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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春色無邊》作者:桃桃【完結】

《春色無邊》作者:桃桃【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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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無邊(桃桃)

「皇上!大事不好了!皇上!」宋永皇帝的隨身太監戴樂急急忙忙從殿外嚷到殿內。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宋永沉著聲低叱著跟自己如兄弟般的戴樂。

「啟稟皇上!太子殿下病情急轉直下,眾太醫們束手無策,怕……怕沒多少時間了。」戴樂低頭傷幽地說。

「什麼?!擺駕東宮!」

丟下正在圈改的本,宋永急步邁向東宮。

戴樂隨後亦步亦趨地跟著,宋永皇帝跟前的御前二品帶刀護衛風玉臨、四品負劍護衛姜曲也跟在戴樂後頭一起朝東宮前進。

「皇上駕到!」東宮外遠遠地就接二連三傳來皇上駕臨的訊息。

沒那閒功夫叫經過的人平身,宋永一路心急,直入東宮。

宮裡所有太醫都聚集在此,皇上駕到,眾人跪於太子床旁兩側。

來到太子宋真床前,看到宋真形色枯槁,像是離死不遠的景象。

宋永心裡一驚,捨不得心裡最疼愛的這個孩子,眼眶裡淚水浮現,便要流將下來。

「太醫們怎麼說?」宋永低沉的聲音裡充滿哀愁。

「回皇上,太醫們眾說紛紜,診不出是什麼病。」戴樂低頭回答。

「都已經診了兩個月了,難道什麼都看不出來?!」怒氣充塞胸間,宋永大喝一聲,所有人噤若寒蟬。

不過這一喝,倒讓一直沉於昏迷的太子宋真悠悠地睜開了雙眼。

「父皇……」宋真想起身,行君臣大禮,卻連上半身都無力撐起。

宋永紅著眼眶,阻止宋真起身。

「真兒儘管躺著。」

宋真原本英俊非凡的臉龐,如今卻瘦到顴骨突立、頰肌內陷,看了真令人不捨。

「父皇……孩兒……也許沒有機會……承歡膝下了……」宋真喘著,直要把心裡的話講出來,現在不講,也許再沒機會說了。

「胡說什麼?!朕一定會找人把你治好,你別想太多。」

「父皇……孩兒有一心願……望父皇成全……」

「什麼心願,等病癒後再提不遲。」宋永不願去想像宋真死去的樣子。

「父皇……孩兒恐怕……時日無多……」

「又再胡言亂語什麼?!父皇馬上延請天下名醫來幫你診治,你一定會好起來。」

「父皇……孩兒願卸下……太子的身份……請父皇……另立皇儲……望……父皇……恩准……」

「真兒你……,唉……」這孩子從三年前被立為皇儲太子起,就一直提這件事,就連真兒自己都這種時候了,還心心念念不忘此事,看來自己是一直強他所難了。會不會……會不會真兒這是心病,就是因為這個身為太子的結打不開,才這麼病重的?那自己應允真兒,說不定他就會慢慢好起來了……

「好吧,朕答應你,你可也得快快好起來。」

「謝父皇……孩兒恐怕……已經病入膏肓……無力回天……」宋真流下了歡喜的眼淚,他終於擺脫當太子的命運,不過好像也有些太遲了。

「別再胡說,專心養病,朕這就詔告天下,延請名醫入宮來醫治你。」

「謝父皇……」

「閉上眼,好好休息……」

「謝父皇……」宋真聽話閉上雙眼,又迷迷糊糊地陷入昏睡之中。

撇了一眼身邊低頭不語的眾太醫們。

「眾卿。」

「臣在。」

「立即開立補身藥方,將宮裡所有茲補之物,能用即用,拿來為真兒補身。既然眾卿無法診治皇兒,那麼朕唯有詔告天下以求真良醫。汝等切不可為了自身的醫名而妨君害主,知道了嗎?」

「臣等無能,還望皇上早日覓得良醫,診救太子。」太醫們回話。

宋永起身。看了心愛的兒子一眼。淒惶地說:

「擺駕回宮。」

宋永回到御書房,拿著硃筆,心卻不在大臣們參奏的本上,心裡想的是,連太醫都沒辦法了,天下還有什麼樣的醫術可行?這詔書,寫是要寫的,可是該怎麼寫,才會讓那些醫術高超的良醫前來診治?通常這些個醫術高超的名醫,都很難搞,哪那麼簡單一道詔書就能把人召進宮來,傷腦筋啊!

風玉臨看著皇上憂心忡忡,又念著自己跟皇太子宋真的過命交情,從來就是當個沉默的隱形人的他,也不得不跳出來說話。

「皇上,臣有事啟奏。」宋永皇帝不大認得這個低低啞啞的聲音,抬頭一看,才驚訝地發現從來不說話的風玉臨在自己跟前一副想講話的樣子。自己也很好奇,從來不講話的風玉臨想講什麼。於是……

「准奏。」

「啟稟皇上,臣於未進宮擔任護衛前,曾於江湖上踩踏,聞江湖上有一柳姓神醫,名喚柳無色。其名號之響亮,有江湖傳詩,云曰:

『無見柳後不哭之人,無柳診後不愈之人。』

意思即為,見過柳無色的人,沒有一個不哭的,因為他實在太醜了,醜得讓人看了想哭,難怪叫無色。被柳無色診治過的人,沒有一個不痊癒的,因為他的醫術實在太好了,才被奉為一代神醫。

皇上不若詔告天下,誘他進宮,為太子殿下診治。」

宋永大喜。

「當真有此一神醫?」

「當真!臣昔時被唐門所毒傷,幸遇柳神醫,才能卻毒恢復功體。」

「依卿之見,卻要如何誘他前來?」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當天,皇帝下詔,首都陽城皇宮內皇驛中的幾百匹快馬同一時刻往四面八方散去,沒兩日,全國州縣府衙、城門等公告亭處都貼了皇帝詔書:


天子御筆詔告天下:

近日皇宮內院中,有不知名之病症肆虐,天下群醫束手無策。

朕恐此症向外散佈,禍於天下,今即請當世柳無色神醫前來皇宮為患病之人看診。若果治癒,將請柳神醫品嚐天下珍奇甜品,並得朝廷終身俸祿。

若有知曉柳神醫行蹤之人,獲報並查證屬實,即可得皇糧一年;謊報者則須關入天牢。

又若柳神醫之能,可治癒宮內病患,該報訊者即可受終生皇糧。

欽此

宋永皇帝印 宋永十八年正月十三



不要說江湖中人了,連三歲小孩子也都知道柳神醫。

民間有父母要小孩聽話時,都會說:「你再耍壞,就叫柳神醫來給你看病。」

柳無色才出道十年,就弄得天下人盡皆知了。

知的是他那張比鬼還醜、醜得讓人想哭的臉,知的是他那手回天的醫術。

本來他是想在家鄉開業的,可是在深山裡學好醫術回家鄉後,幾番弄哭前來就診的鄰家叔叔伯伯姑媽阿姨哥哥姊姊弟弟妹妹、還有他們家裡的小孩子:小順子、小狗子、小癩子、小傻子……等等。就算他醫術再好,也被鄰居街坊們拿著掃把趕出家鄉。他就成了浪跡天涯的行腳醫。

就因為他醜,所以他只要在外行走,就頂戴個黑紗帳帽,蓋住臉,比較不會嚇壞、嚇哭一路過往的行人。

沒看過他但聽過他的人都非常好奇,他到底是醜到什麼程度,竟然可以嚇哭一般正常人。

他的額頭上長了三顆銅錢大小的肉瘤,最右邊一顆上面還有一搓黑毛,根本看不出輪廓的耳朵,鼻子又大又歪,鼻孔卻小得都快看不見了,長滿痲子的臉上,左右顴骨一高一低,結果使得一邊眼角高吊、另一邊卻下拉,嘴小唇卻又大又厚,兩頰旁的肉連著脖子長在一塊兒,快要看不見下巴。

說實在的,連他自己都不敢照鏡子。因為有一次他想試試高級客棧的床,就找了家五星級客棧住了一宿,隔天早上梳洗時,沒發現這客棧竟高級到梳洗台上有鏡子,梳洗時看見鏡中人,自己竟吐了半臉盆的胃液。

從此後,他再也不住五星級客棧了,免得還沒吃飯又吐半盆子胃液,這樣吃飯時會消化不良。

也說實在的,他自己也不想長成這樣,可是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長這樣。自己也認為,自己的父母是因為自己的長相而丟掉自己,才被師父撿去養的。他的整張臉幾乎都沒什麼知覺,聽師父說,他才知道這個容貌是一種病。

從小,在師父身邊學醫,師父天天晚上會給他喝藥,說是要試試看能不能治他這個病,喝到後來,好像越來越嚴重。

他本來也希望師父動刀給他整形,可是師父說了,如果割掉了多出來的肉,又長了出來,那不是白受罪的,連藥都不能控制那些醜肉的生長了,還是別白白受割傷疼痛。自己想想也對,就沒這麼做了。

他從山裡出來後,就沒喝藥了,臉也這麼定型了。自己還想,說不定不喝藥還沒這麼嚴重,想想有點埋怨師父。摸到自己的臉時,心裡總會罵師父老庸醫。可是自己這一手醫盡天下人的超高醫術,還是那個老庸醫傳的,不能說沒用。沒用的,只有自己臉上這個病吧。不過自己也還是一直想找到自己這怪病的根源,再想辦法治它。自己還是聽師父的話,每半年回山裡師父那兒一次,吃師父研究的藥,看師父的藥有沒有效。


就因為這樣,柳無色很喜歡到處去挑戰他沒碰過的怪病,盡己所能去醫好病人。一般病況他當然也醫啦,不然怎麼賺錢過活。尋找挑戰怪病,則是他的興趣。

皇帝詔告天下的這天,他正在離陽城不遠的芙蓉縣衙裡醫治縣衙大人,驛馬來得快,柳無色在發詔當天就知道皇上病了,啊!不是,是皇宮得怪病了。

隔日。

「張大人,你要跟我一起進宮嗎?這樣你還可以拿終生皇糧呢。」

四十幾歲的張大人的風寒剛好痊癒,想想反正柳無色帶著黑色紗帳帽,自己看不到他的臉,不會一路吐,還可以拿終生皇糧,就帶柳無色往陽城出發,進宮去。



柳無色才一踏進皇宮最外層的宮城門,消息就立刻被回報到天子耳邊了。

「啟稟皇上,柳神醫進宮了!」戴樂高興地說。

「快傳,啊……慢!將柳神醫迎進東宮!」

「小的立刻去傳。」戴樂飛快跑出御書房跟下面的人交代。



頃刻後。

柳無色已經在太子身邊坐定了。宋永皇帝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正在看脈。

柳無色還戴著黑色紗帳,他把紗帳往兩邊撩開,並把紗帳角落定在帽緣,再觀病患五行。

「請問此病患是……?」

「大皇子宋真。」皇上親自回答。

「請皇上准草民除去大皇子全身的衣服。」

「准。」

皇上才說准,立於一旁的宮女們馬上俐落地把大皇子全身的衣物除去。

全身赤裸的大皇子依舊沉睡在昏迷中,不過他模模糊糊地感覺到有人用非常溫柔的手勁在撫摸著他全身,全身各處的酸痛,也因為這個撫摸而暫時舒緩了一點。

他勉強地睜開了雙眼,卻看到一張疑似鬼族的臉。

宋真笑了笑,自己終於死了嗎?難怪有些解脫的感覺。

柳無色心底一震,從來沒人看到他真面目還會笑的,除了師父。心裡驀然湧上了一股甜甜的、他從沒有過的感覺。

宋真閉上眼,讓自己安心睡去。

在摸完大皇子全身的筋脈後,柳無色幫大皇子蓋上了錦被。放下帽上黑色紗帳,起身,轉身面對皇上。

他在宋永面前跪了下來,匍伏在地。

「草民柳無色拜見皇上萬歲。」

剛才他一進東宮要拜皇上時,被皇帝一把扶阻,要他盡快給大皇子看診。

看診完,該拜的還是得拜。

「平身。」

「謝皇上。」

「柳神醫,診斷得出吾兒之症嗎?」

「稟皇上,大皇子不是病。」

還以為皇子生了什麼該自己費盡思量的大病,害柳無色高興了一下。

「不是病?」

「大皇子遭人下了蠱。」

「下蠱?!誰這麼大膽?!」

我哪知啊?柳無色心想,跟著翻了白眼,反正紗帳遮著,皇帝看不到。

不過皇帝好像知道柳無色的表情,遂道:

「將你的紗帽揭了。」

「皇上,這……為了不讓皇上吐到哭,可不可以免了揭紗帳呀?」

柳無色的聲音好聽得可以叫人出魂,可是那個尊容,唉……連風玉臨都在歎氣了。

「皇命你敢不遵?」不是沒聽過風玉臨怎麼講柳無色,可是他當皇帝的,真的非常好奇,到底人要丑到什麼程度才會令人想哭。

柳無色只好伸出自己的纖纖玉手,把那頂遮醜帽給揭了。

宋永一見之下,忍不住一陣胃酸湧上喉頭,他馬上別過臉。

「快戴上你的紗帽!」宋永信了!真的是醜得讓人想吐。

「就說你會吐嘛……就是不信我……」柳無色皺著眉頭、面有怒色,喃喃地帶上紗帽,沒人聽見他在咕噥些什麼。

而旁邊的宮女們都已經嚇哭成一團了。

喂!沒禮貌!柳無色這句話不知在心裡對多少人說過了。

「你怎麼知道大皇子被人下了蠱?」皇帝振作了一下,還是問問重要的事情。

「大皇子的脈相平穩,全身肌肉並無萎縮狀況,草民猜想,應該是這兩天才惡化的,三五天前大皇子定還能到處走動。」

「是這樣沒錯。」宮女們說。

「可是他走動不多,因為蠱蟲在噬其精血。這兩天天寒落雪,蠱蟲增加噬食,大皇子才倒下。」

「確實是這兩天倒下。」宮女們又說。

「大皇子中的是噬熱蠱。這種蠱蟲性喜熱體,人體裡哪裡熱就往哪裡鑽,外面越冷,它越噬吃人體內之血。會放這種蠱的,只有西域天山的雲奼(ㄔㄚˋ)門。」

「西域!你又如何得知?」皇帝詫異。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草民曾去過西域。」

「如何能治?」宋永皇帝喜,知道原因就治得了。

「請皇上召人取一盆火爐,爐上置一小鍋,鍋內放些許雞血。」

「來人!照著神醫所說的辦!」

「是!」幾個宮女一聽到馬上就去準備來了。

柳無色到大皇子床前坐下,掀開被子,找到大皇子的左腿膝蓋後方,這裡是目前全身體溫最高處。溫柔地將大皇子翻了身,左手按在該處,右手食指放在唇上,唸唸有詞。未幾,右手伸出,從大皇子方向劃向自己,低叱一聲:「起!」


柳無色感到某個東西從左手心竄向自己,一路往自己的心臟奔來。

他的身體已經被師父用天下奇藥補得異常敏感,不管有形無形,只要東西一入體,自己都能發覺。

再馬上將左手無名指放入火爐上正在加溫的雞血當中,同樣又將右手食指放在唇上,又唸唸有詞。未幾,右手再伸出,從自己往雞血方向一劃,低叱一聲:「去!」

快要鑽到心臟的蠱蟲馬上從無名指尖竄出,溶入雞血中。

眾人只看到一個黑黑的長了六隻腳的影子在雞血裡載浮載沉,無不驚呼。

「此蠱如何滅得?」

「將之埋在雪中,即可滅此蠱。」

「來人!把雞血拿出去埋在雪中!」

「是!」

幾個宮女急急忙忙把火爐撤了,還把那鍋雞血拿去外面雪地裡埋了。

「柳神醫果然高明。」皇上非常高興。

「現下只要為大皇子殿下補足精血,殿下就能完全復原了。相信宮中太醫可以勝任。」

「好!好!柳神醫不愧為神醫!吩咐下去,擺宴順和殿,朕要宴請柳神醫。」



2

宴畢,皇上請柳神醫御書房上座。

「神醫,朕有一事請教。」

「不敢,皇上請說,還有,請別叫草民神醫了,叫柳無色便行。」

「柳無色,你說,那種蠱只有西域天山雲奼門會放?」

「是的,皇上。此蠱乃雲奼門自己養育的天山十奇蠱之一,只有雲奼門知道怎麼培養,而且養蠱之密,只有門內上五等姱女能學。下五等必須晉陞到上五等,才有辦法學到。雲奼門的門人裡,都是女子,稱為姱女,分十等作為其等級。十等裡又分上五等、下五等。」


「如果該門只傳上五等姱女,你又如何得知該蠱的收放?」皇上納悶。

「收放之法,該門人人可學,養蠱之法才是上五等姱女的密技。草民那時適巧行腳天山,聽聞雲奼門門主患病不治。該門皆懂得使蠱毒,若是身中蠱毒,身為一門門主理應輕易解蠱,所以,中蠱之說便被排除,想是真正患病。因此草民被請上雲奼門醫治門主。


「雲奼門主身中奇毒,實所未見。在她身邊,草民觀察了三、四日,方研究出所有混合的毒物成分及份量,加以研析該用之解藥,終於治癒了她。而她也以教授收放該門蠱毒之法,做為酬謝,並詳盡告知草民天山十奇蠱的特性。


「若草民未去過天山,就算皇上請了草民來,草民也會跟其它太醫一樣束手無策。」

「請你來還是對的,因為你去過天山。哈哈哈哈……今日起,你就暫時留在宮內太和居,讓朕招待你天下珍奇甜品,聽說你頗好甜食。」

還好這個醜臉顯現不出臉紅,不過柳無色倒覺得自己不好意思的臉熱辣辣的。

「謝皇上。」

「至於查出宮裡有誰會放蠱,這就交給姜曲了。」

「臣遵旨。」



住在皇宮中,日子還蠻愜意的。

皇帝時不時的會給他找找麻煩,叫他去看看大皇子的狀況,要不就叫那些個太醫把所寫出來的補身藥方先給他看過,沒問題才能拿去燉煨補品。

什麼叫食君俸祿,忠君之事?這個就是。

沒辦法啊,誰叫自己天天吃上好甜品,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大皇子的恢復狀況還不錯。補精血沒那麼快,可是大皇子確實有一點一點地長了肉出來。這幾天下來,也不會一直昏睡了,叫他他會醒,不像蠱毒未除之前那樣叫不醒。吃了補品後,宋真會看看書,如果睏了就又繼續睡。這是補充精血的必須過程,柳無色都跟皇帝報告過了。


這天下午,又下了大雪,太和居裡一片溫暖。

因為皇宮地底都是相通的炕,皇宮火工處負責維持總炕裡煤火不斷,方能溫暖這一大片皇宮的各個宮殿。

柳無色還是戴著他的黑色紗罩,身著墨色長袍,百般無聊地躺在炕上,等著馬上會送到太和居來的甜食。

「碩齡王爺駕到!」

碩齡王爺?啊!前天才受封的碩齡王爺就是大皇子。東宮也更名為碩齡宮。

柳無色連忙起身,溜溜轉轉地找著、穿拽著鞋子,忙著要在大皇子出現前穿好。可是,越忙亂就越穿不好。

披著大氅的宋真一進門,就看到柳無色細瘦的身子團團轉,忙著找鞋、穿鞋。

脫下大氅,交給隨身太監,宋真不禁笑盈盈地等著他。

終於穿好了鞋,轉過身來,柳無色就要跪下:「草民叩見……」

卻讓宋真快了他一步地扶著,不讓他跪。柳無色詫異地瞪著宋真。

「救了我的命的人,我能讓他跪嗎?」

宋真眼裡的真誠,教柳無色心虛。

「碩齡王爺,莫折煞了草民。」

「那麼是要折煞我囉?」

宋真俊臉上足以融化冬雪的笑容,讓柳無色的心漏跳了好幾拍。

「疵疵疵……草民不敢!」

柳無色又覺得臉開始熱辣辣,連講話都結巴了。他從來沒這樣緊張過。

「那就免禮了。」

扶起柳無色,宋真並沒放手,攙著到炕上,拉著柳無色一併坐下。

柳無色的心跳急似仲夏蟬鳴,一陣快過一陣地跳,沒完沒了。

「王王王王爺,今日尋我何事?莫非又又又覺得哪裡不不不適了?」

天!想自己打小伶牙俐齒,何曾這麼口吃過?難道就衝著王爺之前對自己的一笑嗎?別傻了!自己真是醜人多作怪!

「沒有不適,知道你喜歡甜點,便讓御膳房做了一味我非常喜歡的梅花糕,帶來跟你一起嘗嘗。」王爺一說話,身邊的小太監便忙著布上點心、茶品。

「謝謝謝謝……謝王爺。」厚!真是夠了!別再口吃了!

「你,掀了紗帽吧,無色。」這麼戴著帽子吃東西,太辛苦了吧。

「啊……這……」

柳無色萬般不情願。他唯獨不想讓宋真看到自己這副面容,為什麼?他自己也說不出來,反正他不想看到宋真見了自己後產生任何失望的表情。今天,他第一次後悔當初沒說服師父把他臉上那些難看的肉瘤都給割了。


「怎麼?不行嗎?」

「也也也不是,就怕王王王爺看到我的臉會想吐。」

唉!好自卑好哀怨喔!

「不會的。掀了它,也比較方便吃東西嘛。」

宋真還是衝著柳無色不停地笑著。

唉!反正是躲不過了,死就死吧!

「草民斗膽,還請王爺遣開旁人,草民怕草民這個極醜樣貌會嚇壞旁人。」

「你們下去吧!」

宋真揮了手,所有侍從都退到房外。

唉……柳無色今天歎的氣可真多。慢慢舉起蔥玉般的手,揭了紗帽,擱在一邊。

柳無色不敢看向宋真。因為也許宋真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宋真有一下子恍惚地呆了,這是他以為要死的時候,見到過的那張臉。好親切!

宋真幫兩人斟了茶。

「來!喝茶!還有,別再自稱草民了!」

柳無色心裡一跳,緩緩看向宋真。

他怎麼還是笑盈盈的?一點也沒要吐要哭的樣子。

「謝謝謝謝……謝王爺。」

「你啊,說那麼多個謝字不累嘛?無色。」

宋真直勾勾地盯著柳無色,一點也不迴避眼光。

「累啊!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這是第一次,自己反被人盯到流眼淚。嗚∼∼∼這人不怕他的醜臉啊!好感動呢!

「你哭了?」宋真臉上有著關懷。

天啊!除了師父,還沒任何人給過他這樣的待遇呢!真是感動得痛哭流涕啊!

「我沒事,只是感動而已。除了我師父,王爺您是第一位對我這麼關心,又不嫌棄我長相的人。」

「長相如何,都是父母生來的,若是嫌棄你,未免對尊親、還有無色太過不敬了吧?」

「是我自己長得太醜,嚇人好用而已。」柳無色苦笑地說。

「哈!能自我調侃,無色也是不簡單了。來!先吃塊梅花糕。」

說著宋真便戳了塊梅花糕,親自往無色嘴裡送去。

柳無色驚訝地瞪大了眼,看著宋真把糕點往自己嘴裡送,這等伺候可不是身為皇親貴族的人會做的事啊!

雖然他自覺瞪大了眼,可是他臉上的肌肉可是沒怎麼動半分。毫無意識地,張了那張醜嘴,伸出舌頭就想去接那一小塊糕。

從柳無色伸出了舌頭,宋真就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的舌頭。

怎麼?連自己的舌頭也醜斃了嗎?嗚∼∼∼好想哭。柳無色闔上嘴,食不知味地嚼著那片梅花糕。

宋真則是力圖鎮靜,那條粉紅色的小舌這樣伸出來,心跳竟然就這麼加快了。宋真連忙喝下一口茶。

「好吃嗎?」

「嗯,很好吃。」騙人!都食不知味了!還好吃咧!

「你臉上可沒什麼表情,看不出來你覺得好吃啊!」

宋真笑笑地說。

「那是因為,我臉上這些肉瘤是病,我師父說它們不像我身體的一部分,像是有自由意識長著。就算我有任何表情,也傳達不到肉瘤表面。我師父一直在想這病因,想著怎麼治它。像這麼戳著(柳無色使力戳著自己的臉),我有感覺到臉上有東西戳著,卻不覺得疼。我也在找自己的病因,也許我比我師父厲害,可以早點找到醫治辦法。」


宋真伸手輕觸柳無色的臉,這動作又讓柳無色吃了一驚,雖然柳無色的臉毫無感覺,柳無色卻覺得渾身已經紅透了,這從柳無色頸子以下的肌膚可以看得出來,可惜,柳無色渾身包得緊緊的。冬天嘛!


「是病啊?」

「對啊,王爺剛剛碰我,我的臉沒感覺。」

「真希望你能早點找到治療的方法。」

「會的,我有信心。」對啊,都已經大江南北找了十年了,唉!

兩人又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不知不覺,已經到晚膳時間了。

「王爺今天可精神多了,竟然聊了這麼久。」

「是啊!明日我再過來跟你聊聊!」

「啊,明日我過去碩齡宮跟王爺聊天,不敢勞動王爺大駕。」

「我喜歡隨處走走。你就在太和居裡等我吧!」

不等柳無色回話,宋真喚了下人,立即擺駕回宮。

第二天,碩齡王爺又來與柳無色閒話家常了。

柳無色雲遊大江南北,見多識廣,說了很多醫病的趣事給宋真知道,尤其他不僅說話聲音好聽,就連邊荒什麼芝麻綠豆的小事從他嘴裡講出來,就是那麼趣味橫生,充滿幽默感,而宋真則喜歡看著柳無色說話時那種靈動的模樣,那慧詰的雙眼總閃著超脫的光芒,完全讓人忽略了他醜陋的樣貌。


連續幾天,碩齡王爺天天往太和居跑,這消息也傳到宋永皇帝耳裡。

宋永倒不知道這兩個小子這麼合得來。宋真是跟所有兄弟都很友好,可是也沒這麼天天往誰府裡跑的。

一天,在御書房裡的工作到了一個段落,宋永心血來潮,想去看看這兩人相處的狀況。吩咐戴樂一路上不得聲張,悄悄往太和居走去。

遠遠的,就看到雪地裡那個全身黑得刺眼的柳無色,還是戴著他的黑色紗帳,正在跟十幾個宮女、太監,咦,還有真兒,咦,竟然還有五皇子宋亭、六皇子宋明,玩丟雪球大戰,鬧得不亦樂乎。滿園子充滿了笑聲。


這景像在宮裡可太久太久沒見了。

笑意早已爬上宋永皇帝眉梢。

「皇上……」

「在這兒瞧著便成,莫要破壞了他們的玩興。」

「是,皇上。」

尊貴的皇帝就在遠遠的邊上等著,玩樂的孩子們誰也沒去注意到。

玩累了,這群孩子就一窩蜂地往太和居裡鑽。

「回御書房吧!」

彷彿那陣歡笑洗滌了所有的疲累,宋永現在可真是精神奕奕,又心滿意足。



剛剛一陣雪球大戰,這會兒,大家都累了,都在廳裡喝喝茶、順順氣。

太和居的現任主人半開玩笑地用著做作的嗓音發話了:

「方纔跟著我們打雪球的宮女、太監們,煩請去換套乾爽的衣服,莫要玩耍流了汗還穿著濕衣,這樣會著涼,神醫我可沒精神幫你們看病,也不希望你們病了沒人伺候我。快去快去!」說完,還誇張地揮了揮手。


宮女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跟一班太監們領命而去。

然後,柳無色就正色地朝三位王爺躬了躬身,正經地說:

「碩齡王爺、群樂王爺(宋亭)、敬晟王爺(宋明),三位爺也全身濕透了,草民不敢留客,若因而感染風寒……」

「是是是,您神醫老人家可沒精神幫我們看病!」宋亭口快,馬上切斷柳無色的話,幫柳無色接了下句,隨即哈哈大笑。

「哈,哈……」

柳無色陪著假笑了兩聲,僵在那兒,他們三兄弟倒笑得喘不過來。

雙手絞著墨色衣帶,柳無色怕被聽見、忿然地咕噥著:

「才不是這樣呢!我只是懶得看這種小病。」

「神醫說的是,群樂、敬晟,就先回宮去換衣服吧!」

「好吧!不鬧他了,這樣濕著身也挺難過的,就先回去吧!」

說著,群樂王爺跟敬晟王爺招呼一道來的下人,回宮去了。

柳無色還在絞著衣帶,看向宋真。

「碩齡王爺不回去嗎?」

「你這是在趕我?」

「草民豈敢……」

宋真心裡委實在意著柳無色的一舉一動,知道方纔那陣玩笑小小惹惱了柳無色,希望自己能讓柳無色開心起來。

「太和居沒有浴池吧?」

「啥?」

「唉……你先拿套乾淨的衣服,和我一起回碩齡宮,泡泡浴池,你說可好?」

柳無色雙眼放光。可惜被紗帳遮著,宋真瞧不見。

「你的浴池很大嗎?」

「很大,最多可以容下三十多個人。」

「哇!我去我去!」

柳無色急忙往內室取了乾淨的衣物,高高興興地陪著宋真走回碩齡宮。

在柳無色取衣物時,宋真早已吩咐下人將浴池準備好,還要御膳準備四色糕點、凍頂烏龍茶,送到碩齡宮華榮浴池旁。



兩人脫了個赤條條,宋真玩心未泯,撲通一聲,就往冒著蒸氣的池裡跳進去。

柳無色就只差那頂紗帽沒脫,慢吞吞地滑進浴池。只顧著自己在池邊台階找個舒服的姿勢坐下,根本沒注意剛才跳進浴池後一直沒冒出來的宋真。

「哎……呀……我的媽呀,真是令人通體舒……!啊————!」

腳踝忽然被什麼纏住,把柳無色往水裡拖。

他雙手使命地往上亂揮,想捉住什麼。

冷不防,兩隻又滑又膩的手,從他小腿肚一路往上摸,然後箍緊他的細腰,把他往上舉,再讓他站好。

他的頭是冒出水面了,可也喝了好幾口熱水,還好他嘗得出這水裡放的東西都滿茲補的。紗帽早掙脫他的頭,飄到旁邊去了。

待要睜眼怒罵,卻見眼前這個高了自己半個頭、俊得不可思議的宋真,拿著毫不掩飾慾望的雙眼熱切地盯著他看。

「你……你……你……你……………」

「你什麼?」

宋真露出邪睨的一笑。

柳無色一傻,任何人都會被這個笑容勾去三魂七魄的,自己也不例外。

「……我沒什麼,是你,幹麻那樣看我?」

「無色,你……很美……」

剛才在水裡,宋真瞧得真切、摸得真切,柳無色的身材一流、皮膚一流。

宋真那種認真的神色,讓柳無色吃了一驚。這個大皇子的腦子是被熱水給燙昏啦?自己這個臉,連自己都嫌得吐了,宋真竟然說他美?

拿出自己的玉手,先捂在自己長了三顆瘤加一搓黑毛的額頭上一會兒,再捂上宋真光滑飽滿的額頭。

「一樣燙啊!」

廢話,都才從熱水裡冒出來唄!

其實柳無色的動作只是在暗示、明示、表示宋真的腦袋有問題。就算腦袋沒問題,也是……

「你眼睛有問題!」

「無色,我真的很喜歡你。」

哇!告白!

從沒想過自己這輩子會有這種經歷,就算對象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俊得讓人發暈的男人。柳無色的心臟強力地收縮著。

耳邊傳來自己的心跳聲。別,別跳那麼快!慢!慢!慢慢跳啦!我快不能呼吸了!我一定是在作夢!咦,或者,他只是想報恩,我救了他一命嘛,哈!這麼說,就合理了嘛……嗯,原來只是報恩喔……好失望喔……啊!他干麻要失望啊……


掙脫宋真扶著他腰部的手,柳無色走回池邊台階,坐了下來,拿起茶點、喝茶、用力叉了塊芙蓉糕,塞了滿嘴,又……食不知味地嚼著。

宋真過來坐在他身邊,也一起喝茶吃糕。

「我幫你擦背,好不好?」

才要吞下去的芙蓉糕,就因為宋真說了這句話,哽在喉頭。

「唔……」

柳無色飛快拿了茶水,就往嘴裡倒。好不容易吞了下去。

「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凶巴巴地責問宋真,好像所有事情都是宋真的錯。

「我怎麼了?」宋真滿臉疑竇。

算了,他只是好意。柳無色這樣想著,便柔柔地說:

「你犯不著為了報恩而對我這麼好。」

「報恩?」

宋真蹙眉,原來柳無色是這樣想他的。

「我自己的德行我自己知道,你就不要再戲弄我了。報恩就免了,反正皇上已經給我足夠活一輩子的俸祿,還天天招待我吃甜品,夠了。」

柳無色就事論事地說著,也不管宋真的臉色越變越難看。

再喝一口茶水,柳無色去把飄到旁邊的紗帽給拿了起來,甩掉過多的水,然後戴上。

「草民泡夠了,謝謝王爺。草民回太和居去了。」

說著他就這樣光溜溜地走出浴池,用池邊勾欄上的巾子把自己擦乾。穿妥放在一旁自己的衣物。抱著之前打雪球的濕衣,向宋真行了個禮。轉身就走。



接下來的幾天,宋真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跑去太和居找柳無色,想跟他說說話,可是柳無色左一句草民、右一句草民,要他回個話,便王爺王爺地叫,根本不像之前你啊你的那麼親密地叫他;要他說個什麼奇聞軼事,他就正經八百地引經據典,再也不用他一貫可以引人入勝的口吻說話了。就連那頂撈什子紗帽也是,柳無色說什麼也不肯將它摘了。


宋真在太和居逗留的時間竟越來越短。

柳無色不理他。宋真急得心都痛了。

「無色,你到底當不當我是你朋友?」

「王爺言重了,王爺金枝玉葉,草民不敢高攀。」

柳無色淡淡地說。這麼說,就是不當囉,宋真的心涼了。

「你還在怪我說喜歡你的事情嗎?」

宋真猶豫地問,他害怕柳無色不能接受自己的感情而選擇遠離自己,他知道自己越來越喜愛柳無色。

「受到王爺的喜愛,草民深感榮幸,多謝王爺。」柳無色還是一派公式回答。

「你……你到底要我怎樣?」宋真失望了。

「草民希望王爺保重貴體,福體安康。」這是實話。

他真的在跟我劃清界線。宋真聞言只能做如是想,不聽話的兩行熱淚無聲無息地滑落。

不知過了多久,宋真才努力擠出了兩個字:

「罷了。」

柳無色渾身一震。那兩個字所代表的絕望,不知怎地就是讓柳無色心裡難過透了,一顆心沉到谷底。

宋真離開了太和居。



在和宋真說話時,柳無色一直低著頭避免去看到宋真,所以他也沒看到宋真的所有神情變化。如果柳無色看到宋真的表情,柳無色一定馬上破功,說好說歹也要好好安慰宋真了。


這幾天柳無色內心掙扎得厲害,每次宋真露出苦澀的表情,都差點忍不住又想對宋真露出本性,他喜歡看到宋真笑,不忍心看到宋真難過的表情。如果在宋真報恩的表面下,真有一小滴滴的喜歡他,他就會很歡喜地對宋真敞開心胸。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想到自己這個長相,宋真絕對不可能喜歡的。


然而想到宋真看著他的神情,連他自己的心也動搖了。真的連一點點喜歡他都沒有嗎?那又怎麼可能那麼火辣辣、直勾勾地盯著他?

宋真眼裡赤裸裸的熱切,柳無色忘不了。

老實說,柳無色自己也被挑動。

對長相的自卑,一直是柳無色封埋情感的最大原因。感情世界始終如一灘死水,不相信在除去那頂紗帽後,真的有人能完全接受他。以別人看了他容顏後的反應為城牆,防禦著別人對他的攻擊。所以也不相信自己也會有動心的一天。


然而宋真卻輕易地瓦解了這道牆。

可是,他們倆個人,說什麼也不可能吧!他只不過一介布衣,又醜,又是男的。就算發現了自己的心意,也不能讓宋真知道,自己長得如此抱歉,若讓宋真知道了自己心裡滋長的情感,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太對不起人家了,說不定還褻瀆了人家。


唉!就像宋真說的:「罷了。」

罷了,這兩個字給人的感覺好痛。

只要這情苗別再滋長,就不會有更多因為自己故意擺出的冷漠姿態而產生對彼此的傷害了。

柳無色當下決斷,還是盡早求去。

柳無色跟身邊的太監說想求見皇上,請他帶自己去。

御書房內。

「啟稟皇上,柳神醫求見。」

「宣。」

「宣柳神醫晉見。」

柳無色一進屋就叩拜皇帝。

「平身,柳卿家有何事?」

卿家?自己何時當官了?柳無色納悶。

瞭解柳無色的疑惑,宋永皇帝馬上幫他解惑。

「朕已經下了聖旨,冊封柳神醫為一品國醫,賜居太和居。只是這道聖旨還沒發出去。」

「啊!草民惶恐,請皇上收回成命。」柳無色又跪在地,驚惶地說:

「聖上恩情浩蕩,只怕草民無福消受。如今碩齡王爺已經恢復了八九成,草民也食遍了天下珍貴甜品了,於願足以。草民必須去尋醫治己身之方,不能長住宮中,國醫之名對草民而言亦名過於實。還望皇上念在草民幫碩齡王爺去蠱的份上,惜草民之賤命,讓草民離去。」


宋永曾在宋真康復後,跟他吃了幾頓飯,從宋真那裡,宋永皇帝知道了柳無色的臉是因為不明的病因才會長得如此醜陋。如今柳無色這般說辭,他倒不好將柳無色強留在宮中了。


「柳卿家……,不如你還是當了國醫,住太和居。朕賜你皇宮出入金牌,要來要去,隨柳卿家如意,唯宮中有急症,需求救於卿家時,得快快歸來。天下所有皇驛之驛馬,你可憑手中金牌任意調度。如何?」


只要能離開皇宮,去找救治方法,就不算被完全綁著,也許找到醫治方法,自己就『有臉』跟碩齡王爺……告白?才不會太對不起人家……呿!想太多了!

「這……臣遵旨。」

「好好好!這就叫戴樂宣了旨,卿家領了旨去吧!」

「謝皇上!」

當天傍晚,柳無色拾掇了些隨身行李,帶著醫箱,挑了匹好馬,出了宮門,往南方去。

臨走,並未通知任何人,只交代了太和居裡的宮女、太監要他們好好看家。



3

隔天再上太和居,發現柳無色已經遠走高飛時,宋真一陣心痛,絞得他跪倒在地,消息驚動皇上。

柳無色可以拒絕他的感情,可是他喜歡柳無色的心是真的,喜歡他的不凡、喜歡他的逗趣、喜歡他的小脾氣、喜歡他所帶給自己滿滿的幸福感、喜歡他的一切,就連那個醜陋的樣貌也不醜了,不管有多醜陋,柳無色就是柳無色。自己只要一天裡偷偷地看柳無色幾回就夠了,他沒那麼貪心要柳無色也愛上自己。


宋真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如此喜愛一個人,雖然他很早就瞭解自己的分桃之好。就因為瞭解,所以他一直不願意當太子。當太子所須負起的責任太大,像傳宗接代他就不可能辦到。


可是要找到一個自己所愛的男人且對方也愛著自己,機率也實在是太小了。況且自己這種為世人所不齒的感情,卻對自己心愛的男人說了出口,無怪乎柳無色會選擇漏夜出宮,遠離自己。


宋真不怪柳無色,還一股腦兒的思念他。恢復了將近九成的身體,又因相思成災,開始衰弱。

在宋真還沒中蠱毒前,他的身子骨很強健,高挑精碩的身材朝氣蓬勃,每天都幫著宋永皇帝處理朝政,可是中蠱以後,身子大不如前,蠱噬其精血,使之身心虛弱,皇上便命他安心養身,什麼都不必做,皇上早將之前讓他幫忙之事全都分攤給其它兄弟。去蠱後,又慢慢調養。他所得到的命令就是專心養身子。


因此他會每天到太和居去呆呆地坐上一個下午,叫下人準備了糕點茶品,他卻一樣也沒沾口。晚膳時間才又緩步地走回自己的寢宮,還一步一回頭,像是要等著柳無色突然跳出來似的。


在寢宮用膳時也越吃越少,到最後甚至不吃不喝。夜裡作夢,總是喚著柳無色的名子。

才兩個月,宋真又倒下了。群醫依舊束手無策。

因為這回,宋真患的是心病。

宋永皇帝看在眼裡,不得不用八百里加急快馬趕緊召回遠在南海的柳無色。



柳無色在南海蒲雲縣的驛站也待得有夠久了,他想這兩天再啟程,往蒲雲縣南方去吧,看看過海能不能找個蓬萊仙島,求到仙丹妙藥,來治自己這張醜臉。

想到這張醜臉,他又思念起遠在京城的宋真了。

唉!真的好自卑喔!如果自己的長相,不必俊,只要普通一點,自己就會有那個勇氣了!

反正他從京城往南的一路上,就是歎氣、歎氣、再歎氣。除了醫治病人時的專心外,其它空出來的時間,他想的就是宋真。最近,他甚至越來越想他,想到心都快揪起來了。

這也讓柳無色想努力集中腦力,早日思索到自己這個病因,趕快把自己醫好。他出道這十年來,都沒這兩個月用功,他原來烏黑柔細的長髮,竟然就這樣漸漸轉成灰白。他不照鏡子,所以都沒發現。連自己在梳洗頭髮的時候,也是一會兒滿腦子的宋真,一會兒滿腦子的病理研究,根本沒去在意到髮色。


才從熱鬧的街上轉進驛站大門,就看到宮裡皇驛的太監陳公公揮汗如雨,看來是剛剛才到的。他大踏步向自己走來,自己很好認,還是那個註冊商標黑紗帽,註冊商標墨色長袍。


「柳國醫,皇上傳你聖旨!請跪下接旨!」

柳無色咕咚一聲就跪下了。

「吾皇萬歲萬萬歲!」

「宋永皇帝聖旨下!碩齡王病危,著國醫柳無色,趕騎加急八百里快馬,回宮診治。欽此!」

「遵旨!」

接了聖旨,柳無色抖著手,覺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流光了。宋真病危?!柳無色的心臟狠狠地擰了好大一下。

「快!柳國醫!快快上路!」

陳公公已經馬不停蹄地騎了一天一夜的馬,如今是撐不住了。

「好!好!我去拿醫箱!」

每個驛站都有好幾匹這種八百里快馬,柳無色每到一個驛站,就已經有匹快馬早準備好等著他,他只要翻身下馬、再上馬,就越接近皇城。他也這樣馬不停蹄地騎了一天一夜。


這一天一夜的心焦,讓他整頭半黑半灰白的長髮,全數轉成銀白。

等著我,你一定得等著我!王爺!

一到皇宮,才接近驛馬專用的宮門,遠遠就聽到守門的太監大喊:

「開門!開門!柳國醫回宮!柳國醫回宮!」

是自己太好認了吧!

「柳國醫不用下馬!快騎往太和居!」

「謝啦!」

太和居?為什麼往太和居?

他回宮的消息一路宣唱,方向也是往太和居!

到了自己居處的門口,他翻身下馬,險些痛得站不住。他兩腿內側都已經磨得出血了!

門口太監搶上來扶他,有人拿著他的醫箱,他被攙著快跑入內室。看到皇上坐在床側,床上躺著的是他朝夕思念的宋真。

皇上看到柳無色被攙了飛奔進來,快一步搶先讓開。

「免禮了!快為真兒看診!」

關心則亂。

柳無色全身都在顫抖著,發抖的右手把上宋真體溫偏低的左手,好一段時間,他都沒什麼心神在聽脈上,只是隔著紗帳,癡癡地望著宋真又消瘦下來的臉龐。不久,他也意識到自己的恍惚。


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鎮定心神,專心看脈。

片刻後。

柳無色呼出一口氣。

「他有多久沒進食了?」

「五六天了。」

「快去用大骨熬些細粥,米粒要完全輾碎,不用多,一碗就夠。另外準備一些黑糖熬梅子茶,這要準備一大鍋,隨時溫著。」

身邊的宮女太監們都動了起來。

「稟皇上,碩齡王爺是營養失調。如果繼續斷食,恐將有性命之憂。」

「朕知道,其它太醫也這麼說。」

「那為什麼不強迫他吃東西?」柳無色馬上憤怒了起來。

「他吃了就吐。東西根本留不住。」

「怎會如此?我再重新看脈!」

「心病還需心藥醫。」皇上意味深長地看著柳無色。

心病?

天!不會是自己的不告而別吧?

「所有人都叫不醒他。他拒絕醒來。你叫叫他吧,看他醒不醒。」

皇上只能孤注一擲了。他經由宋真身邊的太監知道,宋真還沒昏迷前,晚上睡覺常會叫著柳無色的名子。宋真昏迷後,為了讓宋真能想要醒來,宋永還特別讓人把他移到太和居,因為宋真常常在這裡坐一下午。由此可知,宋真對柳無色有多麼重視。


看著宋真,柳無色真的輕輕地喚起他來。

「王爺,你醒醒,我回來了。快醒醒啊!」

「你叫他王爺,他會知道你在叫他嗎?」皇上又推柳無色一把「喚他的名啊!」

「王爺……宋真,宋真,快醒醒,我柳無色啊!我回來了!你快醒來啊!宋真!」柳無色越喊越大聲。



無色,無色在叫我,是真的嗎?這是他的聲音。好好聽啊!無色,無色!你在哪裡?



柳無色的左手輕輕地撫摸著宋真那張消瘦的俊臉,右手緊緊地握著宋真的左手。

「你快醒來,不然,如果我又走了,你就又看不到我了。」

「不……不要……走……」微弱的聲音,從宋真的嘴裡吐了出來。

「不要走可以,你睜開眼看看我……快!用力!」

「不要……走……」宋真死命地喊著,嘶啞的微弱聲音讓人心疼。

「快,快睜開眼睛看我,你不看我,我……沒有理由留在這兒啊!」柳無色說著說著也哽咽了。

宋真拚命睜開雙眼,他沒力氣,連睜開眼都沒力氣,早知道真應該聽話吃點東西,才不會這樣沒力。他要看!他要看無色!

「看看我,快點,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啊?」柳無色已經急得開始胡言亂語了。皇帝在旁邊啊!柳兄!

「喜歡!別走!」宋真一用力,就模模糊糊地看到那頂眼熟的黑色紗帽。

柳無色看到宋真睜開眼,左手忙縮回摀住即將出口的嗚咽,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無色……」宋真也跟著流淚,真的是他的無色回來了。

「宋真……」見狀,柳無色哭得更厲害。

呼——果然壓對寶,宋永不禁呼出一口氣來。看到這種情景,再怎麼笨也知道他們兩人彼此鍾情了。唉!許了他們吧,不然最疼愛的大兒子可能又會出什麼狀況了。

不過!被這麼醜的人搶去大兒子,真是不能平衡啊!真兒!你好沒眼光啊!想想你父皇我這麼帥,你好歹也找個帥哥吧!嗚∼∼∼人家不依啦!人家不要這麼醜的兒媳婦兒啦!﹙作:為什麼是兒媳婦兒,不是賢婿?
宋永:你閉嘴啦!皇家男兒只能壓人,不能被壓啦!>_<~~~﹚

皇帝暗暗下令,所有人退出太和居,讓他們兩人獨處。



柳無色叫人來把宋真扶起來半坐半躺地倚在床頭,他自己吩咐宮女遞來一碗黑糖梅子茶,然後把所有人都趕出去。

舀了匙梅子茶,在嘴邊吹了吹,再餵到宋真嘴邊。

「先沾沾唇、再沾沾舌,不要一下子吞下去,這樣會刺激你太久沒進食的食道腸胃。」

宋真則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彷彿他會隨時消失似的。

「我不走了,你睜開眼看到了我,我就不走了。」

宋真擔憂的眼神不見了。

「帽……拿掉……」

雖然不願,但是,都順了他吧。把右手的湯匙丟回碗裡,柳無色伸手揭了紗帽擺在一旁。

宋真吃驚地看著柳無色!他的頭髮!全都變成銀白色!

我知道我越來越醜,你可以不用那麼吃驚!柳無色哪裡知道自己一夜白頭,只當宋真終於發現自己醜了,心裡升起一股憤怒與傷痛。

「喝梅子茶!」

「嗯……」

用力舀了匙梅子茶,嘴風呼風呼地大吹特吹,餵到宋真嘴邊。根本不似前一刻那種細膩溫柔的動作。

「無色……用……嘴……餵我……」

「你!不要得寸進尺!」

宋真眼裡充滿乞憐。

「無色……不用……嘴……我……不……喝……」

平常都是我吃得別人死死的,怎知今日得到報應!罷了!罷了!

「那你把眼閉上。」

「不……要……,閉上……你……又……逃跑……」宋真眼裡充滿焦急。

「我保證不會逃跑,我只是不要你看到這張嚇人的臉越靠越近,這樣你不喝反吐,我怎麼治得好你?」

「真……的……?」他懷疑。

「真的,我保證。」雖然我剛剛已經嚇到你了,唉……柳無色哀怨地想。

宋真緩緩閉上眼。

柳無色含了一匙茶,就往宋真嘴裡送去,順道舔舔宋真乾涸的上下嘴唇。這麼簡單的動作卻讓宋真動了情,可是他卻沒力氣吻柳無色,只能讓柳無色一口一口地餵著自己,讓柳無色無心的舔唇動作挑逗著自己。宋真再次後悔前幾天的不乖乖聽話吃東西。


就這樣,柳無色極其煽情地喂完一碗茶。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等等喝粥,你可不能再要我這樣餵你喔。」

「嗯……」

用巾帕幫宋真抹抹沾了茶水的下巴,柳無色叫人端來熬好的細粥。

宋真一直看著柳無色,他臉上的肉瘤真的沒什麼表情。可是柳無色一動,他就發現柳無色眼裡閃著忍痛的神色,宋真慢慢觀察柳無色的全身,沒仔細看,真的看不出來柳無色的黑袍上染了些微血跡,但是宋真瞧見了。


「無色……」

「嗯……喝粥了。」

宋真看著柳無色長袍上沾了血跡之處,眼神充滿心疼。

「無色……你流血……」

順著他的眼光往下看,柳無色輕輕一笑。

「我這沒什麼,等會兒洗個澡,擦擦藥就沒事了。」

「無色痛……」

「比不上這裡痛,傻瓜。」柳無色用手拍拍自己左胸,那兒有心。

宋真反應過來,心湖一陣翻湧,眉目之間不禁帶著狂喜。

「無色!喜歡……我……?」

「嗯,……喜歡……」

柳無色緩緩回答,答得臉紅心跳,當然肉瘤紅不起來。他最終還是選擇坦白。

宋真聽得滿心歡喜又激動。

「值得……」

「我嚇得差點停了呼吸,你還說值得?!」

「無色……我喜歡你。」宋真睜著晶亮的雙眸,剛剛還要死不活的樣子已經被柳無色的告白給醫好了。

「喝粥喝粥!」

柳無色,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因為宋真不讓柳無色走出視線一步,所以柳無色只好叫人把浴桶、熱水、沐浴用品全都搬到房裡來,自己就在宋真一眼也不願眨的熾熱目光下,背對著宋真,忸忸怩怩地脫了個一絲不掛,忍著大腿的疼痛,快速地鑽進浴桶。


雖然之前跟宋真泡過澡,可是那時沒有此刻的情愫,而且這時又只有自己一個人光著身子,當然會覺得不好意思啊。

在宋真眼前脫光衣服,柳無色不用想,就覺得好煽情。

柳無色一絲不掛的雪白背影,美得出奇,骨若隱若現,肌柔細鮮明,濃纖合度,看得宋真血脈賁張,無奈體力不濟,只能靠在床頭輕喘。

柳無色安靜又快速地往下洗,宋真只能隔著木桶想像柳無色洗到哪裡。柳無色洗到兩條大腿內側時,自己痛得不禁輕吟。宋真亂想,想得快腦充血了。

這時要是有人躲在外面偷聽,一定聽得見潑水聲、宋真急喘聲、柳無色輕吟聲,然後連外面的人也都會亂想。

果真春色無邊啊。

洗好澡,柳無色便把挽在頭上的頭發放下來,一見髮色,不禁驚呼。

「白的!」

儘管百般不願意,可他也得勉強自己照鏡子看看他的頭髮到底怎麼了。那……明天再說吧。

先把頭髮洗淨,還好柔軟度仍然百分百,又細又滑,雖然變了顏色……,那方才宋真那吃驚的眼神是因為自己的髮色全變?

拿條巾子拍乾長髮,再披上單衣,慢吞吞地走向擱在茶几上的藥箱,拿出自己獨家特製的金創藥,抹了大腿內側,拉攏好單衣,轉身走回床邊。看到宋真的臉紅得不像樣,便急著問:


「你怎麼了?臉這麼紅。」

「我激動,看你洗澡……」

「……」

「跟我睡……」

「……」

「我沒力氣對你怎樣的……」

吃了粥,宋真確實恢復了些元氣,柳無色也知道他不會有力氣的。

「我本來想到裡面偏間睡的。」

「床大,夠我們兩個睡。」

「好吧。」

柳無色又叫人進來幫宋真躺平。

「我們要睡了,兩個時辰後準備好同樣的粥和梅子茶,還要半碗栗子泥,再進來叫醒我們。」

「是,柳國醫。」

「都出去吧。」

柳無色爬上床,躺到裡面,背對著宋真。

「睡吧,天都破曉了。」他騎了一天一夜的馬,又被宋真折騰了一個多時辰,真的累了。

「嗯,睡了。」

宋真一點一點吃力地側過身子,把手臂放到柳無色的腰上,輕輕攬著他,也幸福安心地睡了。



還好皇宮大內珍貴藥材多的是,柳無色這幾天親自到皇帝的藥櫃裡挑東西,給宋真作許多藥膳補身。說是藥櫃,倒不如說是專門用來放珍貴藥材的倉庫。

這幾天,宋真在柳無色悉心照顧下,精力都逐漸恢復,只是整個人仍嫌清瘦單薄,有力氣起床,到屋外走走。甚至晚上睡覺,也有力氣對柳無色上下其手了。

烏漆嘛黑的床帷裡。

「你幹什麼?」用力拍掉摸上他胸部的毛手、踢開跨上他大腿的毛腳,柳無色一翻身,凶巴巴地責問剛貼上他後背的宋真。

「我看著你的頸子,聞著你身上發出的香氣,都快憋出病來了。」宋真額上沁著一層薄薄的汗。

「那我去偏房睡。」柳無色說著就要掀開被子起身。

「不准!」宋真撲上柳無色,像八爪章魚般緊箍著柳無色不放。

柳無色突然一陣恐懼掠過心頭,因為他明顯感覺到宋真下半身的活力昂揚。恐懼跟宋真之間的肌膚相親會導致自己的淪陷;恐懼如果跟宋真有了什麼後,看到宋真臉上因為自己醜的失望表情;恐懼自己的技巧生澀、太爛……等等,恐懼太多的一些有的沒有的。


雖然很喜歡宋真,可是柳無色可從來沒想過跟宋真來些什麼身體上親密的接觸。因為他不敢想,因為他這麼醜……能睡在宋真的身邊,他已經覺得非常幸福了。

宋真把鼻子埋在柳無色的頸窩,拚命吸著柳無色身上異於常人的體香,引動下體震顫。

「無色,讓我親親你,好不好?」說完,宋真忍不住舔了柳無色頸根一口。甜的!跟無色身上的香味一樣甜。

「嗯……不好!你放開我!」

宋真陶醉於柳無色方纔那個短促的呻吟,又不能不理柳無色的驚怒。

「無色,只要吻一下,好嘛好嘛?」宋真順著柳無色細膩的頸子往上聞,又在柳無色不同常人的耳朵上方輕吻著,輕輕對著那個地方吹氣。

正巧吹到柳無色超級敏感的地方,害柳無色一陣顫慄,渾身酥軟。

「不……好……,你快放開我……嗯……」

宋真一隻手已經探入柳無色的單衣內,摳著他胸上小小的果實。

宋真的唇落在柳無色的左頰上。

「無色……你有感覺到我在親你的臉嗎?」

「沒有……啊……嗯……」他竟然用手指夾著自己的乳頭轉啊轉的。

「那這裡呢……有沒有感覺?」宋真在柳無色臉上到處吻著。

「沒有……沒有……」

「這裡?」

「沒有……呀!」他幹麻那麼用力按自己的乳頭啊?

既然臉上到處親了都沒感覺,那直接親嘴囉,就不信你沒感覺!

宋真吻上柳無色的嘴,那滋味好到兩個人都捨不得放開對方。

宋真一邊吻著、吸著柳無色的小舌,一邊褪下柳無色身上唯一的一件單衣,那件單衣之下的柳無色完全赤裸,這是柳無色睡覺的習慣。他的嘴沒有片刻離開柳無色的香舌,雙手卻忙著脫下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


柳無色被牢牢地吸吮著、舔舐著,根本忘了自己的醜貌與恐懼,越吻越渴求著和宋真肌膚相親、耳鬢廝磨,可是就在宋真脫完他自己身上的衣物時,週遭的冷空氣使柳無色的腦子忽然開始作用了。


他用力推開宋真,自己往床內側角落縮去,拉來被子把自己包得緊緊的。

「不要過來!」兩個人都還在喘著。

「……無」色,名字都沒念全就被截斷。

「你會後悔!你一定會後悔的!」柳無色又急又輕地說。

「我……」不會後悔四個字都還沒講出來,又被截斷。

「我這麼醜,你只要看到我,就不會再要我了!」

「我……」怎麼可能不要你,每次都講只一個我就被搶白了。

「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你一定會離開我,如果我們在一起後,你離開我了,我一定會受不了、會瘋掉……我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柳無色講到後來已經語帶哭音,在角落裡抽嚥著。

原來他心裡的不安全感這麼重,原來他這麼愛我。宋真滿是心疼地爬近柳無色,用自己的長手長腳把柳無色連同包著他的被子,全都鎖進懷裡。

大手隔著被子撫著柳無色的背,宋真輕輕地說:

「無色,是不是只要跟我一起時,我就叫你把紗帽掀了?我愛看你啊!是,你是長得不好(柳無色一聽,就在宋真懷裡死命地動著,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可是那就是你啊!我就是愛你啊,完完整整的你。」


柳無色安靜了下來。宋真摸著他的背,繼續說:

「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我每天都來太和居?從早坐到晚,就盼著你出現。每天我都叫御膳房挖空心思做出新的甜點,可是,每天,最愛吃甜點的你,都不出現……」

宋真打住了,沉默著。

柳無色突然嘗到嘴邊鹹鹹澀澀的味道。是淚水,宋真流的淚掉到他的臉上,順著臉頰流往自己嘴邊。

「……我想你想得吃不下、睡不好。我想的,是完完整整的你,真實的你,沒戴著那頂把我們兩個隔開的紗帽的你。這樣,你還要懷疑我會離開你、不要你嗎?」

柳無色無語,他也知道他不用懷疑宋真,只是他從小到大所受到的眼光讓他害怕,害怕有朝一日宋真會後悔。談情說愛,都只是當下,人一旦後悔,就會把以往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都給忘了。這種例子,大江南北到處闖蕩的他看過太多。


「……我害怕……」柳無色輕聲吐露。

「怕什麼?」宋真疼惜地吻吻柳無色額上軟軟的肉瘤。

「怕你會後悔跟我在一起……」

「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呢?無色。說不定我們根本分不開啊,也說不定後悔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這怎麼可能……」

「說不定在一起後,你嫌棄我不好,不能讓你幸福,要離開我呢……」

「……你……你……你不正經!」黑暗中,柳無色又氣又急的嬌羞語態再度點燃了宋真的慾火。

宋真的唇貼著柳無色的嘴輕喘道:

「我們就……試試嘛……嗯?」

問完,也不等柳無色回答,直接掠奪柳無色的嘴,繼續他心裡一直想做的事:壓倒柳無色。

才一個吻,柳無色就完完全全投降。

兩人早已把夾在中間那條礙事的被子給踢到角落去了。

柳無色全身肌膚如羊脂白玉,細膩滑潤,一點也不像一般男人該有的粗糙皮膚。宋真兩手不停地愛撫著柳無色的身體,探索著能激發柳無色快感之處。他的嘴唇也不斷地移動著,交換地舔咬著、刷弄著柳無色的乳尖。引出柳無色陣陣輕吟。


柳無色這把年紀了,卻也還沒經歷過情事,哪禁得起宋真如此誘弄,分身早已高高昂起。

「啊……好丟臉……」柳無色本來一直摸著宋真寬背的雙手,此刻緊緊壓著自己的恥部。

其實身為醫者,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反應是再正常不過的,可是這是被宋真引動的,在宋真面前,他就是害羞到想找個洞躲起來。

「別……」

宋真拿開柳無色護著底盤的兩隻手,放到自己肩膀上,一把輕握著柳無色的分身,張嘴就舔。

「啊……不要……你不要舔了……」

雖然床帷裡一片漆黑,宋真就是能想像得到柳無色一定全身緋紅,美得不可方物。

「嗯……哈嗯……不要了……」

宋真輕轉靈舌,又吐、又納,教柳無色鈴口溢出動情的透明液體。

「不要……阿真……我不要了……」

可是柳無色的腰枝卻難耐地扭著,分身硬是想找個出口發洩似地跳動著。

宋真一邊輕舔柳無色的肉球,一邊由緩而急地套弄著柳無色的分身,讓柳無色更加難耐。

「嗯……阿真…………嗯拜託……不要了…………嗯啊…………阿——真——嗚嗯———」

呼……終於出來了。柳無色仰躺著、大口大口吸著氣,感到一陣疲憊。

輕舔了柳無色噴到自己臉上的黏濁液體,竟也帶了點甜味,宋真不禁咧嘴而笑,自己的愛人一定是甜食吃太多了。

宋真滿手沾了柳無色的蜜液,就往柳無色的後庭抹去。

「啊!你要幹麻?」

宋真但笑不語,可黑嘛嘛的,柳無色哪瞧得見啊。

柳無色只覺宋真抬高了自己的臀部墊了塊軟枕,還把自己的雙腿拉得開開的,弄得柳無色有點驚慌失措。

發現宋真正在對著自己的穴口吹氣,這一驚非同小可。

「你不要啊——————嗯……不要舔了……髒……不要……嗯……」

真是見鬼,那裡怎麼可以這麼舒服啊?柳無色急喘,分身又立了起來。

宋真直起身,送入一指,那裡很緊,柳無色悶哼一聲。宋真緩緩地抽動手指,待柳無色放鬆後,再送入一指,引起強力收縮。

「嗯……阿真……有點痛……不要了好不好……我不要了……」

「無色,抱著我,吻我……」

柳無色撐起上半身,手臂圈住宋真汗濕的光裸頸子,吻上宋真等待的雙唇。

宋真快挺不住了,他想進入柳無色,他想要柳無色緊密地包裹著自己的感覺。在自己早已蓄勢待發的分身上,抹上一層他早就準備在床頭的潤滑膏,趁著柳無色吻得自己火起時,對著柳無色的密穴,一點一點推進。


「嗯……你……我都說不要了……嗯……好痛……」

雖然宋真非常溫柔地前進,柳無色還是痛得激出淚來。

終於,宋真的碩大,經過長時間的努力,整個深深埋進柳無色體內。兩個人都激動地喘著。

「你好壞……人家都說不要了,你還欺負我……嗚……」

「好,我壞,等等就不痛了,嗯?」

為了轉移柳無色的痛感跟注意力,宋真就停在那兒,雙手、雙唇、靈舌又開始在柳無色身上挑起另一波無法抗拒的快感。

就在柳無色不知不覺地扭動腰枝時,宋真下身也開始抽動。柳無色的密穴又緊又熱,宋真根本忍不住想要享有那快感,定要跟著柳無色一起律動。

「嗯……嗯……啊……」

宋真的碩大帶來的痛感夾著快感,還有他拚命頂著自己那個一頂就酥麻的舒爽地帶,讓柳無色因承受不了太多的快感刺激而昏了過去。

「呼……哈……無色……我愛你……」

同時,宋真在柳無色體內釋出熱愛。

捨不得就這樣退出柳無色的軀體,宋真就保持了這個留在柳無色體內的姿勢,輕輕地把柳無色臀下的枕頭撤走,自己趴覆在柳無色身上,緊抱著他的腰臀,微微用力一翻,變成自己躺著,讓無色伏在自己身上。


拉過角落的被子,覆蓋兩人。心滿意足地睡了。



4

一覺醒來,宋真滿懷歡喜,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柳無色面向自己真真實實地蜷縮在自己側睡著的懷裡。

兩個人原本交合的身體,早因無意識地更換睡姿而分開。

宋真想吻醒柳無色,他可以想像,柳無色看到他們現在的樣子一定又會又羞又急,宋真忍不住笑了出來。

才捧起柳無色的的臉,宋真就失聲大喊:

「叫太醫!快叫太醫來!」

床帷外本來毫無聲響,一下子足跡雜踏,有人高喊著叫太醫。

床帷內,柳無色也被宋真嚇醒。

「什麼什麼?」

他還迷迷糊湖的呢。

「無色,你的臉,你的臉到處出血,肉崩了一塊一塊的。」

看著柳無色血肉模糊的臉,宋真忍不住心疼地又掉了眼淚。

「咦?真有這回事?」

柳無色毫無知覺地摸了自己的臉一把,卻摸下一塊帶血的肉來。

「耶?」

「啊……你……痛不痛?」

看了滿手的血肉,這東西看來好熟悉,不是在師父的煉藥房裡看過嘛?怎麼會在自己臉上?這……

「不痛,別擔心。」

柳無色聰慧的心眼當下有些明瞭,怒火也同時點燃。

床帷外,小太監回著:

「啟稟王爺,趙太醫來了。」

床帷內,宋真心急地看著柳無色,柳無色滿臉不在乎地回瞪著他。柳無色正在氣頭上呢,氣山裡那個老不死!。

床帷內外僵持良久。

看宋真那麼焦急,柳無色心也軟了。為了不讓趙太醫白跑一趟,也為了安撫宋真。柳無色把手上的血肉丟在床腳,取來早已經滾成一團棄於床邊的單衣擦擦手,抬腿越過宋真,哎呀!痛死他了!現在柳無色才發現昨晚遺留的腰酸屁屁痛!


瞪了宋真一眼,推他一下,暗示他往裡面躺,自己咬牙切齒地躺了下來,也不揭開床帷,柳無色就把手伸出帷帳外。

「趙太醫,在下柳無色,身體稍有不適,煩請太醫幫在下看看。」

柳無色的聲音從帷帳裡發出。

「不敢不敢,下官僭越了。」當朝太醫最高頂戴是三品,自己只有四品,柳無色是朝中太醫第一人受封一品頂戴,無怪乎趙太醫要如此謙稱了。

床帷裡的宋真卻小聲在柳無色耳邊急聲抱怨:

「你讓他把脈,可你臉上的這些傷把得出來嗎?不用讓他看你的臉嗎?你這是外傷啊!」

「你別急,我沒事,真的沒事。」

柳無色也轉頭在宋真耳邊呢喃安撫著。

帷帳外傳來趙太醫的聲音。

「依下官看的脈相,柳國醫只是虛火較盛,並無大礙,抓付降火的藥喝下,應該就沒事了。」

「多謝趙太醫,有勞了。改日病癒,在下再登門道謝。」

「不敢,下官告退。」

「送趙太醫。」這是柳無色喊給小太監聽的。

送走了趙太醫,柳無色吩咐下人準備浴桶,沐浴用品。

他、要、洗、澡!

柳無色要去偏間洗澡時,宋真也跟了進去,執意要跟他一起洗。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浴桶裡,宋真就看著柳無色一塊一塊撕下扒下臉上的血肉,自己看得心疼不已,柳無色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無色……你不痛嗎?」

「不痛!」

扒著肉塊的柳無色確實不痛,他的聲音冷極了,他正想像著自己撕的是他師父身上的肉。

「可是,我看了好痛啊!」

宋真忍不住抓著柳無色還在撕肉的手,柳無色臉上滿是血跡和細碎的肉塊。

柳無色現在才認真注意到宋真臉上痛苦的表情。

「啊!是我不好,沒注意到你會擔心……我真的不痛,這不是我的肉。……嗯,是病!記得吧。因為不是我自己的肉,所以一點也不痛。真的!」

柳無色笑著保證。

柳無色笑了……

宋真看得癡了。

他從沒看過柳無色笑的模樣,因為柳無色臉上那些瘤肉根本不曾有過任何表情。

情不自禁地,宋真捧水輕柔地幫洗去柳無色臉上的血與瘤肉殘屑。

「嘻嘻,好癢……」臉上的羽毛般的輕柔觸感讓柳無色笑著縮了縮脖子。接著柳無色睜大了雙眼,他的臉好像第一次這麼清晰地感覺到外界的觸碰。

「馬上就洗好,忍著點別動。」

宋真溫柔地洗了柳無色的飽滿的額頭、已轉銀白的含笑柳眉、漫著秋波的剪水眼簾、挺立的鼻樑、鮮嫩欲滴的飽滿紅唇、從雙唇四周擴張往兩頰稀疏纖細的銀白鬍渣、順著泛紅的顴骨往上到柔細優美的耳廓、然後往下洗淨了線條優美的頸子。柳無色從未見過陽光的柔嫩肌膚細白勝雪,如今完美地展現。


顯現在宋真面前的竟是舉世無雙、艷冠天下的嬌顏。

「無色……你……好美啊……」宋真深情地望著柳無色。

「?????」看著宋真一臉失神樣,柳無色很好奇自己那些肉瘤扒掉後,到底看起來如何。而且本來因為頭髮白了,決定要照照鏡子看看的,卻也讓自己逃避了很多天,不如乾脆一次解決。


柳無色想也不想地就朝外喊:

「拿鏡子來!」

拿了鏡子走進來的小順子才走沒兩步,看了眼柳無色,就失神地呆在原地走不動了,離柳無色還有好幾步呢。

「……!你給我過來!」

小順子像被施了法,順從地走了過去。

柳無色一把搶走小順子手上的鏡子就照。

看了鏡子裡的人,柳無色的表情也變得跟宋真、小順子一樣。

柳無色懷疑地回過頭看看,他身後沒有人啊,鏡子裡那個怎麼可能是自己,難道是鬼?一頭銀髮的艷鬼?

再照照鏡子,用另一隻手摸摸鼻子,吐吐舌頭,眨眨眼。

確定了。

那是自己。

柳無色昏了。



深山裡,老師父正在卜著每日一卦,看著散落的銅錢,老師父不禁長歎一口氣。該來的還是擋不住啊!不過還好,就算真相大白,也已經幫自己的小徒弟轉了運了。估計再不久,這小子就會回來了吧!




「無色……無色……」

焦急的聲音,從遙遠的時空傳來。

「無色……醒醒……」

包裹著自己的這個窩好暖好舒服喔,還會搖動呢。

「無色……啾……」

嗯……臉頰上濕濕癢癢的……什麼時候開始臉頰有感覺了?

柳無色慢吞吞地睜開了眼,看到了自己心愛的人。

不禁緩緩展開一個充滿依賴的安心微笑。

宋真呼吸一窒,這是他出生以來見過最美的笑容。他心神蕩漾地摟緊了坐在懷中的柳無色,在柳無色的紅唇上印上一吻。

唇舌相接的柔軟觸感,讓柳無色陶醉了……等一下!那兩片舔了一輩子都沒感覺的嘴唇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敏感?!

哇!不得了!連嘴唇都有感覺!柳無色一驚,那麼剛剛洗澡那個片段不是作夢?!

凝著含水瞳眸,柳無色揪著宋真,宋真差點把持不住又想吻下去。

「阿真,你告訴我,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模樣?」

「照過鏡子,你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嗎?」宋真點點柳無色靈巧的鼻尖。

「我的真面目,真的是那樣嗎?」柳無色不想相信……

「真是那樣啊,你的病終於好了!我真的為你好高興!」

好了……肉瘤病好了……雖然自己已經確定那絕對不是病……柳無色不願相信……柳無色根本不想相信,自己竟然變成一個女人!

那種樣貌!把鬍渣剃一剃,不折不扣是個女人!

本來他還氣師父把他弄得那麼醜,氣得快升天了。現下,他情願當個醜人!也不要當個女人!

﹙作:你有那個!所以你絕對不是女人,雖然你已經是女役了…… 柳:信不信我放天山十奇蠱把你凍成棒冰!﹚

柳無色似乎已經忘了昨天晚上他是如何被宋真徹底地愛過了。

掙開宋真的懷抱,發現兩人還坐在溫燙的熱水裡。坐回自己的那一邊,開始氣憤地把自己從頭到腳洗個乾乾淨淨。

「無色,你輕點兒洗……」宋真看著柳無色那種像要洗掉一層皮的洗法,有點膽戰心驚,深怕柳無色把自己洗出傷口來。

他當然看得出來柳無色在生氣。只是不知道他從起床後一陣陣的憤怒所為何事?該不是無色真的……嫌棄自己的技巧……?而且無色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後,反而怒氣更盛,病好了不是應該高興嗎?為什麼要氣成這樣?


「無色,告訴我,什麼讓你這麼生氣?我幫你……」

柳無色抬頭看到宋真陪著小心的擔憂神情,覺得有點對不起他。他真的以為自己病好了,為自己高興,自己卻一點也沒顧慮到他的心情,自顧自地生起老頭子的氣來,難怪宋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師父惹我生氣,你要幫我對付他嗎?」

柳無色挑了挑銀白的雪眉,風情萬千。

以往在那個肉瘤籠罩下的柳無色,表情其實非常豐富,因為他覺得只要多點臉部運動,應該可以感動得了那些肉瘤,讓那些亂七八糟的肉也有表情。現在肉瘤全都弄掉了,臉上表情一覽無遺。


又因為他的美色﹙柳:怒!什麼美色!﹚,讓生動的表情更加吸引人。

宋真清洗好自己的同時,一時之間也呆了。

「阿——真——!別發呆了!快幫我想想要怎麼對付那個老不死!」

「你師父做了什麼讓你這麼生氣?」

兩個沐浴好的男人雙雙跨出浴桶,宋真擔心柳無色後庭太過疼痛,便扶著他,拿來乾布條輕手輕腳地拭去柳無色身上的水滴。

「我臉上這些肉瘤是他故意弄的,所以我很生氣!」

柳無色也幫宋真擦乾了身體。

「嘎!不是病嗎?」

宋真一邊驚訝地問,一邊幫柳無色穿衣。

「我被師父騙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正想回去問問他呢!」

柳無色越講越生氣,臉上雪白的皮膚升上兩朵紅雲,晶亮的雙眸灑出薄怒,宋真一不小心又看呆了。

「……」

回眸又看到宋真呆掉的眼神,柳無色更氣。氣得大叫!

「啊——————————!」

宋真驚醒。

「無色……」

「我不要這張臉!!!」

柳無色拼了命用指甲修得平平整整的手指硬抓扯自己臉上如嬰兒般嫩白的肌膚。

宋真緊張得也拼了命把柳無色的手給扯下來,緊緊地包在自己的雙掌之中。他真怕無色傷了自己。便擔憂地說:

「不要傷害你自己,我會心疼。」

柳無色停下掙扎,怔怔地望著宋真。

淚水突如其來充滿眼眶,緩緩地,他低下頭,倚入宋真懷裡。

「我不要這張臉……我不要……」

臉醜的時候想變美,真正美了卻又不想要它,真是矛盾!

溫柔地懷抱著柳無色,宋真輕聲安慰:

「好,不要這張臉,那我們去找你師父,請他幫你再弄個肉瘤貼在臉上。你說好不好?」

柳無色原本心裡隱隱擔心著宋真會被這張臉給迷去,也因為宋真的這句話,疑心煙消雲散。

懷裡的人兒靜了半晌,隨後不好意思地推開宋真:

「我自己回去就好。」

這本來就是柳無色自己的事情,所以他想自己解決。

「不准!」

宋真這時可搬出王者的風範了。

「不准你再私自離開我!要去哪兒,上山下海都由我陪著!聽見了嗎?」

柳無色被宋真嚇了一跳,他還真的從來沒見過宋真這麼強勢的一面。

「……」

宋真嚴肅地望進柳無色雙眸,不容拒絕、正色地說:

「我不想再次經歷那種心碎的相思之痛。所以要嘛你讓我陪你去,要嘛你待在我身邊。反正我不會再讓你遠遠地離開我。」

柳無色閃亮的明眸怔怔地看著宋真,他所說的任何一句話在在顯示他對自己的用情之深,其實自己又何嘗想與宋真分離,只是……

「你霸道!你以為跟你分開我不難過嗎?可是你是當朝大皇子,跟著我四處奔走,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你是要我腦袋搬家嗎?!」

柳無色單手叉腰,批哩啪啦怒吼,明媚的臉上飛滿紅潮。

「無……」

「你專制!行醫救人是我的本份,叫我留在皇宮中,這不是要我空有一身超人醫術卻當個廢人,我會對不起良心!」

「無……」

「再說,回山裡我師父那兒是要問正事,不問清楚他把我弄成這樣的緣由,我會氣到睡不著覺。一辦完事情就回來了,又不是一去不回,你犯不著那麼緊張!可不准你再給我搞個不吃不喝的把戲!聽清楚了沒?!」


「……聽清楚了。」宋真委屈地回答了,覺得自己真像小媳婦。

呼……柳無色喘了一下。他很久沒這樣吼人了,好像從山裡出來以後,就很少這樣子吼著別人。想到以前跟山裡那個老不死幾乎天天吼來吼去的日子,覺得真的是缺乏鍛煉,才會現在隨便一吼就氣喘噓噓。


「那我們用早膳去,肚子餓死了!」

「嗯!」

柳無色一手拉著宋真就往花廳走去。

一進花廳,就看到幾乎所有太和居的宮女太監全都到齊了,似乎大夥兒都在等著伺候他們倆人。太和居哪天有這種排班啊?

「唷唷唷!今早這麼大個陣仗,是要擺給誰看啊?」柳無色就像平常一樣怪聲怪調地笑著一班宮女太監,嬌艷的臉上表情豐富逗趣。

他剛剛可沒聽見通報任何大人物的到來,這些下人們卻全部在花廳排排站。現在他們的表情更誇張,大家的眼睛都直了、嘴巴像白癡一樣張得開開的。

太和居的下人們都很喜歡柳無色這個主子,因為他真的很有趣,對下人又好,沒什麼主人的架子。雖然沒被主子的尊容嚇過,但是知道主子也不願意嚇到他們,才一直都委屈自己戴著紗帳,不讓下人們看到他的面容。


從宋真住進太和居後,跟著宋真的幾個近身宮女太監也都一起在太和居伺候著。柳無色回宮後,宋真堅決不讓他戴紗帽,所有太和居裡伺候的下人,全都看見了柳無色的樣貌。因為大家都蠻喜歡柳無色的為人,所以對他嚇人的樣貌倒也都不那麼在乎了。


兼之,宋真老用那種灼灼生光的的眼神盯著柳無色不放,就算下人們會歎息糟蹋了大皇子這麼個宇宙無敵霹靂大帥哥,可又不得不由衷羨慕著醜得嚇人的柳無色。

可是今天,在小順子急驚風似的誇張描述下,誰都不願相信太和居的主子竟然是個美死人不嘗命的傢伙,便要親自瞧瞧,幾乎所有人全都跑到花廳來伺候著,就為一睹柳無色令人懷疑的花容月貌。


這下瞧見了,卻覺得小順子的功夫不夠,因為主子的驚人美貌比上小順子的描述,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撇了一眼呆了的眾人。

柳無色心下一陣歎息。隨口就嚷:

「小順子,把紗帳帽給我拿來!」

小順子還真是順從,把柳無色的紗帽給拿來了。

拿了紗帽就戴上,柳無色氣得大喊:

「吃飯吃飯!」



才半天,幾乎全皇宮的下人都聽說太和居住了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美人,沒有一個下人不想溜到太和居瞧他一瞧的。至於是光明正大地瞧或者偷偷摸摸地瞧,反正下人們自有下人們的方法。


而下人們的耳語,當然也會稍稍地流竄出下人的範圍,往主子們的耳朵裡鑽。

可那口耳相傳的大美人卻死活也不肯摘下他的紗帽了。

就連宋真不管如何哀求,柳無色鐵了心就是不依。

午後,宋真為了柳無色要回鄉的事情,帶著柳無色一起上御書房。

「皇上,微臣有私務,必須返鄉探望微臣師父。微臣預定明早啟程,還望皇上恩准。」

「准。」

「謝皇上。」

「父皇,兒臣想陪同無色返鄉。」

柳無色還以為自己先前已經吼得宋真同意,不跟隨自己回去了。

「王爺……」

宋永看著宋真,想著前幾天姜曲回報調查放蠱一案,所有證據都指向君妃,西域大月國的公主,七皇子的親娘,可能是幕後指使者。宋永不想讓宋真留在宮裡面對來自各方的暗箭,也許先讓他出了皇宮,到處去走一走,把身體養好,對日後登基才有幫助。


「真兒,你陪柳卿家返鄉也好,一路上柳卿家可以幫你補身,你又可以飽覽湖光山色,對身心都有益。順道也可拜訪柳卿家的師父,謝謝他老人家為我宋氏王朝培養出一位醫術超群的大夫。」


「謝父皇。」

柳無色無奈地從紗帳下丟給宋真充滿殺意的一眼。可惜大家都瞧不見。

「皇上,臣無武藝,碩齡王爺隨臣回鄉,路上若有所差池,微臣擔當不起。」

這翻話也引來宋真怨怒的注視。

「儘管去吧!朕會派人暗中保護,不怪罪卿家就是。」

出門在外的安全問題,宋永當然也有想過,但如果柳無色不在皇宮裡,而宋真又出了事,反而更難周全宋真的健康與安全。所以……

皇帝說了算!

洩氣的柳無色跟喜形於色的宋真就這樣叩謝皇恩,回太和居整理行囊去了。

隔天,宋真與柳無色帶了兩個僕役,讓皇驛準備了輛一般馬車,出了宮門,往柳無色老家而去。

又隔了幾天,皇宮內謠言滿天飛,說柳無色是絕代佳人,拐了不愛江山只愛美人的宋真,浪跡天涯去了。



5

因為柳無色心急,所以一路上都在趕路,兩人都沒花什麼心思在沿途的山水風光上。不過倒是會因為沿途走過的縣城或小鎮曾是柳無色行腳過的地方,而讓當地人認出柳無色來,他那個黑帽烏衣當真是非常易認的註冊商標。


每當有人認出柳無色來,柳無色便不免又在當地多停留一些時間,幫這些執意找他看病的人看診。

每每柳無色幫人看病,宋真就守在柳無色身邊,不是幫忙柳無色遞東西,就是癡癡地看著柳無色認真的模樣。而柳無色說什麼也不肯在外人面前拿下紗帳。

就這樣,回鄉的路走了近二十天,將近黃昏時分,才到柳無色當初下山第一次開業所在的崇山鎮。

一進了鎮上,他們就先住進了鎮上唯一的客棧,悅來客棧。

客棧裡的朱掌櫃看著眼前華衣美飾的兩位客倌,身邊跟著兩個僕役穿著的俊秀小僮,眼裡便閃著白花花的亮光,嘴角抑不住笑猛往上揚,端的是一副見錢眼開的模樣,看得柳無色禁不住一陣作嘔、白眼猛翻。有紗帳遮著,還好旁人都瞧不見。


小順子搶了上前:

「掌櫃的,我們要兩間上房。幫我們把馬車栓了,給馬兒準備些上好秣糧。我們會在這兒待上幾日,照顧得穩當順心,便少不了你的好處。」

「是是是!請隨我來。」

進了房安置妥當後,房內就只有柳無色與宋真兩人。柳無色脫下紗帳就說:

「我現在就上山找師父,你先歇息吧。我跟他把事情問清楚了就回來。」

宋真從柳無色身後靠近,抱著柳無色的腰,把下巴擱在柳無色肩膀上,聞著柳無色身上的香氣,柔柔地說:

「明早再去吧,無色。天就要黑了,夜路不好走。我會擔心的。」

「你明知道我等不及。」

柳無色幽幽地抱怨著。

「我知道,急也急不在這一時啊,更何況,晚膳都還沒用呢,你也餓了吧?」

宋真將柳無色的身子扳了過來,吻上柳無色的唇。

「我也很餓呢……」

說著,宋真就開始用餐了,也不管柳無色無力的反抗,繼續大快朵頤。



隔天。

柳無色只穿了一身黑袍,沒戴紗帳,就打算這樣上山找師父去。

宋真堅持陪柳無色一起上山,柳無色拗不過宋真,兩人便騎著馬上了山,僕役就留在山下。

山路難行,就算騎馬也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將近晌午時分才到了非常深山的深山裡,柳無色師父的小屋所在。

那裡三間小屋,一間是師父的房,一間是自己的房,一間是煉藥房加廚房。

他們才翻身下馬,就看到一個人站在師父屋前等著。

可是那個人再怎麼看也不像柳無色他師父,雖然那個人有著師父不高但修長細瘦的身型。

柳無色所認識的師父是個長得很平凡的老頭子,平凡到他經過你身邊,你不會浪費精神多看他一眼。可是柳無色眼前這個男人雖有點年紀卻清麗非常,仙風道骨,不像凡人,讓人有著高山仰止的神往。


「無色,你回來啦?」

柳無色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是他師父的聲音。

「師父?」

「這位應該是當朝皇子吧?」

「咦?」

柳無色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師父怎麼會知道宋真是當朝皇子?

「進屋裡喝個茶再說吧!」

柳無色還來不及對師父吼出原有的憤怒,就已經被師父把注意力給轉移了。

薑是老的辣。



在宋真為宋永皇帝向柳無色的師父致意之後,柳無色馬上就要發難。

「師父……」

「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你別急,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總要一件一件說給你聽,讓你明瞭。」

「喔……」

他們爺三個,就在暖暖的屋裡哈著熱茶。

師父娓娓道來。

「二十八年前,江湖上有個已經成名了幾年的鐵嘴神算,這人不僅算理高明,易容術更是獨步天下,人稱千面神機子,那人就是你師父區區在下我韓徵。」

聽到這裡,柳無色不禁調皮地裝嘔,韓徵便佯裝用力地敲了一下他的頭,宋真心疼地撫了撫柳無色被敲的地方。

「那時算出了某個災星即將於一年後在廣陵縣降世,於是就等在那兒,要等他降世時看看那災星,思考思考解災之法。

那孩兒降世在武林節義第一家楊訓誼府中,楊訓誼是當時的武林盟主,俊逸非凡;楊訓誼之妻紅燕子莊萍是武林公認第一美女,氣質高雅,美艷絕倫,生下來的小孩當然集父母之大成。


我在孩子降生當晚就向楊訓誼遞了拜帖,他一看到我這個從不主動幫人算命,就算人家捧了大筆銀兩,我也不見得幫人看命的世間第一神算的拜帖﹙柳無色又作嘔,韓徵又往他頭上拍了一掌,宋真就又幫柳無色呼呼頭﹚,馬上就把我迎進了大廳,聽我說明來意。


我說:『楊盟主,在下於有算理之能時,便開始夜觀星象,於一年前發現天體顫動,有星宿將於此時降世,算數方位時辰,此星竟於今日翩然落於貴宅。此星若生於武林之家,將於十五年後掀起武林浩劫,進而席捲整個江湖,造成生靈塗炭,再者動搖國本,天下大亂。不知府上是否有嬰孩於今日辰時三刻降世?若有,吾方能為府上謀求一條改運之道;若無,則算韓某學藝不精,必得重新拜師學算!』


楊盟主聽了大驚,連聲喊道:『有!有!就是犬子!』

神算子我聽了很難過,心想,這災星果然在你家!我難過的是我竟然算得這麼準,我真的很希望一切都是我算錯!﹙柳無色又裝嘔,韓徵這次真的用力地敲了一下他的頭,宋真心疼地呼呼了柳無色被敲的地方。﹚


你師父我臉色慘然,就請他把孩子抱來給我看一看。

楊訓誼二話不說,就去把孩子給抱了出來。

我一抱著這重量沉甸甸的孩子就知道,他果然是顆災星啊!

師父我臉色淒慘的就說了:

『此子果然重逾七斤二兩,若於府上養成,恐成舉世禍源。』

楊訓誼臉色大變,急著問:

『先生有何改易之法,既可保此子,又不會禍害於天下?』

你神機妙算的師父我看了一下懷裡的娃兒,用我那天縱奇才的頭腦(柳無色不嘔了,他直接翻白眼)想了一下,就告訴楊盟主:

『可否請楊盟主小心撫養此子三年,勿令近於家族以外之人。就連您的拜把兄弟或心腹等等亦不可得見。楊盟主可辦得到?』

看楊訓誼遲疑的樣子,師父我毫不遲疑地解釋下去:

『吾人雖將此子稱之為災星,可所有災難非他一人之力所成,而是有心人士覬覦他而釀爭奪,終致成災。因此為免成為他人標的,此子切勿被家人以外的人看見。』

楊訓誼至此才歎了口氣答應了要秘密扶養這個孩子,不讓其它人瞧見。

於是我跟他約了三年後再登門拜訪,為這個孩子看命,算看看這孩子的運該怎麼改、怎麼走,才會不至於真的變成了災星。」

韓徵停了下來,恍恍惚惚地喝了口茶,就閉口不說了。

柳無色有點兒感覺師父說的災星好像就是自己,跟著師父喝了口茶,等著師父繼續說下去。

韓徵沉默了一陣子,才忽然又開始講起。柳無色怎麼感覺師父的聲音好像一下子變得蒼老了。

「沒想到三年還沒到,就聽說了楊訓誼一家慘遭滅門。我聞訊趕到時,楊府正在舉喪,問了楊府上下,被殺的包含莊萍等一十七口人,而楊訓誼則不見了。我查看了一下,發現他們是被毒死的,而他們那個死去兒子也才剛滿週歲,不是災星。這內情看來並不簡單。於是你師父我又發揮了無與倫比的智能,跟舉世無敵的能力﹙柳無色已經懶得作嘔了,沒想到這樣也會被師父敲頭!呿!﹚,探尋到了楊訓誼藏身之處。這過程太過複雜,且與個人修為有關,講了你也不懂﹙柳無色瞪了師父一眼﹚,師父我有點兒口乾、肚子有點兒餓,沒力氣就不講了。」


韓徵喝了口茶,說:

「兔崽子,師父老久沒吃你煮的飯了,要聽故事,就老老實實去煮頓飯來孝敬孝敬你偉大的師父吧!」

柳無色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他氣呼呼地瞪著師父,可是眼裡卻都是笑意,宋真看得出來柳無色跟他師父感情真的很好,自己有點兒嫉妒。

柳無色站起來便要走出屋子,到隔壁小屋廚房煮飯,宋真見狀便也想跟著一起去幫忙。

「不忙,王爺,你留著喝茶,煮飯那種粗活,就讓小兔崽子去做,我有話跟你說。」

宋真看向柳無色,柳無色做了個手勢讓他留下來陪師父,他自己就走出去了。宋真見狀便乖乖坐下:

「是,師父。」

韓徵失笑,宋小子竟也跟著無色喊我師父。宋真看著韓征的笑,一時之間也呆了,怎麼這師徒兩都有這種迷人的魅力。

果然是什麼樣的師父教出什麼樣的徒弟啊!﹙這是小作想的,與宋真無關。﹚

「王爺,看得出來你很在乎、很喜歡我們家無色呀。」

宋真知道面對韓徵,這個算是柳無色唯一的親人,自己必須表明自己捍衛保護柳無色的決心。所以他正襟危坐,臉色嚴肅地回話。

「我愛他。」

「我知道,完全看得出來,你不要這麼嚴肅嘛,搞得我好緊張。」

韓徵嫣然一笑。

「我也知道你睡過他了。」

驚!宋真的臉一下子紅透了,心驚卻又得強自鎮定,一下子死了好多細胞。

喝!還真是個俊俏的小子!韓徵雖然很想捉弄宋真,可他並不想被柳無色用五毒蛇蠍餐給毒死,所以惡作劇還是作罷。唉,真不好玩。

「就因為你睡過他了,所以他臉上的那些附著的肉瘤,才會崩壞,露出他本來的面目。那易容用的肉塊會因為外來的體液而產生排斥,然後崩落。」

宋真繼續漲紅著臉,低頭無語,心想,原來是我那樣,才能幫他醫好啊。

「你若不是真心愛他,又怎會對著他的醜臉流口水。無色這個運,算是改全了。」

宋真緩緩地抬頭,眼裡有詢問。

「這改運的事,我等會兒會說。你先說說你以後如何安置無色吧。」

「我想讓無色留在我身邊,我不能沒有他。」這是他的堅持。

「無色不能長期留在宮帷之中,他必須四處行腳,救濟病患,方可抵銷可能招致的災厄。但是你以後是宋氏天子,常駐天朝國都,為了把無色留在你身邊,可知將會招致災厄,危及百姓?」


宋真聞言愕然。

「我會是天子?!可是,父皇已經解除了我太子之身份!」

「太子之名難道不能重立嗎?」

韓徵又失笑了,這個王爺還真是直心得可以。

「這……」

「你又不能抵死不從,你若真的為了無色抵死不從,天下運勢即將因無色而轉壞。你的面相命格身長體重,全是九五之尊之相。命改不了的。可是……運可以改。」

「還請師父賜教。」

「宋永皇帝的治世照天時所顯,該為三十二年,換言之,你十四年後就得接替皇位。這十四年間,無色是不可能時時留在朝廷之內,如果你真想跟他在一起,又不禍國殃民,最好的辦法,就是跟你爹申請個代天巡狩,微服出巡,身邊帶著無色雲遊四方,你這邊醫國、他那邊醫人,等繼位時刻一到,才回朝廷接續皇位。這你做得到嗎?」


「當然做得到。」

「應該是不難,只要說服你爹,這十四年就能這麼安然度過。可是你即位後,則必須忍受幾年跟無色的長期分離之苦,之後才能和無色安渡晚年,這你也做得到嗎?」

「……」宋真無法想像跟柳無色分開的日子。

「因為無色必須年過四十九,他的命格所會引起的災厄方能休止。」

宋真知道,人生不盡盡如人意,他也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禍害於天下。更何況韓征言之灼灼,鐵口直斷,自己更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這取決是得忍上幾年相思之苦,然後就能一帆風順,不也算得上是圓滿了嗎。


「……就依師父的安排。」

「那好。這下我也安心了。」

韓征又衝著宋真甜甜一笑,問道:

「你是怎麼愛上我們家無色的啊?」

宋真俊臉又紅了,支支吾吾地開始說著柳無色的好……



半晌。

「開飯囉!!!」

柳無色把剛剛在廚房做好的飯菜,全都端到師父屋裡來,三個人圍著方桌坐著。準備開飯。

韓徵一看菜色,忍不住又給柳無色額頭敲上一爆栗。

「你還真是捨得!把為師所有私藏的珍貴藥材全都刮出來啦?這桌藥膳,你是要吃到咱三個大男人噴血而亡嗎?這麼補!」

「那師父您甭吃了,我跟阿真吃行了。」

要不是看到師父的本來面目﹙等等,那真的是師父的本來面目嗎?﹚,覺得師父變得太瘦了,加之宋真也還在調養,他才不會把自己所有的藥膳絕活給拿出來現寶呢。

「呿!我的活命藥材吶!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才別跟我搶呢!」

說完,韓徵就飛快地夾了滿碗的十全大補,努力地吃。

輸人不輸陣,柳無色也幫宋真夾滿了整碗菜。

從沒嘗過柳無色手藝的宋真驚訝地吃完這餐。柳無色的廚藝好得簡直可以橫行天下了。

韓徵明目張膽地刺激了淚腺,裝模作樣地滴了兩滴眼淚。

「為師的好久沒吃到你煮的飯菜了,無色,師父好感動啊!」

在一旁剃著白牙貝齒的柳無色根本毫無所動。

「快點把碗筷收去洗啦!不然你的晚餐沒著落!」

還以為剛剛裝哭可以逃過最討厭的洗碗,韓徵笑罵柳無色:

「死兔崽子,沒大沒小!」

說完,他也還是乖乖地收了碗筷就要去洗,可是他的動作被宋真阻了下來。

「我去吧,師父。」

柳無色拉了把宋真:

「你懂得怎麼洗碗嘛你?」

宋真搖搖頭,笑著說:

「不懂,但我可以學。」

韓徵扭了柳無色一把。

「唉唷!臭師父,你幹麻捏我?」

「死兔崽子,長大了你,胳膊就往外彎啦?也沒聽過你這麼輕聲輕氣地伺候你師父我!」

柳無色被韓徵鬧了個臉紅。

韓爭的微笑充滿慈愛,拿著碗筷出去洗。

宋真覺得好笑地拉起柳無色的手:

「你都這樣對你師父啊?」

「……我們……感情好嘛!不行啊?!」

不是不行,只不過宋真心裡吃味。



「話說我找到了極北之地,發現楊訓誼帶著那娃兒,為了護著兩歲多的兒子不讓落入外人之手,他拼了命地逃。楊訓誼不僅中毒,還身受重傷,我當時就在他藏身的外圍地帶布了陣法,讓人找不到他,為他跟小娃兒張羅吃的,為他療傷,這才保全了楊訓誼父子。


他告訴我,是他的大舅子莊潛無意中看到莊萍照顧著那個娃兒,非常喜愛,起了奪子之心,莊萍不允,遂計殺楊氏一門。莊萍早一步把莊潛想奪子之念告訴了楊訓誼,所以楊訓誼早就帶著娃兒想來找我。可是途中仍遭追殺。


我在照顧楊訓誼父子的時候,看了這孩子的面相,我告訴楊訓誼,這孩子若身在武林,十五歲之前將成白髮紅顏,必導致各方爭奪之戰,因為此子聰慧絕頂,無論學問武功,只要學習必可成天下第一,得之則能號令天下,不過此子也將因此而終生困厄,鬱鬱不得其志。」


柳無色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

「是我嗎?那個孩子是我?」

韓徵笑了笑,也沒回答柳無色,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講:

「我便跟楊訓誼提了個建議,不如把孩子交給我,從此隱姓埋名、不問世事,只教導此子益眾之能,並且為此子施以易容術,擋其災禍。如此可免江湖浩劫、天下亦保太平。楊訓誼就答應了。


所以,我就把你帶在身邊,教你醫術,讓你可以利益眾人,多積善因,來改掉你可能為禍世間的運道。

其實你十五歲時,醫藥學問已經青出於藍,可是我又硬是多留你兩年,讓你十七歲才下山行醫。怕你原先的樣貌遭人覬覦,便用我獨有的易容術,把你弄得醜到沒人想理你,這樣更可避開那些有心人。如果沒有用這些累死人的方法,你可能十五歲就白了頭髮,變成某個男人的禁臠,終生鬱鬱寡歡。


你師父我算理、醫理、易容術獨步天下。可我不能教你算理,弄不好你就算到我頭上來了,我也不能教你易容術,弄不好你就知道自己被易容。所以你就只能學師父的醫理了。而被我醫過的人,都不知道我是神機子。誰也不會懷疑楊訓誼的兒子被我帶著,所以你的安全絕對無虞。」


「那我爹……我爹他人呢?」

「他還在北方。」

「我要去找他。」

柳無色的神情是堅定且不容抗拒的。

「師父,我爹在哪裡?」

「在祈北縣,縣城內北邊靠近城門,有個魏府,你爹就在那兒。」

這下,柳無色的身世大白,柳無色也有了心愛的人,故事好像該結尾了。

﹙柳:喂!我還沒跟我師父算帳呢!﹚

「師父!你現在的樣子是真正的長相嗎?」

「對啊!」

「沒有易容騙我?」

「你都回復原來的樣子了,我幹麻還要帶個面具陪你受罪啊?」

「……」

「我以前會把自己易容成那個樣子,是怕你看到我原本這麼花容月貌的臉會太自卑跑去跳水,懂不懂啊你?」

一陣冷風吹過。

柳無色氣得暴跳如雷。

「為了罰你把我弄得那麼醜,在去找我爹之前,你要把你壓箱底的易容絕活全都傳給我!」

「有人這樣求師父授業的嗎?你這死兔崽子!早知道應該不理你,讓你成了小白兔,給人吃了算!」

「來不及了,老不死!還有,我要學算命!」

「你這死孩子,早知道……

……

深山裡的師徒又開始對吼了,宋真夾在當中只能傻笑。



﹙作:柳無色,你不報仇喔? 柳:要啊,我放個蠱就可以殺我舅舅於無形了,這不用交代了吧? 作:算你狠……﹚



半年後。

莊潛離奇暴斃於國土東南的奇峽鎮。

三十年前享譽武林的千面神機子與楊訓誼,雙雙重出江湖。

宋真奉宋永皇帝命令代天巡狩,帶同國醫柳無色,雲遊四方治國醫人,還順便幫人算命看風水。



十四年後。

宋真奉旨接替帝位登基,宋永太上皇自己四處遊山玩水去了。

從此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宋真:我艱苦的日子開始了……我不安啊,作者大人。 作:誰理你啊!?一.一)



小作下台一鞠躬。



THE END



番外

蒲雲縣熱鬧的街市裡,因為走著一名英俊瀟灑的富家公子哥兒而顯得更加熱鬧了,因為大街上大多數逛街的女性們非常努力地往那名帥哥駐足的攤位擠,為的不是光顧店家的生意,而是想吸引那位公子的注意。


要不是被柳無色吼了出來,宋真才不會一個人這麼無聊地來逛街市(宋兄,請不要忽略了您的兩位隨扈),還被南方女子的熱情給弄得不知如何是好。現下不是在宮裡,而是微服出巡,主要就是不讓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他也不能抬出身份來,要一干大眾迴避。


這兩天宋真到處觀察完了蒲雲縣的縣治,就閒下來了,這個縣治理得非常好。雖然遠在國土最南方,地方官卻沒半點仗著天高皇帝遠的優勢來魚肉鄉民,反而更用心使之更為昌盛。比較起來,跟他們之前去的祈北縣,楊訓誼所居住的縣城,當真是兩個極端。朝廷用人,如履薄冰,得小心的!


閒下來後的宋真就只想陪著柳無色,所以在柳無色身前身後跟著,寸步不離,害柳無色無法專心看診,一早,便把他給吼出驛館,還限定他日落之前不可以回去。

逛了一上午,順便看看能幫無色買個什麼東西回去討他開心。兩個護衛緊緊跟著他,幫他隔離開一幫想黏上來的女性同胞們。宋真有點餓了,一看時辰也差不多午時了。才要舉腳往字畫攤子邊上的食堂走去,宋真就注意到另一股騷動朝自己逼近。


轉頭一看,宋真不禁燦笑。

眼前的人帥得巧奪天工:玉面丹唇,黑髮束以白玉環,一身青翠長袍,卓然飄逸,手中折扇輕搖,瀟灑自在,猶勝自己三分,身邊身後跟著的女人比宋真隨扈隔開的還要多。

宋真笑著,回腳走向這位兄台,伸手便攙:

「無色,你出來找我啊?還沒吃吧?一起用午膳!」

「哼!為什麼我老騙不過你?!一定是老不死的藏了私!否則怎麼不管我怎麼易容,你就是一眼便瞧出來了?」

「無色……」

宋真苦笑。

當初跟柳無色回鄉,要下山時,連韓徵師父也一起同行。一路上邊走邊教柳無色易容術與算理,還時時告誡柳無色,在五十歲之前,絕對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否則會招來禍端。當然,近身如師父韓徵、愛人宋真,不在此列。只不過,要是出門在外,就得自己易容。


柳無色學了易容術後,簡直愛不釋手,天天變臉。因為他討厭自己那張傾國傾城的臉,想盡辦法要掩蓋那張臉,所以他自己又以師所授之法鑽研。如今他易容技術之巧妙,簡直要超越千面神機子了。


現在,他竟然只因為宋真老認出他來,而懷疑韓徵藏私。

「我們過幾天就回京城去,我就是要回去問他,到底漏了什麼沒教!」

韓徵後來也應了宋永之邀,住進太和居。

「無色,易容後的你,除了我和師父,別人絕對認不出你來的……」

宋真正色地說。

柳無色跟著宋真跨進食堂,懷疑地看著宋真。

「因為我們兩個都很愛你,很瞭解你。你的風采、你的氣質,相信普天之下再沒第二個人能與你相同。也許你易了容,外貌讓人陌生,可是你的氣質還是屬於你的。所以不管你帶了什麼面具、換了什麼樣貌,我們都能一眼就看出來的。因為我們用心看你。」


柳無色動容。

兩人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柳無色一直不願去想宋真對他的感情到底能有多深,可以在他醜到無以復加的狀態下向他求愛,甚至在知道柳無色的真面目後,還不時克制自己的情慾,每每要等到柳無色挑逗地撩撥才會爆發出來,拼了命地愛柳無色。宋真對他的體貼真的是沒得挑。要不是真愛他愛進骨子裡,誰有那麼深的功夫可以忍耐他的彆扭、暴躁、無理取鬧?


經過長時間的相處,柳無色也知道宋真不喜女色。所以他更討厭自己那張長得像女人的臉。他們倆人私底下單獨在一起時,宋真卻希望柳無色把原原本本的樣貌給露出來,因為那是真實的柳無色。


然而柳無色還是恐懼著。

之前貌醜,所以恐懼宋真會因為他的樣貌離開他;現在貌美,又恐懼宋真會因為他的女相而遠離他。

所以他不斷玩著易容的花招,把自己變得好看、變得男人,期望這樣,宋真就不會有嫌棄他、離開他的一天。

不過,剛才宋真所講的話,動搖了柳無色一直以來以自卑為基礎的恐懼。

柳無色深深地望進宋真眼裡,彷彿在這一刻,他才清清楚楚地認知了宋真對他的情感和自己莫需有的自卑。這時,他才深刻地瞭解到宋真的用心。

柳無色忘情地伸手緊握住宋真放在方桌上的大手。

四週一片抽氣聲。

食堂裡不知何時已經擠滿了人,大多數是女性,幾乎所有眼睛都在看著他們兩個英俊瀟灑、氣質出眾的男人。

這種世道,柳無色怕眾人輕視宋真、緊張地想放開宋真的手,反倒是宋真緊握著柳無色的手不願放開。

宋真笑著對柳無色小聲地說:

「我期待著明天你又會變成什麼模樣。你每天都挖空心思,越變越好看,害我的心……每天不多跳幾百下就不能平復,你要怎麼補償我?」

「嘎?」

原來自己的易容還是會影響到他的嗎?嘻嘻……

「客倌……」

店小二在桌邊非常不自在。

「我們點菜吧,無色。」

「嗯。」

一場變臉風波就此平息,兩人甜甜蜜蜜地吃了午飯,相偕回驛館午睡去了。



隔了幾天。

「無色!你……你別再越變越好看了,行不?」

宋真苦著臉,從驛站旁的別院內廳看著大門外、幾乎繞了一整個街坊等著看診的隊伍,幾乎清一色的女性。

「我是為了你的幸福著想耶!」

賭著氣的柳無色臉色不善。

「我知道……可是……」

宋真有點有苦說不出。

「可是什麼?!」

柳無色雙手抱胸,凶巴巴地質問。

宋真憂愁著臉吞吞吐吐地說:

「無色……你本來……會喜歡……女人的吧……?」

柳無色露出了詫異的眼神。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宋真知道那樣的眼神,柳無色發飆在即。宋真的神色更苦悶了,語調也充滿苦澀:

「如果,……嗯……沒有我,你會找個女人娶妻生子吧……」

柳無色眼睛睜得更大了。

「你是什麼意思?!」

柳無色冰冷的聲音裡隱藏著即將爆發的怒氣。

宋真淒苦地看著柳無色,咬著牙說:

「我怕你碰上喜歡的女人就不要我了。這幾天,在你身邊繞來繞去的女人這麼多,你看起來很樂不思蜀的樣子……我一下子就沒了信心,我怕……有朝一日會……失去你……」


柳無色像是被淋了一桶冷水似的,火氣全消。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疼惜。

柳無色拉著宋真往裡間走,搬了易容用的箱子,坐到梳妝台前,開始拆了目前貼在臉上的這張人皮面具。把臉擦拭乾淨後,拿出行頭,就要化妝。

「無色……你……」

宋真不知道柳無色此舉代表什麼,這麼做,不冒險嗎?

柳無色一邊上著妝,一邊說:

「你知不知道男人都有一種通病啊?啊,你例外。那種病,名叫孔雀症。這是我隨便安的名,你可以不要信我。可,是男人,都會這樣,就是喜歡在異性面前展示自己的優越,異性越崇拜,自己就會越膨脹。我呢,說巧不巧,以前從來不曾感受到這種優越感,所以才會這麼享受,你才會覺得我樂不思蜀。不過對不起,我對她們這些女人完全沒興趣。沒法啊,誰讓我心裡只有你。」


宋真胸中鬱悶一掃而空。

看了看柳無色只塗了淡淡一層胭脂的淡妝,美艷不可方物。瞧他又拿了些行頭往衣裡穿戴,又換上了件淺黃色的女裝。他現在這樣子,說胸是胸、說腰是腰,誰也看不出來他是個男的。


「無色,你臉上沒……易容。」

宋真心裡掠過一絲不安地說,韓征師父交代過柳無色不可以以真面目示人的。

「無妨,反正都是些女人,讓她們看看我的樣子,明天保管沒有半個人會來排隊。明天,我們就上路吧,在蒲雲縣也待得夠久了。」

說完,要宋真待在房裡,柳無色出了廳堂,開始在驛館別院裡看診。

柳無色對外高喊著:

「今日因為多婦女,所以家兄柳神醫休診,由奴家為各位看病。」

所有慕帥哥之名而來看診的女性同胞們,一看到醫生是個比自個兒都要美上十倍的女性,自尊心馬上被打壓,有些還沒輪到看病的,馬上掉頭就走,說穿了,不是來看病,而是要來看帥哥的。這麼一來,原先排了隊的女性同胞們便作鳥獸散。


人潮馬上散了。

柳無色馬上進入裡間把妝抹掉、換掉衣衫、洗淨臉龐。

「今天不易容了,所以不看診。我們別出去了。」柳無色對眼光一直追隨著他的宋真說。

「那我去找兩本書來看吧。」宋真的眼裡絕對冒著火。

「你……呆子!我要去睡覺!」

柳無色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宋真說他想這樣這樣這樣又那樣那樣那樣,看到宋真的眼裡跳動的火花可嘴裡卻說出那些話,真想搥胸頓足。

一躺上床,蒙上床被,氣呼呼的自己去睡自己的。

其實那呆子不呆的,他不用柳無色招呼就爬上床,開始抱著柳無色努力起來。

柳無色,你還是得嘗所願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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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好看真好看
不過當初小受這麼醜又剛見面怎麼小攻會喜歡他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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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夏焰收取租客本月房租現金15Ds幣.


桃桃的文文還是這麼好看!!

番外要是多一些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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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再多一點更好

師徒的對話真好玩∼
FB帳通緝名單:第一名:鬼姐第二名:鬼姐第三名:鬼姐

FB要加的人(?)鬼姐就剩你阿~!!!

鬼姐呀~~今年6月要跟我們一起去小琉球玩嗎?(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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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喔
裡頭的劇情
令我想一再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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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真是太壞了!!

把無色弄得面目全非

不過...看這那張臉

宋真還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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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一句...因為愛阿?!!
我能感覺到你的心痛,你有你說不出的無奈...但是你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越是這樣我就越難受...如果,不幸福,如果,不快樂,那就放手吧;如果,捨不得、放不下,那就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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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killingangels贏了街頭賽車比賽冠軍,獲獎金現金150Ds幣.


有愛無敵!
喔喔喔∼帥哥真多…(口水氾濫…)
無歌無酒無人頌,獨歸斜陽如畫劃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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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呵~~美人嗎~~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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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真好厲害
無色那麼醜都愛
真愛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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