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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媽媽爸爸？》
1
US PENNSYLVANIA The City Of Buffalo

12.32 PM

「盧克，我想要個孩子。」

華裔的網絡工程師盧克第一次聽到自己同性的情人蒂姆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在他們的床上，更確切點說，是在他們兩個剛剛做完一次很令人心曠神怡的愛的床上。

「可以啊……」盧克並沒有太在意的說，一邊輕撫過蒂姆光滑帶汗的後背，一邊點了根煙：「去領養一個，男孩還是女孩？」
「不。」
「請一位金髮的女士幫我們生一個？像雷克斯他們倆那樣，那得去阿肯色州。」
「不。」

盧克挑起眼睛看了看趴在自己旁邊，身體還泛著粉紅色的戀人，很耐心的繼續問他：
「那麼你想怎麼要個孩子？等著我給你生一個嗎？」
「你不行，煙抽的太凶，而且你的工作就是一天有十個小時以上對著電腦，電腦對孩子的成長一丁點好處也沒有。」

盧克瞇細了他本來就細長形狀的黑色眼睛：
「那麼，親愛的，你的意思是…………」
「對，」蒂姆從床上坐起來驕傲的說：「我來生一個，我們的孩子，你應該吻我一下表示感謝吧？」

盧克的眼睛睜大到一個極限的位置，盯著他美麗的愛人瞧著，忽然他把手放在一個地方，很認真的說：
「蒂姆，如果你想把這個東西切掉去做女人的話，我就得違背我們永遠在一起的誓言了，你知道，我只喜歡男人，而且我認為你的這兒，性感極了，你對它不滿意嗎？」

他的手動了動，成功的讓蒂姆「唔」的一聲弓起了身體，不過很快的，蒂姆打掉了他的手，不滿的說：
「盧克，認真點，我沒有開玩笑，我們是要有個孩子了，而且這個孩子，還是由我親自來生的。」

這一次憑著好歹多年相處的經驗，盧克很清楚蒂姆是認真的，他那雙一貫大咧咧的紫色眼珠裡，正閃爍著非比尋常的鄭重。
所以盧克沉默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蒂姆是盧克在一個朋友的朋友的生日PARTY上認識的，從認識到上床，他們用了四個小時，從性伴侶到愛人，他們用了四年的時間，然後他們同居了四年，八年的時間一直在一起，對於這項記錄，大為吃驚不僅僅是他們周圍所有認識他們的朋友，還有他們兩個人自己。

盧克是華裔移民，一路從名牌大學讀完碩士直接進了一家網絡公司，目前已經是那裡的首席工程技術師，過於順利的成功和人生加上出生於有兩個姐姐和一對溺愛父母的家庭，使得他難免單純了些，而且，雖然他本性善良，卻一點也不影響他火爆的個性。

而蒂姆，跟他一樣是個精英，本人畢業於賓夕法尼亞州立醫科大學，作為優秀畢業生留在了該大學附屬的豪華醫院。但他和盧克大大不同的，是他從小就過於多姿多彩的交往歷程。蒂姆本人有八分之一的中國血統，八分之一的西班牙血統，四分之一的法國血統，另外他還有什麼血統，連他那兩個本人也是混血兒的雙親大人都搞不清楚了，這麼個亂七八糟混出來的蒂姆，自然長的傾國傾城，聰明的一塌糊塗，所以連盧克也承認，這麼樣的一個蒂姆.維頓，聞名整個布法羅GAY圈的尤物，能他在一起生活了長大八年的時間，真的是不可思議。

雖然盧克自以為已經夠瞭解蒂姆的了，雖然他已經可以對蒂姆經常會幹出的一些在別人看來匪夷所思的事習以為常，雖然他早就明白蒂姆的腦袋裡永遠裝著和地球上大多數人不太一樣的各種各樣的念頭，他還是希望蒂姆只把這項絕技應用在他們的夜生活上而不是其它什麼地方。

「寶貝，男人是不能懷孕的，起碼你的上帝他老人家沒給予我們這個偉大的功能。」熄滅了煙，盧克嚴肅的看著蒂姆，他不是天主教徒，所以他總是稱呼上帝為「你的上帝」。
「你的咨詢已經太落伍了，親愛的，」蒂姆笑著靠近他：「男人在理論上一直是可以懷孕的，你知道什麼是懷孕嗎？」

盧克沉默，然後：
「大肚子，嘔吐，發胖，沒有性生活。」
「女權主義的人會砍了你，寶貝，」蒂姆憐憫的看他：「再過兩年也許那些滿街有大肚子的男人也會瞧不起你的無知的。」
「我不是醫生，你是。」
「所以我要給你補一課，」蒂姆吻了吻他下撇的嘴角：「懷孕呢，就是指卵子和精子在輸卵管內邂逅，然後結合成受精卵，受精卵就是一個寶寶的最開始，受精卵會被輸送到子宮腔，到了之後它埋藏在營養豐富的子宮內膜裡，之後，一個健康可愛的寶寶開始成長，瞭解了？」

「嗯，可是你沒有子宮。」盧克幸災樂禍的說：「難道你用你的胃來供那個什麼受精卵變成寶寶嗎？」
說完他開始閃躲，按照慣例蒂姆會踹他一腳的，可是這次沒有，蒂姆拉過他的手，翻過身，把兩個人臥在一起的手放到他自己的肚子上，然後輕輕的，他對著盧克說：
「一個嬰兒被孕育，最重要的不是子宮，只要有一個可以和子宮一樣，提供給他源源不斷地營養和保護的地方，這裡也能有一個寶寶，我們的寶寶，親愛的盧克，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很棒？」

那對美麗的紫色眼眸裡蕩漾著溫柔與堅決，還有掩飾不住的欣喜，這一切使得這一對本來就很有魅力的眼睛更加迷人，要不是盧克看的太多稍微有點免疫力，真的會溺斃在裡面。

「聽上去是不錯……」盧克猶豫著說：「但是我還是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有了這麼一個決定的，說實話，我覺得太突然了，如果你要徵求我的同意，我想我需要時間來考慮。」
「我知道，」蒂姆微笑著揪他的鬍子茬，「我當然要徵得你的同意，因為這寶寶是屬於你和我的，我會把我們兩個的精子揉到一起，再找一個美麗聰明的女士提供寶貴的卵子給我們，你喜歡金髮碧眼的，對不對？」

「哦，可是，蒂姆，我還是不太懂，男人怎麼能懷孕的？這聽上去更像二流的科幻小說什麼的，我想不通。」
「完全可以的，首先，我定期服用女性荷爾蒙藥劑，別瞪我，那樣我也變不成女人，然後在我的體內植入鮮活的胎盤和胚胎，胎盤和我的大腸連接在一起，這樣就可以保證提供寶寶生長需要的營養，然後就是小心翼翼的等待，等待孩子的出世，怎麼樣？也不是多困難對不對？」

蒂姆赤裸著躺在盧克的腿上，一臉的嚮往。

「可我更關心的是你怎麼會突然想自己懷個孩子，以前你從來沒提過的。」
「也許我已經愛你愛到非得用這個方法才能表達一下呢？」蒂姆仰頭看他：「想想看，我們的孩子，我生的，這太美了。」
「可是孩子呢？別的小孩都是媽媽生出來的，他從一出生就和別人不同，就要受別人的指點和議論……難道你…………還要我們的孩子也有這樣的經歷嗎？」

紫色的眼睛閉上再睜開，帶著笑意。
「盧克，你的這裡，」蒂姆使勁的戳著盧克的胸膛，大笑著說：「變得細膩好多，我真該獎賞你！親愛的，你以為我會讓別人知道孩子是怎麼來的嗎？當然不！那些惡意好奇的人我自己就受夠了，怎麼會讓他們來影響我們的孩子！孩子會是一個『正常』的，由媽媽生出來，被我們領養的寶寶，同性的愛人有領養的孩子，這至少還不太驚世駭俗吧？」

「那你為什麼非得自己生這個孩子？去領養一個，或者請人幫我們生一個不好嗎？」
「不好。」蒂姆堅決的說：「如果我們有孩子，那一定是我和你誰生出來的，這是我的原則。你不適合，而且…………反正你好好考慮一下，同意的話告訴我，下面的一切由我來做，我可是個不賴的醫生。」
「好的，我會考慮。」

「盧克，」蒂姆勾著他的脖子，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略微帶著點憂傷的對他說：「答應我，認真的想這件事，好嗎？」
盧克的回答是一個長久熱烈的吻。
蒂姆抱著他的脖子，陶醉的閉起了眼睛。
夜，還長。

第二天盧克上班後干的頭一件事是上網，打開電腦他幹的頭一件事是查事，當他把「男人懷孕」偷偷摸摸的敲進搜索引擎再看到查出的內容後不久，其它在上班的同事就紛紛的端著咖啡和阿司匹林過來對他說：
「盧克，快吃點藥吧，看你的臉色，太糟糕了，身體不舒服嗎？」

盧克什麼都沒聽見，他僵硬的坐在椅子上僵了好一會後，突然打了個電話，用非常嚴厲的口氣約了一個人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盧克，你怎麼了？這麼急的把我叫出來？」聖米格爾醫院附近的一間小咖啡廳裡，蒂姆對著臉色陰沉的盧克問道：
「出了什麼事嗎？」

「你，給我忘了你那個該死的懷孕計劃，以後也不許在我面前提起這個。」揮揮手讓過來招呼的WAITER下去後，盧克陰沉的開口：
「蒂姆，這件事你根本就瞞著我很多事，我為此非常不高興。」
「什麼？盧克，我不喜歡你亂發脾氣的樣子，你應該知道。」
「這次是你先亂來的。」
「那麼我究竟隱瞞了什麼？我把我想到的第一時間裡都告訴了你！」

盧克瞪著蒂姆，目光兇惡：
「你沒告訴我的事情太多了！那個什麼破胎盤可能長在你的腸子上，把它弄下來你會大出血，孩子必須早產，而且發育畸形的可能很大，那個什麼激素會讓你內分泌紊亂，最後還得剖腹產！隨便哪個都告訴我，你的這個該死的懷孕計劃，會要了你的命！這你也告訴我了嗎？！」

蒂姆愣了愣，忽然舉著咖啡杯笑起來：
「寶貝兒，你什麼時候知道了這麼多？」
「別給我把話題岔開！這些東西隨便上個網就可以看到！你當我是白癡嗎？」
「當然不，哪有年薪這麼高的白癡。」蒂姆笑著，拋了個媚眼給他。
「你…………！！」盧克的眼睛瞪的奇大，看著眼前一派輕鬆的蒂姆，他驀然洩了氣：「總之我反對，只要你這個該死的計劃裡，我還是孩子的另一個父親，我就堅決的反對。」
「你的意思難道說我和別的男人就可以實行這個計劃了嗎？」

蒂姆興致勃勃地問，一臉興奮。
盧克仰天長歎，很想掐死他算了，手動來動去最後卡在那自己的脖子上：
「你休想，否則我自殺給你看。」

蒂姆一口咖啡噴了出來：
「盧克，我覺得你越來越會對付我了。」
「那你答應我忘了這件事，危險太大了。」
「親愛的，你忘了我的職業？」
「你是醫生，那又怎麼樣？你們醫生得病死了的人和我們是一樣的，你的上帝不會因為你的職業特別關照你。」
「沒有把握我當然不會冒險，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暫時還沒有膩呢。」
「謝謝你嘍！」盧克沒好氣的頂了他一句：「什麼把握，難道有位仙女對你吹了口氣，讓你可以當十個月的女人嗎？」
「沒有。」
「那就忘了這件事。」

「盧克，」蒂姆遞給他一支煙：「我不會忘的。你瞭解我。」
「蒂姆，我也不是在和你開玩笑，我很認真，你也瞭解我。」

一陣的沉默過後…………
「這麼說你是怎麼也不同意了？」
「對。」
「那好吧。」
「好什麼？」
「沒什麼，就是好吧。」美麗的臉，美麗的笑容，美麗的蒂姆讓盧克忽然覺得膽戰心驚。

蒂姆把兩張零錢放在桌子上：
「沒別的事我回醫院了。」
「蒂姆…………」

沒有回頭的戀人走的相當堅決，盧克頹然的獨自坐在咖啡廳裡，不知所措。
當天晚上蒂姆沒有回他們的家，也沒有留言和電話。
盧克再次獨自坐在家裡的沙發上，面對一室的黑暗孤獨。
蒂姆總是這樣，當他真的生氣的時候，他就不會回來這個家，盧克模糊的想著上次他使出這招還是在兩年多以前，為了他怎麼都不肯對自己的父母COME OUT的事情，他說盧克那樣讓他覺得很不受尊重，也不公平，這一次的理由似乎更無聊。

東西方的人真的是他媽的有思想差異啊！
每次盧克都要詛咒一番。

該死的蒂姆，他一定是吃準了自己沒他不成才總來這套，SHIT!SHIT!!
好吧，臭小子，就讓你看看，大爺沒了誰都一樣活著！

上次他走了多久？自己是怎麼讓他回來的來著？
當晚盧克先生的夢中，反覆出現著這樣兩句話。

三天之後的一個黃昏，盧克接到一個據說「很緊急」的電話，狐疑的拿起話筒，還沒來得及說「HELLO」，對方就已經急不可耐的問道：
「盧克.Lee先生嗎？我是蒂姆的同事，他有些問題，需要你趕快來醫院一趟，請…………」

話筒傳來忙音，因為接電話的人已經兔子一樣衝了出去。

「蒂姆呢？」
熟門熟路的找到蒂姆的辦公室，盧克急切的問著裡面一個修長身材的醫生：
「他怎麼了？他在哪？」
「盧克先生？他在裡面休息室躺著，可能是有點累，他一定要我打電話給你叫你過來。」

盧克沒有耐性聽完他說什麼，就進了休息室，裡面有張簡易的床，蒂姆果然在上面躺著，身上還穿著白色的醫生服。

「起來。」盧克走近床邊，插著手說：「我知道你沒事。」
床上的人悶笑起來：
「盧克盧克盧克，我簡直拿你沒辦法了。」
「也不想想你用同樣的招數騙過我幾次了？還來？」盧克回答的聲音裡，也帶著笑意。
「不然我怎麼好意思見你？」蒂姆半撐起胳膊：「是我先鬧的脾氣啊。想我嗎？」
「不想。」
「我傷心了。」
「那也不想。」
「可是我很想你啊。」

盧克回過偏到一邊去的腦袋，剛好看到紫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看得很認真很專注，聽到的話也是一樣的認真，他在說，他很想我。
不想笑的，可是笑意怎麼也忍不住的浮上唇邊，盧克咳嗽了兩聲，很勉強似的回答著：
「那好吧，我也稍微有點想你了。」

蒂姆早就撲過來摟住他的脖子，壓住他的嘴唇吻了起來。
小別幾天的熱吻，總是特別的激烈。

「親愛的，我想你，我要你，來……啊……你不想嗎…………」
太沒有節制的接吻的下場，就是兩個人燃起了熊熊的慾火，很需要排解。
在這方面素來積極主動的蒂姆已經拉開了自己一半的衣服，純白色的長衣半遮掩著他，很多地方若隱若現，看得盧克當然的血脈繼張，蒂姆的大腿插進他大腿中間開始磨蹭的時候，盧克終於化身為狼，一把抱起他壓在床上，這樣那樣起來。

「哦……啊……啊啊…………親愛的……再快點……快……」
蒂姆衣衫半退，兩條腿在半空中，合著盧克的律動顫抖著，他特別的主動也讓盧克特別的爽了一把，等到盧克開始打擺的時候，一直半瞇著眼睛享受的蒂姆突然一把握住了他還深深插在自己身上的東西：
「等等！」
「什麼…………？」盧克大汗淋漓：「寶貝，快放開我，快…………」
「噓……不要弄到我裡面，也不能弄到這床上。」說著蒂姆拿過一旁的一個醫用的袋子，套住了盧克急需發洩的部位，隔著袋子湊上了他的嘴：
「來，盧克，來享受這個。」

可惜盧克早就是強弩之末，沒享受幾把就一瀉千里了，蒂姆輕輕拉上裝滿了一袋子的白色液體，放到了桌子上，再轉過頭去對這盧克高高的揚起了臉：
「吻我，嘴裡都是你的味道。」
盧克聽話的湊了過去，過於投入的吻，讓他也沒分辨出愛人嘴裡究竟是什麼味道，心裡留下的，就只有甜蜜的味道。

蒂姆回應著他比平時更激情的吻，在空隙間微微的睜開眼睛，看著桌子上的袋子，唇邊的笑意，一圈一圈的擴大開來…………

[ 本帖最後由 cathysst 於 2013-6-8 14:31 編輯 ]

2
從醫院一起回到兩個人的家後，
盧克和蒂姆的生活在平靜中不知不覺的過了兩個月。
蒂姆也沒有再提起過懷孕的事情。
可是，
生活…………真的是在平靜中度過的嗎？

一天
盧克剛回到家，還沒怎麼著，蒂姆就梨花帶雨的從臥室出來了，嚇了他N大的一跳。
「蒂姆？寶貝，你怎麼了？」
「盧克，」蒂姆一把用力的抱住他：「我得病了。」

盧克的臉白了，蒂姆從來都很少得病，他總是自詡這是一個混血兒才有的特權。
「別慌，蒂姆，告訴我是什麼病？很嚴重嗎？需要怎麼治療？你不要這樣，不要慌張，我們得冷靜，一定得冷靜才好…………」
「親愛的，」蒂姆受不了的阻止住他：「你能不能先別一個勁的兜圈子了？你轉的我頭都暈了。」
「頭暈了？那是什麼病？蒂姆，你自己是個醫生，怎麼事先一點都不知道呢？頭暈了，那是什麼病……」
「假如你再不停止，我願意先把你看成輕度的神經病。」蒂姆好笑的拉著盧克的手，讓他坐在椅子上：「我的喉嚨出了點小問題，是氣管有些炎症，會咳嗽，還會稍微有點發燒，這就是我得的病，你別太敏感了。」

靜了好一會，盧克看蒂姆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就咬著牙問：
「沒有別的毛病了？」
「別的毛病？當然沒有了。」蒂姆看著他，很奇怪的樣子：「難道你希望我得什麼大病嗎？」
「我……」盧克心想這簡直就是我自己有病：「沒什麼，就這你也至於弄的一臉花貓相？搞的我還以為多嚴重呢，晚上吃什麼？意大利面吧，好久沒吃了。」

說著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抖了一根出來，剛想抽上一口壓壓驚，煙就被蒂姆搶走了。

「又幹嗎？」
「盧克，你這人簡直比你的電腦還冷血，我氣管發炎，你還在我面前抽煙？！」
「呃…………」

看著似笑非笑的蒂姆，盧克也自覺理虧，連忙放下煙，反手抱住蒂姆的腰：
「是，親愛的，在你病好之前我在家裡戒煙怎麼樣？」
蒂姆開心的笑起來，彎腰給了他一個小小的吻：
「你最可愛了，七個月。」
「什麼七個月？」
「我的病要七個月才有可能好，所以你得戒至少七個月，可以嗎？」

「七個月……」盧克小聲的重複著，突然拉近蒂姆的臉，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實在還是和以前一樣紅潤健康，紫色的漂亮眼睛也是一樣的光彩有神。
「一個氣管發炎就要治療七個月嗎？你不會瞞著我什麼吧？」

他的話音剛落眼前就是一黑，蒂姆已經封住了他的嘴唇，熟練迅速的纏上他的舌尖，熱吻起來。
「我愛你。」
在一個吻結束的空隙，盧克聽到蒂姆這麼說著，很久沒聽過他說這句話的盧克心神一蕩，倒是也忘了問問他，這個算不算是他對自己問題的回答。

又一天

「盧克，跟我去一趟超市。」難得的星期六的午後，蒂姆踢了踢昏昏欲睡中的盧克：「快起來，懶蟲。」
「你有沒有人性啊？」盧克繼續往暖和的墊子裡縮了縮：「不去！要去自己去，我要睡覺，我工作了五天很累的。」
「難道我五天裡光玩了嗎？我們醫生比你們累多了，快起來。」
「不！」

周圍安靜了一小會，盧克突然覺得渾身發麻，剛想躲起來，蒂姆已經湊到他耳邊，輕聲的說著：
「這麼不聽話的話，這個週末你就別想回臥室睡覺了，再敢挑戰我的耐性我就去HIRE那兒泡吧，怎麼樣？給你三秒鐘考慮的時間…………」
一秒鐘內盧克已經跳起來，三秒鐘的時候他已經穿好了衣服站在蒂姆面前，雖然臉色很臭，蒂姆還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繃的僵硬的臉，說：
「乖寶寶，出發了，想吃什麼告訴我，一定滿足你。」

在超市裡盧克的臉色非但沒有好轉的機會，還隨著蒂姆一直接連不斷的往購物車裡扔的東西越來越糟糕。
青色的蘋果
大桶大桶的梅子
檸檬，檸檬水，檸檬味的口香糖和餅乾。

「STOP！」
蒂姆的手伸向一罐標明中國造的餃子醋的時候，盧克終於忍無可忍的拉回他的手：
「蒂姆！你該記得我最討厭酸的東西！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自己也沒這麼喜歡吧？！」
「人的口味會變的，」蒂姆輕鬆的撥開他的手拿起那罐醋：「盧克，來幫我看看上面的神奇文字寫的都是什麼，這個很酸的對不對？」
「酸的可以讓你滿嘴的牙齒都掉光！」盧克沒好氣的瞪了那罐醋一眼：「不許買這個。」

「WHY NOT？」蒂姆把醋扔到購物車裡：「醋可以軟化血管，可以防止高血壓，還能美容減肥，以後我們要適量的服用這個。」
盧克板著面孔，倒也沒再多說什麼，回家後為了表示抗議，他也不幫蒂姆把東西從車上拿下來，頭也不回的走到了屋裡一頭扎進了軟綿綿的沙發。

外面蒂姆好像一趟趟的在拿著東西，拿完後他走到盧克身邊，坐在地毯上，頭靠在盧克的身上，閉上了眼睛。

「喂！」許久，見他動也不動的，盧克忍不住推了推他：「睡覺的話到床上去。」
蒂姆還是沒有動，盧克又忍了一會，終於長長的出了口氣，自己坐起來摟著蒂姆，兩個人一起窩在沙發裡，盧克生的悶氣就一絲一絲的輕輕飄走了。

「蒂姆？」輕輕的呼喚，盧克睜開眼睛，瞧著安然的躺在自己胳膊上的同居愛人，他真的擁有一張受他的上帝眷顧的臉，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像一個初次到紐約的鄉下人一樣愣了老大半天，那時蒂姆在一群人包圍的正中央，掛著微笑，舉著酒杯，穿著正式，如同一個陽光王子，自己一個初來乍到還有五大三粗嫌疑的亞裔人氏，連英語都還說的不太利落，在那個時候對他實在只有遠觀的命，哪裡想的到有這麼一天，可以把他抱在懷裡好好的…………褻玩呢？

盧克的呼吸急促，體溫上升，某部位開始膨脹。
蒂姆仍舊溫順的躺著，盧克的吻落在他的線條優美的頸子上，一陣輕咬細啃，一雙手向下，向下，再向下的摸去…………

「不要！」蒂姆忽然大睜開他紫色的眼睛，打掉盧克的手，看著他不滿意又驚訝的眼神，蒂姆沉了沉才說：
「現在我不想，親愛的，對不起。」
盧克仍然很不滿意：
「蒂姆，今天一天我都很不高興，現在你又……算了，我回臥室去睡覺！」

「又怎麼了？」剛要離開的身體被一雙手抓住停下，盧克沒有回頭：「我想睡覺，蒂姆，放開我。」
蒂姆沒有放開他的意思，反倒從背後一把緊緊的抱住了他：
「盧克。」
「嗯？」
「回過頭來，看著我。」

雖然嘴裡嘟噥著「有什麼好看的」，盧克還是聽話的看到了蒂姆的臉。
一張寫著「對不起」和「不要生氣了好嗎？」的臉，而且漂亮的真是他媽的不像話，盧克覺得自己就這麼心軟了好像太沒志氣了，後來再一想本來也沒有多值得生氣的事還不如就坡下驢也不錯：
「那好吧，那咱們在這裡，一起補個午覺總可以吧？」

蒂姆展開了大大的笑容，不客氣的佔據了沙發的一大半，盧克跟著「嘿嘿」一笑，走過去剛要壓在他身上，蒂姆一躲，反倒壓在了他的身上。
「不要壓著我…………」耳語一般輕輕的，盧克只聽見蒂姆前半句話。
「什麼？」
「沒什麼，盧克，我愛你。」
「我知道，快睡吧，再勾搭我後果自負。」

蒂姆的悶笑聲傳來後不久，盧克就懷著暖烘烘的睡意進入了夢鄉。


又一天

「蒂姆！你哪根神經搭錯了？檸檬也拿來直接往嘴裡扔？！」
實在受不了蒂姆捏著那剛切好的，酸味簡直能把人嗆暈過去的青色的檸檬，跟吃爆米花一樣接連不斷的吃個不停，盧克捧著自己都跟著酸成一團的牙，吼著。
蒂姆丟給他一個白眼，又抓了一把西梅丟進嘴裡，拿起一顆放到盧克面前：
「親愛的，火氣這麼大，小心便秘，來一個消消吧？」

盧克後悔自己怎麼變不成一隻雄壯威猛的哥絲拉，不然一定吐一把烈火出來烤了眼前這個笑的象天使，內心黑暗如惡魔的戀人。

過了一會，蒂姆總算放下了他那些盧克惟恐避之不及的零食，縮到他懷裡找了個位置，大大的打了個呵欠說：
「困死了，盧克，借我睡一下。」
「奇怪了，你是被豬附身了嗎？最近這麼能睡？喂，喂！」
受不了，盧克的牢騷還沒發盡興，蒂姆已經合上了他美麗的眼睛，安安靜靜的躺在他身上睡了。盧克高高的舉起手作勢要給他一巴掌，手放下時，卻只是溫柔的撫過他的臉。

還有一天

盧克和蒂姆兩個人都很喜歡吃，也都不喜歡做吃的，在連續吃了將近半年外面的飯之後，兩個人訂下了君子協議，一天之內，兩個人一起吃的飯由兩個人輪流做。
可蒂姆最近每天早上起來都長久的留連在盥洗室裡不出來，盧克怕遲到要不就不在家吃，要不就擔心蒂姆沒的吃乾脆代替他把早飯做了。

這一天這一幕再次上演，一大早蒂姆連睡衣都沒披上就衝進了盥洗室，然後就是水流大做的聲音，盧克問過他很多次他在裡面做什麼，蒂姆每次都東拉西扯的把話題岔開。
可是今天！蒂姆進去的太急了，居然忘了把門關上，知道不該窺視別人，可盧克認為蒂姆不是「別人」，就毫不猶豫的拉開了半掩的門，然後眼睛瞪直了愣在那裡。

蒂姆幾乎癱在洗手池上，一雙手緊緊抱住池子，水管開的大大的，而他，臉色蒼白的正在乾嘔。
「蒂姆…………」
盧克本能的伸手抱住他：「你怎麼了？」
他的聲音在顫抖。

「沒事……盧克，你怎麼進來了？」蒂姆用水洗了把臉，安撫的拍了拍圈住他的盧克的手：「可能昨天吃的東西不新鮮。」
「你這麼多天晚上一直在吃『不新鮮』的東西嗎？」盧克很不喜歡蒂姆有事情瞞著他。
「沒有啊，當然不是，什麼這麼多天，親愛的，我們要遲到了，而且我吐過之後好多了，現在很餓。」

盧剋死死的盯著鏡子裡笑瞇瞇的蒂姆，如他所說，他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人看上去也精神奕奕，的確沒什麼事的樣子。
再次狐疑的打量了他一會，盧克才不情願的放開他：
「那麼我去做早飯，晚上我看我們得好好談談，有時間嗎？」
「我要土司和白水煮蛋，兩個，我要牛奶，不要咖啡，晚上我會提前回來，有驚喜給你，」蒂姆走出去換衣服，突然又折回來貼著門對盧克笑著說：
「還有，寶貝，和你談談的時間我當然有，很樂意有，別忘了我愛你。」

盧克在去上班的時候多少有些心不在焉，這麼多「天」過下來，他當然非常清楚的看出來蒂姆哪裡有點不對勁，很不對勁，他想知道原因，卻不知道怎麼才能知道，所以他只能在上班的時候點上一根久違了的煙，獨自鬱悶。

「Iris辭職了？天，在這時候，我去哪裡找人來代替她？！」
午休的時候在員工餐廳裡，和盧克坐隔壁的人事部經理小聲慘叫著。
「你難道沒看出她懷孕了嗎？她一天到晚吃些酸的可怕的東西，嗜睡，還經常作嘔，你們男人真是粗心，也難怪，你還沒有結婚。」
「我管她因為什麼？！辭職應該提前告訴我，不然我…………」

後面的話在盧克的耳朵裡自動消音，只留下了「吃酸的可怕的東西，嗜睡，常作嘔=懷孕。」這個公式。

僵硬的轉動了一下脖子，盧克在餐廳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發青的難看臉色。
「蒂姆！！」
低低的惡狠狠的叫著這個名字，盧克開始幻想自己有這個狠心掐住他纖細漂亮的脖子弄死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好容易捱到晚上回到了家，盧克脫了外套，雙手抱拳弄的「卡卡」作響的進了屋子，屋裡很安靜，只開了客廳的小夜燈，蒂姆已經回來了，他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薄毯子，睡的正香，桌子上有一個大紙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可蒂姆即使睡了，手還沒忘了牢牢的抓著那個紙袋。
盧克憋了一肚子的惡氣回來找他算帳，此時卻突然不知道那股氣去了哪裡，輕手輕腳的坐在蒂姆旁邊，他試圖拿過那個紙袋看看裡面是什麼，剛一動，蒂姆飽含困意的聲音輕輕的響了起來：
「盧克…………？」
「是我，」突然想起自己的初衷，盧克很後悔自己的語氣太溫柔了，趕緊換了比較嚴厲的口氣又說：「幹嗎？！」

「來看這個……」蒂姆說著緩緩的從紙袋裡抽出一張很類似CT片子的東西，獻寶一樣捧到盧克面前，指著上面一個不比一棵豆芽大了很多的，還有點模模糊糊的東西，用一種做夢一般輕柔的聲音對他說：
「這個是…………我們的孩子的第一張照片，你喜歡嗎？」


3
「你說這個東西是什麼？」盧克勉強克制住掐上蒂姆脖子的衝動，指著那張大大的圖片：「你不要告訴我這個見鬼的豆芽已經長到了你的肚子裡！」
「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蒂姆丟過去一個崇拜的眼神：「可這個不是豆芽，他是我們的孩子，而且的確是已經在我的肚子裡了，諾，這是捐給我們卵子的女士，我可是按照貼在你大學宿舍房間裡那張辣妹的照片精心尋找的。」

盧克機械的接過照片，果然是一個金髮碧眼很有魅力的女人，也果然和他貼在大學宿舍裡的那張很相像，想當年蒂姆第一次見到那張招貼畫的時候還大大嘲笑過他的品味之糟糕，後來才知道他當時是吃了一肚子的陳年酸醋。

「蒂姆，我說過這件事你需要徵得我的同意！」
「我問過你了，你不同意啊，所以……」
「所以你居然瞞著我來了這麼一手？！」
「盧克，我道歉，請你聽我解釋。」
「沒什麼好說的！蒂姆，我對你的幼稚和任性很失望！」

揮手制止住有話想說的蒂姆，盧克接著皺起眉頭說：
「你是醫生，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一個男人懷孕很危險，對那個異想天開的男人和那個可憐的孩子都沒有什麼好處！而且你要顧慮這個社會其他普通人的看法，你還得費盡心思對別人隱瞞這件事，你連我都不能勸服，將來你要怎麼跟這個孩子說？！」
「我以為將來和孩子說的人不只我一個，還有你。」蒂姆輕輕說道，把手放到盧克的肩膀上：「原諒我，我也是不得已才隱瞞你的，我以為我給的暗示足夠你明白什麼了，可是你……」

「我怎麼了？！」盧克幾乎跳起來：「難道我一定要知道你那該死的暗示意味著什麼嗎？不好意思，我就是這麼遲鈍，而且我告訴你，最讓我生氣的是你居然無視我的反對，硬要自己懷上個孩子，你把我當成什麼？一個愚蠢的傻瓜，事後稍微哄一下就會繼續乖乖的聽你的差遣嗎？！」
「實話說，我是有這個打算的，我不知道你會生這麼大氣。」

蒂姆說著低下頭：
「難道你就不能原諒我，然後試著想想我的感受了嗎？」
「在你忘記顧慮我的感受的時候，我想我也可以自私一次。」

「是嗎？」蒂姆無奈的扯動嘴角笑了一下：「那麼現在你打算怎麼辦？離開我，以表示你的憤怒嗎？」
「這是你出的主意，我可沒說。」
「那麼你說，我聽著。」

盧克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如何，他好像只想發洩一下被蒂姆瞞了這麼久這麼大事情的嚴重不滿，現在不滿沒有發洩多少，卻面臨一個更大的難題：現在要怎麼辦。
看了看對面坐著一句話也不再說的蒂姆，他的臉半靠在沙發的大靠背上，眼睛低垂著望向地面，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還顯得有點憔悴，如果被第三個人看到這一幕，搞不好人家死都不會相信現在一肚子委屈不滿的那個人其實是自己吧。
盧克搖頭，苦笑。

「是不是已經不可能把孩子弄下來了？」

蒂姆渾身一震，迅速的抬起頭，幾乎用凌厲的目光掃了盧克一眼：
「不，絕不可能！」

他這種態度和強硬的語調又惹怒了剛剛平息下來的盧克。
「你還很有理了，啊？！」
「跟那沒關係，盧克，你不知道當我看到這張片子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感受，在最初幾乎完全不敢置信的驚訝過去後，我又有多麼的高興！他已經是一個生命，而且很健康，我絕對不會隨便的就放棄他，絕對不會！」
「多麼偉大的說辭，你可以進女權機構了，她們會很歡迎你的，美麗的蒂姆。」

「別這麼諷刺我！」蒂姆眼睛中的紫色幾乎深成了暗藍色：「我在努力的讓你明白這個孩子對我很重要！我也在努力的對你表示我的歉意，我以為溝通對於我們來說，並不那麼困難的！」
「溝通當然不太難，難的是時間太遲了！蒂姆，我從來也沒有做好當個同性戀還要照顧一個大肚子孕婦的心裡準備！」
「這兒他媽的沒人等著你來照顧！」蒂姆從沙發上大吼著跳起來：「沒人！！」

盧克一愣，似乎沒料到一直低姿態的蒂姆會發這麼大脾氣，緩了緩神他正準備反唇相譏的時候，蒂姆已經失去了一開始的勁頭，頹然的倒回沙發，這次他把整張臉都埋在靠背上，身體幾乎看不出來的顫抖著。
盧克突然莫名其妙的心虛起來，以他對蒂姆的瞭解，他生氣氣到這個地步的下一步，通常就是摔門出去，至少三天不會主動與他聯繫。等了一會，蒂姆沒有起來的意思，而是又用一種輕的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對盧克說：

「你走吧。」
「什麼？！」盧克真的很吃驚會聽到這個。
「我們都需要靜一靜，我現在不想動，所以你走，也該你走一次了。」
「走就走！別忘了是你趕我走的，蒂姆.維恩！」

先站起來的人不是盧克，而是蒂姆，他站起來後看都沒看盧克一眼，逕直的走向臥室，在進去之前，扶著臥室的門框，他低低的說：
「是的，你可以當是我趕你走的，如果你對我失望了，也一點都不歡迎這個孩子的話，我是要趕走你，再見了，盧克.LEE。」

說完他消失在門背後，剩下盧克一個人在客廳裡，氣憤的踢飛了掉在地上的墊子。
SHIT!
他還真不明白，怎麼明明是他這邊的理比較多，搞到最後到像是蒂姆被他欺負了一樣！確切的說，是他自己有了一種自己在欺負蒂姆的感覺，突然他又看到了桌子上那張片子，上面的小豆芽真的很模糊，這東西將來確實能變成一個小孩子嗎？這東西也確實要在蒂姆的肚子裡長大嗎？

看著看著，蒂姆微笑著小心翼翼的把片子取出來給他看的樣子居然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如果你對我失望了，如果你一點也不歡迎這個孩子，你可以走…………」
看不清他在這麼說時的表情是什麼，盧克突然感到很空虛，假如這一次不讓步，好像真的就要失去他了？
這方面的心裡準備…………可是一點也沒有的。

望著關的緊緊的臥室的門，盧克突然轉了轉眼珠子：
來吧，親愛的，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願意看到我消失。

熙熙嗦嗦收拾東西的聲音，穿大衣的聲音，然後是大門被重重撞上後的餘音，漸漸的，聽不到腳步聲了。
蒂姆趴在臥室的大床上，聽著外面所有這些動靜，直到屋子裡恢復了一片寂靜，都沒有動彈過一下，直到腳步聲徹底的消失了，他才抬起埋在枕頭裡的臉，茫然的看著臥室原木色的門。

盧克走了。
他對自己說。
心裡總有種當發生的這一切都只是個玩笑的想法，打開門，盧克還是鞋也不脫的橫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到自己會懶洋洋說聲「HI」。
可是現在沒有勇氣去打開那扇門，因為打開了也看不到他了。
蒂姆翻過身來，把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輕輕的撫摸著，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天漸漸的徹底黑了下來。

「對不起，寶寶，」過了不知道多久，蒂姆才有了出聲說話的力氣：「我不餓，可我知道你餓壞了，走，我們去吃點東西，現在…………我只有你了。」
站起來的一瞬間蒂姆發現眼前的所有都是模糊的，然後他才發現他在流眼淚。
「真糟糕……」抓起一張紙巾來擦，擦了又擦到頭來發現眼淚越流越多，蒂姆扔下紙巾，小聲的詛咒著，乾脆也不管了，推開門，不經意的掃了本來應該已經空空如也的客廳，卻絕對意外的看見了一個高大的人，很沒形象的胡亂坐在漂亮的意大利制的沙發上，手裡玩著一根煙，煙並沒有點著。

「盧克…………」
「幹嗎？！」
「你不是……你不是剛已經走了嗎？」
「你在臥室，我沒辦法去收拾東西，怎麼走？」說著盧克站起來朝臥室走去，在經過蒂姆的時候他狀似眼角都沒瞧他一眼，可蒂姆搖晃著身體向地板滑下去的一剎那，及時的伸出手臂抱住他的，正是盧克.LEE本人。

「蒂姆？蒂姆？」盧克輕輕拍著他的臉，叫著：「你怎麼了？」

突然睜大的紫色眼睛嚇了盧克一跳，即使那眸子裡正因為盛著滿滿的笑意愈加的動人。

「你小子裝的？！」盧克鬆了一口氣，半認真的質問著，順手放開了蒂姆，可蒂姆並沒有放開他，反而反手摟住他的脖子，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睛，半啟開嘴唇，輕輕問道：
「擔心了嗎？」
「什麼？！」
「你剛才，有沒有為我擔心？告訴我，不許說謊，求你，盧克，告訴我。」

他的眼睛裡有些什麼東西，看在盧克的心裡，讓他覺得那兒澀澀的，所以他坦白了：
「是的，剛才我很擔心你。」
蒂姆眼中掠過不容錯認的喜悅，他歡呼著更緊的摟住盧克，連連給了他好幾個重重的吻：
「不許你走了！盧克，親愛的，寶貝，不許走了！」

盧克心裡自然是高興的，剛想假裝嚴肅的說上一句「你不讓我走我就不走了嗎」來充充場面，蒂姆已經仰起了他那張具有殺傷力的臉，臉上未干的淚痕尤在，更添加上一些盧克以前從來不曾見過的軟弱與無助：
「親愛的，陪著我，我需要你。」

雖然盧克極力的挽回，他的理智還是背叛了他，在蒂姆那雙柔情似水的紫色眼眸下，全體投降了，好不容易剩下的那最後一絲還告訴他：你還猶豫什麼？快答應，然後吻他！
所以盧克堅定的回答了一聲「好的」，然後大力的迎上蒂姆主動奉上的性感雙唇，親了個夠本。

鬧了一場言歸於好的兩個人，親親熱熱的一起做好了飯，吃好了，由盧克主動請纓善後收拾完畢後，他想起了一件事：
「蒂姆，你是怎麼懷上這個孩子的？我看到的資料都說男人懷孕還只是個理論上說著輕鬆，實際上操作起來很困難的事情啊，以後呢？以後你會不會很不舒服？還有，孩子能發育好嗎？還有，定期的檢查什麼的你去哪裡做？別告訴我得去婦產醫院，還有……」

「停，親愛的，提問時間結束，你聽我說。」蒂姆受不了的摀住他的嘴：
「我能懷上寶寶當然是有人幫我，不然我自己怎麼能把胎盤和胚胎移植到我的身體裡來的，幫我的人，是雷克斯。」
「那個人？！」盧克大為吃驚，繼而不滿：「蒂姆，你怎麼能找那個人幫你！你不知道他對你有企圖嗎？！」
「那是以前的事，現在我們是好朋友。」
「去他的好朋友，你有沒有注意過那個蠢貨看你的眼神？不少次了，我都想揍他一頓！」
「我說過，那都過去了，否則你以為我會找他幫忙嗎？」
「可是……」
「好了，別打斷我，寶貝，雷克斯是著名的外科專家，他在聖米格爾有自己獨立的研究室，最重要的是，研究室裡有小型的手術室，上面對他很重視，他要研究的課題，可以自己動一些小的手術而不必向上面報備，我們要利用的，正是這個。」

安撫的摸了摸盧克不悅的臉，蒂姆繼續說著：
「事實上，我和他都對男人是否能正常懷孕生子非常感興趣，恰好雷克斯發明了一種新的藥，本來要應用於女性宮外孕的，可他得不到實驗的機會，有一次他偶爾告訴了我，我一下子就有了自己來生一個孩子的想法，你知道，我一直喜歡小孩子，而且，想到可以有一個屬於我們倆的孩子，這對我太具有誘惑力了。」
「是啊，誘惑的你連我都騙。」
「得了，親愛的，我說過對不起了，」蒂姆也知道盧克只是鬧彆扭，就微笑著切開一個橙子，遞給他一瓣，盧克皺起鼻子拒絕了。

「找到卵子倒沒花太大力氣，可怎麼把你新鮮的精子搞到手讓我很頭疼，所以那次……」
盧克深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那次你把我騙到醫院，色誘我的目的就是這個？！」
「對，」蒂姆多少有點臉紅：「有了這個我開始利用人工受精的方法得到一個很棒的胚胎，大概七周之前，在雷克斯的小手術室裡，他幫我把胚胎和胎盤放到我近腸臟處的網膜脂肪組織上，就是這裡，」

拉過盧克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我也沒想到事情能這麼順利，他……真的就在這裡開始了成長，今天我去拍了一個片子，一個專家告訴我說，他很好，很健康，盧克……你想像不到，那一刻我真的在高興，孕育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而且他是屬於你和我的，這太神奇了，不是嗎？」
盧克看著自己的手，那手的下面，真的覆蓋著一個小小的，將來會呼吸，會微笑，會叫他爸爸的小東西嗎？
深呼吸了一下，盧克略微奇怪的問蒂姆：
「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親愛的！」蒂姆失笑的打了他的頭一下：「寶寶還很小，用你的話說，他現在不比一棵豆芽大，上帝知道豆芽是什麼，如果他能動，我的肚子早就已經，」說著他比劃了一下：「有這麼大了，當然，我知道你不想看到身材走樣大肚子滿臉雀斑的我。」

「沒有…………」盧克抓了抓頭，很是頭疼蒂姆的會記仇：「那是氣話，你知道的。可是我看別人都說男人懷孕相當危險，你不會有什麼事吧？」
「這個誰都無法保證，畢竟這可能是第一次，」看到盧克為此真的皺起了眉毛，蒂姆捧起他的臉啄了一下：「可我自己就是醫生，而且我為了這次的懷孕，已經準備了足夠多的東西，還有雷克斯幫我，他是專家，何況……我還有你，有了你我就有堅持下去最大的動力，盧克，在我知道真的有了個孩子在我身體裡成長的那一剎那，我真的很想抱住你，告訴你我有多愛你，所以，原諒我的任性和我對你的隱瞞，好嗎？」

最後一聲「好嗎」幾乎低的聽不到了，蒂姆靠在盧克的胸前，閉起了眼睛，感覺到盧克的手緩緩的從他的臉滑到他的肩，然後突然的，盧克緊緊的抱住了他，在聽到那聲發自盧克胸腔的低沉而緩慢的「Sure」的時候，蒂姆感到有一滴淚，順著眼角，流到了他上翹的唇邊。

那天晚上盧克和蒂姆的吻，帶著橙子的香味。
那是一種…………甜美多過了酸澀的，很令人陶醉的味道。

4
不像盛夏時的陽光那麼刺眼，冬日裡的陽光，即使看上去很強烈，實際上也都是溫和暖和的。
盧克的面前放著一杯幾乎已經沒了熱氣的咖啡，他本人正對著落地玻璃之外的世界發著呆。

「嗨，盧克，今天怎麼連你也在午休的時候跑到這裡來摸魚？」爽朗的女性聲音，盧克一回頭就看見Tracy那張與他相似的黃皮膚黑頭髮的臉。
「嗨。」

對於這個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國家的女士，盧克免不了帶點老鄉情懷，對她也比對待別的異性親切不少。
「在看什麼？還是只是在發呆，和蒂姆鬧彆扭了？」

面對一貫心直口快的同胞，盧刻苦笑了一下：
「去你的，怎麼會？我只是在想事情。喝點什麼？我請客。」
「橙汁就好。」 Tracy微笑著：「最近過得怎麼樣？蒂姆好嗎？」
「他很好，」就是身體裡有了個孩子，盧克心裡說，「你呢？聽說你從費城回來就同意和PAUL在一起了？」
「八卦總是流傳的最快，是啊，我們同居了，他還不錯，將來也許我會嫁給他也說不定。」
「哦？你不是說立志不找美國鬼子嗎？」
「哈哈，PAUL他是意大利後裔，不算正宗的鬼子。」

盧克也笑起來，突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問：
「Tracy，說真的，你以後會不會生孩子？」
「噗，」 Tracy嗆了一下：「盧克，你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沒什麼，」盧克轉過頭去，剛好看到一位挺著大肚子的孕婦走過：「只是突然覺得懷孕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罷了。」
「不要告訴我你讓哪個女人懷孕了，蒂姆會砍了你的。」

「才不會，我對女人沒那方面的興趣，」盧克無聊的攪動冷卻的咖啡：「說真的，你覺得如果你有了PAUL的孩子，你希望他怎麼對你，或者說，你認為他都應該為你做點什麼？」
「我才沒有時間想這些，我和他離生孩子還差的很遠，如果我決定和一個男人生孩子了，那至少說明我認定了他就是我生命裡最不可缺少的那一個，PAUL嘛，還沒讓我有這樣的感覺。」
「假如，我是說假如你懷了孕，你希望你的另一半做什麼呢？老實說，我為了這個……」盧克及時住了口，把「很困擾」嚥了回去。

「你很奇怪，盧克，難不成蒂姆懷孕了？」 Tracy笑著說，沒注意到盧克的眉毛大大動了一下：「那我當然希望他可以為我付出更多的關心和照顧，孩子是我們兩個人的，而且懷孕，我的天，那是件多麼痛苦的事，女人為了這個得受太多苦了，所以他一定得比平時有耐心，更勤勞也更體貼才可以。」
「懷孕很痛苦啊。」
「當然，光讓我想像一下要適應頭幾個月無休止的嘔吐，和後幾個月那麼沉重的肚子和最後分娩的痛苦我就想放棄要孩子了，為什麼總讓女人承受這個？你們男人也應該懷孕，這樣才公平！」

「就快要公平了……」盧克喃喃的說。
「什麼？」
「沒，沒什麼，我得回去工作了，以後有時間我們聚，BYE。」
「OK,BYE.」

「更有耐心，更勤勞也更體貼。」下午的工作盧克有點走神，他想起蒂姆，說實話，蒂姆懷孕這件事到現在他還是有點覺得不是很真實似的，蒂姆和平時也看不出有太大的不同，除了每天早上的不舒服和家裡堆的滿天都是的酸溜溜的小食品，蒂姆還是那個蒂姆，漂亮，有活力，會罵人更會哄人，盧克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卻真的是不知道「怎麼」去做。

歎了一口氣，把注意力調回到眼前繁雜的電腦數據上，盧克決定今天下了班去接蒂姆，蒂姆工作的聖米格爾醫院離他們的公寓不遠，蒂姆為了健康總是騎著一輛山地車去，想起今天早上自己出門的時候蒂姆比平時蒼白的臉，盧克認為今天還是開車去把他帶回來比較好。

臨到下班前，盧克給蒂姆打了電話，告訴他自己要去接他，到了時間後盧克直接把車開到了醫院的停車場，剛想抽根煙，想了想待會蒂姆就要過來，也就忍下了。
等了沒多大一會的功夫，盧克就看見蒂姆和一個人說說笑笑的走了過來，看清楚那個人是誰後，盧克本能的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盧克，」蒂姆叫他：「下來啊，來跟雷克斯聊聊。」
心裡念叨著和那個臭男人沒話好說的盧克沉著臉打開車門，皮笑肉不笑的說：
「嗨，你好。」
「你好盧克。」對比他來，雷克斯顯得真誠很多：「好久不見，不過總是聽蒂姆提起你。」
「是嗎？」盧克轉向蒂姆：「今天晚上想吃什麼？我請你。」
「肯定沒我的份了？」雷克斯笑著說：「老兄，好好照顧蒂姆，他現在不比以前。」
「這個我當然知道。」
「那就好，那麼蒂姆，明天見，做個好夢。」說著他吻了吻的蒂姆臉頰，沖臉色發青的盧克擺擺手，作勢走向自己的車，突然又折回來，貼著盧克的耳朵說了一句：
「不要對他肛交了！也控制一下你旺盛的慾望，做好禁慾的準備吧，中國BOY。」

蒂姆好笑的看著盧克的臉色由青轉紅，再從紅變成了青，然後趕緊拉住欲衝向雷克斯的他，說：
「好了，盧克，咱們走吧，我餓了，我們去喝中國湯。」

在車上的時候盧克還是一直板著臉，蒂姆坐在旁邊，突然開口說：
「剛才雷克斯跟你說什麼了？這麼生氣？」
「沒什麼，我只是不喜歡讓他來插手你和我之間很私人的事情！而且我真的討厭看到他那張好像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懂的難看的臉！」
「他和你說了？」
「如果你指的是關於我們做愛的建議，那麼是的。」
「呼……」蒂姆仰頭靠在椅子上：「那傢伙，真是夠囉嗦，本來我想自己告訴你的。胎盤是連在我的大腸上的，所以我們不能……你明白，否則會造成擠壓，對寶寶很不好。」

「蒂姆，」在等一個紅燈變綠的間隙，盧克突然很鄭重的說：「我該怎麼做？」
「啊？」蒂姆顯然沒想到他有此一問，疑惑的反問道：「你指什麼該做什麼？」
「不，」盧克看到前面的車開始移動，連忙換檔啟動了車子：「當我沒說過，我們好好吃一頓去。」
「嗯。」蒂姆也沒追問，閉上眼睛，小憩了一會。

晚上吃的飽飽的兩個人剛一回家，盧克就又開了袋鮮奶遞給蒂姆：「喝嗎？」
「不要，我夠飽了，再吃就要把寶寶擠出來了。」蒂姆扮了鬼臉：「我想洗澡，一起好嗎？」

盧克有一瞬間的猶豫，他們以前一起洗澡的最後就只有一件事：瘋狂的做愛，問題是現在……
「在我脫完衣服之前不進來的話，就沒有機會了。」

盧克的思想鬥爭在看到蒂姆扔出來的內褲的一瞬間結束，進去浴室後他看到了令他滿意的一幕：蒂姆只穿著一件襯衫，微笑著在熱氣蒸騰的空氣裡等著他。

「別急，親愛的，瞧，我……還給你剩了一件…………」
盧克一把拉過他，略微一低頭，擄住了那張甜美的嘴唇，在激烈的一吻中間，慢慢的，輕輕的脫掉了那件襯衫。
線條優美的鎖骨，稍微單薄了一點的肩膀，結實的胸膛，修長的腿，挺俏的臀，盧克緩緩的撫摸過這具美麗而熟悉的身體，滿意的看到那白皙的膚色漸漸變得粉紅起來。
「寶貝，你真是太美了…………」
「嗯……謝謝……」

盧克的愛撫很快有了效果，蒂姆喘息著靠在他的肩上，盧克已經感覺到他下身的慾望觸到了自己的大腿，浴室的噴頭還大開著，盧克半脫半抱的把蒂姆弄過去，讓熱水流過他的身體，而他，則蹲下來，含住了那不安分的晃動著等待安慰的東西，套弄起來。
「啊…………」

蒂姆的身體後仰，熱水順著他的頭髮源源不斷的流著流著，很快他就分不清楚渾身散發的高昂熱量是因為這水，還是因為愛人熱情的嘴巴了。

在浴室裡折騰了足足一個小時，兩個人終於都滿足而疲憊的擁抱著走了出來，回到臥室，仍然難捨難分的吻著。
「這樣是不是也可以？」突然，盧克聽到蒂姆低低的問著。
「什麼？寶貝？」
「我們這樣也可以很快樂。」蒂姆用了肯定句，順便親了下盧克疑惑的眼角：「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們的性生活有什麼變化。」

「蒂姆……」消化完他說的話，盧克感到哭笑不得：「難道你以為我今天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
「你沒有嗎？」
「不是啊…………」盧克拉長了聲調，無奈的看著趴在床上的愛人：「我那時問你我該怎麼做，只是想問問你，對於懷孕的你，我能做些什麼，我該為你做些什麼，你知道，」說著盧克的臉有點紅：
「我總覺得你有了孩子在肚子裡是件很……很了不得的事，可是看你又和平時沒有太多不同，你一樣去上班，一樣騎車去，一樣和我開玩笑，可我總想……總想你能夠依靠我，我是說，起碼在你懷孕的這些日子裡，我希望我可以當你的支柱，但我又不清楚到底具體我該怎麼做，也沒法去問什麼人，因為你是男人。啊啊，總而言之，蒂姆，這幾個月你可以盡情的使喚我，不要客氣！」

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堆話，盧克停下來才發現蒂姆一直悶頭在笑。
「幹嗎啊你？」不滿的輕輕踢了肩膀抖個沒完的情人一下：「我可是很認真的在說，也很認真的在發愁該怎麼跟你說，你給我嚴肅點！」

「盧克……」突然間蒂姆抬起頭撲過來抱住他的脖子，捧著他的臉狂親了一氣：「你好可愛，我愛你，寶貝，我愛你。」
「什麼啊，你有沒有好好聽我說話？」
「當然，每一個字我都記住了，盧克，只要你一直在離我最近的地方，我可以隨時看到你，撫摸你，吻你，這就夠了，足夠了。」

那直直的注視著盧克的紫眼睛裡有一層薄薄的淚光，盧克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撥弄著覆蓋在上面的，濃長的睫毛。

「當然，我也不會放過可以使喚你的機會，畢竟這可不是隨時能碰上的運氣，可以奴役懶得能上吉尼斯記錄的你。」
「喂，不許詆毀我的個人名譽。」
「來，抱我去客廳的沙發，我想看電視，再搾一杯橙汁給我，僕人盧克。」

蒂姆意料中的盧克暴走並沒有出現，相反的，盧克露出了一種近似於放了心的表情，湊過來吻了吻他，居然一切照辦了，
輕輕的把懷裡抱著的人放在沙發上，再蓋上一條毯子給他後，盧克剛要走向廚房的時候蒂姆拽住了他的衣角：

「我是不是重了？」
盧克認真的想了想：
「還好吧，不過你最近吃的那麼多，重也是意料之中的。」
「有一天你會抱不動我的。」

盧克大大的咧開嘴巴笑了起來：
「才不會有那麼一天！」
蒂姆也跟著笑了起來，放開手：
「我的橙汁，請快點。」
「YES SIR！」

端著一杯顏色誘人的橙汁走出來的盧克看到蒂姆已經合上了眼睛，鼻息沉沉的睡著了，他的雙手交叉著放在腹部，那手隨著他的呼吸微微的上下動著，盧克放下杯子，走過去，跪在沙發前，把耳朵貼上了蒂姆的手，那依然平坦的小腹自然什麼動靜也沒有，可盧克的嘴角，卻漸漸的掛上了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的微笑。
「孩子……我好像…………越來越想看看你了……」
盧克抱起是比以前重了些的蒂姆，悄悄說著，那語氣裡多少帶著的不好意思，讓他懷裡的人，也跟著露出了笑意。

夜深了。
乳黃色紗一般的燈光從臥室的牆壁上照下來，籠罩著床上相擁而眠的兩個，哦不，是三個人。

5
某日
盧克和蒂姆在床上，一起研究著蒂姆的肚子。

「我還是覺得比以前大了點。」蒂姆平躺在床上，盧克的頭鑽在被子裡，從裡面說著，聲音聽上去有點發悶。
「是嗎？可是剛三個多月，能看出來嗎？」
「可以的，」盧克摸了摸蒂姆的肚子：「你以前可是魔鬼身材，一點小肚子也沒有。」
「去你的，」蒂姆怕癢的踢了盧克一腳：「快出來，別摸我了。」
「蒂姆，不許這麼暴力，當心孩子跟你學。」

盧克的頭還是藏在被子裡，煞有其事的說。

「得了吧，至少寶寶的脾氣像我比像你要好的多。」
盧克沒有答話，他的嘴忙著輕輕的吻著蒂姆身體的一個部位，成功的讓蒂姆閉了嘴，身體也跟著扭動了一下。

「唔唔…………盧克，別鬧我……」
盧克繼續動著嘴，蒂姆的震顫更大，兩條腿在被子裡一個勁的踢著盧克，手也跟著伸進去，抱住盧克的頭左右的晃悠他，盧克反手抓住他的手，正當他們糾纏著鬧成一團的時候，電話鈴響了起來。

「Hello？」響了好幾聲，蒂姆才掙脫盧克，笑著拿起電話，聽了一聲就遞給了盧克，用嘴型無聲的說著：
「你媽媽。」

盧克看了他一眼，接過電話：
「喂？媽？」

「……啊！是嗎？還有一個星期就除夕了？我忘了，真的給忘了。什麼？不知道啊，公司請假是要提前兩周的，對，真的，媽，不是找借口，我也想回去看看，真的給忘了，這邊沒氣氛嘛，媽，媽…………」

訕訕的望著被掛斷的話筒，盧克沖一直看著他的蒂姆苦笑了一下：
「生氣了。」
「再打過去，告訴她實話。」
「什麼實話？」
「你們公司對你們這些華裔的高級人員有三天的特別假期，可以直接休息，你就能回洛衫磯過春節了。」

「你知道的倒是比我還清楚。」
「那是因為有人曾經得意的告訴過我他比我多三天的假期。」
「如果我不回去，我們就能好好呆一會，最近你和我都很忙…………」
「不巧，我那幾天應該也很忙，不能好好陪你，」蒂姆笑了笑：「盧克，別因為我懷孕了就對我這麼特別，我很清楚你很想回家看看你的父母，去吧。」
「那你和我一起回去，我媽媽可是會做很多有營養的好吃的，正好可以給你補身體。」
「算了吧，又不是沒回去過，上次搞的你全家都沒過好，而且這次我不認為我還能有那麼強的心理防線可以看到那些…………總之，我在家等你就好。」
「蒂姆。」

盧克攬過他的頭來抱住：
「別這麼說，他們不是非要針對你。」
「我知道，可是我和你家人之間理解起來有困難，不如我們都退後一步，只要我們都是愛你的，總有一天能化解開吧。」
「是的。」盧克低聲回答，吻上蒂姆的唇：「是的。」

幾天後，美國各個華人扎堆的地方，都開始洋溢起過節的氣氛，精明的商家也不失時機的推出春節的各色禮品賀卡之類的東西，盧克挑了幾樣吃的用的，再給兩歲的小侄子買了一堆玩具，坐著飛機回到了父母所在的洛衫磯。才一出來就看見大哥衝他揮著手。
「小三，這裡！」
「哥，不是說了不用來接我的嗎？」盧克看到久違的大哥，也是滿臉笑容。
「沒用啊，媽在家一天到晚的念叨你，還不如出來接你，耳根子清淨些的好。」
「這到也是，媽和爸都好吧？」
「好，」一邊往停車場走，盧克的大哥一邊說：「他們都挺想你的，聽說你能回來高興壞了，老小嘛，總是最受寵的。」

把盧克帶回來的大包小包都堆進車裡，哥倆一路說笑著回到了燈火通明的家，還沒進門，小侄子已經尖叫著衝了過來：
「叔叔！我的禮物呢？」
「不敢忘了你，小皇上，都在你爸車上呢，有最新款的Blood fighter哦！」

小傢伙開心的衝向車子，後面有人叮囑著：
「慢點，小波，看摔著。」

「媽，」盧克走過去摟住老人的肩：「您氣色真好。」
「嗯，我是『氣』的顏色真好。」
「我這不是排除萬難的回來了嘛？」
「諒你也不敢大除夕的連個影子都不露，你爸在屋裡，快去瞧瞧他去，盼了你一天了。」
「哦，好，」盧克回答著，摟著老媽的肩膀走進了屋子。

和樂融融，和樂融融。
除夕，李家（還有人記得盧克老兄的中國姓嗎？）的飯桌上，老老少少坐了滿滿一桌子的人，中央是一個大大的酸菜火鍋，周圍一圈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媽媽自然是樂得早就合不攏嘴，連一向嚴肅的爸爸的臉，都在火熱熱的氣氛中變得分外的輕鬆起來。
盧克看著這一切，尤其看著大嫂細心的挑去平魚的刺，再笑瞇瞇的放到小侄子的碗裡，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了家裡一個人的蒂姆，當然，他很清楚蒂姆一點也不會覺得在春節的時候一個人在家有什麼不對的，但是他就是忍不住的在意，忍不住的總覺得自己應該在這個時候陪著他。

「叔叔，叔叔，」才兩歲多的小傢伙吃的差不多了，跑到盧克的跟前，抱住他的腿，軟軟的叫著。
「幹嗎？小天使？」盧克回過神來，一把把小東西抱到膝蓋上：「想要壓歲錢先磕頭哦。」
「才不是，那個漂亮的叔叔呢？媽媽說能看到他的。」

童言無忌。
卻讓一時火熱的家庭氣氛曖昧的沉默下來。

「小波，回去你媽那裡！」李爸爸放下筷子，沉聲對孫子說著：「小孩子不要亂問問題！」
「爸爸，您怎麼對他說會不利於他的教育的，小孩子當然可以問他想知道的問題，」盧克的大嫂雖然是中國人，作風卻很洋派，也不覺得怎麼頂撞自己的公公有什麼不對的：「說真的，盧克，蒂姆呢？他不來了嗎？」
「他…………有事，醫院忙。」盧克趕緊轉移話題：「嫂子，你當初有小波的時候很辛苦吧？」
「嗯，是啊，懷他的時候可是吃了不少苦，多虧媽媽照顧我，」說著她對李媽媽大大的笑了一下：「那時候我什麼都吃不下，就想吃您燉的老母雞。」

「是啊是啊，」李媽媽把孫子疼的了不得的抱起來：「這個小東西，跟著你媽媽吃了多少雞哦，生下來就白胖白胖的，看著好喜歡。」
「媽，」盧克突然眼睛亮閃閃的問：「嫂子一直在吃的老母雞是不是對懷孕很有好處的，您教給我怎麼做好不好？」
「你？」李媽媽瞟了一眼兒子：「你學這個幹什麼？你又不能生個孫子給我。」
「我……」盧克想了想讓母親知道蒂姆懷孕可能造成的文化衝擊，決定隱瞞真相：「我替一個朋友問問，他們不知道懷孕的人該注意什麼，您就告訴我吧。」

「說起來哦，」李媽媽哀怨的說：「你長得比你大哥還好，要是有個孩子不知道怎麼可愛呢，哎……」
「如果你和蒂姆能生個孩子也好啊，」大嫂插話：「他漂亮成那樣…………」
後面的話在李爸爸凌厲的眼光下收回，識時務者，俊傑也。

盧刻苦笑，心說你們還別說，現在我們倆還真的就有了個孩子呢，老爸老媽要是以後突然瞧見一個長得酷似自己的孫子，得怎麼樂啊。
盧克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象此刻一樣感激蒂姆的異想天開和先斬後奏。

「媽，告訴我吧，我那個朋友專門拜託過我的，說是咱們中國人有秘方，說出來震震他們去。」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李媽媽被兒子一頓馬屁恰到好處的拍下來，自然是知無不說全套奉送，聽得盧克暈頭轉向，看著兒子怎麼都不開竅，李媽媽大有親自過去調教的意願，嚇得盧克找出白紙若干鋼筆一支，記得清清楚楚。他大嫂在他奮筆疾書的空隙偷偷地問了句：
「盧克，你確實沒幹什麼對不起蒂姆的事嗎？譬如你在外面搞大了一個女人的肚子什麼的？」
「嫂子，」盧克皺起眉毛努力的想李媽媽剛才說的是什麼來著，一邊回答說：「我縱有這個賊心，也沒那個賊膽，何況我連賊心都沒有，哎，媽，您剛才說孕婦得穿軟底的鞋，這哪兒有的買啊？」

三天前，盧克回家的時候，帶著大包小包，三天過完了，他回去的時候，帶著大包小包和為數不少的中包。
慈母手中線，原本就是遊子身上的衣啊。
就這麼著李媽媽還覺得沒給兒子帶足呢。

沒讓蒂姆來接機，盧克在機場叫了計程車回了家。
半夜的機票價格是有折扣的，所以盧克看到黑漆漆一片的家，也是在情理之中。
付過錢，吃力的扛著背著拿著掛著一堆的東西，盧克正在找鑰匙，門就開了，裡面站著的，正是小別了三天的蒂姆，穿著厚實的睡衣，他微笑著對盧克伸出手：
「歡迎回家，親愛的。」

看到他的這個時刻，盧克才發覺自己真的是一直在深深的掛念著眼前笑得很開心的這個男人的。
扔下一地的東西，盧克投入大張著歡迎他的兩條手臂當中，反手抱住了蒂姆：
「謝謝，蒂姆，我很想你。」
「我也是。」

免不了的一頓纏綿許久的吻結束後，蒂姆坐在沙發上，看盧克收拾帶回來的一堆東西。
「冰箱早就為你騰空了，盧克，去把那些可能壞掉的東西放進去。」
「哦，好，蒂姆，你一定不知道我這次回去有什麼收穫。」
「是什麼？」
「現在…………」盧克走近他，半蹲下來，好心情的笑著說：「不告訴你。」

蒂姆瞪著他，突然噗哧一笑，把額頭貼上盧克的：
「我猜是驚喜，對不對？」
「保持神秘。」
盧克也笑著，使勁的頂了頂蒂姆的頭：
「快去睡吧，你不該等我等到這麼久的，這三天你還好嗎？」
「我很好，」蒂姆引導著盧克把手放在腹部：「他也很好，但是我們兩個都很想你，所以我們決定等你，也決定不要再睡缺了一個人的床。」

盧克停下所有動作，靜靜的看著蒂姆，突然把他抱了起來：
「我們一起去睡吧？」
「樂意之至。」

美麗的讓人目眩的笑臉，引得盧克就著還抱著他的姿勢吻了下去，蒂姆「唔」了一聲，輕輕的勾住他的脖子。
吻，在不停的加深，人，早已經陶醉的不知所以了。

第二天，盧克在下班前請了三個小時的假，開著車衝向了布法羅的China Town，照著老媽開的單子一頓買，然後匆匆忙忙的回到家裡，繫上圍裙，又是一頓忙碌。

蒂姆到家的時候，先是聞到一股莫名的味道，然後看到廚房裡白煙裊裊，要不是盧克聽到聲音出來了，沒準蒂姆還真的會打個911什麼的。

「盧克，你在幹什麼？這味道是什麼？」
「等等，蒂姆，你回臥室，在床上等我。」
說著，盧克推著蒂姆到了臥室，滿懷信心的說：
「今晚，請準備品嚐盧克.LEE先生的拿手好菜。」

說完他行了個禮，後退著出了臥室，蒂姆挑高一邊的眉毛和嘴唇，好笑的看著他，乾脆真的躺在床上，喃喃自語的說著：
「寶寶，讓咱們看看你的另一個爸爸能做出什麼來吧。」

大概又過了將近兩個多小時，盧克才款款的走到臥室，衝著幾乎快睡著的蒂姆一彎腰：
「先生，菜全好了，請問您需要我抱您過去還是親自走過去呢？」
蒂姆笑著跳下床：
「給不出小費的我，還是自己走過去的好。」

飯廳的方形桌子上擺滿了一桌子的東西，大多冒著熱氣，中間有一個很大很大圓形的，好像用陶瓷之類的東西做成的器皿，蒂姆好奇的打量著，問著身後的人：
「盧克，這是什麼？」
「正宗的……英語怎麼翻譯，這是沙鍋，最適合用來燉湯，是中國特有的。」
「是嗎？中國的飲食文化真有趣。」
「來吧，坐下，」盧克拉開椅子，蒂姆坐好，看著他把那個沙鍋打開，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傳出來，蒂姆本能的皺了下眉頭，盧克沒看見，他小心的盛出一碗湯，放在蒂姆面前：
「人參當歸老母雞，中國秘傳的補胎妙方，而且味道鮮美，希望孕夫先生您滿意。」

「去你的，」蒂姆笑著，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眼前味道奇異的東西：「就這麼直接喝嗎？」
「當然，快嘗嘗，我弄了三個小時呢。」
看著情人興奮的樣子，蒂姆歪了歪頭，舀了一勺帶了塊雞肉的湯放進嘴裡。

「怎麼樣？」盧克幾乎趴在蒂姆面前，仔細的觀察著他：「還不錯吧？」
「嗯…………」蒂姆的眼睛努力的睜了睜，用了全身的力氣調出一個笑容：「還不錯……對不起！」
說著他推開椅子衝向洗手間，開始狂吐起來，盧克先是徹底愣住了一會，反應過來後連忙跟了進去，扶住蒂姆的身體，輕輕順著他的後背，等蒂姆好不容易直起身體後，盧克倒了一杯水給他，自己拿過面紙擦著他的嘴角，然後看著蒂姆蒼白的臉色，他垂頭喪氣的說：
「對不起，我以為……其實是我媽媽說…………」
「不用道歉，盧克，我最近很容易吐，你也知道的。」

盧克沒說話，看他一副消沉的模樣，蒂姆故作輕鬆的問著：
「盧克，那湯是怎麼做的？你媽媽說了些什麼？」
「那個……是用一隻活雞熬出來的，裡面還有人參和……一種中藥，我媽媽說這樣弄給懷孕的人吃很好，可能是我哪裡做壞了，改天我打電話去問問，你好點了沒有？」
「吐過了就舒服了。」蒂姆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盧克，親愛的，我想不是你做的方法有問題，是我的飲食習慣接受不了那麼油膩的東西，事實上，比這個清淡許多的東西我只要一看就會反胃，事先沒告訴你，讓你白忙了。」

盧克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我去倒掉那個。」
「不用吧？你自己可以吃的，不是嗎？」
「也對……那你吃什麼?」
「等會再幫我叫個比薩和海鮮湯就可以了。」
「好。」

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飯廳，雞湯已經結了一層油在上面，盧克看著黃油油的一層，苦笑著搖了搖頭，心想果然，這東西太油了，連自己都沒法直接喝它，怎麼就拿到了蒂姆面前去了呢？
舀了幾勺湯，扔進去一包媽媽給帶上的掛面，打了個雞蛋下去，弄好後端了一碗到客廳裡，看見蒂姆躺在沙發上，怕他聞到味道又想吐，連忙就要回廚房去吃。

「盧克？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沒想到蒂姆坐了起來，抽了抽鼻子，問著：「好香啊。」
「這個？」盧克看看手裡的麵條：「這個就是剛才讓你不舒服的元兇，只不過稀釋過了，又加了點麵條而已。」
「唔，可是真的很香，讓我很有食慾，能給我嘗嘗嗎？」

「當然，」盧克連忙把碗放到他面前，回廚房拿了把叉子給他：「你可以用這個吃麵。」
沒等他再多說一句話，蒂姆已經大吃特吃起來，而且不僅僅是盧克，連他本人的臉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好吃，真的好吃，盧克，這和剛才那個，的確是同一種湯嗎？」
「千真萬確，」盧克撓了撓頭：「只不過這個加了點水，你真喜歡嗎？」
「當然，我現在可不會為了讓你高興委屈了我的肚子。」說話間蒂姆嚥下了最後一根麵條：「太棒了，以後再做給我吃這個。」
「沒問題！」高聲而且高興的回答著，盧克滿足的看著空空的碗，對蒂姆說：「以後得加蔬菜進去，我媽媽說，懷孕的人一定要多吃蔬菜和水果，尤其是蘋果，我買了很多給你，別老啃那些酸的掉牙的檸檬了。」

「盧克，」蒂姆靠在他身上：「別告訴我你對你父母說我有孩子了。」
「怎麼會？他們會嚇出好歹的，我只是說有個朋友懷孕了，不知該怎麼辦，媽媽就告訴我好多的事情，等以後慢慢說給你聽。」
蒂姆沒回答，只是又往盧克的身上湊了湊，嘴角的微笑變的深了一些。

6
「蒂姆？蒂姆我去上班了，早飯在桌子上，提醒你一句，再賴床的話你今天就遲到遲定了！」

一個清爽的早上，盧克.LEE臨出門之前，對著還賴在床上的戀人叫道。

臥室裡的人一聲都沒出，盧克笑了笑，剛想出門，突然聽到蒂姆叫他的聲音，微弱的，緩慢的：
「盧克……進來一下……」

「怎麼了？」盧克的心裡突然升起一種不妙的預感，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過去推開臥室的門：「蒂姆？」

蒂姆縮成一團，雙手放在肚子上，他的頭幾乎藏在他的胸前，盧克看不到他的表情，卻不自覺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蒂姆，出了什麼事？」
「盧克……」蒂姆勉強著抬起頭，從床頭的櫃子的抽屜裡拿出一張紙條：「我很不舒服……你打這個電話，叫雷克斯過來一趟……謝謝……」

盧克什麼也沒說，先去打了電話，雷克斯答應了立刻就到後，他掛斷電話走回臥室，蒂姆維持著那個姿勢躺著，盧克坐下來，抱住他的肩，輕輕的問：
「很不舒服對不對？」
蒂姆握住他的手，點了點頭。
「要不要喝杯水？」
蒂姆搖搖頭，盧克加大了握緊他手的力度，那手涼的讓人發慌，盧克只覺得他從來沒這麼盼望著看到雷克斯過。

大約三十分鐘後雷克斯一臉凝重的敲響了盧克和蒂姆的家門，他一句話都沒多跟盧克說，逕直走進臥室，低低的問了蒂姆些問題，禮貌的很欠扁的把盧克請了出去。
盧克在外面一刻也坐不踏實，臥室裡安靜的連客廳的大鐘滴滴答答的聲音都聽得分外清晰，甚至連心跳的聲音都彷彿聽得到一樣。

「lee先生？」好不容易雷克斯終於打開了臥室的門，對著正在外面兜圈子的盧克說著：「請你進來。」
那聲「lee先生」聽得盧克渾身發麻，硬著頭皮走進臥室，蒂姆半坐著靠在床頭，臉色已經好了不少，盧克用眼神問他覺得如何了，得到蒂姆一個微笑，微笑裡隱約有著不安。

「lee先生，我還以為我曾經給過你忠告的，」雷克斯不無嘲諷的開口說道：「關於建議您節制您旺盛的性慾的問題。」
盧克的臉「刷」的一下變了顏色。

「雷克斯！」不悅的低聲嚷出來的人是蒂姆：「別這麼對他說話，請你尊重他！」
「別生氣，蒂姆，」盧克按下他，讓他躺好：「你好好休息最重要。」
說著他轉頭看著雷克斯：
「那麼現在，尊敬的醫生大人，請你告訴我他怎麼了？我又犯了什麼大錯？」
「性生活過度，導致連接胎盤的大腸和腹腔膜有輕微的異變，如果繼續下去，有流產的危險，需要注意的是：蒂姆是男人，他流產可不像女人那樣，也許躺個兩三天就沒事了，如果他現在流產，絕對會引起人工子宮提前脫落，造成大出血，大出血的死亡率，我想不用我多說什麼了吧？」

雷克斯板著臉，冷冷的說，然後看著盧克：
「如果你還不想失去蒂姆，現在就得節制。」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雷克斯，蒂姆現在還好嗎？」

雷克斯上下打量了盧克好幾眼：
「現在應該沒事，我已經處理過了。」
「再次感謝，那用我開車送你回醫院嗎？」
「不，謝謝，」雷克斯顯然對盧克的態度有些出乎預料：「我自己開車過來的。」
「那好，我來為你開門。」

說著盧克大步走向門口，拉開門，狀似恭敬的一彎腰，用中文說了句：
「慢走啊您，當心螞蟻給絆著。」
「你說什麼？」
「我說您開車小心，別撞到小動物。」盧克笑容可掬。
雷克斯收拾了一下東西，又對蒂姆說了幾句話，轉身出了門，臨走前他拍了拍盧克說：
「老弟，剛才才像你本人，一個對我太禮貌的盧克.lee，可是會讓我晚上做噩夢的。」

說完他就跑了，剩下盧克哭笑不得的關了門回到蒂姆身邊。
「沒生氣嗎？」看他靠近過來，蒂姆伸手撫著他的臉，笑著問：「你今天對雷克斯的態度能嚇壞他。」
「我哪有那麼惡，」盧克低下頭：「還說呢，我簡直是被他嚇到了，你怎麼都不告訴我，我還以為只要不做完全套的就不會有事呢，做……那樣做也不能過分啊？你告訴我嘛，不然你真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嘴裡雖然說的是埋怨的話，手裡卻一下下的撫弄著蒂姆的頭髮。
看他真的無精打采的樣子，蒂姆微微的紅了臉：
「我也沒想到影響這麼大……也許我們真的做的太過分了？」
盧克也覺得臉上有點發燒，兩個人一起在回想昨天晚上在這張床上發生過的事，然後異口同聲的說了出來：
「是過分了……」

「對不起啊，寶寶，」蒂姆輕輕摸著已經微微的有點隆起意思的肚子：「你兩個爸爸很相愛，而且我們真的不知道這會對你有這麼大的影響，原諒我們好不好？」
盧克也跟著伸出手放上去：
「那個……以後不會了，你不要鬧，不然你可就看不見你這麼帥的兩個爹了，親愛的小東西。」
說完盧克把嘴放在蒂姆的肚子上，輕輕的吻了一下，然後抬起頭看著蒂姆，堅定的說：
「蒂姆，我們禁慾吧，一直到你把寶寶平安的生下來怎麼樣？」

「啊……」蒂姆猶豫了一下：「可是你……」
「我可不想被那個倒霉的雷克斯指認成色情狂，大欲魔什麼的了。」
「盧克，我很擔心，沒有性生活，我們能很好的維持我們的關係嗎？」

「以前我不敢保證，現在我可以，」盧克又吻了蒂姆的肚子一下：「現在牽絆住我們的，已經不僅僅是我們兩個人了，不是嗎？我們共同擁有一個他。我認為我們可以試試，試試看除了相愛和做愛，我們也還能在一起。」
「在一起的意義呢？」蒂姆偏過頭問：「那樣我們算是憑什麼關係在一起的呢？」
「愛人，親人，朋友，甚至可以是兄弟手足，蒂姆，」盧克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對他說：「我希望我們的關係可以很長久，兩個陌生的，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如果想這樣，僅僅有愛人的關係可以嗎？我很懷疑，所以趁著我們共同有了一個孩子，我想你和我的血，就能混在一起，讓我們現在可以做愛人，等以後老了，可以做伴侶，你覺得怎麼樣？」

蒂姆在聽的時候一直低著頭，聽完了很長時間都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盧克不無緊張的注視著他，他明白，他會這樣想的來源，其實植根於他的祖國的傳統，而蒂姆，未必會贊同。
慢慢的，蒂姆抬起了頭，盧克意外的發現他那對漂亮的眼眸裡有些亮閃閃的東西，沒容的他再細琢磨，蒂姆已經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脖子，貼著他的耳朵，熱烈的說著：
「親愛的，我認為，你的主意……簡直棒透了！」

在吻住愛人主動送上的甜美雙唇前，盧克有些奇怪的覺得，原來東西方人的差異，也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大。

「午飯想吃什麼？我弄給你。」綿長的一吻結束後，盧克用指腹抹去蒂姆眼角的一點濕潤，很溫柔的問著。
「你不用去工作了？」
「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我正在跟公司申請一份一年的SOHO協議，如果成功的話，我可以在家工作，順便照顧你。」
「聽上去不錯，但是不會對你的事業造成影響嗎？我很不希望因為我的原因，影響你個人的事業什麼的，這個我們以前就有默契。」
「也不會，我是高級的工程人員，在家裡一樣可以很好的工作，而且這事正在協商中，如果公司覺得這樣對公司不利，他們也不會同意的。放心吧，還有，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兩個人都應該以這位女士或是先生的安全為重，對不對？」

蒂姆順著他的目光也看了看孕育著「這位女士或者先生」的地方，笑了起來：
「盧克，你越來越有准爸爸的架式了。」
「承蒙誇獎，請稱呼我為一直在努力的盧克。」
「那麼我要吃鵝肝餡餅，配海鮮蔬菜湯和烤小牛肉，還有你上次買的那種甜椒很不錯，葉酸豐富，來兩三個好了，再來一小塊乳酪什麼的，就差不多了。」

「嗯嗯，都記下來了，就這些？」
「你覺得少？」

盧克想了想：「我覺得足夠餵飽一車的人了。」
「去你的，」蒂姆扔過去一個枕頭砸他：「那就快去吧，我還想躺一下。」
「對對對，你是應該再休息一下，醫院那邊要不要打個電話請假？」
「雷克斯會幫我請的。」
盧克翻了個白眼：
「那好吧，那麼我去買東西，你乖乖睡一下。」
「No problem.」

替蒂姆把被角掖好，盧克出門去採購，在他的背後，蒂姆一直注視著他，努力的聆聽著他一舉一動發出的聲音，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了，直到他的腳步聲漸漸地遠去了，才戀戀不捨的閉上眼睛，喃喃自語的小聲說著：
「這麼依賴一個人，是好事嗎…………」

沒有人可以給他答案
從來，都沒有人可以得出這個問題的正確答案，不是嗎？


7

「蒂姆，你一定猜不到今天誰給我打了電話！」

某一天傍晚的時候，盧克.LEE一回到家，就興沖沖的對比他提早回家，正端坐在電視前觀看胎教錄像的戀人說：
「是WILL！WILL啊！他從南美洲的森林活著回來了！他說今天晚上會在老地方辦個盛大的雞尾酒會，HILL,BEN他們都會去的！啊啊，蒂姆，算起來這是咱們那幫人多久以後再聚到一起了？有沒有五年了？」

盧克自己激動的說了老大半天，才發現蒂姆根本就如同老僧入定的一般對他不理不睬，不禁掃興，坐到蒂姆的面前擋住電視屏幕，盧克哀怨狀的接著說：
「蒂姆，你怎麼都不理我？」
「你犯了兩個錯誤，盧克，」蒂姆揮揮手讓他走開：「第一，那個WILL才去了四年多根本不到五年，第二，請不要把我算進你們那一群人當中去，你清楚我可從來沒暗戀過那個只長著五根頭髮的怪物。」
「我也沒有！那都是你自己亂猜的，從來都是！」
「如果沒有的話為什麼我每次說你都這麼氣急敗壞的呢？聖經裡說，心懷篤定的人從來都鎮定自若，你這個樣子本來就說明你心裡有鬼。」

「蒂姆！」盧克抗議的嚷著：「我以為那些事早在WILL出國之前就解決了的！而且你說過你信任我，何況如果真要說起戀愛經歷來，你的遠遠比我的要豐富多彩的多的多！」
「那又怎麼樣？我所有的事都很坦白的告訴過你，盧克，請注意你剛才的用詞，你用的是類比的『戀愛經歷』，這麼說你和那個沒頭髮的傢伙以前的確有一腿了？這你可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我不懂你幹嗎今天這麼跟我找茬，蒂姆，」盧克悶聲的說：「本來今天我很高興的，這麼說你今晚也根本不會和我一起去了？」
「即使不是什麼你的親朋好友回來了，我也一樣不能去喝雞尾酒，盧克，如果你忘了原因我會宰了你。」

「忘了原因？！蒂姆，你要講道理！兩個多月了，我是怎麼做的，我一下班就回家給你做飯，一根煙都沒有抽過，而且我還一直克制著不和你…………總之我以為你對我沒有這麼大的不滿！」

蒂姆站起來，掃了他一眼，淡淡的說：
「沒有，我怎麼會對你不滿意呢？反正今天晚上我肯定不去，你去的話盡量別喝醉了，如果喝醉了就別回來了，像我們以前那樣，偶爾各自有各自的夜生活，這沒什麼不好。」

盧克還是哽著脖子，大有一副要和蒂姆理論一番的架式，忍了又忍，還是給忍了下去，獨自坐在諾大的客廳生悶氣。
本來以為至少能把他帶出去稍微輕鬆一下的，本來以為他最近一直在家裡悶著會很不習慣的，沒想到這傢伙居然甩閒話給自己聽！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驀然，盧克用中文大聲的吼道，反正蒂姆也聽不懂。

獨自一人躺在臥室床上的蒂姆當然聽到了盧克媲美驢子叫喚的聲音，雖然不懂，大概也知道外面那個人在生氣，蒂姆有點煩的拉起被子蓋住自己，蒙上頭。
本來真的沒想著要像剛才那樣和盧克說話的，本來看到他這麼高興的樣子也很高興的。可是忽然就看著他那種為了另外一個人激動成那樣的德行非常的不滿，也不想讓他出去，蒂姆很不喜歡，甚至是很討厭自己會這麼想，更痛恨根本無法控制這樣想的自己。
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他們兩個，都擁有各自相當獨立的交友空間和屬於自己支配的時間。

我變得越來越討厭了吧。
不，不是的，現在我這個情況…………
可是又不是女人，幹嗎要這麼黏著盧克？懷孕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這麼對他說的，也是這麼一直告訴自己的嗎？
我現在到底是怎麼了？！
蒂姆一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扶住隱隱發脹的頭，不，這樣不行！

推開門，蒂姆走近盧克的身邊，只是看著他，蒂姆卻清晰的感到心中有那股巨大的浪潮，想抱住他，想就這麼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覺，不，其實只要讓他在身邊呆著心裡就會很踏實了，只要看到他，感覺到他………………

勉強壓抑下伸出抱住盧克的手，蒂姆垂著頭輕輕的說：
「剛才我很抱歉。」
「唔。」盧克愛搭不理的，「你還知道啊？」
「你現在再不準備一下晚上出門會遲到的，去洗個澡，換上衣服，你得讓WILL那傢伙知道，當年他輕易放過你是個多麼大的錯誤。」

「蒂姆……」聽他這麼一說，盧克也撐不起受害大爺的面具了：「你清楚，我和他不會有什麼的，那時就是你自己誤會的，現在，現在你覺得依照WILL的個性，他身邊會缺少人嗎？」
「好啦好啦，」蒂姆安撫的摸著他的頭髮：「剛才是我自己發神經好了吧？我不是都道過歉了？」
「嗯……還是算了，你說的也對，既然你不能去，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應該留在家裡陪你的。」

有一瞬間蒂姆高興的幾乎跳起來說「GOOD」了，但幾乎就在同時，腦子裡有一個聲音跳出來制止了他。
「得了，盧克，別把我剛才說的話當真，你去吧，去玩的痛快點，我不會不讓你進門的。」

低下身吻了盧克的唇角一下，蒂姆把臉埋進他的肩膀：
「對不起，我知道你為了我已經在家裡憋了好長時間了。」
「別這麼說，親愛的，」盧克拍著他的脊背：「你自己也是一樣，我想你你可能會願意去外面轉轉才告訴你的，他是屬於我們兩個的，你這麼說我會很內疚。」

盧克作了個看上去很笨拙的手勢：
「啊……也不能說是內疚，反正就是……就是那個意思，你在孕育一個孩子，我想我們都應該為了他做出一些犧牲，這非常正常，所以你別這麼說，好像我付出了多麼大似的，其實我做的遠遠還比不上你。」

蒂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聽著，忽然發現越來越離不開這個因為低聲說話而微微震動著的身體，連忙從盧克的身上離開，笑著對他說：
「好了，寶貝，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這不影響你偶爾出去一下對不對？你今天如果沒去我倒是會很內疚的，所以去吧，快點。」
「真的？」
「當然。」

盧克滿臉喜色的抱住蒂姆親了一口，一邊說著「我會早些回來的！」一邊去臥室挑合適的衣服了。
大約半個小時後盧克一身清爽的走了出來，蒂姆微笑著稱讚了他的品味，又塞給他一瓶年份很不錯的紅酒，盧克又再三保證了會早點回來後，步履輕盈的出了門。

他們住的公寓層次很高，當蒂姆貼著高高的玻璃窗目送著盧克的車直到看不見的時候，他已經走出很遠很遠了。

結果盧克那天晚上玩的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盡興，倒不是因為總有人問起蒂姆，事實上，他的這些朋友和蒂姆沒有很熟的，問題在他自己。
他總是會透過那些高腳的，盛著美麗酒的杯子看到蒂姆的臉。

「嗨，盧克，你不夠意思，今天晚上你一直都不專心，怎麼了？」今天晚上來的都是GAY，大家玩的很瘋，有幾個趁著酒勁在跳脫衣舞，於是大家哄笑著都去助興了，盧克索然無味的躲在角落裡，被WILL抓住了問著。
「沒有啊……」盧克接過WILL遞過來的綠色薄荷酒：「可能我有點累，最近事情很多，工作上相當忙，家裡……」

「說起你的家裡，怎麼今晚蒂姆沒跟來？」
「我叫他了，他沒法來。」
「太難得了，他會放你單獨出來見我？」
「他有那麼小氣嗎？人家當年可是這個圈子裡最耀眼的一個，別把他說的跟一個沒見過市面的傻子一樣。」
「跟那個沒關係的，」WILL打量著盧克，說：「我在想你瞭解蒂姆多少。」
「比你多就好。老提蒂姆幹什麼？難道沒見到他你很失望嗎？」
「有點，畢竟他那麼有魅力。」
「去你的！」盧克輕笑：「你要知道他是怎麼稱呼你的一定不會再認為他有魅力了。」

「只長五根頭髮的怪物。」WILL看著盧克吃驚的表情，向他做了個「怎麼樣」的手勢，然後說：「大概五年前我離開美國的時候，他曾當著面這麼叫過我。」
「什麼？！為什麼？！」
「因為你啊。」
「我？！」盧克指著自己的鼻子：「你給我說清楚！」
「你也知道我要去的地方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吧？那時候你和蒂姆還沒有完全同居，他認為你其實真的愛上的人是我，別瞪我，天知道你那個天才情人是怎麼有這個結論的。所以他跑來罵我，說我就這麼走了根本就沒考慮過你的感受，說我要走了你有多麼難受什麼的，其實當時他自己才是一臉要哭的表情，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他會在四年的時間裡和你一直斷斷續續的在一起，那是因為他愛你，是真的動心了。這個事你不知道嗎？」

「一點也不知道，」盧克臉色凝重的回答：「WILL，那時我只把你當好朋友，那個時候……我應該已經愛上蒂姆兩年了，非常想一直和他在一起也有一段時間了，你說他怎麼還會有那種想法？」
「所以我說你的情人蒂姆是個天才，我榮登他的頭號情敵寶座，所以才奇怪他怎麼會放你出來的。」
「他不能來，事實上我也應該留下來陪他的。」
「病了嗎？」
「唔嗯，」盧克含糊的回答了一句，對WILL說：「你以後還走嗎？」
「我是個厭惡平凡的探險家，目標是要嘗一嘗阿拉伯王子的滋味，所以估計我在美國呆不住，不過這次我會留一段時間，所以……」
「所以？」
「所以親愛的盧克，我不會介意你早走一會的，你看那幫傢伙，今晚他們不鬧通宵已經不可能了，但是你不會留到那麼久吧？還不如再早點回去呢。」

盧克沒有再假客氣，所以他回到家的時候，還不到十點鐘，用鑰匙開了門卻發現家裡黑著燈。
蒂姆這麼早就睡了嗎？盧克疑惑的輕輕推開臥室的門，床上是空的。

「蒂姆？蒂姆你在嗎？我回來了！」
叫了兩聲又走了一圈，盧克確定蒂姆沒有在家。
去了哪裡了？盧克皺著眉頭找了找，沒有留條，也許下樓去買什麼東西了？又過了大概三十分鐘，盧克實在是等不下去了，先打了蒂姆的手機，雖然響了，卻無人接聽，這讓盧克愈加的焦急，還有隱隱的不安。

那傢伙真是會挑時候玩失蹤，盧克嘟囔著，拿起車鑰匙出了門往電梯走去，去哪裡找他呢？
醫院？還是什麼別的地方？
可是蒂姆自從宣佈自己懷孕了之後，就再也沒去過酒吧和舞廳之類的地方了，一直都還有人問起他，也經常有人打電話邀請他，都被他退掉了呀，那麼還能去哪裡？
也許…………也許是他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一想到這個盧克猛踩了一下油門，做出了決定：去醫院！

該死的，也許出門之前應該想到給雷克斯打個電話問問的。
為什麼就這麼巧，自己偏偏要在今天出門呢？！

一路飛車到了醫院，盧克大為意外的看著眼前本應該只有急診室還在忙碌的醫院此刻居然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進進出出的救護車響成一片，隨處可見匆忙奔波的穿著白色衣服的醫護人員。

好不容易攔住了一位腳上高跟鞋都還沒來得及換下的個頭嬌小的護士，盧克連連說了好幾聲「EXCUSE ME」之後問道：
「請問出了什麼事？怎麼會這樣？」
「8號高速路出現連環車禍，傷者很多，醫院當然忙了，對不起，先生，我還有事。」

當時聞訊趕來的家屬已經開始增多了，盧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衝到樓裡，他記得蒂姆是外科的，找過去卻根本無法在一大堆的人群裡發現他，他正在那兜圈子，忽然有一個人一把抓住了他：
「盧克.LEE？」
「雷克斯？！」盧克覺得這輩子自己也沒有因為瞧見他這麼高興過：「蒂姆呢？他是不是也來幫忙了？」
「什麼幫忙？那是他的工作！我們所有的醫生都被緊急召回了，尤其是外科的，沒想到我居然有因為遇到你而高興的時候，跟我來，快點！」

還沒來得及好笑自己和他居然「心有靈犀」了一把，盧克就被拉著來到了一個一看就是臨時加起來的治療間，雷克斯指著裡面一個忙碌的身影，對盧克說：
「等他忙完了這個人你就進去把他帶回去，就算用暴力也可以，他不能在支持了，我剛才怎麼說他都不聽，你能來那是太好了。」


不用他多說，盧克早就看出了裡面一臉嚴肅的目光專注的人正是蒂姆，盧克的目光突然移不開了，完全無法從裡面那個只穿著薄薄白色醫生服的人身上移開分毫的視線。
從盧克的角度，真的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蒂姆的腹部已經微微的隆起著，配上他線條優美卻稍微顯得有些瘦削的肩背和修長的，同樣結實瘦削的腿，很不協調的樣子。

那裡面孕育著一個孩子，我和蒂姆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盧克的心忽然被誰揪住了一樣，滿滿的漲了起來。

「好了，就是現在！」盧克還在發呆，人已經被雷克斯推著進了那個透明塑料的臨時救治間。當時有一個人渾身插著各種各樣的點滴瓶被推了出來，蒂姆正摘下口罩擦汗，忽然看到眼前放大版的情人盧克的臉孔，難免嚇了一跳。

「盧克？你怎麼會在這？WILL呢？」
「我早就回來了，看你不在家，過來找你的，沒想到你這麼忙。」周圍都是目光好奇的護士和醫師，盧克有點窘，不由得狠狠瞪了雷克斯一眼，說：
「然後被這位醫生先生推進來了。」
「哦，我很忙，不能跟你說了，JERRY，下一個！」
「行了蒂姆！」雷克斯攔住正往出走的護士：「你的事現在由我來接班，你忙了超過三個小時，不能在繼續了，你清楚我指的是什麼。」
「我還好，我自己也是醫生，知道輕重的，JERRY，請快點。」
「你不能再繼續了！再繼續的話下一個我要救的人就是你了！」雷克斯一把抓住他推向盧克：「盧克，你帶他回去，聽我的！」

說話間雷克斯已經戴上口罩，對楞在一旁的護士命令道：
「JERRY，現在你可以去推下一個病人了，希望我們能多救幾個！」

蒂姆顯然的還不服氣，奈何今晚的盧克和雷克斯與以往見面兩相厭的情況大為不同，他還沒站穩，人就已經被盧克半拖半拽的弄出了救治間。
脫下外衣給蒂姆穿上後，盧克一路緊緊的摟著他，直到回到了盧克的車上，蒂姆才掙脫盧克的手，說：
「好了吧，我不會跑了，今天你怎麼這麼聽雷克斯的話？天要下紅雨了嗎？！」
「因為他說的對你有好處，你已經累得可以了，不能再勉強的。」
「我……還好……」

一真的坐下來蒂姆才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盧克連忙伸出手臂給他靠著，過了一陣蒂姆輕輕的說：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我擔心你啊，一回去你居然不在家，可讓我著了一通的急。」
「醫院突然打電話過來，不能不去啊…………」
「我知道了，好點了嗎？回家去休息吧？」
「家…………」蒂姆離開盧克的手臂，忽然看著盧克一笑，回答：「當然好。」

那笑容看的盧克呼吸都停了一下，驀地他也跟著低低的笑了起來。

「一個人傻笑很有意思嗎？」
「不，不是，我還以為，」盧克用左手食指的指腹輕輕蹭過蒂姆的臉頰：「我還以為我早就看習慣了你這張臉，已經不會再像當初那樣被迷的神魂顛倒了呢。」
「多謝誇獎。」蒂姆翹起一邊的嘴角：「那麼神魂顛倒先生，麻煩等一下開車的時候您的神和魂能正過來。」

車子到家的時候蒂姆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盧克停好車，猶豫了一下叫不叫他，終於還是動作輕緩的把他從車裡抱了出來。
真的重了不少。
盧克想，再想了想從停車場到家的距離，他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蒂姆的臉，說：
「寶貝，睡王子，該睜眼了，您的騎士在下我抱不動您。」

懷裡的人悶悶的笑了起來，蒂姆睜開他紫色的眼睛：
「哪有哪家的騎士給王子效勞的？」
「區區在下目前就很樂意，不過王子殿下，勞駕您自己走回去，您……超重了。」

蒂姆大笑著跳下來，往前走了好幾步，忽然轉過身，在燈光昏暗的停車場一把抱住盧克的脖子：
「我愛你，盧克。」
盧克的眼睛在瞬間變得溫柔如水，可惜蒂姆看不到，他回抱住蒂姆，輕輕的回應他：
「知道了，親愛的，我也愛你。」

次日：
話說盧克.LEE難得的一大早就偷偷溜到了他們公司的茶水間摸魚，就被他一個上司抓了個正著。

「盧克！」那位主管從飲水機裡灌了一杯熱水，笑著對他說：「太難得了看到你出來摸魚了，我的好奇心讓我決定不教訓你，怎麼了？幹嗎總盯著外面？」

順著盧克的目光看過去，窗戶外面只有一些行人匆匆而過的身影。

盧克難得的臉紅了一下：
「嗨，早上好，JAMMSE，我今天……一直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抱歉，我會很快回去的。」
「不對勁？什麼東西不對勁？」
「我也不知道，」盧克老老實實的回答：「就是今天早上一出來不知道看見了什麼之後一直覺得心裡很慌。」

JAMMSE聳了聳自己的肩膀，拍了拍盧克的：
「祝你好運，我再給你十五分鐘的思考時間。」
「謝謝。」

啜了一口已經冷掉的咖啡，盧克把空杯子扔進紙簍後，捶了自己的後腦勺兩下，決定忘記那些莫名其妙不舒服的感覺回去工作，就在他將轉身未轉的瞬間，樓下經過了一個騎著單車「颼颼」而過的年輕小伙子，背了個碩大的包，腰彎的如同一隻蝦米。
看到他，盧克的眼睛也跟著「颼颼」的瞪圓了。
就是這個！

盧克忽然想起來，似乎早上，他也是在看到這麼個騎單車的人才會覺得不舒服的，尤其不喜歡看到他們腰那麼彎著的樣子。
為什麼呢？
電石火花般的一個念頭閃過他的頭腦，盧克重重的給了自己的腦門一下，嘴裡說著「SHIT！」的同時，人已經拿著手機飛快的撥出了一個號碼。

「HELLO？」盧克急急的說：「我找蒂姆.維恩，對，請快點，謝謝。」

話筒裡傳來盧克很熟悉的聲音時，盧克忙不迭的問：
「蒂姆，你現在早上是怎麼去醫院的？」
「什麼？」可能是信號的問題，蒂姆聽不太清楚盧克在說什麼：「盧克，你口氣很急，出了什麼事嗎？」
「我問你早上都是怎麼去醫院的？」提高了兩個聲調，盧克又問：「是不是騎車去的？！」
「車？」蒂姆好像還是聽不清楚的樣子：「什麼車？你的車壞了嗎？」
「天哪！」盧克很想鑽到電話裡把他揪過來當面問問清楚：「我問你是不是還在騎你那輛該死的變速車？！」

「早就沒有了，盧克，你到底發什麼神經？一大早這麼急的打電話給我就為了問這個嗎？」
「沒，你沒有的話就沒事了，親愛的，晚上早點回來，我做好吃的給你吃，」盧克立刻換了一副溫柔的嗓音：「還吃上次那種奶油煮大蝦好不好？蒂姆？我在網上看的，這對你和『他』都很有好處。今天醫院還是很忙吧，那我收線嘍？」
蒂姆顯然很摸不著盧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得「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晚上，等兩個人都先後回了家之後，蒂姆見到盧克就揪住他問：
「早上你幹什麼？突然莫名其妙打電話給我？」
「沒什麼啦…………」盧克紅了臉看著逼近的愛人，很愁的樣子：「不過就是忽然想起來你不應該再騎著車去上班了而已，那個姿勢……我是說，那個彎著腰的姿勢恐怕對現在的你不太好……」
蒂姆看著他，看了好一會，看的盧克都開始渾身發癢了，才上前去摟住盧克的脖子，大笑著吻了他一下，說：
「親愛的，別太可愛了，當心我吃掉你。」

盧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苦笑，抱住了蒂姆的腰，若有所思的說：
「蒂姆，你的腰粗了。」
「當然，都過了五個月了。」蒂姆雙手勾住盧克的脖子，整個人賴在他的身上，貼著盧克的肩膀閉上眼睛：
「以後還會越來越粗的，這表示他在成長。」
「他很好嗎？你不是說今天會去檢查一下的？」

「還不錯，至少沒出現排斥反應什麼的，」蒂姆撫摸著盧克的頸子：「我去檢查的時候簡直像是在做賊一樣，偷偷摸摸的，還必須一切盡快盡快再盡快，真受不了。」
「受不了？怎麼你會這麼想？」抱著蒂姆一起坐在沙發上，盧克問著。

「有時候我會突然驕傲的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孕育了一個寶寶，有時候我會特別的恐懼別人看出來我的身體有什麼變化，盧克，」蒂姆直起身子看著他：
「我是不是很奇怪？是不是變得越來越囉嗦？我這麼做…………是對的還是錯的呢……」

盧克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很嚴肅的捧起蒂姆略微顯得有些彷徨憂傷的臉，拉過他的手，將兩個人合在一起的手掌放在蒂姆的腹部，張口問他：

「這裡是不是已經有了一個生命？」
「是的。」
「他是不是我們最珍貴的寶貝？」
「我最珍貴的寶貝是你。」
「所以我說，是『我們』的，是我們兩個一起擁有的，最珍貴的寶貝。」
「那麼是的。」

「那就沒有所謂對還是錯了，親愛的蒂姆，」盧克微微一笑：「什麼生命，只要他已經存在著，他就是獨一無二的珍貴的，別的人，就只有好好呵護他成長的權利，而沒有其他什麼權利了，不是嗎？何況這個生命對你和我如此的重要呢？你知道，最近每次我經過嬰兒用品店的時候心情都很激動，看著裡面各種各樣可愛的小東西我都想拉著你一起來看，我知道你也一樣盼望見到他，而且我知道，你為此付出的更多更辛苦。所以，親愛的，別去想對錯的問題，你要想的，是怎麼好好的把他迎接到這個世界，以及之後，我們怎麼樣一起，教給他被愛和愛人。」

在稍微停頓的時候，盧克把額頭抵上了蒂姆的：
「對不對，蒂姆？這才是我們要考慮的。」

蒂姆伸出手來抱住他的背，不停的摩挲著他的頭髮，突然停下來問：
「盧克，你真的是屬於我的那個盧克.LEE嗎？」
「怎麼這麼問？你傷害到我的自尊了。」半開著玩笑的，盧克扯住蒂姆的臉往兩邊輕輕的拉著：「難道我以前那麼差勁嗎？」
「當然不是，我對我自己的眼光可是很有信心的，以前的你…………是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的，你只會做出來讓我知道，我以前也從來不知道，可以親耳聽到這些話，我……會這麼高興…………」

話的尾音淹沒在蒂姆與盧克交疊的雙唇上。
整個房間流動的，是貨真價實的幸福。
幸福可能很抽像，可是當有人真心的愛著對方的時候，幸福她，也會很具體。

[發帖際遇]: 翔音向管理員賄賂不果, 罰了現金22Ds幣.

8

之後的一個多月時間過的既快也慢。

蒂姆遇到了一些問題，首先一個小問題：天氣漸漸地熱了起來，他於是開始發愁越來越薄的衣服怎麼掩蓋他越來越凸起的腹部，盧克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堆寬大的幾乎可以裝進一頭小型象的典型的HIP-HOP風格的衣服，上面還印著諸如骷髏頭性交小人之類的誇張圖案，蒂姆堅決不肯穿，盧克堅決不肯讓他再穿那些勒著身體的衣服，最後的折中結果就是兩個人一起去製衣店做了幾身衣服。
製衣店的老闆在禮貌允許的範圍內對蒂姆的身材表示出極大的好奇，還很好心的說照蒂姆這樣，其他地方都很標準，就是肚子突出大了些的人是絕對可以用衣服來遮掩的。

然後是一件比較讓人頭疼的事：好久沒有出現的早上的噁心嘔吐，這段日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又回來了。每天早上蒂姆醒來第一件事是衝到洗手間，第二件事是刷牙，第三件事是滿心不情願的在盧克的堅持下吃早飯，通常早飯還沒吃完又得返回洗手間繼續吐，比他剛開始懷孕時還誇張。

「蒂姆…………」
盧克端著盛著清水的杯子站在他身後輕輕拍著他的背：
「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在網上看女人懷孕到了你這個階段一般不會在孕吐了啊，來，喝點水，漱漱口。」
「我見鬼的怎麼知道這是怎麼了？！」蒂姆沒好氣的直起身，接過杯子灌了一大口水進去：
「這真是見鬼了！」
「雷克斯上周不是又給你檢查過了嗎？他怎麼說的？」

一剎那的功夫，盧克感到身邊的蒂姆整個人僵了一下，很快的又好了，快到讓盧克以為那只是自己的錯覺。

「還能說什麼？男人懷孕他當了這麼長時間的醫生也還是頭一次處理，有很多事誰也說不清楚的。」

「嘖，可是你每天這麼折騰也不行吧？你看你，臉色多糟。」
「是啊，」蒂姆皺著眉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這裡，這裡，我的上帝啊，還有這裡，多了這麼多雀斑！」
「蒂姆！不許再把話岔開，你清楚我要說什麼，你該跟醫院方面請個長假了！」
「還沒這個必要，盧克，別擔心，我比你更知道應該怎麼辦，醫學院可是讀五年的。」
「就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上手術台？」
「當然，我很敬業。」
「你…………」

盧克還要說話，蒂姆卻已經又轉身大吐特吐了起來，盧克大大的皺起眉頭，上去抓住他的肩膀，一邊撫摩著他的背，一邊不無擔心的想著，蒂姆畢竟是男人，女人懷孕時會出現的脂肪囤積現象他根本就沒有，這造成了他除了肚子大，腳踝有點浮腫外，別的地方都不太大的樣子，而且最近他的食慾也沒有出現在通常懷孕的同一階段應該會出現的大幅增長的趨勢，相反，要不是他自己逼著自己吃，蒂姆的食量其實還消退了不少。
除此之外，蒂姆的膀胱因為經常受到壓迫，在夜裡會起夜好幾次，最近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看著他的黑眼圈，盧克總是特別的不忍心把他喊醒，這麼樣個狀況的蒂姆，能支持到最後嗎？

可是這些擔心也不能對蒂姆說，盧克不是看不出來，蒂姆自己其實比任何人都還要不安，最近尤其是，前天他還弄了一副聽診器回來，只要一有空閒的時候就放在肚子上聽來聽去的，還要叫盧克湊過去一起聽，聽那小小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那個時候蒂姆的表情會柔和的如波似水。但是盧克知道，他是用這樣的方法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才能讓自己有繼續孕育這個孩子的信心吧。

「SHIT！！」好不容易直起腰，蒂姆沒好氣的罵了一聲，接過盧克遞過來的毛巾粗魯的擦了擦嘴，轉頭對他說：
「你還不走？不怕上班遲到嗎？」
「還好，你去收拾一下，蒂姆，今天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
「聽我說，」盧克把聲調放柔：「親愛的，你的臉色不好，就這麼讓你一個人去醫院我會擔心的，為了你肚子裡那個小東西，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吧。」

蒂姆想了想，突然笑了：
「那麼也好，反正就算我坐公車去，別人也不會因為看到個大肚子男人給我讓個座位什麼的。」
盧克配合著他也笑了一下，兩個人一起出了門，上了車，在經過一個紅綠燈的時候，蒂姆突然說：
「盧克，今天……今天雷克斯會為我做一個很詳細的檢查，他會告訴我孩子確實的生長情況，然後決定我的預產期…………上帝啊，『我的預產期』聽起來真是傻極了。」

盧克愣了愣，綠燈都變過來很長時間他都忘了動，直到後面車的主人狂按了一頓喇叭他才如夢方醒的把車開到路邊，熄了火。

「蒂姆，這麼大的事怎麼今天，現在了才告訴我？！」
「你一直都忙，」蒂姆淡淡的說：「何況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不過就是一次例行檢查罷了。」
「那個預產期是怎麼回事？你才懷了多長時間？怎麼就要生了呢？！」
「盧克，我生這個孩子只能採取剖腹產，而且不能像一般的女人那樣懷到37到40周再順產，如果孩子那麼大再剖腹產的話危險會很大，所以我只能懷到30周左右就必須把孩子生出來的，30周，大約是七個多月的時間，而我現在有他已經超過六個月了，時間剩的不多了，盧…………」

他的話沒能說完，盧克突然湊過來，深深的吻住了蒂姆的嘴唇，輾轉著吸吮了很久很久，直到蒂姆喘不過氣的推開他，盧克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幹嗎？」蒂姆低著頭：「怎麼突然這麼熱烈的吻我？你也有什麼預感嗎？」
「什麼叫做『我也有』？」
「別裝了！你知道，你知道的！！」蒂姆低低的喊了起來：「最近我的情況一直不好，前一周的超聲波檢測中雷克斯就已經暗示過我，孩子…………孩子…………也許會有異常的狀況……也許……」

「我不知道！」盧克一下子鐵青了臉：「蒂姆！你不該瞞著我！」
「你叫我……怎麼對你說呢…………」蒂姆把頭埋到手裡：「從一開始你就反對過，是我一意孤行才有了這個孩子的……」
「可是蒂姆，這也絕不意味著就只有你一個人需要對這孩子負責呀！我也是他的父親，難道不是嗎？為什麼……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跟我說？」

盧克語氣中的沉痛讓蒂姆的心扭成一團的疼著，良久，兩個人誰也沒有再開口，還是盧克又先開口問道：
「雷克斯都暗示了些什麼？你也是醫生，應該明白吧？」
「他也不太清楚，只是說和一般的超聲波檢測結果有出入，初步的，最壞的估計是……」蒂姆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直視著盧克，緩慢的繼續說道：
「最壞的估計，是孩子可能是個畸形兒。」

盧克的臉陡然間變得雪白雪白，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的骨節一下子凸了出來，蒂姆一直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他把盧克痛苦的表情一一的收入眼中，自己的臉上則是什麼表情都沒有。
車子裡安靜的可以清晰的聽到兩個大人的心跳聲，似乎連四周的空氣都凝固了。

「你………………」終於，盧克僵硬的頭轉向蒂姆，出了聲，蒂姆靜靜的看著他，紫色的眼睛同樣僵硬著。
「你一個人…………為了這個煩惱了很久了吧？傻東西，你幹嗎不早告訴我，讓我們一起來承擔呢？」

熟悉的嘴唇吐出的，卻是蒂姆萬萬沒有想到的話，一瞬間他甚至無法反應的過來盧克說了什麼，只能本能的，愣愣地重複著他所說的：
「一個人…………我？」
「不然還有誰？」盧克放開方向盤，捧住他的臉：「告訴我一件事，這件事在我心裡，比其他所有的都還重要，你一定不能對我再有任何的隱瞞了，答應我。」
「好…………」
「蒂姆，你能保證你是平安的嗎？我的意思是，不論生還是不生這個孩子，你是不是一定是平安的？」
「雷克斯說他會盡量的，現在我已經必須等到足夠的周數再動手術了，就算孩子他……是什麼樣子的，因為無論怎麼樣，都要剖開我的肚子，先把孩子接出來，再摘掉人工的子宮和附著在上面的胎盤，這個過程肯定是有危險的，盧克，」紫色的美麗眼睛開始動搖著，裡面逐漸浮起一層霧氣：「我最感到抱歉的，除了孩子，就是你，盧克…………對不起。」

「不要對我說這個！」盧克忽然低聲咆哮起來，他抓過蒂姆，惡狠狠的吻住他的嘴唇：「不要對我說對不起…………蒂姆……求你不要說這個…………」
反覆重複著說出的話支離破碎的幾乎在下一秒鐘就讓人擔心他會哭出來一樣，蒂姆攬著他顫抖的身體，緊緊的閉上眼睛，他的嘴唇上有一塊已經被盧克近乎啃咬得吻弄破了，流下一滴血，熱熱的，鹹鹹的。

「盧克，盧克，你聽我說，聽我說，這只是最壞的情況，也許孩子只是某個部位有點小問題，可以解決的小問題，也許根本就因為不能用女人懷孕的標準來檢測我，也許孩子根本就是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盧克，你……別這麼難過了…………」
抱住盧克的頭在胸前，蒂姆快速的說著，外面不時的有車經過，不時的有好奇的或者憎惡的目光看向他們兩個人。

「不……蒂姆，」盧克緩慢的直起身體，胡亂的抹了抹眼睛，目光直直的看著前方，說：「不是你想的那樣……算了，我送你去醫院，然後今天我請假，你不要再說什麼了，有什麼話……讓我們等到結果出來後再說吧……」

沒等蒂姆回答，他已經發動了車子，車子快速而平穩的駛進聖米格爾醫院的大門，這期間，盧克和蒂姆誰都沒有再說話，直到他們一起到了雷克斯面前。
一身雪白醫生裝的雷克斯掃了滿面嚴肅的盧克一眼，轉頭問著蒂姆：
「他知道了？」
「嗯。」
「也好。蒂姆，你去裡面換衣服吧，我想盧克應該有話和我談。」

一起目送蒂姆的身影消失後，雷克斯拿了根煙在手上玩弄起來，一邊頭也不抬的說：
「說吧，盧克，你如果有什麼想知道的也可以問我。」

「蒂姆會不會有危險？」
「會。」
「你有多少把握可以讓他平安？」
「在沒下手術台之前，我不敢有任何保證，畢竟真正的普通男性懷孕，他是我所接觸到的第一例。」

盧克仰頭，緊緊的緊緊的閉了一下眼睛，話語，彷彿不是從他的嗓子裡，而是直接打從他的肺腑裡發出來的：
「那麼……你們為什麼……你們為什麼還他媽的一定要幹這件蠢事？！」
「當時我們都為了這樣的決定感到激動，新鮮，也都犯了估計不足的錯誤，事實上，男人懷孕還有很多未知的領域，我們太天真，或者說，太愚蠢了，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後路可以退，只能前進，至於結果如何，盧克，我很抱歉。」

「不要對我抱歉，」盧克開始小聲的，後來幾乎咆哮著揪住雷克斯的衣領吼道：「對我說抱歉又有他媽的什麼用？！」
「不說的話我會很內疚，不但對你，也對蒂姆，對你們未出世的孩子，計劃是我先設定的，作為醫生和蒂姆的朋友，犯錯誤犯的最不可饒恕的人，是我。可是盧克，」雷克斯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我再求你一件事，求你一定要堅強，求你不要讓蒂姆的心理壓力再繼續加重下去！只要有你的支持，他可以的！我不是全無把握，事實上，如果沒有大的意外，蒂姆的安全至少不是奢望，盧克，你一定要明白這個！」

「這個完全不用你來告訴我，」盧克冷冷的說著：「蒂姆怎麼樣，我從來不用一個外人來告訴我。雷克斯，不管蒂姆他的意見是什麼，我要說的是，比起一個我還從來沒有見過的小孩，蒂姆他重要的多！所以，不論蒂姆對你有任何的請求，你給我記住，在一切時刻，一切情況下，蒂姆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蒂姆出了什麼事，我傾家蕩產也要告死你！反正你們美國的法律，是有這個用場的。」

望著整個人如同一塊堅冰般的盧克.LEE，雷克斯的眼中閃過一些很複雜的情緒，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之後，他點了點頭，回答道：
「這個同樣不用你來囑咐我，而且你放心，你所說的這些話，不會傳到蒂姆的耳朵裡。現在我得進去為他做詳細的檢查了，你可以坐在那裡等。」

盧克轉過身，逕直的走到小沙發上坐下，看著雷克斯又叫了兩個助手過來，三個人一起進了小小的手術室，很快的，「手術中」的紅色燈箱亮了起來，盧克眼睛都不眨一眨的盯著那小小的亮光，驀地，兩串大大的淚珠突兀的從他的眼睛裡掉了下來。

「……寶寶…………也許我……只有我……最該對你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時間在男人壓抑痛苦的啜泣聲中飛快的流逝著，當盧克感覺到自己一片模糊的視線中，再次能看清楚周圍東西的時候，那淡淡的紅色的光，已經悄悄的熄滅了…………

9

不大的一間屋子裡，坐著三個男人，其中的兩個並排坐著，如果你觀察的夠仔細，可以看到他們的手，在人不太看得到的地方，緊緊的交握在一起。另一個男人面前是一堆類似X光片的東西，他在專注的分析那些圖片，完全沒有看就在他對面，表情緊張的那兩個人一眼。

須臾
看雷克斯的頭抬了一下，早已經忍的萬分辛苦的盧克開口問他：
「怎麼樣？雷克斯？結果如何？」
「嗯……」雷克斯把其中一張遞給蒂姆：「你也看看，事情似乎比我們想的要好一些。」

聽出他語氣中的如釋重負，盧克才稍微放緩了臉色，蒂姆接過片子，仔細的看了起來，雷克斯站起來倒了兩杯水放在他和盧克面前，說：
「是不是還不算最糟？」
「是的，」蒂姆用手指輕輕撫摸著圖片上的某一部分，點點頭說：「已經是原先設想裡最好的了。」

「蒂姆！雷克斯！夠了！」盧克忍無可忍的抗議著：「不要欺負非專業人員，我可是一直在等結果的！」
「你來對你的這個急性子中國情人解釋好了，」雷克斯笑了笑：「你看他急的。」

「雷克斯，這個片子可以給我帶到家裡去看一下嗎？」蒂姆安撫的握了握盧克的手，繼續對雷克斯說道。
「明天給我帶回來的話，可以。」
「那太好了，」珍惜的把那些東西裝進一個袋子，蒂姆才轉過頭對盧克說：「我們回去吧？回去我再慢慢告訴你。」
「唔？也好，來，我扶著你。」
「不用的，」蒂姆失笑的看著他：「你以為我被雷克斯怎麼了嗎？我剛才不過就是躺在那裡而已啊。」

看了看雷克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盧克難得的紅了紅臉，自己向門口走去，蒂姆向雷克斯道了別，跟著他走了出來，臨出門的時候，盧克突然回頭又說：
「雷克斯，記住我在你進手術室之前說的話，我是當真的！」

「你和雷克斯說了什麼？」
回到他們兩個人的家，換上了舒服的衣服，人也大字攤開的坐在沙發上好一陣，蒂姆突然想起來似的，問著盧克：
「我怎麼看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沒，沒什麼，我能說什麼？無非是請他好好的檢查你，好了，蒂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一切了，我不希望你對我再有任何地隱瞞。」

「不會了…………」蒂姆幽幽的說，忽然從沙發上支起身體：「可是我餓了，盧克騎士大人，在下能申請吃完飯再坦白嗎？」
盧克黑黝黝的眼珠錯都不錯一下的瞧著他，突然把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個「我卡卡卡」的手勢，然後板起面孔說：
「要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應該餓你一頓的，我現在之所以去做飯，是因為寶寶，瞭解？」

蒂姆笑，衝著他眨了眨右眼。

可是等到他看清楚盧克給他端上來的菜都是什麼的時候，蒂姆美麗的面孔開始扭曲。

什錦燒豆腐 ——「此菜營養豐富，尤其鐵含量更高，是防治妊娠缺鐵性貧血的保健佳餚。」盧克說，伴著微笑。
甜椒牛肉絲———「牛肉含多種人體必需的氨基酸、豐富的蛋白質、維生素B1、維生素B2和鈣、磷、鐵等，有補脾和胃、益氣、增血、強筋健骨等功效。另外，牛肉還是人類的滋補強壯食品。甜椒所含維生素C極為豐富，居各種蔬菜之首，它所含辣椒素能健胃、發汗，促進消化液分泌，增強腸胃蠕動，助消化，對防止便秘很有益處。」
盧克繼續說，繼續笑，特別是看到蒂姆那張皺成一團的包子臉後，笑得簡直能用燦爛來形容了。

「你故意的！」包子蒂姆哀怨的看著盧克：「你知道我最討厭吃這三樣東西！尤其是那個豆腐。」
「這對你和孩子都有好處，你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親愛的，吃，還是不吃？！」
「………………」

看著蒂姆無精打采的用叉子有一手沒一手的戳著他盤子裡的菜，盧克又把自己盤子裡的撥了好多過去：
「兩分鐘後再不吃一口就全給你。」
「我會都吐出來的…………」

紫色的眼睛悄悄抬起，靜靜的看著盧克，那覆蓋在上面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眼睛裡流轉著一種淡的幾乎看不出來的水氣，但是蒂姆可以確定，盧克看得到。

盧克當然看得到。

其實他本來是想假裝看不到的，奈何他無法移得開視線。
於是盧克.LEE先生只好又站了起來，去了一趟廚房。

這次的手裡拿著的是清蒸的大蝦和鵝肝餡餅，也是熱騰騰新鮮出爐的，蒂姆偷偷的笑了，被戀人凌厲的目光掃了一眼後趕忙又低下頭裝可憐。

「快吃快吃！吃完了你和我還有話要說。」
蒂姆從善如流，吃完了還主動要去刷盤子洗碗，被盧克攔下，架回去坐在客廳，開始接受會審。

「雷克斯那時候跟你打的什麼啞謎？孩子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好好的？」
「不是，」蒂姆說的很快很乾脆：「人工的子宮出了問題，所以孩子生長的姿勢和正常女性體內子宮裡的有了誤差，這個事先誰也無法預測，所以寶寶不會是完全沒事的。」
他頓了一下看了看盧克，後者很平靜的點點頭，對他說：
「繼續。」

「但是從今天的檢查結果來看，這個聽上去很像是一個奇跡，寶寶自己居然在努力的適應著這個誤差，調整著自己的生長方位，所以他不會是畸形兒，他的身體大部位都是正常的，而且健康。但是他的小腿，也許是腳，」蒂姆閉起了正對著盧克的眼睛：
「他還太小，無法精確的斷定，只能確定這兩個部位會有問題，坦白的說，雷克斯認為寶寶有輕度殘疾的可能，而這，已經比事先我預料的，好了太多。

「你原本是不是打算今天知道了比較確切的結果再告訴我的？」
「嗯。」
「你怎麼想？」
「我？」

蒂姆不無驚訝的看著盧克：「我能想什麼？」
「看你前一陣子的樣子，你以為我猜不出你在想什麼嗎？你是不是想過，如果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你就乾脆和我分手，自己把孩子生出來自己撫養他長大？」

蒂姆歪了歪腦袋，高高的挑起一邊的眉毛，似笑非笑的看著盧克，對他說：
「親愛的，你真的是個天才，這是你哪一根超人的腦神經想到的？我有這個榮幸知道嗎？」
「不然你幹嗎要瞞著我？我想了很久關於這個，除此之外我無法解釋你的行為啊！」

蒂姆垂下頭，整個肩膀抖動成一團。盧克想當然的以為他在哭，當然的就走到他身邊試圖安慰他，把他的頭強抬起來，才發現這個傢伙根本就是在笑。

「還好意思笑呢你？！」盧克惱羞成怒狀的推了蒂姆一下：「你倒是說話呀！」
「盧克……我的寶貝……你真的是連續劇看太多了……」蒂姆好不容易發現處在暴走邊緣的盧克.LEE已經不能再招惹了，連忙伸手勾住愛人的脖子，將自己濕熱的唇貼著盧克耳朵邊，輕輕的說：
「我沒有告訴你，的確是怕你接受不了，不過我更擔心的是，如果你為了這個提出要和我分手，我用什麼法子才能好好的賴住你，起碼得賴到我動完手術把孩子生出來為止，主動分手什麼的，相信我，寶貝，那麼愚蠢的念頭我從來就沒動過。」

盧克的臉色一陣赤橙黃綠青藍紫的變化，蒂姆都替他擔心他的腦門能冒出青煙來的時候，盧克說了話，很緩慢，也很平靜地：
「蒂姆.維恩，從現在開始，只許回答我提出的問題，如果你再敢多說什麼，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沒問題，請長官儘管問。」蒂姆連連點頭，一副合作愉快的樣子。

「你預產期的具體時間是什麼？」
「六月二十七日，一個週末，只有在週末的時候，雷克斯才方便為我做手術。」
「這件事出了你和我還有那個人之外，還有人知道嗎？」
「有，雷克斯的兩個助手，還有產房的護士長DORIS，一個很好的女士，孩子生出來當然不能對外宣佈是我生的，這方面的事情得拜託給DORIS，她可以說孩子是被放在醫院門口的，然後我們去收養他，或者是她。」
「收養？！明明是自己的孩子還得用這招？！」
「對，這沒辦法，你也清楚，咱們州這方面的立法還算好的，同志伴侶也可以收養孩子，否則我們沒準都沒辦法得到我們的寶貝。」

蒂姆淡淡的笑了一下：
「所有這些也是前幾天DORIS說我才想到的，真夠諷刺，不是嗎？」
盧克沉著臉，重重的歎了口氣。

「其實我們還算運氣不錯，寶寶他本來就有一定的問題，否則單單是怎麼對外界解釋一個健康的孩子為什麼會被遺棄，就要費很大功夫，」蒂姆彷彿停不下來的樣子，逕自說著：「當我被告之了所有的這一切的時候，我能怎麼想呢？除了置疑到底這個孩子孕育在我這麼個男人的身體裡到底是對還是錯之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任何別的想法。我感到很對不起寶寶，也對不起你。」

盧克的手不知不覺的放在了蒂姆的手上，抓住了他微微顫抖著的手，但他沒有打斷蒂姆，仍是安靜的聆聽著。

「所以我真的消沉了一段時間，為了不讓你擔太多的心，在你面前，我強迫自己不要露出馬腳，現在看起來，似乎這麼做有點傻。」
「是很傻……唔，你可以接著說。」
「……這期間我非常需要一個事實，一個可以讓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並不是荒謬可笑的一場鬧劇的事實，所以在等待最後的結果出來之前，我一直都在和自己的戰鬥中，一個我堅持我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另一個我則一直都在否定一切，一直都在責備著我自己，他說我在褻瀆生命，他說我所做的將受到上帝的懲罰…………盧克，我寧願這懲罰是降給我的！即使是現在…………現在我還是沒有完全的大聲說一句『我沒錯』的勇氣，這很痛苦……太痛苦了…………」

蒂姆的頭漸漸地靠向盧克，或者說，是盧克一直在悄悄的把他拉向自己，所以等到蒂姆第一滴眼淚落下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被盧克抱在了懷裡。

「為什麼要一個人承擔這麼多呢？」盧克自言自語般的說著：「意義？你在小心翼翼的孕育一個可愛的寶寶，這難道還不夠有意義嗎？蒂姆，你以前想的沒有這麼多，也不會把一切想的這麼糟糕的。」
「所以有兩個我，盧克，這事關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在真正的在身體裡面擁有他之前，我也把這件事當成一件不太難，甚至是輕鬆的事來看的，可是當他真的屬於了你，真的在你的體內漸漸漸漸的開始長大，開始呼吸，開始他自己的人生之後，我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輕鬆了，盧克，我愛這個孩子，愛他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輕微的動作，因為愛，我對他的愧疚也越來越深刻，也許如果這次的結果如我事先所設想的那麼糟的話，我就再也支持不下去了，我想我會垮掉，如果可能，我希望不要在你的面前垮掉，不要讓我陪著我一起遭受罪的懲罰…………」

盧克忽然站了起來，失去了他作為依靠的蒂姆，顯然吃了一驚，緊緊的咬住嘴唇，他忍下喚回盧克的衝動。
盧克很快又走了回來，手上還拿著蒂姆帶回來的那個聽診器。

蒂姆微微吃驚的看著戀人笨手笨腳的把聽診器從盒子裡拿出來，將冰涼的圓圓的一端壓在自己的腹部，先是自己戴上耳塞聽了一會，然後盧克扯開嘴角，溫柔的笑了起來。

「來，寶貝，過來，」摘下一隻耳朵上的聽筒，盧克叫著蒂姆，看蒂姆遲疑的樣子，索性自己湊過去將發呆中的美麗愛人的肩膀攬到了自己身邊：
「來，我們一起來好好的聽一聽。」

聽筒裡當然只有心跳的聲音，雖然聽得其實不是那麼清晰，卻可以真真切切的聽到，有一顆小小的心臟，在努力的跳動著。

「真是…………太動聽了，對不對？」盧克一手支在沙發上，閉著眼睛陶醉的問。
「嗯，是的。」
「我們的寶貝一定很想到這個世界來看一看吧，他一定是天天用聽的，或者是用我們誰也不知道的方法，在感知這個世界，然後他會一天比一天的更好奇，一天比一天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出來，他一定想親眼來看看他的兩個爸爸，親手來摸摸我們給他準備的那麼多玩具，他也一定會非常感激，在以後他長大的某一天，感謝給了他生命機會的那個人，蒂姆，你就是那個人。」
「我……我嗎…………」
「當然，就如同當你和我相遇了一段時間後，我曾經特別打電話給我媽媽，感謝她生了我，還嚇了她一跳呢，當我是在發什麼神經。」

盧克很有美國味的聳了聳肩膀，作了個鬼臉：
「以後，當這個孩子他第一次吃到自己最喜歡的漢堡，喝到最喜歡的葡萄酒，遇到最喜歡的人，看到最美麗的風景，慶祝他事業上第一次成功，甚至，就算他第一次品嚐到考試不及格或是失戀的痛苦的時候，他都會感謝讓他可以有這些珍貴感覺的最初的契機：那不正是你，蒂姆，一個異想天開的男人，所能給予他最好的禮物了嗎？我們真正的在愛著他，我們珍惜他，會保護他，照顧他，直到他長到足夠成熟為止。我想不出來，為什麼這麼做的你和我，會被你的上帝懲罰什麼的。」

蒂姆一直都在看著盧克的黑眼睛，看著裡面的神采飛揚，看著裡面堅定的堅持，和堅定的愛。

「是的，」蒂姆回答他的愛人盧克，一串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是的，沒錯，如同我們感謝我們的父母親那樣，他會感激我們的。」
「我們一定不能放過讓這個小傢伙對我們感激涕零的機會，到時候一定要騙一瓶上好的紅酒，我喜歡60年份的波旁。」

蒂姆含著淚水跟著他微笑開來，在笑的空隙間抱住了盧克的脖子，冰涼的灼熱的淚水流進了盧克的脖子，盧克渾身抖了一下，無言的伸出手，和蒂姆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蒂姆，」當屋子裡嘴唇糾纏在一起黏膩的聲音好不容易消失了之後，盧克輕輕的喚著愛人的名字。
「嗯？」蒂姆尚沒有睜開眼睛，他躺在盧克的腿上，盧克正撫摸著他的頭髮，舒服的他連腳趾頭都不想動一下。

「求你件事。」
「求我？」蒂姆張開紫色的眼睛，眨了眨：「只要我能做到的，你說。」
「這個你肯定能做到，就是……以後你一定要堅強，我知道你做的已經很好了，可是求你，為了我，一定要更堅強，別讓我再聽到你要崩潰之類的話了，好嗎？」
「盧克…………」
「因為……如果沒有了你，那我又能為了誰，為了什麼支撐住我自己呢？」
「盧克！」蒂姆翻身坐了起來，把盧克的頭摟進自己的胸前，然後用近乎虔誠的口氣，對著懷抱裡這個人說著：「對不起，我會努力的，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我們……你和我一起，來面對所有的一切，這樣可以的吧？」

盧克的眼眶在蒂姆看不到的地方紅了，突然，他覺得蒂姆肚子裡的小東西動了一下，剛好碰到他低垂著的臉，於是盧克悶悶的笑了起來：
「親愛的，蒂姆，你瞧，已經有人表示了抗議，他在說啊，如果要『努力』的話，不可以忘了他的哦。」

蒂姆當然比盧克更早的感覺到了什麼，聽著盧克的話，他小小的翹起嘴角微微的笑了一下。

兩隻大手重疊著放在隆起的腹部，兩隻手的主人互相看著彼此，平靜的，信任的。

如果說這屋子裡現在流動著的東西有名字，那一定是…………幸福吧？


10

夏天真的來了，這幾天在布法羅居住的人們，切身感受到這一點。白天的氣溫可以一路攀升到30度左右，搞得昨天還西服革履的白領們在出門的時候都把昂貴的西裝掛在手腕上。

「好熱好熱！」下午上班的時間還有二十多分鐘的時候，Tracy來到了盧克所在地辦公間，還沒坐下就滿口嚷熱。
「真是的，剛六月中旬就這樣？！我家鄉的氣溫多好，夏天從來超過25度的時候都很少！」
「可你家鄉沒人給你幾千美元一個月的薪水，」盧克涼涼的說，眼睛專注在電腦屏幕上：「我托給你的事呢？給我問來了嗎？」
「沒問出來我來找你幹嗎？你以為我很有時間啊？喏，拿去。」

盧克打開她遞過來的幾張紙瞧了瞧，眉開眼笑的說：
「多謝多謝，這時候真是看出來老鄉是多麼可貴了。」
「少拍我馬屁，不過盧克，你真的是有問題，很有問題！」
「嗯？」盧克在鍵盤上一頓敲，頭都沒動一下：「我怎麼了？」
「一個GAY，讓我滿世界的找坐月子的偏方，還逼著我打貴的要死的國際長途回家去問，而且，」Tracy塗的風情萬種的細長手指點了點屏幕：「還一天到晚偷偷摸摸的看關於懷孕啊，剖腹產啊，產後護理啊，嬰兒營養啊之類的網頁，你想別人不懷疑你都很難吧？」

「懷疑我什麼呀…………」盧克乾笑，關上了正在瀏覽的網頁：「我又生不出孩子來。」
「說實話，盧克，」Tracy收起嬉皮笑臉，嚴肅的看著他：「你真的讓一個女人懷孕了，而且你還對這個女人很動心對不對？我個人非常的不喜歡你這樣，蒂姆是個好人，也很愛你，你不該這麼對他，還有那個可憐的女人。」

「你想到哪裡去了啊！」盧克啼笑皆非的看著自己的同胞：「不是說過這絕對不可能了嗎？我實在是對你們美麗可愛的女人一點那方面的興趣也沒有的。何況你覺得以你對我的瞭解，我會幹出這樣的事嗎？」
「難說，」看著盧克板起的面孔，Tracy舉起手：「得得得，不說這個了，我也不打聽你要這麼些偏方作什麼了，代我向蒂姆問好，有機會一起出來玩吧，你不是已經申請在七月休年假了？」
「那可不能玩……」盧克嘀咕著，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到時候再聯繫，也許到時候會讓你大吃一驚什麼的也說不定。」

送走了Tracy，盧克一個人研究著手裡的「偏方」，上面淨是些中藥的名稱，想起蒂姆對中藥敬而遠之的態度，盧克開始盤算怎麼才能哄著讓他把這些東西都吃下去，也許還是得先找一個老中醫咨詢一下？
還是不可以，盧刻苦笑，如果去問一個老中醫男人坐月子該怎麼個補法，估計人家非一把大掃帚送客不可。

今天已經是…………盧克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日曆，已經是6月14號了，他的目光凝視著用紅色筆特別勾出來的6.27這個日子，出了一會神，細長的黑眼睛裡，同時流露出希冀與淡淡的不安。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盧克才進家門，就聽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唐詩徐徐飄來，伴隨著中國古箏的悅耳旋律，再仔細一看，蒂姆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毯子，正睡得香甜無比。
盧克躡手躡腳走過去，蹲下來，吻了蒂姆的肚子一下，自言自語一般的用中文說：
「寶寶，醒過來醒過來接受中國古文化教育了，別跟你那不長進的爹學，他睡咱們不睡啊。」

「唔……盧克？你回來了？」睡眼惺忪的坐起來，蒂姆看看盧克，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聽不懂這些韻律詩歌，他又讀的那麼慢，很容易催眠的……」
「好啦好啦，習慣了，讓你學中文比讓猴子學還難呢。」
「也不是人人都有語言天分，啊，謝謝，」結果盧克遞過來的紅果茶，蒂姆淺淺的啜了一口：「好喝。」
「你學不會我就湊合著忍了，但是孩子將來一定要學中文，這麼美麗的語言，不會多可惜，他身上也有我的基因細胞，學起來一定又快又好。」

蒂姆吐了吐舌頭，決定還是不提醒正在憧憬美好未來的盧克.LEE本人，他自己現在寫中文的時候都經常會忘字的。

「今天你感覺怎麼樣？」盧克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些，瞪著蒂姆：「告訴過你不要開這麼低的！」
「你要我回答哪個問題？」蒂姆懶洋洋的又躺了回去：「寶貝，你越來越像我的專職老媽子了，我喜歡。」
「少臭美，你自己也清楚這是有時限的，等到時候我連本帶利一起和你算。今天有沒有哪裡不對勁什麼的？還噁心嗎？」
「還好，午飯吃了很多，現在都還飽著，」蒂姆輕輕的拍了拍自己又大了一些的肚子：「這小傢伙是個大胃王，當心以後吃窮了咱們。」
「他有本事吃窮一個醫生加一個網絡工程師，就可以送到吉尼斯紀錄的老闆那兒去拍錄像賺錢了，也不錯，」盧克把溫度計插到蒂姆的嘴裡，笑著說。

「我祈禱孩子的個性不要像你。」蒂姆含混不清的說著，一邊示意盧克坐到他身邊來，自己舒服的躺在了他的腿上。

盧克輕柔的撫摸著他的頭髮和肩膀，等過了三分鐘後取出溫度計看了看，滿意的對蒂姆說：
「體溫正常，我看今天過的也不錯，還有十二天，寶貝，再有十二天你就能見到你英俊瀟灑的盧克爸爸了。」
「少了一個。」
「當然，還有你美麗的蒂姆媽…………哎喲，我是說蒂姆爸爸，你力氣怎麼還那麼大？」
「兩個星期之前我就被你和雷克斯難能可貴的合作精神弄得只能天天在家裡躺著，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不然就是和寶寶一起聽音樂和你找回來的催眠詩歌，怎麼能不長點力氣？」

「你以為我願意聽雷克斯的啊？不過這次他說的對，蒂姆，你再堅持著工作會出問題的。我知道你憋的很，等你把寶寶生出來，人也好的差不多了的時候，咱們一起出去玩個痛快，算算，我也好久沒出去了。」
「那時候我們還能玩嗎？那寶寶誰來看著？」
「買個深點的床，把他綁在裡面好了。」盧克兩眼冒光的說，突然一轉眼瞧見了愛人不善的眼神，連忙改口：「當然，我是開玩笑的。」

好在蒂姆也沒追究他，盧克把一張椅子擺到廚房門口，先讓蒂姆大人移駕過去，然後自己忙著開始準備營養晚餐。
看著他忙忙碌碌的身影，本來在出神的蒂姆突然說：
「盧克，親愛的。」
「什麼…………胡椒，胡椒讓我放哪兒去了？」

「你已經知道了，十二天後的那個手術，是很危險的，對不對？」
盧克突然不再轉來轉去的找東西了，他背對著蒂姆，所以蒂姆只能聽到他故作輕鬆的聲音：
「你在說什麼啊？危險當然有了，哪裡就『很危險』了，別嚇我啊。」
「雷克斯不會不告訴你，他跟我說他怕事後被你追殺，所以你一定知道也許我……根本就下不來那個手術台的對不對？」
「蒂姆，我告訴過你我需要你的堅強作為我自己的心力防線，別考驗我的神經了。」

「可是這很正常，我是說，即使是對於女人，剖腹產都有相當地危險，譬如子宮內膜炎、膀胱尿道炎甚至腹膜炎，還有可能因為麻醉引起的肺炎，最主要的是，大量的失血。而對於一個懷孕的男人來講，單單是手術後去除人工子宮和胎盤，就具有非常高的大出血的可能性，其他可能並發的炎症和誰也還不知道的各種急症還不包括在內的，所有這些都非常可能要了我的命，你知道，對嗎？」

「那些也只是考慮到最壞情況下的，實際上剖腹產已經越來越安全了，雷克斯也和我說起過，他和他的兩個助手是外科方面的專家，能最大限度的保證你的安全。」盧克找到了胡椒瓶，緊緊的攥到了手中，緊到整個握成拳頭的手都在微微的發抖。

「寶貝，」不知不覺的，蒂姆已經走到了盧克身邊，從背後拉住了他的手，溫柔的說：「我只是必須告訴你真相，我不敢想像你沒有思想準備而失去了我會怎樣，請你相信我，我會努力的，非常努力的活下來，和你，還有孩子一起，我們的孩子。」

已經無法再像從前那樣緊緊的貼著盧克的背抱住他，蒂姆只好側著頭把臉貼在了盧克的肩上，小聲的對他說：
「回過頭來，親愛的，讓我看著你。」

盧克緩慢的轉過身，在蒂姆專注的視線下，慢慢地流下了一串眼淚。蒂姆伸出手指，卻沒有擦去那眼淚，只是放在上面，任憑眼淚流過自己的指尖。

「蒂姆，就算我有了再多的心理準備，我一樣還是無法想像失去你會怎麼樣。」盧克怔怔的看著眼前戀人那張美麗的面孔，很安靜，很安靜地說著。
蒂姆無言的摟住了他的脖子，盧克像一個迷路的孩子，乖乖的依偎在他的胸前，蒂姆胸前的衣服漸漸地濕了起來。

「所以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活下來，盧克，你讓我覺得內疚剛才對你說了那些話了。」過了許久吧，蒂姆察覺著懷裡的人逐漸平靜了下來，才又說。
「那你還說？！」盧克把頭抬了起來，拉著蒂姆的臉：「而且還說的那麼嚇人？」
「只是不想再有事瞞著你，誰知道你心理素質這麼差勁？」

盧克瞇著眼睛看了看他，突然把嘴貼到蒂姆的肚子上，乞求著：
「寶寶，來，乖，踢蒂姆一腳吧，他欺負你的盧克爸爸啊。」

孩子當然一點動靜也沒有，倒是蒂姆，微笑著踹了盧克一腳，說：
「咱們的孩子還遠遠沒到動不動就有動靜的月份呢，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將是個技術性早產兒，可憐的小東西，剛生下來就得被DORIS抱走放到暖箱裡去住上至少三個星期。」
「他們會為他做全面的檢查，蒂姆，即使他生來是有殘缺的，至少我們不會讓他缺少愛，對不對？」
「那當然。」
「我是說，你和我，我們兩個人對他的愛，才算完整。」
「盧克，」蒂姆吻著愛人的睫毛，輕輕的回答：「我懂你的意思，那………當然。」


6．27
氣溫由於兩天前的一場大雨降低了不少。
大雨也淨化了一直以來灰濛濛的天空，六月二十七日這一天的天空，碧藍如洗。
這麼好的天氣，很多人開著車奔向郊外，有一輛車，卻悄悄地，駛進了休息日中的聖米格爾醫院。
車上下來一對身高相仿的男人，其中一個挽著另外一個的胳膊，兩個人說笑著走進了醫院的大樓。

「早上好，蒂姆，盧克。」長長的走廊拐角處，雷克斯滿面春風的衝來人打著招呼：「感覺如何？蒂姆？」
「好的不能再好了。」蒂姆的手握在盧克的手中，微笑著說：「SMITH和CHERRY呢？」
「他們在做一些準備，沒忘了禁食8小時吧？」
「這傢伙從十個小時前就沒讓我吃到任何東西了。」蒂姆的沖「那傢伙」努了努嘴，那傢伙立刻抗議說他那也是無奈之舉。

「那麼跟我來吧，盧克，你可以把他交給我了，因為你拒絕讓他昨天就過來，我們還得緊急的給他抽血、驗尿、灌腸、插尿管，這就需要一上午的時間，正式的手術大概會在下午午飯過後，兩點左右開始，初步預計的時間為3到4個小時，如果沒有意外的話，DORIS會在下午兩點到，孩子取出來後立刻交給她來照顧，我得繼續為他實施摘除人工子宮以及胎盤的手術。大概過程就是這樣，盧克，你可以在我的辦公室裡等。」

「好，我明白了，」盧克再緊緊的握了一下蒂姆的手，剛要鬆開，蒂姆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嘴，吻了很長又很短的時間，盧克輕輕的撫摩著蒂姆濕潤的唇，低聲說：
「加油了，寶貝，記住，我會一直在你的隔壁。」

蒂姆沒有說話，他吻了吻戴在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是昨天盧克親手為他戴上的，盧克手上也有他為盧克套上的同款戒指，裡面刻著D&L，是蒂姆和盧克名字的首字母縮寫。

「如果他們給你做的是半身麻醉，你就一直看著這個戒指，蒂姆，這個戒指代表著我與你同在，時時刻刻，分分秒秒。」

也許是同時想到了這句話吧，蒂姆和盧克不約而同的都抬起了頭，相視一笑。

「走吧，蒂姆，我們的時間很緊。」雷克斯最大限度的容忍了他們的黏糊，看著差不多了，才和蒂姆消失在手術室的門裡，盧克一直目送著他們，再次看到了那盞淡淡的，紅色的燈。
雷克斯的兩個助手很快進進出出了幾次，最後雷克斯還出來了一趟，見盧克一直都守在門口，他就走過來說：
「看來我讓你離開也不可能了，你找把椅子來坐下等吧，裡面剛剛開始一些最基本的準備工作。時間還很長，哦，對了，盧克，蒂姆的這次手術，也許會出現嚴重的失血，我所能動用的血庫的血很有限，醫院在這方面的管理太嚴格，你的血型是什麼？」
「和蒂姆的一樣。」
「太好了，那麼如果需要的話…………」
「要多少隨便你抽。」
「那麼等一下你和CHERRY去稍微檢查一下。等下午的時候隨時準備著就可以了。也許根本用不上，盧克，你放鬆一些，我怎麼看你的臉色總覺得渾身發冷呢？哦，還有，蒂姆做完了這個手術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當然需要編一個合適的理由，他的健康卡你帶了吧？」
「在這兒。」

接過盧克遞過來的卡片，雷克斯點了點頭：
「那就好，之後的事我來安排就好，好了，沒什麼事了，現在才十二點，要等蒂姆的兩項檢查結果出來才能動手術，你放鬆些，吃些東西什麼的吧？」
「雷克斯，」突然盧克很嚴肅的說：「謝謝你了。」

雷克斯有一瞬間的發楞，然後吃吃的笑了起來：
「上帝，沒想到你居然跟我說這個，聽著真是不習慣，好了，別這樣，盧克男孩，我說過，蒂姆懷孕的事件我是個主謀，如果出現任何問題，我會負主要責任的。我還記得你的話，其實不用你去告我，如果蒂姆…………不，現在我們不說這個。」
「如果蒂姆和孩子只能留一個，你不要問他的意見，只要全力保住蒂姆就好。」

雷克斯看著盧克發青的臉，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盧克，我和你一樣不想失去蒂姆這個人，但是你也不用再逼著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了，這麼痛苦的話，還不如做點祈禱，祈禱他們父子平安呢。」
被看穿了心思的盧克望著雷克斯瞭然的微笑，突然間覺得，這個人也許很瞭解自己也說不一定。

一個助手走過來示意雷克斯可以進去了，在進門之前，雷克斯沖盧克做了個V的手勢，盧克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時間是11.35AM。

等盧克做完驗血的檢查回到手術室門口時，已經看到DORIS等在門口了。
「嗨，盧克。」
「嗨，你來了？那麼…………裡面已經開始了嗎？」
「正式開始後我也要進去，雖然以前當過很久的助產士，給一位男士接生的工作還是新鮮到讓我有足夠的興趣。」
「興趣……」盧克喃喃的重複著：「我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瞭解，如果裡面躺著的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無法輕鬆的起來，可是盧克，你能不能不要再打冷戰了？你這樣會搞得我也跟著緊張的。」
「嗯？我打了嗎？」
「對，就在你說話的同時，又打了兩個。」
「我真的不覺得，啊！門開了！！」

「盧克，你叫喚什麼？嚇了我一跳。」雷克斯已經換上了手術服，走出來對DORIS說：「真是準時，DORIS，你換衣服消毒後進來吧，蒂姆的狀況不錯，可以馬上開始手術了。」
「好的，可以成為見證第一個男媽媽生出來的寶寶，我還真有點興奮呢。」
「唔，是的，可惜這件事要成為一個秘密，」雷克斯說著皺起了眉頭：「盧克！LEE先生！我的天，誰能讓那傢伙停止哆嗦？！」

「沒用的，他已經陷入瘋狂境界了，別看他最好，免得讓自己跟著他緊張兮兮的。雷克斯，我已經安排好最好的暖箱，以及搶救早產兒的一切準備工作，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暫時沒有了，你進來幫助我們確認剖腹產切開子宮後取出孩子的程序就好。」
「NO Problem。走吧！」

等盧克發覺到周圍只剩下自己的時候，他連忙掏出表來看，時間已經是12.40AM了。
稍微的動了動腳，才發現腳已經麻的站都站不穩，盧克趔趄著扶住牆，努力的想讓自己稍微平靜一點。
可是沒用，那盞發著淡淡紅光的門那邊，有自己最心愛的人，而且正在…………說的嚴重點，正在掙扎著活下來，這種時候談冷靜實在是一件不現實的事情。

怎麼周圍這麼安靜？
怎麼氣氛這麼凝重？
怎麼時間這麼長久？
盧克下意識的添了添嘴唇，發現嘴唇已經干的起了皮。
雖然已經做了很多心理準備，但真正的巨大的不安和孤獨的感覺還是讓盧克疲於招架，那淡淡的紅色彷彿是正燃燒在心頭的一把火的顏色。

如果可能，真想這時候守在他的身邊。
如果可能，真希望現在躺在裡面接受手術的人是自己。
身體上的痛苦和心靈上的折磨哪個更難以忍受一些？
盧克試著思考這個問題，卻發現頭腦裡根本已經是一片混亂，混亂到想放聲大叫，想衝進去看看蒂姆，確認他還好好的活著。

進行到哪裡了呢？盧克努力的回想著自己近來一直在查閱的剖腹產的過程。
他們給他上了麻藥了嗎？
他們已經切開他的身體了嗎？
他們已經看到孩子了嗎？
孩子…………究竟是什麼地方有殘疾呢？

不不不，不能想這些問題，現在最重要的只有兩件事，蒂姆平安，孩子平安，其他什麼都可以不管，什麼都可以放棄，只要他們能健康的來到自己面前，哪怕寶寶是任何樣子的，盧克都保證自己會愛他，因為那是蒂姆和自己擁有的最寶貴的東西，除了他們彼此。

空曠的樓道裡不時可以聽得到外面單調的蟬鳴聲，可盧克聽得到的還有他自己心跳的聲音，那麼巨大，那麼嘈雜。
等待會是如此痛苦如此漫長的一件事，盧克再也無法支持酸麻的雙腳，緩慢地蹲了下來，雙手緊緊的抱住頭，開始劇烈疼痛的頭。

如同一個奇跡，一個不可能的夢境實現的場景，盧克先是聽到了聲音，本能的抬起頭追隨的時候，已經看到DORIS含笑的抱著一團什麼朝他走了過來。

「快看一眼，他得馬上被送到暖箱裡去了。」

頭腦一下子完全無法運轉的盧克聽話的朝她抱著的東西看了一眼，看到一張小小的，紅通通的，還皺皺的跟「可愛」基本上不搭調的臉。

這是什麼東西？
盧克.LEE見到屬於自己孩子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回憶起來真是可悲。

DORIS見他一副呆呆的發楞的樣子，嫣然一笑，小心翼翼的把寶寶放進了早就準備好了的暖箱裡，推著他都走了好遠，身後的盧克才如夢方醒的追著撲了過來。

「孩子！這個就是我們的孩子了對不對？！太好了，孩子是活的，蒂姆……蒂姆呢？DORIS，蒂姆怎麼樣？」
「別拉著我，盧克！你想惹來值班的醫生嗎？！」DORIS被迫停下走向嬰兒看護室的步伐，瞪著盧克壓低了聲音說著：「你冷靜點盧克！」
「蒂姆呢？告訴我他好不好？」
「雷克斯正在為他動切除手術，具體的結果要等一段才能知道，你們的寶寶真是個小奇跡…………算了，現在和你說你也聽不進去，反正孩子先交給我了，估計他，對了，沒告訴你，寶寶是個小帥哥，他需要至少住院照顧一個月的時間，你現在可以回去等蒂姆出來了。」

說完她推著孩子加快了步伐，剩下盧克一個人發了很長很長時間的呆，還是覺得整件事——是那麼的不現實。孩子就這麼被生出來了？真的嗎？那個在蒂姆的身體裡被孕育了八個月的，自己聽過他的心跳，感受過他的悸動的那個小生命，真的已經活生生的來到了這個世界了嗎？
真……的……嗎？

心裡有什麼東西滿滿的彷彿要溢出來那樣湧動著，盧克下意識的擦了擦眼睛，已經是一手的濕潤。

蒂姆！
盧克突然轉過頭盯著還亮著紅色燈光的地方，現在我唯一企盼的，就是可以和你一起，去吻吻我們的寶貝，所以，請一定要平安。

11
鮮紅的……
鮮紅的？
鮮紅的！！

盧克猛地從床上直直的坐了起來，無法抑止的流著冷汗，渾身細細的顫抖著。許久許久，他才有了稍微回過頭的力氣，他看到是一扇玻璃，透過細微的光芒，玻璃中有他蒼白憔悴的臉。
輕手輕腳的跳下床，盧克摸索著走到一個小桌子旁，倒了一杯已經冷掉的水，兩口就灌了下去。放下杯子，盧克覺得心裡舒服了一點，看著就在隔壁的另一間屋子，盧克就這麼赤著腳走了進去。

不像一般概念裡的醫院裡一樣，聖米格爾醫院的住院部設計的相當人性，淡淡溫馨的米黃色小碎磚取代了傳統的白色。一眼看過去的時候，你甚至不會認為這是一間病房，房間裡飄蕩著鮮花的香味，屋子中央是一張病床，上面躺著的人，就是蒂姆。
盧克悄悄的走近他，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坐在床旁的一張小沙發上，怔怔的看著熟睡中的人。

無法忘記，無論多少次告訴自己一切已經過去，蒂姆很快就可以好起來，還是無法忘記那個噩夢一般的下午，自己衝進那間小小的手術室所見到的，那一片令人窒息的紅，鮮紅。

「盧克！快進來！準備緊急輸血！！」
就是那個下午，自己焦急的守在「產房」外面的時候，突然看到衝出來的雷克斯，他的淡藍色醫生服已經被汗水浸濕，眼睛裡滿是火一樣的焦躁。
自己是怎麼走進那間手術室的，別人是如何抽出鮮血給蒂姆輸入的，後來又是誰讓自己出了那間屋子的，盧克已經全部沒有了記憶。他的頭腦，在看到那片鮮紅後就停止了思考，停止了運轉。

好多好多的鮮血。
盧克這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流出的這麼多的血，也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第二次。
還是後來聽雷克斯和他的那兩個助手說起的，說自己曾經用手摳著手術室的門，手指全部破了，連正常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大張著嘴「啊啊」的干叫著。
他們說他那個樣子讓剛剛從鬼門關把蒂姆拉回來的他們還以為外面這個要死了呢。

盧克聽著，偷偷的在心裡沖這幫異口同聲的美國鬼子豎起了中指。
不過手指真的被纏上了厚厚的白紗布，也真的一直在隱隱作痛著，和心一起疼著，特別是看到毫無意識的蒂姆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這張床上的時候，那疼痛幾乎尖銳的讓人無法容忍。

伸出一根手指，盧克癡癡的看著蒂姆，慢慢的磨蹭過他還是稍嫌蒼白的唇，沒有失去這個人，這本身就如同一個不現實的夢境，當看到過那麼濃重的鮮紅色後，盧克經常不確定自己現在看到的活生生的蒂姆究竟是真的還是自己意想中的幻境。
所以他一直都在做一個同樣的噩夢，夢裡什麼都沒有，只有無窮無盡的紅，那令人頭暈目眩的顏色。

從那天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周。讓盧克無比高興的有兩件事，第一是蒂姆真的一天一天的好了起來，第二就是他們的寶寶，起名叫做Jason的那個小東西，也一天比一天的健康了起來。
萬幸的是小東西只不過是雙腳有一點點的畸形，聽兒科的專家說，等他長到了兩歲就可以進行專門的手術，到那時候Jason就與正常人無異了。

「他頂多是不能參加奧運會的短跑而已。」那個五十出頭的醫生笑著對盧克說：「聽說你打算收養他？很有愛心嘛，小伙子，提醒一句，那個手術的費用可是很高昂的，歡迎你還來本院做，兩歲前他無法享受奔跑的樂趣，也是個遺憾吧，不過說起來也奇怪，通過給小Jason拍的片子，他其實應該有更嚴重的骨骼畸形的，卻愣是被他自己在母腹中更正過來了！生命難道不是件神奇的事嗎？遺憾的是他的親生父母沒有注意到這點，還是拋棄了這麼可愛的一個小生命啊。」

生命的確有人類永遠無法得知的韌性和堅強，脆弱的，只是長大後認識了這個世界的那顆人心吧？
盧克記得，當他把這個消息告訴給那時候還不能動彈的蒂姆時，蒂姆的那個含著眼淚微笑的表情，讓他覺得棒極了。

「盧克？」輕輕的呼喚讓盧克從自己的沉思中清醒過來，蒂姆已經睜開了眼睛，還在撫摸著他的臉：「怎麼不去睡一會？親愛的，你憔悴了好多。」
「誰不著，過來看看你，吵到你了？」
「怎麼會，我才是，一天到晚就只能躺在這裡，根本就不困了。」
「明天，明天雷克斯說你就可以稍微下地走一走了，我帶你去看Jason。」

紫色的眼睛立刻如同注入了一泓春水一般，眼睛的主人看著面前微笑著的盧克，看著他那雙同樣溫柔如水的黑色眼眸。

「盧克，你溫柔了好多。」
「請稱呼我一直是個好男人的盧克。」

蒂姆笑了，盧克低下頭吻住那誘惑著他的美麗的笑靨，很近距離的對蒂姆說：
「如果我變得更好了，那一定是我已經同時擁有了你和Jason的緣故，我們三個人，可以在一起過的非常幸福，想到這個我就會很高興啊。」
「可是讓你最近太累了，你需要同時照顧我們兩個…………」
「但我的心裡卻從來沒有這麼充實過，除了那些該死的噩夢之外。哦，對了，上午我回家去拿東西的時候，咱們的電話錄音幾乎爆炸了，我沒告訴我們的父母實話，我說你和我去度假了，你想見他們嗎？如果想，我明天去打電話。」
「不，還是別讓他們大老遠的從西海岸過來了，」蒂姆想了想，說著：「但是明天我很想給媽媽打個電話，我要告訴她，我多麼的感激她，還有我愛她。」

「那容易，」盧克突然笑起來：「真是巧，我下午才給我媽媽打過，把老太太感動的什麼似的，還不好意思承認呢。」
「因為我們都知道了媽媽給我們的生命，是多麼的珍貴了啊。」蒂姆耳語般的說著：「她們在孕育我們的時候，付出了多少，我想男人裡面，很少有人理解的比我透徹。」
「你的情人在下我，應該在這一方面有不輸給你的親身體會。」盧克大手大腳的擠著躺在蒂姆身邊：「蒂姆，你覺不覺得，我們兩個……通過這一次，都成長了？」

「成長？你不能用更恰當地詞語來形容兩個年近三十的男人了嗎？」讓出一塊地方給他，再靠在他伸過來的胳膊上，蒂姆近距離的看著盧克的臉，果然還是憔悴了很多，這麼想著，蒂姆忍不住湊過去吻上盧克的臉，悄聲的說：
「寶貝，你真的需要休息了，答應我，從明天開始你搬回家裡去睡。」
「你覺得一家三口人，就只有我一個在家裡能睡得很好嗎？識相的就快點好起來，反正你也用不著坐月子。」

提起這個盧克就嘔的不行，他費了那麼多心思欠了那麼多人情打聽來的坐月子偏方秘方什麼的原來根本就用不上，雷克斯知道他的偉大計劃後笑得幾乎斷了氣。

「盧克.LEE好先生，就算你的蒂姆是一個女人，你的這些方法都很有問題，現在他身體裡屬於女性專有的一些器官都已經被切除了，這些大補的東西就算進了蒂姆的肚子，也會因為找不到滋補的地方而發瘋的，哈哈哈哈！」

盧克拿著原本如獲至寶的那些紙條秘笈什麼的，邊想像著把笑得囂張的雷克斯的腦袋暴打一頓，一邊悲哀著自己無法實行的國粹展覽。

「蒂姆，你真的不用坐月子嗎？」懷著一絲希望，盧克問。
「什麼坐月子？聽都沒聽說過，當然不用，就算我真的是個女人都沒有必要，生完孩子要休息一個月！太誇張了吧？」
盧克再次遭到嚴重打擊，同時決定把國內的女性們在生完寶寶後都有五個月的帶薪假期這件事吞到肚子裡。國情差異，美國鬼子不會享受生活那是他們的事。

「困了？」看他不說話了，蒂姆小聲問。
「唔。」盧克把頭轉過來埋在蒂姆的肩窩，模糊的回答著，嗅著屬於蒂姆的獨特的味道，攙雜著醫院特有的味道，盧克突然大力的把蒂姆拉向自己，頭也不抬的悶聲問著：
「你是真的吧？」
「什麼？」

只是問了第一聲，很快蒂姆就聽懂了盧克的問題，同時抱緊了縮在自己懷裡的這個突然間變得軟弱的男人：
「當然，你感覺不出來嗎？」

蒂姆拉著盧克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這裡是熱的。」
再拉著他的手放到胸前：「這裡一直在跳動著，寶貝，你感覺不出來嗎？」

盧克靜靜的聽了一陣，突然翻身坐起來，捧住蒂姆的頭，羽毛一般的碎碎的吻著他的耳朵，他的眉眼，他的唇鼻，吻著所能接觸到的每一個地方，淺淺的掃過，細細的掠過。
蒂姆閉起眼睛，感覺著盧克的吻，那熟悉的嘴唇最後停在了蒂姆的手腕，還裹著紗布的地方。

「你知道嗎？我那時候就一直看著他們從這裡輸血給你。」隔著紗布，盧克用舌尖舔著蒂姆的手腕：「也就是從這裡，我們的血，融合到了一起。」
近乎用虔誠的語氣說完這句話後，盧克直視著不知何時又張開了也正在看著他的紫色眼眸，低聲說：
「所以我們已經是一體的，我們的血是在一起流動的，蒂姆，我那時候輸給你的每一滴血，都讓我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是多麼的愛你。」

晶瑩的液體流出了美麗的眼睛，盧克帶著點哀傷的微笑著看著他，看著蒂姆默默的掉著眼淚。

「所以還好，還好你沒有就這麼走掉，謝謝你活過來，蒂姆，這麼多天我一直想跟你說這句話的。
「失了大概1500CC的血啊，盧克，親愛的，如果你知道我在意識不清的時候是靠什麼支持著活過來的，也許該說『謝謝』的人其實是我。」蒂姆抬起手，輕輕放在盧克的眼睛上：「是我一直看到的，你的這雙眼睛，我想，無論怎麼樣，我不能殘忍到死在這對眼睛的注視下，所以我忍了過來，盧克，謝謝你。」

謝謝什麼呢？
謝謝你…………用心的在愛我吧。
那不用客氣了哦。
好說好說。

寂靜的深夜裡，兩個男人相擁著開心的大笑起來。

第二天是個雖然熱，卻很晴朗的的好天氣。

聖米格爾醫院的嬰兒區裡，來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攙扶另外一個，走得挺慢。

「嗨，DORIS，你好，」見到熟悉的身影，盧克忙打著招呼：「看我帶誰來了！」
「啊啊，是你，蒂姆，你好的還真快，都可以走過來看小王子了？」
「是啊，」蒂姆四下打量著，看上去有些緊張：「Jason呢？還在暖箱裡面嗎？」
「對，不過現在他在藍箱裡，你知道，蒂姆，他是早產兒，有黃疸現象，而且他比較的嚴重，不過照了三天的藍光，已經好很多了，就是你們要付的帳單又厚了一點而已。」

盧克配合的做出了一個暈倒的姿勢，招的DORIS花枝亂顫了一陣。

「好了好了，不跟你們鬧了，你們坐那邊去等等，待會我就把Jason抱下來，蒂姆，你的這個小東西很聰明的，每次盧克一來看他他就笑得特別的甜，等會看看他是不是認識你這個……」DORIS壓低了聲音：「……你這個生了他的『爸爸』。」

蒂姆乖乖的點頭，老老實實的坐下來等，盧克看著他故作鎮靜其實緊張萬分的樣子，偷偷的在心裡笑著。
不大一會的功夫，果然就看見DORIS抱著一個孩子遠遠的走了過來，蒂姆「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盧克都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他已經大步的朝著DORIS走過去了。

「你慢點，」盧克追上他，扶住他的胳膊：「別忘了你還是個病人。」
蒂姆站定在距離DORIS幾步遠的地方，看了看身邊的盧克，張開嘴想說什麼，又閉上了。

「怎麼了？」盧克奇怪的看著他：「那可是曾經在你肚子裡被養了八個月的小傢伙，你這麼緊張看見他？真是怪異。」

蒂姆還沒回答，DORIS已經把孩子交到了他的手中，孩子閉著眼睛，微微的張著紅通通的小嘴，睡得正香甜。
蒂姆自從接過孩子的一瞬間起，全身就一直抖個不停，盧克見狀摟住了他，連同孩子一起，這才讓蒂姆好了些，他的視線一直膠著在睡覺的小天使身上，似乎分毫都移不開的瞧著他。

「怎麼樣？是個很漂亮的小東西吧？」DORIS微笑著欣賞眼前的畫面，對一對父親說著：「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和盧克一樣，可看看他的兩個出色的爸爸，這孩子一定帥的讓所有女孩子著迷。」
「那沒問題，」盧克衝她眨了眨眼睛，蒂姆還是維持著僵直的抱著孩子的姿勢，一動不動的發著呆。

「蒂姆，」盧克自己抱過一身奶味的小Jason，抓住蒂姆的手讓他摸孩子嬌嫩的小臉：「就是他，他正是咱們一起擁有的，最珍貴的寶物，一個漂亮聰明的小天使，也就是這個小傢伙，曾經和你連為一體的生活過整整八個月的時間。一切都是真的，親愛的，相信你所看到的吧，這不是你昨天晚上和我說的話嗎？」

維恩醫生修長的手指在觸到孩子的臉時大大的顫動了一下，很快的就流連在那柔嫩的彷彿花瓣一般的觸感中捨不得放開了。
就像有所感應的一般，孩子忽然在蒂姆的手中張開了葡萄珠兒似的一雙眼睛，恰恰好的正正對上了他的蒂姆爸爸那對紫色的眼睛。

「啊啊……」小傢伙看了看眼前這個大張著嘴，一臉呆呆的表情總是盯著自己瞧的人，忽然叫了起來，小手從包著他的襁褓裡伸了出來，一把拍在了蒂姆的臉上，然後看著蒂姆眼睛立刻瞪圓了的樣子，小東西居然「嘎嘎」的笑了起來。

「喂，」也看呆了的DORIS推了推站在旁邊木頭一樣的盧克：「你見過那小鬼笑嗎？」
「好像沒有…………你們家孩子才小鬼呢！」
「這可真是太神奇了，一般象Jason這樣的，才出生了不到一個月的孩子，根本就不認識任何人，連自己的媽媽也一樣，好像……好像我也從來沒有見過剛這麼大就會做他那種動作的小嬰兒，盧克，你們家這個……基因突變的嗎？」

「不知道，」盧克乾脆的說，看著蒂姆已經從剛才的驚訝變成了激動的熱淚盈眶，可能看見他哭了吧，那個據說很神奇的Jason竟然跟著癟起了小嘴，這下子更不得了，蒂姆一把把孩子緊緊的摟在了自己懷裡，一大一小兩個人一個默默的一個放聲的，哭成了一團。

上午的和煦的陽光照進來，照在走廊中央，也照在化身為水庫的相擁相抱的父子兩人身上，為他們的身形，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盧克和DORIS看著他們，忽然DORIS推了身邊的盧克一下，含笑的說：
「還發什麼愣，盧克？那裡不是就差你一個了？」

於是盧克也加入到那層淡淡的金色光圈裡，一言不發的伸開雙臂，擁抱住屬於他的，最大的財富和幸福。
DORIS倚在一旁的窗台上，安靜的注視著這一家三口，她湖藍色的眼眸裡，掠過的，亦是水樣溫柔，女人的心，原本就是容易感動的吧，即使她是一個見慣了生死離別的護士長，也還是會為一些場面感動。尤其是今天，DORIS想，回家後一定要抱起自己的孩子，挨個的吻個夠本，就算那些淘氣的小子會怪叫也不管了，還有自家老公，也不能放過了。

「好啦好啦，」過了一會，見大小水庫不再放水，DORIS走過去抱過Jason：「蒂姆，他還需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至於你，也應該回去休息了，我可沒聽說你已經完全康復了。」
「哦，對！」盧克突然反應過來，趕緊問著蒂姆：「你怎麼樣？剛才太激動了，要不要緊啊？」
「沒關係的，」話雖然這麼說，當盧克的手臂伸過來時，蒂姆還是多少脫力的靠了過去，一雙眼睛尤自捨不得從Jason身上移開。

「DORIS，我還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
「嗯……這個嘛……他其實不應該經常出暖箱的，他很容易感冒，你要看他，在他出院之前，估計都要隔著暖箱看一眼了，這個只要你自己的身體沒問題，隨時都可以過來。」
「這樣啊……」蒂姆失望的嘀咕著，被抱在DORIS手上的Jason也一副「我不爽」的樣子，看的三個大人不禁笑了起來。

「真是個奇怪的小東西，好了，和你的兩個爸爸說再見吧，我們要回去了。」DORIS抓起他的小手搖了搖，盧克就摟著蒂姆，一起目送著他們。

「我們回去吧？」良久，盧克低聲的問著懷裡的人。
蒂姆點了點頭，兩個人慢慢地度回了蒂姆住的病房，正好在門口碰到雷克斯來看蒂姆，三個人一起進了病房後，盧克的手機響了起來，他「HELLO」了一聲後開始講中文，雷克斯和蒂姆只聽得懂「MAMA」這個音，不過聽得出來盧克很驚訝的語氣，過了一會他掛斷電話後，蒂姆躺在床上擔心的問著：
「怎麼了盧克？你媽媽有什麼事嗎？」

「不，她很好，而且……」盧克自己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而且一會她和我大嫂就要來了。」
「啊？！」蒂姆和雷克斯一起驚呼了一聲，雷克斯不善的看著盧克說：「我說盧克，當初我們可說過這件事絕對要保密的。」
「我沒告訴過她們！我這麼多天沒回家，我媽總打電話找不著人很擔心，我就告訴她蒂姆住院了，她們是因為這個過來的？」

蒂姆自己也有點發楞，他看著盧克說：「親愛的，我記得你家人不太喜歡看到我的…………」
「誰知道呢，她們直接從機場坐出租車過來，等一下我去接她們，蒂姆，你先休息一下，剛才你的情緒太激動了。」

「你見過那小傢伙了，蒂姆？」雷克斯聞言興致勃勃的看著蒂姆：「怎麼樣？真的比我們之前想的好太多了，對不對？」
「是啊，」蒂姆的臉上閃著一層光芒：「他真是太棒了。」
「也不看看那都是誰的底子造出來的孩子，」盧克的鼻孔朝天：「他的兩個爸爸可都是精英！」

雷克斯和蒂姆交換了一個眼色，盧克看著怪異，剛要問，蒂姆就說：
「盧克，我渴了，能給我杯水嗎？」
趁著盧克去倒水轉身的一瞬間，雷克斯壓低了聲音問蒂姆：
「他還不知道嗎？」
「是的，我不想讓他知道。」

「從剛才開始你們倆就在嘀咕什麼？」把水遞給蒂姆，盧克不悅的看著雷克斯：「你不是很忙嗎？怎麼有時間跑到這兒來聊閒天？」
「蒂姆就是我的病人啊，」雷克斯笑看他：「你忘了？蒂姆住院的理由還是我編出來的。」
「沒忘，最白癡的一種病，你居然對醫院說他是因為嚴重前列腺炎住院的！！」
「反正他早晚也得得這個……」

「你閉嘴！」
這次是盧克和蒂姆異口同聲的說出來的，盧克氣的臉發紅，蒂姆是不明原因的臉發紅。

給雷克斯這麼一攪和，盧克也就忘了問剛才那兩個人神神秘秘的嘀咕什麼呢，又等了一會，盧克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那我去門口接她們了，」合上手機，盧克對一臉緊張的蒂姆說：「你別這樣，以前你和我一起回去的時候不是很鎮定嗎？放心，我爸沒來，我大嫂一直都很喜歡你，我媽自己不會說什麼的。等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好了，你快去吧，我沒有在緊張，只是有點不習慣你家人還特意來看我而已。」

盧克出去後不久，就帶著自家老媽和嫂子一起進來了。

「嗨！蒂姆，你還好嗎？怎麼鬧到住院了？」先熱情的打著招呼的人當然就是盧克那個跟人自來熟的大嫂。蒂姆回了她一個禮貌的笑容，說：
「小病而已，還勞你和……LEE太太特意來看我。」

他尷尬，盧克的媽媽則更是手足無措，雷克斯早就躲在一邊瞧戲，盧克也是一會看看蒂姆，一會看看自己的媽，不知道說什麼好。

「媽，您這是幹嗎啊？來之前她也擔心你呢，」多虧了還有個盧克的大嫂救場，她又說又笑的對一幫神色詭異的人說：「我媽啊，一聽說蒂姆病的好幾天連家都回不去還真著了一通急呢，還做了不少吃的給他帶來，喏，都在這了。」

她邊說邊往外掏著大包小包外加大桶小桶的東西。蒂姆更加無措了似的，一個勁的傻笑，還時不時的使勁看著盧克，盼望著他能說句話，奈何盧克本人也不比他清醒多少，也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倒是雷克斯，戲看夠了，施施然的走上前，對盧克的媽媽微笑著伸出手：
「您好，我是雷克斯，蒂姆的同事兼主治醫生，他一定是高興的都糊塗了，才一直沒招呼您和這位可愛的女士坐下。」

「啊，對，對了，您請坐，隨便坐。」被他一說，蒂姆才如夢方醒的，忙著招呼起來。
盧克也突然醒過悶來了一樣，從他大嫂手上接過東西，拿到了一旁的櫃子上放好。這邊蒂姆已經用磕磕巴巴的中文向李媽媽（盧克可是姓李的哦^^）道了謝。

「別客氣了，瞧你的臉色這麼白，肯定失血了，多虧我早就想到了，給你帶了補血的阿膠來，盧克啊，你翻譯給他聽，讓他可一定得吃了，別害怕那味道，那是好東西。」李媽媽坐定了，看著床上的蒂姆，多少還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著：
「我們也不是多事過來，實在是聽盧克在電話裡的聲音都不對了，以為你怎麼著了他又瞞著我們，他大嫂又一直說啊，要是你有個好歹的我們家那孩子非得———盧克，這句話就別告訴他了———反正就是盧克他嚇得我好幾晚上連覺都睡不好，正好他大嫂有假，我們娘倆順道過來瞧瞧你，你現在怎麼樣了啊？」

盧克聽完了開始悶笑，笑得蒂姆莫名其妙又不得不陪著笑臉，抽空子還得瞪兩眼自己的愛人暗示他快點告訴自己李媽媽都說了什麼。

盧克好容易笑完了，趕緊把大意翻譯給蒂姆聽，還拿出阿膠來讓他看看，雷克斯好奇的想湊進來也瞅一眼，被盧克小氣的擋住了視線。

「媽，您別操心了，蒂姆他現在已經基本上沒什麼事了，再過兩天就能回家修養。您這麼一來得招的他多不落忍啊，您瞧瞧，連話都說不出整句來了。」
盧克過去攬住自己老媽的肩膀，指著又在發傻的蒂姆，笑著說。

李媽媽看著蒂姆又是想要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麼好的窘迫的臉，不由得也微微的笑了起來：
「那你快點跟他說，我其實是來跟你大嫂去旅行的，只不過是順道來看看他，他們美國人不是很放的開嗎？怎麼他這麼靦腆呢？」

那是因為您是我媽，而我是他的伴侶啊，有誰見自己愛人的父母一點都不緊張呢？
這句話是盧克在心裡偷偷說的，他衝著蒂姆揮了揮手，看他抬起了頭，又指指自己的媽，用嘴型說著：「說謝謝，謝謝啊。」

蒂姆楞了愣，反應過來後馬上點頭如搗蒜的連聲說著謝謝。

「不用了，」盧克的大嫂失笑的說：「蒂姆，你這麼緊張看到盧克的媽媽嗎？你得的什麼病？盧克在電話裡也不說。」
「他得的是…………」
「你閉嘴，雷克斯！」盧克及時的制止了壞笑著準備發言的主治醫生，自己搶先說：「他是急性腹膜炎，現在已經快好了。」

「快好了？那就好，」李媽媽又想起什麼似的，對蒂姆說：「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還得趕下班的飛機去呢，等你全好了千萬讓盧克打個電話報個平安。盧克，你這孩子別老笑，快告訴他啊。」

沒等盧克說話，盧克的大嫂已經搶先對蒂姆說了，蒂姆也不會假客氣留人那一套，只是要下床來送她們，被李媽媽很有權威的攔住了。

送走了一陣風似的娘倆個，再踢走了雷克斯，盧克回到屋裡，一下子跳上蒂姆的床，長長的出了口氣說：
「累死我了，這一上午，喂，蒂姆，你還好吧？」
「好的不能再好了，」蒂姆輕輕的撫摩著盧克的頭：「你的媽媽給了我一個驚喜。」
「也給了我一個，雖然應付她們有點勞神。」
「她是因為愛你才愛我的。」
「是啊，爸爸媽媽可以給我們的愛，真的很深啊，蒂姆，你說會不會比我們相愛的份量更重呢？」
「不一樣的吧？我想不出來要怎麼比。」
「做個最俗的試驗，我和你媽媽一起掉水裡去了，你救誰？」

蒂姆瞇著眼睛仔細的想了想，俯下頭啄了盧克的唇一下，咬著他的耳朵說：
「給你一個最俗的答案：先救上來我的媽媽，再跳下去和你在一起。」
「Jason會罵我們的。」
「那時候我們已經把他養的足夠大了。」蒂姆趴在盧克的胸前，出神的想著。

「在想什麼？」
「在想Jason長大後的樣子。」
「一定很帥，而且聰明，而且善良，而且正直，而且……」
「而且臉皮厚。」
「那一定是隨你。」

盧克很快「哎喲」的痛哼了一聲，委屈的看著蒂姆：
「你謀殺啊？」
「盧克，」
「幹嗎？！」
「你沒告訴你媽媽嗎？」
「不是要保密嗎？」
「你沒告訴她我們收養了一個孩子？」
「不敢告訴，你信不信她敢威脅人家機長停機給她回來看Jason？」

蒂姆悶悶的笑了起來：
「我信了。」

「聽說中國有過新年的時候給小孩子錢的習俗？」過了一會，蒂姆問了盧克一個問題。
「那叫……叫什麼我不會翻譯，中文叫壓歲錢，是給孩子祈福用的，你問這個幹嗎？」
「聽說那可能是一大筆錢？夠不夠我們的機票錢？」
「機票錢？」
「我們……」蒂姆支在盧克的頭的兩側，笑著說：「我們可以在下一個Spring Festival的時候帶著Jason去騙一筆錢回來。」

盧克的眼睛立刻瞪圓了，過了一會，他突然大笑起來，大笑著抱住蒂姆把他壓在身下，在吻住他的唇之前，得意的說著：
「對呀，我怎麼沒想起來，那小子還可以有這麼個用處，我得把這麼多年被我侄子騙去的錢都從我大哥那兒弄回來，寶貝，蒂姆，你真是天才。」

不遠處的嬰兒房裡，在恆溫的一個暖箱中，有一個小傢伙突然打了個冷戰，看護他的護士很奇怪的問旁邊的人：
「Jason怎麼會打冷戰呢？」
「不可能吧，暖箱可是恆溫的。難道還會有誰算計這麼小的孩子？你看錯了吧。」

幾天後
蒂姆好的差不多，可以出院回家的前夕，盧克和他一起去了嬰兒區，隔著玻璃遠遠的看著他們的小Jason。小東西正無聊的躺在暖箱裡，啜著自己的大拇指。來往的護士和媽媽們見這兩個男人居然親密的依偎在一起，目光溫柔的看著裡面，都不禁有些好奇。

「他們是孩子的什麼？爸爸嗎？那怎麼有兩個？」
「而且兩個都很不錯。」
「孩子的媽媽呢？」
「不知道，這幾天一直是這兩個人一起來看孩子的，從沒見過孩子的媽媽。」

護士長DORIS每次見到這些湊在一起唧唧喳喳的女人們，都很想在暖房室裡，在躺著小Jason的那個暖箱前面貼上一個字條：

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

————全文完————

少年Jason的煩惱

我的名字叫Jason，很普通的名字，可是我有兩個姓，一個是維恩，這個也用在我的戶籍上，另一個是中文的，姓李。哦，對了，我還有個中文的名字，叫做李少海，聽我的中國奶奶說，老李家我這一輩是「少」字輩的，我遺憾怎麼不是「小」字輩的呢，那我一定在長大了之後申請改名叫李小龍。

雖然我的名字普通，我這個人可一點都不普通，首先，我沒有媽媽，爸爸倒是多了一個，而且我的兩個爸爸還是情人，還是那種見了面一定黏糊來黏糊去的那種感情不錯的情人。其次，我是個……嗯嗯，這種話自己說不太好意思，但是確實，我是個天才，在語言方面，中文我只是每年從小去中國奶奶家一次，在自己家聽我的盧克爸爸說不到兩句就應用的無比熟練，在其他方面呢，我六歲的時候的生日禮物是一台配置超一流的電腦，從那時候起NCSE就多了一名技術高超來處神秘的人，那個人在一次全球反病毒的戰鬥中單槍匹馬的殺了至少足足三個大洲的毒，這個人正是區區在下。
那天我的盧克爸爸連續因為防毒在公司奮戰了三天終於可以回到家，聽著他眉飛色舞的對我的另一個老爸蒂姆表揚那位不具名的紅客時，我推了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不動聲色的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可憐的盧克老爸，如果他知道那個被他奉為英雄的傢伙就住在他的隔壁，那還不要吃驚的把自己的牙齒嚥下去，如果真的那樣，蒂姆爸爸一定不會放過我，所以我————保持沉默就好。

當個人人都知道你是天才的天才多痛苦啊，就在我兩歲以前還不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曾經小小的嶄露了一下我超人的智商，結果把我的兩個爸爸四個爺爺奶奶高興壞了，那時候我的腳有一些問題，不能正常的下床走路，無聊之下只好學東西嘛，誰知道一個一歲多的小孩不應該會背中國的九九乘法表，也不應該讀的懂新約呢？
於是一下子有不老少的陌生人堵在我們家門口，聲稱要「研究」我，一個年齡最小的神童，那一次我的兩個爸爸非常酷的聯合起來把那些扛著各種儀器的討厭鬼們哄了回去，我的盧克爸爸還抱著我對我說，只要我快樂，當個普通的孩子是最好的。

所以我立刻就成了一個「普通」的孩子，普通的讀著童話故事書，然後在書裡面換上「遠端維護互聯網端口的分子技術」這一類的東西，我還帶了一副沒有度數的眼鏡，帶著這個的原因是如果不帶的話，會有不少的女孩子和女士們要追著我，誇我是個「多麼漂亮多麼可愛的寶貝啊」，雖然一開始的時候我為了這個特別的沾沾自喜了一陣，可如果換成你，一天到晚的被那麼多的手摸來摸去的話，估計也就不會覺得特別高興了。

好了，現在您知道了，我，Jason，一個十二歲的男孩，是個不但長得很帥，頭腦很好，而且為人謙虛謹慎，聰明伶俐，如果有需要的話，我還能非常的活潑可愛呢，這樣一個我，也是有煩惱的，比如明天我的漂亮的輔導老師KITTY就要到我的家裡來做拜訪了，她說這一招有利於與學生建立起「立體的互動關係」。

我很喜歡KITTY，她的善良是發自內心的，這讓她整個人看上去美麗極了，問題是她的愛心很有氾濫的嫌疑，我的家庭和一般家庭不太一樣，雖然我自己從來也沒有為了這個感到有什麼不對過，可每個聽說我沒有媽媽，還是被一對GAY收養的孤兒這回事之後，都會用自以為很高尚的憐憫的眼神看我，讓我有弄癱了他們那一片小區網絡的衝動，所以自從我升上八年紀換了班之後，我就再也沒讓什麼人真正知道過我的身世，反正老師也不會到家裡來查，這一次………………
所以說嘛，天才也不是萬能的。

回到家，難得，我的兩個老爸都在，而且根據他們的鞋子胡亂的往門口一扔，兩個人又都不在客廳的情況推斷，這兩個人一定又躲在他們的臥室裡幹一些事情了。想起蒂姆可能才從紐約參加醫學會議回來，他們已經足足四天沒有見面，我歎了一口氣，看來沒有少說三個小時我是別想告訴他們明天老師要來的事情了。
走到廚房裡摸出涼涼的鮮奶大大灌了一口，我開始計算明天老師過來的時間，那大概是下午四點左右，那個時間不出意外的話，蒂姆跟盧克都還在忙，唯一的辦法是今天我告訴他們其中一個老師要來我的家裡做訪問，當然，要隱瞞住另外一個，然後事先告訴老師我的「媽媽」有事不在家，讓我的爸爸來接待她就好。

留哪一個的問題是無需考慮的，當然是盧克，我雖然是混血兒，但是和他長得極其的相像，聽說我的中國奶奶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居然情不自禁的哭了出來，說是抱來的孩子居然和盧克長的這麼像，簡直是老天派給她的孫子。
奶奶一定不知道…………算了算了，反正我的那兩個爸爸還以為我也不知道呢。

讓盧克留下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那個人比較的單純，說白了就是從小，我騙盧克成功的次數遠遠大於騙蒂姆的，如果被蒂姆曉得了我沒讓學校老師知道我真實的家庭情況，他肯定不會說什麼，可是我明白，那會傷他的心的，這個世界上我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就是蒂姆，因為我知道…………反正我可是一個懂事又體貼的好男人，什麼事應該幹什麼事不應該我心裡有數。

做出了決定後，我剛要給自己做一個三明治當晚餐，身後就有人抱住了我，同時他還問我：
「小Jason，猜猜我是誰？」

「蒂姆，歡迎你回來啊。」我笑著回答，回身也抱住了他，心裡奇怪著怎麼今天他和盧克這麼快就從臥室出來了。
「還是回家最舒服，今天晚上想吃什麼？我請客。」蒂姆也不管我已經這麼大了，居然一把把我抱起來放在他的膝蓋上，笑瞇瞇的問著我。

他真的很漂亮。我看著那對紫色的眼睛，心裡暗暗的稱讚著。說不出來是什麼地方長得特別的完美什麼的，只是他整個人看上去光彩奪目極了。
我把嘴唇貼到他的臉上，輕輕的吻了一下，也笑著回答他說：
「那麼，就去吃海鮮好了！」
「沒問題，」蒂姆回吻了我一下，旁邊的盧克老爹發出了受不了的「絲絲」聲，可我知道他那是嫉妒，切。

我記得，我在四五歲的時候腳已經和普通人一樣沒什麼障礙了，可是還是不可以用的太多，不能像一般的小孩那樣盡情的跑啊跳啊什麼的，醫生說過要等到我的骨骼足夠強韌之後才可以。所以那時候我一看到其他的小孩子在公園裡跑來跑去就很嫉妒，就會和我的兩個爸爸大鬧著說我也要去。
每到那個時候蒂姆總會緊緊抱住我，什麼也不說的抱住我，而盧克，他一般都沉著臉站在一邊，當我鬧累了逐漸睡去的時候，我經常看的到，盧克也會抱住蒂姆，不知道和蒂姆抱著我比起來，哪個懷抱更有力舒服一些呢？

後來，盧克和蒂姆一起忙了整整一個週末，在黃昏的時候，我得到了一輛嶄新的改裝過的腳踏車，和平常的車不一樣的是，我的車子可以用手握住兩根金屬的長長的棍子劃著前進。

第二個週末，我「騎」著我藍色的小車和兩個爸爸一起來到街心的公園裡，我驕傲的趴在我的車上，接受一把子小孩羨慕的目光和詢問，時不時的來兩個大轉彎動作，看的他們發出陣陣尖叫聲，那個上午我的快樂和滿足達到了頂點，我的兩個爸爸含笑在不遠處依偎著站在一起，看著我，讓我突然明白了，就算我會從車上掉下來，他們兩個也一定會鼓勵著我自己站起來的，我的心在那個時候，莫名其妙的充滿了勇氣，還有漲的滿滿的情緒，那個時候，我還說不出來那就是「愛」。

我愛我的兩個父親，一如他們愛我。
特別當我知道了…………記得剛剛知道的那時候我的惶恐更大於驚訝，我甚至認真的考慮過自己是不是一個怪物什麼的，那無法對任何人說出來的恐懼，以及被遺棄在人群之外的孤獨……我想我能自己挺過來，應該歸功於父親們從來不吝嗇對我付出的關懷和愛。
所以不想讓他們受到傷害，我還記得，那還是我在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我的一位老師自作聰明的跑到家裡來，想要告訴我的父親們他們作為一對GAY情侶，養育一個孩子是不正確的。

「請您好好看看這個孩子，他聰明，自信，學習成績良好，為人彬彬有禮又活潑開朗人緣很好，他的所有教過他的老師都用了最美好的詞彙給他寫推薦信，我想不出來，您為什麼會被您的偏見蒙住眼睛，讓我，我的愛人，和我們的孩子都受到這樣的侮辱？」

當時，聽完了老師的來意後，我的盧克爸爸揚起眉毛，用疑惑而堅定的口氣對我那臉色蒼白的老師說著。
蒂姆沒有說話，但是他一直站在盧克的身邊，手搭在我的肩膀，紫色的眼睛直視著老師。

那天我那個老師幾乎是落荒而逃了，可能她在來之前根本沒有想到，她面對的，會是如此團結而相愛的一家人，他們彼此信任，也彼此扶持。

但是我也知道…………蒂姆和盧克不可能因為沒有受到傷害，雖然他們什麼都沒有和我說過。為了避免同樣的情況再次出現，謊言就不是不可原諒的，不是嗎？


KITTY到訪的當天，本來一切正如我計劃的那樣，盧克知道這件事而蒂姆並不知道，他去醫院值班了，不到半夜不會回來的。
老師來的時候，看到我高大英俊風度翩翩的中國爸爸，還小小的讚美了一下他，說我和他長得這麼相像，以後一定也是位賞心悅目的男人。盧克不好意思的謙虛著把KITTY讓進客廳，我規規矩矩的坐在一邊，聽著他們相談甚歡，忽然眼角瞄到了一個擺在電視櫃旁邊的合照，是我，盧克和蒂姆笑鬧著擁抱在一起的場面，我的中國嬸嬸幫我們拍的，照片拍的非常不錯，問題是要是被KITTY看到再隨口一問就非常糟糕，所以我不動聲色的挪了挪，擋住了KITTY的視線。

一切本來進行的都很順利，KITTY和盧克交換了關於我的一些情況，又稍微閒聊了一下，KITTY就起身微笑著告辭了，說是對「LEE夫婦」教育孩子感到很滿意，很放心。盧克粗枝大葉的，當然不會在意她這麼個小小的用詞，還一直掩飾不住得意的笑著回答「謝謝謝謝」。
變故就是在我漂亮的女老師即將離開我家的時候，在門口發生的。

我可能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鑰匙開門的聲音的人，在直覺告訴我「糟糕！蒂姆怎麼回來了？！」的同時，門已經開了，蒂姆的臉色看上去有點蒼白，他吃驚的看著一屋子的人，我想他一定在奇怪KITTY是誰，還有，我為什麼會擺出一副「完了」的臉色出來。

「蒂姆？」盧克看到他的時候皺起眉毛：「我不是告訴過你了，不舒服就不要勉強到醫院去的嗎？」
說著他走過去，攬過蒂姆的肩膀，半擁著他，居然還對吃驚的嘴巴微微張開著的KITTY很沒神經的介紹道：
「這是蒂姆.維恩，Jason的另一個爸爸。蒂姆，這位是Jason的老師，今天來咱們家做訪問的。」

然後屋子裡是長時間的安靜，有三個人的面色越來越蒼白著，還有一個遲鈍的媲美恐龍神經的一直在討厭的發著問：「怎麼了？怎麼大家都在發呆？」

「您好，」蒂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後，主動向KITTY伸出了手，「很高興認識您。」
「我，我也是，」KITTY勉強撐出一個笑臉，握住了蒂姆遞過來的手，我注意到，她的手在顫抖著。

「我……我事先並不知道……所以抱歉剛才有點失常了，」一陣尷尬的沉默後，KITTY先張口說，明亮的眼睛轉向我：「Jason，對老師和一切人都應該誠實。」
「我想他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是蒂姆！說著他還把他的那對大而溫暖的手沉穩的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們會好好和他談談的，這個孩子從來都願意和我們很好的交流，這次應該不會例外，您不再坐一會了嗎？」
「不，不了，我還有其他事情。那麼，再見了, LEE先生，維恩先生，Jason，我們學校見。」

她離開的腳步已經聽不到了，可是我的頭依然不敢抬起來，我知道自己應該解釋點什麼，或者，說點什麼也好，但是我的嘴麻木了一樣無法發出任何聲音，我怕見到現在蒂姆的臉，也怕聽到他對我說話。
蒂姆也一樣沉默著，但是他沒有走開，一直就站在我面前，用我看不到可是感覺得到的視線，將我整個人包圍在一種焦躁煩悶不安的心情裡。

「蒂姆，你有話就說吧。」實在忍耐不下去這難熬的沉默，我乾脆自己打破了它，反正一直以來，總要有這麼一天的。

「我……」一向爽朗的蒂姆今天卻格外的猶疑了一下，他紫色的眼睛先是看了看盧克，在盧克有反應之前很快的撤了回來，看向了我，反而倒是我，猛然間喪失了面對那對美麗眼睛的勇氣，生硬的把頭扭到了一邊。
很久，蒂姆都沒有再說出什麼，就在我的不安和我的莫名其妙的怒氣一起開始竄升的時候，他低低的歎了一口氣，輕輕的說：
「好了，Jason，我想我們都需要思考的時間，你回自己的房間去吧。我想去休息一下。」

我低著頭，手攥成拳頭，不這樣做的話我無法控制雙手的顫抖，蒂姆的逃避態度讓我感到自己已經讓他深深的失望了，也讓我感到他似乎想要放棄我！
多麼長的時間了？
我一直讓他們兩個和我自己都相信，我們三個都是被隱瞞得很好的彼此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是的，我們當然可以就這麼過上一輩子，但是我們的心呢？它們會不會在某一個夜晚，在某一個失眠的夜晚，大聲疾呼著要得到真相？
別人的我不清楚，起碼我自己的是如此，我有多麼想親耳聽到蒂姆告訴我……我又有多麼的想大聲的告訴盧克………………我是多麼地渴望著我們三個可以彼此無比坦誠的繼續相愛下去，直到我們的生命終結？（那什麼，這孩子早熟，早熟－ －）

「不要走！」我大聲的對已經轉過身的蒂姆喊著，蒂姆一震，停了下來，這時，一直沉默著的盧克突然說：
「好了，Jason，有些話我們可以等到時機正確的時候再說，今天不適合。」

「不要！」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能有這麼任性的語氣，成熟穩重可是我一貫的標誌：「什麼叫做『正確的時候』？！我已經保持沉默很多年了！一家人的話為什麼有那麼多要彼此隱瞞起來的事情？！」

盧克和蒂姆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過了一會，盧克按住蒂姆的肩頭，似乎要傳輸給他一些力量似的，然後他轉頭，看著我，很平靜地對我說：
「說的對，兒子，我們一家人之間是應該坦誠，那麼，我能夠請你先解釋一下什麼事讓你『沉默』了那麼多年了嗎？」

我看著蒂姆，他的臉是蒼白的，眉頭微微的皺著，我猜他一定感覺不是很舒服，這個發現讓我有一刻的猶豫，可是，更大的一股情緒支持著我繼續的說了下去：
「好的，我可以說出來，盧克，我想你會比我更吃驚聽到這個消息…………」

「夠了！」蒂姆忽然低沉的嚷了出來：「Jason，你今天說的話已經夠多了，回房間去反省，我晚上再找你好好談談！」

有那麼一瞬間我和盧克都愣住了，蒂姆這個樣子真的是少見到不比彗星撞地球更多些，所以盧克在最快的時間裡就器械投降了，他一邊半摟住蒂姆的肩膀安慰他，邊對我使著「還不快閃」的眼色，我才沒有動，我緊緊的盯著蒂姆那雙美麗的紫色眼球兒，看著裡面閃過的驚訝逃避緊張和微微的乞求味道，那眼睛是正對著我的，我知道蒂姆是讓我保持沉默，對那件事………………
可是我不能。
起碼今天，現在，我確定我要說出來，我不清楚蒂姆在恐懼隱瞞些什麼，可那明明是沒有必要的不是嗎？

「盧克，」我躲開蒂姆的眼睛，拉住盧克的胳膊，對他說：「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盧克考慮了一下，然後對我點點頭說：
「好吧，Jason，我願意聽你說，我可以先讓蒂姆去休息一下嗎？他看上去不太好。」
「當然…………」

「不，不用了，」蒂姆忽然開口說，他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後看著盧克：「我想我必須留在這裡，這孩子將要告訴你的事情，是和我們三個人都有關的。」

盧克顯然是我們三個人裡最不明所以的一個，他打量著神情嚴肅的我和神情平靜中帶著不安的蒂姆，撓了撓他那黑色的短髮，兩手一攤表情誇張的對我和蒂姆說：
「OK，很好，現在是有必要好好和你們兩個談談了，我突然有一種被你們兩個同時拋棄的不幸預感。」

蒂姆輕輕的笑了一下，示意我們都坐下，然後他安靜的看著我，說：
「Jason，你可以說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忽然有一種千頭萬緒不知如何開口的無措感，我斟酌了好一會，才抬起頭，面對著我最愛，也是最愛我的兩個男人，對他們說：
「我已經知道……我……我是蒂姆生出來的孩子了……早就知道了。」

對面的兩個人如我想的那樣，盧克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而蒂姆則是平靜如水，只是眼睛裡突然多了些閃爍的東西。

「Jason………………」盧克艱澀的開口，被我打斷了。
「盧克，聽我說吧，」我看到蒂姆用自己的手蓋在了他微微顫抖的手上，「我是在自己九歲的時候無意間闖入雷克斯的電腦記錄才知道的，知道的時候……我很吃驚………………」

「九歲嗎？」蒂姆喃喃的說著，閉上了他的眼睛一會，剛要說話，盧克已經搶在他前面說：
「喂，小東西，你怎麼忍了這麼久才告訴我們你已經知道了？我們本來就打算在你十八歲的時候把一切都講給你聽的。」

「才不是全部，盧克，你根本就不知道『一切』的事實！」我低低的嚷著，手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緊緊的攥成了拳頭。
維持著低著頭，咬住牙根的姿勢，我不去看蒂姆臉上此刻的表情，死死的盯住我面前的地板，一個字一個字的把「那件事」說了出來：

「盧克， 我和蒂姆根本沒有血緣關係，這個家裡唯一和我有血緣關係的人，就是你，只有你。」

原來把一切都說出來的時候，只有這麼短短的幾十秒的時間。
我緩緩地的抬起頭，看著我的兩位爸爸，盧克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他揚著眉頭在發呆，而蒂姆，他還是那樣安靜的看著我，彷彿他知道，我還有話沒有說。

「我是同時知道這兩個事實的，那個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我也曾經想過對你們大吵大鬧什麼的，可是我沒有……我不願意……」我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我不願意失去你們任何一個！蒂姆也好盧克也好，我愛你們，尤其是蒂姆……你相信我，我把一切說出來只是希望以後我們可以完全的對彼此都坦白，我……我不想失去你…………」

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垂越低，忽然有一雙熟悉的，大而溫暖的手抱住了我，我不用抬頭看，那樣溫暖的氣息只有蒂姆才有，在他輕輕的擦我的臉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已經在哭了，接著我聽到蒂姆溫柔的，緩緩的對我說著：
「你不會失去我們的，永遠不會。我的Jason，我永遠都愛你。」

我的心在他的懷抱和他溫柔的話語裡漸漸的平靜了，我回手也抱住了蒂姆，把頭貼在了他的腹部，想像著我居然是在這裡頭被孕育，被賦予了生命的權利的，這讓我更緊的靠近了那個溫暖的不可思議的地方，開始放縱自己的眼淚。

也不清楚過了多麼長或是多麼短的時間，我聽到蒂姆歎息般的對盧克說：
「親愛的，很抱歉一直隱瞞著你，不過Jason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當時想把你和我的精子糅合起來再與卵子受精的計劃失敗了，雷克斯告訴我只能用我們一個人的來孕育我們的孩子，我選擇了你的。這是最後一件我一直沒能有機會告訴你的事，我很抱歉。」

我在蒂姆的懷裡抬起頭，看到盧克自從聽完我的話後，就一直棍子一樣戳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發著呆，直到聽見蒂姆的聲音才略微的動了動他那明顯已經受到重大衝擊的頭，張了張嘴，又張了張了嘴，彷彿終於可以找到自己的聲音似的，他困惑的看著蒂姆和我，結結巴巴的問：
「怎麼……我是說…………這孩子說的都是真的？他和你…………他是我一個人的……」

「沒有人敢說這句話，盧克，」蒂姆略微提高了聲調，打斷了他：「Jason是我的兒子，這一點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否定，絕對沒有！」
「可是你從來也沒有告訴過我，Jason實際上和你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盧克幾乎跳了起來。
「我已經道歉了。」蒂姆簡短的回答，偏過頭不再看他：「我有我的理由。」

「你………………」盧克看上去已經氣的神智不清的樣子，他突然快速的在屋子裡轉了兩圈，然後大踏步的走向我們，我以為他要對蒂姆幹什麼，正打算咬住盧克伸過來的手時，他卻把蒂姆從我身邊搶了過去，緊緊的摟住了他，貼住蒂姆的耳邊，我聽到盧克的聲音，那樣急促那樣沉痛的訴說著：
「你讓我能說什麼呢，你怎麼會以為我會責備你對我隱瞞這件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怕讓我有欠你太多的感覺才什麼都不說的？蒂姆，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是我沒有堅強到可以讓你完全信任你才會保持了沉默對不對？這麼多年…………十二年了……蒂姆，我真的已經說不出任何話可以讓你知道，我……我多麼的感謝你給了我們Jason，我又有多麼的…………愛你…………」

這次輪到蒂姆一副萬萬沒有料到的呆滯模樣的窩在盧克懷中發呆了，盧克的話也說的越來越語無倫次，後來乾脆閉了嘴，只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抱住蒂姆，不停的在蒂姆的脖子和鬢角之類的地方吻著吻著，顯而易見，我是被遺忘掉的可憐小孩了。

清咳了好幾聲，我的兩位爸爸才從連體嬰的狀態下回復過來，兩個人都因為在我面前太忘情而有點臉紅，一時間我們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的干了好一會，蒂姆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把又摟住了我問：
「Jason，你一開始知道的時候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很怪我們為什麼要用這樣不太正常的方式把你給……生出來了？你有沒有…………恨過我？」

蒂姆他真的很瞭解我，他的話讓我想起了那個對我來講，黑色的讓我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時期，那個時候我連走路都不太敢抬頭挺胸，總覺得會有人突然站在我面前，指著我叫我「怪物」，但是，即使我曾如此痛苦過，有一件事我卻從來都可以確定，也可以很大聲很大聲對任何人說出來，那就是：
「蒂姆，我一直都愛你，只有這點，從來不曾改變過一丁點！！」

蒂姆美麗的眼睛裡立刻有晶瑩閃過，看得我忍不住湊過去，「啪」的一聲，在他臉上狠狠吻了一下，這讓蒂姆笑著攬過我，也在我的額頭吻了一記，輕聲的告訴我：
「謝謝，Jason，我也一樣。」

透過他的肩膀，我看到盧克雙手插在褲子兜裡，正歪著頭看著抱做一團的我們微笑，那笑容裡，也有正閃爍著的淚光。

「好了，那麼，Jason，可以告訴我們你幹嗎要對你的老師說謊了嗎？」

美好的氣氛沒有持續多久，盧克這個笨蛋！他為什麼總是要跳出來煞風景？！我暗地裡咬著牙，沒想到盧克居然還不放過我，繼續問著：
「難道你認為我或者蒂姆醜的見不了人？」
「好了，盧克，」說話的蒂姆，他扯開一抹微笑，給了他一拳，摸了摸我的頭，說：「如果真有這個人，那我也有自信絕對不會是我的，Jason，你對這件事是怎麼想的？你認為，讓同學或者老師知道我們家的情況會帶給誰困擾嗎？」

天使就是天使，我摟著蒂姆的脖子，不無得意的說：
「啊，我的蒂姆，你真是最好的爸爸，我的朋友裡面從來沒有這麼瞭解他們的爸爸。」
「兒子，『我們的蒂姆』，謝謝。」盧克橫了我一眼，說：「別打岔，也別以為蒂姆會幫著你，快說，如果有哪個老師還是小孩敢為了這個找你麻煩，我保證他們會後悔的。」

「好了，盧克，」蒂姆衝我眨了眨了眼：「我想Jason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Jason，你得知道，無論如何我們需要對別人誠實，我很清楚你這麼做是為了保護我們的家，但是，如果我們失去了站在別人面前大聲說出真相的勇氣，我們又用什麼來支持我們自己呢？」

蒂姆說到這裡一手拉著我，另一隻手握住了盧克的手，兩個人對視了一會，蒂姆才又接著微笑著說：
「站在這兒的你的父親————我是說盧克，如果沒有他的支持，我不敢說我現在可以擁有你。親愛的Jason，本來盧克是反對的，是我瞞著他偷偷的孕育了你，雖然我們也曾經為了這個和其他許多問題動搖困惑過，但是我們彼此扶持著堅持到了最後，你是上帝賜予我們的寶物，但是，那件事我一直沒有對盧克說，就在剛才，他讓我為了隱瞞他這麼久感到了內疚，事實上我十二年來都在不安，因為我對盧克的不誠實。所以，Jason你看，我為了我的不誠實付出了代價，所以如果你現在說了謊，總有一天你要付出代價的，你會為此而不安。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在以後，你可以坦然的面對每一個人，我們的家庭是不是幸福的，本來就不用別人說什麼，只要我們自己清楚就好了啊。」

見我一直垂著頭，只是默默點頭不說話的樣子，蒂姆輕輕的撫摩著我的臉頰，很溫柔的對我說：
「Jason，關於你的出生和你的成長，我和盧克會在你再大一點的時候，源源本本的告訴你的，現在你只要記住：我們三個彼此相愛，無論如何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就足夠了，好嗎？」

我像一個小孩子那樣（你本來就是！＝ ＝）把頭埋進了蒂姆懷裡，撒嬌的感覺真好，尤其是蒂姆還格外溫柔的一直在輕輕吻著我的頭頂。

那天晚上我一直纏在蒂姆的身邊，盧克不得不作陪，後來我就睡在了他們的臥室。

「他睡著了？」
「是的，盧克，把煙滅掉！」
「啊，我都忘了我點了它。你怎麼樣？」
「很好。」
「你真有本事，這麼多年瞞的我滴水不露。」
「是你自己太遲鈍啊…………你的媽媽都問過我，Jason是不是你的私生子呢。」
「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到你居然會…………不說了，蒂姆，當時你怎麼想的，怎麼就用了我的沒有用你自己的呢？啊……想到你居然這麼愛我我就很高興哎！」
「親愛的，真相往往不那麼美妙，需要我告訴你嗎？」
「什麼真相？」

「就是…………當時，你的精子和我的雜糅失敗，雷克斯告訴我你的…………採取的時間比我的短，換句話說比我的新鮮，然後他建議我用你的，我就同意了。對不起了，沒有您想像中的心裡鬥爭和為愛抉擇，我當時只不過是選擇了最佳的品種而已。」
「……………………蒂姆你欺負我！」
「哦？」
「得了，蒂姆，我還不知道你？你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讓我現在不要太內疚也不要太感激你對不對？」
「如果您堅持這麼自說自話我也沒辦法。」
「…………」

「蒂姆，我受到傷害了！你要怎麼補償我？」
「盧克你……你已經很大了，學Jason說話讓人感覺很糟糕的。」
「你要安慰我！」
「……啊……盧克，不要這麼胡鬧，今晚Jason在…………」
「沒關係，小鬼早就睡著了，來，親愛的，不然我們去外面，反正已經很久沒有在沙發上做了…………」

又是一陣衣服糾纏的瑣碎聲過後，諾大的臥室裡只剩下了我獨自躺在大床上睜開了眼睛，心裡盤算著，到底要到什麼時候，若無其事的問問我的盧克爸爸，原來你撒嬌的本事一點都不比我差勁啊，那時候盧克老爹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而現在………………
現在絕對不是一個可以打擾他們的時刻對不對？
妨礙人家戀愛的人，可是會被馬踢死的。

我是Jason.lee，今年十二歲，是個聰明伶俐，通曉時務，純潔無暇的好少年，現在最新的煩惱是：外面的「動靜」那麼大，我可怎麼才能睡著啊？



——————全文完——————

好看ㄟ  不過   人獸生子或者是古代生子
比較好 因為生子比較不危險

[發帖際遇]: 太陽玩小豬樂園, 獲得現金41Ds幣.

好好睇哦@@
小jason好得牙xD"

[發帖際遇]: plunk贏了街頭賽車比賽冠軍，獲獎金現金150Ds幣.

Jason有這兩個爸爸真是太溫心了
兩個爸爸都這麼愛他
他真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