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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傲嬌小親親 BY 林佩

傲嬌小親親 BY 林佩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小芳子 您是第28219個瀏覽者
林佩__傲嬌小親親

 簡介:

台灣南部雲躍會老大,外號金龍,本名不詳,
愛人面前笨龍一隻,身穿誇張花襯衫,
脖子掛條粗重金項鍊,長相粗眉大眼,
是個陽剽悍,兇神惡霸的金龍老大,可惜,
押塞夫人眼底,完全是隻沒有理性,只有獸性的大精蟲,
為了留住小賢賢,可是天天努力做「家事」, 
南部名門望族第二代,外號神龍,本名張見賢,
男人口中的親愛小賢賢,溫文儒雅,相貌俊美清朗,
衣著淡色素雅,手腕戴的是簡約時尚的白金飾鍊,
頗有翩翩貴公子味道的他,不只是超級印鈔機,
更是隻標準的「人前傲慢,床上嬌弱」的傲嬌獸,
可,這回,當小賢賢乍見中槍的笨龍失蹤,
那本是冷淡的心湖被狠狠震住,從不想涉入黑道,
更看不慣黑幫的耍狠惡鬥,不過為了找回笨龍,
雲躍會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終於明白,
原來,他心裡其實很愛那隻被精蟲左右的笨龍,
真的很愛很愛……
飄浪。JT 是我和涵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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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高懸掛規格的越野車漸漸進入梨山山區,高山公路雖然路面保持得不錯,不過蜿蜒處多,路上還常常跟送高麗菜跟水果到中南部的大貨車擦身而過,開車的過程險象環生,可是越野車主老神在在,對偶爾與載貨大車幾乎親密接觸的驚險境遇不甚在意。
  「開慢點,又不趕時間。」前座的乘客抱怨了。
  司機呵呵笑:「小賢老是愛緊張,相信我啦,我開車的技術一等一,有職業賽車手的水準,真的!」
  「有一等一的開車技術,怎麼沒有一等一的避罰單技術?我每個月至少收到十張你的超速罰單,你也用不著以這種方式貢獻金錢來回饋社會人民吧?」乘客氣鼓鼓。
  司機心虛:「警察太奸詐了,總是在我想不到的路段上測速照相……」
  回話的是車主兼司機,外號金龍,身穿誇張花襯衫,脖子上掛一條粗重金項鏈,長相粗眉大眼,整體給人一種陽剛剽悍的氣概,眼神凌厲,透露出主人凶神惡霸的本質。
  相對的,前座乘客卻散發出完全不同的味道:溫文儒雅的氣質,搭配俊美清朗的相貌,穿著淡色素雅,手腕上是簡約風格的白金飾煉,乍看之下頗有種翩翩貴公子降臨凡塵的感覺。
  此刻的貴公子其實緊張的很,右手牢牢抓住車窗上的支架,心中只想著,這輛車好像沒有安全氣囊……
  近黃昏的時刻,天空暗了,毛毛細雨如羽絨般的飄上透明的車窗上頭。
  「記得上回跟你來的時候,也同樣下著雨……」乘客喃喃說:「……真巧……」
  「啊,難怪小賢賢堅持要上梨山來,原來想跟我來場二度蜜月、舊地重遊的說……」司機忍不住咧開嘴笑,笑的喜不自勝。
  「笨龍,誰跟你二度蜜月?待會見到熟人,嘴巴給我縫緊點,別在人面前亂說話!」
  乘客小賢賢,本名張見賢,白了金龍一眼。
  往梨山的方向開,改裝過的專業級 off-road 車種在山路上奔馳,目前為止,經過的道路都是平整的柏油路面,這讓金龍有點大才小用的感慨。
  「……車輪胎放大了尺碼,可以輕鬆克服高低落差大的地形……噯,小賢賢,不如別去找穆大哥了,我們來個山林探險,順便測試粗花放大輪胎的抓地效果……」金龍別有用心地說。
  「不許,我跟小異約好了見面,你別故意用些七七八八的理由阻撓。」貴公子說。
  金龍驀然間生氣起來:「我才是你現在的男朋友,結果你老提舊情人,想氣我是不是?」
  「真要氣你我就自己來了……你自己不也說很久沒來看看穆大哥大嫂?我就想說約小異上山走走……哼,我才氣呢,那個人幹嘛也跟著來?店不用顧了嗎?」張見賢皺眉說。
  他口裡的那個人,是小異的親親愛侶秦大同,張見賢因為小異的緣故,跟秦大同有些嫌隙,不過那都已經是些陳年舊事,只是兩人日後見面時,也不太給對方好臉色看就是了。
  「大同哥說他堂弟秦大鵬跟前招牌店員小程免費義務性看店,所以……」金龍回答,又愛又恨。
  愛的是能跟失聯多年的大同哥聊聊往事,很好,恨的卻是小賢賢每次跟小異見面時,兩人語笑嫣然態度親密,看在眼裡簡直傷死他金龍的心了。
  張見賢當然知道笨龍的想法,故意不理會,只是問:「那個人跟穆大哥好像也很熟?」
  提到過往,金龍臉色和緩了些,回答:「大同哥跟穆大哥以前是惑幫的左右護法,我則是大同哥的直屬小弟……嘿,他們兩人可神了,人稱龍虎二將,一旦聯手,打遍天下無人能擋。」金龍說到這些事的時候,眉飛色舞,愈說愈興奮。
  「那個人居然也是黑幫的高階成員?」張見賢訝異了。
  「是啊是啊,十年前南部兩大幫派火拚,惑幫幫主被六合會抓了,外號猛龍過江的大同哥調派一支敢死隊,親自衝入六合會總部救人,當時那個場面啊……」
  搖搖頭,金龍當年也是敢死隊裡的一員,想起大同哥狠酷的拳頭,所到之處血流成河,敵人派出了精鋒隊伍都沒能成功擋住他,這件事還成為了黑道傳奇故事之一。
  張見賢有些無法想像,問:「他居然那麼衝動?」
  金龍大力點頭:「嘿咩,六合會裡頭的重要幹部掛掉一半,大同哥順利救出幫主,不過警方也剛好趕到,逮捕了大同哥……幫主想盡辦法賄賂檢察官,判了個小罪,大同哥蹲兩年監就出來了。」
  張見賢嘴巴張了幾張,輕聲問:「我以為入了幫派之後,一輩子很難脫身的,他為什麼可以?」
  「大同哥救了幫主啊!出獄那天,幫主親自去接人,問大同哥有什麼打算,大同哥說想遠離黑幫,到台北去討生活,幫主也就阿莎力的答應啦!」
  想了想,張見賢偏著頭問:「你為什麼沒留在、呃 呃 、惑幫?卻跑出來,成了雲躍會的老大?」
  金龍嘿嘿笑:「大同哥是我的偶像嘛,他不在,我待得沒意思,趁著惑幫內鬥的時候,聯合幾個過氣的好兄弟出來,順便接收一些零星的小組織,自己創了雲躍會。」
  楞了半晌,琢磨琢磨笨龍的笨腦袋,張見賢問:「……你們雲躍會眾頭目都取名什麼金龍銀龍的,該不會就是因為你崇拜的那個人……」
  「哈哈哈,就說小賢聰明,對對,大同哥是猛龍過江,我就給自己取名金龍,二弟聽了說不錯,吵著要當銀龍,三弟四弟順勢當鐵龍銅龍,現在又多了一條神龍……」愈說愈得意。
  小聲嘟嚷,張見賢:「到底是哪個傢伙喊我神龍?要讓我揪出來,一定、一定……」
  本來想學金龍嗆些砍手砍腳的常用語,可是端莊斯文慣了,殘忍的詞語到了舌尖,終究吐不出去。
  金龍偷瞧心愛的小賢賢,心想好險好險,他本來想喊自己的壓寨夫人為神鳳的,龍跟鳳才登對,可是外頭的人卻因為張見賢從不公開露面,就說神龍見首不見尾,張見賢因此被安了個俗到爆的綽號。
  細雨中,沿途道路兩旁都有未經開發的原始森林,沒多久過了梨山賓館,張見賢說要下車來買些水果給小異吃。
  水果沒吃,金龍先嘗了水果醋:「買什麼?穆大哥家水果多的是,水梨、水蜜桃、蜜蘋果,吃到你會吐!」
  見金龍氣到吹鬍子瞪眼,張見賢垂了眼不說話,倆人車上維持了半小時沉默,直到車子轉上泥土路,金龍才鬆口。
  「穆大哥家到了……那輛車好像……應該是大同哥他們先到了。」
  等金龍將車停好在穆大哥的木造屋外,天色也暗下來,屋子的燈火早已點亮,給人溫暖的感覺。張見賢當先下車,突地兩隻大黃狗跑過來,對著城市帥哥呼天喊地一陣吠叫。
  怎麼又是那兩隻狗?
  狗兒好像還記得這位去年來造訪的外地人士,就在兩步之外的距離吠啊吠,吠到環狀的山林裡都有回音了,張見賢臉發青,不得已,天生怕狗的他回頭喊人求救了。  
  「笨、笨龍!那個……」
  金龍趕忙也下了車,擋在人前面,順便發揮狗善被人欺、狗惡被惡人欺的處事態度:「大毛二毛,又是你們?不准欺負小賢賢!」
  兩隻狗低聲嗚咽,夾著尾巴逃回門廊下,彷彿金龍是它們的剋星。
  張見賢躲在人高馬大的金龍後面,很不甘心地說:「這兩隻狗怎麼老看我不順眼?上次來的時候,它們也專門對我吠……」
  嘿嘿笑幾聲,金龍一邊把張見賢給護進大門前,一邊回頭用眼神跟黃狗打招呼,大毛二毛,幹得不錯!小賢不跟他冷戰了耶,下次再帶寶路干狗糧請客。
  打發了狗,攬著張見賢往屋子裡去,大門這時主動開啟,主人穆大哥聽到狗叫聲,知道客人來了,扯著洪鐘似的大嗓門衝出來打招呼。
  「金龍老弟你們路上是混到哪裡去玩?天都黑了,當心路上看見不乾淨的東西……」邊說邊拉著兩人進屋去。
  不乾淨的東西?張見賢回頭想想來的路上,還好,似乎沒什麼奇怪的影子,不過聽穆大哥這麼一提,還是雞皮疙瘩全冒出來,忍不住又往金龍身上靠緊了些。
  金龍心裡對穆大哥豎起大拇指,暗讚,穆大哥,說的好,下次再帶最新的日本 A 片當禮物。
  穆大哥繼續說:「大同他們中午就到了,他帶來的小朋友還一直問小賢怎麼還不來……」
  金龍很哀怨:「小賢賢不准我用正常的速度駕駛……」
  「時速一百五、兩百是正常的速度?替我的心臟想一想好不好?瞧,我手心都是汗!」為了驗證話的真實性,張見賢真的把手伸出來,讓金龍看看。
  太小看金龍那只色胚了,他一把抓了小賢賢的手,故意就往人家掌心舔一口,調情似的輕觸,搔癢到心底。
  正經性格的張見賢臉都紅了,搞不清楚那只笨龍怎麼老愛在大眾前發情,只好狠瞪著他,然後放低聲音喝斥。
  「喂,笨龍,你、你別亂來!」想到了什麼又補充說明:「還有,在小異跟那個人面前別喊我小賢賢,很難聽。」
  掏掏耳朵,金龍皮樣的答聲知道了,心中卻打定主意,就是要在大家面前表演些親熱戲,尤其是小異,要不,可愛的小兔子總是會故意藉機去摸摸自己壓寨夫人的手手腳腳,氣死了。
  進入了客廳,一位英武矯健的男人坐在穆大哥自己製作的竹椅上,喝著茶,見到兩位客人進來,先是跟金龍互打招呼,接著,冷峻的眼神落到張見賢俊美端正的臉上。
  兩人互看了十秒鐘,誰也沒開口說話,空氣中閃著劈哩啪啦陰詭的氛圍。
  穆大哥雖然不清楚秦大同跟張見賢有什麼過節,不過曾在黑道惡劣環境中打滾的他,對兩方傳來的詭異殺氣全然不陌生,疑問的望向金龍。
  金龍聳聳肩,回一個你少管的眼神。
  穆大哥這下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幸好,他雖然在梨山上安穩寧和的環境待久,趨吉避凶的本能還是有的,乾笑了幾聲,說句隨意坐的客套話後,顛顛就往廚房後頭跑,把老婆抓出來應付大局。
  穆大嫂是位面貌娟秀的女子,比熊樣的穆大哥更加溫和親切,從廚房中走出來,濕濕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毫不客氣抓住張見賢,態度親暱笑容可掬。
  「噯,不是小賢賢嗎?大嫂好想你……嗯嗯,城市來的帥哥就是不一樣,哪像有些男人……」下巴指了指自己老公、秦大同、還有金龍:「……粗魯……」
  有人稱讚自己是很好啦,可是聽到自己又被喊成小賢賢,張見賢嘴角不由得抽慉幾下,眼睛瞥處,果然看見秦大同丟過來一個不屑的表情,即使如此,張見賢在女士面前一向彬彬有禮,因此也不說什麼,只是禮貌性的笑。
  「大嫂在準備晚餐嗎?辛苦了,我很想念你的廚藝,老想著要上山來大快朵頤……小異在廚房嗎?」最後一句話是重點。
  小異以前雖然是上班族,目前幫忙秦大同管理店面,不過,傳承自父親的功夫,他也練就一身好廚藝,張見賢知道小異的個性,如果穆大嫂在廚房忙,小異二話不說絕對會挽起袖子進去幫忙的。
  穆大嫂呵呵笑著回答:「在,小異真是不簡單,長相可愛,廚藝卻比我還厲害,廚房的事我都插不上手,交給他囉。」
  張見賢終於找到機會,回了個挑釁的眼神給秦大同,說:「大嫂,我去廚房找小異聊聊,你坐一下,我帶了些冰糖燕窩來,給大嫂你養顏美容,一年比一年更美麗。」
  穆大嫂笑的花枝亂顫情難自己,城市帥哥果然就是貼心。
  金龍一聽親密愛人要進去廚房那種曖昧的小空間跟舊情人約會,哪能允准?臉色難看起來要阻止:「小賢賢,你……」
  張見賢擺出壓寨夫人的派頭,發威了,毫不客氣指揮人去辦事。
  「笨龍,去車上把禮盒拿出來……」見金龍遲疑,他瞪一眼,臉色如霜:「不想去?」
  心臟端端猛跳好幾下,金龍。
  干他的 OOXX ,小賢賢斜眼瞪人的時候,細長的眼睛總是會往上這麼一勾,不自覺的賣弄風情,比起那些刻意裝扮的風騷女子,那樣淡然的一抹斜挑才是深諳勾魂大法的最高媚術……
  小野貓的稱號果然當之無愧!〈金龍心聲〉
  金龍這邊廂口水流滿地,張見賢也大概猜到笨龍腦海裡轉了哪些心思,看表情就知道,萬年種馬又發了情……
  哼一聲不理他,轉身就往廚房去。
  廚房大的很,裡頭擺放了各式的時鮮蔬果,聽著小異整齊規律的切菜聲,張見賢一時有些怔。
  從前關乎小異的、關乎自己的一切事,都在剎那間湧上心頭,恍如隔世。
  就跟大部分的人一樣,張見賢想,到手的永遠不珍惜,都得等到失去了,才發現,為了某些看來耀眼的水鑽,卻把最珍貴的寶石丟出手,簡直愚不可及。
  輕聲歎氣。
  「見賢?!」小異聽到了聲音,抬起頭,驚喜:「你到了啊,難怪外頭熱鬧起來。」
  白嫩嫩,紅潤潤的一個可愛男孩子,黑白分明的圓眼睛骨溜骨溜,若只看外表,所有人都會以為他是個高中生,可惜,事實是殘酷的,小異已經二十七歲了。
  隔著料理台,張見賢拉了張椅子坐下,看著小異動作。他人雖聰明,可對家務或料理笨手笨腳,也不愛碰,小異知道這一點,對於他只是旁觀,卻不動手幫忙,一點也不以為意。
  「……小異沒以前那麼瘦了,現在的日子很幸福,是不是?那個人對你一定很好。」張見賢說。
  「對啊,我現在都很少出門,幫大同哥打理店務,唉,真的胖了好幾公斤……見賢呢?嗯,也一樣有精神哦,我聽說你在台南搞房地產,很忙吧?」小異笑咪咪問。
  「還好,事情漸漸上手了,沒想像中難……其實跑外務的都是金龍的拜弟銀龍,我只在辦公室裡出出主意,用網路打聽些消息……」張見賢說。
  小異掀開湯鍋鍋蓋,看看燉煮的雞湯如何了,才回頭說:「我以為你會一直待在原來的公司,做最拿手的產品開發工作呢,沒想到,轉眼間你居然被黑道大哥拐回台南去……」
  張見賢皺眉:「這一定是報應,上天知道我做了錯事,就派只笨龍來折磨我、作賤我、糟蹋我!」
  噗一聲笑出來,忍不住嘛,小異覺得張見賢真的變了很多,變的比以前有幽默感,想起金龍大哥那副皮皮的德行,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笑什麼?」張見賢不知道小異為何發笑。
  吐吐舌頭,小異調皮地試探:「金龍大哥……其實人不錯吧?」
  「他?」張見賢眉頭皺的更緊:「粗魯、卑鄙、下流、沒品味、只知道用拳頭解決事情、還一天到晚發情,簡直是種豬……」
  說到這裡臉一紅,好像對蘇小異透露太多私人間的事了。
  小異忍住笑,說:「其實這種人比較好相處,我們以前那些朋友,哪個不是整天在搞心機?要嘛將自己的價值亂膨風,要嘛只會吹噓,簡單的一件事也可以弄得複雜,很膩,也很難長久相處下去。」
  張見賢沉默好一會,才說:「……我也是那種人吧?自以為格調高尚,看不起其他人,還只會刺傷身邊的人……」
  「你是嗎?我忘記了。」小異體貼裝失憶:「不過,我很確定一件事喲!」
  「哪件事?」張見賢好奇地問。
  「就是我們兩個比以前都快樂啊!」小異下了結論,又補充:「其實,我們當朋友比當情侶好,覺不覺得?」
  平心而論,張見賢心有慼慼焉,他跟小異之間的張力不夠,成為情侶,只會讓關係岌岌可危,朋友關係卻能將他們連接的剛剛好,恰到好處的照顧與關心,可以一輩子這樣相處下去。
  冥冥之中,天意似乎都安排好了一切。
  小異又說:「我們可以是最好最貼心的朋友,不過呢,要是金龍大哥欺負你,或是大同哥欺負我,我們隨時可以舊情復燃,氣死他們!」
  當然知道小異在說笑,客廳裡的那個人根本不可能欺負小異,看得出來他疼小異疼入心,是真正識得寶物之人,而自己……
  有些往事不堪回首的感慨。
  不過,聽了小異的提議,他也莞爾,起哄:「好,金龍要是敢對我不尊重,我立刻金盆洗手,化名躲起來,還把雲躍會的不法罪狀提供給警方,讓他吃一輩子牢飯,想報復我都沒辦法。」
  「哇,見賢你真的被金龍大哥染黑了耶,變的又壞又有男子氣概!」小異崇拜死了,連豌豆去筋的動作都停下來。
  可能是廚房的氣氛太過溫馨有趣,金龍隔著好幾公尺的距離 , 都擔心這兩人死灰復燃,坐立難安,在大同哥的默許下,蠻橫的衝進廚房去。
  張見賢跟小異見到來人,心裡只有三個字贈與不速之客,煞風景。
  卻聽金龍大聲嚷嚷:「你們說誰很有男子氣概?我對不對?小賢賢,就說我在別人眼中很有男人味,是正港男子漢,魅力無法擋,現在相信了吧?」
  拿起剛剛小異切菜的菜刀,張見賢臉上青筋冒出來,咬牙切齒。
  「說了多少遍,別在外面喊我小、小……再喊一次,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你就直接套用神龍那個綽號,上天作神好了!」
  小異也拿起尖銳的水果刀,變成一隻暴走兔子。
  「金龍大哥,你一定不知道除了大同哥跟見賢外,我做菜時,最討厭有其他人來打擾……你一定很想見識我的刀工吧?」
  說著說著,小異拿了一條胡蘿蔔放在砧板上,只聽得剁剁剁幾聲,手起刀落,二十公分長的胡蘿蔔斷成二十段。
  斷成二十段不稀奇,可是能在三秒鐘之內將胡蘿蔔切成二十段等長就不簡單了,每段厚度不多不少,剛好一公分,切完後,小異得意的看了看金龍,嘿嘿嘿地笑。
  說真的,因為小異是大同哥心肝寶貝,金龍也不好意思吐槽,切羅卜跟黑道的砍砍殺殺不同,因為敵人根本不會注意自己身上的傷口是不是具有美感跟精準的深度,重點是一刀砍中要害就行了。
  視線側轉,小賢賢拿刀子的狠辣樣有夠正點,不愧是雲躍會老大的欽定壓寨夫人,自己眼光果然獨到,三千水只取一瓢飲,哈哈,賺到!
  張見賢發現金龍又盯著自己,露出一副豬哥樣,再應證地下的口水,終於受不了了,跟旁邊的小異使個眼色,要他拿出家傳的絕技趕人。
  小異會意,水果刀一甩,堵地一聲,媲美小李飛刀的小異水果刀就直釘釘插入金龍身邊的木頭柱子,深入兩公分,刀面閃著寒光。
  「小異,你功夫進步了。」張見賢瀟灑拍了拍手,稱讚。
  「我每天都用這招來刺殺闖進廚房的蟑螂,練到百發百中、刀無虛發的境界唷,現在我家都沒害蟲了,省了克蟑錢。」笑嘻嘻答。
  踏小步倒退出廚房,金龍鎩羽而歸,與小異交鋒的第一回合,慘敗。

  「吃飯囉吃飯囉!」拿木頭飯匙敲敲金屬鍋子,小異吆喝大夥兒上餐桌吃飯。
  秦大同在台北開了一家煙酒行,這回上山,提了許多洋酒送給穆大哥,金龍在旁邊瞎起哄,說跟兩位大哥好久不見了,今晚一定要尬酒尬過癮。
  小異見張見賢已經坐定,找到機會,笑咪咪一屁股搶他右邊的位子坐,又招了大同哥坐自己右邊,標準的左擁右抱。
  金龍眼見不妙,只慢了一步就大意失荊洲,氣呼呼,本來打算跟穆大哥跟大同哥擠一起,喝酒方便,這下輸陣也絕對不能輸人,霸住親愛小賢賢左邊的位置,跟小異分庭抗禮。
  「笨龍,別靠我那麼近,很熱。」張見賢往左邊罵。
  原來金龍拼了命的往小賢賢身上粘,還把一顆頭擱在人家肩膀上,只想跟勁敵搶奪「制賢權」。
  小異看在眼裡,覺得好玩的緊,聽大同哥說過金龍目前是南部黑道雲躍會的老大,驍勇無比,個性海派,算是一名狠角色,可現在看來,卻只是個擔心玩具被搶走的笨小孩。
  湊到張見賢耳朵邊小聲問:「金龍哥到底幾歲啊?看起來跟大同哥差不多年紀,可是喜歡找你撒嬌耶……」
  「他這樣是撒嬌?」張見賢不相信,以為小異在說笑,只是回答:「笨龍好像小你幾個月。」
  睜大眼,小異驚訝的望著金龍成熟剽悍的外形,想到了什麼,笑吟吟叫:「金龍弟、弟,見到我要喊小異哥,我請你吃糖喔!」
  被喊小了,總覺得哪裡吃虧,金龍一肚子火,往小異橫眉豎目瞪過去:「我只吃子彈,不吃糖!」
  不想被一個看起來像高中生的男人叫成弟弟,可是以實際年齡來算,披著可愛白兔偽裝皮的小異的確比自己大,這、這、這……
  張見賢見狀,立即偷偷捏他大腿一把,冷冷說:「在座本來就以你最年輕,有什麼好氣的?」
  就見小異在那裡偷偷賊笑,交鋒第二回合,金龍依舊慘敗。
  低頭看大腿慘況,捏得好痛,中招處紅燙燙,不過類似情人間的打情罵俏卻讓金龍開心起來,理由無他,張見賢平常根本不做這種小動作,這麼一捏,甜蜜感陡現,什麼怒氣也都成繞指柔了。
  就知道小賢賢捨不得冷落他……
  「笑什麼?」張見賢斜他一眼,不懂笨龍怎麼又出現了小孩癡呆症的發病特徵。
  嘿嘿笑,金龍右手探到小賢賢後頭,禮尚往來,見賢思齊,也往人家曲線好看的臀部捏一把……
  張見賢身體一顫,痛是不痛,可捏的地方敏感,臉不紅都不行,氣死了,故意不理會金龍,轉頭要跟小異說話,正好對上秦大同嚴峻的眼神。
  這下換成他跟對方的戰爭,知道秦大同也愛裝模作樣,自己喜歡裝貴氣,對方喜歡裝大方,於是恢復冷靜,以風度翩翩的貴公子氣質,劃開一抹高雅的笑容,跟小異說話。
  「小異手藝愈來愈精湛了,這一桌酒菜真的可以媲美七星級大飯店的主廚哦……」  
  有人讚美當然開心,小異當下先搶下雞翅到唯一的女主人碗裡,陪著笑說雞翅膠質多,女人最需要了;又舀了一碗雞湯給張見賢,說雞的精華都在湯裡,勞心傷神的人喝了進補好;最後,夾了幾塊燉到爛熟的雞肉到秦大同碗裡,說待會喝酒,先吃肉墊墊肚子,才不會傷到胃。
  至於穆大哥跟金龍,健康寶寶,小異就不花心神招呼他們了。
  秦大同因為小異還是有照顧到自己,心寬了,臉色鬆下來,要小異也開動。
  大夥兒開始吃起來,餐桌上六個人既然以金龍年紀最小,加上穆大哥大同哥都是他以前的老大,於是他二話不說,慇勤倒酒。
  小異發現張見賢身前沒有酒杯,訝異地問:「見賢戒酒了?」
  金龍搶著回答:「小賢賢酒品不好,胃也不好,我不讓他喝了,免得老去勾搭別人。」
  「笨龍,別亂說話!」討厭聽到有人揭自己舊瘡疤,張見賢冷著臉,隨手夾了前頭盤子裡的不知道什麼菜放他碗裡,說:「吃東西!」
  嘿嘿嘿,小賢賢對他真好,金龍挑釁的眼神瞄過小異,嘴吧嚼著小賢賢的愛心手挾菜,最新回合勝出。
  小異哪把金龍放眼裡?左擁舊情人,右抱最愛侶,不過他知道分寸,不想讓親親大同哥不高興,就把張見賢暫時還給金龍,往大同哥身邊靠,盯著對方吃下自己精心烹調的食物。
  穆大哥穆大嫂不知道這四個人過去有過何種恩怨,只覺得氣氛詭異的很,倆人夫妻久了,一體同心,幾個眼神交換,知道該怎麼解決事情。
  見張見賢跟小異都放下了筷子,知道這兩個人已經吃飽了,穆大嫂當先起身,拉著兩個人離開餐桌。
  「這裡留給那三個人魯男人,他們很多年沒見了,一定很多酒要喝,很多話要說……雨停了,空氣新鮮,我們到外面走廊泡些水果茶,清清胃,賞星空。」穆大嫂提議。
  「好。」張見賢跟小異同聲應。
  小異跟穆大嫂去抬桌椅,張見賢則找了蚊香盒點蚊香,踏出門口,剛放好蚊香盤,不期然,大毛二毛又朝他吠叫。
  二話不說,他立刻跑去找趕狗專家。
  「幹嘛?」金龍被推著出去,一臉懵然。
  「狗啦!真是,我也沒吃過狗肉,怎麼兩隻狗見到我都像有不共戴天仇似的?」張見賢恨恨要求:「你把狗抓起來,關到後面去。」
  「好吧,小野貓先讓我親一下!」剛剛喝了幾杯酒,金龍色膽包天了,也不管隨時會被人撞見,摟了小賢就胡天胡地親下去。
  想躲都來不及了,雖然被抓著,臉卻還是左閃右閃,閃不開,臉上唇上都是對方的口水,滿含酒味,真是氣也不是罵也不是,這時斜眼瞥見小異跟穆大嫂就要過來,想想這樣的畫面被看見怎麼得了?忙抽出一隻手,往金龍的頭敲一拳。
  「也不許喊我小野貓!去,把狗帶走!」低喝。
  被打了,不過金龍皮粗肉厚,敲敲捏捏並不算什麼,他反而很高興呢,當成是小賢跟自己打情罵俏,增進生活情趣。
  「我就說小賢賢是小野貓,就算不喝酒,還是能招惹到大毛二毛……」金龍嘟嚷著說,又往可憐的狗兄狗弟威嚇好幾聲,逼退到三公尺之外。
  狗落梨山被龍欺〈大毛二毛心聲〉。
  穆大嫂這時兩手抓了三張竹椅過來,往小異擺放的竹桌旁放,招呼張見賢過來坐,小異則攬著張見賢,趕龍。
  「金龍弟弟,進去陪大同哥他們啦,你們很多陳年往事要聊,對不對?」笑的無害,完全就是個純潔的小天使,還故意說:「見賢負責這裡,今晚不轉台。」
  穆大嫂也急著招呼帥哥美男,見色忘龍,甩甩手趕人:「去去,裡頭兩個男人你負責敬酒,別讓他們喝到爆肝就行。」
  看看自己成了不受歡迎的一個,金龍只好哀怨的退回到屋內,跟小異的第四次交鋒,因為多了個穆大嫂倒戈,依然以敗退收場。
  金龍走後,穆大嫂忙著拿小火爐煮開水,拿了自家種的水果沖泡水果茶,很快的,門廊下香氣四溢,夜涼如水,大毛二毛也乖乖躲在幾公尺外睡覺。
  昨夜星辰昨夜風,今夜,心境卻是大不同。
  「真好,看得見星星呢!」小異仰望天空,繁星晶鑽般的鑲嵌在黑天鵝絨上,閃閃爍爍,伴隨著唧唧唧的蟲叫,今晚穆大哥家的門外,是世外桃源。
  「是啊,夜晚市區的街頭,視線都被鎖在霓虹燈裡了。」張見賢有感而發:「都忘了,原來眼睛可以看見更遠的地方。」
  穆大嫂哈哈笑:「你們以後每年都上來玩吧,最好是水果采收期,大同跟金龍可以過來幫忙采水果,你們負責陪我聊天,安慰大嫂我寂寞的芳心。」
  「好啊,穆大嫂,我可以跟你一起想想怎麼讓水果入菜呦,見賢負責吃就好。」
  張見賢微笑,看著小異跟穆大嫂絮絮叨叨聊天,情境平和,今夜,暫時把山下那一堆忙不完的事業給丟在腦後。
  聊著、談著,也差不多到了午夜,外頭那一攤要收場了,客廳裡的三個大男人卻正酒酣耳熱,一個說去年六合會 , 被海巡署查獲由海上走私販毒,會長等等大咖都被關了的內幕,另一個就耳語今年成德會裡,美艷風騷的幫主夫人拿皮鞭抽丈夫的八卦。
  看看他們大概還會鬧個幾小時,小異說要先去睡了,穆大嫂把自己兒子的房間給他;至於張見賢,因為開來的休旅車內部非常寬敞,所以金龍事先準備了車內用床,這樣就算出遠門,上山下海都不用擔心睡覺的問題。
  當然,張見賢總覺得金龍這樣設計車輛是別有居心的。
  床組的構造簡單,先安置好腳架跟縱梁,鋪上人造皮革包裹著鋁板跟高密度發泡棉床墊,搭配上睡袋,還是能抵擋入夜後山區的涼意。
  至於通風及蚊蟲問題,只要將車窗搖下,安放上專屬的車門用蚊帳套,相信今晚一定可以睡得安穩。
  小異在旁邊看張見賢東弄西弄,好羨慕哦:「哇,就像在露天露營呢,我也好想試試看,可惜……」
  可惜不行,金龍弟弟愛吃醋,加上要考慮到自家愛人大同哥的奇檬子,很多事不隨便做,小異心知肚明。
  微笑,張見賢說:「……早點睡,明天我們到下頭的溪澗邊玩水,很多魚哦。」
  小異一聽眼睛就亮了,興致勃勃說明天到溪邊辦個烤魚大會。
  等小異跟穆大嫂進屋子裡去之後,他趕緊上車,免得又受到大毛二毛的特別青睞。
  躺下,床墊的柔軟度不錯,加上剛喝了很多熱呼呼的茶,身體還發著熱,因此也沒拿睡袋,只把衣服鈕扣及拉煉的地方鬆開,就這樣半側著身躺著,閉上眼,聽著山裡特有的鳥蟲間鳴,很快就睡著了。
  無夢來擾,直到……
  約下半夜,後車門被開啟了,車身稍稍傾斜了一會兒,門隨即再度被關上。
  喝醉酒的金龍上了車,醉眼蒙?,藉著房子門外的燈光,辨識出自家小賢車內側睡的身體弧度,兩手交叉迭放頭邊,頸部、臀部到大腿是完美的沙丘起伏地形,修長的雙腿微曲,整體畫面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本來也累倦想睡覺的金龍,一看見眼前的秀色可餐,突然間酒醒一半,精神也來了,車內的密閉小空間給人一種非做不可的使命感,當下脫了上衣,也躺在小賢賢身邊,連體嬰似的緊緊貼著。
  「小賢賢……」在對方耳朵邊輕呼。
  美男子睡的跟死人一樣。
  金龍向來就是不管他人拒絕,我行我素的一個人,見小賢賢沒理會他愛的招喚,不屈不撓,賤手就由後往前探。
  觸感良好的肌膚總是值得探索,以自己的手,先從對方的腰際滑入衣衫裡,發現到褲頭是鬆開的,大喜。
  自動自發把人家純粹為了睡覺舒服的小舉動,解讀成方便自己辦事的甜蜜暗示。
  「小賢?小賢賢?」輕聲喊:「……原來早就準備好了等我?早點說,我就不喝那麼晚了……」
  張見賢正沉入所謂的熟睡狀態,對金龍的騷擾無知無覺。
  黑道現任大哥熟諳霸王硬上弓的基本步驟,一手由張見賢的脅下擠入,另一手則伸進褲子裡,開始揉搓某個敏感的地方。
  嚙咬著形狀優美的耳朵,夜裡,音量稍微放大都會被山精鬼魅給聽去,所以不製造噪音,只以呼氣般的聲息搔癢夢中人,調情。
  「……醒來啦,小賢賢是豬……嘖……就算是豬,也是可愛的美人豬……」  
  幸好張見賢還沒醒,要不知道自己被罵成了豬,金龍啥都玩不下去了。
  沒多久,張見賢終於不安了起來,迷迷糊糊有只什麼大形動物把自己給擄住的錯覺,身上最容易起感覺的地方有調皮的觸手侵襲著,半夢半醒。
  「小賢賢……別裝睡了……」手裡握著已經逐漸興奮昂揚的部分:「……陪我玩……」
  還想睡,張見賢,只想投誠到睡魔那方陣營。
  金龍加緊動作,手指頭搔癢著張見賢所有敏感的要害處,舌頭牙齒也繼續舔咬白嫩嫩的小耳垂,逼迫張見賢跟自己一起與睡魔對抗。
  「別吵……笨龍……」緊閉著眼,張見賢沙啞著嗓子說。
  既然能說話,金龍這下知道親愛的小賢賢是真醒了,於是把自己硬挺挺的部分往對方翹翹彈性的屁股頂了幾下,表示自己蓄勢待發了。
  張見賢口齒不清,低聲罵:「……種豬……」
  金龍心裡暗嚇一跳,怎麼小賢也跟自己一樣,說對方是豬?想一想,很開心,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心情一好,說話跟動作就更加的肆無忌憚:「……你今天都跟別人打情罵俏,沒把我放在眼裡……現在補償我。」
  張見賢恢復了些神志,正式跟睡魔說掰掰,發現要害已經淪陷敵手,不悅。
  「……我跟小異說說話,怎麼被你看成打情罵俏?他跟我……已經不是……」已經不是情侶了,張見賢想這麼說。
  情人眼裡容不下一顆沙子,金龍也是如此,總之,他打算以慣用的老方法來興師問罪。
  幾下扯掉小賢的上衣,微弱的燈光支援,看見白晰胸口上的吻痕還在,那是前天晚上自己精心製造的結果,曼妙的情色痕跡讓他想起當時的性愛裡,銷魂的體驗有多令人心醉神迷。
  忍不住又把嘴壓上去,想要烙印出更多更多、專屬於自己的印記。
  「……不行……」張見賢抓住他:「這裡不能做……會被聽到……」
  「想做,我就是想做!」金龍蠻橫起來:「別發出聲音就行。」
  「怎麼可能,你每次都拚命三郎一樣,我哪可能……」住了嘴,沒說下去。
  真的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每次都叫到喉嚨沙啞,當然,激烈的性愛只靠一個人是搞不出來的,無可否認,跟金龍的肉體契合度高到無可挑剔,每次自己深深的沉迷其中時,放浪形骸是免不了的。
  金龍當然知道以上這些事,壓上他,嘿嘿笑:「我今天慢點來,想叫出聲時就跟我親嘴,我負責把你的聲音吃進去。」
  「我比較喜歡咬你的肩膀。」有些像洩憤似地提議:「可以吧?」
  「可以的,小賢賢……」滾燙的唇吻上漂亮的脖子,金龍低語:「……我為你意亂情迷,所以,我的身體都是你的,你隨便咬……」
  張見賢臉紅了一下,小聲罵:「別、別那麼噁心,說些正常話好不好?」
  「去,小賢真不懂情調。」金龍改咬他的嘴,賊賊問:「喜歡我凶一點?」
  「就用你平常的樣子,別裝模作樣,我會以為你被鬼附身了。」白他一眼。
  金龍清清喉嚨,於是說:「干你個 OOXX ,敬酒不吃你吃罰酒,你個 XX 犯賤!老子面前你安分點,自動把腳張開,今天要不把老子底下伺候個爽,老子把你手腳剁了,丟太平洋餵魚去!」
  …………張見賢眼睛一翻,算了,隨笨龍翻天覆地。
  既然小賢已經不囉唆,身體也放柔軟,隨時隨地進入狀況的樣子,金龍這下心中暗爽,果然,小賢賢喜歡強勢的男人,所以陪在他身邊的人捨自己其誰?軟腳瞎小異滾一邊去啦!  
  兩人的唇輾轉吻著,為夜裡的廝殺戲做開鑼,酒精助長了殺氣的傳遞,金龍想狠狠的凌虐底下的身體,用自己的刃,在其上刻下一道道情慾的血痕。
  邊吻邊粗魯的扯掉張見賢的褲子,大手野蠻的罩上,時輕時重揉弄,直到頂端的蜜液濕潤了自己的手,這是下一波行動的螺號。
  「你就是淫蕩!隨便搓搓就濕了……」舌頭舐舐嘴唇,金龍瞇著眼問:「……嫌老子餵不飽你是不是?」一邊拿難聽話調戲,一邊就以手指頭戳進某處密穴之中翻攪搔弄。
  張見賢被他的動作弄得極有感覺,身體也跟著動作起來。他平常在外頭的行為很有分寸,可是跟金龍在一起的這一年來,知道對方吃軟不吃硬,尤其是床上,對野蠻情人已經有了一套馴獸之道。
  吃吃一笑,也解了對方的褲子,低聲回答:「……不夠飽……」
  金龍一楞,聽到那樣暗示意味濃重的話,心裡一熱,頭一昏,都忘了自己前戲連半套都沒做足,立刻抽出手指頭,提槍就上,當場聽到張見賢悶哼一聲。
  「痛……笨龍,慢一點……」瞥了個半氣半惱怒的眼神給粗魯的笨蛋。
  媚、媚死了!小野貓是百分百蕩貨!(金龍心聲)
  看見了那樣勾人的眼神,金龍整個人都失控下去,與中意對像交媾的慾望支配了所有理智,再顧不得此時此刻人在何處、或是會不會被人聽到詭異的聲音,動作如火如荼起來。
  「輕點……輕點……」張見賢擠出些微的音量喊。
  咬著牙,金龍衝刺,把臉埋在對方無瑕的頸脖間,嗅聞清爽的體味,腰以下是野性的律動,原始直接,無所謂羞恥與道德,那是生命歡欣的舞蹈。
  如小舟在水波裡被大力搖晃,張見賢咬著下唇忍著,破碎的低吟斷續由喉嚨溢出,正因為幾步之外酣睡著其他的熟人,兩人的行為真要深究,可直接歸類成偷情。
  粗濁的呼吸與外頭不知名的蟲叫聲交鳴,和諧的可怕,秘密的交合更加速了情慾的升騰,車廂裡,是另一處世外桃源。
  「笨、笨龍,叫你輕些你都不……啊……不行,我要……深一點,用力!快……」喃喃的抱怨,另一種愛語。
  抱怨到後來,張見賢已經瀕於爆發階段,這時只能摟緊上頭人的胸與背,微微顫抖,所有理智都拋到九霄雲外。
  幾乎是同時登上喜悅的最高點,兩人喘著氣,汗濕的身體貼合一起。
  粘膩的汗水混雜著男人麝香的體味,帶來無以倫比的滿足。
  金龍等氣息恢復了正常,又好好的吻了張見賢,歎息著說:「……好喜歡你……尤其喜歡這樣干你……」
  張見賢回吻著,每次聽到金龍說出這樣肉麻的話,他都有些無所適從,也不知道該給些怎樣的回應。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同樣的喜歡金龍,之所以跟他在一起,幾乎是半推半就時勢所趨,攪和在一起都一年了,也沒有特定的理由離開。
  人是惰性的動物,在同一個地方待久了,自然而然懶得走,所以他不確定,自己是為了什麼還沒心生逃脫之意。
  他清楚,目前為止金龍不會放他走,金龍總是說喜歡自己,喜歡名為張見賢的這個人,還威脅要敢離開,他會剁掉自己的手跟腳,讓自己連死都無全屍。
  聽到耳朵都長繭了,偏偏笨龍都不花心思換些新台詞,害自己都把那些話倒背如流了。
  跟金龍原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兩種人,相識之前,兩個人的生活圈子根本沒重迭,他在南,自己北;他是黑幫大哥,自己是外商公司產品開發部經理,陰錯陽差搞在一起,然後,自己的生活一夕丕變。
  依舊是張見賢,卻不是以前的張見賢。
  現在,他回到南部,回到自己出生的故鄉,搞著跟所學專業完全搭不到邊的房地產及建築業,替金龍的黑道事業開出另一片天,莫非真是天意安排?
  無法解釋的命運。
  在山上待了兩天後,因為各人有各人的事業要忙,必須分道揚鑣了。秦大同跟蘇小異要回台北,金龍跟張見賢則是台南,約好了明年還上山來玩。
  小異依依不捨的牽著張見賢說:「你要注意自己身體,別因為忙就懶得吃飯哦!」
  「我不吃都不行,笨龍派了小弟盯著,時間一到就監視我吃飯,無聊極了!」張見賢憤憤說:「這年頭除了逼良為娼之外,居然還有逼人吃飯這種事,真想打電話報警!」
  小異嘻嘻笑 笑 ,張見賢真的比以前會開玩笑了,想來是被笨龍潛移默化的。
  金龍在旁邊聽了抗議:「喂喂喂,我還不都為你好?我是黑道,你喊警察來,不是送我去死嗎?我……」張見賢瞪一眼,金龍自動消音。
  秦大同跟小異先上了車,金龍這時想到了什麼,拉著小賢跑到小異那一側的車門邊,有話要說。
  「幹嘛?」張見賢不知道金龍想搞什麼飛機。
  當著小異的面,金龍突然扣緊張見賢雙臂,當場在人家面前表演熱吻,還故意把舌頭探進去,表示纏綿悱惻,永浴愛河。
  張見賢一時呆了,沒料到笨龍居然當著眾人面前發情,好幾秒後他才恢復神智。
  臉暴紅,推開金龍,他罵:「笨、笨龍,你腦筋短路了是不是?大庭廣眾之下……」
  雖說是廣眾,其實觀眾也只有穆大哥、穆大嫂、秦大同、小異四個人而已,他們齊齊目瞪口呆,沒料到偶像劇韓劇的戲碼會在眼前親自上演。
  金龍嘻嘻笑,對小異說:「……蘇曉異,你把大同哥照顧好就行,別對我家小賢動手動腳,我金龍才是他的男人!」抱緊緊,證明此言不虛。
  張見賢基本上腦筋空白了,這是黑道混混搶女人的戲碼吧?
  無法予以置評,張見賢丟臉之餘,裝傻,魂飛天外去。
  發現張見賢變殭屍,金龍可一點兒都沒有愧疚感,再接再厲打死不退,抱緊親愛的小賢賢,沉浸在勝利的喜悅裡,跟小異對嗆的第五回合,這下又是勝出。
  至於被點名的小異,目瞪口呆完了之後,回神,眼睛望著張見賢,指了指金龍,滿是驚奇。
  張見賢皺皺眉,臉上的表情說別理這個笨蛋。
  小異淘氣的笑出來,揮揮手跟所有人說再見後,秦大同才緩緩把車給開出去。
  路上,秦大同問身邊愛侶:「……玩夠了吧?我說過你可以放心金龍,他這個人愛恨分明,喜歡上的絕對不放手,而且會一輩子抓在手裡。」
  「是是,我相信了,幸好大同哥大度量,不像金龍那樣小氣,每次見到我碰見賢,眼睛就冒火,好玩極了。」
  秦大同不接話,其實他瞄見小異跟張見賢靠在一起時也不爽,不過,他知道小異是故意鬧著金龍玩,還有,他相信小異心裡最愛的是自己,那個姓張的傢伙充其量都只有當朋友的份。
  氣量大些,方能贏得情人更多的愛戀。
  小異又說:「嗯,見賢真的變很多,變的相當有意思,絕對是被金龍弟弟影響的……好啦,大同哥放心,明年再見面的時候,我會少欺負他一些。」
  秦大同抿緊唇:天啊,還有明年……

  從梨山回到台南,剛進市區,金龍電話就響了,他大喇喇接聽。
  「喂……我到台南了…… X 你個 O ,哭什麼哭?有話就說!」
  打電話的是金龍的頭號小弟兼愛將偉仔,在電話另一頭慘兮兮說:「老大,你跟小賢哥去二度蜜月,都不帶我……嗚嗚嗚,會裡好多事,加上……我快死了啦!」
  「笨蛋,你也知道我在二度蜜月,那還吵什麼吵!」金龍開罵:「你跟我那麼久,會裡事務早都能獨當一面處理了……遇到難題了是不是? O 你老 X 個點點點,有難題就解決去!哭有個屁用?」
  偉仔很哀怨:「沒啦,其他三位龍老大趕著要找你開會,偏偏聯絡不到你跟小賢哥,所以他們都把我罵到狗血淋頭,嗚嗚嗚,我好可憐……」
  「都說度蜜月了,怎麼可能讓你們吵?好啦,有什麼會要急著開?難道連河幫的人又來搶地盤,要我帶你們去砍……」金龍講到這裡忙住嘴,偷眼看了看張見賢。
  果然,壓寨夫人臉色難看了,每次聽到金龍說些接近於不法情事的東西,正派出身的他總是不自覺的面露厭惡。
  雖然幫著雲躍會做些漂白的工作,投資正經生意,不過骨子裡他還是能不沾邊就不沾邊,即使知道自己已經兩條腿都陷入了泥濘地裡,也一樣。
  聽偉仔繼續說:「老大你忘啦?南部幾個小幫不是一直跟我們接頭,說這幾年許多幫派都被警方掃黑掃掉了,打算跟我們相談合併的事,重組南部黑道聯盟?」
  「這個喔……」金龍沉吟,然後說:「結盟的話可以考慮,哪家幫會做龍頭,卻得從長計議……」
  「所以其他龍老大急著找你啊,對了,銀龍二哥要我轉告小賢哥,七期重劃區跟 XX 經貿園區的計畫草案已經到手了,開發案設計圖也有,要小賢哥趕緊想想怎麼利用重劃區大撈一筆。」
  金龍切斷了通訊,跟張見賢說了這事,還問:「聽銀龍說你們現在看準了 XX 貿園區開發案,打算先把那附近的大面積土地給買下……資金夠不夠?」
  張見賢聽到了那些消息,心情大好,開玩笑地問:「的確不太夠,你能幫我籌?」
  金龍嘿嘿笑,拍拍胸腑說:「要錢還不簡單?只要老婆大人開口,我幹些販賣人口,走私槍卸彈藥,或是網路賭博的工作,短期內幾億元送給你都沒問題。」
  「不准喊我老婆大人,也不准幹那些缺德事!」張見賢氣的扭司機的耳朵:「不是答應我要將雲躍會的重點生意拉到人才仲介跟警備保全上頭嗎?你是吃飽了撐著,只想等我花個幾千萬去監獄保你出來是不是?」
  「小賢賢好凶……」金龍愁眉苦臉抱怨。
  凶過了頭,血液都橫流快速,張見賢閉上眼,等激烈的心跳過去,然後輕輕歎口氣……
  「……不用了……」他說。
  金龍微呆了呆,側頭,敬候壓寨夫人說下去。
  「……過去一年我跟銀龍以雲躍會名下的土地搞不動產,賺了些錢,他又弄了人頭企業,我們可以藉此跟金融機構貸款,資金不是問題……」淡淡說。
  「小賢果然會賺錢,不像我還得靠勞力……」金龍咧嘴笑著說:「那、晚上我再用勞力獎勵老婆的辛勞囉!」
  「我嚴重睡眠不足,你放我幾個晚上好眠就行。」口氣兇惡地說。
  「咦,我覺得親熱過後比較好睡耶,為了讓小賢賢每天有個好夢,我哪一次不是任勞任怨,犧牲奉獻,幫你流汗,睡的更香甜些?不用太感激我啦,替老婆著想應該的。」
  「你這只笨龍除了四肢發達,第五肢也天賦異稟,你瞧瞧,我哪一天睡眠充足過?你別叫金龍了,改叫精龍,精蟲入腦的龍!」忍不住,張見賢罵。
  金龍搔搔頭,笑開懷,將壓寨夫人的抱怨當成是夫妻鬧情趣。
  「哈哈,小賢賢果然有學問,連個綽號都取的這麼有意義,好,你喜歡叫我精龍就叫我精龍,這是我們之間的小暱稱,別給人家知道了。」
  張見賢只能無力的瞪他,瞪,就是瞪,唯有如此方能將心中的不滿與怨恨如實傳達出來。
  「……不用含情脈脈看我,我都懂,懂小賢賢愛我愛到心裡……」也不知是惡搞還當真,金龍邊開車邊說。
  張見賢捏緊拳頭,這時真希望手上有把水果刀,學小異刀劈蟑螂的功夫,把某只龍也給釘死在車上……
  算了,未來還有很多事想做,很多活要忙,暫時不跟他計較。
  車子直接開回雲躍會總部,那是座落在市區內某巷弄的寧靜住宅區內,附近居民不多,雖然清楚巷子尾端可能住著些大尾人物,不過龍躍會紀律還算嚴謹,從不擾民,因此鄰居們也聰明的不太過問什麼。
  總部佔地非常廣,四周圍牆至少有人高,大門處的崗哨處,幾個面色兇惡的兄弟駐守著,見到金龍的車,立刻吆喝著開啟鐵門,精力充沛的打招呼。
  「金龍哥,小賢哥。」
  車進入,開過漂亮庭園造景的旁的專用車道,約幾十公尺處有一棟三樓建物,一樓處有小弟在灑掃庭院,偉仔也等候著,表情焦急,等瞄見金龍的車靠近時,臉笑開,如釋重負。
  偉仔是個身材跟金龍同樣高大,表情常常故意裝的兇惡,卻偶爾會露出憨厚笑容的年輕人,這時笑臉迎入老大金龍跟本會壓寨夫人。
  「鐵龍哥一直碎碎碎碎念,什麼我不盡忠職守,老大出門,隨身小弟我居然不跟著,有失本分……老大,我快被罵死啦!」偉仔委屈的很。
  金龍老大心虛,拍拍他,阿沙力的說:「別說老大不照顧你,哪,後車廂有好幾箱梨山的水果,你吩咐小弟搬下來,分給大夥兒吃。」
  偉仔嘟嘟念:「……啊就水果喔……愈來愈小氣……沒、很好,我最愛吃水果了,謝謝老大!」
  金龍收回兇惡的眼神,問旁邊的人:「小賢要跟我一起嗎?」
  張見賢垂眼看著地面,說:「……不了,我先往三樓電腦房看看銀龍找的資料……你知道,有些生意要搶先機,我要把企劃案作出來。」
  一向強勢的金龍難得不強求,知道張見賢不愛過問雲躍會裡的事務,除了銀龍外,他也不跟雲躍會其它頭目有深入來往,只在見面時會點個頭打招呼,似乎特意給自己畫了條界線。
  除此之外,張見賢跟鐵龍之間也有些心結在,起因不在張見賢,而是金龍。
  在找到心目中理想的壓寨夫人前,金龍原本是跟鐵龍的妹妹玉玲瓏好上,分手時鬧的不愉快,玉玲瓏心懷怨恨之餘,故意害張見賢幾乎被雲躍會的敵對幫派給殺死。
  現在金龍跟鐵龍已經盡釋前嫌,過往的這層淵源卻讓鐵龍對那位「裝腔作勢」的男「大嫂」不太尊敬,加上張見賢的確畫上小圈子保護自己,因此,目前兩人維持在相敬如「冰」的表面功夫上。
  平常粗枝大葉的金龍在某方面龍還是心細的,也不強求,反正小賢賢已經跟了自己,其他慢慢來,就算壓寨夫人一輩子 , 都不打入雲躍會的圈子裡也沒關係,他是好老公,絕對支持老婆發展自己的興趣跟事業。
  也幸好雲躍會這樣的黑道幫派不需要壓寨夫人特地一起陪著做公關,不是嗎?
  兩人先到二樓去,那裡有間大房,弄了好幾張原木桌椅,方便泡茶喝酒聊天用,幾位大頭目也都是不拘小節的江湖草莽,不注重形勢,常常吃吃喝喝間就把些暴力行動跟走私槍械彈藥的事情給談定了。
  當然,老大們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情況也不是沒有,一年前鐵龍就為了妹妹玉玲瓏的事找金龍興師問罪,暗戀玉玲瓏的銅龍也在旁敲邊鼓,指責大哥金龍沒良心,銀龍立刻幫著清開桌子,讓血氣方剛的結拜兄弟們發洩一下精力,並且袖手旁觀。
  張見賢當時也在,一時間被那樣凶狠的打鬥場面給嚇到了,銀龍對張見賢沒偏見,還在旁邊安慰他。
  「他們打架常有的事,沒事就用拳頭來溝通,打完,事情就取得共識。」
  張見賢是真訝異:「人家說棒下出孝子,你們這裡倒是拳頭出真理。」
  「大哥也是為了你在拚命,不來上這麼一番,三弟四弟也沒理由接受你這個空降部對進入雲躍會,你說對不對?」
  張見賢又是心動了一下,對金龍。
  發覺銀龍講話有意思,張見賢問這位裝扮斯文儒雅,戴眼鏡的黑道二哥:「……那你呢?你對我的突然進駐難道不會不舒服?」
  「不會,我倒很高興,那些粗人連個基本的作帳都不會,會裡好質量的小弟也不多,如果可以,你跟我兩個詳細規畫,藉著雲躍會的豐富資源跟廣大人脈,搞些好賺錢的事業……」銀龍眼鏡後的眼神閃閃發光,還帶點狡獪的意味。
  「……好……」這同樣是張見賢的目的,兩人一拍即合。  
  記得那場架的結果是鐵龍一顆牙齒被打斷,滿嘴都是血,金龍胸口挨了好幾拳,讓偉仔火速上藥房買了一罐十八銅人行氣散吃。
  不過正如銀龍所說,在那之後,鐵龍就不再嘰歪什麼了,算是默認張見賢這個人的存在。
  現在,跟金龍在二樓處遇上等候中的銀龍、鐵龍跟銅龍,意思意思跟其他三個人打招呼,又跟銀龍以眼神示意,說自己要先上三樓讀些資料,銀龍點點頭。
  三樓那裡他跟銀龍弄了個電腦室及辦公桌,專職處理雲躍會的帳目,另外,兩人還以張見賢的名義在外頭開設房地產公司,聘請了些職員,跟一般的企業沒什麼不同。
  不可否認,公司能成功,主要是靠著雲躍會在背後的強力支援,巧妙的避開法規限制,以不動產跟金融業為主要籌資管道,還將觸手伸展到人才仲介、保全跟貨物快遞業上,現在雲躍會主要的經濟來源已經改由這些公司來提供了。
  不過呢,只有銀龍跟張見賢知道這些外掛企業有多賺錢,其他幾位老大都是大老粗,不懂暴力恐嚇跟脅迫企業已經是過時落伍的技倆,談笑間取得資金炒地皮跟建高爾夫球場,才是不用擔心警方上門來抓人的最佳賺錢手段。
  坐在電腦桌前,不急著先攤看銀龍透過秘密管道取得的資料,他閉上眼睛,揉揉兩眼間的眉心。
  這一年來,很順利的,他輾轉買了許多張家名下的土地。
  那是他父母分給其他三位弟弟們的土地,沒他張見賢的份,因為自己早就變相的被踢離家,當然,父母給他一大筆錢,大概想以此封了張見賢的嘴,別到處嚷嚷他這個同性戀是張家的人。
  苦笑搖頭,這樣的父母啊……
  撇開性取向問題,他張見賢可比弟弟們有出息的多,美國名校畢業,曾是某大公司裡的產品開發部經理,長相俊美口才流利,到了外頭哪個人不心折於他的風度翩翩?
  他曾經跟金龍說過,許多事業女強人想跟他交往,甚至有些富商的寂寞太太偷偷說想包養他,這些都是真的,透露出張見賢這個人天生就受女性歡迎。
  張見賢那三個無緣的弟弟,每個讀書都不在行,勉強混個私立大學畢業,不學無術,卻又不想規規矩矩賺錢,幾年前玩股票時大失血,不得已,將手頭上的土地都賣掉了。
  張見賢以公司的名義收購了那些土地,現在,父親自己擁在手頭上的反而寥寥無幾。
  表面上,這是變相的報復,但實際上,張家的大片完整土地都落在未來政府的都市計劃區內,早晚變成金母雞,到時一定可以賺到幾輩子吃穿不完的錢財,這也是他買土地的最大原因。
  等到那時候,他會遠離目前的圈子……
  到時候,他還跟這個粗魯的黑道頭頭在一起嗎?
  張見賢從沒跟其他人在一起生活超過兩年以上,所以,他不清楚,卻知道人生常常會有預料之外的契機發生。
  兩個小時後張見賢下了樓,經過二樓處,裡頭吵得正不可開交,駐足了一會兒,只聽得金龍鐵龍銅龍在那裡干?罵髒話,用的詞語都聽不懂,搖搖頭後逕自下樓。  
  如果是火星文或時下年輕人愛用的語詞,他大概能猜出原意的十之八九,可是那種動不動就把生殖器的名稱插入句子裡,其間還加上恁老杯啊恁老母的修飾語,他真的聽不懂,甘拜下風。
  一樓遇上偉仔,他交待:「我要去上個月剛買下的農地轉轉,笨龍問了,你跟他說我兩個小時後回來。」
  偉仔搓著手苦著臉說:「我陪小賢哥你去吧,不然老大准砍了我。」
  「他不會的。」張見賢笑笑說:「我想一個人靜靜開車,想些事情。」
  偉仔不敢再勸,忙著把金龍的車開出來,口裡還嘟嘟嚷嚷些老大若繼續在上頭吵架,壓寨夫人又要出去打野食等等沒營養的話。
  張見賢聽到了,給個白眼,心裡想有怎樣不正經的上司就有怎樣不自愛的手下,這對主僕真是雙寶。
  自己開車,夏日午後,天氣炎熱,即使擋風玻璃都貼上高品質的隔熱紙,依舊無法有效隔絕毒熱的紫外線;他搖上車窗,開冷氣,放上自己愛聽的西洋情歌,車子裡,成了另一個只屬於自己的世界。
  腦筋暫時放空,思緒隨著浪漫的情歌搖擺,沒有那個人總是以情慾的眼光在旁邊看著自己,也沒有小弟虎視眈眈盯著,正好放自己一個小假。
  他現在要去的地方是盯了很久的七期重劃區附近,交通便利,有耳語傳出這裡已經被大財團相中,要規畫購物中心及國際級飯店,還有億元透天別墅正在興建,前景一片看好。
  想到那些以公司名義買下的土地,是三個弟弟賤價拋售的祖產,張見賢得意的笑起來。
  那三個草包一直認為那些土地不值錢,根本不知道這幾塊完整的農地雖然位在未完全開發的農村地區,卻臨近都市重劃區、也是未來經貿園區預定地,緊鄰高速公路及快速道路,很快的,這裡的地價將水漲船高。
  到時,笑著勝利的會是他,不是受父母愛護的幾個弟弟。
  這場勝仗將給他一舉數得的快意,何樂而不為?等哪一天同樣經營不動產跟建築業的父親發現,過去一年以極快速度 , 鯨吞了張家土地的人居然是被趕出去的大兒子,表情肯定很有趣吧?
  還有同樣勢利眼的母親,當她必須以虛偽的門面工夫來掩飾家裡的經濟窘況時,還會以狗眼看人低的方式看著自己嗎?
  涼薄的親人,也給自己涼薄的理由來對待之。
  開了約四十分鐘的車,由平直柏油路轉入產業道路,最後深入人煙稀少的大片農地裡,由泥土路沿著某條小溪溪岸,來到名下目前屬於自己公司的土地上。
  大片完整的好幾分土地,雜草叢生,沒人整理,沒關係,幾年後這裡的景觀會完全不同,根據那份秘密外流的開發草案,這裡很快會建設出四周有體育館、購物中心、及大片豪宅的森林公園。
  他拿出自己的照相手機先拍些照片,邊拍邊散步,心情也開朗起來,可能是戶外的清新空氣有種魔力,讓任何不愉快的回憶都飛到遠遠天外。
  張見賢順著溪畔走了好一段路,看見對面似乎有人在田里忙乎著,一時好奇,踏著小鐵橋過去,田邊長了些青椒跟辣椒,但是田里頭的主要植物他卻不認識。
  他叫不出那種植物的名稱,大約半個人高,植株的綠色葉子很熟悉,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他在腦中思索了好一會,依舊想不出來,甩甩頭,放棄回溯。
  兩位中年人正在田中修剪枝葉,將葉子裝入帆布袋裡,地下已經堆著十幾個帆布袋,另有人提著袋子上了廂型車。
  難道那些不起眼的葉子是某種經濟作物?張見賢順手又拍了些照片。
  廂型車前座處走下一個人,眼神炯炯看著自己,張見賢趕緊收起自己手機,希望他在人家土地上亂拍的事沒被發現。  
  那人走過來,是一位長相普通的青年,乍看之下不會給人太深的印象,可是卻在眉梢眼角透露出淡淡的邪戾之氣,讓張見賢想到了雲躍會裡頭的那些人。
  「你好。」那人打量張見賢,有些警戒的問:「這麼偏僻的鄉下地方,很難得會看見你這樣的……人。」
  這樣問很正常,此地偏僻,其他正在田里工作的男子一看都是勞力者,打著赤膊皮膚黝黑,嘴裡嚼著檳榔提神,工作服是髒污的 T 恤,腳上踩高筒膠鞋,跟氣質如同貴公子般的張見賢簡直是王子與乞丐的對比。
  張見賢指指溪對岸:「……我是房地產仲介業者,幫著老闆過來看一下,看看這土地適合做什麼利用,也順便找尋適合的買主。」通常別人問到自己的職業,他都這麼說。
  那人看看溪對岸,又看看張見賢,表情放鬆下來,問:「那塊地不錯啊,聽說原來是張家的祖產,幾個月前卻賣掉了,好可惜,早知道他們要賣,我就買下了。」
  張見賢訝異地問:「張家?」
  的確訝異,聽那人說話的口氣,似乎跟自己幾個弟弟都熟。
  那人聳聳肩,果然:「張氏建設的張家三兄弟,我就住市區,跟老大吃過幾次飯……那麼大一塊地,找到買主了嗎?」
  張見賢小心回答:「……幾位北部的買主有興趣,這幾天會過來看看吧。」
  「這樣啊,我也對這塊地有興趣,你有沒有名片?我再電話跟你聯絡。」那人要求。
  張見賢拿出印刷精美的名片,上頭有公司名稱,自己的職稱則是業務部經理,不過……
  「張見賢?真巧,我那位朋友叫作張見智,你們該不會有親戚關係吧?」那人頗有興味的問。
  張見賢微笑以對:「純粹是巧合,我沒兄弟,也不認識張氏建設公司的人,買地的事是老闆親自接洽的。」
  「哦,這樣啊。」那人以手指搔搔下巴,笑著說。
  對方不再問下去,也沒留下任何關於自己的連絡方式給人,張見賢不在意,目前他並不打算賣掉這塊土地,要等跟銀龍細細商量,找到更棒的買主。
  又看了看附近的地貌,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喂,我張見賢……偉仔沒跟你說我往 XX 村來?」邊回答邊想,看來雲躍會的那場鬥爭吵嘴結束了,不、又多拖了兩小時,搞不好連架也打上一場。
  金龍說:「怎麼不等等我?你一個人出門很危險,社會上壞人又多,我怕你吃虧。」
  張見賢忍笑,先跟旁邊那個人舉個手,示意再見,接著邊講電話邊過回溪邊對岸。
  「……你就是我見過最壞的壞人了,還有臉說別人?」張見賢沉下臉說。
  「不用太稱讚我啦,壞給你應該的,不過,我聽說牡丹幫大姊最近發了瘋,想找個好男人結婚,我怕你被她相中拐回去入贅,我、我不想跟大姊反目成仇啊!」說到後來,金龍苦惱起來,好像壓寨夫人真被人給抓了似的。
  「神經病,我對女人硬不起來,她抓我回去也只能供著,能看不能用,你操哪門子心?」張見賢不以為然的回答。
  「啊,也對吼,小賢賢早就被我的男性魅力給征服了,沒我不歡,別人就算搶了你也沒用,呵呵,嘿嘿,害我這幾個月擔心的要命,就怕在路上遇到大姐……」
  「笨龍又說什麼瘋話?頭被鐵龍還是銅龍給打傷了是不是?」罵。
  金龍好意外哦:「小賢賢你好神,你不是人在外頭嗎?怎麼知道我頭被四弟給 K 了?果然是神龍……放心,沒事,四弟反而被我揍的倒在地上半小時起不來……」
  聽得出來金龍對自己的壓寨夫人的能力有多心悅誠服,不過張見賢懶的對金龍解釋些什麼,要不,依對方的思考模式,最後自己簡單的推理能力又會變成他跟金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怕對方又胡亂放話,張見賢敷衍著說:「……我現在就回總部去接你,你別亂跑。」
  「我才不會亂跑,倒是小賢賢你開車時真要當心,遇到風騷女人招手要搭便車時,千萬別停車,那一定就是牡丹幫大姊,你是大姐最喜歡的那種型,她要真看上你,強搶民男這種事都幹得出來……」
  「……我去年被你給搶回來,現在才知道,黑道喜歡干強搶民男民女這種事……」張見賢小聲怨恨。
  金龍在電話那頭哈哈大笑。
  「我跟你明明是兩情相悅,你儂我儂, 真 真是,小賢賢愈來愈愛開玩笑了,一定是每天跟我在一起,覺得幸福無比,心花朵朵開,所以……」
  沒等對方胡說八道完,張見賢恨恨切了電話。  

  約過了忙忙碌碌的幾天,張見賢趕著把因為上梨山而積欠的公事作完,今天傍晚好不容易跟客戶接洽完畢,敲定了一大筆合約,也提早偷到點空閒,想回家好好休息一番。
  金龍今天也為了幫派事務而整天在外忙,現在同樣偷了空,巴巴跑到張見賢公司哩,說要一起出去吃飯。
  身伸懶腰,張見賢不太有興趣:「懶得吃,想回家睡覺。」
  怎麼說都勞心勞力在公司業務上好幾天,現在他只想投降到軟綿綿的被窩裡,睡他的春秋大夢。
  金龍面有難色:「……也對啦,都三天沒親熱了,難怪小賢猴急想拉我上床……不過還是吃點東西,補充體力,才能一口氣做足三天的份量。」
  依據張見賢對笨龍的瞭解,笨龍絕對不是開玩笑,不管自己說了什麼話,聽在精蟲爆入腦的那只耳朵裡,都會自動自發把話往曖昧的地方想,並且認為睡覺就等於上床愛愛,自顧自妄想他張見賢又慾求不滿了。
  停三秒鐘,張見賢衡量得失,回復:「去吃飯。」
  他心中打的如意算盤是吃飽了,血液循環會集中在胃部,人也會懶散想睡覺,搞不好又可以含混過一天,不用陪笨龍滾床單。
  不是討厭愛愛這種事,不過他張見賢真是累了,加上笨龍常常興致一來,玩個好幾個小時都有可能,所以,何必自找罪受呢?等哪天他精神好了,心情也預備妥當,要玩當然奉陪到底。
  他也是個有正常慾望的男人嘛,前提是體力得充足。
  於是乎,兩人相偕去吃飯,路上金龍突發奇想,說要往龍崎 308 高地吃土雞賞夜景,張見賢也不知道龍崎在哪裡,就隨口答應了,隨即閉目假寐。
  瞇了幾十分鐘後醒來,看窗外,天還未完全黑,訝異,怎麼還沒到目的地?只一個沒注意,又被金龍給拐到陡峭的山路上,有些路段甚至會窄到只容一輛車通過,傻眼。
  「又把我給騙到哪裡了?」問。
  「沒啊,就找家土雞城吃土雞賞夜景,當作約會……」金龍用很浪漫的表情做著夢。
  「吃個晚餐跑那麼遠……」張見賢看看手錶:「幾乎都開一小時了,要留在台南市,早都吃完飯回家了……」
  金龍笑嘻嘻:「就說小賢賢急著想跟我親熱……你要等不急,我路邊找個隱密的地點,先露天打一炮……」
  怕金龍又說出些不堪入耳的粗俗話,又怕他真的往路邊找條叉路下去野合,張見賢白著臉,說:「不、不用,我餓了,先解決民生問題,要不胃又痛了。」
  「對吼,你那個胃也真夠嬌生慣養,怎麼都不向我多學習學習?我的胃從來不鬧革命,吃酸喝辣拼酒熬夜從來都不出問題!」金龍說。
  張見賢沒好氣說:「你的胃跟你的臉同等級,我不敢跟你比。」
  「嘎,什麼同等級?小賢的意思是說,我的胃跟我的臉一樣帥?」金龍呵呵笑,還往照後鏡顧影自憐了一秒鐘。
  真沒想到世界上有人可以自戀到這種程度。
  吐槽:「……我是說,你的胃跟你的臉都是銅牆鐵壁!我要有你一半的堅硬度,每年省下的胃藥錢就夠撫養好幾位家扶兒童了。」
  金龍聽懂了,很生氣很生氣。
  「小賢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抓了壓寨夫人的手就往自己褲檔磨,義正嚴辭說:「我身上最硬的地方在這裡,不是臉也不是胃,別忽視你老公的好東西!」
  張見賢起了衝動,想直接拿把菜刀把金龍強制自己去摸的東西給剁下來,替社會除害。
  幸好很快到了某家土雞城,停止謀殺大淫蟲的計畫暫時放下。天暗了,這家土雞城露天搭了涼亭,方便客人一邊吃東西一邊賞夜景,居高臨下,可以看到山下住家跟街道的燈火。
  一片黑天鵝般的絨毯鋪上,分不出天與地的分界,地下燁燁閃耀的燈火與天上的星光恰如鏡面裡外的對應,是感動人心的美景。
  如果旁邊某只精龍不煞風景的對自己動手動腳,這會是一個滿有質感的夜晚。
  突然接,發現金龍抓住自己的手緊了一下……怎麼了?
  「怪怪的……好像有人盯著我們瞧……」金龍低聲說。
  張見賢不動聲色,隨意的往四周瀏覽,假裝看風景,卻沒發現異樣。
  「沒有啊,你黑道老大的職業病也太誇張了。」他說。
  「這叫野獸的直覺,小賢賢你以為黑道好大那麼好當喔,要有臨機應變的能力,對風吹草動也要特別敏感,大無畏的精神,一夫當關萬夫莫敵,敵人想開槍射我也射不到……」
  張見賢插口:「你這麼神,考不考慮去競選總統啊?」
  他的本意是嘲笑金龍,當個黑道老大也可以說的如此冠冕堂皇,把自己描述的跟英雄一樣。
  沒想到金龍真的在考慮:「我吃過好幾顆子彈也沒死,應該有能力當總統……不好,我是總統,小賢賢就是第一夫人,拋頭露面勾引人,會給總統惹上很多麻煩……」
  「愈說愈不像話,吃飯!」壓寨夫人微嗔,直接夾了塊雞肉堵笨龍的嘴,別讓他再異想天開下去。
  被金龍這麼一科打諢,暫時把緊張的氣氛給壓下了,兩人等吃飽喝足,又看了夜景好一會,才開車下山去,回家,路上金龍也不再提說被盯哨的事。
  第二天下午,張見賢被銀龍拜託,要上東區一處廢棄的眷村,評估建設新住宅區的可能性,他本來想單獨前往,金龍死說活說都要跟。
  「跟屁蟲。」小生嚷嚷。
  「婦唱夫隨。」金龍說完,又自己高興了好一會:「這句成語沒用錯吧?近朱者赤,近小賢賢就變得賢能……」
  「賢能?你?」張見賢笑出來,懷疑笨龍真打算選總統。
  看在金龍有逗人發笑的用途,張見賢最後大方讓跟屁蟲同行。
  二十分鐘後到了目的地,一座早已全體遷離的廢棄舊眷村,裡頭有多棟獨立的四層樓建築物,佔地遼闊,灰色的建物被惡作劇的以紅色噴漆塗鴉,底下長滿大片雜草,刷下過雨,柏油通道都還濕濕的。
  無人,無聲,宛如死城的水泥森林,給予人去樓空的慨歎。
  兩人隨處逛了一圈,張見賢要拿出手機拍幾張相。
  「糟糕,手機忘在車子上……笨龍你的照相手機借我。」張見賢說,利用壓寨夫人的特權。
  夫人有令,夫君不敢不從,忙尊敬送上自己的,結果換回一頭罵。
  「你手機電池怎麼只剩一格?糊塗蛋!」跺腳。
  金龍不敢抱怨說壓寨夫人把手機忘在車上先,跟自己是同一國的糊塗蛋。
  「沒關係啦,小賢賢,這樣吧,我們等會去買數位相機,可以錄影的那種,隨時隨地都可以拍,要是你想跟我自拍性愛光碟,也可以……」涎著臉建議。
  「住嘴。」夫人說。
  金龍立刻噤聲。
  看看天又要下雨,張見賢說回家吧,金龍拉著他正要往眷村外停放車輛的方向跑,突然間止步,緊張的往四周望。
  張見賢開口正要詢問,金龍突然間大力攬住他往旁邊閃,被這樣粗魯的動作弄到身體有些痛,壓寨夫人不悅。
  「小賢,不對勁,有殺氣接近。」金龍難得臉色沉重說。
  殺氣?以為演武俠劇是不是?不過吊兒郎當的金龍一下變的正經,還把藏在腳踝上的手槍拿出來,怕真要變天。
  「盡量待我身邊別亂跑,我會保你平安。」金龍又說。
  張見賢楞了一下,有些恍神,金龍雖然年紀比自己小兩歲,平常還老沒正經,可現在說話的方式卻非常具男子氣概,給人可靠安心的感覺。
  似乎是說的出做得到的保證。
  「好……」不知不覺,張見賢應了聲。
  金龍笑,回身往張見賢唇上一吻,說:「乖。」
  又被偷吻了,可惡!
  槍聲突然近距離在耳邊響起,擊中一尺外的水泥牆,還來不及慌張,金龍已經拉著他往後跑,穿過兩棟樓之間的步道,等轉彎後,他以樓角為掩蔽,迅速朝外看了一眼。
  「怎麼、怎麼回事?」張見賢綠慘慘問。
  「看到三個人,都拿著槍……不太像專業殺手。」金龍冷靜下了評論。
  冷汗直流,張見賢聽,果然,有腳步聲追過來,忍不住想往外頭探看。
  「老婆,這時候身體要低,頭別亂看……」金龍空著的另一手壓下張見賢身體。
  被金龍的大力按的動彈不得,眼往上翻就要瞪人,結果又是幾聲槍響,他嚇的乖乖低頭,真不敢亂動。
  就算對方不是專業殺手,可手上都拿著足以令人一擊就斃命的武器,他張見賢貴為雲躍會的壓寨夫人,卻手無縛雞之力,要不是這一年來都跟殺氣凶的人朝夕相處,習慣成自然,現在早軟腳了。
  早就知道這是加入黑社會後遲早面對的情況,就如同當兵時總要接受震撼教育一樣,只是,震撼教育時,炮彈只在頭上飛,不像現在,子彈直往自己身上來。
  不可否認,張見賢害怕,希望金龍能如他口頭承諾的,搞定一切。
  金龍拉起手槍擊錘,停一秒,探出身體往外就是一槍,男人的悶哼聲隨同槍聲迴盪在步道中,隨即有重物倒地下來。
  「中!」得意吼一聲,金龍拉著張見賢又跑。
  「跑、跑慢些……」跌跌撞撞,張見賢喘著氣說:「腳痛……」
  「忍耐點,回去我當你全身馬殺雞,把你殺到爽爽爽!」用金龍式黃色笑話 , 鼓勵壓寨夫人了。
  「不用!」氣往上衝,腳都忘記痛了。
  陌生的聲音在後頭吼:「阿標重彈了!一定要殺了他們!」
  叫聲淒厲,害得張見賢屁股像火燒,任金龍拉著往前全力衝刺,也不敢詢問剛才金龍是不是射死了那個人。
  「又是你們黑幫火拚是不是?早跟你說金盆洗手你不肯,被追殺一點也不好玩!」狼狽地跑帶問。
  「台南我地盤,誰敢對我金龍開槍?樓下那些人的槍法一級爛,還連我都不認識,絕對不是本地黑幫。」金龍頭也不回,跑著說:「搞不好他們的對象是小賢!」  
  「我?我夠低調了,會找我開槍?」回嘴。
  「一定是小賢賢亂放電,勾引哪家幫主的老婆,所以幫主派小弟來暗殺你!」金龍忿忿說。
  「我、我沒有!」大聲宣揚自己的清白:「我根本沒那種美國時間!」
  繞到另一棟建物下,金龍再接再厲興師問罪:「就有,偉仔說你今天吃午餐時跟某個年輕男人聊天聊的很高興!」
  邊喘氣還要邊辯白,張見賢口氣都難聽起來:「那是內政部營建署的官員!我在跟他套交情!你以為生意好做啊?」
  金龍不顧後頭有人追殺,吃醋吃的好激動。
  「是男人才危險,他要是看中你的美色,要你陪他上床,我不就討客兄了?以後這種事讓銀龍去幹,我金龍情願賣兄弟也決不賣老婆!」
  張見賢一楞,他們黑道兄弟不是都標榜著情義為重嗎?還常說些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老婆隨時可以換等等的狗屁話,沒有到金龍居然說自己比那些結拜義弟還重要……
  「……神經病……」心揪緊了一下,卻還是咕咕噥噥抱怨。
  又一聲槍響,金龍轉身護著張見賢,朝後又是幾槍,他槍法很準,幾乎彈無虛發,很快敵人的負傷人數又增加。
  「……奇怪,這些人是誰?我的確沒跟人結仇啊?」鑽進防火巷時,金龍依舊不解,最後肯定的說:「一定是小賢賢!」
  張見賢懶的跟金龍爭辯有的沒有的,緊張兮兮:「真的不是我!別想了,先逃出這裡吧……防火巷空間狹隘,又沒有掩蔽物,要是被堵上,逃都沒地方逃,準被打城蜂窩……」
  「……外頭是住宅區,人多,那些人不敢亂來。」金龍說完,還把手機丟給張見賢:「我掩護,你打電話喊弟兄來!」
  張見賢知道事態緊急,也不敢怠慢,邊跑就邊撥號碼。
  「偉仔,有人拿槍殺我們……不知道是誰……地點?東區的 XX 舊眷村,快來,我怕撐不住……」
  剛收線,兩人已經出了防火巷,又兩發子彈打過來,金龍將張見賢推入旁邊大樓裡頭,自己由狹小的掩蔽空間探出身子,朝對手射了兩槍,接著回來,迅速裝填彈藥,隨時準備回擊。
  外頭追殺的人已經知道金龍是高明的槍手,也不敢貿然靠近他們隱身的這棟大廈。
  金龍這時說:「應該有後門,我們往後頭去。」
  兩人穿過一樓,後頭廚房處的確有後門,張見賢正要踏出,又被金龍拉回來,隨即槍聲響起來,後門門框處嵌上一顆子彈。
  「干,有埋伏!」啐一口,金龍恨恨說:「我們上樓去!」
  事到如今金龍說什麼張見賢都照辦,找到樓梯就往上跑,等跑到頂樓天台,聽到樓下低聲吆喝要上來掃蕩的聲音,兩人立即把天台的出入口給關起來。
  稍事喘息,張見賢環顧一下身處的環境,空曠的樓頂有兩道出入口,目前這個被金龍從外頭反鎖,罵些追殺者要從這裡上來,還得費一番功夫。
  「……只要門被撞破,我門就是道地的甕中之鱉……」張見賢憂心忡忡說。
  「鱉不就是烏龜?烏龜不就是戴綠帽子的那種?干,我絕不當烏龜!」金龍對這點很堅持:「誰讓我當烏龜,我斃了他!」
  「笨龍,誰有空給你戴綠帽?我的意思是說,那些人只要上來,敵眾我寡,我們會被掃射成蜂窩。」當此之時,張見賢只能耐心解釋。
  金龍聽來對壓寨夫人的解釋還算滿意,哼哼笑,槍口對準樓頂出入口。
  「別擔心,誰敢從那裡伸出半個龜頭來,會被我一槍爆掉!」他看了看,說:「……就怕撐不到援兵來……我們從那一邊下去。」
  「可是……」張見賢猶疑:「就怕樓下也有人守株待兔……」
  「咦?底下有人帶兔子守著豬嗎?我剛剛沒看到啊?」金龍好奇問。
  張見賢一時間沒聽懂對方說什麼,好幾秒鐘後才恍然大悟,笨龍把守株待兔想成了守豬帶兔了,讓他在極度緊張的氣氛下,還是忍不住笑出來。
  「笨蛋……」瞅了金龍一眼,帶點甜甜的嗔意。
  壓寨夫人總算不緊張了,金龍看見那樣的笑意,身體又熱起來,把人給拉到身邊來,又往人家的嘴巴啾一大口過去。
  吻到了,心滿意足,金龍自信滿滿說:「我擋前頭帶你下樓,小賢放心,不管對方帶豬還是帶兔,我都會把他們清掉,不要怕!」
  突然之間,張見賢有些恍神,想到去年在自己幾乎被赤鴞幫的幫主小赤鴞給殺死,可是當時,金龍替自己擋了一發子彈。
  還記得當時,受了傷還不忘回頭安慰自己的金龍說了三個字。
  他說:不要怕。
  一股暖暖的洋流洶湧上心頭。
  由樓頂平台另一個出入口下去,到了二樓時果然遇上了兩位敵人,金龍一揚手,砰砰兩響,敵人哼都沒哼就由樓梯上滾下一樓。
  「天,你槍法真的好厲害!」張見賢克制不住心中的訝異,驚呼。
  金龍咧嘴笑:「嘿嘿,我有兩把槍,長短不一樣,兩把都一樣厲害,小賢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張見賢提醒自己,一輩子別再讚美笨龍的槍法。
  「噯,笨老婆,別發呆,也別站在窗口邊,危險!」將小賢拉離開二樓,繼續向下到一樓。
  先往屋外探頭看了看,嘖一口:「到底派了幾個人來殺我?哼,偉仔他們是跑去生孩子了嗎?居然還沒見到個屁影……」
  「我在打電話催催……」拿出剛剛金龍給他的手機,沮喪:「沒電了……」
  「這叫屋頂有洞,老天還一直下雨對不對?」仔細觀察附近,又說:「切,還真的下雨了!」
  「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順口教育,還問:「外頭情況如何?」
  「似乎媒人……一百公尺外就是新的住宅區,我們一口氣衝出去,隨便找一家借電話,讓偉仔上那邊接我們。」
  張見賢自己也沒什麼主意,當下說好,兩人一鼓作氣衝出去。
  金龍跑前頭,他腳程其實很快,要不是帶著張見賢,早就衝出眷村了,張見賢心知肚明,瞭解笨龍其實都配合著自己的速度,還不時回頭注意他的狀況,某些方面粗魯的他,保護自己這方面卻又心細的很。
  同樣是男人,可是在某方面,對方真是比自己可靠的多。
  只要是人,偶爾都有軟弱的時候,像現在遇上攸關生命的事,他就害怕了,害怕自己隨時進入尾聲,更害怕許多事情來不及做。
  那些自己在意的事,要是沒在死前完成,總覺得憾恨。
  這時聽到不遠處有人喊:「……只有兩個人,我們逐步搜索,不怕搜不出人來!」
  金龍面色難看:「去,又來了!」
  腳步沒停頓的快速往前衝,敵人卻在此時發現了他們。
  「人在 C 棟樓!來!」領頭的兇惡男子吼。
  金龍眼睛迅速瞟過,對方也只剩下兩個人,正想一併解決掉,可這時張見賢踉蹌一下,臉現痛楚之色,想是腳扭到了,重心不穩往前一摔,手掌手臂立時擦出好大條血痕。  
  「小賢!」金龍擔心的叫出來。
  張見賢知道情況危急,勉力撐著想爬起來,腳一軟又跌回去,敵人發現有機可趁,火力全朝張見賢來,連續幾槍砰砰砰,擦過張見賢的腳與手,金龍回頭補上幾槍,那兩個人立刻縮回牆邊。
  事不宜遲,金龍將張見賢扶起來,槍聲又起,金龍身上掛著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難閃難躲,又擔心張見賢中槍,於是用力一推張見賢,讓他跌入叢生的大片野草裡,金龍本身卻因為這樣,門戶大開,嘟一聲,槍子射入他大腿。
  張見賢轉頭,眼大睜,看到大滴血液從傷口噴射出來,幾滴甚至濺上了自己的臉。
  金龍悶哼,善於在槍林彈雨中打滾的他臨危不亂,忍著劇痛,在身體往後倒的同時,雙手握槍,一槍、兩槍,那兩人應聲倒地,金龍自己也因為槍擊的後作用力摔在地上,動也不動。
  「笨、笨龍,你怎麼樣?」七手八腳狼狽爬過去。
  頭側過來,明明槍傷讓金龍痛到臉幾乎抽筋了,卻還是勉力笑著說:「就說……就說我槍法神准……敵人應該都掛掉了……」
  「我、我受傷就算了,你卻是唯一的戰力……」張見賢罵人都帶著哭音了:「要在有人來攻擊,怎麼辦?」
  「我還有子彈啊,你放心……」金龍安慰他:「……別小看你老公……」
  「槍給我,再有人來,我擋!」張見賢已經不在乎殺人會不會犯罪,當此之時,他想救下金龍跟自己的命。
  「不用……我是你男人……殺人的事……我來……」金龍想要裝作沒什麼,只可惜傷痛之下,怎麼裝也裝不出瀟灑來。
  要是平常張見賢聽見金龍說些 , 我是你男人之類的話,他會覺得心裡不暢快,好像自己被貶低稱受人保護的柔弱女子,可現在他也抱怨不出什麼了,只喃喃罵著笨蛋笨蛋……
  查看金龍的傷口,不太妙,怕事被擊中動脈了,鮮紅的血泊泊由傷口冒出,觸目驚心,他立刻脫下自己的上衣揪成一團蓋上,嘗試要止血,可是很快的,衣服也被染紅了。
  很無助,張見賢見救援的人還沒到,附近躺著幾具屍體,金龍也是奄奄一息,怎麼辦?他早就想過遲早自己會遇上槍子飛來飛去的場面,可是之後呢?他不知道如何應變。
  「……笨龍,你忍著點,我回去車上去拿手機催偉仔,還、還有救護車……你別死……」眼睛酸酸的,幾乎就要流淚。
  金龍雖然失血過多而頭腦昏沉,聽到張見賢的話還是起了反應:「別……別叫救護車……會驚動警方……讓偉仔處理……」
  咬咬牙,張見賢說:「好,你等我……不準死……」
  露出一個難看到極點的笑容,金龍閉上眼睛,張見賢腳仍痛,就把所有的重心放到另外一隻腳上,一跛一跛的往停車的地方去,好不容易走到車邊,全身都大汗淋漓了,無力的靠在車門上,想起車鑰匙在金龍身上,當場又傻眼。
  喘著氣,冷靜,冷靜,張見賢閉上眼對自己說。
  拾起地上長了青苔的半塊磚就往車窗玻璃砸,防盜警鈴震天價亂響起來,車門卻因此順利被開啟,他拿起自己忘在前座上的手機,手指發著抖,按了記憶鍵。
  「小賢哥,我喊了五十個兄弟,鐵龍銅龍老大也在,三分鐘就可以到達你們那裡……」偉仔說。
  「受傷,笨龍受傷了……要送醫……」幾乎是嗚咽的喊出來。
  「小賢哥,你別哭,我們衝過去了!」偉仔說完就切了通訊。
  張見賢這時終於脫力,倚著漸漸滑坐到地上。
  「沒有……我沒有哭……」他喃喃說,手機仍握在手上,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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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等待救援來的時候,張見賢擔心金龍的安危,勉強撐了幾次要抬腳出去,撕裂般的疼痛卻屢屢讓他摔在地上,平常風流倜儻的貴公子這時也狼狽不堪了,全身都是泥水髒污,雨還愈下愈大……
  真的應了金龍說的,屋頂有洞,雨還不停下的窘況。
  往前看,視線被破舊大樓擋住,怎樣都看不見金龍。
  很慌很慌,真的,就像十七歲那年一樣,他被父母帶往美國,如同野狗被無情飼主丟棄後的無援無助,世界都變了。
  當時除了錢之外,他什麼都缺,操著半生不熟的英文結交朋友,即使只是短暫的交情也好,只要能陪他玩鬧,忘記寂寞,學校裡課業努力趕上,重新塑造自己的生活圈子,弄一個他擁有了新天地的假相。
  那時舉目無親的感覺,為何會在此時此刻重新回來,攻佔了這身軀?他已經不是當時的毛頭小伙子了啊……
  「……笨龍……」他輕聲說:「敢死你試試看……」
  雨水裡滲了幾滴鹹鹹的味道。
  也沒幾分鐘,十幾輛車衝入了宛如鬼城的舊眷村,在張見賢附近停了下來,偉仔、鐵龍及銅龍跑下車,氣急敗壞。
  「大哥呢?」鐵龍當先問。
  張見賢往前指指,鐵龍銅龍領了幾十個兄弟就跑過去,也沒多看他一眼。
  偉仔是金龍的心腹愛將,本該一馬當先去找主子,不過龍躍會兩大頭目已經先過去了,他就留下來照看老大的心愛老婆。
  將張見賢扶起來,愁眉苦臉問:「唉,小賢哥怎麼搞成這復德性?全身都是擦傷,衣服也都破了啊……」
  搖搖頭,張見賢說:「我沒事,腳扭傷……金龍……金龍殺了好多人,自己也中了槍,先送他去治療,要不……」
  偉仔猶自碎碎念:「小賢哥身上也都流血,老大這下一定心疼死了……誰那麼大膽拿槍對你們啊?等老大養好傷,那些人就準備下地獄去……」
  「不知道……不知道是誰……」張見賢苦笑。
  任偉仔開了車後門,正要坐進去休息躲雨,突然間鐵龍跑過來,目光凶狠,衝進休旅車把張見賢抓出來扔在地上,暴怒。
  「大哥在哪裡?到處都是血,就是沒大哥!」
  張見賢表面上雖都是擦傷,看來沒什麼,不過他腳踝是真扭傷,被鐵龍這樣刻意粗魯的一抓,還用力給推到地上,牽動了痛處,一時間痛到臉都變形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咀嚼著鐵龍那兩句話。
  ……到處都是血,就是沒大哥……
  什麼意思?金龍明明躺在眷村裡,中彈著……
  偉仔看不過去,擋在兩人中間:「鐵龍老大,小賢哥讀書人,別對他動手洞腳,也別拿他出氣,大哥可能正躲在哪裡。」
  「躲在哪啊?你說!」氣生生:「姓張的,你是不是騙我們?」
  「騙?」仰頭看著鐵龍,張見賢心裡想有什麼好騙的?騙他們金龍受傷,自己能撈到好處嗎?
  鐵龍一向看不順眼張見賢,總覺得對方愛惺惺作態,娘極了,這時找到機會,破口大罵:「你平常受大哥寵愛,怎麼大哥遇難,你卻丟下他,一個人躲在這裡?」
  張見賢嘴巴張了張,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偉仔替夫人出頭:「別罵人啦,先找老大……」
  「四弟帶弟兄們去搜索整地區了……張見賢,你電話裡只說有人偷襲,結果本領高強的大哥不見了,你個肉腳卻沒事……總之,不對勁,你在搞鬼吧?」
  張見賢看著他,年輕凌厲的年輕人以極端懷疑的表情瞪視自己。
  鐵龍咄咄逼人追問:「我就覺得你的來歷很奇怪,根本不是我們這一掛的,大哥卻迷你迷的神魂顛倒,連二哥也對你推心置腹,你……」
  張見賢嘴緊抿,臉轉往另一個方向,此時此刻,他不想逞口舌之利,就像從前面對自己勢利涼薄的家人時,同樣開口無益,更何況,他也沒有舌燦蓮花的本事。
  懶得開口辯駁,也不在乎別人瞭不瞭解自己。
  一旁的偉仔可氣死了。
  當初他家老大怎麼死纏活纏張見賢,把個良家民男逼到工作都辭了,打算逃出國去,千鈞一髮之際把人從國際機場劫回來,沒人比偉仔更清楚來龍去脈,他一向忠心耿耿於金龍,連帶也忠屋及鳥,見到鐵龍對張見賢不客氣,自己忍不住嗆聲回去。
  「鐵龍老大,我知道玉姐的事讓你看不慣小賢哥,可現在老大不見,找人要緊,你也別藉機欺負小賢哥,小賢哥從來不說謊的,我偉仔掛保證!」
  鐵龍被說中意圖,恨恨住嘴。
  一年前妹妹跟金龍不歡而散後,跑去向鐵龍哭訴,鐵龍認為一定是張見賢耍手段,讓八字只差一撇的准夫妻散伙,所以現在找到機會,就海削了張見賢一頓,這時候銅龍跟一夥兄弟都回來了,鐵龍忙迎上去問情況。
  偉仔這時小聲說:「小賢哥,你從來都不替自己說話,也不跟兄弟們太親近,難怪大家都誤會你,以往有大哥跟銀龍老大護著,所以沒事,可是這樣下去,你遲早會吃虧。」
  「我知道……」歎一口氣,張見賢說:「……我知道……謝謝……」
  知道又如何?他就是這種個性的人,也勉強不來自己打入黑道那奇怪的圈子。
  鐵龍銅龍這時又過來,看著張見賢,眼裡充滿不信任。
  「我們把整個眷村都翻過了,除了好幾處地方有血跡,其他連個鬼也沒有……」鐵龍沉著聲說。
  張見賢乍聽他們的問話,自己腦筋也一時間空洞了起來:「金龍真的不在?這……」
  難不成是開玩笑?仔細觀察,鐵龍銅龍的表情都很認真,顯人沒人拿這種事開玩笑,而且,張見賢跟他們的交情也沒好到可以彼此開玩笑的地步。
  低頭看看自己的手,上頭都是金龍的血,提醒著他,剛剛經歷的絕對不是一場夢。
  「你身上的是大哥的血?」銅龍問,眼神怪異。
  「是……」茫然的回話。
  「你把大哥殺了?」接下來是尖銳的逼問。
  張見賢心中一凜,沒料到槍擊事件會引來他們對自己的質疑。
  偉仔唰一聲站起身來:「你們太過份了,小賢哥不可能殺老大的,他們恩愛的很,這個……什麼鴛鴦羨幕神仙不羨慕的……總之,別亂冤枉人啦,當心等老大回來,我打小報告,說你們欺侮小賢哥!」
  銅龍跟鐵龍對望一眼,知道金龍那個脾氣,忌憚之下住了嘴。
  張見賢發呆,忘了更正偉仔那「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正確句子,卻隱隱知道,偉仔拼了命的替自己說話。
  他只是想著:為何鐵龍銅龍會懷疑自己?他怎麼可能殺金龍?
  幾個兄弟這時從住宅區那裡跑回來,說許多人聽見這裡有放鞭炮的聲音,還有人目擊好幾輛車子以極快的速度由舊眷村另一頭駛離,看方向是往高速公路去。
  鐵龍啐一口,問:「知道是什麼樣的車子?」
  「一輛黑色的 Audi 領頭,另外幾輛深色車款的 Mitsubishi ,很好認。」手下答。
  鐵龍吩咐:「聯絡縣市內所有弟兄,還有跟雲躍會有合作關係的計程車行,所有人都上路,找剛剛那幾輛車,有可疑就回報,動作快,我們也追!」
  銅龍跑出幾步,又回頭說:「張見賢,在我們找回大哥之前,你別逃走!偉仔,你盯好人,人要不見你負責!」
  一夥人如來時一般又匆匆上路離開,偉仔攙扶著張見賢坐到金龍的車後座,自己把前座的碎玻璃隨手撥了撥,說要送張見賢先回去休息。
  張見賢說:「……偉仔,我沒有……」
  偉仔不耐煩回答:「小賢哥,別說了,我知道你不會害老大啦,你頂多在床上把老大給吸光……沒沒 沒 ,我沒說什麼,我沒偷看過,是老大喝醉酒後說的……」
  張見賢反射性的瞪眼,卻也沒罵偉仔亂說話,只是說:「我左腳扭傷,休息一下,你先送我回去,待會也去找金龍吧,別陪我……」
  偉仔硬氣起來:「不行,老大常說,他如果沒陪在你身邊,我就要負起保護你的責任,免得你跑了。」
  張見賢眼瞳動了動,說:「金龍……他大腿上中了槍,流好多好多血……我怕……」
  「別說了,小賢哥,你是千金之軀,我要好好保護你。」說著說著他發動了車,把車往回頭路開。
  無緣無故,張見賢感憾了起來,沒想到自己在金龍跟偉仔眼裡,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軟腳蝦……
  撫心自問,他們會這麼想也沒錯,他,張見賢,除了頭腦靈光一些外,卻不像銀龍那樣允文允武,差可勝過的,就是稍嫌俊美的外貌,可這長相卻又是鐵龍銅龍那些粗人所看不起的。
  他知道雲躍會裡很多人都在背後喊自己小白臉,這讓自己隨時隨地都還藏著總有一天離開雲耀會的心思……
  要不是想著給張氏建設公司一些教訓,要不是金龍總是苦苦糾纏,他不會回來台南……
  只是,跟在金龍身邊的日子愈來愈習慣了,他也不是草木,金龍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他怎麼可能不動心?
  金龍是真的對他很好,日以繼夜噓寒問暖,張見賢連想花心的精神都沒了,覺得自從小異離開自己後,飄蕩的心終於又棲止了下來,像一艘下了錨的船,找到喜歡的港口,暫時忘了遠航。
  名為牽掛的錨在心海浬,鐵作的,要不,怎麼壓的胸口恁般重?
  偉仔一面開車一面透過照後鏡觀察張見賢的臉色,見後頭的人臉色凝重,忍不住安慰:
  「小賢哥別擔心啦,鐵龍老大銅龍老大雖然沒禮貌,辦事效率卻好,他們出馬,一定能揪出那些綁了老大的人,你只要想著怎麼幫老大弄個不在場證明,免得警察找上門……」
  跟偉仔的眼睛對上,張見賢問:「如果……如果找不到呢?鐵龍銅龍真會殺了我吧?他們真的懷疑是我在搞鬼……」
  偉仔生氣:「吼,小賢哥,你放心啦,有我在,我一定保護你,不讓他們動你一根毛!」
  張見賢聽在心裡,百感交集。
  往車窗外看,外頭雨下的真大。
  回雲躍會總部的路上,張見賢一直默然不語,回想在舊眷村裡遇襲的細節,那些拿槍的敵人都很陌生,金龍似乎也是頭一次看見那些人,那麼,為什麼會想殺了金龍跟自己?
  最近雲躍會跟其他幫派似乎是井水不犯河水,風平浪靜,金龍還常常跟他抱怨日子平淡呢,可今天卻又刺激過了頭,連命都幾乎被玩丟。
  心裡投一直梗著,對金龍,腦海中某些情緒想法就在短短一小時翻了盤。
  偉仔不打擾張見賢想事情,開車時還特別警覺,就怕路上又出事,沒多久,張見賢手機響了起來,他楞了楞,由心事中回神,雖然來電號碼未顯示,他還是接了電話。
  「喂?」只希望至時候別是客戶打來問些無關緊要的事,他會假裝收訊不良,關機。
  「……張見賢……」喊人名字的聲音異樣低沉,彷彿蓄藏特別的意圖。
  張見賢腦筋楞了楞,這聲音很陌生,卻又不像是第一次聽聞。
  「……你是張見賢吧?」那人又問了一次。
  定神,張見賢盡量讓口氣保持淡然,問:「我是,請問你哪位?」
  那人沒回答自己是誰,只說:「……人在我這裡,腳受傷的那個……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張見賢一瞬間手抖的幾乎抓不住電話,慌張地說:「別、別傷害他!你們有什麼要求,儘管說!」
  偉仔這時察覺不對勁,手腕一轉,將車停到路邊,張見賢立刻朝他做個噤聲的手勢,自己繼續跟那個神秘人物通話。
  只聽對方說:「張見賢,看來你不簡單,身邊居然有個保鑣,槍法神准,我派出的幾個人都栽了……」
  張見賢搞不清楚對方的意圖,小心地說:「別傷害他,我願意付贖金,只要你開口,我們好商量。」
  「你要付贖金?」那人哼哼笑了笑:「一億,你付得起嗎?」
  「給我時間,三天內我可以湊出五千萬現金。」張見賢衡量公司的財務狀況,老實說。  
  「五千萬啊……」對方似乎心動了,停了停,跟身邊的人討論事情,接著說:「我要不連號的千元舊鈔,由你親自送到我指定的地點,不准報警,我在打電話跟你聯絡。」
  察覺對方就要掛電話,張見賢忙喊:「等等,讓他跟我說話!如果他死了,我一毛錢都不會給你!」
  「他沒死,傷勢重了些。」對方說。
  張見賢堅持:「不讓我聽他的聲音,你們就是在唬我,讓他跟我說話!」
  電話傳來些許雜音,沒多久,金龍病懨懨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
  「小……小賢……五千萬太多了……」依舊是吊兒郎當。
  「囉唆,錢是我賺的,多不多我說了算!」張見賢口裡罵,心裡卻恨不得脅生雙翅,現在就飛到對方身邊。
  那人搶過了手機,粗聲粗氣說:「你聽到了,他沒死,你放心去籌錢。我再重複一次,不准報警,錢也由你親自送來,不然,我一槍爆掉他腦袋!」
  聽到最後一句話,張見賢心驚膽顫,只能咬唇,以痛楚鎮靜自己,然後回答:「給他最好的醫治。錢我不吝嗇,到時一手交人,一手交錢,要沒看到他安好無恙,我會當場把五千萬的紙鈔給燒掉,不手軟!」
  「……好,我再打電話指定交錢的時間地點。」那人說完就切斷了通訊。
  像洩了氣的皮球,張見賢軟倒在後座,呆呆看著手中的電話。
  偉仔這時才敢發聲問:「是敵人?我立刻跟鐵龍老大說這件事……」
  「等等。」張見賢阻止他:「……我聽過那人的聲音……哪裡?我想想……」
  偉仔不敢吵壓寨夫人想事情,也沒發動車子,除了打在車窗玻璃的雨聲外,就只有兩人的呼吸聲而已。
  「……怪怪的……那些人好像也不認識笨龍,卻一開始就指名道姓找我……」張見賢自言自語。
  回想剛剛一開頭奇妙突兀的對話,對方好像原本沒心思要拿錢,卻在聽到自己有能力拿出五千萬現鈔時,改變了主意。
  這表示……他們要殺的對象真是張見賢,不是金龍。
  金龍可能是他們想要引自己過去的陷阱,在他主動提出付贖金的情況下,對方提出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的條件,只怕重點還是勾引自己現身,到時拿到了錢,也可以順便殺了自己,連金龍一併了結……
  所以,就算自己真湊出了五千萬,金龍命還是不保,幸好剛剛堅持要看到笨龍完好無缺,他才會交錢,這樣應該可以牽制對方,不會在拿到錢之前先殺人。
  心怦怦跳,腦筋轉的飛快,回過頭想:誰,到底誰想殺他張見賢?剛剛電話裡的人又是誰?
  他真的沒有跟人結怨的印象,這幾天都待在辦公室裡忙開發案的事,除了前幾天單獨出門去查看某塊農田……
  等等!
  眼睛發亮,呼吸急促,張見賢想起聲音的主人是誰了,只有一面之緣,難怪一時間想不起來,現在聲音跟臉對在一起,如夢初醒,他立刻撥電話給某人。
  「銀龍,你查一下,我們那塊開發案的土地,你知道吧?臨著溪的那塊農地,幫我查溪水對面的土地目前在誰的名下。」他緊急交待。
  銀龍很少聽到張見賢用如此慌亂的態度說話,認為一定跟金龍被擄有關,當下說:「好,我查查地號,你等我的電話。」
  也沒幾分鐘,銀龍回電:「市議員劉 XX 的祖產,目前廢耕……怎麼?」
  「我前幾天去時,明明有人在田里頭種菜……」張見賢有些混亂:「可以幫我連絡劉議員嗎?我問他些事。」
  「跟大哥被綁架有關?」銀龍疑惑,依他對張見賢的瞭解,他不可能在金龍被綁架了以後,還可以關心自家公司的事,他知道張見賢沒表面上那麼冷靜。
  張見賢說:「……我還不清楚……只是……」
  只是什麼,他目前也理不出個頭緒。
  銀龍答:「你懷疑劉議員綁了大哥?這位議員不好惹,他背後有中、北部的幫派在撐腰,跟惑幫老大交情也好,兩方私下合作,在證券市場上弄些假裝增資,操縱股價的事,手法高明的很,我們目前惹不起……」
  又牽涉到黑道?張見賢退縮了,他身上已經染了一半黑,不想整個人淌渾水進去。
  可是金龍……
  「小賢?」銀龍問。
  張見賢回神:「那、我自己私下查些事……如果、如果有金龍的消息,打給我……」
  偉仔在前頭憋了好久,終於等到張見賢掛電話,才鼓著腮幫子問:「小賢哥,你如果知道誰抓了大哥,告訴我,就算其他老大不相信,我相信你,我立刻調幾十個小弟拿西瓜刀去砍人救人!」
  張見賢又深呼吸了幾下,然後說:「別急,偉仔,你先開車載我去個地方,快,超速也沒關係,罰單我負責。」
  平常不讓偉仔開車超速的他阿沙力起來。
  「噢。」偉仔還是不放心地問:「小賢哥身上還在流血耶,先帶你去醫院包紮吧?」
  「小傷別管他!」緊急事件,壓寨夫人拿出氣魄來。
  偉仔不敢囉嗦了,點火開車,心裡卻叫苦連天,要知道,小賢哥身上的小傷小疤將來會成為金龍老大秋後算帳的證據,到時把自己罵得狗血淋頭,說連壓寨夫人的身體都照顧不好,搞不好把自己由心腹小弟降格為掃地小弟……
  歹年冬,連小弟都不好當。
  以偉仔那種跟他老大有樣學樣的剽猛開車技術,不管前頭有什麼狀況,一律先按喇叭警告行人禮讓,就連十輪連結大卡車他也不當一回事,東竄西竄左右蛇行,惹得人家卡車司機都火了,在後頭緊追,打算壓車。
  「干,這司機不要命,居然想尬我?」偉仔由照後鏡看見情況緊急,罵。
  張見賢正心煩意亂著,身上的傷痛更讓他悶怒到最高點,雖說是他叫偉仔開快車的,節骨眼上他還是不想多惹麻煩。
  「別理他,把他給甩了就是。」揉揉太陽穴,張見賢疲累的閉上眼睛,交待。
  像是領了免死金牌,偉仔這下飆的更爽,油門猛踩,張見賢心裡雖然還是害怕坐特快車,不過一來心裡懸著東西,二來金龍平常開車速度也快,權衡之下,他放任偉仔胡亂失速,也沒心神去害怕了。
  後頭喇叭聲震天響,張見賢皺眉,睜開眼睛,大卡車司機居然還緊追不捨,幾次還故意繞過來,車身緊貼,想以大車凌小車。
  偉仔露出黑道本性,兇惡地罵:「?他?的,哪家的連結車司機?小賢哥你別攔我,五分鐘就好,我把他給打掛,讓他一輩子忘不掉我偉仔這張臉!」
  張見賢表情淡然,心急卻如焚,此時此刻連五分鐘都不願意浪費,在想都沒想的情況下,後座的他把手伸入司機駕駛座位下,那裡,金龍藏了個東西。
  黑道大哥旅遊開車居家必備的好產品。
  卡車司機又把車逼近了,面色黝黑的司機還把頭伸出來,罵些不三不四的下流話,刺耳極了,張見賢於是把車窗搖下,手往外,卻不是揮手道歉。
  黑色的手槍握在白晰秀氣的手中,槍口朝上,同樣白晰端正的臉容盯著卡車司機。
  死神,化成了俊逸絕倫的翩翩美男子,誘惑似的向人招手。
  卡車司機都呆了,他只有注意到前頭開車的是個混混型的人物,自然而然就激起好勇鬥狠的人想幹架的慾望,沒想到車後頭坐著的,居然是個氣質好風度家的公子哥兒。
  往人家臉上流連了一會兒, OX 咧,比酒家小姐還正點……然後,卡車司機看清楚了張見賢手裡的好東西,那是……
  一把雙動模式的輪轉手槍。
  確認卡車司機看清了冷冷的金屬小玩意兒,張見賢淡淡笑,扣動扳機,擊錘產生咯咯的升起聲,類似死神的獰笑,暗示著死亡之事,隨時都可以發生。
  微微笑,夏日裡居然吹起和煦的春風。
  「你媽沒教你開車時頭手不可以伸出車窗外嗎?」張見賢在時速超過一百公里的車子裡,有禮貌的罵人。
  驚弓之鳥,卡車司機目前的心境寫照,只見剽形大漢臉變綠,一秒鐘內縮回車子裡,時速銳減為每小時三十公里,符合交通法規的標準。
  看著兩車的距離逐漸拉遠,張見賢把槍收回到自己口袋裡,搖頭歎氣。
  「……難怪笨龍老喜歡拿槍出來嚇人,真的有效,連髒話都不用說,紛爭自動解決……」
  偉仔看見整個經過,只一個咂舌:「小 小 、小賢哥,你好屌!」
  張見賢聽過各式各樣讚美自己的話,就是沒聽過有人用好屌來形容他,也不太清楚那是讚美還是貶低人的話。
  偉仔繼續說:「老大說你天生適合黑道,果然是真的耶,小賢哥跟老大果然是……呃、夫唱婦隨,比翼雙飛……」
  「專心開車!」喝斥。
  偉仔伸伸舌頭,不敢亂說話了,繼續飆車,很快來到張見賢幾天前來造訪的地區,位於七期重劃區附近的一塊田地,原本是屬於他大弟張見智的,他輾轉買下手,預期這塊田地會在未來成為金雞母。
  緊臨溪水的田與田之間搭了座鐵橋,記得當時走過去,在另一方田里遇見了個其貌不揚,卻頗帶邪佞氣味的青年,兩人聊了一會天,自己也遞了名片給對方。
  這就是對方擄獲金龍逃離現場後,能在第一時間內以電話連絡自己的原因吧?對,打電話威脅說金龍在他手上的,就是幾天前遇到的那個青年。
  僅有一面之緣,怎麼莫名其妙就結了怨,其怨恨甚至大到讓對方想殺了自己?
  整件事情透著怪異,張見賢想,一定有合理的解釋,只是自己漏失掉了線索。
  有了槍擊事件在前,他跟偉仔在戶外都變得非常小心,偉仔拿出了自己的槍,跟著張見賢同樣跨過鐵橋,來到那塊種著奇怪綠色植物的田里。
  田里沒人,張見賢茫然,他不期待會在這裡遇上那個人,他只希望能從工人的口中套出青年的名字跟住所,可現在只有失望,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小賢哥?」偉仔惴惴問,就怕壓寨夫人因為思念夫君過度,精神上承受不住。
  「別吵。」張見賢啐一口,隨即又掏出手機。
  由手機電話簿裡撥打某個電話號碼,那是以為這輩子不可能會再撥打的電話號碼,之所以儲存在手機裡,總還是謹慎的心態作祟,以備不時之需,現在,用上了。
  接電話的是他媽媽,略嫌尖銳的語調透露出她態度的趾高氣昂、以及想掌控一切在手的顯個性。
  「媽,我是見賢。」不自覺撫住心口,安定,報出自己的名字。
  雖然自己已經成年了,也不依靠家裡,可是對著母親,總還是有些畏懼及不安感。
  「見賢?」辨識出大兒子的聲音,高昂的語調冷淡下來:「什麼事?」
  早就料到自己不會由母親那裡聽到大喜過望的歡迎,可這樣的態度都讓他懷疑對方真是生了自己的女人,不過,心裡也早有準備了,因此失望也不會太大。
  「我有事找見智,他還住在家裡吧?請他來聽電話好嗎?」客氣的,如同對待客戶一樣。
  「家裡今天忙,沒人有空陪你聊天,你要有事,電話號碼留下來,等過幾天我讓見智再打給你。」母親不耐煩地說。
  「我有急事不能拖,見智如果在,請他立刻來接電話,如果不在,給我手機號碼連絡他。」張見賢說。
  母親大人生氣起來:「今天家裡辦喜事,見智迎娶立法委員蔡 XX 的女兒,現在正準備上飯店宴客,我警告你別來搗亂,丟我們張家的臉!」
  「結婚?」張見賢呆了一呆,才答:「我不知道……我沒意思搗亂,只想問見智一些事情……媽,拜託你幫個忙……」
  母親聽見兒子喊出媽,可能有些心動了,停頓一下,接著說:「……見智剛好過來,我問問……」
  隱隱聽見母親詢問大弟見智,說他大哥電話裡有事詢問,結果,在母親未刻意?住話筒的情況下,他明明白白聽見弟弟的回答。
  張見智說他沒空,明天一大早要趕去高雄搭飛機出國度蜜月云云,還要母親叮囑那位大哥,千萬別在婚宴上露面,因為在座有許多政商名流,怕親戚間有人耳語張見賢的八卦,到時他的臉往哪裡擺?
  母親就著話筒說:「見智不想接……」
  「媽,人命關天,我只是想跟見智打聽一個人,不會花他太多時間……」張見賢幾近低聲下氣了。
  「他不接電話我也沒辦法。」母親丟下這一句後,快速掛斷電話。
  張見賢的心沉到谷底,沒想到家人會拒自己成這種地步,這下怎麼是好?金龍可是命在旦夕……
  現在他情願失去親人,也不願意眼睜睜看著金龍被人爆掉腦帶,但是……
  偉仔在旁,看著壓寨夫人的臉由白轉青,知道剛才他打電話回家,結果受欺侮,於是忙安慰他。
  「小賢哥別難過,欺負你的都是我雲躍會仇人,等老大回來,我們拿開山刀跟西瓜刀去問候你老母!」
  張見賢哧一聲笑了出來。
  「奇怪,你最後那句話我居然聽得很順耳……」他指的是那句「問候他老母」。
  偉仔搔搔頭,搞不懂,自己怎麼逗笑了愁眉苦臉的壓寨夫人。
  張見賢笑笑又說:「你提醒我了呢,我已經算半個黑道人了,對不對?」
  「小賢哥是老大的老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當然是黑道啊,對啦,外表上一點也看不出來,不過老大總是得意的跟我們說,他老婆氣質好風度佳,沒人比得上。」偉仔搓著手陪笑。
  「狗腿!」張見賢笑罵:「跟你主子簡直一個德行!」
  熟諳壓寨夫人的脾氣,偉仔也不怕被罵,知道張見賢臉薄而已。
  張見賢罵完,又說:「……反正都踏入這圈子,我也不在乎整個染黑了……總之,拿開山刀西瓜刀教訓我老母太落伍了,我們改拿 ARMANI 當武器,征服人心於無形……」
  偉仔沒聽過 ARMANI 這樣拗口的名字,搔頭問:「阿、阿嬤泥?敷臉的?還是最新款的黑道武器?」
  「最新最具殺傷力的武器。」張見賢說:「我想通了,他們對我不仁,我就對他們不義,好言請托他們甩都不甩我,我就親身出馬,教些黑道規矩,反正,我不認他們為親人了,你跟金龍才是我的親人。」
  壓寨夫人自此覺悟,願意徹底成為黑道人,說來,他老母跟老弟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金龍有空應該好好感謝他岳母跟小舅子。
  至於偉仔,只會嘿嘿呵呵傻笑,臉都紅了,也不知道老大夫人是怎麼振作起精神來的。
  張見賢又說:「……既然他們喜歡狗眼看人低,那麼,我就以更高的姿態來看狗。」
  偉仔崇拜死這位壓寨夫人,多麼有學問啊!老大果然有眼光,瞧,夫人說的話都好有深度,自己不管怎麼聽,都有聽沒有懂。
  華燈初上,座落鬧區的大飯店二樓飲宴廳,裡裡外外都紮著五彩心型氣球及大型花束,油畫風格的婚紗照架在入口,照片裡的新郎長相英挺,身材適中,偎在他身邊的新娘嫵媚嬌艷,是登對的才子佳人。
  兩位西裝筆挺的年輕人站在門口擔任招待的工作,那是新郎張見智的弟弟張見忠跟張見勇,兩人臉上堆笑,招呼親朋好友進去就座。
  說到新郎張見智,本家從曾祖父開始就是台南有名的大地主,父親開了一間張氏建設公司,早年靠著炒地皮等等賺了許多錢,於是拱著自家弟弟從政,目前一個是立法委員,一個是縣議員,在地方上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至於新娘的父親也不簡單,姓蔡,同樣是立法委員,兩家的聯姻,政壇都喻為是張蔡政治勢力的整合而看好這段婚姻。
  二樓宴客廳裡,席開一百桌以上,賓客各個光鮮亮麗,全都是政商兩界的有名人物,新郎的父母在廳裡穿梭打招呼,尤其是新郎父親,因為也有從政的打算,某些對自己有利的對象,他招呼的更加熱絡。
  音樂響起,新郎牽著新娘進場,跟兩方家長圍著同一桌,所有賓客也都坐定位等開席,飯店的服務人員來來回回穿梭上菜。
  台上主持人口沫橫飛說些祝福等等的話,接下來就是請新人跟家長上台來,替新郎新娘做些介紹,包括兩人怎麼認識的,新郎事業蒸蒸日上,新娘貞慧賢淑等等,又請了新郎的縣議員叔叔作為介紹人 , 上台致辭,祝福新人。
  這場婚宴,跟台灣其他常見的婚宴沒什麼兩樣,只除了某兩位不速之客的到訪。
  就在新人接吻秀表演完之後,新娘正要去換上另一套禮服,好跟著新郎逐桌敬酒,一輛美麗奢華的銀色 Audi 駛到飯店樓下。
  市價約兩百多萬的高級車種,光是其完美的車型就足以吸引飯店進出客人的目光了,然而,從車上走下來的乘客,身上穿著剪裁合適的西裝,將身型襯托的優雅高貴,其容貌更是俊美秀致,養眼的程度比之百萬名車根本不遑多讓。
  丰采絕倫的塵世佳公子俯仰顧盼之間,直如王子出巡。
  負責開車的司機也下了車,外型打理的整齊,高壯的身材套上他口裡名為阿嬤泥的高檔西裝,整個人變的英挺有型,眼神如同警犭凌厲凶狠般,說明了他是那位貴公子的保鑣。
  飯店門口的服務人員過來,貴公子對之微微一笑,對方立即臉紅。
  貴公子要保鏢將車鑰匙給服務生泊車,順手給了張千元鈔票當小費,這讓服務生眼睛發亮,因為一般的五星級飯店,幫飯店客人泊車收的小費幾百元也就夠了,貴公子一次給一千,大方的很。
  貴公子跟保鑣走進飯店,飯店的公關女經理就笑著迎來了,一樓大廳部分的客人及服務生也都止不住自己的目光追逐著大帥哥,瞧那模樣,走姿跟外貌可比伸展台上的一流模特兒,可氣質更加的深沉高貴,多養眼啊……
  公關女經理微笑點頭,問說有何處需要服務的地方。
  「我來參加張氏建設及蔡委員閨女的婚禮。」張見賢問:「宴客會場是這裡沒錯吧?」
  「二樓,都被包下了。」公關經理笑吟吟:「我來帶路。」
  說實話,公關經理是女強人,打著不婚主義,可今天遇上個不自覺會勾人的張見賢,經理心中小鹿亂撞,想結婚了,憑他接待大客戶的經驗來看,直覺張見賢來歷不簡單,要嘛是年輕有為的總裁級人物,要嘛,搞不好是國外回來的有錢大少爺,教養良好的那種。
  「不用,我自己上去。」張見賢微笑謝絕。
  公關經理好失望哦,標準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走樓梯上二樓時,保鑣臉色冷凝,問話。
  「小賢哥,你的阿嬤泥穿得很不自在……新買的鞋子也不好穿……為什麼我不能穿人字拖啊?那樣比較像混混……不是要我來幫忙教訓林杯林母?我怕待會開打時,弄破新衣服跟新鞋子……」
  酷帥保鑣,就是偉仔啦,臉上雖然不動聲色,其實心裡緊張的很,因為鞋子是剛剛張見賢帶他到某家精品店挑的,貴死了,不過就是皮製的,一雙鞋也用不了多少皮,怎麼貴到可以買下好幾隻牛?
  貴公子張見賢低聲罵:「誰說要開打?還有,你千萬別開口說話,說話就破功……要是飯店人員認出你是流氓,會把我們趕出去的。」
  「靠,趕我?我立刻喊一百個小弟包圍飯店,他們就別做生意了!」偉仔哼哼說。
  因為已經到了宴客廳,張見賢也就不罵偉仔了,深呼吸,表現出最好的風範,對門口坐在招待處等收禮的人打了個招呼,還客氣的送上禮金。
  負責收禮的是兩位年輕小姐,也是張家的親戚,算是張見賢的堂妹們,她們沒見過張見賢,兩眼直盯著帥哥瞧,不過等對方在禮簿上簽下名字後,找到了搭訕的話題。
  「張……見賢?名字跟堂哥們很像,你也是我們張家的親戚嗎?」眨著精緻化裝過的長睫毛,堂妹們問。
  「不,我跟張家沒有任何親戚關係。」張見賢微笑回答。
  宴客廳裡,新郎正逐桌敬酒,順便跟新娘介紹這位是叔伯,那位是嬸嬸等等,親家們也陪在後面敬客,突然之間,靠近出口處的地方傳來竊竊耳語的聲音,像蜜蜂嗡嗡,惹得一對新人及親家們齊回頭。
  新郎、以及新郎的爸媽一見到來人,立時變了臉。
  來人正是張見賢,配備凶犬偉仔一枚。
  張見賢可沒理他們,由正中間走道進入,走到哪,廳中一百桌客人的眼光就跟到哪,因為是在婚禮的中途進入,加上兩位後到者的確搶眼,前頭的眉目清朗,後頭的勇敢豪爽,很多人都在猜,這兩人是誰?
  賓客中未婚的小姐至少有幾十個,每個的眼睛星星發亮緊追美男子,觀察力細密的人甚至發覺到,張見賢跟張家最小的兒子張見勇在眉目間有些相似。
  像歸像,氣質卻天差地遠,比如說,同樣是微笑,張見賢嘴角勾出的弧度就是能讓女孩子心跳,弟弟則頂多是好看,卻不耐看,也沒有那種勾魂攝魄的魅力。
  金龍說對了,他家的小賢天生會放電,很容易招蜂引蝶,吸引人投懷示愛,以往張見賢私生活難以嚴謹就是這個原因,也無怪乎許多有錢的夫人總想私下包養這樣的小白臉。
  現在,豺狼般的惡質情人終於出現,獨霸了美男子身邊的位置,所以張見賢的桃花運一下銳減,如今豺狼不在,蓄積多時的動力全開,所到之處金光閃閃,誰都擋不了那魅力。
  偉仔盡忠職守,謹遵自家老大叮囑,想以氣勢擋掉四周對壓寨夫人投注來的熱情眼光,只可惜,他功力畢竟輸金龍一大籌。
  也就是說,兩岸視奸敵不住,夫人已過萬重山(偉仔唯一會背的兩句詩)。
  張見賢從容行進,走到底有好幾桌貴賓席,許多大老闆及政府機關裡的重要官員都主動向他招呼,這點讓他的父母兄弟大感訝異,不知道他們刻意隔離的張見賢為何跟那些重要賓客如此熟稔?
  他們不知道,張見賢回到台南有一年多了,跟銀龍成立了一個名為雲章集團的公司,業務範圍除了不動產、建築業、還逐漸擴展到人力仲介、保全公司、甚至是連鎖性的網咖等等。
  雲章建設的業務跟張氏建設頗多重迭,兩家公司的客戶群大致相同,更別提雲躍會本身累積的人脈跨越黑白兩道,跟公司相輔相成,因此凌駕了原本政經關係良好的張氏建設,隱然成為南部地區不動產建築業的龍首。
  宴客廳中的大老闆們早就跟張見賢建立起生意關係,加上張見賢的外貌的確能起加分的效果,應對進退得宜,那些大老闆們可是非常喜歡這位雲章集團的幕後副總裁。
  過去鴨子划水的努力,如今漸漸發酵出來。
  「許處長,黃委員,很久不見了,這一陣子忙什麼?」張見賢對左右一堆政經人士親切打招呼:「林老闆,汪董事長,上回小白球比賽我輸的慘了,再約個時間開球吧?」
  「小張啊,你怎麼現在才到?來來來,我們挪個位子給你坐。」代替市長來參加婚宴的陳秘書示意這一桌的客人擠擠,讓十人桌擠進第十一人。
  「不用了,陳秘書,我不太受歡迎的,馬上就要走了,你們慢慢用餐。」
  以顛倒眾生的微笑,張見賢回答,還加重了「不太受歡迎」那幾個字,並且斜眼瞄了瞄呆站在附近的新郎倌及其父母。
  「小張,我這裡還有個空位,過來。」旁邊的錢董隔桌搶人,他已及婚齡的女兒也來了,本來想讓她認識張家另兩個兒子,不過剛剛女兒咬了耳朵,說對張見賢有興趣。
  張見賢轉頭對上錢董女兒灼灼的目光,回以微笑,對方立刻變成蝦子紅通通。
  林老闆問:「……現在才發現,小張也姓張,同樣經營不動產,跟張家的小公子又像,原來是親戚啊……」
  「不,我跟這裡的張家沒特殊關係,純粹認識而已。」張見賢靜雅從容回答,刻意瞄著正以忐忑心情朝自己走過來的父母及新郎倌。
  對,他跟這家人沒有任何關係,如今,他只想拿出黑道慣用的談判、恫嚇、威脅手段,從這家人身上獲取某些情報。
  張見賢知道,自己某些心態已經改變了,不過,他絕對不承認這是為了某只笨龍。
  母親靠近,低聲問:「……你來幹什麼?」
  瀟灑自在,張見賢答:「我只想問見智一些事情,要不是你們給我閉門羹吃,我今晚也不用浪費一包禮金進來了。」
  父親擺出更難看的臉色:「不是要你遠離台南嗎?你居然……」
  「我是成年人,你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張見賢聳聳肩,又說:「今天是見智大喜的日子,有事好好說,別生氣……當然,我不介意你大聲嚷嚷,給婚禮增添一樁餘興節目。」
  父親轉頭瞧,貴客們都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導致他也不敢再說些惹人疑竇的話,硬是壓抑下怒氣,給老婆使臉色,看看怎麼解決這事。
  新郎對於不速之客看來真是感冒的很,也不顧新娘及岳父母就在身後,粗聲問:「大哥你想鬧什麼?真破壞我婚禮,我不會放過你!」
  一句大哥惹得附近聽到的人開始面面相覷,交頭接耳起來。
  張見賢不在意,頭略偏,越過張見智看向後頭的新娘,新娘正羞人答答的看過來,張見賢反射性又是一個顛倒眾生的輕笑,新娘低下頭。
  掏出手機,張見賢將幾日前拍到的照片秀出來,某片青綠色的田地裡,一位其貌不揚的青年站在中央處,因為解析度極好的緣故,青年的相貌清晰可辨。
  「認識他吧?告訴我他的名字,連絡電話,地址,還有常去的地方。」淡淡說。
  張見智看都不看,低喝:「快滾,不然我請飯店警衛趕你出去!」
  偉仔這時站出來,高大的身軀過來壓迫,正想吼,張見賢伸手制止他。
  「要你別開口說話的。」皺眉,張見賢重申:「小場面,我搞得定。」
  偉仔有氣無處發,可是壓寨夫人的話一定要聽,不聽,老大以後會讓他下地獄,於是乖乖的退後一步,把現場交還給張見賢。
  早就料到父母兄弟會給他怎樣的臉色看,所以張見賢也只是淡淡冷笑,垂下拿著手機的手,往旁邊幾步,坐在錢董身邊,錢董女兒立即慇勤的幫他倒上一杯果汁。
  張見賢對錢小姐道謝,又抬頭對站著的大弟說:「張見智先生,你父親應該還不知道,你除了在去年把手裡的土地都轉賣,還因為轉投資失利,目前欠了地下錢莊一屁股債……」
  「什麼?」張父、張母、包括新娘子都喊了出來。
  新郎的臉立即慘變。
  鑒於成了目視焦點,張見智倔強,硬是不認賬:「你、你胡說!」
  張見賢好整以暇,喝了一口果汁,又說:「胡說嗎?你大概不知道,收購你土地的雲章不動產,是我的公司呢……」
  張見智臉都青了,退後一步,他由父親那裡承繼來的大批土地的確因為投資股市大大失血後,透過朋友將土地給賣了,他害怕被父親知道這事,還要求買方盡量別聲張這事。
  沒想到買主竟然是……
  搖搖頭,張見賢說:「……還有,你欠地下錢莊的錢,至少有半年沒還利息了吧?怎麼都不懷疑沒人上門暴力討債?」
  「這……」弟弟氣勢削減了,他也一直在懷疑,怎麼都沒人綁了他,以激烈的手段要債,他還以為那家錢莊是本著良心辦事呢。
  「地下錢莊跟雲躍會有關係,而雲躍會嘛,我有認識的人在裡頭……我跟負責人要求給你多點時間,看能不能振作,籌出些錢來……哼,看來你是以結婚為手段來籌措資金……」說完,他對著新娘搖搖頭,面現惋惜之色。
  新娘臉沉下來,轉頭對自己父母交頭接耳起來。
  張見智張口結舌,沒想到自己心中的打算都被指出來,回頭看看新娘及岳父母,對方三人果然飽含疑問,尤其是新娘,瞧表情,大有當場中斷婚禮的打算。
  張父往前,指著大兒子怒罵:「張見賢,少危言聳聽,見智比你有出息多了,這幾年都忙著做生意,討的媳婦也家事良好,哪像你、哪像你 你 ……」
  賓客雲集,畢竟不敢大膽聲張張見賢的性向問題。
  張見賢微笑未減,可這笑容裡,隱隱多了些譏諷的成份在。
  生疏的態度,他對父親說:「……張先生又何必自欺欺人?張氏企業這幾年已經走下坡了吧?你放手讓兒子去主導公司的經營方針,他們好大喜功,挪了公司資金作別用,連連虧損,導致公司剩個空殼子,不是嗎?」
  張父目瞪口呆,他好面子,在外人面前總將這些不光彩的事情瞞的好好,沒想到現在卻被當眾揭發出來,一時間,什麼話也都說不出來了,老臉黯淡。
  張母眼見事情不可收拾,連自己先生都被大兒子三言兩語就擠兌下來,氣沖沖的擋在張見賢面前,塗著濃妝的臉容猙獰。
  「不要臉,你出現在這裡讓我多丟臉?真希望根本沒生出你這個變態!就算你姓張,今天這婚宴也不歡迎你,滾出去!」
  冷笑,張見賢,母親罵的愈是不看入耳,他回話回的愈是沒罪惡感。
  「你還有什麼臉好丟?」張見賢將眼光掠過她,想著什麼似的:「……你為了面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想想看,為了讓婚禮辦得風風光光,你手頭上的珠寶首飾統統都賣掉了吧?」
  張母的心一下跳起來,揪緊自己的衣服,怒罵:「哪、哪有這種事?」
  所有人都能很明顯的看出來,張母語聲依舊尖厲,卻沒剛才那股囂張氣勢了。
  張見賢給偉仔一個眼色,偉仔從西裝口袋掏出一大包東西,以暗紅色絨布包裝,他往裡頭一抓,一堆的真珠紅寶藍寶飾品立刻展現在手裡。
  「在台南典當怕被人知道,所以你請朋友拿到北部的銀樓賣……不好意思啊,張夫人,我剛好跟你那位朋友認識,所以請她把東西統統讓給我,不信,你問問她就知道……」說完,他對著不遠處那位張母的好友,某婦人微微點頭打招呼,婦人掩嘴笑,她是雲章不動產的客戶,面對帥哥詢問的一些事,她哪有什麼不答的?就算帥哥不問,她也統統主動說出來了。
  這裡許多人都是張家的親戚好友,知道張母平時佩戴的珠寶樣式為何,現在大家以狐疑的眼光看向偉仔手中的珠寶,導致更多人惡意的猜疑了。
  張母猶自嘴硬:「那些、那些首飾幾個月前就被偷了,原來是被你……」
  手一攤,張見賢說:「高價位的珠寶失竊了卻不報警?張夫人可真體恤那位小偷……如果懷疑我是偷珠寶的賊,我不介意現在上警局去釐清真相……」
  這下,連張母都不敢再開口。
  張見賢緩緩四顧,沒一個親人敢正面對視他。
  他不想做到這麼絕的,也不想讓父母親當眾丟臉,可是跟金龍的命相比,輕重立分,此時此刻,他只想要金龍活著。
  舉起手機,朝向張見智,淡淡問:「……現在有空來看看手機裡的人是誰了嗎?動作快點,我急著找他。」
  新郎現在可不敢說不了,他還欠地下錢莊一大筆錢,就怕張見賢真跟錢莊有瓜葛,找自己麻煩,於是心不甘情不願上前,仔細看著手機畫面裡的男子。
  「……我跟他吃過幾次飯,市議員劉 XX 的侄子,叫劉宏,住台南縣,偶爾來市區談生意就是了。」張見智答
  「你跟劉先生都在哪裡吃飯?」張見賢又問:「他在市區有固定的談生意場所吧?」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北部,不常回來。」有問有答:「他有幾次邀我上 XX 路上的明富貴酒店喝酒,跟裡頭媽媽桑很熟的樣子……」
  「既然吃過飯,有他的電話或名片吧?」凝思了會,張見賢起身,把弟弟拉到一旁去交待:「……你現在打個電話給他,說你在 XX 村還有一小筆土地想賣,請他幫忙問問有沒有人想買,跟他約這兩天晚上老地方見。」
  「我明天還要度蜜月……」大弟為難。
  張見賢只給了清清淺淺一個眼神,大弟就住嘴。
  「你約就是了……快!」沉著聲,張見賢低斥。
  現在這個大哥在張見智的眼裡可是比豺狼虎豹還可怕的存在,他抖一下,乖乖打電話,響了很久對方才接聽。
  「小劉啊,我張見智……對對,我今天結婚……我記得你以前提過,想買塊偏遠農地蓋農莊……我在 XX 村還有塊農地,很大,有三分多,缺錢想賣,有興趣嗎?」
  對方似乎在考慮,張見賢給弟弟使個嚴厲的眼色,弟弟會意:「如果你沒興趣就算了,我急需錢,願意便宜賣,才想說請你幫忙一下……我另外連絡其他買主好了……」
  劉宏果然上當,急著說:「等等,我這幾天剛好在台南,正好有時間談談……明晚名富貴酒店,我作東,你跟嫂夫人一起來吧?」
  「不行,這件事別給她知道,談好了,我才能安心出國度蜜月……唉,小劉就算你不想買,也給我介紹個買主,仲介費我不會小氣的。」
  切斷通話,張見智苦著臉說:「……還有什麼事?」
  張見賢拍拍他的肩膀,說:「可以了。你要早點這樣乾脆的協助我,我也就不必來這裡叨擾婚禮……」
  弟弟的確是一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慘樣。
  張見賢態度雍容,又說:「多謝合作,不過,你可別在我走後又跟姓劉的通風報信,要不,台灣你絕對待不下去,我說到做到……明天見囉。」
  新郎的臉就是青青白白,有怨也無處發,一點也不想再見到大哥的樣子。
  無視父母親以恨恨的眼神瞪視自己,他瀟灑帶著惡犬保鑣走過,當經過新娘身邊時,還特意停下來,親切的傾身,略帶沙啞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低語。
  「……可惜呢,早知道蔡委員有這麼才色出眾的女兒,我就想辦法登門拜訪了……真的可惜,如果你還是蔡小姐……」
  暗示的明顯,如果沒有這場婚禮,他張見賢就會來追求新娘子了。
  張見賢當然根本不可能對女人動心,會這麼說,只是要刺激女方對新郎更多的不滿而已,順便早些認清張家的真面目,一舉數得。
  他要給自家人難看,就打算難看到徹底,誰讓他們阻了自己尋找金龍的線索。
  果然新娘動搖了,經過了剛剛那些事,蔡委員一家已經知道張家目前是外強中乾,只可惜婚禮弄得如此盛大,也廣召了親朋好友同來慶賀,要在這時打退堂鼓,只會鬧出大笑話。
  總之,這場婚禮,最後成了許多人茶餘飯後聊天的話題。
  離開飯店,在偉仔開車回家的路上,張見賢撥電話給銀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說了清楚。
  銀龍說:「之前跟你說過,那塊田是劉市議員的祖產,原來那個人真是劉市議員的近親……你真認為整件事是他主導的?」
  「怎麼?」聽出銀龍欲言又止,張見賢敏感的問。
  「三弟四弟他們也查了些線索,好像從眷村抓走大哥的人之中,有幾個是惑幫的小嘍囉……」
  張見賢警醒:「……你也說過劉市議員跟惑幫有關係……難道這是單純的黑幫恩怨?惑幫想對雲躍會下手,所以抓走金龍……」
  銀龍苦笑:「事態未明朗前,可能性有很多……只擔心三弟四弟莽撞,惹出事來,我已經把他們先召回總部,商量怎麼處理……你要來嗎?」
  想起鐵龍銅龍對自己的指控,張見賢心裡很不舒服,於是說:「如果是黑道恩怨,你們能處理……我在家裡等你進一步的消息……以防萬一,還是得先湊出五千萬現金……我不要金龍出狀況。」
  讓偉仔先送自己回到居所,那是他跟金龍目前共同生活的獨棟建物,裡頭還隨時有十名小弟駐守,小弟們已經聽聞老大失蹤,每個人都浮動不安,緊張的如同山雨欲來風滿樓。
  不意外,有些小弟露骨的表現出對張見賢的不信任,想必難聽的閒言閒語已經傳遍整個雲躍會了。
  張見賢不在意,不在意自己在那些小弟心裡是怎樣的人;他今天累壞了,不論是身、與心。
  心中非常的不踏實,伴之以惶恐,沒想到金龍能影響到他到這麼深刻的地步。
  隨意洗個澡,回房間躺下,平常金龍若也在,早就皮皮的撲上來,說些小賢賢秀色可餐,然後就會開始施展些抓賢龍爪手的下流招數,死活讓壓寨夫人陪著滾床單了,可是現在……
  現在……
  已經比想像中的更習慣笨龍這個人了。
  也不是沒有單獨一人生活過,尤其是小異離開,他也毅然決然跟啟淳分手之後,當時他好長一陣子醉生夢死過,當時的孤單,一大半帶著贖罪的心態。
  如今的孤單卻難忍,尤其曾經兩次親眼見到笨龍為自己中了彈……
  當今世上,誰能為自己做到這種程度?笨龍的確強勢,還強勢成霸道,恰巧他張見賢需要的、欠缺的,就是那樣義無反顧,讓他連猶豫的機會都沒有,然後,隨波逐流。
  所以,金龍不能死,就算要死,也等自己賺了足夠幾輩子生活的錢,然後逼著對方金盆洗手,到不用打打殺殺的環境生活為止,等兩人一起死。
  好累好累……
  雖然銀龍給的消息是偏向黑幫紛爭,不過,張見賢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眷村那些人要殺的,應該是自己而非笨龍,這是他與劉宏通過電話後推敲出來的。
  總覺得有件重要的情報被忽略了,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件情報,他只知道自己很累,累到腦筋成了漿糊一坨,運轉無能……
  應該睡,睡飽了有精神,才能……才能找笨龍……
  ……
  說不定,明早一睜眼,金龍就已經被兄弟給救回來了……
  可能嗎?他有些悲觀,整件事怪異的很,那個劉宏……
  睡的不安穩,張見賢明明很累,累到忘了進食就睡覺,連手腳都沒力氣了,卻總是時睡時醒,輾轉反側,腦海中閃過各式各樣光怪陸離的畫面。
  是因為心裡不踏實嗎?模模糊糊的,他想。
  終於挨到凌晨時分,他滿身大汗清醒,終於想起了某件事,於是衝到書房去,開啟電腦查資料。
  網路四通八達的好處是可以迅速的連接到各個資料庫,查到想要看的圖片及知識,包括剛剛清醒前,他腦中出現的關鍵字。
  大麻。
  說來,大麻是全世界最普遍的毒品之一了,大概只有荷蘭等少數國家開放合法吸食,比起其他毒品,大麻的後遺症雖然輕微,但也會上癮,甚至會成為接觸古柯鹼、海洛因與安非他命的開端。
  張見賢以前在美國念大學時,就有朋友會將乾燥的大麻葉混雜煙草吸食,他好奇之下也試過幾次,剛開始吸時會產生愉快感,感覺變的敏銳,還伴隨幻覺,幸運的是他並不特別喜好這類東西,幾次之後就不再碰了。
  也因此,他對新鮮的大麻葉有印象,再比對現在網路上找到的圖片,賓果!劉宏田里種植的 , 那一大片綠色植物,正是大麻。  
  這樣,劉宏殺人的動機有了,因為自己看見了對方的犯罪事實。
  為什麼劉宏沒當場殺了他?
  回想當時的情況,在他跟劉宏聊天的同時,金龍好像打了電話來,自己回答他人在 XX 村,可能因此劉宏壓下殺意,免得電話那頭的人因為張見賢久不歸,報警來查,那近乎一千株的大麻可就曝光了。
  忍不住冒出冷汗,要不是金龍總有愛查勤的習慣,他真得曝屍荒郊野外,等以後變成白骨,搞不好也沒人去認領屍體……
  好啦好啦,只要這回能平安救出笨龍,以後他再查勤,自己絕對不再抱怨對方囉嗦,也不給他大白眼吃,張見賢對自己暗暗發誓。
  凌晨六點多,電話聲突兀響起,是銀龍,他一個晚上根本沒睡。
  「真是糟糕,三弟四弟根本不聽我勸,三更半夜帶人去挑了惑幫幾個小支會,還讓支會會長帶話給惑幫幫主,說要不把金龍給放回來,就要直接殺到惑幫去……」銀龍苦惱的說。
  「這、這……」張見賢甚少插手幫務,也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
  銀龍聲音滿是疲累:「……雲躍會雖然已經累積了一定的實力,可是真要跟枝大葉大的惑幫比拚,我們絕對佔不到便宜……」
  張見賢吶吶:「你好歹在雲躍會排行老二,總能把鐵龍銅龍給叫回來吧?」
  「他們性子剛烈,只有金龍鎮得住他們,金龍不在,他們都野了……現在他們正在召集所有手下,打算連合其他盟幫,往惑幫總部去討人,小賢,如果週遭不對勁,讓偉仔保護你離開。」
  「你呢?」張見賢擔心地問,他跟銀龍交情良好,不希望對方也出事。
  「我得先找到那兩頭笨野獸,說服他們,沒證據說惑幫抓了金龍,會被道上其他幫派所不齒……哼,他們簡直失去理性了!」忿忿罵。
  很少聽到銀龍這樣氣憤罵人,可知事情真的大條了,張見賢心裡也有些慌,最後跟銀龍說他人會在公司裡,兩方就結束通訊。
  隨意喝了杯咖啡後走出去,看見偉仔正在喝斥小弟們,見到張見賢,立刻憤憤報告。
  「真是不像話,我要他們留下來保護小賢哥的安全,他們居然說總部正在召集旗下所有人手,要往惑幫去討公道……」
  小弟們凶狠地嚷嚷:「老大被抓了,我們當然要去助陣幹架,充人場!」
  張見賢看看那些小弟們,個個人心浮動,好似金龍不在,少了以邪壓邪的力量,這些魑魅魍魎的煞氣就整個張揚起來,上衝天空。
  這群凶神惡煞們會聽自己的話嗎?張見賢很遲疑,可是現在,他需要人手。
  輕咳一聲,他說:「……金龍說過,你們留在這裡,除了擔任警戒跟幫忙辦事,還有就是保護我的安全吧?」
  小弟們語結,因為金龍的確曾經訓過話,說要是金龍出門,小弟們就必須把張見賢保護的好好,要是壓寨夫人有個閃失,小弟們統統會被拿槍斃了。
  張見賢又說:「我今天需要用人,你們願意跟我就跟我,如果誰堅持要去幫鐵龍銅龍,我也不阻止,你們現在就決定。」
  眾人沉默了好一會,十名小弟有六名堅持要離開這裡回雲躍會總部,剩下四名願意留下,任張見賢差遣。
  偉仔很氣憤,為壓寨夫人不滿,張見賢擺擺手,說沒關係。
  這四個人有福了,因為張見賢已經打算在年終時送給他們很大的紅包,並且等事情一結束,就把他們調派到雲章集團裡擔任保全主管,年年分紅,只要夠忠心,張見賢還能保證讓他們一輩子吃香喝辣。
  「偉仔,幫他們準備傢伙幹活,今晚……」張見賢說,嘴角浮起的依舊是顛倒眾生的微笑。
  偉仔揉揉眼睛,恍惚間,他好像看見張見賢背後冒出陰慘慘的黑色雲霧,彷彿索魂使者即將出巡的前兆。
  是夜,燈紅酒綠的招牌林立在台南郊區的寬廣路上,掛著奇怪名稱的店頭都裝潢的豪華富麗,一看就知道是些內容豐富的店,進出光顧的客人三教九流皆有。
  規模最大的一間酒店叫做明富貴,來往的客人水準高,大抵都是些商場上的生意人,因為這間明富貴酒店在生意場上的評價極好,小姐們都漂亮,會玩,而且聽說店老闆極有辦法,黑白兩道都不敢輕易在這家店裡生事。
  車停在明富貴酒店前,劉宏及一位友人隨即下車,那位友人由外表看就知道非善類,兩人在車子請酒店小弟開去停車場停放後,就相偕步入酒店內。
  迎面而來的漂亮公關笑著迎客。
  「噯,不是宏哥跟雄哥嘛!好久沒見到您倆了呀,忙大生意賺錢,也別忘了光顧本店哦……對對,店裡最近來了很多年輕美眉,正在招呼張少爺呢……」
  劉宏抬頭看,不遠處的環式沙發座椅裡,張見勇跟兩名穿著水手制服的妖艷美眉正打情罵俏著喝酒,他立刻走過去。
  「小劉你來了啊,雄哥今天也有空,太好太好,今天別客氣,讓小弟招待……這裡談生意太吵了,我另外訂了間包廂,方便談事,小姐你們喜歡哪個,叫進去……」
  三個大男人攀肩搭背上了樓,那裡有許多裝潢精緻的小包廂,提供客人一個可以談生意或是更加肆無忌憚狹玩小姐的場所。
  陪著張見智的水手服美眉當先開了某間包廂的門,裡頭已經有另外兩名小姐準備了水酒等候著,見到人來,慇勤陪著笑,跑到門邊把劉宏跟那位雄哥給拉到舒適的沙發椅上坐著。
  張見智先不談賣地的事,只一股勁要小姐招呼那兩人喝酒,劉宏也有耐性,笑罵了些張少爺結婚也不發張帖子通知他等等的屁話,沒多久包廂的門開啟了,張見智立刻起身。
  「小劉,雄哥,我大哥說他有些事想找你談談,現在人來了……」說著就火燒屁股似的走到門邊:「你們聊,我不打擾了。」
  給來人一個我幫你辦到了的表情,張見智就趕緊離開是非之地。
  劉宏臉色當場變了。
  來人有五個,分別是張見賢、偉仔及三名小弟,另一名小弟則被派去辦別事情,到沙侖的高鐵車站接人。
  一進包廂,偉仔及小弟立刻衝上前,掏出槍對準劉宏跟雄哥。
  小姐們嚇的驚惶失措,張見賢力刻以溫婉的口氣交待:「小姐們,私人恩怨,迴避一下好嗎?」
  美男子天生吃香的道理就在這,一位氣質高雅俊逸的王子微笑以對,小姐們也不驚惶也不失措了,魚貫經過張見賢身邊時,還不忘塞一張甜心小名片到人家手裡,說些下次來找小莉莉之類的話。
  沒閒雜人等後,張見賢把包廂門關上。
  劉宏跟雄哥在四支槍對準心口的份上,動也不敢動,他早就認出了張見賢,因此臉有些抽筋,在那裡一抖一抖跳。
  也算臨危不亂,劉宏擠出個笑,問:「你……你不是張先生嗎?怎麼一見面就拿槍來招待小弟?小弟哪裡得罪你了?」
  張見賢微笑:「別作戲了,不就是你指使人要殺我?以為東窗事沒發,還想坑我五千萬的擄人勒贖費……一面之緣,就以為我認不出你電話裡的聲音?」
  劉宏倔強否認:「這、張先生,你一定誤會了,我是規規矩矩生意人,什麼擄人勒贖……」
  「規規矩矩生意人,會在田里種大麻?」張見賢很不耐煩:「告訴我金龍被你關在哪裡,他受了傷讓我不放心,想早點送去醫院,免得有後遺症……」
  劉宏咬牙想否認到底:「什麼大麻?我不知道!」
  張見賢表情不動,其實氣往上衝,也掏出手槍往劉宏腦門上一頂,喝斥:「你不說也沒關係,我不在乎給你一槍,反正另外一位雄哥一定知道金龍人在哪裡!」
  槍口抵在太陽穴上,劉宏冷汗直流,眼珠子斜斜盯著槍管,猶疑……
  包廂門驀地又被開啟,幾名穿著黑西裝的保鑣簇擁著一位孔雀般華麗的成熟美女進來。
  美女打扮妖艷,風華絕代,低胸的小晚禮服襯托著身材是如此妖嬈,張見賢瞥了她一眼後,皺眉,不認識這女人是誰。
  劉宏像是見到救星,大喊:「周老闆你幫個忙,這些人不懂規矩,不但在你店裡頭鬧事,還想要殺我啊!」
  美女迅速環顧之後,臉色不悅:「偉仔,我聽小姐說這裡狀況不尋常,想說誰那麼大膽,敢在我地頭鬧事,原來是你。」
  「大姊你別生氣,我們是來找人的。」偉仔忙著辯解。
  美女不以為然地問:「我今天聽說金龍被抓了,鐵龍銅龍忙著找惑幫大老談判……你是金龍的心腹,主子既然被抓,你居然帶著牛郎出場來這裡玩,還說找人?」
  用嚴厲語氣質問偉仔,卻在提到牛郎兩字時,眼睛一勾一勾往張見賢瞄,還順便拋了個媚眼。
  張見賢已經習慣被誤會為牛郎了,尤其是跟著金龍一起出現的場合,現在,他只是以疑惑的眼神詢問偉仔這大姐是誰?
  「小賢哥,大姐是牡丹幫幫主啦,這間店也是大姐開的,不過老大曾經千交代萬交待,說絕對不能讓小賢哥來這裡,說你要是被大姐看到,後果不堪設想,一定會被搶的……」
  張見賢會意,對大姐點了點頭,偉仔又趁這時介紹起人來。
  「大姐,小賢哥不是牛郎,是大哥的壓寨……不對,小賢哥就是我們雲躍會的神龍啦,你不是一直吵著要大哥帶神龍過來?喏,這就是啦。」
  大姐的眼睛炯炯生光,毫不遮掩她對張見賢的興趣,上上下下直瞧:「見首不見尾的神龍原來長這樣子……呵呵,難怪金龍死都不讓我看到人……極品喔,符合我的條件……」說完還舔了舔舌頭,春心蕩漾中。
  張見賢心一寒,覺得自己成為了毒舌正欲張口吞食的那只青蛙……不過,正事還沒辦完,腳絕對不能軟,也不能逃。
  維持清淡的表情,張見賢微笑說:「大姐,在你的地盤上惹事真是不好意思,因為這個人抓了金龍,我不得不出此手段……」
  美男子說話得體,聲音又好聽,牡丹幫大姐心都酥了。
  「居然敢抓金龍?劉先生是死到臨頭……」咯咯笑著說:「小賢啊,別客氣,金龍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儘管逼問,警察要是來查案,大姐我會幫你隱瞞的。」
  「謝謝大姐,我們的槍都裝了消音器,聲音不會太大;如果腦漿跟血液弄髒這裡,我也會負責全新的裝潢費用,你放心好了。」張見賢從容說。
  聽到這樣恐怖的對話,劉宏這下死心了,只能認命的把囚禁金龍的地點給報出來。
  話說在市郊的某間汽車旅館內,大腿上中了槍的金龍大哥因為命還值個五千萬,也因為張見賢特別特別要求肉票必須健康,劉宏因此找了個密醫來處理金龍的傷口。
  劉宏在汽車旅館裡租了兩個房間,一間自己睡,另一見就當作是囚禁肉票的牢房,還派了兩個人在房裡監視他。
  幸運的是,打中他大腿的子彈並沒有留在身體裡,傷口雖然發了炎,不過他身體強韌,只是有些發燒,現在,看管他的兩名手下正因為無聊,轉著電視,搜尋鎖碼頻道裡的?片看。
  金龍無聊的也看了幾個片段,心裡還在想,唉 唉 ,我家小賢賢的叫床聲銷魂多了……
  也不知道外頭情況怎樣了,金龍她好歹也是雲躍會老大,突然失蹤,三位拜弟應該會想辦法把台南都翻遍找人吧?都兩天了,怎麼到現在還沒個人影來救人?
  偉仔可得保護好自己的小賢賢啊,根據他這兩天聽到的訊息,小賢賢才是這夥人真正要殺的目標,就說壓寨夫人天生愛勾人,勾到有人都想殺死他了……
  傷口一陣陣發疼,操他媽,普通的止痛劑哪夠?這些人真遜,都不知道有種東西叫嗎啡止痛劑喔?有膽綁了他金龍,應該也有膽去想辦法弄些嗎啡過來吧?
  金龍膽子一向大,知道在小賢賢拿出五千萬元贖夫之前,自己都沒有生命的危險,所以現在昏昏沉沉想睡了,他要補足體力,等救援的人一到,他可以不成為負擔。
  有人敲門。
  奇怪,這裡是汽車旅館,怎麼會有人敲門?難不成是警察來臨檢?看守的兩人正想把金龍給藏到床底下,門外傳來了嬌美的女聲。
  「人在吧?開門呦。」
  「誰?」其中一個到門邊應,手槍也都拿了出來。
  「有位劉先生說,怕他兩個朋友無聊,特別包我出場過夜陪他朋友玩哦,你們想不想嘛,不想的話人家就回去了呦……」嗲嗲的聲音騷的人發癢。
  兩手下一聽,門外的女人連劉先生都喊出來了,加上兩人剛剛看了好久的?片,正慾火焚身著,有人這時候來消火,何樂而不為?趕緊開了門。
  天啊,又騷又美的女人站在門口,對兩人拋媚眼。
  「大哥,只有你們兩個人啊?」女人把手伸出去,手指頭曖昧的點點其中一個人的胸口,又往房間裡頭確認了狀況。
  「還有一個,他身體不舒服,別理他……」吞口水,忙著就要把女人給拉進去:「你陪我們兩個就行了,伺候到我們哥倆滿意,另外包小費給你。」
  受寵若驚,女人說:「哎呦,先謝謝兩位大哥……」
  話語剛落,女人抓住前頭男人的衣領,膝蓋往上用力一頂,這人立刻痛不欲生,短時間內無戰力;女人接著一個迴旋踢,穿著高跟鞋的腳往另一個人的脖子這麼一蹬,人倒地後,細長強韌的鞋跟又往胸口一戳,雄壯的大男人昏死過去。
  金龍在聽到敲門聲時就醒了,想著如果是警察例行性臨檢,自己要不要出聲求救?不過向警方求救這件事,以一個黑幫老大而言,似乎太丟臉了,傳出江湖上說不定會變成笑柄,現在……
  「金龍,你也有這麼落魄的時候啊?」牡丹幫大姐走過去把躺在床上的人給拉起來。
  「大姐,這招術不是你的金字商標『牡丹花下死』嗎?沒退步耶,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金龍嬉皮笑臉。
  「……應該說是『巾幗不讓鬚眉』吧?」隨後進來的張見賢聽見笨龍又亂說話了,忍不住當場來個賢言賢語、每日一詞。
  一聽到魂牽夢縈的聲音,金龍什麼傷口的疼都忘了,眼神自動掠過牡丹幫大姐,朝後頭的人伸張雙臂熱情揮手。
  「小賢賢,快過來抱抱……偉仔你別撲過來,我才不要抱你!」無情推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偉仔,金龍老大的眼裡只有壓寨夫人啊:「小賢你這幾天有沒有擔心我擔心到哭?我沒事,就傷口疼啊,你來看看……」
  裝出小孩子無賴的樣子,金龍純粹想撒嬌。
  牡丹幫大姐無情的擋在兩人中間,倚著張見賢,裊娜無力,吐氣如蘭:「……小賢,人家幫你救到金龍了喔,你答應人家的事也要做到……」
  「只要大姐開口,我做得到的,一定全力以赴。」張見賢微笑。
  金龍的心沉到谷底,他想盡辦法別讓牡丹幫大姐看見自己的小賢,因為她是有名的快手,看中哪個男人,就會施盡渾身解數誘惑或威脅,手到擒來,膩了又甩,比以前的金龍還花心。
  情急之下喊:「大姐你別動小賢,他是我的!他親口說對女人硬不起來的!」
  大姐嘿嘿笑:「想不想試試看?」
  金龍正想嗆聲回去,說小賢賢是自己的,別人敢用非死不可,男主角已經走過來,揪緊金龍衣領,兩人眼神相距不到十公分。
  「有什麼好鬧的?」細長的眼神狠酷,他說:「偉仔連絡好了醫生,你先去做些完善的處置,我可不希望你成跛豪,知道嗎?知道就回答我一聲!」
  「……知道……」心醉神迷啊,對這樣的勁辣小野貓,金龍就一整顆心怦怦跳,都忘了剛剛跟牡丹幫大姐堅持些了什麼。
  趁著大姐帶來的部下把地下兩人給捆起來的同時,張見賢打電話給銀龍,說人救出來了。
  銀龍卻沒有表現出該有的驚喜。
  「小賢,三弟四弟帶了一千多個人上惑幫,惑幫也集結了好多人,連警察都不敢靠近那個地方……你先帶大哥露面跟老爺子賠罪,我怕遲了,後果不堪設想。」
  張見賢把事情對金龍說了,金龍立刻收起嬉笑怒罵的態度。
  「這下糟糕,惑幫老爺子個性剛烈,就算我出現,他也會給三弟四弟狠狠教訓一番,誰叫那兩小子不分青紅皂白就上門誣賴?被打死也是活該!」金龍說。
  歎口氣,張見賢說:「……希望那個人的出現,能緩解惑幫大老的怒氣……」
  「誰?」金龍問,就連牡丹幫大姐也好奇起來。
  「那個人就是那個人,還有誰?」瞪一眼笨龍,張見賢眼中說著:朽木不可雕也。
  趕往惑幫總會的路上,金龍硬是要扯著張見賢坐車後面,偉仔想當然耳,開車。
  牡丹幫大姐也想擠,還說她已經認小賢為乾弟弟了,姐姐照顧弟弟應該的。
  「……小賢,我傷口好痛……車後座擠三個人,讓我傷口更疼……」善用為愛負傷的優勢,金龍擠眉弄眼說。
  「那位子都讓給你,我跟大姐坐另一輛車。」張見賢搞不懂金龍是真痛假痛,只好這麼提議。
  沒法度,金龍只好露出兇惡的嘴臉,對女人叫囂。
  「大姐,先跟你說了,小賢賢是我費盡千辛萬苦從北部搶回來的壓寨夫人,誰要跟我爭,別怪我不顧江湖道義撕破臉,雲躍會跟牡丹幫一刀兩斷!」
  在大姐眼裡,金龍簡直成了一隻看門狗,還真是好笑,忍不住想欺負。
  「金龍弟弟,你以前不是說喜歡我店裡第一紅牌的甜甜?好啦,別說大姐不照顧你,甜甜就給你好了,嗯?」
  甜甜?張見賢斜眼看著金龍。
  金龍開始冒汗:「什、什麼甜甜?我不愛吃甜的,只喜歡賢口味……小賢賢,真的,別不信任我……大姐挑撥離間,她就想搶你……」
  張見賢哼一聲,低頭在大姐耳邊說了幾句話,大姐掩嘴咯咯嬌笑,也不再多問什麼,坐上原來的車走了。
  氣到最高點,金龍卻是大氣不敢吭一聲。
  瞪一眼,張見賢往車上去,臨上車前還冷冷道:「笨龍你還上不上車?要就快點!偉仔,把你的笨老大扶過來,他真的成跛腳龍了。」
  如今在偉仔的眼中,壓寨夫人比老大還有魄力,夫人說一是一、說二不敢三,聽了吩咐後立刻架起老大要往車裡拽。
  「靠!我自己會走……痛痛痛,死偉仔,動作輕一點……沒、小賢,一點也不痛,我是金龍捏,身強體壯……」齜牙咧嘴說。
  就愛逞強,張見賢哪看不出來?
  等金龍跟自己都坐上車後,張見賢要前頭的偉仔開車。
  金龍還一直絮絮叨叨:「……不過是一顆子彈,沒什麼,人家吃苦當吃補,我吃子彈當吃補……嘿嘿,想吃小賢賢的……」
  「神經病。」張見賢等車一上路,往旁邊湊過去,吻了一下金龍後,說:「住嘴。」
  金龍真是訝異,平常總是等自己主動親熱的小賢賢,現在居然……
  「怎麼,不夠嗎?」張見賢問,皺眉,繼續送上更為深長的一吻。
  吻完,金龍仍然有些呆楞,回過神後,用最大力氣去捏了司機偉仔的手臂。
  「好痛!」幾乎抓不住方向盤,偉仔淚眼汪汪抱怨:「老大你被打了迷幻劑喔?還沒清醒是不是,怎麼捏我?我在開車耶!」
  看看偉仔的眼淚是如此真誠,晶瑩剔透,金龍哈哈大笑。
  「不是作夢,真的不是作夢,小賢賢從來不主動親我的,現在知道我的好,更愛我了,這叫做、呃,金龍所至,精蟲為開……」
  真的想吐血,張見賢。
  看在對方還受著傷的份上,他忍忍,壓著嗓子說:「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隨便啦,小賢賢懂我意思就行……對了,剛剛你跟大姐說什麼?她居然乾脆就放過你,比你突然過來親我還更不可思議。」
  金龍就怕自己老婆跟那個奸詐老女人交換了什麼協定,小賢賢純真的跟天使一樣,一個不小心,會被女鬼給吞吃到肚子裡的。
  「沒啦,我事先派小弟上高鐵站等候那個人,現在請大姐去接他上惑幫總部……對了,不管是大姐、或是他特意南下來幫忙的人情,你都得幫我還。」
  「吼,小賢賢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啊?不會是你偷偷瞞著我在外頭交往的姘頭?」金龍說著說著就氣了。
  張見賢也氣,故意朝金龍的傷口拍上一大下,氣呼呼罵:「什麼姘頭?你、你真是……那個人就是那個人,我就討厭說出他的名字!」
  「痛,痛死了!」幾乎要殺豬般喊出來。
  偉仔這時終於忍不住開口:「老大,小賢哥,夫妻床頭吵床尾和,你們就在後面和一和啦,我會裝作看不見的……快到惑幫總部了捏,夫妻要一體同心,才能共度難關,不可以出去給人家笑話。」
  兩個人同時呆住,也沒想到偉仔居然會說出這麼……這麼……這麼奇怪的論調,金龍當先哈哈哈笑,就連張見賢也忍俊不住,卻又有些惱怒。
  原來自己跟金龍的一些互動,在小弟眼裡都看成是夫妻間的打情罵俏?那以往他都堅持些什麼東西呢?抗拒掙扎都是假的,兜了一大圈,最後回到金龍要求的原點。
  現在,他已經不動搖了。
  金龍笑完,抱住張見賢的腰,邪邪地說:「……小賢,我兩次都為你受傷,你很感動吧?這證明我真的愛你到底,為你死都可以,所以你不可移情別戀哦!」
  「好啦,知道了。」張見賢意外的靦腆起來,轉頭往車窗外看。
  惑幫的總部就位在濱海的市郊區,稍嫌偏遠,離交通幹道有一大段的距離,沿著某荒僻的小路往裡開約十幾分鐘的車,就可看見被雜草及農田包圍著的私人大庄,佔地廣闊,以人高的紅色磚牆給圍起來。
  圍牆裡頭目前是什麼情況,不清楚,只知道一個小時前,磚牆外的情勢非常緊張,不同陣營的兩派人馬正安靜對峙著。
  雖然安靜,每個人的嘴臉卻都是凶神惡煞,這個你瞧我一眼,那個我瞪你回去,所以,雖然無聲,卻一觸即發。  
  現在,外來的雲躍會人馬明顯的氣勢消減下來,他們正在彼此耳語,聽說老大金龍 , 正在往此地的路上,而且,他並非被惑幫所擄。
  那現在的銀龍、鐵龍跟銅龍老大在惑幫總部裡頭談什麼?既然是誤會,今晚是不是就不用幹架了?雲躍會所有小弟都沒戰意了。
  惑幫的小弟可不這麼想,用嚴厲的眼神批判對手們,表情說著,操,以為說句誤會就沒事?敢上惑幫來挑釁,總是得付出些代價,比如說,把雲躍會最賺錢的生意讓過來,要不,割幾塊地盤過來也行。
  總之,一方消沉無奈,一方氣焰高漲,形成好玩的對比,偉仔他們的車在經過幾百輛停放在那兩批人外圍的車陣時,看到的就是上述情況。
  根據偉仔的約略估計,外頭現在約有兩三千人左右,人潮壯觀的很,張見賢則想,要非如今是夜晚時分,相信很多人會以為此地正在舉辦縣運,搞不好連攤販都會來湊一腳。
  三輛車穿過兩方人馬中間,前頭一輛坐著金龍,小弟們則押著真正的綁架犯分坐後頭兩輛車,現在金龍特意搖下車窗,讓自家小弟們看見自己的確安然無恙。
  「金龍老大!」眾小弟仰天歡呼,人心底定。
  金龍看見小弟們手裡都拿著亮晃晃的西瓜刀,哼一聲,讓偉仔停車,然後自己朝外喊話。
  「老大我沒事,你們啊,站在這裡幹嘛?夏天熱,你們也都渴了吧?打電話叫人送一卡車西瓜來,切了送過去跟惑幫兄弟一起吃,誠心點,大家降降火氣!」
  小弟們繼續歡呼,對面惑幫的人聽見,也開心,在外頭對峙幾個小時,夏天夜裡依然炎熱,既然有水果吃,那就暫時原諒雲躍會小弟們好了。
  偉仔繼續開車往前,張見賢微笑,笨龍也有不笨的時候,拿西瓜來收買人心,大家降了火氣,也就不容易打起來了。
  金龍見到親親小賢又笑了,嘿嘿回:「小賢也想吃西瓜?待會出來吃……可是我比較想吃你……」
  笨龍果然不可以輕易就稱讚,連心中偷偷讚美也不行,張見賢於是要伸出一根手指,打算去戳對方傷口,讓他痛到想吃什麼都吃不下去,結果,有人不經意救了老大。
  「老大不行啦,就要進入惑幫總部了!」偉仔說。
  「操你?個?,什麼老大不行?老大我還行,就算受傷,一夜三次五次都沒問題!」金龍轉頭說:「小賢賢,待會把事情早點解決,我證明給你看!」
  張見賢不客氣了,手指頭真給他往大腿傷口戳下去。
  偉仔放慢車速,緩緩滑入已經開啟了的藝術鍛造大花門,門內幾個穿黑西裝的高級幹部攔下他們的車。
  「啊,孫大哥,讓我進去跟惑幫趙老大們賠個罪,我那些兄弟啊,太莽撞了,對對對,受點教訓應該的……」金龍跟那幾位高級幹部都熟識。
  被點名的孫大哥朝車子裡頭看看,偉仔他認識,張見賢則陌生的很,油頭粉面的小白臉,不至於構成什麼威脅。
  「裡頭鬧得凶,銀龍壓著那兩個莽小子道歉,可是我們老大早就被那兩個的無禮態度給激了,加上惑幫幾個支會也被掀了,就說他們不斷只手臂認錯,惑幫真要對雲躍會開戰了。」孫大哥對金龍說。
  「我去跟趙老大說說吧,希望他還賣我面子。」金龍都變臉了,卻也沒十足把握。
  張見賢這時拍拍金龍的手,說:「別擔心,我有秘密武器。」
  金龍臉更白:「小賢賢要犧牲色相去勾引趙老大?不行,我寧願死,也不願當烏龜!」
  某人的理智終於衝破底線。
  張見賢破口大罵:「你你你,每次跟你說話不到三句你都有本事給想歪,你這腦袋怎麼長的?你讓位好了,由我來當雲躍會老大!」
  「好哇好哇,小賢賢比我聰明,就由你這位神龍來當大哥。」金龍高興的很。
  偉仔也敲邊鼓:「我贊成,老大你都沒看到,小賢哥辦事多有魄力啊,尤其拿槍威脅人的時候,什麼卡車司機,還有綁架你的劉啊宏的,都不是小賢哥的對手,他比牡丹幫大姐還犀利耶,不愧是壓寨夫人……」
  金龍開始流口水神遊天外,想像老婆那股子風騷狠辣艷媚的拿槍模樣……
  旁邊孫大哥聽到了對話,驚訝:「這位就是神龍,傳說中見首不見尾的……」
  俗到爆的外號將張見賢由怒氣中拉回來,也將金龍由妄想中抓回來,兩人對望一眼。
  「對,孫大哥,連我家從來不在道上露面的神龍都出馬,夠誠心了。」金龍收收口水,說:「先讓我們進去面會趙老大,看來不來得及救回那兩條龍的手。」
  孫大哥於是放行,三輛車直駛入幾百公尺前的雙層藍灰頂大洋房前。
  惑幫總部裡,掌管全局的幫主姓趙,年紀約四、五十歲了,可是老當益壯,依舊是江湖中響噹噹的風雲人物,做事雷厲風行,個性豪爽海派,是跺一跺腳南台灣都會引起地震的重量級人物。
  這位重量級人物目前正四平八穩坐著抽著煙,身邊圍繞著許多角頭大哥級的人物,跟另外站著的兩名年輕男人對視著。
  那兩名年輕男人自然是鐵龍銅龍,大眼瞪小眼,鐵龍更是死不認錯,在那裡嚷嚷著。
  「趙老大,抓走大哥的人裡的確有惑幫的人,這是我們手下跟幾位計程車司機親眼所見,不是你指使的,還會有誰?」
  趙老大凝重如山,開口:「你們看到的那幾個人,沒錯,曾經是我惑幫的人,東門支會的小角色,瞞著其他人偷偷販毒,目前是通緝犯,早就被我們除名了,金龍被抓這件事,跟我們惑幫一點關係也沒有。」
  「口說無憑,趙老大,總之你得給我們一個交代!」鐵龍依舊叫囂。
  趙老大不耐煩了,換個坐姿,熄掉手裡的香煙,在他眼裡,年輕小伙子過來捋虎鬚,他耐性已到極限,打算早點結束鬧劇。
  「……我惑幫讓你們雲躍會幾條小龍來叫囂,傳出去實在沒面子,剛剛是看在金龍總是對我尊敬的份上,不跟你們計較,要再鬧下去,我趙某可不怕開戰。」
  銀龍一聽,急了,知道再拖下去,趙老大真會動手,於是站在一旁斥罵:「鐵龍!眼見不一定為真,趙老大都說不是了,你別再纏下去,金龍大哥雖然受重傷,可馬上也要來了!」
  銅龍也對銀龍嗆聲:「是那個小白臉說的吧?哼,整件事也搞不好是他自導自演!大哥沒腦筋,被他騙就算了,連你也被他迷的神魂顛倒,干,從大哥不見,他也就跟著不見人影,說不定早就逃走,你……」
  「三弟,你們……」銀龍跺腳:「你們別對小賢有偏見,你們不知道,他……唉,我想大哥應該還有力氣講電話,讓他跟你們說好了!」
  正要撥號,趙老大後頭的人從無線電聽到新消息,隨即轉告:「小孫說金龍他們來了,連傳說中的神龍也一併出現。」
  「哦,神龍?聽說幫著雲躍會弄了許多有趣的事業,我倒想見上一面,不過……」趙老大冷冷道:「先看看金龍怎麼給我個交待,我可不是每天閒在這裡陪他們玩的!」
  快的,由門口處傳來金龍的大嗓門,成功喚起大家的注意。
  「……趙老大你也別生氣,我腳受傷成這樣,還不是來了。」
  金龍走路其實還不方便,走這一段路幾乎都虛脫了,不過強人環伺,他又是雲躍會老大,絕對不示弱,裝的很強悍,一拐一拐的由偉仔攙扶著進廳。
  不過,雖然廳裡所有人都往門口看,看的卻不是金龍,而是他身後那一位俊逸絕倫的男人。
  這男人以難得一見的優雅儀態行進而來,跟滿屋子的凶神惡煞相比,他的出現像是滿地雜草之中出現的一朵鮮花,其雅致高峻的氣質卻又替森冷寒冽的肅殺氛圍打了針暖化劑。
  怎麼看都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物,除了雲躍會裡的人外,其餘人都在想,貴公子肯定是迷路了,這裡是惑幫總部,不是國家音樂廳。
  趙老大眼睛也動了一下,卻猜出來人的身份:「……神龍?」
  張見賢聽見有人喊他那個可笑的稱號,皺眉。
  金龍回答:「對,趙老大,我跟你介紹,他就是神龍,也是我的……咳咳,沒什麼,小賢,跟趙老大打個招呼。」
  要不是臨時給了殺意十足的一眼,張見賢不懷疑金龍又會把「壓寨夫人」四個字給喊出口。
  「張見賢。」他自我介紹:「趙老大,我把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著帶來了,你或許也認識這幾個人。」
  跟後頭的小弟們一使眼色,手被綁住的劉宏跟雄哥等三名彪形大漢就狼狽的被丟在趙老大面前。
  劉宏一見到趙老大,就大聲哀求:「趙伯伯,你救救我,這些人……」
  趙老大認識劉宏,口氣難聽,問:「你綁金龍做什麼?知不知道他是誰?就算你叔叔是立法委員,可道上他管不到,如果雲躍會要動用私刑處罰你,我也插不了手!」
  劉宏仍然苦苦哀求,說自己是一時糊塗,張見賢於是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又把手機裡的照片秀出來給趙老大看,看得大家面面相覷,就連倔強的鐵龍銅龍都黑了臉。
  「趙老大,我知道你跟劉宏的叔叔熟稔,不過,我已經把照片都寄給警方了,劉委員可能很快會被約談吧,這件事上你最好切割清楚,別惹麻煩。」張見賢說。
  趙老大面色不善:「神龍,我不干涉你如何處置人,不過雲躍會這回明目張膽來我地頭撒野,可不是你說些客套話就能解決的,你以為可以一刀兩光就把這些事給帶過?」
  金龍哪任得外人用言語欺壓小賢賢?就算對方是惑幫老大也一樣。
  「趙老大,我是雲躍會大哥,什麼事你都衝著我來,包括鐵龍銅龍得罪你這件事上,如果不能善了,你說吧,我照規矩來賠罪。」金龍說,心裡做好最壞的打算。
  「大哥!」鐵龍銅龍齊聲喊:「不關你的事,好漢作事好漢當,由我們來道歉,看是斷手臂斷腳都行!」
  「囉嗦,我是大哥,你們滾一邊去!」金龍斥罵,心中卻想,希望小賢賢不會嫌棄老公是傷殘人士。
  張見賢聽不下去了,走上前,罵金龍:「整件事因我而起,你逞什麼強?看看,傷口都流血了,別激動!」
  小賢賢好凶,又好嗆……金龍不敢明目張膽流龍涎,只好吞口水。
  張見賢罵完自家人,又轉頭對趙老大說:「我雖然有個神龍的外號,卻不太清楚你們道上的規矩,整件事都是誤會,我也把正主揪出來了,難道真需要見血才能給惑幫兄弟們交待?」
  「你認為呢?神龍,看的出來你身家良好,受過高等教育,不過,黑幫不是小孩子玩家家酒,規矩就是規矩,除非你拿得出真正的誠意來道歉。」
  趙老大說是這麼說,卻不認為張見賢能提出什麼好條件來,在他眼中,張見賢太嫩了,讓黑道打滾幾十年的他對這花樣美男子生不出任何期待。
  「我人微言輕,趙老大當然不當我回事……」張見賢突然間微笑起來:「所以我請了位朋友來,跟趙老大是舊識,看在他的面子上,就請趙老大原諒我們家裡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舊識?」趙老大疑惑,卻也好奇起來:「誰?」
  金龍也是懷疑的要命,小賢賢就是秘密主義者,一直不跟他說找了誰來,害他自己一路上東想西想,想說等那個人一現身,就要偉仔查清楚對方的身家資料,再趁壓寨夫人不注意,親自去砍人。
  張見賢不答,只是撥電話:「喂 喂 ,大姐……到了?」
  收線,禮貌對趙老大說:「我請牡丹幫大姐送人來,趙老大,麻煩你放行大姐的車進來,好嗎?裡頭的人絕對是友、不是敵。」
  趙老大在椅子裡安閒的敲敲手指,沉著聲說:「神龍,你給了我很大的期待,嗯,怎麼辦才好……」
  金龍這時突然間很緊張的擋在張見賢面前。
  「幹嘛?」張見賢用手指頭戳戳金龍的背,小聲問:「頭腦又卡到了?」
  「不是不是!趙老大最愛挖人才,現在對你有興趣了!」金龍哇啦哇啦喊:「不行!趙老大你要喜歡,鐵龍銅龍都送給你,就是不准挖我的小賢!」
  趙老大冷冷笑,鐵龍銅龍在旁聽了很哀怨,卻也不敢吭一聲,張見賢則偷偷擰了金龍屁股好大一把。
  「老大,傷口很痛厚?坐下來吧?」偉仔一直擔任枴杖的功能,察覺到金龍的臉色又白又紅,於是好心的提議。
  「不必!」吼,金龍正在享受壓寨夫人對自己的動手動腳。
  這裡低聲吵鬧,門邊也起了不小的騷動,只見風姿綽約的牡丹幫大姐挽著個高壯的男人手臂,裊裊娜娜走進來。
  虎背熊腰的男人,年紀不大不小,當年那股勇猛豪悍的銳氣,在這幾年的安適環境下被磨的圓融,不過炯炯的眼神中,依稀還可看出某種桀敖不馴的剛烈意志。
  趙老大的臉色果然變了,還居然站了起來,迎上去。
  「大同,居然是你!」
  金龍自己也呆楞了好幾秒鐘,接著回頭用力擁了擁親愛的小賢賢,高興地說:「啊,我怎麼沒想到大同哥呢?他是趙老大的救命恩人,趙老大誰的面子都不賣,卻一定賣他的帳!小賢真是會利用人……」
  「我一點也不想求『這個人』……哼,還不是為了你……」邊說邊用力把金龍兩隻手從自己的屁屁上拉開,這用掉他好大力氣。
  金龍一聽到由小賢賢紅潤的嘴唇裡說出「還不是為了你」,心整個酥掉,嘴巴也白癡般笑到合不起來,要不是這裡人多,他就把那說出甜言蜜語的兩片唇給好好啃一回了。
  另一邊,趙老大之所以有那麼大反應,是因為秦大同年輕時就跟隨趙老大打天下,還曾經擔任惑幫的右護法,外號猛龍過江,以驍勇善戰聞名。在某次幫派火拚中,趙老大被敵手給抓了,就在即將被酷刑處決之前,秦大同領了一支敢死隊,把人給救了出來。
  之後,秦大同坐了兩年牢,出獄後趙老大要他回惑幫,還想把惑幫二哥的位置給他,秦大同拒絕,說在牢裡想了很多,出獄後只想過些安穩的生活,於是他到了台北,開了煙酒店,現在,跟小異在一起。
  「趙老大,金龍也算是我的小老弟,還有……」秦大同瞥了瞥張見賢:「……他的事我也不能不管,所以我來擔任和事佬……」
  秦大同為什麼不能不管張見賢的事呢?說來說去還不是張見賢打電話給他,請他來居中調停,小異知道後,就在床邊吹枕頭風,請大同哥一定要幫張見賢這個忙。
  秦大同基本上是個疼愛老婆的好男人,即使不想再跟黑道有瓜葛,可是小異既然這麼要求(當然是用上了淚眼汪汪的陰險手段),他也就答應了,立刻搭高鐵南下,與自己十年前的老大重逢。
  至於趙老大,雖然手段冷酷,卻是極重情義之人,再說惑幫跟雲躍會並未真的械鬥起來,只是為了維持威信,他才要求給雲躍會兩個小當家一個教訓,現在秦大同來了,他也有了台階下,於是……
  整件事被張見賢給雲淡風輕解決了。
  金龍因為腳傷的緣故,這兩天都躺在自家床上,張見賢不准他下床趴趴走,還得乖乖吃藥,又讓偉仔守在門口,說要是金龍不安份,立刻打電話給他。
  「小賢賢對我好好哦,不但恐嚇自己家人,連趙老大都不怕,可見愛死我了。」金龍嘻嘻呵呵自爽。
  張見賢斜他一眼:「我是你男人嘛!」
  金龍偏頭想了想,這句話好像自己也說過,不過由小賢賢的口中說出來也是別有一番韻味,總之,什麼都好,只有你愛我我也愛你就行。
  張見賢猜出他的想法,心裡只罵,笨蛋笨蛋……
  現在,養傷中的金龍好無聊,讓小弟去租借的低逼低都看完了,於是把偉仔叫進來罵,排遣無聊。
  「偉仔,小賢賢上哪去啦?我受傷了捏,他不在家伺候我,還一整天跑不見人影,去,我現在就叫一百個小弟把人給帶回來!」
  偉仔面有難色。
  「小賢哥很忙,一大早就開車上惑幫,送大同哥去沙侖搭高鐵;他有打電話回來,說趙老大要他一定回惑幫吃飯,連絡感情……對了,牡丹幫大姊還約了小賢哥晚上到明富貴去,要問投資房地產的事……」
  金龍氣的幾乎從床上跳起來。
  「怎、怎麼那麼多人跟我搶小賢?什麼連絡感情?這樣下去不得了,我遲早戴綠帽……偉仔,你幫我連絡那個開情趣店的小黃,說我要訂購東西……」
  「情趣用品喔?老大,我看小賢哥不會有興趣跟你亂搞……」偉仔揣摩本幫壓寨夫人的心意,如是說。
  「什麼情趣用品?偉仔你是第一天跟我嗎?」金龍握緊拳頭大義凜然:「貞操帶!我要訂製專屬貞操帶給小賢賢用,免得他定力不夠,別人一倒貼,他就……」
  「哦,貞操帶啊?聽過,卻沒見過那種東西呢,也有男人使用的嗎?」春風和煦般的問話。
  「小黃說過有啊,玩 SM 的時候特好……咦咦咦,啊啊,小賢你回來啦,快過來我抱一個……」跟狗見到肉骨頭一樣,金龍一聽到壓寨夫人的聲音,反射性爬起來,巴巴就流口水。
  「躺回去。」淡淡說。
  不敢造次,金龍乖乖又躺回床上。
  張見賢說:「……我一大早就東忙西忙,還被逼著跟趙老大吃飯,東推西阻他讓我加入惑幫的提議,還得小心措詞,免得惹惱他……你以為那頓飯好吃嗎?」
  金龍橫眉豎目坐起來,咆哮:「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賢賢不能露面,露面就有人來搶!」
  偉仔還在,手交臂站在一旁連連點頭:「嘿咩嘿咩,才兩天而已,整個道上就傳說我們雲躍會的神龍原來是個超級無敵美男子,不露面則已,一露面就把人家惑幫跟牡丹幫兩位老大給煞到……」
  張見賢眉頭微擰,卻也不放在心上,既然是謠言,散去的速度會比颱風還快。
  金龍這時也附和:「對耶,本來其他幫派的人都說神龍行事低調,是不是故作神秘,這兩天他們卻統統打電話來,說想登門拜訪,見見神龍的廬山真面目……」
  張見賢嘟囔:「……我什麼時候比熊貓還有看頭了?」
  偉仔看看夫人已經回來,這裡沒事了,於是恭敬地問:「老大,還找不找小黃訂購那個操什麼帶的?」
  金龍想開口,張見賢擺手回話:「不用了,你去寵物用品店買兩條大型狗專用狗煉,我拿來鎖人,便宜又好用,明年上梨山時,也可以用在大毛二毛身上。」
  「遵命!」偉仔踏正步敬禮,立刻出去,還順手鎖上房門,要去執行壓寨夫人的口頭命令。
  傻傻問,金龍:「小賢買狗煉要鎖誰?鐵龍銅龍喔,也好,把他們關到地下室去,反省這次惹了多大事……」
  張見賢哼一聲,說:「誰說要鎖他們的?他們昨天就跟我誠心道歉了,還說以後只要我開口,他們什麼話都會聽,也會完成我交待的任務……」
  換成金龍嘟囔:「……可惡,那兩個一知道小賢賢的好,竟然也狗腿起來……」
  「鐵鏈是要拿來鎖你的。」張見賢走過來,坐在金龍身邊,說:「瞧,我才出去幾個小時,你就想出門抓我,還帶上一百個小弟?我臉皮沒你厚,不喜歡丟人現眼。」
  「我、我開玩笑……嘿嘿,小賢賢,我只是想你嘛,好幾天沒親熱了捏,你摸摸,有個地方特別想你……」說著就嘻皮笑臉抓著對方的手去摸某個寧死不折的地方。
  要是以往,臉薄的張見賢一定會先用力懲罰那一處,然後立刻縮回手,今天卻不一樣,他居然沒抽手,還順勢握了就上上下下搓揉起來。
  金龍受寵若驚,還臉紅心跳哪。
  「……這裡……很想我?」舔著唇,張見賢勾起魅惑人的笑。
  「想、想死了……幾天沒……」開始喘大氣,金龍也是滿臉色瞇瞇的表情:「小賢賢,我受傷捏,不能亂動……你來招呼它吧?」
  張見賢反常的沒拒絕,只是情色的一笑,上半身湊過去主動的吻金龍,手的動作也沒停止,甚至伸進金龍的褲子裡,近距離的親密撫觸。
  金龍雖然說自己不能亂動,可除了受傷那條腿外,其餘地方全都蠢蠢欲動,蓄勢待發,一隻手扣住親愛小賢的頭,舔咬勾啃那靈活軟嫩的小舌頭,另一手就熟門熟路的遊走,同樣滑入張見賢的褲子裡。
  張見賢自己被金龍挑逗的也很有感覺,很快就衣衫零亂,裸露在外的肩膀跟頸部都呈現出美麗的粉紅色澤,那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珍饈,唯有慾望如饕餮般的男人才有幸享用。
  就情慾而言,饕餮拿來形容金龍對小賢的慾望,絕對貼切。
  「小賢賢,我要做。」親吻的空擋,金龍說了。
  張見賢眼神迷離,目帶水光,口裡吐著溫熱的氣息在金龍身上,喃喃問:「嗯 嗯 ……你的腿……」
  大男人的風範在此展現無遺,金龍發狠似地宣佈:「不管,腿痛死也要做!」
  吃吃笑,床上床下截然不同款的張見賢主動坐上去,輕聲說:「……你別亂動……我動就好了……」
  這一動就好久好久,久到鐵龍銅龍跑來探望大哥大嫂時,卻只見到臉紅紅的偉仔拿著兩條栓狗大鐵鏈,耳朵貼在房門前,一臉淫笑偷聽著。
  誰教房門那一側的春情正無限旖旎。
  幾個小時後,張見賢腰酸背疼啊,換成他趴在床上當傷兵,至於金龍嘛,春風滿面,洋洋得意,受傷的鳥氣早就丟到南極還是北極去了。
  「笨龍,你的手既然沒受傷,幫我按摩!」張見賢頤氣指使。
  金龍心疼死親親小賢的腰酸背痛,於是使出比理容院小姐還高明的按摩手法,替老婆馬殺雞,還惡意地說:「小賢,牡丹幫大姊的飯局就別去了……大姐吃人不吐骨頭的,我怕你被吃豆腐。」
  張見賢被按摩的舒服極,慵懶答:「……大姐幫了很大的忙,不可以過河拆橋……搞不定以後還有事請她幫忙。」
  「那、我陪你去。」金龍想,無法阻止,那就自己親身出馬當保鑣,捍衛老婆的人身安全。
  「你的腿……」抬頭,又一次質疑。
  「不痛不痛了,頂多流點血。偉仔!偉仔!死到哪去啦?」金龍喊人。
  搖搖晃晃的偉仔開門小跑步過來,手裡拿著狗煉,問:「老大什麼事?」
  金龍先不答,反問:「你買兩條狗煉,怎麼買哪麼久?」
  「沒啦,有狗追我。」偉仔可不敢回答,在外頭偷聽人家夫妻倆親熱的代價,就是弄到自己也受不了,最後跑回自己房間 DIY 。
  同理可證,鐵龍同理剛才匆匆忙忙逃走,據其他小弟們說,都是跑去找老相好解決了。
  金龍可不知道他跟壓寨夫人的活春宮害人不淺,只是交待心腹小弟。
  「偉仔,開車送我跟小賢去明富貴,對了,叫十幾個小弟跟車,要是大姐不規矩,抄了她店。」
  「……哪有哪麼嚴重?不許帶小弟!」張見賢放話。  
  「好、好、不帶小弟」金龍說完,又朝偉仔使眼色,暗示偉仔說,小弟還是要帶,別讓小賢賢知道就行。
  總之,一行人浩浩蕩蕩上了明富貴,大姐風情無限等在大廳迎接,還故意擠在金龍跟張見賢中間,挽著張見賢手臂,豐滿的?級胸部摩擦人家的上臂,屁股則一扭,使出扭轉乾坤這一招,硬把金龍給彈到一公尺外。
  金龍恨得牙癢癢,比出中指,被張見賢看到,白眼瞪過去。
  趕緊收回中指,金龍心裡對壓寨夫人說,小賢賢別誤會,我這根黃金中指是專門對付小賢賢你的,不會浪費在別的女人身上。
  壓寨夫人也以眼神對金龍示意,笨金龍,又想到什麼淫穢的畫面?把口水吸回去。
  心腹偉仔左瞧瞧右瞧瞧,心中自言自語,幫主跟夫人又來了,一個淫賤一個風騷,沒事就這樣眉目傳情,含情脈脈,又要害自己去 DIY 了。
  大姊心裡想,傻金龍說小賢對女人硬不起來?哼哼,她生平降男無數,哪個男人不是手到擒來?等著看吧,她火力全開,就不相信小賢賢會逃出自己的手掌心,除非他是同性戀。
  只是,等大姐終於相信張見賢真的是純純粹粹的同性戀後,都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
  至於金龍跟小賢兩人間的愛情故事,至今仍餘波蕩漾,發燒中。


番外
  這裡是台南市裡有名的夜店,隱藏在鬧區中的小巷弄內,不特意炫目的五彩招牌是媚惑的指引,讓純想找樂子的都會遊魂們,求一個夜晚能暫時放縱的場所。
  順著階梯向下,到了感官歡娛的秘密地方,紅、黃色的絢爛燈具搭配上藝術氣息的裝潢擺設,交互輝映,嬉鬧聲混雜著藍調樂音,慵懶雲彩的環境,幽暗迷濛的空間,穿梭裡頭的顧客放鬆了,靈魂彼此窺探著。
  誰是誰的下一個伴?
  吧檯後,堆迭的洋酒瓶在光線擺弄下,反射出熱帶海洋般的斑駁色調,酒保賣弄著本事耍花招,很快,略帶嗆辣味的藍色調酒就送到吧檯前兩位俊美的男性顧客前。
  「小賢哥,你很久沒來了,忙什麼?」酒保問其中一位清秀聰俊的青年。
  「我上高雄去,跟某家保全公司談合作案。」小賢哥——張見賢給了個迷人帥氣的微笑,回答。
  這酒保白天在職校上班,晚上出來打工,長相可愛,是張見賢最喜歡的那種形。
  這時,旁邊那位同樣豐朗俊秀的年輕人抓了抓張見賢的手,問:「這裡你常來?」
  張見賢輕啜一口調酒,點頭:「以後要找我,電話約這裡見,我沒事一定來。」
  年輕人點點頭,又靠近了張見賢,說:「我……」
  突然間門口起了一場騷動,兩個穿著阿囉哈花襯衫、頸圍粗厚金項鏈、腳穿夾腳藍色拖鞋的高大男人氣沖沖闖進來,東張西望,好像要砍人。
  張見賢皺皺眉,放下酒杯。
  當前跑著的那個看見張見賢,先是眼睛一亮,然後瞄到他身旁居然有個同樣好看的年輕人小鳥依人,兩人還靠的恁般近,忍不住怒火中燒,一把跳過來,硬是扯開兩人。
  「有人跟我報告說你跟男人幽會……」咬牙切齒,金龍這下氣得可不輕。
  張見賢看看身邊的年輕人,又看看四周,好多人圍在一旁看好戲,他臉都青了,店裡熟面孔多,金龍還這麼狂嚎亂叫,噢,丟臉丟到家。
  正想罵回去,猛不妨金龍將他扯過,蠻橫的就往店後頭拖行,還吆喝同行的小弟偉仔,要他去教教那年輕人一些規矩。
  「你幹什麼?笨龍,放開!」
  張見賢被粗魯對待,自己也是心頭火起,忍不住抗拒。
  身為雲躍會四龍頭之首,金龍予取予求慣了,此時嫉妒之火又熊熊燃燒,哪還有理智?
  小賢賢愈是抗拒、他愈是無理取鬧,最後乾脆把人攔腰一抱,扛沙包似的,熟門熟路就往夜店後的小小經理室裡?。
  跟張見賢一同前來的年輕人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些不知所措,問酒保:「那、那個人是誰?」
  酒保臉紅紅,卻又滿臉同情:「你還管那個人?你先顧好自己,金龍哥為人雖然海派,可是一碰上小賢哥的事,心眼可就小得很……」
  年輕人不懂,又傻傻問:「嗄,什麼意思?」
  偉仔這時擺出黑道混混的派頭,用窮凶極惡的表情對年輕人說:「你不懂?我教你,哪些人可以惹哪些人不可以惹!」
  金龍一進入無人的經理室,立刻把親愛的小賢賢往大沙發椅上一丟,接著把門給鎖起來,這下,經理室除了通風口之外,就成了個實實在在的密室。
  張見賢被人這麼一拽一丟,身體痛死了,從沙發椅裡坐起來,喝罵:「你搞什麼?很痛……」
  金龍一時心虛又心疼,可是想到剛才年輕人幾乎坐在小賢賢懷裡的畫面,又是一陣氣血上湧,忍不住衝向前,重新把人給壓回沙發裡。
  「你是我金龍的人,居然明目張膽的搞七拈三,就不怕我把你給砍了丟外海去餵魚?」
  吼完,一不做二不休,金龍露出野獸的本性,要好好在壓寨夫人的身上注記下自己的味道,跟全世界的人表明,張見賢是屬於他金龍的私有物品。
  把小賢賢好看的絲質襯衫給扯開,紐扣彈了開去,光裸的潔白上半身現出來,金龍眼睛立刻發直,身上該有反應的地方,不用說,已經升起旗來。  
  「笨龍,你!」張見賢沒注意到自己成了刀俎上的魚肉,沒好氣,剛買的名牌襯衫……
  怒火慾火同時上升,發了狠,黑道大哥迅速脫下自己褲子,箭在弦上的慾望毫不客氣直挺挺現身,在氣質高貴的張見賢眼前晃動著,害後者又是深鎖眉頭,用不解的眼神要金龍解釋。
  「認清楚,這才是你老公的好東西!」抓住張見賢的頭髮往後一扯,瞇著眼,露出大色狼的本性:「給我好好招呼它!」
  被這麼用力一抓,張見賢頭往後仰,嘴也不自禁微張,卻還是睜著一雙細長的漂亮眼睛瞪著金龍,又嗔又恨的,似乎正在怨怪對方在玩什麼把戲?
  干,小賢賢瞪人的時候,表情嗆辣夠味,他金龍吞吞口水,以往叫過好多女人小野貓,其實唯一承受得起這個暱稱的只有他親愛的小賢賢,瞧瞧那眼神,又甜又膩,卻又帶點不可玩弄的驕態,真是……
  興奮到受不了的程度,直接拿自己的小兄弟去頂對方的小嘴,張見賢皺皺眉,卻沒怎麼抗拒,張了嘴,將之含進自己溫溫暖暖的口腔裡。
  「……快一點……要是沒好好伺候它到爽,看老子怎麼對付你!」沉著聲威脅。
  張見賢難得的乖巧配合,抓住了對方慾望昂發的部位,伸出紅紅小巧的舌尖輕輕舔舐,刺激著黑道老大最敏銳的那個點,時輕時重,故意不掩飾那吸吮時發出的嘖嘖水聲,刺激著那人的聽覺。
  連視覺都享受到了,金龍一方面感受那蝕骨的感受,一方面看著俊雅端方的男子吞吐著自己,畫面是淫靡的極致,整個人是銷魂啊,忍不住,雙手抓住張見賢的頭,用力往他嘴裡抽送。
  「操死你的嘴……」胡言亂語的喊,黑道老大不客氣的挺進、拔出,沉溺的又喊:「……美死了,小賢……」張見賢面對金龍突然的大動作,也沒什麼抗拒,只是努力迎合。
  心裡想說最好就這樣讓對方射了,早打發早好,要不這野獸一認真發起情來,又得耗上兩三個小時。
  最近打算利用雲躍會裡閒閒沒事幹的小弟,跟高雄的壬華保全合作,弄個正派的保全公司,將台中以南的保全業務都攬上手,以後就算雲躍會被抄了,其他幾個首腦被逼到偷渡流亡海外,自己還有本留在這裡……
  移民也可以,只要笨龍能適應加拿大或阿拉斯加地闊天空的生活。
  所以,累死了,趕緊應付掉這只發情的龍,早早上床睡覺,要拓展業務,忙得事務可多著呢。
  天不從人願,金龍興致一來,加上嫉火中燒,哪可能簡單就放過人?
  在幾乎淪陷前離開對方的嘴,粗魯的又是拉下人家褲子,連點前戲也不給,嚷嚷著罵。
  「這幾天老說太累,不准我 OOXX 你……好好,林杯給你方便你當隨便,你居然偷偷跑出來勾搭人……」
  「我……」張見賢想說些什麼。
  「你什麼你?你就是欠操,才會給我紅杏出牆……」
  愈說愈氣憤,扯下張見賢褲子往後頭一丟,用力拍打對方的翹臀,又罵:「賤屁股,不給點教訓,哪天你就爬到我頭上了!」
  看看金龍愈說愈不像話,加上自己屁股被拍得好痛,張見賢也氣了,臉脹紅,回嘴:「什麼紅杏出牆?我沒有……」
  金龍壓根不相信,不過,親親小賢賢現在下半身已經身無寸縷了,白晰柔嫩的大腿一覽無遺在眼前,上半身披著的素色絲襯衫讓光潔的胸部若隱若現,簡直是秀色可餐……
  繼續吞口水,口乾舌燥,怪哉,小賢賢的身體就是有魔法,明明就又操又幹了幾百回,上頭每一吋肌膚他都親吻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偏偏每次看到,自己的小弟弟絕對忠於慾望,揚旗待發。
  還有那個,同樣是男性象徵,小賢賢的跟自己的根本不是同一個檔次,微顫顫在眼前,卻可愛的不得了,沙發裡,陪襯著主人的身體,呈現出色情到不能再色情的姿勢……
  雲躍會首領金龍大人 , 當下作了個決定。
  今晚要不把這只禍害人間的妖精給操死,讓他求饒並且哭爹喊娘,金龍就把他「江湖一條無底龍,打遍花國無敵手」的金字招牌給封了!
  把張見賢給壓到沙發裡,硬是把他兩隻腳給架在自己肩膀上,誘惑人沉溺慾望的甜美地方就大方呈現眼前,金龍提起自己威風凜凜的武器就上,毫不憐香惜玉。
  張見賢咬著唇,悶不吭聲忍,有些個痛……
  「說,你做錯了什麼?」金龍不爽他的反應,壓著他的腰,責問。
  「我……你……」
  張見賢懶得跟他耍嘴皮子辯了,深呼吸一口氣,適應巨大的物體侵佔己身,然後說:「……快……要幹什麼……快干……」
  金龍一楞,身下人眼睛水潤,面泛桃紅,小嘴輕喘,極品中的極品……
  極品不干非君子,見賢思插大丈夫!〈出自金龍語錄〉
  猛龍這下出了閘,發了瘋似的直搗,每一頂都故意撞重張見賢的死穴,強而有力的攻擊,讓本來忍著不出聲的氣質美男張見賢,在欲生欲死的搖晃中,神智也迷亂了起來。
  「用力……用力點……別停……」喘息著,隨著金龍一前一後的動作蕩漾,抓緊上面人稱在沙發邊緣的手臂,意亂情迷喊:「深一些……」
  「要我用力我就用力,老子哪那麼沒節操?」金龍嘴硬,卻還是說:「操!你這個淫貨……別、別動……我受不了……」
  張見賢平日正經,上了床,媚勁可一點都不輸任何酒國名花,聽了金龍這麼說,吃吃一笑,下身一用力,夾緊,金龍立刻一動也不敢動,呲牙咧嘴,忍的滿頭大汗。
  「害死人的妖精……天,爽死了……」
  瞧表情就知道,嘴巴罵的唏哩呼嚕的金龍,神魂整個都沉醉了:「你個 OOXX ……夾那麼緊,想把你老公給夾斷……」
  張見賢才不理會他,這時把腳從金龍肩膀上收下來,改而環住他的腰,這讓結合的那一處貼的更緊密,也進入的更深,扭一扭,主動讓對方的巨根在自己的密處裡摩擦。
  「笨龍果然還是有過人之處……」吐出滿意的噓息,抓緊對方的脖子,說:「快點動……我癢死了……」
  「淫蕩!好,你說的,就操,操到你死!」  
  不操也不行,被小賢賢的美色所惑,金龍身體早就不受主人意識的控制,自動自發挺進、抽出、挺進、又抽出,肉體相擊的拍撞聲混雜噗哧撲哧的淫水聲,小小的經理室裡,活春宮熱情上演。
  沒多久,激動加上動情的結果,張見賢的臉頰更是艷紅,身體也大汗淋漓,於是喘著氣,求著身上那個人。
  「……我要了……幫我……」可等到了這個時刻,金龍立刻邪邪笑,拿蹺。
  「說,以後你淫蕩的小屁股只給我操。」金龍故意停下所有動作。
  張見賢跟他久了,御龍之術自有一套,柔著聲回答:「好……是你的……快點……」
  金龍想想,自己的話裡有漏洞,於是騰出一隻手,抓住張見賢蓄勢待發的某處,繼續補充:「你這根壞東西我也註冊了,只准我摸,不可以拿去上別人。」
  這個、面有難色。
  見他猶疑,金龍一哼,手上加了把勁:「我對你那麼賣力,你哪還有精力去上別人?說,說你絕不紅杏出牆!」
  被他這麼一捏弄,張見賢也只能忍著滿腔不滿,軟軟膩膩答:「……好好,只給你摸……那,還不快幹下去?我想了……」
  展現大男人風範,金龍一陣瘋狂的穿刺,又本著服務壓寨夫人的精神,手也沒閒著,幫著張見賢努力套弄,直到兩人同時打了戰慄,登上喜悅的天堂,汗水喘息聲交織,緊緊抱在一起。
  「……小賢賢棒死了……」等刺激感稍稍減退了些,金龍對懷裡人輕憐蜜愛著。
  親親咬咬小賢紅潤的嘴唇,之前雖然說要把人砍了丟外海去餵魚,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他疼張見賢疼到心坎裡,哪捨得砍人家?
  張見賢垂著眼任他親,自己則暗暗調整呼吸,兩人的性愛每次都太激烈,他必須花點時間來回復平靜,然後……
  啪!「干、幹嘛抽我巴掌?」撫著臉頰,金龍哀怨的問。
  「你在我投資的店裡胡亂來,客人要是以為這裡有黑道來滋事,嚇跑了怎麼辦?」冷冷說:「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扛進來,你要我的臉往哪裡擺?」
  金龍垮下肩膀,辯解:「都是你不好,居然在店裡泡底迪,我……」
  「笨龍,不是說把我的身家三代都打聽清楚了,剛剛我身邊的人是誰你會認不出?」
  「我哪有看那個人是誰?我一聽到消息就氣瘋了,就想著小賢賢一定是我沒陪在身邊,慾求不滿,立刻趕過來……」金龍很委屈。
  張見賢氣到翻白眼:「那是我最小的弟弟,叫見勇……他過來找我說些心事,你說,我會不理嗎?」
  金龍恍然大悟,眉開眼笑:「原來不是小賢賢的新歡啊,真是,我就知道,小賢有了我,哪可能再看上別人?還以為我沒餵飽你呢,呵呵,嘿嘿……」
  自顧自 high 了起來。
  他 high 張見賢可不 high ,氣到胃又要痛了,深呼吸一口氣,等怒意過去,然後問:「……你老實說,是誰給你通風報信,亂傳消息說我泡底迪?」
  「誰?沒,我不知道,我只是接到電話……沒事啦,我知道是誤會了……」金龍心驚膽跳,怕被小賢查出來他身邊埋藏了多少金龍佈置的眼線。
  「有電話通聯記錄更好,我可以知道誰打了電話……我想事先通知那個人,為什麼他今年的年終獎金會少掉一半……」張見賢打算秋後算帳了。
  金龍不敢接口,某些事情上面,壓寨夫人比寨主更有威嚴。
  張見賢起身,簡單擦拭了歡愛後的痕跡,穿好長褲,把襯衫扣子扣好,從辦公桌裡找了梳子梳整頭髮,又是俊美絕倫的大帥哥一枚,而且是風度翩翩氣質高雅的那種。
  「不可以,小賢賢現在不可以出去!」金龍大吼。
  「為什麼?」張見賢問。
  金龍看看張見賢的裝扮,剛才他的蠻力把襯衫最上頭的兩顆扣子給扯掉了,現在小賢賢的衣領大敞,露出裡頭大半邊白嫩嫩的胸膛,媚艷風騷啊這是……
  自己這邊廂看了都會流口水,更別提夜店裡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尋芳獵艷的人更是多不勝數,一旦小賢賢這樣的極品出現眼前,那不等於把一隻羊放在一群狼當中?
  「不許去就是不許去!」耍賴。
  張見賢哼一聲:「我弟還在上頭,你自己弄好了再出去……跟你說過多少次,出門至少穿雙休閒鞋,不要一雙拖鞋就給我走遍天下……」金龍還想開口阻止,可是想到了什麼,噤口了。
  張見賢也不理會他,走出經理室,順手關上門,金龍立刻撥電話。
  「喂,偉仔,我交待你的事辦了沒?快住手,別打了,那個人是小賢賢的弟弟……你沒聽錯,是他親弟弟,你快放了人,小賢已經過去了,別給他看到你揍人……」
  之後,張見賢有沒有救出自己弟弟、偉仔是否及時逃離了犯罪現場、雲躍會首領有沒有被壓寨夫人給罵到狗血淋頭,順便罰他三個月不准愛愛,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囉。
  —全書完—
  《愛情事件簿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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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應眾多讀者的要求,作者為滿足讀者的意猶未盡,特別將「愛情發現中」的笨龍及小賢賢開劈另一個新系列,希望大家喜歡哦!
飄浪。JT 是我和涵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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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螃蟹英雄救美, 獲得現金21Ds幣.


哈哈 ~好可愛的笨龍唷~
好有趣的一對..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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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eries... sweet sweet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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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甜蜜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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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ads love se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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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賢賢真的好有氣勢耶
不過還是被金龍吃乾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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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龍都被小賢吃死死的
老大要換人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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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甜的文啊
小賢賢好有氣勢XDDDDDD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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