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那一年，我遭遇生命里第一只也是唯一一只蝴蝶。
他在洒进阳光的落地窗前饶有兴致地往外看，然后回头唤我：“月君。”锁链轻轻抖动。
我走过去，微笑着环着他。“龙崎，我爱你。”
“月君，这话你说过十遍了。”
“是么……那你爱我吗？”
“这话你也问过七遍了——可我还是拒绝回答。”
我默然。把他环得更紧。
晚上的缠绵。身体纠结，可我感觉不到他的灵魂。
于是我无助地要他。我无助地想要触及他身体里面隐藏的灵魂。
那绝望的激情如同末日。
记得是他先说爱我。
但天知道他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而我只知道。
我自那以后。
便沦陷在这场爱情里。
沉沦到万劫不复。
他说过他很寂寞。很空虚。破了那么多案件，却没有一点成就感。
我想我能够理解他。
因为我得过那么多第一，却同样毫无感觉。
可我也许亦不理解他。
“我和你是不同的。”他说。
他说完了便笑。
——他只会在感情上不断打击我。
莫名想起小时候捉蝴蝶。我极少的游戏之一。
迷恋蝴蝶华丽眩目的翅膀。捉回家里，却不出一天就死去。
无疾而终的生命。
又想起电视上看的记录片。
迁徙的蝴蝶在大峡谷中休息。饱食花蜜和露水后，又动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最后消失得彻底，只留一地细小粉末。
消失后的空寂。
——没来由地认为，龙崎就是一只蝴蝶。
…………
……那么，我是什么？
终于接触到笔记。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晚上把他在怀里抱得更紧。可是越紧，心越疼。
我泪眼朦胧地低头看他。看着怀里这个我曾经做梦都想杀的人。
但……我现在已经爱上了他。
在不期然之中。在计划之外。
所以……还要杀他吗？
我第一次犹豫。
犹豫到心里钻心剜骨地疼痛。
“月君，我们分手吧。”他第二天醒来第一句话。
我已经失眠一夜，还未反应过来：“嗯？”
“我说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躲开我的眼睛。
“………”我沉默。
“……好吧…………”
好吧好吧好吧好吧…………
对他的话，我一直只能遵从。
他能够让我心甘情愿。
可他不会听到，心疼痛得碎了一地的声音。
而他也将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我终于在这个晚上，作出决定。
我那一天总是反复想一件事。想到晚上，便有了决定。
——也许，龙崎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我不过是他借以对抗内心虚无的工具。
他只是需要一个工具来填充自己的空虚。
只是如此。
这种想法只会让我已经疼得破碎的心，更加支离。
但我无法阻止自己这么想。
这是为什么。
我一遍遍地想，一遍遍地疼。
终于在疼得实在无法忍受时，下了决心。
——杀了龙崎。
龙崎………
杀了你，我就不会再有挂念，不会再有阻碍，不会再有那钻心剜骨的疼痛……
可是，也不会再有真心的笑容，漫溢的甜蜜……
呵，真是矛盾。
对不对。
抱歉，龙崎。
理想，对我来说，永远比感情来得重要。
可是你为什么现在还那么固执呢。
如果你放弃，我或许不会决意杀你。
呵，也不过是“或许”而已呀。
基拉和L，始终都是死对头。
这是宿命。
我逃不脱。
你也一样。
我终于诱使莱姆杀了龙崎。
新世界的最后一个阻碍，终于清除。
在大家找莱姆时，我又去看了他。
龙崎……我抱着孤单地躺在那里的他，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消失在他的黑发里。
这是我们最后一面了。
这真的是永诀。
我闭上眼睛。
任凭心在抱着他时无声地崩溃离析。
………………
…………
……
我还是常常想，龙崎真的很像一直蝴蝶。
在流离的迁徙途中闯进我的峡谷。
停留一阵后，又扇动翅膀离去。
那表面的坚定，其实是巨大的无情。
蝴蝶永远不会顾及峡谷的心意。
最后都只留下空寂。
而我怎么会让他就这么走。
所以选择在他离开前，把他捕获。
纵使明知会让他死，也毫无悔意。
因为他身上的气息，仿佛小时候捉的蝴蝶的翅膀。
华丽眩目的美丽。
而我对这个至为迷恋。
于是一定要拥有。
如果不能拥有。
那么把它亲手毁灭了也是好的。
至少可以亲眼看着它消失。
这同样等于拥有。
——我是这样的心情。
“阿月啊，别弄电脑了。今天轮到你写笔记了啦。海砂昨天写的手都软了……”客厅传来声音。
“来了，海砂。”我轻声答应着，关了电脑。
起身向客厅走去，我心里忽然闪过一瞬伤感。
抬手看看表，龙崎离开一周年的日子已到。
续：龙崎的心情——
龙崎爱上了一个叫夜神月的人。真心爱。
爱到刻骨铭心。
所以不断地打击他，回避他，想试探他的心意。
——是这样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