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還趴伏在床邊的地上，手却被一根又長又粗的鐵鏈幷著鎖到了一起，鐵鏈的另一頭固定在了墻裏。
稍稍一扯，鐵鏈摩擦聲不絕于耳。
看著這一切，明一還有些茫然。
“醒了？”
門簾被挑開，明林端著個盤子走了進來，臉上似笑非笑，走到面前蹲下，將盤子推在了明一的面前。
“吃吧。”
然後站起了身，朝下看著。
“主子？”
明一跪起了身體，身後的刺痛頓時讓他身體哆嗦了下，但還是看向了明林，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想問本王爲什麽要把你栓在這裏？”
明林眼裏陌生的情緒讓明一有些害怕，下意識的拉扯了下鐵鏈，只覺得手腕被圓環緊緊的箍住，身體行動完全受到了限制。
“本王被自己養的狗咬了一口，又不想馬上把狗給宰了，自然要把它拴住，免得本王再蹈覆轍。”
明一帶著震驚與傷痛的眼神幷沒有讓明林停止，用脚撥拉下地上的盤子，說道：“把東西吃了。”
明一的手被拴住，如果要吃也只能跪趴著用嘴直接去盤子裏舔食，這樣明顯的羞辱讓明一遲疑著。
“你是不是該爲你肚子裏的孩子想想？”
譏諷的話，却是正中明一的死穴。
鐵鏈一陣嘩啦響動，明一伏低了身體，將臉靠近了盤子，閉上眼，伸出了舌頭。
反胃般的噁心，冷漠刻意的羞辱，讓明一根本只想嘔吐，却無法推拒眼前的食物。
孩子。
只要孩子能保住，只要孩子能生下來……
又有什麽不可以忍受。
耗盡一生也不可能得到的感情，却有了感情曾經綻放過留下的血脉。
這也是，自己剩下的，唯一的寄托。
被囚于寢房已經快有四個多月，明一的精神已經漸漸瀕于崩潰，神志也開始時不時的混亂。
沒有衣物蔽體，沒有了爲人的尊嚴，就連吃喝排泄，也都要經過允許。
七個多月的身孕讓明一的肚子隆起得很高，明林便更加暴躁起來。
隨時隨地的發泄欲望，是每天都要上演的事情。被按到在地上，甚至不顧及明一的身孕，擺弄一些奇怪的姿勢。動作凶狠又快速，時間長又頻繁，明一經常全身都痛到哭泣，每次都有小産的恐懼。
明林待在寢房的時間越來越長，即使是剛剛才下早朝，也是匆匆回府。
如今的脚步聲是明一最大的恐懼，聲音一下一下清晰，明一的身體更是一點一點的向後移著，即使知道自己根本無路可退，也要將自己蜷縮在角落裏。
空洞無神的眼睛，如同失了歸所的孩子。
“不要了……唔……不啊…………”
插入的時候，明一還在掙扎，身體擺動的極爲劇烈，明林必須得死死的壓住他的小腿，才能將明一固定。
後穴的濕潤，讓明林不顧一切的衝撞起來。
明一却突然安靜了。
明林知道，明一的神志又開始混亂，這個時候，明一會又哭又笑，哭的時候痛苦萬分渾身顫抖，笑的時候臉上溢滿溫柔。
“念兒乖……”
“爹爹會保護你……”
“念兒別怕……”
“爹爹一定讓你平安無事……”
“有爹爹在……”
“什麽都會過去的……”
“念兒……”
身體明明還在被侵犯，可是仿佛那已不是自己的身體一般，眼睛溫柔的看著自己的肚子。
那樣溫柔的眼神，讓明林更加憤怒。
還沒有一會兒，明一又像陷入了什麽噩夢中，綳緊了身體，滿臉是泪。
“主子！主子……”
臉上的急切，眼裏的惶恐，讓明林幾乎要伸出手去，握住明一，揮散他的夢魘。
“不要……不可以……”
“不……”
“放過我……不要了……二王爺……”
明一的手又開始胡亂揮舞，口齒不清的叫喊著──
“主子！主子……”
“救救我……啊嗚嗚…………”
本已揮出的巴掌却在半空停下，明林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發凉。
還在楞神間，門簾却被挑開。
“弟弟啊你怎麽一下早朝就……”
明成在門口僵住，呆住的時候，明林已經將衣袍披上，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明成往前走了走。
“這是…明一？”
衝擊性的畫面讓明成目瞪口呆，當初讓吳當將明一送回明林府裏，他怎麽也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
那個昂著頭連要被溺死也一聲不吭的男人，那個曾經立于朝堂大膽陳書冷靜淡然的男人，那個在心底痴戀著明林却每日卑微守護的男人……
要如何，與地上這個下體滿是白濁，雙手還被鐵鏈鎖住的男人，聯繫在一起？
明成的目光下移，視綫落在了明一隆起的肚子上。
“他懷了孩子？”
明成的聲音嚴厲了起來，“他懷了孩子你還這樣對他？！”
“那是明信的孽種！！”
明林幾乎是吼了出來，怒視著明成。
“明信？”
明成低聲的重復著，心底漸漸有了些不安。
“你幾個月來天天魂不守舍，就是因爲這個？”
“將明一這樣囚困，你還有沒有一點良知？！”
明成走到了明林的面前，斥道：“還困在你那點仇恨背叛的情節裏，你還是不是那個頂天立地的秦王？！你還是不是我明成的弟弟？！”
“那點仇恨和背叛？”
明林冷笑了一聲，也站了起來，雖然比起明成要矮上了一些，却高昂著頭回敬。
“我十年的感情全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我甚至不小心連這輩子的感情都放了上去，你知不知道？！”
“我是想放過他，可是他不該懷上別人的孩子！！”
明林突然笑了笑，看著明成，說道：“皇兄這麽義正言辭，那你自己呢？”
“每日的鬱鬱寡歡，你是在想誰？你是在爲誰消瘦成了這樣？”
“啪──”的一聲，明林的臉上踱了五個鮮紅的手指印。打出的瞬間，明成已經有些後悔。
可是，手已經收不住了。
明林却沒有發怒，只是突然用手擋住了眼睛，如同孩子一樣開始哭泣。
“我也很難過，心口這裏，總是在痛……”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真的不知道……”
明成的眼睛頓時就酸澀起來，伸出雙手，將明林摟在了懷裏。
第三十二章
“過來。”
明一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了看，挪動身體，爬了幾步，却被鐵鏈困住。明一有些茫然的，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鐵鏈。
遲鈍，而又空洞。
“本王都忘了，你被栓著呢。”
明林起身走到了床邊，把袍子撩開。
明一用牙齒拉開了褻褲，男根彈跳了出來，打在了明一的臉上。明一的手無法移動，正想用嘴含住時，明林却一把握住了自己的男根，在明一的臉上拍打著。
“想要麽？”
“原先本王不上你時，你當時的表情有多失望你知道麽？”
明一的表情却很木然，伸出舌頭，舔了舔，又全部含進了嘴裏。
“唔……”
明林抓住了明一的頭髮，發出呻吟。
“明一，你的頭髮黯淡了好多，也乾枯了不少……”
明林用手指挑著頭髮，一根一根的梳理著。
男根已經完全站立了起來，青筋血管也賁張顯現，明一的嘴被撑開到最大，時不時還被粗長的男根深入到喉嚨。
然後，除了發出一些幹嘔聲，明一幷沒有什麽其他的反應。
“王爺，人帶來了。”
王福的聲音從簾外傳了進來，明一却似乎沒有任何反應，繼續吞吐著眼前的男根。
“嗯，讓他進來。”
門簾被輕輕挑起，走進來的竟是春風小樓的青雨。
青雨身材高大，却青澀單純，有一副好嗓子。平日裏坐于小樓高臺，引衆達官貴族一擲千金，方才不情不願的低唱一曲。
青雨不過十七八歲，正值芳華，雖是順子，却長得一副好眉目，生得一副冷然傲骨。無論是誰，不陪酒，不見客，更不會有什麽床上的生意。
但是，却在十五歲時，自願讓明林開苞寵信，從此心心念念也只有五王爺一人而已。
明林自也是喜歡他，尤其是那一副好嗓子。
青雨低垂眉目，看見明林腿間的人，却只是稍稍撇過一眼，幷不多問。
“王爺，您都很久沒有找青雨了，青雨還以爲您都把青雨給忘了呢！”
語氣哀怨婉轉，却甚是合了現在明林的心思。用脚踢在明一的胸口，斥道：“滾開！”
明一又重新蜷縮到了墻角邊。
明林一把將青雨按在了床上，撕開了薄紗青衣，分開了青雨的雙腿，便將自己的男根插了進去。
“啊……王爺……”
“果然……”
明林滿意的親了親青雨，說道：“來之前就做了準備對不對，真乖！”
濕潤的後穴很快發出了滋滋的水聲，青雨的呻吟也越來越無法控制，在明林的挺進抽送中，不斷的尖叫著。
明林却幷沒有看上去的那麽專注和沈醉，眼睛，不受控制的去看墻角的那個人。
明一却只是將自己的身體蜷縮的更加厲害，整個人都貼在了墻上，手輕輕的撫著自己的隆起的肚子。
臉上，不知道是痛苦，還是茫然。
“明一，睜開眼！”
明一的身體顫了顫，却閉著眼睛搖了搖頭，將雙腿更往裏收了收。
“給本王看著！不然……”
“讓青雨去試試你那個洞穴如何？”
明一睜開的眼睛，含著泪，却找不到焦距。
眼睛一下也沒有眨動，用自己的眼睛看著，像是要刻進大腦，刺入心臟。
直到失去了知覺。
“阿一！阿一！！”
被好像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吵醒，明一睜開眼，還是熟悉的地方，呆呆的望著死死抓住自己胳膊的男人。
天還只是濛濛亮，看不太清男人的臉龐，却爲男人焦急痛苦的聲音感到疑惑。
“怎麽會這樣……阿一！”
“阿一，我是喬川啊！”
“喬川……”
明一重復了遍，却還是茫然。
“我走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爲什麽現在會變成這樣？！”
喬川痛苦的將明一抱在了懷裏，“我真該死，我根本就不應該離開你！”
“短短幾個月，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情……”
“我……”
“你是…喬川？”
“是我！阿一你想起來了麽？你的侍衛把劍架在我的脖子上，但你却放了我！後來我還給你做了衣服，我們還一起去買布，一起排演舞蹈，我還給你做了最美的紅紗衣……”
喬川哭著將雙臂摟得更緊。
“你…快走，還半個時辰主子就要下早朝回來了……”
明一掙扎著想要推開，喬川却猛地說道：“是明林對不對？！”
“那個混蛋！畜生！我不殺了他我就不是蟬翼一劍的喬川！！”
喬川站起了身，從腰帶處抽出了軟體，舉過明一的頭頂，作勢揮下。
“不要！不要殺死我的孩子！”
明一頓時弓起了背，將肚子掩蓋在了身體和四肢下，好像這樣就可以保護住自己的孩子。
劍還是揮下，鐵鏈却被一劍斷開，束縛住明一的鐵鏈頓成幾段，散落在了地上。
喬川跪了下來，摩挲著明一手腕上的傷口，將明一的頭貼在了自己的胸口，柔聲的安慰著──
“別怕，別怕……”
“阿一，我會保護你，從此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傷害……”
喬川的手輕輕的摸上了明一隆起的肚子，“叛亂的事我從明…大概都知道了一些，沒有人可以責怪你……”
撫摸，讓明一的情緒安定了很多，靠在喬川的懷裏，慢慢閉上了眼睛。
“孩子…是主子的……”
以爲明一已經睡著的喬川，却突然聽到了令他震驚的話。
第三十三章
明一像是急切的想要說話，想要把深深藏在心底的話說與人聽，好像終于可以放肆的宣泄，辯駁自己的清白。
“阿一你……”
“我知道，我曾經被二王爺侵犯强迫是主子心底永遠的疙瘩……”
“我反抗過，傾盡所有的反抗，可是，我真的不是二王爺的對手。”
明一將頭埋得更深，喬川更加的用力摟緊，靜靜的傾聽。
“暗門的所有人都是二王爺教出來的，我十五歲就上了二王爺的床，這是怎麽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可是，孩子，是主子的……”
“二王爺有不育的隱疾，我…不可能懷上他的孩子。”
“你爲什麽不告訴明林？！”喬川瞪大了眼睛，“你告訴了他或許他就不會這樣折磨你！”
“怎麽可能告訴呢……”
“主子的心思我最瞭解了，如果主子知道是他的孩子，他一定會從我這裏奪走！”
“我什麽也沒有了，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
喬川吻了吻明一的發，輕輕的拍著他的背。
“如果主子認爲是二王爺的，主子即使再痛恨也不會忍心殺了這個孩子。”
“當身孕被主子發現的刹那，我就已經做了這樣的决定。”
“阿一，我要帶你走。”
“……是該走了。”
以爲會追隨他終老，如今，却沒有了資格。
我也會疲倦，也會心傷。
不顧一切也要留在他的身邊，却不知，給彼此徒留傷害。
雲終會消散，太陽也終會落下……
雨，却從來沒有停止。
喬川將外衣裹住明一，懷抱著出了寢房，飛身上了屋頂，悄無聲息。
當日，都城大亂。
都城禁軍出動了上萬人，都城所有的旅店商鋪住家全部都被一家一家搜查。四方城門也全部關上，不允許任何進出。
通緝的畫像被貼到了各處，但任何有關的消息却被完全封鎖。
一連七天，整個都城都陷于人心惶惶中，都城也被圍得像個鐵桶，任只鳥也無法逃脫。
可是，到了第八天，搜尋仍在繼續。
“阿一，好些了麽？”
喬川端著藥坐在了床頭，看明一想要坐起身，趕緊拿墊子給明一靠著，一手扶著坐了起來。
“我還沒有那麽脆弱……”
明一有些無奈，這一連幾天都在被喬川當做玻璃做的裝飾品，好像碰一碰就會碎掉。
“你是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多糟糕！”
“如果不是那些凝脂丸，別說孩子，你都已經沒命了！”
說著，又將被子往上拉到明一的肩部，放下碗，又要去找衣服。
“喬川！”
明一抓住喬川的手，却被喬川輕輕放進了被子。站起身，拿了一件狐裘的大衣，掖在了明一脖子的周圍。
“屋裏冷不冷？”
房間不是很大，却儒雅大方，床是鏤空雕琢，桌椅也是做的道骨仙風，窗臺擺著幾盆冬梅，傲然挺立。
東面的墻壁被打出了個隔間，三盆炭火架在了裏面，火也升的很高，發出“滋滋”的聲音。
明一搖搖頭，說道：“其實都有些熱了。”
“出出汗也是有好處，來，把藥喝了。”
喬川舉勺在嘴邊吹了吹，遞送到明一的嘴邊，然後用溫柔的眼神看著。
幾天下來，每次都想自己喝藥的明一沒有一次如願。如今，也只得隨了喬川，乖乖張嘴，含下。
“藥有點苦，待會給你拿些糕點和蜜糖來。”
喬川又舀了一勺，小心在嘴邊吹凉，喂進了明一的嘴裏。
一天五次的藥，喬川沒有一次中斷甚至沒有一次錯過了時辰，即使是在半夜，也要準時拍醒明一，將剛剛煎好的藥喂下。
“喬川，你這樣對我，我實在是受之有愧。”
明一的眼裏是疲倦的愧意，却讓喬川更加心疼，“阿一你總是拒絕別人的好意！我們是朋友，江湖兒女江湖報，何言愧何言謝？”
喬川的手伸進被子，握住了明一的手腕，說道：“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我再想辦法幫你把經脉續上……”
“以後遠離這是非地，你我瀟灑仗劍走江湖如何？”
一瞬間，明一的眼裏迸出驚人的光彩，然而僅僅只是一瞬，瞳眸重又恢復黯淡。
“江湖只是兒時的夢想，如今，”明一自嘲的苦笑，“你看我這樣如何還有夢想？”
“阿一！”
喬川似是有些生氣，明一却又開口道：“你還記得當時主子生日宴慶上，你彈的古琴我縱劍舞蹈時唱的那首歌麽？”
“自是記得。”
“喬川你再唱一遍給我聽，可以嗎？”
喬川楞了楞，點頭道：“好，你等等。”
過了一會，喬川抱了一把古琴進來，放于桌上，撩襟坐下。中指輕勾琴弦，麽指撥彈，食指快速抖動，蒼勁琴聲頓時劃破空氣。
江湖，恩怨，劍刀，
英雄孤膽相照。
也曾想，
縱馬夕陽道，
快手一劍生也逍遙死也笑。
激昂琴樂突轉哀傷，手指速度放緩，却用食指按壓琴弦，頓覺悲老。
破長空，走一遭，是什麽，
蒼天捉弄。
哭笑憑泪流，
身不由己，心有他人。
醒來不過一場夢，
江湖仍在痴痴笑笑。
舉杯倒酒，
蒼老一笑，
愛恨情仇，
都不要。
尾音餘顫，似是不絕于耳。
喬川再次去看明一時，那個堅强孤傲的男人却已是捂住了雙眼，泪水悄無聲息的從指縫間流下。
第三十四章
喬川站起身時，心中已有些了然。
當初，舞劍高歌的他，或許就已經早已明白了自己的歸宿。那場酣暢淋漓的表演，不過是他最後綻放的生命。
年輕時候“也曾想，縱馬夕陽道”，却不想“身不由己，心有他人”，以後……
以後。
“愛恨情仇，都不要……”
喬川低低的輕喃，伸手抱住了明一。
“謝謝。”
隱約聽見外面有些嘈雜聲，這幾天從未有一天停止，明一有些擔心的問道：“我們現在是在哪里？”
“自是都城。”
喬川的表情很是放鬆，似乎根本不擔心搜查的士兵會找上這裏。
“小隱隱于野,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如今我們在都城之內，天子脚下，沒有人會比我們更安全。”
“這裏是京畿別院，那些人是不敢進來的。等阿一你養好了身體，孩子也生下來了，我們再南下另覓他所。”
“京畿別院？！”
也算是久在官場的明一自是知道京畿別院的意義，那是明氏先祖賜下的私宅，連皇帝都無權擅自干涉。
明一有些震驚的看向喬川，却不多問。
“聰明如你，現在定是認爲我疑點重重吧？”
笑著，却將手伸向耳邊，一張面皮從喬川的臉上被完整的撕了下來，面皮下，是一副萬花睹之都要黯淡自愧的絕色容貌。
明一已經從震驚錯愕中平靜，喬川的臉上却帶著愧疚擔心，握住了明一的手，說道：“一直都沒有以真容相見，阿一你千萬不要怪我。”
明一笑了笑，“臉不過就是張面皮，如同喬川你撕下的那張一樣，我又如何會因此計較。”
或許是皮膚許久沒有呼吸空氣的緣故，喬川的臉上蒼白沒有半點血色。喬川揉了揉臉，有些嫌弃的說道：“這張臉太招搖了，有的時候真恨自己長了張這樣的臉！”
儘管還有很多疑問堵在明一的心裏，但是看著喬川的無法自掩的真誠和多日的溫柔，似乎連疲累已久的心口也溫暖了許多。
“來，阿一，我先給你上藥，然後按摩。”
一句話，讓向來面薄的明一，再次紅了面頰。
“我還是自己來吧，我已經沒有大礙了。”
“阿一，都七天了你還沒有適應啊，”喬川笑著將明一翻過了身，說道：“阿一你就把我當做完全不認識的醫者，放下你那些羞耻心吧！”
“再說，阿一身上每一個地方我都已經看過了啊……”
明一緋紅了臉，跪趴在了床上，喬川多拿了幾個枕頭墊在明一的手肘和膝蓋旁，好讓那腹墜感不至于難受。
喬川在床邊又生起兩個火盆，將四周照的通亮。褪下明一的褲子，將臀稍稍分開，仔細的查看穴口的愈合狀况。
“已經好多了呢，阿一！”
“嗯……”
明一將臉埋在了手臂裏，模糊的應了一聲。
細長的手指沾了藥膏，探進了明一的後穴，頓覺冰凉。手指微微翻攪好讓腸壁全部能够沾抹上藥，而後，緩緩退出。
後庭的粘膩讓明一有些不適，任由喬川將自己翻了過來，平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却全部被展開。
“阿一，要是冷我再生些火來。”
“不會。”
“那就好，千萬別跟我客氣。”
喬川將內力注向雙手，從明一的脚底穴位開始按揉。
麽指按在涌泉，再往上壓住裏內庭，接著是脚背的太沖和臨泣，頓時熱流便竄上了明一的四肢，通體開始舒暢。
“喬川，別每天都給我送內力入穴，這樣你也會吃不消的，何况雖然武功盡廢，內力却還在，稍稍修養就好。”
喬川的手已經從脚底移到了大腿，一點一點的拍打著。
“如果想要你們父子都平安，就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喬川全身用力，已是冒出了些汗，手却絲毫不停，“阿一你十之八九要早産，如果現在再不好好修養，到時恐怕連我也不敢確保萬無一失。”
空氣的溫度漸漸升高，却像沒有流動的死水，不再有一絲聲音。
“阿一，你雖長我幾歲，但是我希望…你能依靠我。”
在藥的作用下，明一漸漸的睡了過去，喬川將手覆在了明一的額上，輕輕的來回撫摸。
而後，重新又戴上了面皮，緩緩站起身，摸了摸腰帶裏纏住的軟劍。
轉身而去。
喬川踏進五王府的時候，府內仍是亂成一團。
主廳內，明林正指著幾個侍衛的鼻子怒駡，而明成也正好在場，一聲不吭的坐在一旁。
“喬川？！”
明成一眼便看見了喬川，猛地站起，然而喬川則好像完全沒有看見他一樣，徑自沾到了明林的面前。
“你是什麽人？別來給本王搗亂！來人，給本王轟出去！”
沖上來的侍衛，却被喬川側身一拽，扔在了一旁。
明林這才認真打量了下眼前的男人，“你是…給明一做衣服的那個喬川？”
“王爺好記性！”
喬川冷冷一笑，道：“王爺在找阿一？”
“阿一？”
像被踩著尾巴一樣的明一幾乎要跳起來，“憑你也敢這麽叫他？！”
“爲什麽不呢？”
“我沒資格，難道你這個把阿一像狗一樣鎖起來的人就有資格？”
喬川的話讓明林瞪圓了眼睛，似乎臉都有些扭曲了，手幾乎本能的握在了腰間的劍上。
“是你！”
“是你帶走了明一！”
明林的怒氣讓四周的奴僕逃一樣的退了出去，明成也站了起來，要去拉住喬川，却被喬川一把推到了一旁。
“怎麽，你這個好哥哥又心疼你的寶貝弟弟了？”
喬川的笑容不帶一點暖意，刺得明成渾身冰凉，動了動嘴，却不再開口。
“真相，想知道麽？”
第三十五章
“明一肚子裏的孩子……”
“是你的，五王爺明林。”
明林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嘴唇微微的顫抖，眼睛瞬間的失神，忽又露出凶狠。
“不可能！”
“不可能？”
喬川譏諷一樣的笑，讓明林更加無措起來。
“本王只寵幸了他一次，而他那八日裏都和明信在一起！”
“本王問過他孩子是不是明信的，他沒有否認！”
像是在回憶什麽痛苦的事情，明林的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阿一沒有否認你就相信了是麽？”
喬川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明林，“事到如今，阿一重得自由，以後，你也不會有機會見到他還有你的孩子……”
“這全部，都是你…活該！！”
“枉費阿一說他最瞭解你，你却一點也不瞭解他。”
喬川看了看明成，說道：“你不相信我的話，那讓你的哥哥告訴你。”
明林幾乎是僵硬著轉過頭，明成咬了咬嘴唇，開口道：“上次到你那看到明一，又聽你那麽說了，便覺得有些蹊蹺，所以派人去查了一下……”
“明信被流放，二王府的太醫院也被解散，朕找到那個太醫時已經花了一些時間。”
“還在猶豫是否告訴你時，已經傳來明一失踪的消息。”
“皇兄…你在猶豫什麽……他、他說的不是真的對吧！”
明林乞求一樣的眼神讓明成別過臉去，喬川却開了口──
“猶豫什麽？”
“自然是爲了護著你這個弟弟！怕你接受不了事實真相！怕你知道了真相後痛心內疚！”
“皇兄……”
“是，喬川說的…都是事實……”
“太醫說明信有不育的隱疾，這也是他至今未有子嗣的原因。”
明林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一樣，向後退著，却一下撞在了身後的椅子上，這才讓他回了些神。
“他爲什麽要這麽做……”
“他爲什麽不告訴我！？”
“阿一是要讓自己對你産生恨，恨你一輩子！”
“讓你背負著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罪孽直到終老，一輩子也得不到解脫！”
“住口！”
明成一把將明林護在了懷裏，“你休要危言聳聽！明一天性善良，他絕對不會這麽想！”
喬川却死死盯著明林，手却往自己腰間摸去，輕輕一帶，竟將軟劍抽了出來。
薄如蟬翼的劍身閃著攝人的光芒，柔韌的劍身前端還在不停的左右顫擺著，喬川握住劍柄，指向明林。
“喬川！”
“你讓開！”
明成擋在了明林的前面，“你收回劍！明林根本就不是你的對手！”
“你也太小看你弟弟了吧！”
“他印堂發亮，內力綿長，武功根本就不在我之下！”
“我說的沒錯吧，五王爺？”
喬川却死死盯著明林，手却往自己腰間摸去，輕輕一帶，竟將軟劍抽了出來。
薄如蟬翼的劍身閃著攝人的光芒，柔韌的劍身前端還在不停的左右顫擺著，喬川握住劍柄，指向明林。
“喬川！”
“你讓開！”
明成擋在了明林的前面，“你收回劍！明林根本就不是你的對手！”
“你也太小看你弟弟了吧！”
“他印堂發亮，內力綿長，武功根本就不在我之下！”
“我說的沒錯吧，五王爺？”
明林推開了明成，抽出了腰間的劍。然而明林的身體松垮無力，氣息不均，眼神渙散，幷沒有任何一點鬥志。
“你…是天下第一劍的那個蟬翼一劍？”
“五王爺好見識！今日就讓喬某領教領教你的功夫吧？”
“喬某的劍不長眼睛，王爺輸了的話就只有一個‘死’字；不過要是王爺贏了的話，喬某可以告訴你阿一的去向。”
喬川的話剛落，明林的劍就刺了過來，直取要害。
明林招招逼人，咄咄之氣順著劍尖快如閃電，這本不是明林的劍風，明林却好似控制不住自己的劍，劍劍如取性命。
喬川却不緊不慢，乘勢而擋，乘虛而入。明林的劍直擊眉心，喬川却在即將刺到的一刹那騰空而起，躍向明林的身後。空中脚步急轉，速度駭人。
待到明林揮劍去擋時，蟬翼竟然直接逼著明林的心口而去。
頂尖高手過招，即使是氣息稍滯即可决定勝敗，何况如今早已分寸大亂的明林。
兩人本在伯仲之間，如今，却像是被喬川戲耍。
喬川絲毫不留情不猶豫，劍速極快，直取明林心口。
明成却飛身而入，竟用自己的身體去擋。大驚之下的喬川只得收勢偏劍，極快的劍氣擦著明成的身體而過，然後深深的插入到明林的肩胛出。
喬川毫不手軟的猛地將劍抽出，鮮紅的血一下噴濺了出來。
明林捂著傷口，身體搖晃却用劍撑在了地上，眼睛却不甘的看向喬川。
轉了身，喬川拿出手巾將劍上的血拭去，重新纏回了腰間。
“告訴我…咳咳……”
明林竟然掙脫了明成，踉蹌著走了幾步，抓住喬川的手臂，剛開口却猛地吐出血來。
“明一他究竟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明林越是氣急，血在體內流動的速度就越快，內息更是大亂。
“我勸你，在我沒有改變注意前，放開我。”
明成一把扯過明林，封了他全身幾處大穴，止住血，死死的拉住了明林。
喬川回過頭，不知道眼睛裏是憐憫還是暢快，說道──
“五王爺，叛變的來龍去脉…是阿一親口告訴你的麽？”
“如果不是，那也請您好好想想……說不定又有了新的發現。”
不再去看，提氣躍出了王府。
第三十六章
比往年都要長的寒冬終于過去，長達四、五個月的冬日似乎把春天也擠走了，褪下寒衣，似乎日子直接跳到了夏秋之日。
在喬川精心的調養下，明一的臉色漸漸紅潤，身體也恢復了很多，懷胎已經九個月，一切安好。
在明一的强烈要求下，喬川也總算是答應了明一讓他平日裏可以在院子裏多多走動。
寶藍色的寬大衣袍將明一襯托的柔和起來，即使挺著肚子，也沒有任何的違和感。明一沿著院子走了幾圈，脚步有些放緩，手撑在了腰後。
“阿一，怎麽了，是不是累了？”
一直跟在身後寸步不離的喬川神色慌張，害怕明一再出任何一點狀况。
“還好，”明一無奈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說道：“我已經被養的這麽嬌貴了，這才稍稍走了幾圈，腰就有些酸了。”
喬川趕忙扶住了明一，手在明一的腰腹上輕輕揉按，“那去坐坐吧？”
“我還要再走幾圈，別擔心。”
“原先有口飯吃即使再不願吃也要强忍著吃下去，現在，嘴也被你養刁了，身體更是。”
“那阿一是說我的錯咯？”
喬川笑著貼上去，不動聲色的托住明一的腰。
“小家夥經常踢我，腹部也漸漸感到了沈墜，如今我們父子平安，真的謝謝你。”
靜謐的別院，溫馨祥和。
兩個人相持而行，惹得雲上灑下的光亮也在兩人四周駐足、停留。
産期來的很突然。
明一是在熟睡中被痛醒，一直緊緊握著明一手的喬川也被驚醒。
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况，兩個人都在一瞬間楞了神。喬川最先鎮定下來，把了把明一的脉，說道：“別慌，情况很正常。”
疼痛讓明一緊緊皺著眉，却不呼痛，看著喬川，堅定的點了點頭。
“嗯！我就知道阿一是最棒的！”
喬川替明一捋了捋頭髮，“陣痛還需要一段時間，我先去準備一些東西，馬上就回來。”
“你去吧。”
從來沒有承受過的疼痛排山倒海般席捲了身體，肚子像是要炸裂了一般。
明一不得不死死抓緊了床單。
望瞭望房間，空曠的只剩一人。
明一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孤單。一個人的溫度，即使在這樣的季節裏，竟也是如此的寒冷。
“阿一！”
明一眼中的脆弱讓剛剛跨進門的喬川心驚，幾乎是跑著過去抓住了明一的手，“阿一，別擔心！”
“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自己，還有念兒！”
“念兒……”
“是！”
喬川將明一的身體墊高了些，雙手微微施力，沿著胎位揉按著明一的肚子。
“念兒現在正要出來，你要堅持住，你也想看見念兒對不對？”
“喬川！”
明一突然抓住了喬川的手，眼裏竟浮出些絕望般的哀求。
“如果念兒不能生下來，也不要讓我活著。”
幾乎是在一瞬間，憤怒席捲了喬川，手已經揚了起來，竟想就這樣抽過去。
手在半空中停下，握成了拳，拳裏的指甲陷入肉裏，恨得喬川連眼裏都快冒出血來。
抓住了明一的雙肩，“你的心裏就只有念兒麽？！”
“那我呢？！我呢？！”
“這麽多日子來，我的關心是假，我的情意是假，我的心都是假的麽？！”
喬川將明一抱在了懷裏，聲音哽咽起來。
“你死了，我要怎麽辦？”
“我欠你的，都還沒有還……”
阿一，你果然已經把我忘了。
“啊啊……”
陣痛的强度越來越大，間歇也越來越短，縱使是明一，也忍不住呻吟出來。
喬川趕緊將明一的衣服脫下，將明一的屁股墊高，然後加快了按摩的速度。
“阿一，有沒有感覺到肚子有一種脹脹的感覺？”
“唔……有……”
“很脹……是、是念兒要出來了麽……”
“就快了，你要堅持住！保持住清醒！”
喬川將明一的雙腿綁在了床兩側的木柱上，大大的分開，直到那個清晰的看到穴口爲止。
“喬、喬川……”
“怎麽了，阿一？”
喬川急忙從明一的腿間起身，握住了明一的手，“是很痛嗎？”
“是……好疼……”
“真的好疼……”
疼痛已經讓明一的雙眼蒙上了水色，身體也在顫抖著。
“阿一，用盡你的全力！我也是！念兒也在努力！”
當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嘴裏甜甜的，身上也清爽乾淨，外面的天也已經大亮。
就好像，做了一場夢。
“阿一！”
“喬川……我……”
明一掙扎要做起來，却被喬川按了回去，“剛剛生産完，你身子太弱了，現在沒有我的允許絕對不許動一下！”
喬川眨了眨眼睛，“連要去茅厠也要經過我同意！”
“你！”
蒼白的臉上，頓時染上一抹紅暈。
“阿一，你真的很美……”
喬川情不自禁的將手撫摸上了明一的臉，明一有些尷尬的僵住。有些自知失言的喬川把手收了回來，笑道：“嘿嘿，忍不住啦，阿一實在太誘人了！”
一聲啼哭却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却也一下讓明一清醒了過來。
“念兒！”
第三十七章
“這個小家夥太能折騰了！”
孩子被包裹在了塊紅色的絲綉棉布裏，喬川小心的抱到了明一的懷中，嘴上雖是抱怨，臉上却是掩不住的喜歡。
“哭得比雷響，還一下尿到了我臉上！”
“是男孩？”
“是啊！絕對是個不善的主兒！”
明一有些笨拙的懷抱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傷到孩子。
紅布裏的孩子只露出個臉，眼睛也沒有睜開，還有巴掌大的小臉上似乎眉毛眼睛鼻子都擠在了一起，只有那嚎啕大哭的嘴巴長得最大。
到了明一的懷抱裏，哭聲幷沒有减弱，手甚至還伸了出來，張牙舞爪的揮舞起來。
明一有些慌亂，求助般的看向喬川，喬川連連擺手。
“我雖通醫術，但是我不會帶孩子啊，更聽不懂他說什麽……”
像是煩惱般的皺了皺眉頭，明一左右搖晃著手臂，問道：“念兒是不是餓了？”
“剛煮了羊羔乳給他喝，他還吐了我一身！”
“那是不是要尿了？”
“他剛剛尿了我一身！”
“那怎麽辦……”
明一左右搖著，哭聲却一點也不减。孩子兩手亂揮，明一抓住那小小的手要放到棉布裏，却被那軟軟的蜷在一起的小手顫著不肯放開。
小小的身體也掙扎起來，當茫然中的明一最後將自己的一根手指放到了孩子的嘴裏時，那哭聲終于减弱了下來，臉上也放鬆下來，像是含著什麽美味的糖果。
完全楞住的喬川，肩膀一下松垮下來，無奈的攤手，“真是要了命了！”
“這小東西以後長大了絕對是個小色胚子！”
孩子“吧唧吧唧”的咬著，幸虧沒有牙齒，只是口水不停的留出來。喬川在一旁不停的用手巾擦著，明一也輕聲的哄著，畢竟只是個剛出生的孩子，很快，又睡了過去。
“阿一，給我吧，你也趕緊躺下來。”
明一有些戀戀不捨，眼裏的柔情像是要把孩子融化一樣。遞給了喬川，放在了屋子裏的一個搖床上。
“我把搖床放在你的身邊，你隨時都可以看見念兒。”
“謝謝。”
“謝什麽，”喬川扶著明一躺了下來，“這下心頭的石頭也放下來了，就好好的修養些日子，知道麽？”
“嗯……”
明一側過了頭，看著搖床，突然嘆了口氣，“我真的希望念兒不要長得像我……”
“如果他能繼承他父王的血，他就不會是個順子，以後他的日子……”
“阿一！”
“念兒會是個好孩子的，你放心。”
喬川將明一散在前面的發攏到了耳後，說道：“他會繼承你的善良，這就足够了。以後時間還長，我們好好教導他。”
“睡吧，什麽也別想了……”
一連一個多月，明林都被留在了皇宮過夜。
自打喬川那日去了王府之後，明林就再也無法入睡。只要待在那個曾經鎖過明一的房間，噩夢就從來沒有間斷，以至于再也不敢合上雙眼。
被明成强迫住在了皇宮，不曾開牙建府時，明林也曾經在皇宮裏有一個別殿。派人打掃了打掃，住了進去，看著別殿熟悉的一切，却又想起曾經在這裏練功、戲耍的日子。
那些日子裏，有自己，也有他。
只要閉上眼，就能發現，原來自己的記憶裏，全部都有他的身影。
無法擦掉，無法割去。
那個名字，那個人，早就刻進了靈魂。
從來都無法擺脫。
“還是找不到！找不到！”
明成進來的時候，明林還是在泄憤一般揮劍亂砍，眼裏是重重的疲憊。
“皇兄，你來了……”
頽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劍也被隨手往桌上一扔，這上古軒轅寶劍如今也如同他的主人一樣，黯淡無光。
“明一…還是沒有找到嗎？”
“沒有…無論是都城或者是可能逃去的地方都派了人，但是，像大海撈針一樣……”
“明一肯定恨我了！他在躲著我！”
“他在躲著我……”
明成在明林的面前蹲了下來，“明林，你是個男人，你必須要爲你的行爲負責。”
“當初那樣對待明一的時候，你爲什麽不想想後果呢？”
“我……”
明林伸出自己的雙手，放在眼前，死死盯著手心，眼裏露出悔恨。
“當初你輕易下了結論，如今，你只有忍耐，然後傾盡一切去努力，努力把自己的妻兒找回來。”
“妻兒……”
“是！明一是你的結髮妻子是你的王妃是你唯一傾盡所愛的人，不是嗎？”
“是……”
明林地下了頭，臉上露出些惶恐而羞澀的笑。
“我也有錯，當初以爲放了明一，讓他回到你的身邊，你們就可以重新開始……”
“却沒有想到你已經陷得這麽深了。”
明成拍了拍明林的腿，“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我知道你也背負了很多，叛變的事情我不在乎，你也不要讓你的國、你的家族成了你的負擔。”
“皇位沒有了沒有關係，國家沒有了我們還可以再建，但是，你不開心哥哥却會痛苦。”
“哥、哥哥……”
“是不是連叛亂的事情我都錯怪了他？”
“哥哥，我現在好害怕……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眼泪落在了明成的手上，冰凉好似刺骨，要伸手去抹，却怎麽也止不住。
“叛亂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第三十八章
盡自己的所有，傾盡自己的一切去努力，找回自己的妻兒。
除了將更多的兵士派了出去，明林開始每日帶著侍衛在都城挨家挨戶的尋找著明一。
對待百姓，明林從來都不是驕縱跋扈的人。禮貌的去拍門，經過允許才進去，也不會進去搜查，只是每家每戶的站在門口或者院子裏喊話。
然後站在原地靜靜的等待，儘管每次都沒有回應，但還是禮貌的告辭。
一連幾天，連十衛都已經看不下去，但明林却不放弃。
雖然心裏還存著希望，眼裏却已經露出絕望。
“王爺，今天就到這裏吧。”
“前面是什麽地方？”
明林喝了口水，含了點潤喉的草藥，馬鞭却絲毫不停。
“前面已經快到都城的界碑了，那裏只有幾個商賈大戶的別莊和京畿別院。”
“京畿別院？”
“是。”
“那裏是父皇當年賜給長公主的吧……”
“是，已經荒廢很久了。”
“走，去看看。”
明一的身體已經沒有了大礙，喬川也不再每天守在一旁。
明一將包袱系好，將所有的地方都整理乾淨，走到書桌前，研墨、攤開紙、提起筆，却久久無法落下。
黑色的墨汁滴在了紙上，很快暈開。
明一看了看還在熟睡的孩子，咬了咬牙，終是將筆落下。
筆尖，帶著些顫抖。
喬川，
離開是我很早就已經决定的事情，如今不告而別，實是不忍當面辭別。
你我相識偶然，却得你易助良多。
明一雖有親人，却相見甚少。多日以來，早已將你視爲至親。從你那裏，我竟嘗到不曾嘗過的溫暖。
明一此生，足矣。
明一叛主背國，罪孽深重。如不是念兒的突然來到，早已了斷此生。
今後種種，請讓明一獨自承擔。只是想及念兒要與我一同受苦，便心痛如絞。
請原諒明一的放肆。
種因必嘗果，明一只能用餘生的貧苦來贖罪。
江湖兒女江湖笑，明一雖不能生在江湖，活在江湖，却想埋身于江湖。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明一的江湖，沒有愛恨情仇，只有念兒，只有你。
明一不信來生，却想許下諾言──
如有來生，願傾心以報。
勿念。
明一
當筆艱難放下時，別院之外却傳來了敲擊門環的聲音。
“有人嗎？”
“請問有人嗎？”
是小四的聲音！
十衛與明一相交甚好，聲音根本無須辨認，如今的突然來到讓明一一下楞住。
不敢發出任何聲響，院外却突然傳來了更讓明一驚怕的聲音──
“有人在嗎？”
“本王是五王明林，請問裏面有人嗎？”
明林的聲音響起的瞬間，本來早已熟睡的明念却突然撇起嘴，嚎啕大哭起來。明一一步竄上前，將明念抱在了懷裏，捂住了明念的嘴。
明一的身體已經開始不自主的戰栗，躲上了床，蜷起了身體，往墻角縮去。
可是，懷抱裏的孩子還在“唔唔”的哭喊，小臉已經被憋得通紅。
“念兒，念兒……”
“如果你能聽得到爹爹的話，如果你想此後與爹爹相依爲命，別哭了…別哭了……”
“念兒……”
眼看著明念的臉越來越紅，明一心痛而絕望的將手拿開，懷裏的明念却奇迹般的停止了哭聲，漆黑的眸子像是在看著已經驚恐至極的明一。
“念兒……”
明一摟緊了繈褓中的明念，身體像當初被鎖在明林寢房時那般，死死的貼著墻壁，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得到一丁點的安全感。
“王爺，裏面應該沒有人，您傷口還沒有痊愈，還是早些回去吧？”
“有人嗎？”
明林幷不放弃，將內力注入聲音，渾厚的聲音立刻擴大到了別院的每一個角落。
“有看到一個懷孕大約九、十個月的年輕男人嗎？”
“或者是帶著一個剛出生的孩子的男人嗎？”
“王爺，要不我們進去看看吧？”
明林望瞭望別院裏面的屋子，方才好似一聲嬰孩啼哭的錯覺讓他幾乎想要邁出腿，猶豫的站了半晌，還是擺了擺手。
“這是京畿別院，不可造次。”
“走吧。”
明林轉了身，翻身上馬，打馬而去。
漸漸遠去的馬蹄聲讓明一緊緊綳住的身體猛地癱軟了下來，身體從墻壁上滑落，側臥在床上，滿臉蒼白，大喘著氣，好像被勒住的脖子好不容易才送了開。
雖然重重布防，然而明一早已將南下的路綫牢記于心，避開官道，專行偏僻小道。
小道雖無攔阻，却多是叢林荊棘，極少人烟。所帶的本就不多的乾糧，也只能磨碎了喂給明念，而自己極少進食。突然斷了羊乳的明念，自是整日哭喊，明一趕路也是疲憊不堪，又見明念越吃越少，更是心痛强忍。
半個月下來，明念哭喊漸弱，像是懂得人事一般，不再挑剔吃喝。明一將米團磨碎，混著些清水，在自己的嘴裏嚼碎，再哺喂給明念。
不到兩個月的明念，只要明一用嘴喂食，竟也每次“咯咯”的笑起來，吃的也多了許多。
明一的目的地是最南端的子甘城，這裏是貫穿全國的濟河的發源，濟河是航運之河，一直可以通道都城。
明一那模糊記憶中的家鄉就在這條河的旁邊，小的時候他也曾在這河裏玩耍。如今，他只想重新回到這條河邊，直到終老時，可以讓明念將他的燒成灰，灑在這條河裏。
或許這樣，自己的夢，又會在這裏重新開始。
第三十九章
快到子甘城時，所有的乾糧都已經吃完。
明一將馬匹賣掉，換了些銀子，給明念買了些羊乳，拜托商鋪小二給熱了熱，小心的舀了一勺遞到明念的嘴邊。
“念兒，來，爹爹給你買了羊乳！”
三個月大的明念比出生時大了許多，頭上多了些稀鬆的毛髮，軟軟的像是淺淺的棕色，當初皺在一起的五官也長開，一雙漆黑奪目的眸子像極了明一，但那雙眼角微微上吊的眼睛，像是盛開的桃花，隱約含情，明一看著也不禁感慨世間造物之神奇。
羊乳散發出誘人的香味，這讓一個月沒有嘗到過的明念開心的笑了起來，小鼻子也凑過來像是在嗅聞著。
“來，念兒……”
這般大的孩子如何會用自己吸食，明念的小嘴碰了碰，就嗆到似的劇烈咳嗽起來。
明一手忙脚亂的放下羊乳，抱起明念，輕輕的拍著明念的後背。
路過的行人都看了過來，眼神各异。明一趕緊將衣領竪高了些，通往子甘的沿路雖沒有再看見自己的畫像，但明一還是隨時保持著警惕。
“這是你的孩子？”
一個年紀很大的婦人停了下來，眼神裏帶著些暖意的慈愛。
“是的。”
婦人摸了摸明念的頭，然後熟練的順著脖子向背錐推拿了幾下，明念很快止住了咳。
“謝謝您！”
“小事，”婦人看了看明一，說道：“這是你生的孩子吧？”
婦人的語氣裏沒有一絲鄙夷，却讓明一頓時有些羞澀，第一次被人這樣問道，只得呆楞的點了點頭。
“孩子太小，是不能這樣喂的。”
婦人又拍了拍明一的肩，“孩子很漂亮，好好把他養大。”
一直目送婦人的背影直到在自己的視綫裏消失，明一才低頭看著懷裏的明念，臉上也露出些自豪的笑意。
“念兒，有人誇你呢！”
將羊乳含在了自己嘴裏，對上明念的唇，一小口一小口的喂著明念喝下，嬰孩身上的乳香味讓明一情不自禁的笑開，有了種終爲人父的驕傲與責任。
沒有了馬匹，當日已經來不及趕到子甘城，明一打算明天大早再行出發。
小心的將錢袋貼身放好，捨不得花錢住店，明一决定去城郊尋一個可以栖身的地方。小城的地方不大，却曲巷頗多。雖然勉强沒有迷失了方向，天却已經大黑。
警覺極高的明一加快了步子，他知道，他的身後至少跟了兩個男人。
如今夜深人靜，地處偏僻，一路跟踪在後，明一清楚這些人絕非善類。
夜晚的風有些凉意，明一將繈褓包好，懷裏的明念已經熟睡，嘴角流著些口水。心頭一軟，一直緊緊皺著的眉也舒展開來。
重新擡起頭時，眼裏又浮上焦灼。
在巷子裏穿行著，可是無論怎樣身後的人緊緊跟隨，一步不落。如今只有左手可以禦敵的明一，實在不想輕易惹上麻煩。
“追！快點追上他！”
偏僻的地方，安靜的夜，却深深淺淺的響起些淩亂的脚步聲。
“哈！是個順子！”
三個男人將明一團團圍住，個子最高的男人上前了幾步，輕佻的笑道：“長得還挺俊的嘛！雖然還有個拖油瓶，不過看起來還年輕的很啊！”
男人的手還沒有碰到明一，便被明一眼裏的冷厲給震住，頓了頓，却引來同伴的嬉笑。
“老二，你不會憐香惜玉到不敢上了吧哈哈！”
“你他娘放屁！”
說著，三個人一起撲了上來，明一眼神一黯，一手扶住懷裏的明念，一邊俯身躲過。
“他娘的！”
“都已經被男人抛弃了，就跟大爺們玩玩！還裝什麽？！”
高個男人一拳揮了上來，明一左手輕輕一擋，手指却向上抓去，五指扣住男人的手臂，反手一扭，將男人的胳膊卸下。
男人的慘叫驚醒了明念，小小的身體躲在了繈褓裏，大哭了起來。
“念兒，念兒，乖，乖……”
看見空擋，兩個人男人從身後一下按住了明一的身體，另一人輕易的從明一的右手裏搶走了繈褓。明一再想去奪時，却被狠狠的推倒在了地上。
“放開念兒！！”
明一的瞳孔都似乎一下放大，奮力掙扎却無奈一隻手怎麽也鬥不過兩個男人的控制，衣服被扯開，胸口也被幾隻手摸了上來，噁心感一下涌了上來。
明念的哭聲越來越大，抱著明念的男人也不耐煩起來，似乎想加入到其中，嘴裏駡了一句，作勢就要將繈褓扔于地上。
“念兒！！”
僅僅一瞬，骨肉相連的力量讓明一掙脫出來，飛身接下了明念，在那幾人還在震驚中，拔出短靴中的匕首，怒目相向。
“操！”
一個人駡了句，對同伴使了個顔色，不再糾纏，反方向跑開。
明一一下卸了力氣，頓時覺得有些暈眩，慌忙去看明念，却見他似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瞪大了圓圓的眼睛看著明一“咯咯”的笑著。
這才放下心來的明一，攏了攏衣服，却發現貼身的錢袋不翼而飛。
看了看方才三人跑開的方向，明一也只能默默的轉身離開。如今的身體，果然無論做什麽，都只是奢望。
左手，抱緊了繈褓。
右手，軟軟的搭垂在身體的一側。
黑夜裏，重新又響起脚步聲，孤獨却堅定。
第四十章
“走開走開！”
“抱著孩子也想來這裏找事情做？！”
懷裏的明念已經餓得哇哇大哭，心如刀割的明一幾乎想割下自己的肉來喂食明念。
如今子甘城尚未到達，却已經無法生存。想先找些事做好攢够銀子，却因爲無處寄養明念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
順子的身份已經受到了重重鄙夷，如今還獨自帶著繈褓中的孩子，更是受盡了白眼。
明一却平靜如常，擔心的只有已經快一天沒有進食的孩子。
“念兒，是爹爹不好，帶著你來吃苦受罪。”
“是爹爹自私，”明一將唇落在了明念的臉上，“你本應該享盡榮華，如今却連一口飯也吃不上，念兒，是爹爹對不起你。”
明一的眼裏是沈痛的負疚，看著兒子聲嘶力竭的哭喊，却只得將手指放入兒子的口中，任其吮吸。嘴裏有了東西，明念小小的胸脯一顫一顫的猛烈呼吸才好了些，眼角挂著還沒有流下的眼泪。
“請問有人嗎？”
明一將自己的臉抹黑了些，擡高了領子，低著頭，猶豫的走到一戶家門口，叩響了木門。
明一搖晃著懷抱，沒有等太久，有個老叟把門打開，還沒有等他開口，明一便深深的躬下身體。
“老人家，求您給孩子一口吃食吧……”
“你……”
老叟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明一，忽然沖著屋裏喊道：“老婆子，出來看看！”
“啊這麽小的孩子！”
老婦瞪了眼老叟，忙把明一讓了進來，“天越來越冷了，還抱著這麽小的孩子，真是可憐的人啊！”
明一連連稱謝進了屋子，老婦端來了些米湯，又給明一盛了些飯。
“吃吧！別餓著孩子！”
明一有些慶幸自己敲對了人家，道了謝，含了些米湯喂起了明念。
“這是你的孩子？”
“是的。”
婦人有些吞吐，“你…你是從都城來的？”
明一一下頓住，詫异的擡頭，“您是怎麽知道的？”
“我、我猜的！”
嘴裏的米湯無意識的咽下，明一覺得有些不對勁，掃了掃屋子四周，左手角落的椅子上分明還放著張蓋上了官印的畫像。
明一猛地站了起來，這才發現那開門的老叟早就不見了踪影。恐怕官府衙役已得到了報信，明一臉色一沈，將布帶狠狠往身上一扎，奪門而逃。
腿傷像刀一樣，一點一點的割著血肉。
割開了肉，再在肉上割上一刀，刀上沾滿了血，却下刀更快。血肉翻開，竟可見骨，刀却不停。
奔跑讓明一脚踝的傷更重，像是那刀在骨頭上磨礪，一下一下，發出刺耳的剔骨聲。
被削去秦王名號的五王爺明林的二十一歲生辰照樣是都城最大的焦點與話題。
照樣是家家張燈，戶戶結彩，照樣是刑赦輕犯，免賦錢稅，照樣是五王府的正廳大堂，照樣是高臺歌舞，照樣是一聚親朋。
“別喝了！”
“爲什麽不喝？”
明林站起了身，甩開明成的手，舉壇高喊：“今日是本王生辰，王福，去地窖把最好的酒全部端上來！”
“王爺，您不留一些嗎？”
“留個屁，難道留到本王死了再喝？！全部擡出來！！”
王福爲難的去看明成，明成使了個顔色，這才躬身退下。明林却仍站著對著台下那不足十人的酒宴喊道：“喂！你們怎麽了？沒聽見本王的話嗎？”
“本王可是把最好的酒全部拿出來給你們喝，你們去年不是高喊著叫好嗎？！今年通通都啞巴了？！”
明林打著酒嗝，滿臉潮紅。在座的都是親信朋友，誰都知道，現在這個粗著嗓子叫駡的男人不過是發泄般的發著酒瘋，一時滿場安靜，衆人都只是默默喝酒，吳當更是垂首輕嘆。
然而，除了一個人例外。
亦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斜眼去看明林，突然冷笑，“去年？”
“去年和今年一樣麽？”
“你說什麽？！”
“敢問五王爺，去年和今年一樣麽？”
亦然仰著脖子頂了回去，絲毫不顧額上已經冒出青筋的明林，和一旁鐵青了臉的明成。
吳當在桌下扯了扯亦然的袖子，低聲道：“你瘋了？！快坐下！現在讓著他點，你再激他他就要崩潰了！”
“本相就是要讓他崩潰！”
亦然一下踢飛了眼前的桌子，提氣躍上了高臺，一把揪住了明林的領子，駡道：“看看你，現在究竟還像個人麽？！”
“你……”
“我什麽我？！”
“本相都說了今年的生辰宴慶就免了，是你自己非要辦！既然辦了，你現在這副死樣子是做給誰看？！”
“你以爲你這樣，明大人就會回來了麽？！”
“告訴你，去年明大人就是在這裏劍舞爲你賀壽，當時他的心裏心心念念的只有你一人！今年，明大人爲了逃開你再不會出現在這裏，他已經獲得了自由，他被你禁錮了十年的心已經獲得了自由！”
“明大人的心裏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