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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安詳》作者:趵言【完給】

《安詳》作者:趵言【完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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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詳》
相別十載的童年玩伴再次相逢。十年間,什麼事物改變了,什麼事物不懼時光沖刷,依舊弭久恆新。



安詳 1

安離珣環顧自修室,確定大家都已離開後鎖上門,踏著一盞又一盞路燈連成的幽靜白光向家裡走去。
再過半年的樣子,就要國考了。學校的各科已經逐漸收尾,慢慢轉入全面總複習當中。安離珣回想剛剛沒有解出來的力學題,考慮另外的思路。
"砰!"的一聲巨響,把他從沉思中驚醒。幾個看上去就決非善類的身影從前面不遠處的黑暗小巷中跑出來,與安離珣擦肩而過時還聽見隱隱的咒罵聲,夾雜著不堪入耳的隻言片語。
這條路一到晚上就撕去了白天喧鬧熙攘的親切面孔,露出猙獰一角。這樣的事件時有發生,安離珣並未有過多的情緒變化,腳步絲毫未緩,走至巷口處往裡一望,一片漆黑中,只看見煙頭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稍稍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你還好嗎?"剛剛與那幾位迎面相遇時,瞥見其中一人手上銳器,表面暗紅色的液體猶自下滴。
沒有回答。安離珣想著不要趟這趟渾水,卻還是無法乾脆的轉身就走。猶豫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他踏入黑暗深處,走近唯一的光源。
"滾!"察覺到他的靠近,那人終於有了反應,冷冷地喝道。安離珣屏息聹聽,安靜的小巷內對方的喘息聲清楚地落入他耳中,心裡暗暗有了個底。
"我沒有惡意。"他沒有停下步伐,眼睛逐漸適應黑暗,朦朧的月光下,對方左肩處的大片暗紅竟有些觸目驚心。
離那人還有幾步遠,忽然一陣凜厲氣流襲來,他下意識偏身一避,同時反手擋住正要回掌再擊的臂膀。
"別再動了。"看著那處顏色又濃了些,安離珣皺起眉頭。不再理會對方的狠瞪,手腳迅速地從包裡拿出紗布繃帶,險險避過另一隻手的攻擊,當機立斷地扯下對方肩頭布料,擰開礦泉水沖洗乾淨後,有條不紊地敷上紗布、纏上繃帶綁好。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對方不知道是終於沒有力氣了還是明白他確實是在幫忙,過程中也沒有再不配合。
審視下包紮處,還是有隱隱滲血,恐怕傷到了大血管。安離珣眉頭不由又皺起,"這樣的話可能要到醫院才行,我手上沒有什麼工具,只能做這麼多了。"邊說邊將身邊事物收拾好站起身。"你站得起來嗎?"
對方沒有答話,只是扶著牆站穩了,"我不去醫院。"將手上煙頭丟下踩滅,"走了。"
說著就想要走,到了巷口處又想起什麼似地回過頭,"喂,你叫什麼名字?"
安離珣跟在他身後,本來擔心他失血過多會頭暈,看他步伐依然穩健,也就不再堅持要他去醫院。聽到詢問,他抬起頭,"安離珣。你現在看上去還好,但傷口還是要消毒防止感染,你不想去醫院的話,前面有個診所,去那裡再處理下好了。"
眼前人很高,身體也很結實,剛剛看那個傷口好像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安離珣又開口,"那我先走了。你要自己注意一下。小心傷口不要碰水。"
早已過了平時到家的一貫時間,安離珣不想再耽誤,轉身準備走。
"岳懿翔。"懶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安離珣停了停扭過頭,路燈下,對方臉色微微蒼白,神情卻依然不遜,這個名字,這張臉,他似乎在哪裡見過......安離珣稍稍搜尋記憶未果,便也不再強求,點點頭示意後,微微加快腳步往家裡的方向走去。
剩下岳懿翔一人,看著那略顯匆忙的背影,站了許久。
"離珣!"剛走近教室,就聽見李蔚的呼喚聲,他揚起微笑,走到好友身邊坐下。
"你知道嗎,我們班轉來個新同學哦!"李蔚神秘兮兮地湊近安離珣身邊,小聲透露著剛剛在辦公室聽來的新聞。"這種時侯突然轉進來,聽說是因為在之前的學校出了什麼事情。"
安離珣並不太感興趣,但也不願拂了好友的興致,回道:"是麼?他什麼時侯來?"
"今天啊!"李蔚語氣一激動,聲音也大了點,引得前後同學的關注,看到他被其他好奇心旺盛的同學們圍著問這問那,安離珣鬆口氣,拿起書翻看起來。
上課鈴聲響起,大家回到自己座位坐好。平時抓緊每分每秒讀書的同學今天一反常態齊齊抬頭緊盯門口,安離珣覺得有趣,也就放下手中習題,和大家一起用目光迎接新同學到來。
教室門被推開,班主任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個高大身影。
安離珣愣了愣,老師講什麼也沒再聽清楚。雖然昨晚並沒太注意看那個人的臉,但這分明就是岳懿翔,領口處細看還能見到繃帶的邊際。
原來他只是個學生而已啊。新學生的話,恐怕也是剛搬家到這一帶吧,竟然這麼快就惹上麻煩。安離珣不自覺地搖搖頭。眼神晃到他的臉上,無意間對上對方視線,原來也認出了他,稍稍頷首示意,對方卻別過頭去。也罷,恐怕是沒想到會遇上吧。
於是不再注意慣例的介紹言語,安離珣注意力再次回到眼前的習題上。
身高因素加上某些原因,岳懿翔的座位被安排在教室後排窗邊,安離珣的斜後方。不知道是不是他太多慮,一個上午總能感覺到視線投注,讓他一直如芒在背,幾次故作自然地扭過頭,卻只看見某人趴著呼呼大睡的形象。
既然這樣,還跑來上什麼學......安離珣心裡暗歎一聲,回過頭繼續給李蔚第無數變地講解向量運算。
好不容易盼到下課鈴聲響起,被飢餓折磨得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同學彷彿聽見神樂,在老師一聲"下課"許可後爭先恐後奔向飯堂,填胞早已飢腸轆轆的胃。安離珣奮筆疾書寫下最後幾個字,也站起身將書包收好,往校門口走去。
剛走出校門,一個聲音響起,"你跑到外面來幹什麼?"回過頭,岳懿翔正刁著煙,倚在圍牆上看著他。
昨晚誤解了他的年齡也就算了,現在看見他熟練地吐著煙圈,安離珣心裡沒來由一陣不滿,語氣也冷了很多。
"回家。"拋下回答,他轉身就走,不意卻被抓住手腕。回過頭驚異地看見岳懿翔的呼吸就在眼前,瞥眼剛剛他站立的地方,不由為超乎想像的速度驚得睜大雙眼。
"中午還回家,你有戀家癖嗎?"岳懿翔挑高眉毛,不屑之情溢於言表。安離珣懶得理會,只是用力想抽回手,對方卻毫不放鬆。眼神瞥見學校樓上大鐘,上面的指針方向讓他心裡一急,語氣也緊促了起來,"放開,我有事!"
岳懿翔本來仍不想放過他,忽然看見安離珣寫滿焦急的眼神,心裡一動,手上的力度減小,安離珣趁機縮手推開,"我先走了!"
匆匆拋下一句,也不理會有沒有回應,邁大步伐走遠。
--完全不知所云的開頭+絞盡腦汁依舊還是亂起的名字+至今尚未確定的主角性格+考前不知死活地拋下課本=......
那個......其實還是有一點構思的(乾笑),雖然照目前情況看,下次更新必須等到考完了(不然暑假就徹底犧牲!),各位還是不要放棄槿言,偶爾想起(會有嗎?)時,還是來這裡飄飄哦∼∼晚安^_^

安詳 2

踏著夜色回到家,打開房門,習慣性地喊了聲"楊媽,我回來了"。迎接他的卻不是老人慈愛的微笑,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響起,"小珣。"
怔了怔,安離珣打開客廳的燈,一片明亮中,父親靠在陽台邊的身影盡入他眼。
"爸,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楊媽呢?"他記得是九號的飛機......
"有點事,就提前了一天。我讓她今天早點回家休息。"安解傲回過頭,緩步踱回沙發上坐下,"小珣,你過來。"他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安離珣依言坐好,等待父親開口。
"你媽最近怎樣了?"安解傲眼神瞟過緊閉的某扇大門,故作自然地問道。
"還是和原來差不多。"安離珣一邊回答著,一邊注意觀察父親的神情。
安解傲沉默下來,半天不說話。安離珣心裡漸漸有了個底。
"公司最近要到北美擴展市場,想調我過去做總負責人......"
果然......安離珣在父親看不見的某處緊閉下眼,回過頭來仍是一臉平靜,"恭喜了,爸。"
安解傲扭過頭,"跟我一起去吧。在那邊你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你不是一直想讀商嗎?我本來就打算要把你送出國,現在正好。"
安離珣沉默了會,抬起頭對上父親滿是期待的眼神,"那媽呢?"
看見不出所料的黯然神色,安離珣站起身來,"爸,你去吧。我要留下來。"
張張嘴還想說什麼,終於還是沒有發出聲音。安解傲隨著兒子的步伐走至那扇白色門前,卻沒有跟著進去,只是站在半掩的門前往裡望。
屋裡的女子縮在床上一角,抱著膝蓋不知道在念叨些什麼,聽見門開了,看清來人,身子一動,露出警惕的神情,"你是誰?"
安離珣深吸口氣,微微勾起嘴角,"媽,我是小珣啊。餓了嗎?我給你拿晚飯來。"
女子驚疑的眼神在他臉上梭巡良久,半晌才點點頭,又將臉孔埋入膝內。安離珣走上前拿起一邊放著的薄毯,覆上略顯冰涼的手,感覺掌下人動一下就要掙扎,忙又縮回手。
"小珣嗎......"安離珣聞聲驚喜地回頭,卻只看見女子皺著眉頭努力回想的神情,剛揚起的微笑慢慢枯萎,輕輕自嘲一聲走到門前,"爸,我們先出去吧。"
此時女子彷彿想起什麼似的抬頭看過來,安解傲心裡一緊,下一秒,瘋狂的叫聲一下子充斥在整個大屋內,"你走開!不要過來!我恨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了!啊啊!!"父子兩呆滯片刻,一會,安離珣才反應過來,動作迅速地將父親推至門外,跑回雙手胡亂揮擺的母親身邊,用力地摟住,"沒事了沒事了,他走了,沒事了......"
安撫的聲音和背後規律輕拍的動作,讓女子漸漸平復下來,但猶在抽噎著,"我不要他來......他是壞人......"
"他不是壞人......"安離珣心裡抽痛著,忍不住輕聲說道,"他是來看望你......"話還沒說完,懷裡的人又用力掙扎起來,"他是壞人!是你放他進來的嗎?!那你也是壞人!"
"好了好了,我不再讓他進來了......"連忙更用力地將母親摟好,安離珣不再申辯,只是反覆地輕拍懷裡瘦削的背脊,一遍遍地柔聲安撫著。
好久,女子終於哭累了。安離珣將睡熟的母親放在床上蓋好薄毯,伸手拭淨尚濕漉漉的淚痕,心裡重重地一痛。
打開門,客廳裡一陣煙味。安離珣垂下眼眸,到廚房裡將楊媽已經準備好的幾道菜加熱,把母親愛吃的撥到一個碗內留好,又乘了兩碗飯,端到餐廳。
"爸,來吃飯吧。"走到陽台,安離珣輕聲對著站在欄杆前大口吸煙的男人說道。
半天沒有動靜,他也沒有再催。許久,那彷彿已成雕像的身影轉回來,率先走到餐桌旁坐下。
父子兩人靜靜地吃飯,安離珣一直垂著眼,不去追尋剛剛月光下父親閃亮頰邊的痕跡。好久,還是安解傲清清嗓子,啞聲開口,"小珣,你怪我嗎?"
看見兒子手上動作一滯,然後迅速恢復過來,自然地伸手夾過菜,"沒有。我不怪你。"
"是嗎?"安解傲嘴角彎起苦澀的弧度,"但是事情變成這樣,爸爸應該負全部責任。"
如果不是他先出軌又被夏芊芊無意中撞見,她也不會在衝出去時被車撞到,從而落下嚴重的精神症狀。除了從小帶她的楊媽和小珣能夠勉強親近之外,其餘任何人只要靠近,都會大聲哭喊,更不用說身為罪魁禍首的他了......
安離珣搖搖頭,"別說了,爸。你已經做得很夠了。"安解傲一直從來沒有提過離婚的事情,也沒有再和其他女子來往親密,這三年,為了讓夏芊芊過得自由些,他在公司附近租了間房子,依然堅持每個星期都會回來探望。像父親這樣出色的男人,安離珣明白他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子,等待守候三年,已經足夠了。
安解傲還想說什麼,卻只是歎口氣,停了一會又開口,"小珣,你再考慮下到美國去的事情。以你的成績,申請到好學校肯定沒有問題。你媽媽這邊,我也會想辦法,雖然之前問時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案,但說不定能夠改善一下生活質量。"
安離珣點點頭,"好。"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等兩人吃完,安離珣起身收拾碗筷,"爸,今天不早了,就在這裡住下吧。"
安解傲應了聲,走進安離珣為他準備好的房間。
翻來覆去睡不著,安解傲猛地坐起身,猶豫了好久,慢慢推開門,緩步走至那扇白色門前。
裡面安安靜靜沒有聲音,深呼一口氣,安解傲小心翼翼地旋轉把手,輕輕推開門。
月光下,女子依舊一如既往的美麗,忍不住走近,凝視一如記憶中的安詳睡顏。
三年前的一時也是唯一一次把持不住,就得到了這樣嚴酷的教訓。安解傲眼眶一陣酸痛,手指顫抖著撫開光潔額上的柔順髮絲。
"對不起......"喃喃地輕聲念道,這虧欠她的三個字,恐怕再無法面對面說給她聽,三年來,他只能在晚上她入睡之際才能進入這間房,一遍一遍懺悔自己的行為。他已然知錯,她卻沒有給他改過的機會。
"你就這麼狠心......"幾不可聞的歎息飄起,心口持續地鈍痛著,安解傲立在床邊,似是癡了。

安詳 3

"離珣,老師叫你去辦公室哦。"李蔚拍拍正趴在桌上補勉的同桌,看見他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你昨晚幹嘛?從來沒有看你在學校睡過耶。"高三的功課繁忙,許多同學挑燈夜戰到凌晨方入睡,所以課間倒下補眠的同學不計其數,可是據他所知安離珣很少熬夜看書,雖然成績還是讓人咬牙的好,白天從來都是精神飽滿,像現在這樣幾個課間都花在睡覺上更是前所未有。
"沒什麼。"安離珣搖搖頭,站起身往辦公室走去。昨晚不知怎的總睡不著,即使短暫闔眼也是驚夢連連,醒來後又只餘幾片殘存的影像,心裡卻一直不踏實。
在辦公室門口停下腳步,收斂心神後,安離珣抬手敲敲門,"老師,我進來了。"
聽到裡面允許的應聲,推開門,班主任李老師坐在辦公桌後對他招招手,"離珣,今天要你來,其實是想講一下有關那個轉學生岳懿翔的事情。"
安離珣點點頭,安靜立在桌邊。"岳懿翔在原來學校惹了些麻煩被退學,本來我們這樣的好學校不可能收下這種學生,但他父親後台很硬,校長也沒有辦法,只能答應讓他進來。雖然上面說對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真的又引起什麼大亂子我們也不好交待。離珣,你是班長,老師也知道你學習很忙,但還是希望你平時有時間就多注意一下他。有什麼大事的話跟老師說一聲,也預先有個準備。"
看著李老師無奈的眼神,安離珣稍稍猶豫一下,"我不確定能隨時注意到,而且他也常常缺勤。"
李老師揮揮手,"沒事,盡量就好。我也是圖個安心。"
聞言知道推托不了,安離珣點點頭應允。
剛從辦公室出來,就遠遠瞥見某一高大身影佇立在操場邊的大樹旁,姿勢微微有些彆扭地靠在樹幹上。想起前日的刀傷在腰處,恐怕是傷口疼痛的關係。不知道他有沒有換過藥......腦子裡稍稍劃過這個念頭,想了想,轉身走下樓梯,向那人走去。
岳懿翔感覺身後輕輕的腳步聲。甚至不需要多加思考,腦子就自動反應出來人身份。腰間的傷處似乎有些感染,果然不應該第二天就受不了挑釁,還沒癒合就上場,結果雖然勝了,卻也給了對方做小動作的機會。
安離珣也不說話,直接走上前稍稍撩起隨意披上的校服襯衫下的緊身背心。果然......熟悉的紗布上佈滿已干結的深紅血跡。
"跟我來。"將衣服拉平,安離珣率先向前走。幾步後回過頭,岳懿翔站在原處沒有動作。稍稍停一下,也不催促,回身繼續往校醫室的方向走去。
校醫室內是意料之中的空無一人。原本在這裡任職的老醫生最近身體不適,已經好幾個月沒有來上班,安離珣高一時曾跟著他學過一年的基本包紮急救知識,手上一直有鑰匙。手腳迅速地從櫃子裡拿出需要用的碘酒紗布繃帶等,正要出門,卻聽見腳步聲走近。下一秒,門被推開,岳懿翔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安離珣退至治療床邊,"坐到這裡。"他指指床上。岳懿翔走上前坐下,任他動作熟練地撩起上衣,揭開紗布。
乾涸的血跡結成痂快和傷口粘得很緊。安離珣小心地拉扯著,還是稍稍動作就可以隱隱看見傷口被再撕開後流出的血絲。眉頭不由皺緊,心裡盤算著更好的辦法。忽然,一直放置在一側的手抬起覆上他猶豫不決的指尖,一怔抬頭對上幽黑眼眸,還沒體會到他要做什麼,手指已感覺到一陣蠻力--
"啊!"下意識一聲驚呼,一低頭。果然又是一個新鮮的傷口,鮮紅的液體洶湧而出,連忙抓過檯面上紗布蓋上用力壓緊。
"你瘋了?!"看見被丟在一旁的紗布上整個被揭開的痂塊,這麼長的傷口,不知道有多痛,這人卻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這有什麼?"岳懿翔不耐煩地看著他,"你動作快點。"
動作快點?安離珣抬頭瞪他,"是誰把傷口又扯開,現在不止好血怎麼包紮?"手上力度加大,繼續說道,"還有,三天竟然都沒有換過藥,你根本不想它好是不是?"而且可以看見感染的跡象,從紗布上的紅色痕跡看來,恐怕這三天扯開傷口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
似乎找不到反駁的說法,岳懿翔沉默著不再說話。安離珣也就一手保持按壓的狀態,一邊四處查看有沒有別的地方需要處理。瞥見黑色衣邊下隱約可見深色青紫,伸手將衣物拉高,面積驚人的連綿淤青讓他睜大雙眼,不由倒抽口冷氣。
"喂!"似乎剛發現他的舉動,岳懿翔抬手壓住他欲更上提衣物的手,發出警告聲。稍稍停頓一下,安離珣不理會對方的阻止,加大力度揭開包裹健碩身軀的布料。
或許腰間傷口確實對他仍是有影響,對方的力道不如以前。安離珣成功將衣物掀至腋下,眼裡的震驚越來越濃。入眼所及之處,全是片片淤青,遍佈在身體各處,情景相當觸目驚心。
"這是......"指尖撫過深色痕跡,喃喃開口,卻被一把揮開,衣物也又被拉下,完好掩蓋所有的暴力印記。
"這些是怎麼來的?"安離珣抬頭盯住暗色眼眸追問,對方卻別開眼不與他對視。
"關你屁事?你到底會不會包?包完就給我滾!"惡狠狠的話語砸下來,安離珣卻毫不以為杵,"怎麼弄的?"雖然這只是兩人第二次有交流,心裡某個角落卻總覺得自己曾和眼前這人有過交集,仔細想卻又像指間沙,總是抓不住頭緒。但有關他的事,就忍不住的在意,看見他受傷也不能放著他不管就了事。奇怪,明明他的事不關己態度曾被李蔚責怪過好多次,現在這樣,還真是不像他了。
岳懿翔看他一眼,打定主意般的不再開口,任他反覆詢問敲側,就是不予理會。最後也沒有辦法,只能把傷口包紮妥當,又從一旁藥櫃中取出一定量抗生素裝好交給他,然後看他頭也不回地往校門口走去,完全不理會才剛剛響起第四節課的上課鈴聲。
歎口氣,將校醫室門帶上鎖好,再回望一眼筆挺的背影,轉身往教室方向小跑前行。

安詳 4

打開房門的瞬間,屋內玻璃器皿砸落地板的碎裂聲一下子湧入耳內,相伴而來的還有女子的哭鬧咒罵聲。
放在門把上的手半天沒有動靜,佇立在門口不想踏入房間。眼神控制不住地黯然下來。
最近母親的症狀有不斷嚴重的傾向。原來只要他說明自己身份,還可以勉強得到回應,現在卻是誰也不認,只是偶爾對楊媽和顏悅色一些。
正在踟躕之間,楊媽蹣跚的身影從房中邁出,看見安離珣,眼裡微微掠過一絲歎息。她是安解傲新婚後請來照顧打理的管家,夏芊芊工作輕鬆,呆在家裡的時間很多,安解傲又常常不在家。兩人有時聊聊天,夏芊芊對她相當依賴。自那件事後,夏芊芊精神崩潰,再不親近別人,唯有她和安少爺可以接近,最近卻不知怎麼了,夫人在家裡常常失去理智,做出更多傷害自己的行為,每每需要少爺回來時包紮處理。
"少爺,你回來了。"楊媽走上前接過他手上的包。
"媽她......"疑問的話語剛湧入喉中,聽見本稍安靜下來的屋內又是一陣尖叫聲,安離珣下意識衝入房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的暗紅。
"楊媽,幫我把包拿來。"扭頭對外面喊一聲,動作迅速地扯過床上布巾,壓在纖細手腕不斷冒出溫熱粘稠液體處。
"放開我!放開......" 女子還要掙扎,安離珣深深吸口氣,一貫平和的聲音流露掩不住的傷痛,"媽,先靜下來,讓我把血止住......"
夏芊芊怔了怔,一時間不再有動作。瞥見楊媽遞來書包,安離珣指示著從裡面取出紗布繃帶,接過開始不知何時忽然變得如此熟稔的包紮。
看著安離珣手腳麻利的纏繞,楊媽不由輕歎,"少爺,這幾年來真是辛苦了。"
手上動作微微一滯,安離珣沒有回應。處理妥當後,確認不再有血流出,心裡慶幸傷口并不太深。將母親抱起放在床上,蓋上薄被。
"下次要注意別再把銳利器械放在能讓她拿到的地方。"和楊媽走出房間,安離珣輕聲交代。楊媽點點頭,轉身著手準備清理一屋的凌亂。
解下身上猶帶深紅印記的襯衫,放在水盆裡泡好。安離珣用力地搓洗,眼神一片恍惚。
這個家,什麼時候竟會變成這樣了呢?明明母親的寵溺輕笑尤然在耳,一切美好畫面都清晰可見,卻全部被定格在了昨天。
沒有食慾,書也讀不下去。安離珣乾脆放下課本,以不驚擾到楊媽的輕聲動作,推開門緩緩融入夜色中。
只是散散心漫無目的走,把腦子裡的煩惱憂愁慢慢放空。這是他一貫自我疏解壓力的方法。漸漸地,眼前的景色熟悉起來,是每天上學放學的方向。果然即使是反覆走的原因麼,下意識步伐就往這條路上邁開來。
"你搞什麼啊?!那個姓岳的受了傷好不好?有什麼好痛的?"嘈雜的路邊大排檔,一個男人聲音壓過喧鬧,引起安離珣注意。
姓岳的?安離珣扭過頭,在他前方不遠處,幾個身材結實面目凶狠的男人圍坐在一張桌子上,其中一人抬起手狠狠打向另一縮著肩靠坐在角落裡的頹喪身影。
"就是啊,蓋子你也太沒用了吧!那姓岳的才被捅了一刀,這樣你都被他踢下場。幸虧老大反應快,暗地裡又狠撞了他一下,我們才沒有白白化力氣煽動他上場!"另一人諂媚的衝著裡面塊頭最大的一位一笑,畢恭畢敬地把空了的酒杯填滿。
"但他真的好可怕,要不是親眼見到他流了一地的血,根本不敢相信那人身上有傷啊!每一拳都像石頭砸下來,根本抵擋不住!"被稱作蓋子的男人露出一副與身材不相符的恐懼模樣,辯解道。
"算了。"老大故作豪爽的大手一揮,"媽的,至少扳回了一局。這該死的姓岳的以為自己是誰,竟敢到我的場子鬧事。下次看我不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聽說他還是高中生耶!"眾人聽見老大的豪言壯語後齊呼一聲後,另一男人開口道。
"未成年人?竟然也敢到拳擊場混?"蓋子睜大眼睛。
"不會吧!蓋子你竟然連個高中生都打不過?!"
"閉嘴!......"
"不過,看他一副不要命的樣子,高中生來混拳擊場幹嘛?也沒聽說他是哪個幫派的......"老大皺起眉頭,思索道。
......
交談的聲音漸漸變小,安離珣呆呆的站在路邊,他們說的應該是岳懿翔沒有錯吧......原來那些大片淤血是這樣來的,為什麼要去打拳擊呢?為什麼他總是覺得他似乎有些面熟呢?疑問一個接一個,心裡翻滾著從來沒有過的強烈衝動。
--我要瞭解這個人。
"什麼?你要岳懿翔家裡的地址啊?"李老師抬頭疑惑地看著他,"有什麼事麼?"
"做值日時發現他的書包拉在教室沒有帶走,而且這幾天他都沒有來學校,想到他家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安離珣祭出早想好的托詞。
"嗯。"李老師拉開抽屜翻找著,"你去看看也好。但他的來去向來自由,我們也管不著。"邊說著邊抽出記錄本打開某一夜,上面龍飛鳳舞的大字寫著安離珣隱隱知曉的某個著名宅院。"這是上次他父親來時留下的。唉,整個轉學過程我連岳懿翔的人都沒見過,全是他父親一手包辦,那天帶他進班裡也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的小孩果然不好帶啊......"
安離珣記下具體的地址,微微鞠躬告退,李老師又想起什麼似的拿過一邊的通知書,"是了,離珣你到他家去的話順便幫老師把這個交給他家長吧。"伸手接過,是前幾日發下的家長會通知書,點了點頭,走出教室辦公室。
應該是在這個附近吧......?安離珣環顧四周,努力尋找指路牌。這裡以前曾聽父親提起過,住著的都是有錢人家的大戶,父親也有許多好友在此定居,本來也有要搬過來的想法,正在打算中時,家裡卻發生了那件事......於是就此擱下不再談。這幾年家中事務不斷,也再沒人有訪親探友的心思,父親整天泡在公司用繁忙工作佔用時間,他則必須時時小心關注母親的狀態,防止意外的發生。
17號......順著整齊的別墅群向前走,應該就在前面不遠處。看見16號的門牌,心裡鬆口氣,步伐穩定地向前方有著一片生機盎然的翠綠庭院走去。
伸手按下門鈴,卻沒有人回應。走幾步到門前往裡張望,不小心一碰,虛掩著的鐵門就悄然開啟了。
怎麼沒有關門?心裡警惕頓起,正在猶豫著要不要進屋,卻猛然聽見不遠處的別墅內傳來玻璃器皿碎裂的聲音。
不會是......心裡一驚,身體已經下意識地側身閃入鐵門,大步往屋子走去。
走到門口,正想再試著按下門鈴,裡面傳來的熟悉至極的吵鬧聲卻讓他整個僵住。
女子一時哀哀哭泣,一時破口大罵,偶爾還伴有最近越來越頻繁聽見的摔砸聲......太過熟悉了,他幾乎只需閉上眼就可以在腦海中描繪屋內的情形,這個曾經無數次在家中上演的,讓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場景。
幾乎有一瞬間,他想拔腿就跑,但終於還是只定定的站在門口良久,在裡面的哭鬧聲和男人女人的勸慰聲漸漸變小時,才抬起不知何時已麻痺的右手,按下了門鈴。
"請等一下。"溫婉的女子聲音響起,剛剛就是這個聲音反覆吐出柔和的安慰話語,在勉強控制屋內可想而知的混亂情況的同時,也不斷給予門外的他以平靜。
門被拉開,女子頭髮微亂,領口不齊,眼眶微紅,甚至可以看見遮掩的手臂上猶有絲絲殷紅,這樣狼狽的樣子,卻在她露出和煦微笑的一刻被徹底掩蓋。
"不好意思家裡發生了些事,請問你是哪位,有什麼事嗎?"女子歉意的笑著,一邊微微台手不著痕跡地撫過理順額際散落下的髮絲。
"因為大門沒關,我就唐突的走進來了。我是岳懿翔的同學,因為最近幾天他都沒有到學校,老師擔心家裡是不是有什麼事就讓我來看看。順道送還他拉在學校的東西和家長會通知書。"安離珣抬起手讓女子看手上掛著的書包。
"你是懿翔的同學呀。他并不在這裡......"女子正想說什麼,又為難地皺起眉,最後還是敞開大門,"嗯,還是進來慢慢說吧,剛好琴姐也在這裡。"
琴姐......就是剛剛那個哭鬧的人吧......
下意識想要拒絕,一個男人的聲音忽然響起,"小笙,是誰?"
女子拉著他進門,"說是懿翔的同學。"一邊回應著一邊帶領他走進客廳。
廳內猶是一片混亂,一個女子蜷縮在角落裡,時不時仍傳來隱隱的嗚咽,男人無可奈何地站在一側,眉頭皺得死緊地大口吸煙。
聽見腳步聲,男人轉過頭來,"你是懿翔的同學?他在學校發生什麼事了嗎?他......"說著說著,男人的聲音忽然停下來,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久,突然抬高聲音,"你不是小珣嗎?"
小珣?這樣稱呼他的只有父親的朋友,看著眼前男人的臉在記憶中搜索著,忽然靈光一閃,"啊,是岳叔叔!"
心裡狠狠的一跳,有關岳懿翔難解的面熟終於有了答案。但是......但是......想起記憶中那個雖冷漠卻依舊童稚的臉孔,再憶及這些天短短幾面已清楚感受到的肅殺之氣,怎麼會......
抿緊嘴,想問的話堆積成山,卻不知從何開始,直到一聲冷笑打破沉默,"怎麼樣?這齣戲夠精彩吧?安家大少爺?"

安詳 5

深深吸口氣回過頭,岳懿翔不知何時開始倚在門邊,臉上表情琢磨不定。
是了,確實是他。安離珣怔怔地凝視著和自己記憶中影像逐漸重疊的眉眼。
大約是他七歲的時候,那時他們家甚至還沒有住在這個城市。一天父親帶他參加一個生日會,據他所言,是原來在美國留學時認識的摯友受邀回國發展,而那個生日會,正是為他兒子所辦。那個父親的摯友,自然就是岳叔叔。
岳叔叔家住得離他家并不遠,就在幾個拐角就能走到的另一個住宅小區內,他就是在那次的生日聚會上認識了岳懿翔。
前來參加的小朋友不少,父親把他帶到小孩堆裡,笑著讓他和小朋友們好好相處,就坐到岳叔叔身邊興沖沖的敘舊去了。剩下他和幾個年齡大概在幼稚園左右的小孩子們大眼瞪小眼。在被纏著玩完各種稀奇古怪的小遊戲後,他終於找到個空檔溜出屋子,躲到修剪精緻的小花園內獨自休息,在那裡,他終於看見除了剛進門見過一面,而後就再不見蹤影的主角--岳懿翔正躺在大樹下呼呼大睡。還記得當時心裡相當不滿,就是因為要為這個人慶生才害得他不得不放棄父親承諾以久的全家人一起露營的計劃,現在倒好,主角在這裡見周公,他卻無事可做,下次父親能抽出空來,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怒目瞪著對方舒適至極的睡臉良久,結果不知怎麼了,竟也不知不覺躺在他身側的柔軟青草間睡熟了。
待到醒過來,岳懿翔已不在身邊,想到父親還在屋內急忙剛要起身回去,就看見一個小小身軀搬著有自己大半身高的盒子走到他身邊,"啪"的一聲放下,也不理會他,自顧自地打開蓋子開始擺弄裡面的飛機模型。
明明心裡反覆提醒自己正在生眼前這個人的氣,還是控制不住的盯著對方靈巧的手看,最後,終於還是觝擋不住誘惑地挪進一些,漸漸加入安裝的行列。
直到夜幕降臨父親和岳叔叔發現兩人不見了四處尋找時,才在花園內看見兩個孩子不知何時變得友好親密起來,在安裝好的飛機模型旁熱火朝天地說著話。
從此,他和岳懿翔常常有機會就一起玩,岳叔叔和父親樂得看見自己的孩子也成為好朋友,常常兩家人一起出門短途旅遊。
直到有一次,他們家忽然間就搬走了。他一如往常地放學後到每天約定見面的車站等候,卻直到晚飯仍見不到他人擔心出來尋找的父親出現在他眼前,岳懿翔依舊沒有到。回到家他沒有胃口吃東西,當夜就發起高燒,等到幾天後醒過來後,父親在接他回家的路上告訴他岳叔叔已經搬走的消息。
不知不覺,竟已是十載光陰一劃而過。在第一天他們相遇,他告訴他名字的時候,他竟沒有想起來......
不知是愧疚還是什麼的情緒重重壓在心頭,安離珣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除了緊緊望著對方,直到小笙先開口打斷僵持:"懿翔,你來了正好。這位同學說是幫你送東西過來的。"
岳懿翔沒有理會,起步走到角落裡匍匐的女子身邊,"媽,回家了。"
回家?安離珣愣了愣,這不是他家嗎?岳叔叔開口:"懿翔,你和小琴就在這裡住吧。"
"就是啊,琴姐也受了傷,懿翔,你們都住下吧,這裡這麼大,我們一家人可以一起住啊。"小笙也在一邊勸著。
岳懿翔不說話,只是著手將母親靠在背上背好,直接往門口走去。
"懿翔!"岳叔叔正要阻止,安離珣先行告辭:"岳叔叔,我先去找他了。"想了想又將家長會通知書遞上前,"叔叔,這個通知書交給您。下次我再來看您。"邊說著邊微微傾身,轉身追上前去。
岳懿翔在前面大步走著,安離珣在後面緊緊跟著,直到對方忽然回過頭,"你要跟到什麼時候?"
不耐煩的語氣中趕人的意味相當明顯,安離珣不回答,但只要他再邁步,依然緊隨其後。幾次下來,岳懿翔似乎懶得理會,隨他去了。
環顧四周,這是一個雖然不大但還算整潔的房子。岳懿翔放他進來倒是沒再阻止,而他也沒有時間再多打量身邊,剛進屋就放下書包在裡面翻找出包紮用品。
看著岳懿翔把琴姨輕輕放在床上躺好,再細心蓋好被子後才轉身出門。安離珣已經一切準備就緒地在桌前等候了。
岳懿翔走過坐下,任他拉開上衣開始換藥。瞟一眼桌上一應俱全的用品,回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喂,你難道還把這些東西隨身帶著?"怎麼想也太奇怪了吧。
手上動作稍稍一滯,安離珣不知道怎麼解釋。每天都把這些準備好,是母親發生那件事後不知不覺就培養成的習慣,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兩人竟有相似經歷。
乾脆不回答,只專注於手上的工作。"上次換藥之後,你有再換過嗎?"
看著和印象中絲毫不差的綁法,知道自己在說廢話,果不其然聽見頭頂上傳來一聲輕嗤。
無可奈何地歎氣,"你知道自己傷口發炎了嗎?不好好消毒上藥怎麼好得了?"氣著對方不注意自己身體,手上動作卻是小心翼翼,生怕撕去剛結好的痂快。
岳懿翔低頭看著正在自己腰間努力輕柔剝離紗布的雙手,面對上次他被刀子捅傷血到處流那樣嚴重的情況尚不見一絲慌亂的指尖,現在卻在微微顫抖,靈敏的耳朵幾次接收到懷裡人努力壓抑的深呼吸聲。
"很嚴重嗎?"他奇怪地揚起眉,癒合能力從來是他自傲的資本,對疼痛的忍耐力也相當好,按他來說,這樣的情況實在應該用力一撕了事,拖拖拉拉的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雖然,今天的他異乎尋常地有耐心,一直盯著動作的雙手也沒有什麼不耐煩。
"不是......"小聲回答著,安離珣又閉下眼,平穩下情緒。
和剛受傷時相比,在主人毫不重視的情況下,這樣的癒合已是驚人的完好了,相信就算他放任不管,再過個幾天就能恢復完全。讓他不能靜下心來的,是他自己也無法控制的聯想,萬一刀子再偏一點?是不是以後還會有下一次?......
"為什麼要去拳擊場?"故作平靜,小心地提問。
岳懿翔皺皺眉,"你怎麼知道?"
"聽說的。"終於成功取下紗布,安離珣退身將兩人距離拉開,伸手拿藥膏,"為什麼去?"不放棄地再問。
"想去就去,還有什麼理由。"沉默一會,男人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雖然這麼久沒見,安離珣卻直覺聽出對方聲音中的遲疑,明明不是這個原因,但他不願意說,他也沒有辦法強迫。腦海裡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兩人親密無間的那個暑假,左胸口處猛地一抽。
心思飄遠,手上動作也有些慢下來,岳懿翔盯著半天沒有進展的包紮工作良久,終於忍不住伸手:"喂,你搞什麼啊?半天不動。"
因為要將繃帶順著他腰間纏繞,安離珣不可避免地要偎緊他,這麼多年來,他也長高許多,雖然和上高中就身高就一路上竄的他比還是只稍稍超過肩頭。眼神滑過襯衫下纖瘦的身體:"你怎麼這麼瘦?"台手搭上肩頭,意料之中的扎手。
"哪有,只是看上去有點,其實很結實。"他一直堅持運動,吃飯也很規律,但總是長不胖,這也是楊媽極為介懷的事情。
停了一會,他緊閉下雙眼,輕聲說出從今天見到他那一刻起就想吐訴的歉語:"對不起......"額際碰觸的肌肉明顯一陣緊繃,他後退抬眼望入對方黯眸,重複一遍,"對不起,一開始沒有認出你來......"
肩上的手忽然用力將他推開,男人低下頭伸手草草將他尚未纏好的繃帶隨意打了個結,安離珣看不見他的臉,心裡不由一慌,剛要開口再說,岳懿翔抬起頭,臉上平靜無波,"不記得是正常的。何況已經過了十年,什麼事都會變。"
淡淡的一句話讓他鬆口氣,岳懿翔瞥他一眼,"所以我們就當作不記得,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你也不用同情心氾濫地管我的事。"
什麼?安離珣睜大眼,還沒反應過來,已被岳懿翔拉住往門口走去。
"等一下!"轉眼已到門前,岳懿翔伸手拉開門,將他往外面一推,"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走吧。"
"岳懿翔!"被沒頭沒腦扔出門外,安離珣伸手拍門,屋裡卻再無動靜。好久,終於明白那人不會再理會他,站在門口半晌,想了想,將自己的住址和電話號碼寫在紙條上從門縫裡塞進去,轉身離開。沒看見灑滿陽光的玻璃窗後,那雙靜靜凝視他背影的眼睛。

安詳 6

還是沒有來......
進教室時下意識地瞥過後排窗邊的位置,仍是空空如也,不見主人蹤跡。安離珣走到自己桌前坐下,剛拿出書包,就聽見李蔚在一旁唉聲歎氣。
"怎麼了?"記憶中友人還難得有這樣沮喪的時刻。
"段考的成績出來了,今天下午又是家長會,我肯定會被家裡那兩隻給毆死!"臉上的表情淒慘至極,李蔚沉痛地一字一句說道。
"哦,下午就是家長會了啊......"安離珣微垂下眼,父親已經打電話知會老師無法前來參加,岳叔叔不知道會不會來......
"離珣?離珣!"呼喚聲將他思維猛地拉回,抬頭便看見李蔚一改先前的愁眉苦臉,湊近的眼中滿是探尋地看著他。
"怎麼了?"過於接近的距離讓他不適地微微後仰身體。
"離珣,你最近有心事。"李蔚也回到座位上坐好, 嘴裡吐出的卻是肯定句。
心事麼?安離珣皺皺眉,"你最近總是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怎麼,有什麼事可以跟我一起商量商量啊!"李蔚一掌拍向他的肩,驀然又降低聲音神秘兮兮的問道,"是終於開竅看上哪個女生了嗎?"
啊?安離珣懶得理他,"不要亂猜,什麼也沒有。"
"怎麼可能?明明就......"還想再逼問的八卦王被友人一瞪,終於乖乖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砰"一聲向,安離珣一驚抬頭,那個高大身影不知何時走進教室,把書包隨意往桌子上一扔,絲毫不顧忌周圍同學被狂妄氣勢驚嚇得一震的情景,大搖大擺地往椅子上一倒,光明正大地趴下來開始睡覺。
這人!安離珣睜大眼,竟然來學校了!前天被他從家裡趕出來後就再沒見過他的蹤影,昨天放學後他鼓起勇氣再去敲那扇鐵門,裡面也毫無反映。本來準備今天再試,沒想到他卻主動現了身。
"離珣,下午的家長會就辛苦你在入場時接待一下各個同學的家長了。"上完課,李老師臨走前囑咐著。
"是。"安離珣點點頭,交待另外幾名班幹部一起把相關資料放在每一位家長的桌上。直到站在某個從一大早開始就沒有抬起過的頭顱旁,終於無法再視而不見地伸手推推對方肩膀,"岳懿翔,放學了......"
對方完全沒有反應,安離珣歎口氣,繼續呼喚。怎麼會這麼能睡?昨晚不知道什麼時候休息的......
心裡亂七八糟地想著,手下的身體終於動了動,"吵死了!"明顯不滿的聲音傳來,岳懿翔抬起頭看見是他,把就要脫口而出的咒罵吞回腹中,看著對方流露關懷的雙眼,忍不住低啐聲,猛地抓起書包就往教室門口走去。
"岳懿翔!"連忙跟上,安離珣拉住肌肉賁結的手臂,"我們一起吃午飯?"
眼前的背影定住一會,正在心驚膽戰至極,岳懿翔轉過身來,眉頭挑高,一臉的不屑,"我們兩人只是陌生人吧?"
左胸口處猛地一抽,手上力度減弱,對方立即抽離,頭也不回地幾步跨下樓梯。
陌生人......嗎?
安離珣凝視自己雙手半晌,安靜轉身。
"小珣!"忙著引領前來的家長到自己孩子座位上做好,安離珣聽見熟悉聲音呼喚,回過頭,岳嚴西裝筆挺站在教師前,一副從公司趕來的模樣。
"岳叔叔。"迎上前,將對方帶至岳懿翔座位上坐好。
"小珣,你爸爸沒來啊?"岳嚴環顧四周,沒有看見好友的身影。
"嗯,爸在美國,趕不回來。"
"哦?"岳嚴一臉驚訝,"公司原來屢屢要他要美國發展,他總說你們更願意在國內生活三番五次推托,怎麼這次卻答應了?那芊芊呢?跟著去美國了嗎?"
"嗯......"含糊地應著,還好岳嚴看見今天他沒有家長來,已經下意識認定夏芊芊也去美國,並沒有太過注意他的回答。
"不過時間過得真快,你和懿翔都已經長大了。"岳嚴目光放遠,回憶著那段珍貴的相處時光,"我們兩家住得很近的那段時間,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很快樂......只是,後來發生一些事,搬家也很突然,沒來得及通知你們就走了。你有你爸的聯繫方式吧?告訴我,我回去跟他聯繫下。"
安離珣點點頭,將地址和電話寫在紙上交給岳嚴。岳嚴接過收好,想起什麼似的又開口,"你知道懿翔在哪裡嗎?"
"中午放學後就不知道去哪裡了......不然我看到他讓他來這找您吧。"
"嗯,看見就說一聲吧。不過那孩子只怕也不會過來。"落寞地一笑,岳嚴抬起頭看他,"你去忙吧,我自己看看這些資料。"
安離珣微微欠身離開,又忙著解答家長們的各類問題,直到李老師走進教室,家長們的疑問對像換了人選後才得以脫身。
班裡開始家長會,從窗口看見岳嚴全神貫注的神情,明白他對岳懿翔的重視關愛,并沒有因為和他母親的離異而有任何差別。心裡沒來由地一陣安慰。看看離結束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乾脆便四處走走打發。
不知不覺,腳步往音樂室走去。那裡的那台鋼琴雖然已經有些年歲了,音色卻依舊清亮,這間學校的音樂老師非常疼惜它,總會定時調音保養。
音樂課總是安排在上午,下午整層樓都是寂靜一片。安離珣踏過安靜的走廊,在盡頭的音樂室停下腳步。
剛要伸手推門,隔壁房間隱隱傳來聲響。這時候怎麼會有人在?別的年級都在上課......疑惑地皺皺眉。但他一貫沒有旺盛的好奇心,念頭閃過,也無意再深究,正想不再理會,卻忽然聽見一陣女生抽高的呼聲。擔心有什麼事,幾步走到門前,推門問道:"怎麼了?"
裡面的情況才看過一眼,就讓他恨不得將自己深埋入地底。連忙把眼光撇開,卻再無法揮去腦海中女人深陷快感失神的雙眼,和那人投過來的,隱隱透著嘲弄和另外無法讀明情緒的暗黑眼眸。
幾乎是落荒而逃。再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在操場上,抬眼環視周圍一片空曠,伸手摀住自己胸口,雜亂無章的快速躍動,一下下都讓他有種欲嘔的衝動。
那麼昭然若揭的情慾眼神,他再如何愚蠢遲鈍,也明白岳懿翔看向那女生的眼神中沒有絲毫可以被稱之為情感的東西存在。他必須不斷深呼吸,才能壓抑心裡不斷上湧的噁心感。
他無法理解,僅僅是出於慾望發洩的交合。更無法想像,對方是自己記憶中那個表面上冷漠,其實內心誠懇的好友。
果然,十年的時間,太過漫長遙遠。他們之間的距離,已不如他想像中那樣觸手可及,即使在同一個城市居住,即使在同一個班級上學,但也只是這樣而已。他所渴望的一點點友情溫暖,他不由自主的同病相憐,都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眼神一黯,再深呼吸。
其實也沒有什麼,這幾年不是一直這樣過來的嗎?
"離珣!"遠遠傳來呼喚聲,安離珣回過頭,看見李蔚氣喘吁吁地跑來,"你到哪裡去了?老師找了你好久。"
"沒事。"臉上神色是一如既往的自然平靜,"我到處走了一下,回去吧。"安離珣跟上友人步伐。不要再多想,維持現狀就足以了。
"懿翔∼"赤裸著身子攀上站在窗前不知在看什麼的健壯背脊,眼神撇過,操場上空無一人,"你在幹嘛?"
岳懿翔皺眉甩開在身上游動的手指,上面鮮紅的指甲油讓他反感地閉上眼。撿起四處灑落的衣服隨意套上,不理會女人嬌膩的挑逗,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明明很正常,明明很正常!
岳懿翔狠狠咒罵一聲。發洩慾望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生理需求。剛剛安離珣走過房間時他就辨認出了腳步聲,甚至可以說是故意讓那女人發出聲音引他進來。但一看見對方清亮純潔得如清泉般的眼神,看見裡面一覽無餘的震驚和厭惡,他竟然感到後悔。
該死的!
怒火不受控制地上漲,只想把那張一如記憶中完美無暇的臉孔撕破。
轉身往教室的方向走去,家長會似乎已經結束,幾個家長正圍著老師談話,眼神凜厲地梭巡著,在自己位置上看見那傢伙正和老頭子談話。
媽的,看到那笑容就心裡不爽。明明臉色都那麼蒼白,還是維持完好的表情,他不用想也知道隱藏在桌下腿側攢得緊緊的雙手。
毫不猶豫走上前拉住高溫的手臂,上面薄薄一層冷汗,讓岳懿翔眉頭皺得更緊。
"幹嘛?"猛地被人拉住,安離珣步履不穩地差點站不住,扭頭眼前就是他現在最不願意看見的臉孔,下意識開始掙扎。
"懿翔!"沒想到兒子會來,岳嚴眼神中不由露出一絲欣喜,這幾年,除了小琴來家裡鬧事時岳懿翔會上門接人,其餘時間從來找不到人。
"走!"手上不顧一切的反抗力道讓岳懿翔語氣危險起來,莫名其妙地,心裡的怒火不受控制地翻湧。
"懿翔,你先放開小珣。"不知道自己兒子怎麼了,岳嚴努力緩和氣氛。
岳懿翔冷冷看他一眼,乾脆拉過他的手往不斷掙扎的人額際一放,手上滾燙的觸覺讓岳嚴驚呼出聲,"小珣,你生病了?怎麼剛剛不說?"
疼惜的聲音讓安離珣的反抗減慢,岳懿翔抓緊時間扯著他往外走,"懿翔,你等等,我開車送你去醫院。"岳嚴連忙收好東西,和老師打聲招呼,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自¤由¤自¤在□¤□□□
安詳 7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安離珣花了很久時間才終於看清周圍的環境。
簡單卻熟悉的傢俱擺設......這是,岳懿翔的家裡。
"醒來了?"岳懿翔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臉上神情捉摸不定。安離珣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兩人沉默對望一會,對方邁開步伐走近,"現在感覺怎樣?"
清醒過來後,之前的回憶也慢慢浮現,安離珣下意識想避開伸過來探視額際溫度的手,卻在看見男人難得展露溫柔的眼神時停下動作,柔順地任寬厚手掌撫上已降溫的額頭。
"好很多了,我給你拿點吃的過來。"黑眸裡一閃而過的,是安心嗎?安離珣凝視對方一會,拒絕的話在舌尖徘徊不定,直到對方身影已到門口,下午的情景不期然劃過腦海,幾度幾乎被嚥回的話語脫口而出,"不用了......"只要一個開頭,接下來就順利許多,看見男人回過頭,他慢慢坐直,"我要回家了,謝謝你的照顧。"
反覆告訴自己要顯得自然,卻還是在男人目不轉睛的凝視中心口一陣亂跳。盯牢他的黑眸深沉不見底,裡面有著他似懂非懂的矛盾情緒。
搞什麼?!明明一開始說兩人是陌生人的不就是他嗎!
一想起冷漠話語,安離珣又是一陣氣惱,硬是把不斷上漲的心虛狠狠壓入心底,努力抬起尚虛軟的手臂推開溫暖被褥準備下床。
好久,低沉的聲音傳來,"今晚太晚了,外面很冷,你又生病,先在這裡休息一晚吧。"溫柔的語氣讓他心裡一動,但還是搖搖頭,語氣堅定,"我要回家。"
投向身上的目光更為凜厲了些,正覺得皮膚都快被割破,對方卻妥協了,"你要走也可以,但現在太晚,先喝點粥,等下我送你回去。"
安撫的語氣和態度,安離珣一邊惱怒自己心軟,一邊不爭氣地點頭表示應允。聽見腳步聲漸漸遠去,一放鬆就往床上倒了下來。
明明有很多東西在腦袋堵著,一觸上沾滿熟悉氣味的枕頭,就不由有些昏昏欲睡。
夢裡又是一片混亂的場景,最近這樣的夢頻頻出現,攪得他睡著不踏實,醒來後還總是抓不住到底夢見了什麼。
"砰!"一聲巨響,安離珣猛地睜大眼,瞪著頭頂上的天花板良久,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環顧四周,看見地上東西散地到處都是,想來是剛剛夢中雙手無意識的動作把岳懿翔床頭櫃上的東西不小心掃到地上。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連忙起身收拾擺放回原處,眼神撇過,大多是些艱澀難懂的數學教科書,許多更是一眼就可以看出遠遠超出高中生規定的範圍。
原來他喜歡數學啊......雖然已經下定決心冷漠以待,但當猛然清醒時,才察覺到自己嘴角不由自主彎起的弧度。果然......還是不可能不在意吧......雖然對方早已經不在乎了。
手指忽然觸到有別於書本的硬度,垂眸看去,是一個相框。翻過來一看,兩個男孩天真無邪的燦爛笑容幾乎灼傷了他的眼。
即使小時候玩得很好,兩人卻從來沒有正式的合影。他們都不喜歡照相,一開始家人還招呼他們,後來乾脆也不再勉強。這張照片大概也是趁著兩人不注意時拍下的。
眼前不由自主地有些酸漲,相框簡單優美,上面纖塵不染,被夾在床頭櫃的書堆裡面,或許可以推斷出主人的心意,并不是如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淡然。
心裡酸酸暖暖的,什麼念頭和堅持在逐漸成型。動作迅速地將其他書本收拾規整,剛坐回床上,岳懿翔就端著粥出現在門口。
看也不看他一眼,動作粗魯地將碗塞在他手上。前幾天的他或許會再次為他厭惡態度的表相感到難過,現在的他卻能隱隱從對方臉上些微的不自在表情中察覺到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柔順地接過,粥的味道意外的美味,安離珣試探地問道:"這是你做的?"岳懿翔看他一眼不說話,安離珣忍不住彎起笑顏,"有點不敢想像你進廚房的樣子......"
感覺又被瞪了一眼......連忙轉開話題。"是了。"努力讓自己表情自然,他又開口,"現在這麼晚了 ,我今晚可以留下來休息麼?"
岳懿翔手上動作頓了頓,抬眼看他,聲音不知怎麼有些低啞,"剛才是誰說要回家?"
從來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厚臉皮得這麼自然,如果是以往的他,主動要求在別人家留宿這種事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除了小時候賴在岳家怎麼也不願意走,父母只好無奈又不好意思地拜託岳家照顧,雖然琴姨當時還很欣慰,說懿翔一副冷漠的樣子,她總擔心他會沒有朋友,小珣願意和他做朋友他們比誰都高興......忍不住一笑,原來這是從小就養成的"惡習",十年過去,還是一些東西是沒有改變的,不是麼?
小心地看一眼對方一如往常的神色,嘴角在敏銳察覺嚴肅眼眸內從不被說明的淡淡柔軟時,勾起滿足喜悅的弧度。
"但現在是很晚了,我剛剛不知道自己睡了這麼久......"
不用看也知道那傢伙一定又是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即使每每被亮晶晶的眼眸出賣,還是沒人忍心揭穿。過去也是這樣吧,明明最討厭和別人交往親密,也根本鄙視那些只會玩幼稚遊戲的同年人,結果這個小孩子剛開始還一臉不爽,後來看見他的飛機模型就一副賴著不走的樣子,最後只是沒想到他長著一副什麼都不懂的笨笨臉,腦子裡卻裝滿完全可以與他抗衡的奇妙思想,忍不住就和他說了幾句話,結果一發不可收拾。之後的那個夏天,他們成為最貼心的好朋友,每到週末看著他努力尋找著各種藉口住下來的感覺那麼美好,直到現在都一直溫暖著越來越冰冷的內心。
但是,現在的他和他,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他們的距離,再不是過去兩棟樓間的幾個拐角,再不是常常掰著手指計算分離的幾個小時,他們的生活在往不同的方向延伸,就像兩條已經交會過的直線,只會越離越遠。
不能答應他......
心裡的想法還沒有堅定下來,就看見對方閃爍期待的眼神,身體毫不猶豫背叛理性,迅速地點下頭。
"謝謝!"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笑得這樣燦爛過了,這些年的事情太過沉重,一見到岳懿翔,過去那些美好時光的記憶每天每天慢慢地回湧,那些幸福無憂無慮地彷彿在做夢一樣的片段,讓他能借此在每一次母親不復溫柔的凶狠態度中尋得片刻的寧靜。
岳懿翔忽然伸出手撫過他的眼角,溫熱粗糙的觸感讓他怔了怔,剛想問話,低沉的聲音傳來,"好好睡吧。"
眼角旁放置的指尖似乎傳來安撫的意味,喉間突然一陣酸熱,連忙閉上眼,順從地隨著手掌的力度躺下。
感覺被褥被拉至肩頭覆好,岳懿翔將碗端出門。又過了片刻,輕輕的腳步聲傳來,一陣脫去外衣的細碎聲過後,身邊的床下陷,溫暖熟悉的味道鑽入被子裡。
不知為何一直緊懸的心驀然平穩下來,安離珣滿足地深吐口氣,墜入夢鄉中。

安詳 8

昨晚一夜大雪,清晨推門一看,整個城市銀妝素裹,潔白一片。今天安離珣和李蔚一同負責值日,兩人剛好在校門口相遇,便相攜往教室走去。
"離珣,你最近心情不錯哦。"冷不防身邊李蔚一句話,讓安離珣一驚。
"亂說,哪有?"安離珣懶得理會他。"真的真的啊!"李蔚不為所動,甚至湊近些,盯著他的眼睛言之鑿鑿:"你看看,明明今天眼睛都比平時閃亮些∼"
"喂......"安離珣把身體往後拉,正想告誡讓好友不要離得太近,身體就被猛地一扯,撞上身邊溫暖堅硬的一片。
"懿翔?"忍不住摸摸額角,居然這麼痛......
"竟然又來上課了?!"李蔚瞪大眼,這幾天某人跌破大家眼睛地堅持來學校,有時他抱作業到辦公室交給老師,也聽見老師們對他由一開始的唯恐避之不及,到現在的緘口不語,而在某次課上解決了一道朝綱題後,數學老師簡直對他疼愛到心坎裡,雖然死板的老頭子不會掛在嘴上,不過聽他時不時問起他的情況,瞎子都明白他的心思。
"怎麼今天這麼早?"李蔚的向來口無遮攔,和岳懿翔的性格實在相差太遠。安離珣乾脆選擇忽略,扭頭看向一貫面無表情的好友。
"嗯,醒得比平時早些。"岳懿翔淡淡地回答,安離珣卻心裡一緊。那天借宿在他家裡,次日清早就被吵鬧聲弄醒,起身走出房間,就看見琴姨哭鬧著要進廚房,岳懿翔低聲勸說的場景。對方臉上從未顯露的無奈疲憊讓他某處狠狠一痛,連忙上前幫忙。後來一起來學校時,聽他輕描淡寫幾句話,就明白他家裡的狀況比起自己的,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早上的情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今天這麼早起,大概是同樣的原因吧。
想著想著,已經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在對方肩上輕拍兩下,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岳懿翔扭頭看他一眼,"是了,今天下午我有事,就不一起回家了。"
"哦。"安離珣點點頭,停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什麼事?"雖然兩人這樣勉強算是和好了,但十年的時間,互相之間的瞭解幾乎是空白一片,何況雖然兩人都不提及,岳懿翔的生活似乎比以前複雜太多,不可能真正忽略。
"一點小事要處理下。"岳懿翔揮揮手,推開教室門走到最後排坐下。
果然還是不說嗎......安離珣垂下眼睫掩去眸裡複雜情緒,算了,還是等他願意開口時再說吧......
"我想考到外面去啦,但老媽子總是說著留在本市就好,你覺得哪裡好呀......離珣?"李蔚自己說了半天,忽然發現好友沒有聲音,扭過頭才發現他正盯著某處發呆。
李蔚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看見一條空空的小巷,"離珣,怎麼了?"
"沒什麼......"安離珣喃喃道,忽然又像下定決心般停下來,"李蔚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
"啊?!"還沒反應過來,身邊人已經快步向那條小巷的方向走出老遠,"喂,離珣你要做什麼啊?"
眼見前方身影頭也不會,李蔚眨眨眼,只能歎口氣,往自己家裡走了。
應該沒有錯啊......安離珣四處環顧,剛剛確實見到之前那四個人走近這裡,現在卻看不見人影。
"老大,聽說那個岳懿翔拒絕了耶!"正在灰心之際,忽然從前方遠遠傳來聲音,安離珣連忙加快腳步,發現自己已經走到另一條主道。雖然路上人群熙熙攘攘,那四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卻並不難找,安離珣保持著一段距離跟在後面。
努力想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周圍吵吵鬧鬧的根本聽不真切,安離珣只好跟得再近一點屏息仔細聽,終於有隱隱約約的談話聲傳來。
"什麼?他沒有答應加入喬義會?"被稱作老大的,也是個頭最高的男人臉上神情雖然沒怎麼變,聲音卻聽得出吃驚不小。
"嗯。"說話的人,安離珣認出是蓋子,認真地點點頭,"聽說就是喬義會家老大找人用刀子捅他的。看起來岳懿翔好像跟我們想像中不太一樣。"
"阿濤也這麼跟我說,他說陳昊邀請岳懿翔入會,接過被他一口拒絕了,為了給他提個醒就叫人去給他點顏色看看。前兩天再去找他,還是不肯。"另一個人也開口道。
"媽的,搞了半天是這樣,今天是星期四吧?到場子裡看看,一般那傢伙都會到。"老大拿起刁在嘴裡的煙,伸出兩指掐滅。在路口處往右拐。
安離珣不假思索地跟上前,腦子裡已經被那些從沒接觸過的事物弄成一團漿糊。不過這一切,也只有岳懿翔本人能夠解釋清楚。
跟著他們走了許久,最後那四個人相繼走進一棟看上去極為普通的建築,往裡走的人不少,安離珣跟隨人流走進,恍然發現裡面別有洞天,被設計成相當專業的拳擊場,四周呼喊聲不斷,入口處還設有下注的櫃檯。
顧不上驚歎這個城市裡竟有如此的地方,安離珣四周環顧,尋找著一進門就再不見蹤影的那四個人。眼神不經意從屏幕上劃過,猛地又被拉了回來。上面,岳懿翔正相當輕鬆地將對手打到,仔細一聽,更發現耳邊轟鳴著的全是"岳懿翔!岳懿翔!......"的激動歡呼聲。
原來,這就是另一個他。安離珣抬著頭凝視屏幕上岳懿翔依舊不動聲色的臉,胸腔翻滾的不知名情緒幾乎將他淹沒,彷彿洶湧的潮水撲面而來,而他卻無力移動分毫,只能呆呆佇立。
岳懿翔接過姿顏慇勤遞來的礦泉水,這女人比他稍大,卻一直對他言聽計從,很少有麻煩的各種要求,所以雖然嘴上不說,對於場子裡關於她是他女人的說法,他也是呈默許狀態。
姿顏拿起毛巾想替他拭汗,不出所料被對方伸手拿過,自顧自地隨意擦拭了幾下。其實岳懿翔是出汗很少的體制,經常幾場賽下來身上也只有細薄一層汗珠,極少有對方大汗淋灕的情況出現。但他一直不喜歡別人過於親密的接觸,對於她,也往往只是床上慾望的發洩,場子裡能有她和他的各種故事版本,也是因為他的放任而已。姿顏清楚自己沒有佔據這個男人的心,但又忍不住自我安慰這樣下去,或許終有那麼一天......
"懿翔,你知道麼,小盈終於有看上的男生了哦,剛剛她在這裡跟我講了半天,現在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去認識了呢。"姿顏回頭看向觀眾席,"但那男生真的長得很帥,你看,小盈就要過去了。"
本來毫無興趣,卻被吵得不耐煩,岳懿翔勉強順著姿顏指尖望去,姿顏滿臉笑意地看著小盈走上前開口。身邊男人忽然霍的站起身來,她一驚抬頭,卻看見岳懿翔臉色黑得可以,還來不及發出疑問,對方已經幾個大步踏上觀眾席,往那個方向走去。
"請問,你是第一次來麼?"凌亂的思緒忽然被打斷,安離珣回過頭,一個乖巧可愛的女生看著他露出微笑。
"嗯。"雖然並不習慣和陌生人搭話,但是安離珣也弄不清楚這裡的狀況,也就順著話題問道,"這個人很厲害嗎?"他伸手指指放著剛剛比賽精彩鏡頭重播的屏幕,上面岳懿翔正動作精準有力地揮拳打響對手下顎。
"啊,你說岳懿翔啊,是哦,他超級厲害的!他才來這場打沒兩個月,就把本來在場子裡稱霸的皓哥打下去了喔。也怪不得姿顏姐這麼喜歡她啦∼他剛下比賽,應該就坐在那裡哦。"沒想到搭話這麼順利,小盈心裡喜滋滋的,連忙探出頭想把岳懿翔的座位指給他看。
"應該就是那裡,但只有姿顏姐在耶,岳懿翔不知道去做什麼了......"姿顏伸手指向賽場旁的某個座位,安離珣順著方向看去,一眼就認出那個女子,上次在音樂室見過的......
"喂!你在這裡做什麼?!"
還想問,忽然被抓住手臂扯過身體,睜眼就是岳懿翔毫不掩飾怒火的雙眼。
"懿翔......"在進入這個場子後一直糾結纏繞著的無法言明的情緒在見到本人的瞬間猛然噴湧而出,安離珣下意識地抬起另一隻手抓緊對方胳膊,幾度張嘴卻吐不出聲音來。
本來積攢的一肚子火在看進這雙寫滿話語的眼眸時忽然煙消雲散,岳懿翔盯著他半晌,忽然低咒一聲,拉起他就往外走。
"懿翔,你要去哪裡,等下還有比賽!"來不及抱怨岳懿翔突然出現不由分說拉起她看上的人就走,小盈只來得及想等下的賽事沒了主角怎麼開場。
"跟他們說我棄權。"岳懿翔在儲物櫃內拿出衣物披上,頭也不會地回答。
"棄權?!不會吧!岳懿翔你被打個半死時都會上場的啊!"小盈瞪大眼,不可思議地吼出聲。
"關你什麼事?"岳懿翔不耐煩地拋下一句,剛要邁步,一直握著另一隻冰冷手腕的手被拉住,安離珣站在原地,輕輕吐口氣,"先比賽再說吧。"
盯著神色如常的臉片刻,岳懿翔面無表情地開口,"現在聽,或者我就再不說了。"媽的!裝什麼冷靜,真的不在意手會冷得像要死嗎!
看著面前人抿唇思索一會,終於歉意向小盈欠欠身,順從地跟著他走出門外。
--這次的偷懶,一個不留神就已經飛過了近半個月......
唉,劣根性啊!!只怕眾位大大已經把這片小地忘光光掉了,但也是槿言自做自受,嗚嗚嗚∼∼∼嗯,最近迷戀《criminal minds》(這半個月的時間全是投在這裡......),hotch啊!!心中摯愛∼∼

安詳 9

拉著人走到外面一個相對人少的拐角處,冬天的冷風刺骨,在這裡因為位置的關係可以稍稍擋些風。看一眼清瘦身體上更顯單薄的衣物,岳懿翔皺緊眉,解下衣服上附帶的圍巾往修長白皙的脖子上圍去。
"我不冷......"安離珣偏開頭要避,卻被扶緊,對上對方黑眸,裡面隱隱躍動的怒火讓他一時間恍然,等到回過神來時,脖子上已是暖烘烘一片。心裡下意識又惱怒起來,明明是他什麼都不說,怎麼反而好像成了自己的責任。不滿之意剛起,頭頂上便傳來低沉聲音:"有什麼想問的就開口吧,機會就此一次。"
想問的......亂七八糟的心情糾結成一團,想問的話成千上萬,卻終究梳理不出個頭緒,真正開口,還是那個老問題:"為什麼要到這裡來?"
短暫的沉默,然後岳懿翔拉起他的手,觸上對面溫暖身軀左胸口處,即使隔著質地精良的保暖外衣,沉重規律的躍動依然伸手可觸,一下下的,生命的力量。
"不想再依靠任何人。"在以為不會再有進一步解釋時,手掌感受到胸腔的共鳴,岳懿翔的聲音很輕,卻像是負載著全部的情感。心裡那根總想不明白的疑問,一下子清晰起來。
是了,以岳懿翔的性格,當然不願意在選擇和母親生活後,還依靠父親的財產繼續生活。對於一個未成年來說,要供養兩個人的生活費用,並不像說起來那麼簡單。
心尖狠狠抽痛,安離珣緊緊閉上眼,好久才緩過胸口滿溢的酸楚。"對不起......"
伸手在面前低垂的栗色髮間揉弄兩下,岳懿翔表情未變,"還有什麼?"
"在這裡,會不會有很多麻煩?"什麼喬義會,還有那四個男人......安離珣忍不住蹙起眉頭。
"沒有什麼特別的。"岳懿翔看他一眼,輕描淡寫道,"我自己會解決的。"
知道事情不如他說的這麼輕鬆,但現在看來,他也不會再詳細說明。安離珣沉默一會,只輕聲開口:"有事一定要告訴我。"
正準備要動的身影定了一下,岳懿翔看著眼前忽然異常倔強的眼眸,沒有辦法說出拒絕的話,只能企圖避開話題,"走吧。路上邊走邊說。"背起包,率先準備動身,卻又被拉住,輕柔卻堅定的聲音再次傳來:"答應我,有事一定要告訴我。"
身體一僵,岳懿翔歎口氣,停下腳步,緩慢地、鄭重地點了點頭。看著他一直緊鎖的眉間彷彿鬆了口氣般舒展開來,心裡不由自主地溫暖起來。
兩人稍稍整理一下,繼續往外走去。
"那場比賽不去真的不要緊嗎?"跟著岳懿翔往家裡的方向走去,安離珣心裡還是有些在意剛剛那個女生說過的話,"你還受過很重的傷?"
"沒事。"岳懿翔不在乎地拋下一句,"在賽場上,受傷很正常。"
"那......那個叫姿顏的,是不是你的女朋友?走的話應該跟她說一聲吧?"有些小心翼翼地再問,內心深處隱隱希望他說是,對於他來說,如果有一個真心喜歡的女友,或許也能一定程度上給予慰藉吧。
"你連她都知道了?不算是吧,她還比較聽話擺了。"岳懿翔聳聳肩。
比較聽話?怎麼聽也不像是什麼有感情的說法吧。"懿翔。"他不贊同地開口,"你這樣......"
話還沒說完,冷冷帶著嘲弄的聲音傳來,"我還說,哪個美女能讓從不缺席的岳懿翔棄權呢,搞半天是個男的。難道你又轉換口味了?"
一聽就知道來者不善,安離珣轉頭看向前,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巷子內,前方男人一襲黑外衣,身後站著幾個身材魁梧的壯漢,身旁站著個看上去就有些賊頭賊腦的人,剛剛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恐怕就是從他嘴裡吐出來的,回頭一望,不出所料剛剛他們經過的入口也已經被堵死。
還口口聲聲說沒什麼特別的......安離珣瞥眼面不改色的身邊人,在心裡歎口氣。
岳懿翔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是難得有些動搖。連累安離珣遇見這種事,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情況,這也是他不主動跟他說拳擊場的原因所在。
現在這樣,要掩護他全身而退,可能性並不樂觀。
"岳懿翔,皓哥這次親自來請,你還是多考慮下再做最後決定吧。"見對方沒有回應,那人又開口。
這次岳懿翔倒是沒有再讓他們久等,"不。"簡單又不留情面的回答,連一直板著臉的謝皓也微微變了臉色。傳話人連忙吼出聲,"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次皓哥帶這麼多兄弟來,你加入我們,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否則的話,就不要怪我們不顧情意動手了!而且你身邊這位看上去好像不太耐打,你一個人我們還沒什麼把握,但要再帶上他,恐怕你是插翅也難飛嘍!"
這話說到岳懿翔痛處,斟酌著正要開口,忽然感覺手臂被輕拍兩下。回過頭,安離珣眼神鎮定平和,對他輕輕搖搖頭。
紊亂的思維一下子冷靜下來,心裡一亮,兩人交換幾個眼神,迅速出手。
謝皓一行人一時呆了一下,等反應過來時,幾個壯漢都已經被撂倒在地,謝皓也不是省油的燈,在岳懿翔兇猛的拳頭就要砸上臉的前一秒一手阻擋,身體也快速後退,卸下大部分的力道。停穩後,手指抹去鼻下溫熱的血流,狠狠揮出拳頭。
兩人的纏鬥異常激烈,但岳懿翔終究是略高一籌,上次在賽場的勝利也是靠實力得來,慢慢佔了上風。就在他抓住謝皓衣領,準備砸下決定性的一拳時,身後利器帶動的隱隱氣流讓他驀然一驚,還來不及回頭,身體已經被撲到在地。安離珣反應敏捷地就著落地的姿勢抬腳一記狠踢,將對方手中利刃踹出老遠。
"皓哥快走!"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幾個人爭先恐後扶起黑衣男人扭頭就跑,那傳話人走到巷子口時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頭撂下狠話,"不要以為這樣就沒事了,我們不會放過你們的!"一輛黑車駛來,幾個人鑽進去,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原來你真的去學了跆拳道。"懶得理會虛張聲勢的威脅,岳懿翔站起身拍拍大衣上沾著的雪痕,彎腰扶起安離珣。
"你還記得我說過要去學?"安離珣睜大眼。小時候他身體不好,總想學些能夠鍛煉身體的運動。剛好某天在電視上看見跆拳道比賽,他被那些動作迷得不行,就跑去跟岳懿翔說要去學跆拳道。
岳懿翔凝視他一會,"很多事我都記得。"
難得的認真語調,安離珣一時間竟不知道要怎樣答話,只能順著對方引導站直身體。剛一動,肩上猛然傳來鈍痛感,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岳懿翔皺緊眉頭,難道剛剛他撲過來時受傷了......轉過單薄肩頭,果不其然看見左肩部一道殷紅的血跡,在淺色外衣上更顯得觸目驚心。
呼吸猛地一滯,他緊閉上眼,全力壓抑內心咆哮的野獸,那一股讓他差一點恨不得不顧一切衝到謝皓住處狠狠砸碎他腦袋的衝動。
指尖顫抖著撫上傷口,勉力壓抑聲音不由自主的顫抖,"痛不痛?"
"還好。"安離珣嘗試著抬手,卻被身後人一把拉住,"別動!"
是他的幻覺嗎?他似乎聽見那從不動搖的嗓音有些沙啞。"我不痛!"心裡一急,安離珣掙脫對方桎梏回過身,抬起手臂晃了晃想證明傷得並不重,卻被意料之外的劇痛弄得慘白了臉色。
"別動了,我帶你去醫院。"岳懿翔看著蒼白面容,心裡一陣緊揪。小心扶住冰涼的手臂,走到巷子口攔下出租車,把還企圖說服他自己就可以處理好的傢伙不由分說地塞了進去。
"我自己回去就好,你真的不用送的!"安離珣不知所措地看著執意送他回家的岳懿翔,有苦說不出。他家和岳懿翔家並不在一個方向,平時兩人放學一起回家,也只是走到共同要經過的路口後就分開各自走。今天岳懿翔看他受傷,怎麼說也要送他回去,他剛剛搜遍所有藉口都被忽視,原本的心急火燎,在眼見自己家那棟房子越來越近時,反而漸漸平靜下來。應該知道的遲早會知道,自己這樣,反倒是太偏執了。
岳懿翔時不時看一眼身邊人,將他眸中瞬息萬變的情緒一一收進眼底。
走到小樓前,安離珣輕輕深呼吸,拿出鑰匙打開鐵門。再踏過小花園,扭開屋門的門鎖。
剛推開房門,每天必有的歇斯底里哭鬧聲、楊媽細聲細語的安慰聲,穿過走廊牆板,一點不落地傳入兩人耳裡。安離珣閉上眼,微微偏過頭,躲開身邊人神情未見波動的臉上灼灼的視線。
岳懿翔大步踏入屋內,順著聲音走到飯廳,裡面再熟悉不過的場景讓他臉色更沉,眼眸深不見底。輕輕的腳步聲走近,安離珣微垂下頭,走近夏芊芊身邊,抬起細白胳膊,動作熟練地解開纏得厚厚的紗布,再從書包內取出下午剛買的新紗布,細心地一圈圈包緊。
"少爺,你的肩上受傷了嗎?"楊媽看見他衣下隱約可見的白色紗布,驚慌地問道。
"沒事。"安撫地彎下嘴角,撕開粘緊的紗布,安離珣輕聲叮囑楊媽兩句,站起身示意岳懿翔隨他走出屋外,準備好面對對方的怒火或是冷語。
站在花園內沉默許久,就在他幾乎承受不住壓力要先開口時,岳懿翔終於說話了:"你是笨蛋嗎?!"
只是這樣毫不溫柔的幾個字,他就幾乎忍不住眼眶一陣濕潤,在對方目不轉瞬的注視下,他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氣,才終於克制住自己放縱流淚的衝動。
"不用擔心。"安離珣抬起頭,即使眼中水潤一片,唇角依舊彎起微笑的弧度,"我有一顆很大的心臟。"他伸手撫上左胸口處,感受裡面規律的跳動,"所以,這些都沒有關係......"我全部都可以承受得住。
該死的!岳懿翔覺得自己心臟都幾乎衰竭,抓起他的手把微微顫抖的身軀往門外拉去,塞在剛剛回家時騎過來的重型機車上,再毫不溫柔地蓋上安全帽,不顧對方滿臉的疑問,腳底用力踩下油門,飛馳而去。
□□□¤□自¤由¤自¤在□¤□□□
安詳 10

包裡總是帶著繃帶,熟練的包紮,在老頭子面前提到家人時的遮掩......他竟從未察覺他在老頭子家看見那場景時掩飾在沉靜眼眸後的激烈情緒,他竟一次次推開他伸出的雙手,他明明比誰都清楚,對於一向內斂又感情細膩的他,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寒冬傍晚的冷風刮過臉頰,卻怎樣也無法冷卻心中翻滾的歉意和心痛。岳懿翔一手抓過環在腰間的雙手放入自己大衣內,再更深地踩下油門,加快速度往山上駛去。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帶上車,直到車子停下,坐在身前的男人小心翼翼扶著他下來,安離珣都感覺思維沒有跟上岳懿翔的行動。
"這是哪裡?"冬夜寒風刺骨,才剛打個哆嗦,身體就被裹上滿是另一體溫和氣息的外衣,"我不用,你這樣會生病的......"認出它剛剛還披在坐在前座為他擋了一路風的人身上,安離珣連忙抬手要推開,卻被對方不容拒絕地拉住手臂套入衣袖中。
"我真的不用......"歎口氣抬起頭,一下子對上岳懿翔第一次毫不掩飾情緒的黯眸,裡面的歉意安慰,他一一讀懂。心悸的感受控制不住,婉拒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看著眼前略略呆住的臉孔,岳懿翔抬起手扶住清瘦肩頭,輕輕帶他轉過身。
峻黑的夜空中,鵝毛大學紛亂地飄落。遠處山巒迭起,映襯眼前茫茫一片銀白,恍然彷彿落入夢中的童話世界。
安離珣睜大眼出神地凝望,一定是空氣太過寒冷了吧,不然眼前怎麼會酸熱的霧濛濛一片,閉緊眼想克制住,耳邊傳來溫柔低沉的聲音,"想哭就肆意地哭吧,這裡沒有人能看見。"
語音剛落,就感覺到掌下細細的顫抖,岳懿翔深吐口氣,終於做了從第一次重逢就想做的動作--伸長雙手,將眼前身軀緊緊、緊緊地擁入懷中。
自那夜以後,安離珣明顯感覺到,兩人之間最後的隔膜也被打破,現在岳懿翔每天和他上學放學,午飯也是結伴一起吃。
李蔚跑去買東西,安離珣看一眼坐在身邊安靜吃飯的好友,忍不住揚起嘴角,"懿翔,那天謝謝你。"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幾天,但他一直尷尬著不好意思開口再提及,畢竟他那晚哭得幾乎聲音嘶啞,第二天差點說不出話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了面對的勇氣,或許是因為在他面前,即使是軟弱的自己被看見也並不真的介意吧。
"沒事。"岳懿翔依然是一貫的面無表情,"是了,老頭子叫你今晚一起吃飯。"
啊?"今晚?怎麼這麼突然......"
"他昨晚說的,你不放心家裡的話我可以先陪你回家看看再出發。"岳懿翔放下筷子,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好吧。"安離珣思考一下,點頭應允。那麼早回家的話,也是一個人呆在房間裡罷了,何況和岳懿翔一起的話,他一向是願意的。
岳巖邀請他參加的晚飯是在家裡。再一次來到這棟屋子,裡面不若上次,收拾得整齊乾淨,笙姨慈愛親切的笑容,隱隱有母親過去的影子,讓安離珣心裡溫暖之際,也不由浮起點點苦澀。
岳懿翔來到後就一聲不吭地站在陽台上吸煙,明明只是個高中生,動作卻熟練得不得了。笙姨看著他的背影只輕歎口氣,就又揚起笑容,拉住正忙碌於廚房和客廳之間的女孩,向安離珣介紹,"這是我女兒杜玥櫻。"姓杜......看著明眸皓齒,身材修長的女孩,看樣子並不比自己小多少,笙姨帶著他參觀房間,一邊主動解釋,"她不是你岳叔叔的孩子。"
原來是這樣......果然是複雜的家庭。
走過二樓長廊時,葉笙帶著他從窗戶俯視自己精心栽培的玫瑰,紅艷艷一片的嬌美花朵,美得令人捨不得移開眼,安離珣由衷發出讚歎聲。葉笙稍稍偏過視線,看向不知何時走到花圃邊的高大身影。
"小珣,我聽岳巖說,你和懿翔從小就認識了?"從她和岳巖認識的那天起,從未見過岳懿翔和誰比較親近,身邊這個男孩子恐怕是唯一一個。
"嗯,大概做了差不多半年的鄰居吧。"安離珣據實以告。
葉笙凝視遠遠那個從不在他們面前示弱的背影,明明還只是一個孩子啊,卻從來不接受來自他們的任何錢物,只是偶爾答應過來一同吃了晚飯,至於將他母親送入療養院,將監護權過度到岳巖這裡的提議更是聽都不聽。
"幸虧你今天願意過來,要不然懿翔恐怕也不會來了。他本來就不太情願和我們一起吃飯......"葉笙好像在開玩笑,語氣中又有幾分真實,安離珣直覺她還有話要說,只靜靜等著。
"其實我們都很喜歡懿翔,岳巖更是對他操心得不得了。你知道,懿翔有時做事有些欠考慮,你岳叔叔又是個愛擔心的人。"她落寞一笑,"可是我也不明白,懿翔怎麼這麼不願意和我們一起生活,如果是因為琴姐的話,我也非常願意把她接到家裡照顧,畢竟其實我和琴姐認識很久了,也是很要好的朋友。"
這些話,他恐怕永遠不會親口跟他說......忍不住有些埋怨好友的寡言,同時又為家人這麼珍愛他安慰雀躍。他的心情,越來越頻繁地為他所影響,這代表著什麼,他弄不明白,卻又不是毫無頭緒。
"不好意思,拖著你講了這麼久。"葉笙略帶歉意的聲音傳來,手肘被輕柔扶住,往樓下的客廳帶去,"只是我第一次看見懿翔這麼掛心一個人,你們是這麼好的朋友,小珣你有機會的話幫我跟他說說好不好?我們真的很想將他們母子兩接回來一起生活。無論是我、岳巖還是玥櫻,都是真心的這麼期望的。"
扭頭看見女子誠懇的眼神,安離珣思索稍瞬,點點頭應允。
事實證明,笙姨的話不像作假。岳巖回來看見岳懿翔時的喜悅,確實發自真心。笙姨和杜玥櫻也熱情開朗。在那裡,"家"的氛圍濃重親切,溫馨得讓他也忍不住拋下平日的包袱,全心地融入和諧的氣氛之中。
但是,岳懿翔不願意回去。
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在剛剛那段時間,從他的語氣和肢體語言中,安離珣強烈地感受到他有多麼放鬆,而且他對岳巖的感情,絕不像平日談話中體現的那樣不尊重......可是,只要提及搬回去的話題,岳懿翔的回答永遠是簡單的一個"不"字,毫無迴旋餘地。
"為什麼?"安離珣忽然停下腳步,問出聲來。
"什麼?"岳懿翔也站住,回頭看他。
"為什麼不願意搬回去?"他們都待他這麼好......安離珣疑惑地看他,怎樣也想不明白。
"說這個啊。"岳懿翔往回走一步,輕推他示意繼續走。最近溫度很低,街上行人很少,兩人並肩而行,腳下的積雪隨著每一個邁步發出清脆聲響,在寂靜的夜晚更加悅耳。忽然有種希望這條路不要到終點的想法,岳懿翔偏頭看一眼在夜空積雪下更顯白皙的臉龐,他不開口,他也不再追問,彷彿篤定他會回答。這樣的想法讓他眼神柔和下來。
"老媽應該不能適應回來的生活。你上次也看到了,那女人想接她過來住,就變成了那樣。不可能留她一個人在家裡,也不想送她去療養院,我自己就可以照顧好她。"
"嗯。"好久安離珣才發出聲音,回過頭對上總是安靜注視自己的深眸,"我也是這樣想的。"
明明是零下幾度的氣溫,卻沒有寒冷的感受。兩個人相視一笑,心裡暖暖的,步伐和諧一致地慢慢向遠方走去。
--篇數過雙,字數近三萬,仍是清水......
抱怨某些環節不好寫,但真的不寫,又覺得怪怪的。
果然,已經腐化了嗎......(汗)

安詳 11

放學時在學校門口看見姿顏,是安離珣始料未及的事。看她四處張望,想也是在找那個自習課上就告訴他要去找人,然後不見蹤影的傢伙。雖然他一直以為他說的人就是姿顏。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跟她說,姿顏已經先一步發現他,眼睛一亮,逕直朝他走來。
"你好,我是姿顏。請問你是懿翔的朋友吧。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我是安離珣。他下午自修時就走了,說是要找人......"安離珣說著,心裡卻"咯噔"一下,"他本來和你約好了的嗎?"
"沒有。"姿顏搖搖頭,"但他最近都沒有來場裡,打他電話也不接,所以就......"而且,除了一個電話號碼,她竟不知道任何其他的聯繫方式,最後想來想去沒有辦法,只能到學校門口,企圖能幸運遇見。
安離珣皺起眉,"他沒有到那個場子裡去?"
"嗯。我從那裡來。剛剛打給小盈也說沒有見到人。"姿顏肯定地說道。
那是去了哪裡......心裡沒來由有些慌張,拿出手機撥出號碼,裡面卻傳來已經關機的提示音。扭過頭看向身邊女孩子,"他說去見人,你知不知道什麼可能的人?"
姿顏想了想,"這段時間喬義會一直想邀請懿翔加入,已經談過好幾次,但懿翔一直不答應,不知道這次是不是又在談,啊,還有一個四人小組,他們也是場子裡的好手,排名前十五的除了他們和懿翔,其餘都被收進喬義會了,聽說謝皓,就是喬義會老大,開始想時拉他們入會,後來反覆遭到拒絕就漸漸視他們為眼中釘,而且他們又總是揭露些喬義會不夠義氣的地方,讓喬義會上層對他們相當不滿。一開始他們應該也以為懿翔要加入喬義會,聽說最近看懿翔很緊......不會是他們對懿翔做了什麼吧!"說到可疑處,姿顏驚得花容失色,著急地問道。
"四人小組啊,他們叫什麼?"是不是就是這兩次見到的那四個人?對喬義會不滿......應該符合條件。
"名字啊,老大叫刀疤,另外三個好像是蓋子、飛車、鐵頭。"姿顏眨眨眼,一個個數。
好奇怪的名字,安離珣頭痛地揉揉額角,"那他們一般在哪裡出沒?"
"啊,場子附近棟也是廢棄的鋼鐵廠哦,聽說他們常常在那裡進出,可以去那裡看下!"姿顏眼睛發亮,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安離珣點點頭,兩人抓緊時間往目的地走去。
"是了,你怎麼對這些這麼清楚?"一項項都是如數家珍,看她年紀恐怕也就比他稍大一點,打扮也非常健康活潑,就一個普通大學生的模樣。
"其實,我是那個拳擊場老闆的女兒啦。"姿顏並沒有隱瞞,"那個場子開了也有差不多十年了,你說,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和這些朝夕相處,不清楚也說不過去是不是?"
還真是......再加上喜歡比自己小的岳懿翔,這女生確實讓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廢舊的鋼鐵廠內昏暗一片,跟姿顏說了好多遍讓她留在外面就好,她卻執意要跟進來,剛開始在光線能照射到的地方時還好,越往裡走就湊得越近,最後終於演變成拉住他衣角不放的狀況。安離珣歎口氣,但畢竟勇氣可嘉,心裡還是為岳懿翔有這麼喜歡他的女友欣慰不已。
兩人一步步摸索著前進,其實他們根本不能確定岳懿翔是不是在這裡,就這樣沒頭沒腦地亂找,在別人看來一定非常可笑吧......正在胡思亂想之間,耳邊敏銳察覺輕微的腳步聲走近,警覺地要回身護住姿顏,還沒來得及挪動身體,就被乾淨利索地制住了動作。
"啪"的一聲,屋內通明透亮,耳邊傳來驚訝的呼喚:"離珣?"
熟悉到不行的聲音,"懿翔!"姿顏驚喜的叫聲響起,安離珣感覺壓制自己的力量被拉開,頭頂傳來略帶責備的聲音,"你們到這裡來做什麼?"
抬起頭來,看見眉頭緊皺的好友,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不妥,心裡一鬆。刀疤打量他一會,扭頭問到,"這是你朋友?"
岳懿翔不說話,算是默認了。"上次就是你跟蹤我們到場子裡去的吧?我就說你怎麼這麼眼熟。"
啊,他原來知道!安離珣瞪大眼,不知道該怎麼回話,還好蓋子已經接下繼續說,"不過你和岳懿翔是朋友的話就算啦。不過這種跟蹤人的事情還是少做,如果不是我們這麼好的人,早就把你拿下了!"
"你跑去跟蹤他們?"岳懿翔聽出端倪,"為什麼?"
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你......安離珣沒好氣地在心裡想到。但在眾人注目下又不好多說,只好揮揮手,小聲承諾晚些告訴他,才逃過一劫。
"搞了半天,原來大家都是一路人呀。"從岳懿翔出現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黏在他身邊姿顏終於搞清楚情況。
"嗯,我們本來以為岳懿翔是謝皓找來的人,所以才一直想找法子處理掉,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從來沒有答應過加入喬義會,所以就是盡釋前嫌啦!"飛車解釋著。
"嗯,今天就先講到這裡吧。"刀疤看眼窗外的天色,"我們要到場子裡去了。先走一步。"
看著四人的背影,姿顏長吐口氣,"幸虧沒事,剛剛其實心裡真的有些怕怕的,還好有離珣在~"
離珣?怎麼突然叫得這麼親熱......兩個聽眾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
"你們怎麼會碰到一起的?"岳懿翔視線在兩人臉上一劃而過,問道。
"還不是因為你這幾天都不見人影......"姿顏小聲抱怨一下,看看手錶,忽然驚呼起來,"竟然已經快七點了!懿翔,我也要先回去了,老爸晚上要回家,我要在家裡待著。離珣拜拜~"
岳懿翔點點頭,安離珣也揮手告別,一時之間,樓裡就剩下他們兩人。
"她好活潑。"看著姿顏一溜煙就不見蹤影,安離珣不由笑了一下。
"現在說下吧,跟蹤是怎麼回事?"岳懿翔臉色依然不好,他都可以看見聚攏的眉峰之間深深的溝壑。
"不要老是皺眉頭。"忍不住指責著,手卻不受控制地抬起,輕柔地按揉總不平緩下來的肌肉。一邊按摩,一邊把之前的事全盤告知。感覺指下的僵硬慢慢舒緩下來,安離珣放下手,"不要再總是皺眉啦,明明才高中生,搞得像個老頭子一樣......"
岳懿翔凝視他許久,剛剛看著他一臉無奈又小心翼翼的神情,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勉強壓抑住想將眼前單薄身軀緊擁入懷的衝動。原來他是真的被關心著的,他竟願意為他做這麼多的事情,這樣的想法,讓岳懿翔忽然體會到不知多久沒有感受過的喜悅溫暖,"下次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我的事都會告訴你的。"
微微低啞的聲音近在咫尺,覺得心跳一下有些不受控制,安離珣連忙微微轉開臉避過黯眸的視線,"自己答應的事就要做到。同樣的話也送回給你,不要做危險的事。"
"嗯。"本來以為不會有回應,沒想到對方卻答應得很爽快,岳懿翔看向眼前栗色髮間微微泛紅的耳根,認真地承諾,"放心,我不會的。"
--槿言發現自己最大弱點:真的真的很討厭起名字啊!!!
無論是人名、地名、家族名、企業名、幫會名......等等等等,都是超級苦手,更重要的是,還非常不願意在起名字上花時間,所以出來的結果可想而知,都是亂七八糟的一堆。
所以,除了文章主角(對,就是最主角的那兩隻)的名字真的是苦思冥想出來的之外(是真的!不要丟雞蛋番茄啦~~),其餘的都是遇見迫不得已要起名字時亂打一通出來的(哭)
在這裡槿言要說的是,真的好佩服那些出書量超大的作家,還有像名偵探柯南這樣的影視長春樹,(已經出到五百多集了,算下要起的名字,也是天文數字了吧......)

安詳 12

鄭學唯將夏芊芊手放下,跟安離珣示意著,一同走到客廳內。
鄭學唯是安解傲的校友,也從很久以前就擔任安家的家庭醫生,夏芊芊發生這件事後,他每個月都會過來看一下情況。
"小珣,你媽媽的最近情況惡化了,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吧?雖然大吵大鬧的次數減少了,但是比原來沒精神多了。總是想睡的話並不是件好事。"
安離珣點點頭,確實母親最近常常沒精打采,飯量也減少了,整個人都憔悴了下來。"鄭叔叔,那現在要怎麼辦?"
鄭學唯看一眼屋內安靜沉睡的容顏,"應該服用的藥物我都開了處方,明天你爸爸會派人去取來送到這裡。"他沉吟一下又開口,"小珣,這句話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說,但是我覺得,叫你爸回來一趟吧,或許會對芊芊的情況有改善。"
鄭學唯拍拍眼前少年的肩頭,還只是一個孩子啊,就要經歷這樣的事情。在心裡歎口氣,"有事隨時跟我打電話,我先回去了。"
"嗯,謝謝鄭叔叔,路上好走。"安離珣禮貌地將客人送到大門前道別。
看著長輩慢慢遠去的背影,腦海中還反覆播放著剛剛醫生的建議。叫父親回來麼?但是原來只要是父親一進房門,母親就鬧得不成樣子啊......
回到房間,盯著桌上的電話良久,終於還是沒有撥出去,轉身躺在床上,在混亂思緒的包圍中淺淺地入睡了。
"怎麼了?今天吃得好少。"岳懿翔看著對面的好友要不時不時發會呆,要不就用筷子隨意攪動飯菜,就是不好好吃飯,眼下還有淡淡一片暗影,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忍不住詢問。
"嗯,有點事想不明白。"安離珣困惑地看他一眼,"懿翔問你件事,要是你不願意回答就算了。你會不會覺得你媽媽和岳叔叔一起生活的話會對她的情況有所幫助?"
岳懿翔筷子,慢慢開口,"首先,我跟你說過,我的事情都願意告訴你,所以以後不用再說『不願意回答就算了'這樣的話。知道了麼?"看著安離珣終於今天第一次流露喜悅神采的眼神,心裡也不由暖了一塊,"其次,你的問題其實自己也知道答案,上次你不是都看見了麼?我媽是六親不認型,有那老頭子只會讓事情越變越糟。"
"什麼老頭子,岳叔叔一點也不老吧。"安離珣無奈地歎口氣,"好像也是,我明白了。"
"怎麼突然想到要問這個,家裡出事了?"看他沒有一點找到答案的歡喜,岳懿翔有點擔心。
"沒什麼,就是想問問。"習慣性地想表示自己很好,卻突然感到危險的眼神盯住自己。"怎麼了?"怎麼臉色那麼黑。
"我答應什麼事都告訴你,你還想對我有所隱瞞?"岳懿翔不滿地提出控訴,這傢伙一臉"我很煩惱"的樣子,還敢跟他說他沒有事?
對哦,安離珣睜大眼,剛剛真是習慣性的回答,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連忙道聲歉,把昨晚鄭學唯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岳懿翔聽完,稍稍思索了一會,才滿臉不豫地開口:"你可以去問下老頭子,他可能會給些建議。"
岳叔叔嗎?好像聽過說他曾經是一名醫生,後來不知什麼原因才轉行經商。
"可是我並沒有跟岳叔叔說過我家裡的事。"上次見面提到時也是小心地敷衍了過去。
岳懿翔看他一眼,以那老頭子的精明,早就覺察出他們家裡的問題,也早就和安解傲聯繫過了吧。只是不想讓安離珣尷尬,才從不做逼問。
"就跟他說是別人的事好了。"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見他帶著煩惱的神情,知道如果讓好友知悉事實會讓他心裡不安,岳懿翔拍拍放置在桌上的白皙手臂,安撫著。
"嗯,那我下午放學後去找他好了。"安離珣點點頭,心裡一鬆,臉上微皺的神情也舒緩開來,"謝謝。"
岳巖接到安離珣的電話後,爽快地答應見面,讓他和岳懿翔晚上一起來家裡共進晚餐。
葉笙帶著女兒在廚房張羅菜餚,岳懿翔秉持一貫作風坐在一旁沉默不語,岳巖帶著安離珣到花園內散步,安離珣省卻主角,把大概情況描述了一下。
岳巖仔細聽著,心知肚明夏芊芊的狀況不好,憶及前些天和安解傲取得聯繫,兩人懇談許久,才慢慢將這幾年家裡的變故一一跟摯友說清,一番唏噓下來,安解傲也稍稍提及每次打電話回家問及夏芊芊的近況,安離珣都只是輕描淡寫帶過。知道兒子是不願意讓自己擔心,但畢竟身在美國,家裡發生什麼事也不知道,在掛斷電話前,安解傲便拜託岳巖能多照看一下母子兩人,岳巖當然一口答應下來。看著身邊男孩子難得露出的困惑神情,心裡難過地歎口氣。安離珣大部分繼承了母親的容貌,看上去清秀斯文,但性格確實百分百繼承了父親的冷靜內斂。小時候看他和岳懿翔一起玩耍時,兩家家長都為自己孩子終於表現出年紀應有的性格而欣慰不已。只有兩人在一起時,他們才會快樂時無憂無慮地大笑,有時週末不能見面時任性地在家裡吵鬧或者生悶氣,和對方鬧彆扭時也毫不客氣地挽起袖子就開始打架......每每把他們四人都驚得目瞪口呆。兩家人也因此越來越親密,度過了滿是歡聲笑語的半年。後來,他家首先出事。甚至來不及好好告別就匆匆趕回美國,現在回來,卻聽說安解傲家裡竟也物是人非。
"小珣,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和小琴分開嗎?"兩人慢慢踱過轉角處,葉笙辛勤栽培的一大片火紅玫瑰躍然於眼,知道安離珣在認真聆聽。岳巖扶著他在花圃旁的長椅上坐下,細細講述往事。
"還記得十年前我們匆忙趕回美國的事情嗎?"看著安離珣點點頭,岳巖眼光放遠,繼續回憶,"那次是小琴的姐姐過世了,也是那次回去時,小琴才從將她們姐妹兩看大的管家那裡,得知了她姐姐的病症,到醫院詳細查詢才知道,她們家族有精神分裂症的家族史。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遺傳的原因,小琴慢慢有些改變,無論我怎樣勸說,她都堅持自己會走上和姐姐一樣的路。我拗不過她,最後終於答應了她的請求。"
那是岳巖一直強迫自己遺忘的往事,經過了這麼多年,甚至身邊已經有了另外一位真心相愛陪伴的女人,這段記憶只要一開頭,竟仍是歷歷在目,鮮明得好像在昨天。閉上灼熱的雙眼,岳巖深吸口氣平靜心情,"小琴不願意自己在懿翔心目中留下生病時的模樣。我答應她由我提出離婚,跟懿翔說因為......"
安離珣睜大眼,想起岳懿翔對岳巖的態度,"他以為是您背叛了琴姨。"岳巖聲音嘶啞,語氣卻依舊平靜,"我跟懿翔承認是因為自己喜歡上別人。懿翔一直恨我,我可以理解。我取得了他的監護權,但沒過一年,他便執意要去和小琴住,一直到現在也不願意搬回來。"
原來竟是這樣!"岳叔叔,您一直沒有告訴懿翔嗎?"岳巖嘴角扯出一絲苦笑,"現在說又有什麼用呢,而且我答應過小琴不讓懿翔見到她生病時的狀況,我已經沒有做到了,再怎麼樣也不願意讓懿翔知道這些事情啊。"
安離珣歉疚地看著眼前伸手掩面的男人,"對不起,岳叔叔,讓您回憶起這些事情來......"岳巖搖搖頭,坐直身體看向他,"小珣,你知道嗎,當懿翔帶著對我的恨意離開家時,我也曾經一度在心裡責怪過小琴,覺得就是因為應允了她的請求才讓我們父子兩人的關係變成這樣。但後來有一天我去探望她,小琴的一句話讓我感受很深,她說,岳巖,選擇離開你是我犯的最大錯誤。本來我以為這是為你們好,這樣的做法是正確的選擇。但是,每一天沒有你的日子,即使身體沒有事,心裡也好像生病了一樣。小珣,其實我也有錯,當年答應了她。家人有事,應該選擇的,並不是理智上正確的做法。"岳巖慈愛地看向認真聆聽的少年,"因為,每個人都希望待在自己愛的人身邊啊。"
自己愛的人身邊......安離珣怔了一下,忽然感覺心中烏雲散盡,陽光滿山遍野地慷慨灑落,不由露齒一笑,"我明白了,謝謝您,岳叔叔。"
岳巖看著眼前的明亮笑容,欣慰地拍拍柔軟的栗色髮絲,"走吧,他們都要等急了。"
安離珣應聲跟上。兩人原路返回,忽然岳巖放慢腳步,"小珣,你不擔心嗎?"感覺身邊少年疑惑的眼神,他解釋,"我說懿翔的媽媽患有這種病,你不擔心懿翔嗎?"安離珣微笑起來,語氣溫柔又篤定,"我不擔心,無論懿翔怎樣,我都不會離開他的。"
岳巖凝視沒有一絲猶豫的眼神,舒口氣,拍拍他,兩人繼續前行,沒有人注意到身後不遠處的樹後,滿載複雜情緒的高大身影。
"懿翔,我已經跟爸說過了,他明天回來,在這邊住兩天就會帶著媽和楊媽一起回美國。"第二天早上一同走往學校的路上,安離珣心情頗佳地告訴好友。
"他們都去?那你?"
"我還在這裡。會在這邊參加國考。"
還好......緊懸的心放鬆下來,岳懿翔凝視身邊好友,不知道怎樣描繪能繼續一起上學的喜悅。昨天那句承諾般的話語反覆在耳邊重複,心裡有什麼東西已經逐漸要脫離掌控。
"我不會有事的。"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安離珣疑惑地扭頭,"什麼?"
孫琴曾在他回到她身邊的第一晚就坦白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他並不是她的親生兒子的事實。孫琴自身無法產生卵子,是將岳巖的精子和另一位女人的卵子結合的人工受精卵植入她的體內,懷胎十月產下岳懿翔。所以,他並沒有繼承她的基因,沒有遺傳精神分裂症的可能性。"我不會有事的......"但是這一切,他或許會找另外一個時間再和他講述清楚。
"嗯。"雖然並不真正明白對方所指何事,安離珣依然讀懂了深眸裡面的安撫情緒,回給一個笑容,他是一直相信他的,"我知道。"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1-10 19:07 編輯 ]
—— 早起的小攻有受吃~早起的小受被攻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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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詳 13

岳懿翔按照昨晚的約定來到拳擊場旁的建築物門口,刀疤已經站在台階上獨自抽煙,隔著淡淡武器看著沉穩邁步走來的身影。無論是身材還是氣度,眼前的少年都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真實年紀所本應有的,可以被稱作一個有作為的男人了。所以,刀疤就更不願意見到他被謝皓阻擋前途。
兩人隨意倚在扶欄上,岳懿翔聽完刀疤的話,神情並無波動地開口,"這幾天謝皓沒有來找過我,或許已經放棄了,但我會多加小心。"
"謝皓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那類人,被你三番兩次拒絕,一定會採取行動。"刀疤不認同地警告,隨即目光移開,低語道,"其實他也是小時候被寵壞了。才會培養成這樣的性格。"
"小時候?"岳懿翔揚起眉頭,看向徐徐上升的青煙遮掩下不清晰的神情。
"嗯......"刀疤卻不再多做說明,"岳懿翔,雖然我相信你很有原則,但還是再多強調一遍,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岳懿翔沉默少許,"我明白。"
他一向說到做到。刀疤讚許地拍拍他的肩,兩人慢慢往外走。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他戲弄地轉過頭看向永遠一臉老成的少年,"確實,有『他'在的話,我今天的話也算多餘 了。"
他?即使覺得不可能被人發現,岳懿翔的意識還是誠實地立即浮現那張平靜溫和的白皙面容,腳步下意識一頓,還沒反應過來要說什麼,始作俑者已經滿足地看一眼冰山臉上難得一見的微紅後,大笑著揮揮手揚長而去。剩下某人呆滯片刻後,才恍然般掩飾性地拿出煙,又在憶及那句"少抽些煙,對身體不好"後頓住,最後還是塞回口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小珣珣~你在這裡幹嘛?"在賽場門口遇見躊躇不定的身影,蓋子和另外三人示意一下後,走上前拍拍對方。
回過頭看見是認識的人,安離珣舒口氣,顧不上計較稱呼問題,就匆忙問道,"你們知道岳懿翔去哪裡了?他說下午放學在學校門口等他,結果一直沒見人,打手機也是關機。我還以為是有事來找你們了。就到這裡來看看。"
關機嗎?刀疤皺起眉,想到阿濤也曾隱約提到的事,心裡不安慢慢浮起。"他什麼時候跟你約好的?"
"今天中午。"安離珣回答道。今天又下了場大雪,中午吃飯時岳懿翔忽然問他願不願意再去一次山上,答應後就說好下午放學後在校門口見了。"他說下午要解決點事情......" 事情看上去不太妙......刀疤向另外三人使個眼色,"我們去找他,你先回家等吧,到時要他聯繫你。"
安離珣敏銳地感覺到氣氛的變化,直覺地開口,"我和你們一起去。"
"你還是先回去吧。"瞭解老大的意思,蓋子連忙勸阻,"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一有消息?"安離珣扭頭盯住他,"岳懿翔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笨蛋!刀疤頭痛地看向說話毫不知分寸的夥伴,知道以安離珣的精明,再加上是和岳懿翔有關的事情,絕不可能簡單糊弄過去。只好試探性地解釋,"他應該是去見謝皓了。"
謝皓?!黑色長風衣的身影一下躍入腦海中。安離珣睜大眼,"他去見謝皓了?"
看樣子他也知道......果然對於岳懿翔來說,眼前這個人的重要性不可比擬麼?刀疤也不再掩飾地和盤相告,"所以,你先回去。我和謝皓還有些交情,現在就去把他接回來。"
明明姿顏說兩人是死對頭......念頭剛在心裡閃現,堅定的話語已脫口而出,"我也去。"
"拜託啦,你看看你瘦得骨頭一把的樣子哪裡經得住打啊,小珣珣你還是在家裡等著吧,我們兄弟四人出場的話,一下子就會把人帶回來的啦!"蓋子苦口婆心,實在不願意帶著他去,畢竟被岳懿翔看見他們帶他去那麼危險的地方恐怕會扒掉他們一層皮吧。
"我要去。"安離珣也不多說,嘴唇開啟,吐出簡練的三個字。
"我就說......哇~~~"蓋子剛要再說,忽然眼前清秀少年伸出手來,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身體已經被翻轉一周,重重地摔到地上。
安離珣面色如常地站直身子,開口依舊不變,"我要去。"
刀疤看眼在地上哇哇大叫的蓋子,再對上沉靜黑眸,心裡動了一下,"隨便你。"
果然岳懿翔看上的人,也絕不是等閒之輩麼......刀疤忍不住無奈地搖搖頭,帶著一行五人往喬義會總部走去。
果然還是太大意了......岳懿翔抬眼看向面色陰沉的男人,對方正把玩著酒杯,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想一次性解決和謝皓的衝突,岳懿翔是主動邀約見面詳談的,一開始雙方還態度平和,但在喝過這杯酒,上次那個吵吵嚷嚷的男人又面色慌張地進門在謝皓耳邊小聲說了什麼之後,對方就忽然臉色大變,突然出手打他個措不及防。然後便演變成現在這樣被捆住手腳縛在屋內柱子上的局面了。
該死的!瞥眼牆上時鐘,處在七和八之間的短針讓岳懿翔心裡更是火大。
不知道那傢伙等了多久,那個死性子,從來不會等不到人就自己先走,手機又沒有電了......想著凜冽冷風中的身影,岳懿翔加快手中磨割繩子的動作。
"皓哥,刀疤那幾個人來了。"一名手下輕聲上來傳報,謝皓點點頭示意讓他們進來。
差不多了......岳懿翔感覺手腕有些鬆動,心裡鬆口氣。但從剛剛開始身體上就隱隱蔓延的熱度讓他不由皺起眉頭。
說起來,感覺身體怪怪的,是在喝過那杯酒之後的事情。現在即使他掙扎的動作這麼明顯謝皓依然毫無行動,怎麼看那杯酒裡面都有問題。
果然是太愚蠢了!岳懿翔在心裡低啐一聲。因為差不多談好,謝皓聽到他的承諾後雖然吃驚,但態度回轉了許多。說好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他也放鬆了警惕。
腦中正盤算著計策,桃木大門被推開,刀疤大步邁進來。
"懿翔。"耳邊熟悉聲音響起,岳懿翔抬起頭,看見滿是擔憂的黑眸在看見他時放鬆下來。
安離珣跑到他身邊蹲下,長舒口氣,"還好你沒事。"邊說邊俯身幫他解開繩子,在看見血肉模糊的手腕時不由低呼一聲,"別動!別動了......"手上的動作更輕柔下來。
清新的氣息帶著戶外的寒氣迎面而來,岳懿翔忽然覺得身上溫度驟升,滿腦子都是伸手將眼前人深擁入懷的念頭。心裡一驚,一下明白自己中了什麼藥。
該死的!他狠狠瞪向始作俑者,對方卻絲毫未注意到他兇惡的眼神,目光一直放在筆直站立在長桌對側的刀疤。
"謝皓,你搞什麼?"刀疤看一眼岳懿翔,確認他沒事後皺緊眉頭看向對方。
"肖銳鴻,你問我搞什麼?!"從五人進門來後沒有開過口的謝皓彷彿再無法忍耐般,一字一句揚高聲音吼道,"如果不這樣做,你會來嗎?!"
刀疤眼神一動,氣勢驀地減弱。停頓一會後緩聲說道,"你先放他們走,我留下來。"
安離珣扭過頭看向謝皓,上次在小巷中看不真切,現在日光燈下才發現原來對方看上去年紀並不大,微微蒼白的臉上滿是倔強,竟毫不像是個擄人脅迫的幫會老大,更似個即使做錯事依舊強撐著不認錯的孩子。
刀疤看著他,深深的凝視,似乎要剝開他渾身是刺的外殼,探入裡面脆弱柔軟的內心。"小皓。"他柔下聲來,"我會留下。"
謝皓撇過頭看向另外四人,"你們走吧。"
"老大!"蓋子正要開口,感覺身後飛車掐他一下,只好閉嘴,彎下腰和安離珣一起要扶起岳懿翔。伸出的手卻被粗魯地揮開,岳懿翔力持鎮定地起身,不斷深呼吸想要排除心中瘋狂流竄的熱焰,阻止自己不顧一切拉過單薄身軀親吻的衝動。
安離珣愣愣地看著被揮開的手,直覺事情有些不對。"懿翔?"他一眼看見對方額際佈滿汗珠,連忙伸手探上,"怎麼這麼熱,懿翔你發燒了?"
刀疤聞言也走過來,打量下岳懿翔,這是......回頭看向臉上微微有些尷尬的謝皓,心裡暗暗有個底,揮手讓蓋子湊上前低語了幾句。蓋子眼睛先是瞪大,然後點點頭,帶著另外幾人離開了。
刀疤此時才回過身,眉頭揚起,"怎麼?看上新人了?"
謝皓臉上尷尬不已,不知道哪個糊塗下屬,把本來要下給肖銳鴻的藥放在了岳懿翔的酒杯裡。"那個......你可能要讓岳懿翔趕快去找女人發洩。這次的藥比較猛......"支支吾吾地說完,感覺對方毫無動靜,心裡又羞又惱,一口氣把什麼都說出來了,"還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找你也不肯來,那些蠢人又亂放藥。如果不是上次我下了藥,你根本不可能......"
溫柔的懷抱擁上,肖銳鴻低頭附上說個不停的唇,用最甜蜜的方式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小皓......"感覺對方手臂纏上肩頭,肖銳鴻放開被親吻得紅腫的唇畔,低聲喚著。
謝皓迷迷濛濛抬眼看向臉上難得展露柔和線條的男人,幼時親密依偎的場景浮現,眼眶漸漸有些酸熱。身體被抱起,低柔的話語響在耳邊,"是你的話,我永遠也不需要那種藥。"
臉上不由一紅,謝皓放鬆全部肌肉神經,偎緊男人懷裡,任他帶著往房間走去。

安詳 14(慎入)

身上好像著了火一般......岳懿翔用力吐出胸腔裡的熱氣,拚命保持理智。
安離珣心急如焚,不可能這樣就把他送回家,想著母親走後家裡就只剩他一人居住,便指引著蓋子開往他家。
幾人合力把岳懿翔扶到床上躺好,安離珣感激地將另外三人送到門外,心裡還在計量著要不要送岳懿翔到醫院去看看。蓋子看著他緊皺的眉睫,雖然剛剛老大說趁機撮合一下,還是想應該給他一個提示才好,不然以岳懿翔現在的狀況......蓋子打量下眼前沒幾兩肉的身軀,恐怕不太經得起折騰。
"小珣珣~~其實岳懿翔現在需要的,是女人啦!"看著清亮黑眸驚異地睜得好大,蓋子在轉身前又丟下一句,"不過,我想他更希望是你吧。"
瞪著大笑著離開的背影,安離珣一時間腦海裡一片空白。雖然他們說的話每一字一句都接收入腦,但卻好像無法消化。
站在門口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離珣才回過神來。佇立在冷風中的手腳被凍得僵硬,臉上卻是如火燒的一片幾乎可以冒出蒸汽來。
深深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來。他轉過身進入屋內,接好一盆涼水帶上毛巾,像下定什麼決心一樣地,堅定往房間走去。
床上的身體緊緊繃著蜷縮在一起。安離珣走上前,輕輕拍拍埋在床褥裡的人,在他抬起頭之際,將沁涼的毛巾附上高熱的臉龐。
感覺對方似乎舒了口氣,神智清楚了些,安離珣輕聲開口,"懿翔,我幫你找姿顏來好不好?你告訴我她的電話,我打電話給她......"
不好......心裡吶喊著眼前人的慰藉,岳懿翔幾乎快把自己的手掐出血,才勉強克制住自己如猛獸般狠狠撲上去的瘋狂渴望。
"滾開!"快點遠離他!僅存的理智告訴他要盡快把眼前人推開,但身體就像再不受自己控制般,貪婪地吸吮冰涼清新的氣息。
剛剛在岳懿翔大衣裡沒有找到手機,可能是出來時掉在路上了。他又沒有姿顏的電話......安離珣苦惱至極。又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只能一遍遍顫抖著擦拭對方額角不斷滾落的汗珠。
"滾開!"眼前人固執地不肯離開,岳懿翔趁著藥力在冷水作用下稍緩之際,伸手用力想把對方推得遠遠的。但是雙手剛一接觸細緻微涼的皮膚,腦子裡的理智一下子就被燒成灰燼。
"碰!"安離珣睜大眼睛,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他已經被灼熱的身體緊壓在身下,熟悉的喘息近在咫尺。
心裡一陣迷濛,等在反應過來時,身上已經一陣涼意,男人頭顱正埋在他裸露的肩頭啃咬著。
"岳懿翔!"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情況讓安離珣先是楞了一下,才猛地睜大眼驚慌地喊出聲來。
被四處流竄的慾火燒得幾乎理智頓失,何況,懷裡的是他最在乎的人......岳懿翔無法自己地在白皙的肌膚上烙下一個個親吻,差一點下一秒就要撕下兩人下身遮蔽物,將火熱的慾望撞入。直到耳邊驚呼聲響起,他才驀地像被潑了盆冷水般察覺到自己在做什麼。
下意識翻過身不去看對方眼神,逃避裡面可能有的驚訝憤怒。岳懿翔凶狠地開口,"我叫你滾你聽不見嗎?!明知道我中了什麼藥還在這裡待著,趕快給我滾出去!"
安離珣微撐起身子,定定地看向偏過頭不再看他的背影,一時間還沒有從震驚中醒過來。直到岳懿翔半天沒聽見動靜扭頭查看時,一雙手顫抖著,慢慢地伸了過來。
"原來我也可以......嗎?"安離珣臉上燒熱著,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動作卻是堅定毫不退縮的。
"你......"岳懿翔瞪大眼,感覺清瘦身體偎入懷裡,耳邊更是捕捉到急促緊張的輕喘聲,一瞬間,什麼理智和考慮全部灰飛煙滅,岳懿翔幾乎通紅了眼,完全被慾望所控制地撕開潔白襯衫拉下衣物,甚至忘記要做足前戲,就再無法忍耐地將自己腫痛不已的慾望送入緊致的最深處。
"嗚......"被撕裂般的劇痛讓安離珣驀然慘白了臉,呼痛聲剛要溢出嘴邊,又連忙咬緊嘴唇嚥下去。耳邊全是對方粗重的喘息聲,一下一下的衝撞更是毫不留情,安離珣手指痙攣地抓緊身下的床單,將勉強忍耐痛楚的神情轉向一側,不去看自己被赤裸著扳開雙腿的羞恥模樣。知道岳懿翔是被藥性逼急,身體雖然痛得幾乎無法忍受,心裡卻是毫無怨言,只閉緊雙眼柔順地承受著。
美好得驚人的體驗,而且,鼻尖縈繞的全是被珍藏在心底的淡淡香味,那是屬於獨一無二的他。岳懿翔控制不住地跟隨最本能的趨勢,原本放置在腰間的雙手下移,將修長的大腿勾起,腰部用力,更深地進入。
直到一股熱流注入體內,抽動的力度大大減弱,健壯的身軀伏在自己身上,安離珣才微微舒口氣。小心地鬆開放在身旁兩側的雙手,只覺得指尖僵硬灼痛,微微吸口氣,抬起手觸上埋在頸間的濃密黑髮。
這樣應該就好些了吧......片刻都沒有回應,安離珣不由擔憂起來,開口想問,卻發現竟幾乎發不出聲音。正著急間,鎖骨上的皮膚被咬住了。
"啊......"意料之外的行為讓安離珣來不及掩飾自己的反應,沙啞的嗓音卻掩不住裡面的某些東西,讓他心裡一驚,連忙收斂心神開口,"懿翔,你......"
寬厚溫暖的手掌從腰間上移,岳懿翔抬起黯黑眼眸,裡面掩蓋在昭然若揭的情慾之下,有什麼情緒讓他挪不開眼睛,胸口跳動一下不受控制,只能怔怔地看著對方臉越放越大。
直到兩唇快相觸,安離珣才驀然發現不妥。匆忙地想扭過頭避開太過親暱的接觸,下顎卻被固定住無法動彈,岳懿翔不顧身下人的掙扎,深深吻上尚未恢復紅潤的淡色唇瓣。
神智在剛剛做過一次後稍稍清醒過來,岳懿翔無法言明自己在發現擁抱著安離珣時的心情。高興能夠將最珍惜的人擁在懷裡,擔憂自己的行為會讓他厭惡,更後悔自己豪未收斂的力度肯定傷到了他。但是,只要想著懷中人是誰,身體的反應就無法控制。心裡一直朦朦朧朧又被他刻意忽略的真實情感慢慢破繭而出。
他對他的意義,再不僅僅是"好朋友"這麼簡單。
靈敏的耳力察覺到極力隱藏卻依舊紊亂的急促輕淺呼吸,額際碰觸的肌膚也是涼涼的滿是微濕......果然剛剛他帶給他了痛楚,但卻沒有聽見任何的抱怨責怪,心裡滿溢的情緒無法控制,他能做的,就是順應渴望,將所有的珍惜感動,無法訴諸於言語的承諾感激,全部化在溫柔的唇齒交纏間。
柔軟的舌尖一一掃過齒間上顎,僵硬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原本蒼白的臉頰也慢慢染上一片酡紅,安離珣無意識地自喉間低吟出聲,甚至下意識交纏雙手在寬闊背脊,啟唇送上舌尖。
身上燥熱不堪,安離珣忽然察覺臀間某件事物硬熱漲大,恍然回過神來,心裡一驚,著急著想開口,卻被溫柔的親吻一遍遍堵回腹中。
岳懿翔的雙手似乎帶著火苗,唇舌順著白皙無暇的肌膚慢慢向下親吻,留下一路濕熱水跡和咬痕。滿意地感覺推拒的雙手軟下來,頭上更能聽見難以自抑的動聽呻吟,下腹的熱火就毫不受控制地瘋狂滋長起來。
"等一下,懿翔......!"他的身體,竟然也有了變化......始料未及的認知讓安離珣羞恥得幾乎想落荒而逃,卻被高大身影完全覆蓋住脫不開身,只能慌張地抓住壯實的手臂掙扎。
"啊!"
"別亂動!"腰部的輕輕扭動,讓兩人一下輕喘出聲,安離珣只能緊緊閉上眼,不敢去看自己全身通紅的癡態。
岳懿翔深吸一口氣克制差點又要潰堤的慾望,聲音啞的不行地開口,"別亂動,這次不會再弄痛你了。"
他並不是怕痛......安離珣抬起手緊緊摀住燒紅的臉,身體的反應怎樣也無法掩飾,只要想到撫摸碰觸的人是他,本該有的不適或違和感就全部煙消雲散。岳懿翔看著染上情慾色澤的美麗身體和懷裡人滾燙的耳根,恍然明白懷裡人在害怕些什麼,忍不住嘴角一彎,"你不會從來沒有做過吧?"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雖然緊擁著的身體聞言一下僵到不行,自然也是完全沒有回覆。但是敏感青澀的反應已經是最誠實的證據。岳懿翔拉開緊附在面前的細長手指,親吻上緊密閉合的纖長睫毛。
"小珣......"忍不住眷戀地低喚出聲,在精緻面容上印下一個個珍惜的輕觸。下身的動作漸漸激狂起來,雙手在白皙胸膛前細細揉弄,唇齒在所及之處刻下一個個專屬印記。
鋪天蓋地的快感幾乎將安離珣淹沒,他能做的只有緊緊攀住眼前精壯身軀,洶湧洪潮中,隱約傳來溫和的呼喚:"小珣。"眼眶喉間忍不住酸熱腫痛,也一遍遍回應著呢喃對方名字,感覺又一次熱流侵入,終於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這兩隻,終於......(擦淚)

安詳 15

睜開雙眼的時候,安離珣茫然地盯著熟悉的天花板發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身體一動就無法忽視的痛楚來自何處,直到房間門被輕推開,眼神與面無表情雙手抱胸站在門口的高大身影對上,昨夜的記憶立時如潮水般回湧。安離珣臉上頓時青紅交錯,一貫的冷靜自持也被拋到九霄雲外,手腳都不知道要怎麼放才好。
岳懿翔將一切收於眼底,黯黑的眼眸讀不出情緒。大步走到床畔,將手中剛從外面打包的粥放在櫃子上。
想要起身,身上卻無一處不是如被碾過般酸痛不已,安離珣不由倒抽口冷氣,對方已經伸出手,輕鬆一攬,幫他扶正靠好。
"謝謝......"看著岳懿翔將香噴噴的粥打開,和勺子一起交到他手上。從昨晚起就沒有進過食的胃終於得到撫慰,安離珣一口一口吃完,再把吃盡的盒子遞回給一直坐在身邊等待的人手中。
"飽了?"岳懿翔放下碗,看向終於微微紅潤的臉頰。今天早上醒來,看見偎在身邊的人即使在睡夢中依舊緊蹙的眉頭,就知道昨晚的自己有多麼粗暴。後來抱他去洗澡,再為他上藥,白皙身體上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四處都是青紫印記,那處更是有相當程度的撕裂傷,一直低熱又到近傍晚都沒有醒過來......一天都緊懸著的心在看見緊閉的黑羽睫睜開後終於放鬆下來,現在又吃了東西,應該情況在好轉。
"嗯。"安離珣點點頭,一吃飽便又有些昏昏欲睡。眼眸正快闔上,微微的苦味傳來。岳懿翔手上拿著水杯和幾片藥,正在將藥片往他嘴裡塞。
連忙接過水嚥下。被這樣一弄,精神又好了些,睡意沒有剛剛那麼強烈。但是......安離珣垂下眼眸,對於現在的他,能夠什麼都不去想地睡去或許才是最好的吧。
"身上還痛不痛?"低沉的聲音傳來,臉上熱度慢慢升溫,安離珣搖搖頭,"不是很痛。"
應該要說些什麼......但是腦子裡亂哄哄一片,安離珣不敢對昨晚有任何的回想,滿心就希望兩人都快些遺忘這件事,他最不願意的就是他和岳懿翔因為這件事而關係轉淡。果然,昨晚還是太過魯莽了嗎......
"昨晚......對不起。"岳懿翔緊盯著眼前低垂的栗色髮絲,"是我太......"
剛要開口,就看見眼前身體一僵,要說的話被猛然伸出的細長指尖堵在嘴裡。抬起的容顏紅得像火燒一般,"別說了......我明白。這件事就當做沒有發生過好不好?我......"我不想因為這個而破壞我們之間的關係。
岳懿翔凝視清楚寫著懇求的清亮黑眸許久,將斟酌一個上午後定下的話語嚥回腹中。拉下微涼手指握緊,輕輕點下頭。
"岳懿翔?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躺在河畔草地上閉目的岳懿翔聞言睜開眼,看見站在頭頂方向揚眉看他的刀疤。
"你們不是最近有段考?小子你也太有自信了吧!翹課出來睡覺?"肖鴻瑞在他身邊坐下,一掌擊在他肩上。
"無聊。"岳懿翔不置可否,偏過頭繼續閉眼。
"喂。"完全不把岳懿翔置人與千里之外的態度放在眼裡,肖鴻瑞眼珠一轉,"又和安離珣有關吧?"
毫不意外地沒有回應,肖鴻瑞毫不沮喪,手肘推推側身躺著的人,"上次那個藥怎樣啊?我看他之後幾天好像腰都直不起來,你也太不憐香惜玉了吧......喂,怎樣,催化劑一用效果就是好是不是?"
依舊沉默。肖鴻瑞乾脆也躺下,雙手放在後腦勺疊著看天。
好久,旁邊終於傳來聲音,"他讓我不要再提。"
肖鴻瑞扭過頭,看著旁邊少年臉上神情未變,蔚藍天空下的雙眼中卻沒有掩飾困惑的情緒。"我想了一個上午,終於決定要跟他說清楚,但或許他其實並不要......"岳懿翔語氣平淡,肖鴻瑞卻輕易聽出了裡面的落寞之情。
原來,即使是岳懿翔這樣不可一世的人也有現在這樣的低落情緒嗎?果然在感情面前,人人都會手足無措,而且,無論多麼冷靜自持又實力強厚,他畢竟只是個孩子而已......想著想著,肖鴻瑞連上線條柔和起來。
"我和小皓從小就在孤兒院一起長大。"肖鴻瑞轉回頭繼續看向無窮無盡的藍天,回想起那時兩人無憂無慮時的生活。"後來在十歲那年我們分別被兩家人收養,之後也只有書信聯繫。在小皓十五歲的生日那天,我用自己賺得的第一筆錢,去找小皓一起慶祝。也是從那時開始,我明白自己的感情。但是收養小皓的是一家資力雄厚的財閥,對小皓也非常照顧,一直將他當做繼承人培養。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無論小皓怎麼說,一直沒有表露過任何態度,結果......"肖鴻瑞臉上泛起苦笑,眼神卻是柔軟溫和的,"他就逃了出來,我當時在練習拳擊,他也跟著訓練,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情,變成了現在這樣......"他看向一直仔細傾聽的堅毅臉孔,認真的說道,"我們和你們的情況當然不一樣,但是,有什麼心情一定要說出來。放在心裡的話,痛苦的說不定是兩個人。"
岳懿翔默不作聲,半晌終於站起身,揮揮手,"回家送吃的給老媽。"拋下話後往河岸的另一邊走去。肖鴻瑞看著緩慢踱開的背影,知道對方心裡並未真正想通。一向對認定的東西從來不會放手的岳懿翔竟會如此困擾猶豫,果然那孩子在他的心目中份量不是一般的重吧......
也好,深思熟慮後,才更明白情感責任的重要性,肖鴻瑞扯扯嘴角,躺下背靠柔軟的草地舒適地闔上雙眼。
收拾完桌上的碗盤,看一眼一直緊閉的房門,剛剛怎麼敲門屋裡人都不願意出來,只是反覆讓他自己吃就好。最近她都一反平日的吵鬧異常沉默,有時推門進去看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是一直看向窗外,下次可能要請老頭子帶醫生來看一下......
剛剛聽完肖鴻瑞的話,心裡明顯開始動搖,何況從那天清早醒來開始,他就一直準備坦白。看一眼窗外,不知何時開始飄雪。走到陽台站立半晌,猛然大步走回房間,抓起外衣。
要去和他說,即使現在他無法接受,也要把話說清楚,不然的話......一閉眼就彷彿可以看見那一貫清冷靜默的容顏,從來都只有在他的面前,這副總是不變的神情會湧起波動。手上動作一滯,或許他的拒絕,只是因為......
一直籠罩的迷霧一下衝破,岳懿翔眼前一亮,恨不得立刻到那人身邊抓住問明白,推開緊閉的大門,"媽,我出去......媽!"

安詳 16

"岳叔叔,現在怎麼樣了?"安離珣神色匆忙地推開病房大門,急促地問道。
白色的床上女子安靜地閉著眼,神情恬靜得彷彿是在沉睡,纖細頸項上橫列的深紫淤痕觸目驚心。岳巖帶著葉笙杜玥櫻站在一旁,聽見他進來的聲音回過頭,岳巖神情沉重,另兩名女子更是已經通紅了眼眶。安離珣身體一下僵直,顫抖著緩步走向床邊,伸手握住床單下露出的蒼白手指,冰冷的觸覺讓他心裡重重一擊,連忙緊緊閉上眼睛,壓下喉頭湧起的酸熱。
"怎麼會這樣......"忍不住喃喃自語,明明上周去岳懿翔家裡時女子還神態慈祥地摸著他的頭髮,一遍遍說著請他好好照顧岳懿翔。心裡情緒翻江倒海。岳巖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懿翔打電話過來後我們就立刻趕過來,但醫生說他送過來時就已經不行了......"
正說著,護士走進來,微微欠身,和岳巖說了幾句,岳巖沉默一會,走上前來,俯身在毫無生氣的額上輕吻一記,點點頭讓護士將床推了出去。
一時間,病房裡只剩下一片沉默,間或傳來女子抽噎的聲音。安離珣呆呆望著護工推車的身影慢慢消失不見,才猛然想起什麼地問道,"懿翔呢?他怎麼不在?"
岳巖也似乎楞了一下,"剛剛來時和他打了個照面,他說在外面靜一下......"安離珣一驚,連忙往外跑去。
四處都沒有人,手機也關機。安離珣彷徨地站在醫院門口,看著大雪紛飛,心急如焚地想著他會去哪裡。
黑夜的幕布下,晶瑩的雪花似乎會發光。這樣的場景,他幾度在同一地方見過......眼前一亮,安離珣匆忙抓起車鑰匙就往外跑去,剛剛事發緊急,他沒來得及請司機送,是自己開車過來的。
"小珣,你去哪裡?"岳巖也沒有找到人,卻看見安離珣往停車場跑,連忙遠遠喊道。
"岳叔叔,我可能知道懿翔在哪裡了。您先在這裡再找找,我去那邊看一下。"安離珣聽到問話聲,舉起手揮揮鑰匙,動作迅速地鑽入車子內發動引擎,踩下油門快速駛離。
岳巖看著一眨眼就不見的車子,眼神複雜地許久沒有說話。
順著記憶中的路線,安離珣仔細地尋找熟悉的身影。
自從岳懿翔發現他家裡的事情帶他來之後,每次下大雪時兩人都會一起到山頂看雪。雪夜的山頂冷清空蕩,兩人也只是沿著小路慢慢散步,偶爾交談幾句。這是岳懿翔最喜愛的地方,安離珣知道自己曾不止一次為能和他一起來到這裡欣喜不已。
現在,他在哪裡?
焦慮的眼神慢慢凝集在不遠處的隱約蹣跚身影上。昏暗的車燈下看得並不真切,心卻一下猛跳起來,將車子停在不遠處,安離珣走下車,小心翼翼地向對方走去。
"懿翔......"眼前人輪廓漸漸清晰,一貫筆挺的背影低垂著,仰頭的姿勢一直未變。沒有聽到回應,安離珣顫抖著手,慢慢扶上對方冰冷的手臂。
"懿翔......回去吧。"這樣的漫天大雪下,他身上竟然只披上薄薄一層外衣,手掌所及處全是一片凍意。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看對方依舊沒有反應,安離珣連忙接下自己外套裹上冰冷的身軀。
什麼都感覺不到......岳懿翔凝視著眼前白茫茫一片,心裡空空蕩蕩,一時間,所有的喜怒哀樂都似乎消失無蹤,他彷彿置身於大片冰雪荒原之中,四周全是死寂。
他做得還是不夠,無論怎樣認定自己能夠獨立撐起一個家,對於母親來說,還是不夠。
推開門的那一瞬間,落入眼底的景象仍然歷歷在目。毫無生氣左右搖晃的雙腿,旁邊書桌上放置的信封。他機械地將女子抱下,下意識地遵照課上教授的急救知識,撥了電話,開放氣道,在左胸口處按壓十五下,再吹氣,再......無論怎樣做,手下的人依舊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直到救護車刺耳的喇叭聲越來越近,直到醫生表情沉重地對他搖搖頭......
潔白的信紙上,一遍遍重複的"對不起"幾乎灼傷了他的眼睛。為什麼......
"什麼?"安離珣將冰一樣的手拉近自己懷裡,忽然聽見對方的喃喃低語。
身體幾乎沒有知覺,直到忽然間,一陣溫暖覆蓋上來。似乎從迷霧中被喚醒,岳懿翔微微轉頭,看入一雙寫滿擔憂焦急的清亮黑眸。
小珣......
"為什麼不繼續堅持下去......"為什麼還是要放棄我......一直死寂乾澀的眼眶在看見滿是疼惜關愛的雙眼時一下滾燙,心裡被壓抑得死死的情緒霍然掀起渲然大浪。
岳懿翔無法抵抗翻攪的思緒,也再無意在他面前徒勞掩飾。緊緊閉上眼,不再忍耐灼熱的液體奔湧而出。
"不是的,不是的......"左胸口處一下被揪得死緊,安離珣心痛至極,緊緊握住對方手掌,一遍遍否認從蒼白嘴唇裡吐出的自責話語。
"沒有人責怪你,你不是一個人......"語言的力量在此時竟是如此貧瘠,對方下顎處爬滿了在寒風中凝結成的冰珠,安離珣再無法克制情感,放開緊握的雙手撫上滿是寒意的面頰,踮起腳尖虔誠地觸上堅毅的嘴唇。
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岳懿翔愣了一下,下一秒,便緊緊將清瘦身軀緊摟入懷,反客為主,深深探入溫暖唇齒。
將滾燙的臉埋在厚實肩頭,深吸幾口氣平復紊亂的呼吸。安離珣拉起對方有回暖跡象的手掌,一步步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怕暖氣開得太大對幾乎被凍成冰的岳懿翔不好,安離珣將溫度調低。將對方身上沾滿雪花一進溫暖車廂就被沁濕的外衣解下,再從車後箱取出薄被為他蓋好。啟動車子往回開去。
"竟然開車來,明明還未成年......"身體漸漸回溫,岳懿翔看著安離珣還算熟練的動作開口,"山路不好開,還是我來吧。"
"不用,你現在手指被凍成這樣,還是多輕輕按摩一下比較好。"安離珣審視一下半天沒有恢復血色的長指,眉頭微微蹙起,"而且,要不是你一個人跑到這裡來,我也不用開車啊。這麼晚,陳叔早就回家休息了。"
一直埋在心底的情緒一旦發洩出來,整個人漸漸放鬆下來。岳懿翔凝視面前柔和的側臉,頭開始覺得有些昏昏沉沉。
等醒來時一定要告訴他。他對他有多麼......
"小心點。"雙眼闔上之際不忘送出一句叮囑,岳懿翔神智一下子沉入黑暗之中。
"醫生說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主要是因為著了涼,情緒又太不穩定染上了風寒。"看著岳巖略帶疲憊的面容,安離珣主動告知現狀。
"這孩子也會生病啊。"岳巖看向安靜合眼躺在床上沉睡的兒子,知道情況還好,放下心來,"從小就健康得不得了,幼兒園的大半孩子發燒生病還是活蹦亂跳的。"
聞言嘴角不由彎起,安離珣也想到那次自己在家燒個半死,某人每天跑來看護,讓兩家家長擔憂得不得了,最後依舊神采奕奕的事情。
這樣眉頭微皺躺在床上的樣子,還真是沒有見過。想著想著,臉上的神態更加溫和起來。
岳巖看向視線一直沒有移開的安離珣,眼神稍稍嚴肅。
"小珣,我有事......"話剛出口,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岳叔叔,不好意思。"認出是自己的來電,安離珣歉意地欠欠身,拿起手機走到病房外。
"怎麼了?"岳巖看著回到屋內的安離珣神色黯沉,連忙問道。
"爸爸出了車禍。"安離珣眉頭緊蹙,"情況好像很不好,陳叔幫我定了明早的機票。岳叔叔,我要先回去了。"
岳巖震驚地睜大眼,"解傲出車禍了?那好,你先回去吧。這裡我來照顧。記得有什麼情況就通知我。路上小心。"
安離珣點點頭,回身扭開門鎖,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岳叔叔幫我跟懿翔說一聲吧,我到了在電話聯繫。"
聽到岳巖的允諾,安離珣拉開房門,急匆匆的往外趕。卻沒有想到,這一刻的回身,就是另一個十年的分別。

安詳 17

"總經理。"岳懿翔走入辦公室,剛脫下大衣,秘書謝欣輕輕敲敲門後走了進來。
岳懿翔坐上皮椅,示意她將堆積了一個月的文件放在辦公桌上。
"投行的人剛到,正在下面的會議室等您。"
岳懿翔點點頭,"我馬上下去。"
前兩個月在美國的公司由於兩國之間的法律差異遭到投訴,聽從公共關係部門的建議,他立即前往美國著手處理。而一直在準備的本地公司收購工作只能交予公司第二把手曹賢霖。雖然聽說投行因為某些原因臨時調換了負責人,而他也一直沒有時間關心這邊的事,但最終結果依然顯示非常成功。今天就是投行來公司做最後的收尾工作。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以性格穩重著稱的曹賢霖難得豪放的笑聲:"這次真是幸虧有你在,不然那個拚命壓價的吝嗇鬼就為所欲為了......"
岳懿翔推開門,剛抬眼,就看見違別十年的清秀容顏,正揚起微笑,接受他最優秀也一貫最嚴厲的屬下給予的讚美。
左胸口處被狠狠地砸了一下。一瞬間,十年前的不告而別,他在緊鎖的雕花大門前的徹夜守候,電話那頭一遍遍重複的"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的空洞女音......潮水般一下湧上心頭。曾經最信任的人,卻在他決定將自己一切交付的那刻,不留隻字片語的消失。
十年的歲月,竟依舊沒有磨滅那雙清亮的漆黑眼眸。輕易讀出裡面躍過的驚訝和喜悅,岳懿翔刻意忽視自己心裡不受控制般浮起的同樣情緒,在曹賢霖的介紹下公式化的伸出手,冷淡地開口,"安經理,幸會。"
明顯看見原本尚掛著微笑的嘴角抿緊,又被極好地掩飾過。回握上的手掌冰冷,回應的聲音卻聽不出端倪,"岳總經理,久仰大名。"
本是想要出口惡氣,現在卻沒有絲毫的喜悅之情。岳懿翔惡狠狠壓下想將眼前單薄身軀拉入懷中的衝動,竭力擺出不屑一顧的態度,在離安離珣極遠的位置上坐下。
十年了......雖然外裱上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但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符合他身份的成熟穩重。安離珣坐在屋內一角,小心地打量明顯流露不願與他多接近氣息的男人。
果然還是應允接手了岳叔叔的事業啊......聽父親提起過岳叔叔近幾年已經完全放手將事業交予兒子掌管,自己則攜妻或周遊世界各地觀賞名勝,或在田園建屋種花養草,日子過得極為逍遙自在。而公司在岳懿翔令人歎服的管理手段下也發展順利,勢頭正好。
"離珣,那就這麼定了。別忘了把這週末空出來!"腦子裡正努力將男人影像映下,曹賢霖忽然一掌拍在他肩頭,讓安離珣嚇了一跳。
"這週末?"做什麼?安離珣不解地揚眉。
"就是去溫泉慶祝啊,總經理剛剛都點頭答應請客了哦!"同樣在這次收購工作中被折磨得幾天沒睡好覺的部門經理黃燕書笑容滿面地解釋道。
泡溫泉?安離珣怔了怔,抬眼看進桌子另頭讀不出思緒的黯眸。一貫不喜歡參加這樣熱鬧的活動,正煩惱著應該如何拒絕,低沉的聲音響起,"安經理不會不賞臉接受吧?"
剛剛還一臉對他避之不及的神情,現在又提出這種要求。岳懿翔的多變讓他摸不清他的真正想法,但是......對於他的要求,他何時能說不呢?
"嗯,既然岳經理邀請,我就叨擾了。"身邊下屬放亮的目光實在不容忽視,安離珣應下邀約,看見大家的笑容,心裡也就不再多想。這次團隊的艱苦付出他一一看在眼底,能夠有一個舒適的週末,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接下來的公事安離珣也收斂心情,認真應對男人犀利的種種問題。直到終於結束看表,竟已是午飯時間。
"離珣,不如中午就一起用餐吧。公司請客。"曹賢霖一邊收拾手上文件一邊看向正拿起大衣的安離珣。
離珣......?岳懿翔皺緊眉頭。曹賢霖一貫嚴格又冷漠,當時選中他做自己最得力的助手除了優秀的工作能力之外,更是看重了他不多話的性格。這兩人一起工作也不過一個半月,竟已經熟稔到只喚名字。岳懿翔不願深想心中湧動的不豫之情來自於何處,正準備找藉口阻止,溫和的聲音先一步響起。
"不了,我們下午還有事,現在要急著趕路。好意心領,多謝了。"安離珣禮貌地微欠身回絕道。
"那好吧。"曹賢霖知道眼前人永遠將工作放在第一位,"但午飯還是要吃啊,別再隨便喝點東西敷衍下就算了。"以安離珣為首,這組成員的工作幹勁實在是驚人,想起來就隨意叫份外賣,不太餓也就忍忍過了,缺餐少飯也是常有的事。結果讓他這個保持按時就餐良好習慣的人幾次受不了。
"嗯。"安離珣頷首應允,"那我們先走了。"
"再見,後天別忘了時間呀。"黃燕書揮揮手提醒道。
"後天?"安離珣怔了一下。是了,今天已經是週三,按剛才擬定的計劃週五下班一起用餐後出發的話,那不是......忍不住放縱自己看一眼岳懿翔,卻一下對上皺緊的眼眸。兩天後就可以再見,這個認知讓安離珣不由感覺輕快起來,向對方微笑一下,"嗯,我們會按時到的。"
說完,便帶著兩名同事,跟著曹賢霖走了出去。
"外面好冷啊。"和他已經同事五年的王蓓珊看著窗外紛飛的雪花感慨著。
"車裡又不是沒有暖氣!"另一名助手徐偉躍忍不住笑出聲來。
"但只是看就會感覺很冷啊!"王蓓珊懶得理會他,"不過真的很美。"
是很美......安離珣側頭凝望窗外,似乎和岳懿翔相會的日子,總會有雪花。這個城市經過十年已經有了許多的變化,但是一片白皚皚的覆蓋中,他似乎又回到十年前和另一個人一同在雪後初晴的銀色世界隨意漫步的閒適時光。
"今天終於見到了岳懿翔耶!斯鳶知道了肯定會後悔死的!岳懿翔可是本城最著名的金龜婿哦,想釣上他的女人真的數不勝數。"王蓓珊想起什麼似的,連忙拿起手機開始按著鍵盤。
"金龜婿?恐怕人家早就名草有主了吧。你們這些女人還是看清現實的好。"徐偉躍嘲弄的拍拍她的肩。
"就是沒有啊!"王蓓珊沒有惱怒,反而認真地抬頭解說著,"岳懿翔從踏入商場開始,從來沒有過任何緋聞哦!聽小道消息說,有時有老闆請他去某些場所,他也從來不去的。還有傳聞他有個從高中開始就在一起的寶貝到不得了的初戀情人,但也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高中開始的初戀情人?安離珣心裡一下揪緊,又自嘲的鬆開。剛剛他不是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嗎,而且......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經用行動明白的拒絕了他......
閉眸斂神,安離珣不再糾結多想,放空心情望遠,靜看窗外雪落。
"懿翔,沒想到你竟然同意去溫泉放鬆的計劃。"和岳懿翔一同帶著幾人走進電梯,曹賢霖猶不敢置信地感歎。岳懿翔是工作狂早已是公司上下眾人皆知的事實。平時雖也是獎罰分明,但這次他剛從國外歸來,更不用說他甚至沒有親自參與這件並購案,就一口承諾自己隨意提出的意見,著實出乎意料之外。
岳懿翔看他一眼,"這次大家工作都很辛苦,也應該給予鼓勵。"
"老闆果然還是體貼我們啊!"向來心直口快的黃燕書眼睛閃閃發光,笑容燦爛,"但這次最辛苦的還是投行那邊的人哦,安經理上次胃痛得好嚴重。"
"胃痛?"岳懿翔皺起眉頭。
"嗯。"曹賢霖也開口,"本來以為我們公司人已經夠努力了,但和他們那沒日沒夜的工作量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上次我們出去吃飯幫離珣打包回來,結果他忙得根本忘了吃,最後肚子痛到醫院看急診才知道他有十二指腸潰瘍。根本不能挨餓的。他另外那幾個手下也是,一工作起來什麼都忘了。完全不懂得照顧自己。"
岳懿翔聞言沉默下來沒有接話,另外兩人也就不再多言。等電梯到了最高層,岳懿翔在走入辦公室前忽然停下來,向秘書交代道,"等下將M投行安離珣經理的電話放到我桌上。"
明明心裡惱怒,還是忍不住關心。岳懿翔忽然覺得十年來一直累積的冷漠情緒,在見到那張深刻入骨的容顏時瞬間化為粉末。知道要遠離,卻控制不住想要靠近。
他對他的情感,理智早已無法掌控。
岳懿翔深吸口煙,站在落地窗前凝視窗外大片皚皚雪落。

安詳 18(慎入)

直到跟著男人走進房門,安離珣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本來以為岳懿翔只是和他們一起吃餐飯,泡溫泉的話只是這次項目的工作人員參加。但男人卻拎著簡單的行李出現,一路上坐在他身邊不說,即使當他太累又抵擋不住熟悉氣味地靠在對方肩頭大睡特睡也沒有把他搖醒,現在更是語出驚人地告知,他們兩人被安排在一間房內......
短短兩天忽然態度大轉,安離珣不知所措之餘,更無法否認心裡蔓延的淡淡喜悅。
現在的他,只要兩人能夠繼續做朋友,就已經心滿意足。
小島以溫泉遐名國內,冬季在一片白雪的室外浸入溫熱的池水中,無論從身體還是視覺上都是一種享受。來往的遊客絡繹不絕,但安離珣一行人入住的店內卻並不擁擠,後來曹賢霖解釋才知道此店也隸屬是岳家名下,平日只作邀請親朋好友度假休閒所用。雖然表面裝修得並不華麗,裡面卻是舒適典雅,漫步其中心境自有一份平和安寧。
白天在店內打打球,島上四處閒逛,看看風土人情,輕鬆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晚上眾人圍成一圈坐在桌旁,一同享用老闆娘親手烹製的火鍋。
熱乎乎的美味菜餚,間或飲些店內自釀的桂花酒。濃濃的桂花香掩過衝鼻的酒味,安離珣愛不釋手,忍不住多添了幾輪。曹賢霖也難得看他心情放鬆,更是拉著他一直說話。直到岳懿翔終於再按耐不住心中不滿,伸手拉過瞇著眼笑得開心不已的某人時,才發現這傢伙迷濛的眼神,已經完全符合一個醉鬼的指標。
"啊,安經理原來這麼不能喝酒的啊。"王蓓珊新奇地看著一貫冷靜自持的上司露出像小孩子一般的天真笑顏,手上已經動作迅速的拿起手機準備記下平生難見的奇觀。
"我先帶他回房間了,你們也別喝得太過火。"岳懿翔不動聲色地用身體襠下一個個眼睛發光的視線和鏡頭,相當輕鬆地扶著纖瘦肩頭往房間走去,無視身後發出的一陣失望低呼。
轉過拐角處待閒雜人等視線被隔絕,岳懿翔便乾脆將懷裡人攔腰抱起,走進房間放在柔軟床鋪上。
安離珣不能喝酒,除了第一次他自己不知輕重地和他豪飲下一瓶兩天都頭痛後,偶爾會陪他少許喝一些,也從來只是點到為止了。老闆娘的桂花酒雖然酒味不重,度數卻並不低。剛剛也怪他一時不察,沒有及時阻止。
在洗手間將毛巾沾濕後擦拭光潔額頭上滲出的汗珠,皺緊的眉間顯示出本人的不適。岳懿翔心裡有些著急。這傢伙不像有些人,喝多了吐出來就好。他是很難將酒精借嘔吐排除體外的體制,現在只能依靠肝臟的解毒能力,盡快將酒精分解乾淨。
"懿翔......"躺著的人眼睛不知何時睜開了,朦朧濕潤的眼神緊盯著他,像是確認他到底是誰。
"我在。"岳懿翔忍不住伸手撫過對方汗濕的額際,聲音溫柔的回應。
"懿翔......懿翔......"安離珣卻像是怕他走掉般,一遍遍地呼喚著,雙手也拉過覆蓋在髮際的微涼大掌,放在通紅的頰邊蹭了蹭。
岳懿翔心中熱火頓起,自知不妙,卻怎樣也無法出力拉回手掌。
這是十年來,一直被深埋在心底無法訴諸於人的強烈渴望。現在正在以野火燎原之勢瘋狂滋長,迅速侵犯早已岌岌可危的薄弱理智。
雙手彷彿有自我意識般捧起熱燙臉頰,被蠱惑般地拉近兩人距離,雙唇觸上渴望的柔軟。
心臟緊緊地拉扯,又歎息著放鬆下來。
多少個夜晚,他推拒聲色犬馬、煙紅酒綠,獨自一人在淡雅的月光下,凝望窗外的素凈雪夜,回想如明月般寧和的微笑,如夜幕般漆黑的清亮眼眸,如白雪般淡定純凈的性格。回想他每一道信任的視線,回想他每一次堅定陪伴在他一側的身影,回想那晚他傾盡一切的付出,雪夜中他莽撞送上的親吻,反覆思索他不辭而別的原因。
他曾拒絕相信,曾憤怒氣惱,曾自嘲頹喪......但終於,他還是從冰島歸來,重新回歸陽光綠樹中,不再沉溺於曾深深浸潤他身心的純潔白色。
雖然從不願承認,但他自己明白,是因為期待著再次的相逢。
認識的時間已經有二十年,真正相處卻連一年都湊不足,但是這個人,永遠沒有辦法從心裡抹去。
感覺顫抖的雙手纏上他頸項,岳懿翔再無法壓抑。翻身壓上單薄身軀,靈巧指尖一點點剝開礙事衣物,唇舌也沿著逐漸裸露的白皙皮膚,四處留下鮮艷印記。
身下人的反應激烈,低低的嗚咽聲伴著情事的喘息,愈加讓男人心急火燎,慾望簡直一觸即發。
竟然絲毫未變......生澀到極點的反應和那晚相比不見任何長進,伸入的指尖觸及一片乾澀,耳邊也傳來隱隱呼痛聲。抬眼看見幾乎快燒起的通紅臉頰,上面清楚寫滿的羞赧神色,更讓他肯定心中猜測。
他和他一樣......
這樣的認知無疑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岳懿翔俯身在柔軟紅蕊上吸吮舔弄,手指爬上對方已經反應激烈的前端,快速套弄圈動起來。
甜柔的呻吟聲響起,指尖漸漸被沾濕。將帶有潤滑的長指送入灼熱甬道,岳懿翔幾次被觸及的緊致柔軟勾引得幾欲失去理智。指尖循著記憶觸上某點,白皙身軀一下驚得挺直背脊。
"小珣......"眷戀地在栗色髮間低喃,想要溫柔,卻控制不住親吻的力度。岳懿翔近乎貪婪地吻上每一寸細緻肌膚,在指根部感覺鬆軟之際,將再無法忍耐的灼熱慾望用力送入深處。
"啊......"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安離珣不由喚出聲來,混沌的神智稍稍清醒。睜大雙眼,朦朧的視線中,線條深刻的英俊臉龐映入眼底。
懿翔......
除了十年前那晚,他沒有任何其他經驗。努力回憶著自己如何被引領,腦中卻混亂一片,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能順應心裡想望,緊緊攬住男人肩背之餘,下意識放鬆雙腿,順著對方力道環上結實腰際。
"慢......慢一點......"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對,但男人簡直是在他體內橫衝直撞,太超過的力度讓他連話也說不完整,每每覺得自己要到極限,卻在熾熱的深吻附上時無法自控地微側過頭熱烈回應。
身上似乎著了火......羞恥地感覺夾在兩人腹間的慾望只被男人隨手撫弄兩下都顫抖不已,胸前後背......每一次修長指尖的輕觸或揉弄都是火上澆油。腦子似乎被燒壞般,想要求饒,卻每每被衝擊得無法成言。臀間全是熾熱感,伴著男人每一次頂弄發出的低喘,竟像是有意識般痙攣著,耳邊的呼吸聲一下更為粗重。安離珣心裡羞恥不已,卻仍抵不過激情,在唇齒所及之處不斷落下親吻。
幾下猛烈撞擊,體內物事一下更為膨脹,安離珣低呼一聲,熱流一下汩汩注入體內最深處。
閉上眼深呼吸,剛想平復劇烈跳動的心臟。燙人的鼻息接近,心裡一跳,雙唇再次失陷。
敏感的口腔內被柔軟舌尖一遍遍劃過,心如擂鼓,卻一點也不想放開。安離珣捧起近處臉頰,迷醉地啟唇探出舌尖。
細嫩的大腿內側被撫過,依舊相連的身體敏感至極。臀間感覺又被脹大,安離珣瞪大眼眸,岳懿翔放過被啃噬得紅腫的柔軟,埋首在鎖骨處舔過,滿意地感到掌下肌肉一僵。
"別......"別再來了......話才剛開口,男人已經開始抽動。安離珣臉上熱度上升,閉眸避過熾烈眼神,放任對方無度需索。

安詳 19

初睜眼時還是朦朦朧朧,待神智稍稍清醒反應過來身在何處時,眼眸一下瞪大,睡意全消。
環顧四周,房間並沒有熟悉的高大身影。身體轉動間察覺被褥下仍是不著寸縷,身邊尚存些微暖意,臉上熱度驀然燒起來。
凝神屏息,隱約聽見浴室內的水聲。看見另張昨夜完全被忽視的另張床尾放置著整齊的衣物,連忙忍下全身上下肌肉的哀嚎,小心起身下床,輕聲套上衣物準備迅速離開這裡。
根本不知道怎樣面對男人。安離珣手忙腳亂套上長褲襯衫,不意間瞥見身上遍佈的青紫印記更是讓頰上仿若火燒。事情似乎越來越超乎他的掌控。第一次,他萌生起拔腿就逃的衝動,再不敢企圖窺視種種行為之中隱藏的深意。
抓起椅子上的背包,安離珣放輕腳步聲慢慢走過浴室門口,伸手壓下房門把手......
"怎麼,又想逃?"濕潤的空氣伴著敞開的浴室門飄散到房間內,身後傳來的聲音雖然平淡,裡面咬牙切齒的意味卻也異常清晰。
完了!
安離珣閉上眼深吸口氣,緩緩轉過身對上怒火中燒的黯眸。
"那個......我......"一向口齒伶俐的他竟一時間腦海一片空白,張口結舌地看著岳懿翔緊繃的臉龐說不出話來。
岳懿翔瞪著眼前人半晌,忽然大步走上前,雙手輕鬆一撈,把總是呆滯站在門前的單薄身軀扛起來,不顧他的驚叫聲,抱緊坐入柔軟床間。
"喂!岳懿翔你做什麼?!"安離珣被嚇了一大跳,被像個孩子一樣抱在懷裡的認知讓他臉上通紅,忍不住瞪著始作俑者吼起來。
"為什麼總是要逃開?"岳懿翔卻不作理會。心裡鬱結已久的疑問一下噴發,他緊緊鎖住睜大溢出疑問的黑眸,狠狠質問道,"每一次都是這樣。上次先吻我的不是你嗎?為什麼忽然無聲無息地就跑到美國,甚至不肯等我醒來跟我說清楚。這次也是,昨晚你也沒有拒絕吧,現在又準備一句話也不說地偷偷逃跑嗎?"
環住腰間的手臂太過用力,安離珣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但是眼下他管不了這麼多,整個思緒都全是男人從未展露過的受傷神情和字字錙銖的咄咄質問。
什麼和什麼啊?!安離珣瞪大雙眼,整整糾纏他十年的暗色情緒再無法壓抑,顧不上自己張開大腿坐在男人腿上的羞恥姿勢,他大聲反駁,"誰偷偷逃走了?是父親出了車禍要我到美國照看。後來因為那晚的大雪我又生病昏昏沉沉的在醫院躺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剛到美國我就立刻打電話想告訴你,但岳叔叔說你還沒有醒過來,後來我病好回來你們已經人去樓空,連拜託父親聯繫岳叔叔都沒有音訊。那之前我不是......"想起那時的衝動行為,安離珣臉上不由一熱,"我當然以為你被我嚇到,又不願意當面拒絕我才不辭而別。這次見面你一開始不理不睬,昨晚又發生那種事,要我怎麼面對你?到底每次變臉比翻書還快,又偷偷逃跑的人是誰啊?幼兒園你們搬家那次是,十年前也是......每次一走,就再沒有任何聯絡的辦法......"
原本理直氣壯的責怪聲音慢慢變小,安離珣羞惱地察覺喉間一下湧起酸熱,眼前視線忽然濕潤起來。連忙別過頭,倔強地看向別處。
岳懿翔愣愣地盯著眼前激動得泛紅的耳尖,雖然事情一片混亂,但他慢慢摸索出一直被他忽略的事實。原來兩人竟一直帶著誤會遺憾地錯過了十年光陰。
感謝上天依舊安排兩人再次相遇,讓他能夠解開疑惑,重新摟緊最珍視的戀人。
心情百感交集,如釋重負的感覺佔了上風。岳懿翔眼光柔和,驀地湊上前在紅透的耳垂親了一記。
"喂!"安離珣一驚回頭,立即被精準壓下的強勢深吻掠奪氧氣,靈巧舌尖捲起他的熱烈吸吮,雙手不爭氣地纏上男人脖頸,頭腦一下昏沉起來。
"是老頭子。"察覺相纏的戀人氣息不穩,岳懿翔微微拉開距離,卻仍忍不住在紅腫柔軟處眷戀不斷地輕觸。
"嗯?"安離珣半闔眼,神智尚未從剛剛的親吻中清醒過來。
"是老頭子。"岳懿翔扶住低垂不願與他對望的小臉,將終於串起的認知說出。"是他跟我說你要回美國,也是他著手準備一家人赴英的手續。當時我本來並不相信,但怎樣也找不到你,到你家也沒有人,打手機又說是空號。後來想聯繫安叔叔,也被老頭子找各種藉口搪塞過去。"一切的不自然終於有了解釋的原因,岳懿翔臉上神情前所未有的誠懇嚴肅,"怪不得他這幾年一直給我介紹女人,果然那傢伙精明得不得了,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
原來是這樣嗎......安離珣看進相隔不過幾寸的黯眸,裡面自己的臉孔清晰地顯現。如釋重負地深歎口氣,他再無力說話,發自內心地勾起嘴角露出微笑,緊緊地將濕潤的雙眼埋進寬厚的肩窩中。
感覺溫熱大掌安撫地在背脊輕拍,男人低沉柔和的聲音響起,"你好瘦。我聽賢霖說你得了十二指腸潰瘍,怎麼這麼不注意身體......"掌下可以感覺到微微隆起的脊椎骨,岳懿翔疼惜地細細撫摸。
"還好啦。說得我好像弱不禁風一樣......"安離珣舒適地躺在溫暖懷抱,感覺好像蕩漾在溫水中,從內心開始的放鬆讓他瞇起眼,聲音慵懶的答道。
"那麼......"將瞇起眼快要又睡過去的戀人扶起,岳懿翔在捲起的濃黑睫毛上落下一吻,"十年前我想跟你說的話,現在還願意聽嗎?"
眼眸驀地瞪大,安離珣胸口處忽然不受控制地跳動。眼睜睜看著男人靠得越來越近,一貫讀不出思緒的黯眸流露出毫不加掩飾的柔和情緒。四目相對間,線條剛硬的唇線微啟,吐出最神聖的三個字。
等到再回過神來,臉上已經濕漉漉一片。感覺略略粗糙的手指不斷在臉頰摩挲拭去淚珠,安離珣伸出雙手將健壯身軀拉近,伏在對方耳邊虔誠回應。
再次俯下的親吻急躁粗魯,卻甜蜜得心裡全是暖意。直到忽然察覺某物,安離珣不知哪來的力氣,破天荒成功將男人推離。
"你......"臉上燒熱,第一次發現自己現在的姿勢有多引人遐思。安離珣手忙腳亂要從男人腿上下來,卻一下看清身上剛著好的襯衫不知何時已被褪下,緋紅一下漫過脖頸。
岳懿翔好笑地看著戀人暈紅雙頰手足無措的樣子,手臂使力將掙扎的身軀固定,下身更暗示地往上一頂。"再來一次?"
怎麼可能?他身上現在還痛得不行。
"不......"拒絕的話被男人及時附上的唇堵在口中。安離珣還來不及再提出抗議,大掌已撫過腰側敏感處,激起一陣控制不住的輕顫。
算了,其實也知道沒有辦法拒絕。
安離珣放棄地放鬆身體,將一切交付男人手中。

安詳 20

接下來的日子,甜蜜得不真實。
回到市裡的當天男人就不容拒絕地將到他家將行李一一搬到自己屋內,當晚就強迫入住不說,更對他的異議置之不理。
一切都很順利又理所當然。對於這個男人,安離珣知道自己永遠沒有辦法真正提出拒絕。但是從每個相擁而眠的夜晚醒來,總會浮起恍若隔世的感覺。那是掩藏在幸福表像下的現實,總有一天將要面對。
十年的時間,明明聽上去那麼漫長,但一相處起來,卻好像從未曾分離。
安離珣將最後一道菜擺上桌,走到半掩的書房門口,敲敲門後推開,輕聲呼喚正坐在電腦前看資料的男人。
岳懿翔應聲站起來,在倚在門口的戀人唇上輕印一記,拉起細長手指一同往餐桌上走去。
"這週末有沒有時間?"岳懿翔坐下,看向正低垂著頭幫他舀湯的白皙臉龐。
"嗯?"安離珣將湯碗放在男人面前,"有空,怎麼了?"
"老頭子讓我們到他那去看看。"岳懿翔喝口湯,不意外看見戀人身體一僵,"去嗎?"伸手拉過攢緊的指尖交纏,感覺回握的力道加重,眼裡不由流露淡淡的疼惜。
雖然安離珣依他所願搬進了他家,但家長的事情一直是心中最介懷的一部分。戀人並不說什麼,他心裡依然能感知到每一次回應中的忐忑不安。
"我們一起去嗎?"自從知道是岳巖刻意將兩人分開,安離珣就無法控制自己對未來擔憂。眼前的生活越幸福,心裡的恐慌不安就愈加龐大。本想著放縱自己貪心一點,再貪心一點,但一直逃避的現實擺在面前,胸腔一下空落下來。
"嗯,我們一起去。"岳懿翔撫過戀人被下意識咬緊泛白的下唇,輕聲安撫,"別擔心。"
如果岳巖再次要求他為了岳懿翔的未來離開的話,他會答應嗎?安離珣看進男人寫滿溫柔的雙眼,心裡一痛。一反常態地放下羞澀,伸手緊緊擁住對方溫熱身軀。
看著路邊風景由街道高樓變成空曠雪景,安離珣出神地凝望窗外,一時間動搖兩天的紛亂心情驀然平靜下來。感覺男人時不時飄來的目光,回過頭回應微笑。
岳巖攜妻在市外郊區買下一片土地建好別墅,周圍院子裡都是兩人閒暇時種下的植物花朵,聽岳懿翔說過夏天時裡面一片花團錦簇,但冬天就只餘白雪中的一棟小屋,周圍大樹指頭被皚皚大雪壓彎了枝頭,仍能從縫隙中看見深綠的針葉。
站在門口等待裡面人出來開門時,安離珣暗暗吸口氣,剛在斟酌待會怎樣開口,溫暖的手掌忽然將他冰涼的指尖摀住扣緊。
"別......"指尖暖意融融,心裡一下放鬆下來。忽然隱約聽見裡面傳來腳步聲,安離珣一驚要抽回手卻被拉得更緊。慌亂間回過頭,男人動作迅速地在他臉上親一下,然後神色自若地向打開門的岳巖點了點頭。
"岳叔叔......"原本被寒風吹得冷冰冰的臉頰一下回暖,安離珣心裡羞惱又無處發洩,卻也在看見眼前熟悉的慈愛笑容時忘卻了一直的緊張。
"快進來吧,外面很冷。"長者的眼神帶著溫和的笑意,安離珣怔怔的點頭回禮。心裡還在忐忑,直到被拉著往溫暖的室內走去,才驀然發現兩人交握的手依然沒有放開。
"懿翔......"放慢腳步低聲不自在地要男人鬆開,岳懿翔偏頭看他一眼,手上力度卻沒有放鬆。安離珣著急地抬眼看向岳巖,察覺到對方卻一如往常的談笑翩翩,並沒有不滿的意思時才略略放心。
走到客廳見過十年過後風韻更勝往年的葉笙,岳懿翔也不再如過去那般冷漠忽視,對於女子的關心一一回應。看見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氣氛,安離珣心裡頗感安慰。
正準備到廚房幫葉笙姨的忙,岳巖喚住他:"小珣,岳叔叔帶你去周圍看看吧。"心裡一緊,下意識去尋找岳懿翔身影,扭頭便對上滿是溫柔鼓勵的眼眸。
不會有事的......安離珣暗暗深吸氣,跟在岳巖身後走出客廳。
"你笙姨很喜歡玫瑰花。"岳巖帶著他穿過走廊,停在一扇落地玻璃前。透過玻璃看見前面地上鋪滿厚厚積雪,周邊圍著一圈護欄。
"每到夏天時,這裡就是滿滿的一片火紅,很美。"岳巖凝視著窗外,回憶每個夏天此處的絢麗風景。
安離珣想到十年前到岳家參觀,也曾見過紅艷艷的一片玫瑰,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我們一家遷往英國後,解傲曾經找到我的聯繫方式,向我打聽近況。"話題忽然轉向,安離珣心一下懸得很高,小心側頭看長者的臉色,對方臉上表情依然柔和,眼神卻彷彿陷入沉思。
"我知道是你向解傲瞭解我們的消息的。你喜歡懿翔是不是?"岳巖看向他,安離珣一驚,卻在對方瞭然的目光中微微點點頭。
他想要的東西,在這兩天的輾轉反側中,終於有了最終的定論。
無論未來會變成什麼樣,至少現在,此時此刻,他們彼此相愛。那麼,他一定會盡自己的努力爭取這份感情長久恆新。
他的坦誠讓岳巖有些意外,對眼前人的疼愛又忍不住加深一些。"我很早就知道了。當時我認為你們或許只是一時的迷惑。私心裡也更希望懿翔能夠結婚生子,過更正常平順的生活。所以,我跟解傲說讓他幫我掩瞞行蹤,也是想隔絕你們之間的聯繫。"
他頓一下,安離珣心提得緊緊的,等稍稍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手掌冰涼,手心全是冷汗。想開口解釋什麼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緊張回視岳巖不動聲色的臉。
"懿翔到了英國後,曾經背著我輟學到冰島去住了一年。"感覺到身邊人身體一僵,岳巖繼續說道,"那一年對於我們來說,他就彷彿失蹤了一般。後來終於在冰島找到他,無論我怎樣勸說也不願意回來。我隱約知道原因在哪裡,但還是沒有辦法拉下臉來承認是我騙了他,你並沒有拋棄他。後來勸動他的人,是解傲。"
岳巖閉上雙眼,臉上有著隱隱的疲憊。
"解傲告訴他你大學讀的是金融,告訴他以後兩人還會有再相遇的機會,你不會願意看見他頹喪的樣子。一周過後,他飛回了英國。解傲對於你們兩人的事情看得很開,雖然尊重我的選擇,但也跟我坦誠他會採取順其自然的態度。"
安離珣驀然想起偶爾心緒難安時,父親常強調會一直支持他。當時並未多想,現在才明白他早已知道困擾他的是什麼。
"十年了,我一直以為你們不會再相遇。懿翔也沒再提過有關你的事情,雖然他的性格更加沉默,但一切會慢慢好起來......但是,還是錯了。"岳巖歎口氣,看他的眼神卻是和藹慈祥的,"是岳叔叔太古板了。高中時如果沒有你,懿翔現在恐怕還是個黑道頭目吧。你幫了我們家這麼多忙,我卻暗地裡隱瞞欺騙......懿翔最近和我的話又變多了,我應該看開些。小珣,懿翔就拜託你了。"
意料之外的要求讓安離珣瞪大眼,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半晌,在岳巖安撫鼓勵的目光中,他臉上熱熱的,輕輕地,誠摯地點點頭。

安詳 21(end 慎入)

"醒來了?再睡一下沒關係。"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被抱起來,安離珣微微皺起眉,聽見熟悉溫柔的低語後又安心地放任自己再沉入夢鄉。直到耳邊忽然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才驀地睜大眼睛,大吃一驚地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坐入車中,駕駛位上岳懿翔正調整後視鏡踩下油門。
"懿翔?"窗外仍是漆黑一片,眼皮酸澀不已,想來絕不是出門的正常時間。不經意回頭更發現後座上放置著兩人的行李包,分明是一副要跑路的架勢。
"我們不是和岳叔叔說好明天才走的嗎?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回想起幾小時前餐桌上岳懿翔對岳巖的說辭,安離珣完全摸不著頭腦。
"沒事,想帶你去一個地方,我留字條跟他們說了。"岳懿翔平順地駕駛著,臉上全然沒有一絲倦意。"你再睡一下,到了時叫你。"
半夜三更的要去哪裡?安離珣心裡嘀咕著,看對方卻是一臉不再多說的表情,乾脆也不再多問。感覺到身上被覆上厚厚大衣,溫暖大掌在髮間輕撫了幾下,本來一被吵醒就無法再入睡的體質,在滿車男人舒適的氣味中,竟也很快地闔眼又睡了過去。
岳懿翔停下車,扭頭看向戀人熟睡的安詳容顏,竟一時不忍心叫醒他,只伸手撫過白皙臉龐上散落的幾絲劉海,眼神竟移不開半瞬,心裡全是滿足。
還是讓他好好睡一覺好了......剛冒出這個想法,戀人卻輕輕動了一下,睜開迷濛雙眼看向他,"到了?"
"嗯。"岳懿翔俯身在柔軟的臉頰上親了一記,"累了的話就睡好了,不該這麼晚把你拉起來。"
太過明顯的體貼讓安離珣不太自在地臉上微熱,"沒事。這是哪裡?"坐直身體看向窗外,眼前再熟悉不過的銀白雪景讓他睜大雙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還記得這裡?"身後溫熱胸膛靠近,安離珣放鬆身體倚靠著。視線不捨得從漆黑夜空下的晶瑩白色中挪開。
他當然記得。記得第一次來時對方給予的寬厚懷抱,記得晚上踏著雪並肩散步的放鬆閒適,記得那一晚岳懿翔冰冷的身軀,記得再尋不到他後自己駕車孤身沉坐的每個寂靜夜晚......這一片岳懿翔帶他來的世外桃源,在那段噬骨焚心的日子裡,是他最後的救贖。
"在冰島的那年,我也是每晚看著夜空入睡。"感覺懷裡原本安靜柔順依偎的身體一僵,岳懿翔安撫地在清香髮間落下一吻,"那裡的天空比這裡還要美。星星近得好像伸手就可以摘到......但是,還是最懷念這裡。"
因為,這裡有你。那裡再美,也只是風景而已。
男人的聲音仿若低喃,安離珣耳背燒熱,卻仍是鼓起勇氣順從心中所想,抬頭在對方冒出微微鬍渣的下巴回吻一記。
他們之間為何會演變成這樣,已經再不可解。但不願意放手的心情,卻是日過一日的更加清晰堅定。
岳懿翔忍不住彎起嘴角。忽然伸手把戀人抱起,在驚呼聲還未溢出前,就動作麻利地抬腿跨過兩個座位間的空隙,攬著安離珣一同坐在副駕駛座上。
"喂!"安離珣睜大眼,明明車內空間那麼窄,男人竟也靈活自如地賴上了他的座位。動作快得讓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讓我抱一下。"粗啞的聲音就在耳後,語調熟悉得讓他心驚,更不用說臀下感觸到漸漸漲大的某一事物。
安離珣大驚失色,扭動身體就要掙扎逃開。"懿翔,不可以......"拒絕的話被堵在迅速壓上的親吻中。男人舌尖蠻橫地竄入齒間,拉過他的挑逗著吸吮。
意識迅速抽離,安離珣失神地抬起手臂纏上對方寬厚頸背,下意識地探出舌尖回應著。直到胸前脆弱一點被粗糙指尖碾過,喉間不自覺溢出呻吟時才霍地清醒過來,連忙手忙腳亂地躲開四處散落的啃咬。
"懿翔,不要在......"又被親了一下,安離珣臉上通紅,也知道自己已經情動,但拒絕的意願並沒有減退。
"為什麼?"岳懿翔在眼前細緻耳垂下一舔,極滿意的感到戀人推拒的力度驀然減弱。眸色深諳洶湧,說出來的話卻像小孩子般埋怨著,"這幾天你都不讓我多碰......"
臉上紅暈又加深一層,安離珣惱怒地瞪向男人。"岳叔叔他們都在啊,當然不可以......"雖然岳巖和葉笙將兩人安排在一間房內睡,但在長輩家中應允岳懿翔,安離珣連想都不敢想。
"他們的房間在另一頭好不好......"看著臉皮薄的戀人,岳懿翔歎口氣。"不過,你不是答應老頭子改稱呼了?"
小珣,你也該叫岳叔叔一聲"爸爸"了吧?
心跳快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安離珣回答不來,乾脆撇頭不說話。
知道戀人其實心裡放下大石,岳懿翔揚起嘴角,再親上殷紅的唇,手更是靈活地解開層層衣物,一點點地向下吻。
"不要在這裡......"被男人挑逗得思緒迷亂,好不容易抓回來一點理智,安離珣努力地企圖和在自己胸前四處吸吮的人溝通。
"我一直都很想在這裡要你。"岳懿翔剝下白皙身體上的最後一件束縛,坦白地說道。
啊?!安離珣睜大眼,"所以?"不會是......
"嗯,今天就是特地來實踐這個想法。"岳懿翔伸手撫上戀人反應明顯的慾望,語氣中有著輕微笑意,"看來我的建議不錯。"
臉上火燒一般。男人指尖靈巧地活動,安離珣閉上眼努力壓抑一次次就要低呼出聲的呻吟,再無法分神阻止在身後拓展按壓的手指。
需要的人,又何止是岳懿翔而已。安離珣終於放棄羞澀,柔順地伏在男人懷裡,放鬆身體小心接納一點點對方侵佔體內的慾望。
岳懿翔深呼一口氣,濕熱的甬道密實地裹簇上來,讓他幾乎再無法忍耐想縱情馳騁的衝動。顧惜戀人的感受,正要開口詢問,環在腰間的雙腿卻纏得緊了些,連帶相接處一陣顫動。
"該死!"岳懿翔低咒一聲,耳邊傳來戀人急促的呼吸,想也知道還應該再給些時間讓他適應,身體卻被剛才行為挑逗得不受控制,忍不住地抽動起來。
"啊......"體內出入的動作愈加激狂,每一次都狠狠撞在最敏感的一點上。最開始接納的不適迅速散去,安離珣無論怎樣咬緊下唇也無法壓抑呻吟,只能將汗濕的額際緊靠在精壯肩頭,隨著男人的衝入低低嗚咽。
天......每次都是這樣。反覆告訴自己要小心溫柔,卻從來沒有辦法在這具身體前完好地掌控自己。岳懿翔舔弄過眼前挺立的殷紅,扳過戀人臉頰,撬開仍咬在下唇的皓齒狠狠吻住。雙手將筆直大腿挽在手肘拉得更開,腰部毫不留情地撞入更深處。
"嗚......"一陣陣洶湧而來的快感讓安離珣神智迷亂,只能完全遵循本能緊緊攀上男人肩頭,下意識地回應唇齒間反覆的糾纏。
感覺體內注入灼熱液體,安離珣身體一陣緊繃,然後喘息著靠在岳懿翔肩上,任男人手掌輕柔地在背上來回撫摸,半天說不出話來。
"很棒是不是?"岳懿翔意猶未盡地將手指滑向某處,懷中人立刻一顫,細白指尖抓住不安分的手掌阻止,抬起的雙眼更滿是驚嚇,"岳懿翔!你不會......"
還緊緊相連的部位明顯感覺到對方的變化,安離珣羞怒交加,想要逃脫卻礙於車內空間窄小,身體一動後男人埋在體內的物事更是漲大到無法想像。"你......"
"再來一次。"岳懿翔果斷地決定,"想想這幾天你欠了我多少次。"
"不要開玩笑!"安離珣大驚,"懿翔,等......等回家後再......"在室外做這種事,無論如何他還是無法放開,只能祈求男人還能有絲毫理智。
岳懿翔輕咬下戀人潔凈的鎖骨,"這裡只有我們。"就著現在的姿勢又緩緩抽送起來。
快感不斷上湧,安離珣蹙緊眉間壓抑不住呻吟聲。忽然,男人動作停下來,更將深埋在他體內的熱物一併抽出,他一怔對上閃爍不明意味的暗色眼眸,心裡隱隱泛起不好的預感。
"你來。"岳懿翔緊盯著他睜大的雙眼,一字一字地說道。
"什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安離珣下意識地開口。
男人挪動下身,輕輕頂上還在不斷開合的入口,湊上戀人通紅的耳垂,"帶『它'進去。"
"我......"驀然明白男人意思,臉上一下滾燙,心如擂鼓,羞恥地下意識要拒絕,"不,我......"
"你可以的。"誘哄的聲音伴著落在身上的一個個親吻,一點點剝落薄弱的理智,"珣......"
只要聽見男人喚他的名字,他就再無法拒絕任何要求。岳懿翔不知道是不是看準這點,每每在他羞澀想逃時溫柔低喚,每一次都讓他毫無抵抗能力,任他為所欲為。
因為相愛,所以渴望相互擁抱。這樣強烈的想望,是每個人都會有,不需要感覺羞恥的本能。
安離珣閉上眼,顫抖著從男人肩上移動雙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向下滑動,直到觸上滾燙黏濕的一大塊物事,左胸口處立刻不受控制地跳得更快。即使閉上眼也能感覺到男人灼熱的目光,讓他動作更加笨拙起來。
微微撐起自己身體,一點點往下坐。自己掌控著被慢慢填滿的感覺很奇妙,安離珣微微蹙眉,卻沒有停下動作。全然不知他酡紅的臉頰對於視線移不開的男人來說是怎樣的誘惑。
"快點!"岳懿翔低吼出聲,只覺得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卻怎麼也捨不得打破。
額間汗珠涔涔,安離珣掩不住紊亂的呼吸,好不容易覺得納入許多,睜眼看向男人,對方卻依舊一副置之不理的模樣,讓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哀求,"懿翔,不行了......"
"還沒有全部放進去。"岳懿翔抱緊他,"快了,再讓我進深一點。"
"幫我......"安離珣皺緊眉,真的不行了,身體似乎要被撐裂,男人的脈動埋在體內,每一次的律動都讓他顫動不已。
搞什麼!明明下定決心怎樣也不心軟的......岳懿翔一邊我唾棄,一邊伸手扶住精瘦腰部,深深地將自己完全沒入。
好不容易激情稍稍平息,安離珣俯身在男人胸前,兀自平復喘息。感覺男人伸長手調高暖氣溫度,又探到後座拿了什麼,也沒有力氣抬頭去看,眼前昏昏沉沉,只想再好好睡一覺。
手指被一一摩挲,然後引領著觸上一樣東西。下意識張開手掌握住,小小的方形天鵝絨布盒子。心裡猛地一跳,睡意頓消。睜眼看向手中深藍色的精緻方盒。
這是......
是什麼,心裡不是不知道,但依然惴惴不安的看向對方神色,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做。
岳懿翔拉過他另一隻手,示意讓他解開繫帶。安離珣順著對方指示一一照做,直到揭開蓋子,展露裡面精緻一大一小的兩枚戒指。
岳懿翔取出較小的一隻,伸出手掌看向他。安離珣抬手放上,看著他將指環套入,竟是剛剛好。
"你的尺寸我不會買錯。"彷彿探知他心裡所想,岳懿翔語氣中帶著笑意。
看著隨後伸在他眼前的手,安離珣輕吸口氣,手指一下不受自己控制,笨拙地抓住溫熱大掌,鄭重的套好。
熟悉的氣息靠近,安離珣闔上眼,主動伸手環上男人背脊,柔順地回應,努力掩飾眼角微微的濕潤。
氣息交錯間,又聽見那三個最美麗的字眼,再忍耐不住,終於放縱自己順從情緒,任濕漬爬滿臉頰,湊緊不斷吻去淚珠的柔軟嘴唇。
"看外面。"身體被男人用大衣裹緊,岳懿翔打開車窗。清晨的寒風猛然灌入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隨即又被更緊密的擁抱溫暖。
窗外,一輪火紅的太陽在遠方慢慢地露出邊角,一點一點從最東邊上升,然後猛地一躍而起,灑下絢麗奪目的朝霞,黑夜一掃而空。
"很美是不是?"耳邊,傳來男人溫柔的聲音。
"好美。"安離珣感歎著,讚美著。回過頭看向岳懿翔再無冷漠淡然的眼眸,忍不住漾起笑顏,在大片的金黃光輝下,闔眼送上親吻。


--end
--話說......很久沒更新了(懶病突犯,乾笑)
本來這篇是準備狂寫不良鏡頭(現在已經很多了!)來發洩最近不爽的心情,但是!一準備開寫卻沒了感覺!(這東西,真的很重要!)所以,如果看上去乾澀無聊的話...(逃)。
又結束一篇文,喜憂參半。進度一直拖沓,更新更是沒有定時。看文的大大們(真的有嗎......),真的很辛苦......下一篇的話,人物、劇情、中心通通未定,前路茫茫中......
最後,還是很感謝所有看文的大大們,鞠躬撒花中~~~~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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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起的小攻有受吃~早起的小受被攻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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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好文...看文去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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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迷跌向管理員賄賂不果, 罰了現金11Ds幣.


很好看的文
沒想到第二次的分開
竟然是岳嚴造成的
不過還好有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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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感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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