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溟界
青溟界II
文案
嗯,一個人類投身到一頭龍身上的故事......最近手癢,想寫一個靈異神怪的故事^_^
輕鬆有趣的文,不算小白,但有適度YY,純粹為了放鬆身心的創作,所以不會虐。
第一章 理由
神龍歷35124年,辰灤率眾叛變,據楚若離成年禮不過五年。
神龍歷35128年,龍族大皇子成為新一任龍皇,開始大刀闊斧的改革。
神龍歷35176年,鳳凰族族長退位,傳位給自己的三子,同時,君莫邪撕去翎羽,脫離鳳凰族。
然後,是神龍歷35619年,楚若離成年後的五百年。
墨風鎮,因幽冥界的墨風森林而得名的一個小鎮,雖每日的人流量不少,但常駐人口卻不過幾千之數。而在墨風鎮東北方的一個角落,則開著一間不大的酒吧。因為時間尚早,所以酒吧裡基本沒什麼人,除了吧台邊的幾個常客外,便只有在靠近牆壁的地方坐了一個人。
一個有著黑色長髮,神情高傲冰冷的男人。只不過,這個男人眼下正微微皺著眉頭,手指也不停的敲擊著木製的桌子,似乎正在煩惱著什麼的樣子。
時間慢慢過去,酒吧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而坐在那裡的男子,也開始頻頻向門口探望,就像是在等什麼人一般。
喝掉了杯中的最後一口酒,男子緊緊皺著眉,正想再招呼一杯的時候,酒吧的門口,走進了一個人。
燦銀色的頭髮在腦後挽起,鬆鬆的綁了一個結,其餘則柔順的垂下,披散到腰間。同色的眼眸光華流轉,明亮耀眼。來人外貌雖精緻,但那身乾淨明朗的氣質卻不會讓人錯認他的性別。而淡色唇邊含著的那抹溫和的笑意,則更是讓看到的人覺得被和風拂過,心裡為之一鬆。
走進門裡,那人掃了一眼酒吧,在視線移到坐在靠牆位置的人時,他臉上蕩出一抹真誠的笑容,腳步輕快的走到對方身邊,坐下。
"抱歉,我來遲了,莫邪。"
"不,是我早了。"見著了來人,君莫邪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眉眼柔和,絲毫沒了有之前的不耐煩,"我還擔心這麼突然的找你你會沒空呢,若離。"
"怎麼會。"啞然笑道,楚若離說,"都是到處走走,哪會沒有空......何況,這裡剛好是我最近要來的地方。"
最近要來的地方?君莫邪一怔,問到:"墨風鎮?"
"不,是幽冥界。"拿起侍者遞上來的綠色樹汁,楚若離微微啜了一口,說,"這幾年走了其他四界,也差不多該來幽冥界看看了......何況,我還要見一個人。"
"是......墨曦嗎?"想了想,君莫邪猜測的問。
"嗯,本來早該來了......只是每次都錯過,才一直拖著,不過這次恰巧你在這裡找我,所以我簡單的處理一下手頭上的事情,就收拾東西過來了。"
"嗯......"應了一聲,君莫邪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摩擦著杯沿,有些猶豫的問,"那......打算在這裡住下?"
仰頭略想了想,楚若離說:"......不算吧?不過應該會住幾十年。"
"......嗯。"又是一聲,君莫邪摩擦杯沿的手指動得更快了,眼裡的猶豫之色也顯得更重了些。
"......莫邪?"對方眼中的猶豫之色實在太嚴重,嚴重到讓楚若離忍不住輕輕叫了一聲。
"......嗯。"還是一聲,君莫邪緊皺著自己的眉心,近乎無意識的敷衍。
"卡!"好笑的看了對方一眼,楚若離拿起面前的杯子,輕輕的磕了桌子一下。
"!"迅速的回過神來,君莫邪看著楚若離,反射性的問了一句,"怎麼了?"
"這話該是我問你......你在想什麼?還有,這麼急著找我有什麼事?"隨口問了一句,楚若離又抿了一口杯中綠色的樹汁。
"......若離,"微微皺眉,短暫的沉默過後,君莫邪慢慢的開口,"五十年前,我去過青溟界。"
"......找你。"抬起眼,君莫邪低沉著聲音,"你不在,我看見青煈和另一個人在一起。"
"嗯,"點點頭,楚若離神色自然,"是夜染......我知道。"
"......"眉心皺得更緊,君莫邪幾番欲言,最後卻都止住。半晌,他才問了一個和之前沒什麼連繫的問題,"青煈會和你一起來幽冥界嗎?"
被對方的問題弄得一怔,楚若離回答:"......應該不會吧?夜染不太喜歡幽冥界。"
--這當然是托詞,事實上,幽冥界出身的夜染應該比任何人都適應幽冥界的生活。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因為夜染不喜歡的是他,如此而已。
臉色一沉,君莫邪的聲音驀然冷了下來:"那麼,那件事是真的了?"
"什麼事?"實在跟不上對方的思維轉換,楚若離老老實實的開口問。
"夜染告訴你鎮東元帥不是你的父親,要你離開的事情。"君莫邪開口,臉色已經變得陰沉。
"你是怎麼知道的?"困惑的皺起眉,楚若離問,但旋即就說,"這件事是沒錯......但你似乎有點誤會了,莫邪。"
"我誤會什麼了?"君莫邪冷笑一聲,問,"早知道事情如此,那次我就該殺了......"
"夜染愛青煈。"提高了聲音,楚若離打斷君莫邪的話,神色雖然依舊溫和,但其間卻隱隱透著不贊同。看著君莫邪,他斟酌著開口,"夜染愛青煈,很愛,幾乎到了不顧性命的地步......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他受到傷害。"
一下子噎住,過了半天,君莫邪才開口,帶著些許不可置信:"就算這樣又如何?就因為他喜歡青煈,你就......"話音頓住,他恨恨的看著楚若離,臉上滿是不贊同。
輕輕敲著桌子,楚若離的神色有些無奈,想了想,他問:"如果今天,我和夜染的身份換過來,那......"
"我還是會殺了夜染。"雖不明白楚若離的意思,但對於這個問題,君莫邪甚至不用思考就可以回答,"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快樂。"
簡單的說著,君莫邪的邏輯很直接--強盜的邏輯。
不是對這種事本身不接受......只是不希望我委屈?苦笑了一下,雖不太贊同對方的觀點,但楚若離卻還是為對方的回答而高興:"莫邪,事情不是那樣......夜染確實有那麼和我說過。但我離開青煈,不是因為青煈可能不是我的父親,而是......"
"我不確定,我的愛,是夜染的愛。"
這麼說著,燦銀頭髮的人臉上,有了些許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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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那鎮東元帥呢?也由著你這麼做?"抿著唇,君莫邪臉上有著三分惱怒和不解。
"青煈......"說道這裡的時候,楚若離的臉色有些奇異,"他不同意,所以我翹家了。"這麼說著,楚若離眼裡帶著三分笑意,但口吻卻又有些認真,讓人一時不好判斷他到底是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徹底僵化了,好半晌,君莫邪才磕巴幾聲,說,"假的......吧?"
不是假的,但也不完全是真的。在一直感覺著夜染近乎憎恨的目光的時候,楚若離就已經開始疑惑了。而當夜染告訴楚若離青煈並非他的父親時--其實這件事也並非什麼秘密,只是卻一直沒有人告訴楚若離,也才導致他直到夜染說的時候才知道......
只是,楚若離卻真的不在意這件事--不論如何,這幾百年來,青煈對他的寵,他都看在眼裡,也明白青煈對他的好,可以說不會比任何一個真正的父親差。只是,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應該好好想想......
"不算是假的......"這麼想著,楚若離臉上的笑容收起,說,"在夜染和我說過之後,我找青煈聊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
"......"搖了搖頭,君莫邪越發不解起來,"既然鎮東元帥不想讓你走,那為什麼......"猛然間想到了一種可能,他微微瞇眼,語帶危險,"還是他想腳踏兩條船?"
正在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樹汁的楚若離一下子被嗆個正著,咳嗽了幾聲,他說,"別亂想,青煈才不是......"
"那就是他依舊愛你。"打斷楚若離的話,君莫邪下了一個簡單直接的結論,"那麼,到底為什麼離開?"
輕輕放下手中的杯子,楚若離靠在椅背上,神色間慢慢浮起些許猶豫:"我只是......沒有看過那種愛。"
那種......彷彿炙熱到可以毀滅一切的愛......
"......你是不信鎮東元帥還是不信你自己?"眉頭狠狠的打了一個結,君莫邪實在有些無力--在和楚若離談之前,他實在沒有想到問題會如此複雜。
微微低頭,楚若離沒有回答,反而問:"莫邪,你有因為愛一個人而恨一個人嗎?"
"......大約......沒有吧?"稍微想了一下,君莫邪有些猶豫的說,"不過因為某些事殺人倒是經常。"
這倒是大實話--就在剛才,他還盤算著什麼時候去處理了那個夜染。
"夜染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想殺了我。"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楚若離緩緩的說,"然而,他在看到青煈的時候......熾熱異常。"
一開始見到夜染時,楚若離很吃驚--不是因為對方對自己的殺意,而是對方看青煈時那毫不掩飾的......慾望。
舉起手,制止了君莫邪的問話,楚若離微皺著眉,繼續說:"我一直沒有想過,愛......也可以熱烈到那種程度。就像是......"
......在燃燒生命一般。
楚若離離開,並不是因為青煈對夜染好。恰恰相反,在知道夜染對青煈的感覺後,青煈對夜染的態度,已經近乎嚴苛了。但就算這樣,楚若離也沒有看見夜染眸中的激情褪去分毫......
也是自那時起,他才開始......
"莫邪,你沒有看過青煈的態度......"垂下眼,楚若離說。就算是現在,只要一想到青煈當時對夜染的態度,他還是不由得感覺到胸口發悶......那種態度,分明不是對他。但......就連他這個只是聽的人都這麼覺得了,那直接承受的夜染......
定定的盯了楚若離半晌,君莫邪神色古怪的說:"你在......同情夜染?"
沒料到君莫邪會這麼說,楚若離呆了一會,才搖頭:"別亂說,夜染要是聽到的話,一定恨不得殺了我。我離開......不過是因為確定自己根本做不到夜染那樣罷了。如果青煈那樣子對我的話,我......根本不確定自己能堅持多久。"
"只是這樣?"挑眉,君莫邪依舊不覺得楚若離這個理由足夠支持他離開。
"......啊,"這次,楚若離真的苦笑了出來,垮下肩膀,他按著額頭,臉上滿是複雜,似乎有慶幸,又似乎有迷惘,"我不會恨......不,甚至不怎麼排斥夜染。所以,在看過夜染那種態度後,我不知道自己這種到底算不算......"
......愛。最後一個字,被楚若離嚥下,帶著些許苦澀。
知道了問題原來在楚若離身上後,君莫邪苦了臉:"鎮東元帥並不在意吧?那你為什麼......"
"莫邪,"抬起頭,楚若離正色說,"青煈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青煈,所以,我不希望到了以後哪一天,青煈會......後悔。"
頭痛的遮住了臉頰,好半天,君莫邪才有氣無力的說:"好吧,就算這樣......那為什麼夜染會和鎮東元帥在一起?依鎮東元帥的個性,應該不會讓夜染這麼放肆......"
"咦?我沒說麼?"一怔,楚若離說,"夜染是夜铘喜歡的人的孩子。"
而夜铘,是青煈的監護者,更是為保護青煈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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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楚若離、青煈、夜染三個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麼回事了,默。
另,下面有朋友說轉的詭異......嗯,看了下半章之後還會如此?如果還是這麼覺得的話,我會考慮修改。
第二章 對不起
"嗯、嗯......好,我知道了,青煈。"微微笑著,楚若離對水鏡裡的青煈點頭。
"在外面要多小心......也別委屈了自己。"千篇一律的叮囑著,青煈看著鏡中的熟悉的人影,突然低聲歎息,問,"若離,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臉上的笑容一僵,楚若離不由沉默下來--他離開青煈身邊近八十年,卻還是頭一次聽到對方這麼問。
楚若離沒有回答,青煈也不催,只是用愛憐的目光看著那個跟自己生活了數百年的孩子,縱容著對方的一切任性。
"......抱歉,青煈,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回去。"略微踟躕一下,楚若離說。
--是的,他會回去。不論如何,那裡始終是他唯一的......家。
靜靜的看著楚若離愧疚的樣子,半晌,青煈輕笑出聲:"好了,別那樣子......我沒有怪你。"這麼說著,青煈伸出手,似乎想像以前一樣,摸摸楚若離的頭安慰他。然而伸出手,卻只有指尖碰到水鏡,濺起一陣輕微的漣漪。
眼神微微沉了一下,青煈收回手,繼續溫言:"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出去走走是不錯的選擇......注意不要讓自己遇到危險就好了。"
沒有看漏青煈的微沉的眼神,楚若離心中不由略微難過,但隨即,他就重新掛上笑臉,乖乖的點頭。
"嗯,那就......"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青煈正打算切斷法術,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臉上有了些許猶豫,"若離,你最近有和曜曄王聯繫嗎?"
"嗯?有。"雖然有些不解青煈為什麼會突然問到這件事,但楚若離還是老實回答。
"......是麼?"微微皺眉,青煈長出一口氣,說,"如果有時間,你就多和他聯絡吧......他應該蠻喜歡你的......"
"好了,下次再說,記得凡事多注意些。"說完之後,青煈不待楚若離回答,就切斷了法術。
"......"見青煈這麼急著離開,楚若離不由呆怔。愣愣的看了已經沒有了畫面的水鏡,他搖搖頭,心裡有了一絲不解。
"叩叩!"突然,門外傳來了輕輕的敲擊聲。
"青藍?"站起來,楚若離打開了門,見到外面站著的人,不由問,"東西都準備好了?"
"嗯,差不多了......"見楚若離出來,青藍明明是在看著對方,眼神卻顯得飄忽異常,讓人感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裡一般。
蒼白的臉,空洞木然的表情,高瘦卻單薄的身子,還有那大多數時候死氣沉沉,但卻偶爾會流露出瘋狂的灰色眸子......
"我該走了。"突然,青藍開口,聲音低啞。
"......"聽到對方這麼說,楚若離皺眉,並沒有立刻開口。
三天前,他在門口撿到了青藍。那時候,青藍傷得幾乎只剩下半條命,然而僅僅過了一天,他就能站起來,再過一天,他身上的傷就已經好了......真是一個不用考慮,就能知道會帶來麻煩的人......
這麼想著,楚若離不由微微苦笑,但卻並沒有放棄自己之前的打算。
"青藍......"斟酌著開口,楚若離問,"你有沒有要去的地方?"
"沒有。"很簡單的一句話,卻透著死寂般的感覺。
"那麼,留在這裡如何?我需要一個幫手。"唇邊的的笑容擴大,楚若離問,笑容熱情燦爛。
然而青藍卻像是根本沒有看見一般,依舊只是冷淡的近乎木然的回答:"我有麻煩。"
"我知道,"這幾乎是不用確定的事情了,楚若離點頭,臉上笑容不變,"如果到時候你不擔心和我一起在五界裡逃跑的話。"
聽到對方這麼說,青藍飄忽的眼神開始集中在楚若離身上。
一樣的笑臉,一樣的說辭麼......心中一陣恍惚,站在眼前的人也似乎開始和記憶中的人相疊,漸漸變成了......
"絲--"一陣輕微的響聲將青藍驚醒,面無表情的瞥了一眼扣緊石門的五指,青藍看著楚若離,慢吞吞的說:"......好。"
"真的?......"眼睛驀然亮起來,楚若離喜笑顏開,才剛想開口說什麼,卻突然轉向了門外--不止楚若離,甚至青藍都轉了過去,速度還比楚若離快了三分。
"楚若離......閣下?"視線在楚若離和青藍之間兜了一個圈,接著,門外進來的黑衣男子彬彬有禮的向楚若離行了一個禮。
"我是,請問有什麼事?"壓住心下的詫異,楚若離問。
"是這樣子的,我們的王聽到閣下有意在幽冥界停留,感到很高興,並希望閣下能去王的宮殿裡聚一聚。"男子臉上的笑容儘管舒緩,但其間卻多少透著些許不容抗拒的味道。
--事實上,作為幽冥界三大天魔之一的墨曦開口請人,還真的沒有人不去的。
"......墨曦?"低聲喃喃著,楚若離的話音剛剛落下,就看見男子臉上的笑容淡了三分。
"抱歉,我會去的,請問,是什麼時......"立時醒悟過來,楚若離連忙道歉。
"那麼,請閣下現在就動身,馬車已經備好了。"重新掛起完美的笑容,男子再次行了一禮後,就退了出去。看那樣子,竟是根本不擔心楚若離會拒絕一般......或者,他其實是對楚若離的拒絕有著那麼一點期待?
--至少,門外那刻意放出的幾道強大氣息絕對足夠將楚若離綁了去。
明白對方意思的楚若離微微苦笑,隨即對青藍說:"我先離開一下,很快就會回來。"
"......走得了。"收回了看著黑衣男子的視線,青藍淡淡的說。
略呆了一呆,楚若離才明白對方的意思:"沒事,這次只是去見一個朋友,很快就能回來。"
微笑著安撫了對方之後,楚若離稍微整理了一點東西,就走了出去。
而在楚若離身後,青藍那空洞的灰眸卻直直的盯著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半晌,只走了一個人,卻立時冷寂下來的院落裡,響起了青藍的聲音。低啞,像是自很遠的地方傳來:
"他......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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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沉寂、以及......森冷。這是楚若離對眼前空蕩蕩的大殿的第一印象。
沒有僕人、沒有擺設、甚至沒有傢俱,足以容納千人的大殿裡,被晶瑩剔透的堅冰所覆蓋。而大殿的正中間,則有一個和周圍的堅冰連成一體的寒冰王座--這周圍的擺設,竟一如楚若離之前幾次見到墨曦時的那樣。
"......千載玄冰,能鎮壓心魔,對修煉尚淺的人也有些好處。"低沉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明明說話的人距離楚若離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但聲音卻像是就在楚若離耳邊響起一般。
抬起眼,楚若離看著大殿中間的王座。
由於王座是背對著楚若離的,故此,楚若離只看得見那搭在王座扶手上的一隻手臂,以及那散落在手臂上的青碧髮絲。
搭在扶手上的五指修長,膚色略帶著些蒼白,稱著黑色的衣服,越發透出幾分詭異。而那散落下來的青碧髮絲,則......
很柔軟。微微閃神,楚若離不由聯想到之前,自己陪在墨曦身邊的時候。
雖然不長,但卻......
"若離?"聲音再次清晰的響起,而這次,卻是真正在楚若離耳邊說了--不知何時,楚若離已經直直的站在了墨曦面前。
愣愣的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孔--其實也並非熟悉--那對在他記憶裡一向空茫的碧綠眼眸,早已在不知何時變為深沉得看不見底。
張了張嘴,在那一瞬間,楚若離有很多話想說--其實,有些話,在五百年前就應該說了。只是......眼神略帶著些茫然,楚若離心中掠過一些模糊的感覺。
--不是什麼其他的東西,只是略微的愧疚。
--自己擅自決定的某些事,是否一定是對方想要的?
--就算是,自己什麼都沒問,就為對方決定的行為,又真的好嗎?
"......王。"腦子裡轉悠著好幾個念頭,楚若離的身體卻已經自行動了起來。慢慢的單膝跪下,他垂下頭,深深的行了一個禮。
大殿之間,猛然寂靜了下來。時間緩緩走過,坐在王座上的人,既沒有動作,也沒有讓楚若離起來,只是那麼看著--就算沒有抬頭,楚若離也能感覺到那道游移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略微感覺到不自在--不止是那道始終在他身上流連的視線,還有那已經自小腿侵入了體內的寒氣--楚若離的身子稍稍動了一下身子。
然後,楚若離的頭頂上,傳來了聲音,略帶著些漫不經心:
"你以前可沒有這麼多禮......若離。"
抬起頭,看著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見習慣了的樣貌,楚若離忍不住微笑:
"那是以前......王。"這話說來,卻是實在。就是現任的龍皇或者鳳凰族的王者見到了幽冥界的三大天魔也要叫 一聲王,何況是他......這麼想著,楚若離不由有些惆悵。
五百年,對任何一個悠長的生命來說,都不算太長。只是......卻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是啊......五百年。"用指尖輕輕的敲打著,墨曦微有些晃神,但那對碧綠色的眸子,卻依舊沉得見不著底,讓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半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對還跪在地上的楚若離點點頭,說:
"先起來吧。"
"嗯。"應了一聲,楚若離卻沒有立時起來,而是看著墨曦,面上帶著些許踟躕。
"怎麼?"微一挑眉,墨曦問。
微微低下頭,復又立刻抬起,楚若離深吸一口氣,說:"......對不起。"
第三章 血
眼中的色澤似乎變深了些許,靜靜的看著半跪在面前的人,過了一會,墨曦才開口:"為什麼?"
"......我不應該什麼都不說就擅自決定。"微垂下頭,楚若離吶吶的說。
墨曦眼神深沉,卻沒有開口,只是輕輕用指尖敲著把手。
"還有......"深吸一口氣,舔了舔乾燥的唇,楚若離說,"我不應該走。"
是的,不應該。就算當時是因為危險--其實,他本可以在那之後回來的--回來倒是回來了,只不過,是在五百年之後。
"......是嗎?"微微閉眼,隨後睜開,墨曦開口,聲音柔和了不少,"好了,起來吧......地上涼。"
這次,楚若離非常乖巧聽話的站了起來。只不過,在站起來的時候,他趔趄了一下,卻是剛才跪在地上時侵入體內的寒氣還沒有全部消褪。
眼神一凝,五指搭上楚若離的腕脈,驅散了對方體內的寒氣,墨曦卻並沒有立刻放開,而是若有所思的說:
"若當年你這樣,我必不會放手......"
抬起眼,茫然的看著墨曦,楚若離一時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樣說。
"不明白便罷了。"淡淡一笑,墨曦並不解釋,只是問,"你打算在幽冥界呆一陣?"
"嗯,大約會呆十幾二十年。"點點頭,楚若離說出了他之前在別的幾界呆的時間。
然後......是回去嗎?這麼想著,楚若離心裡一跳,一時有些彷徨。
"這樣子......新店開幕,應該會比較忙吧?"突然,墨曦轉了一個話題。
早已不是幾百年前的孩子了,在聽到墨曦的話後,楚若離立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於是,他笑著隨口扯了兩句,便彎腰告退。
而墨曦,卻始終注視著對方的背影,直到那稍嫌消瘦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
『你打算在幽冥界呆多久?'不,他想問的不是這個,而是......
......為什麼離開青煈?
微微閉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墨曦緩緩張開眼,碧色的眼眸裡,似乎燃燒著什麼東西。
"不行......還太早。"喃喃著,他輕聲自語,"還太早......"修長的指尖不自覺覆上薄唇,他緩緩勾起一抹笑,淡,卻掩不住其間的霸氣:
"別把他嚇跑了......"
悠哉的在街上逛著,楚若離並不急著回去,反而是饒有興致的左瞄瞄右看看,直到,他發現前面的街道被一群人堵著為止。
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楚若離才確定自己即將開張的店就在前面。而前面圍著的人......在心底呻吟一聲,雖然不願承認,但楚若離確實無法忽視眼下那個最有可能的情況--他的店有麻煩了。
認命的歎息一聲,楚若離加快腳步,擠進了人群。
眾人圍著的圈裡,三兩個人站在楚若離還沒有完全佈置好的店前面,其中一個,還正拿著匕首向青藍刺去。
很熟悉的情景。看了第一眼,楚若離在心底這樣評價。然而在他看到第二眼時,他卻微變了面色--不是為青藍,是為那個拿著匕首的人--他的手背,在不知不覺中多了幾點烏青的圓點,而楚若離,又恰好知道是什麼樣的功夫能讓人的手背上顯露出這樣的圓點。
不再旁觀,楚若離一晃身,直接插進了青藍和那人之間,鉗制住那人拿著匕首的左手。
在聽到風聲的一剎那,青藍眼裡不覺流露出殺意。而當看清出現的人後,他眼裡雖依舊翻湧著殺氣,但垂在身側,微微伸出的手卻已經收回。
身後的人放出的殺氣讓楚若離如芒刺在背,緊繃著身子,楚若離扣著對方的手越發用力,連帶著語氣,也變得冰冷了:
"你想用這隻手傷人是嗎?......那麼我就要你這隻手了。"
而此刻,烏青的圓點,已經蔓延到對方肘部了。
言罷,楚若離掌中紅光一閃。接著,他放開對方的手,退後一步,神色平淡的看著對方的左手漸漸膨脹、炸裂、化為血糜。
"啊......啊啊啊!--"一瞬間,淒厲的慘叫響徹天際。
但此刻的楚若離,卻已經沒有力氣注意眼前的人了--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身後那個瞬間爆發出極強烈的殺意的男人身上。
--強烈到甚至讓楚若離覺得,對方想殺死自己。
冷汗不自覺的自額際滑落,楚若離僵著身子,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在楚若離已經聽不到面前人的慘叫--或者他一開始就沒有聽到--時,青藍的殺氣終於淡了下去。
"......他會來找麻煩。"低啞的聲音在楚若離耳邊響起,隨後,是青藍離去的腳步聲。
僵直的身子慢慢鬆懈下來,這時,楚若離才發現,周圍的人已經在不知什麼時候全都走光了。
"真是......麻煩。"感覺著被汗水濕透,緊緊黏在身上的衣服,楚若離微微苦笑,喃喃自語。
□□□¤□自¤由¤自¤在□¤□□□
幽冥界
低垂著頭,楚若離正將手中的藥草整理分類,忽然一陣涼風吹起,還伴隨著一陣空靈的聲音--似流水叮咚。
"你好,請問......"微笑著抬起頭,楚若離看著進來的人,卻在下一刻失了聲。
而走進來那人,一個相貌平凡的人,卻好似沒有看到楚若離的失態,只是逕自走到櫃檯面前,一邊左右看著,一邊問:
"這裡有什麼?"
"這裡......"剛打了一個頭,楚若離就重新沉默下去,只是直愣愣的瞪著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嗯?"瞥了楚若離一眼,那人略提高了聲音。
"不,我......"一下子驚醒過來,楚若離看著那人,踟躕了一下,才小聲的詢問,"......墨曦?"
一挑眉,那人微微瞇眼,半晌才勾起一抹笑,"怎麼認出來的?我可是換了全部你熟悉的氣息。"
沒有認錯人,楚若離一下子鬆了口氣,這才抓抓頭髮,笑著說:"算是......感覺吧?你一開始進來的時候,我就這麼覺得了。只不過你變得太徹底,我還以為是自己感覺錯了。"
"是麼......"輕聲自語著,墨曦已經變成沉黑的眼眸裡,開始流轉著一些說不清楚的光華。而這份光華,也讓原本平凡的臉變得不可逼視。
"那麼,有沒有興趣出去走一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這麼說著,墨曦的眼神,卻移向了角落--在不知何時,青藍已經走出來,正站在角落裡。
是個高手。僅對視了一眼,墨曦就移開眼,繼續看著楚若離,只是心裡,卻有了一絲疑惑。
這個人......
"好。"而這一邊,楚若離卻已經一口答應了下來。隨意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東西,他向著青藍交代了幾句後,就跟著墨曦離開。
而留在店裡的青藍,卻對著空無一人的店舖自語:
"和你......一點也不像呢。不過,你也應該來了吧?......曜曄。"
"......墨曦?"雖然覺得墨曦應該不會害自己--要害也不用那麼麻煩,但置身於一條冗長的,完全靠著蠟燭帶來光明的甬道裡,楚若離還是微微皺眉,有了些許疑惑。
"快到了。"走在前面,墨曦並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說著,低沉的聲音在似乎看不見頭的甬道裡,顯得有些飄忽,聽不真切。
"要去......"倏然停頓,楚若離的臉色一沉,眉宇間也染上了些許嚴肅。
是......血腥味?這麼想著,楚若離看了一眼依舊不緊不慢的走著的墨曦,略一思索,身子一晃,已然穿過對方,向著血腥味最濃的方向掠去。
"......還是和以前一樣嗎?"在楚若離身後,墨曦停下了腳步,微皺著眉,自語,"不過,總會改變......不,"慢慢的笑了起來,他輕聲的,像是在對身旁的什麼人說話一般,"應該是,總要改變呢。"
滿目的斷肢殘血,青綠色的草,在鮮血的暈染下,也有了沉沉的暗。在柔和的陽光下輕輕擺動,似乎在諷刺著什麼。
而草地上,除了橫七豎八躺倒的人外,還有一群極力搏殺的人。
沒有規矩、沒有章法,每個人都攻擊著身邊的人,每個人都防禦著身邊的人攻擊。
--那個圈子裡,只要是能動的,都逃不過攻擊。
"這就是幽冥界。"慢慢自楚若離身後走出。墨曦伸手搭在楚若離肩上,也不知是防著他衝出去,還是讓他藉著自己的手支持著身子。
"不需要理由的......殺戮。"同樣看著場中的情景,墨曦平淡的說。
握著拳,楚若離試圖別過頭,卻發現自己已經沒辦法移動身體分毫--墨曦搭在楚若離肩頭的那隻手,徹底封住了楚若離行動的能力。
愣愣的看著眼前--在各界的幾十年,楚若離不是沒有看過殺人。只是,卻真的沒有看過眼下這麼赤裸殘忍的殺戮。
半晌,他垂下眼瞼,聲音有了些緊繃:"生命不是應該值得......珍惜麼?"
如果是,那為什麼眼前的人如此恣意的毀滅它?如果不是......
"是。"意外的,墨曦點頭,承認了楚若離的看法,"但並不是所有。"
一下子轉過頭--在不知何時,他已經能動了--楚若離壓低了聲音吼道:"生命不都是一樣的嗎?"
"一樣?"這麼重複著,墨曦牽起了一抹笑,淡薄到無情,"那對於你而言,眼前人的生命和青煈一樣重要了?"
"......"楚若離啞然,一時說不出話來,"不......只是,就算如此,也不該這麼糟蹋。"半晌,他深吸一口氣,說道。
"......嗯,其他四界應該不會有這種情況。"轉頭看了楚若離一會,墨曦點點頭,"只不過,對於在幽冥界生存的人而言,生命不過如此。"
言罷,他不再多話,轉身向來的方向走去。
"為什麼?"身後,一向清朗的聲音裡,帶上了些許憤怒和不解。
"嗒、嗒!"空寂的走道裡,除了越發清晰的腳步聲,就只剩那飽含著濃烈感情的質問。
"為什麼?"自語著,墨曦臉上多了一抹笑,帶著些許興味,"只不過是......不希望你死罷了。"
因為,想把你留下來。
第四章 憑什麼
"絲絲--"手腕間冰涼的觸感,讓楚若離恍然回過神來。
微皺著眉,他靠著牆,放鬆身子,臉上帶著些許頹然。
"他說的沒錯,可是......"可是,卻不是他想要的。不自覺的用手指撥弄著纏在腕間的黑蛇,楚若離瞥了一眼徹底被血染了色的草地,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髮: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只是......"
"絲--"突然之間,懶洋洋的吐著蛇信的黑蛇咬了楚若離一口,不太用力,但能讓人覺得刺痛。
"唔!"悶哼了一聲,抬起手,和縮小了掛在他食指上悠悠晃蕩的黑蛇大眼對小眼的瞪了一會後,楚若離才感覺到手鏈上輕微的震動。
懊惱的呻吟一聲,手一翻,瞬間在面前布了一個小型陣勢。完成之後,看著顯示在面前的虛影,楚若離微帶疑惑的開口:
"曜曄王?"
"若離?你在哪裡?"曜曄的聲音透著水鏡傳過來,斷斷續續的,甚至連顯示在水鏡裡面的圖像也有些模糊。
看著眼前的情景,楚若離心下大奇--既然是法術,那自然和施術者的能力相關。尤其是水鏡這等聯繫法術,更是和施術兩者相關。一般而言,施術者的能力越高,水鏡就越清晰。而目下著模糊斷續的表現,卻是施術者實力不濟的體現--這對曜曄自然不可能。
那就只剩下一個原因--除了水鏡外,曜曄還在準備著什麼法術--且是一個極為大型的法術。
心下訝然,但畢竟不好問。於是,楚若離略微躊躇一下,只是說:"在幽冥界極北主城的郊外。"
"是嗎......"低低的回了一聲,那邊就沒有了動靜。
等了一會兒,見曜曄既沒有回話,也沒有結束法術,楚若離忍不住開口:"曜曄王?"
"......"那邊沒有回應,倒是隱隱約約的傳來了些嘈雜聲。
"曜曄王?"略微提高了聲音,不知怎麼的,楚若離心底有了些不安,儘管,這不安來得莫名其妙--曜曄的實力,就算拿到五界裡比,也是排得上號的,本不用他多餘的擔心。只是......
"若離,你在幽冥界有一家店?"這次,曜曄說話了,只不過說的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
"嗯?嗯......"下意識的應是,還沒等楚若離再想到些什麼,曜曄就接著開口,聲音冰寒,就是透著水鏡,也能讓人清晰的感覺到其間森冷的殺意。
"暫時別回來。"
短短的五個字之後,水鏡閃了幾閃,就徹底沒了法術的波動。而楚若離,也完全的愣在了原地。
"絲絲--"在楚若離手臂間遊走著,黑蛇絲絲的低鳴,還不時用自己小小的三角腦袋撞楚若離的手臂,試圖拉回對方的神智。
在黑蛇鍥而不捨的努力下,楚若離終於晃晃頭,小聲嘀咕了一句:"莫非我最近犯太歲?"
--也只是說說,那個理由實在太過荒誕。
微微閉眼,楚若離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拍拍黑蛇的身子,自語:
"好歹先回去......"
至少,看看發生了什麼。
帶著些許不安,楚若離撫著手腕上的黑蛇,朝著來時的路走去,步伐略快,似有些心急般。
只是,事實似乎不像人想像中的糟糕。
"怎麼了?"看著急匆匆趕回來的楚若離,青藍問,聲音依舊沒有太多起伏。
"呃......"看著眼前的一派平靜,楚若離怔了半天,才問,"沒事?"
"有什麼事?"青藍平靜的反問,反而噎得楚若離說不出話來。
"......不,"動了動嘴唇,楚若離本想說些什麼,然後最後,他只是用手捂上臉,無力的回答了一句,"是我的問題......我先進去休息了。"呆滯著臉,楚若離拖著步子往裡間走去。
--在短短半天之內,經歷了墨曦和曜曄兩個人的事情,再加上自己本身也一堆問題,一時之間,楚若離只想好好洗洗睡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沒有看見青藍透過他身子,注視著後面的眼神。
--也沒有注意,身後那刻意壓抑了的熟悉波動。
"你來了。"在楚若離進去後,青藍站在原地,看著曜曄走進,平靜的說。
"......怎麼,不躲了?"和對方比起來,曜曄明顯沒有那麼鎮靜。用力的握了握拳,他冷聲說,金色的眸子裡,似乎在醞釀翻湧著什麼。
"嗯......是啊,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仰頭略想了一下,青藍說,聲音裡還是沒什麼起伏,就像是在說什麼極為尋常的事情一般。
金色眸子裡翻湧的東西一下子黯淡下去,微微閉眼,他吸了一口氣,壓下自心底升起的煩躁和......冷意。
"那麼,之前的事也是你做的?"輕聲說道,曜曄的聲音似乎有些不穩,"我找了他近三百年,我的孩子,你的--"
"我會殺了他!"突然提高了聲音,青藍死寂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凌厲,隨即又沉寂下去,"沒有差別,我會殺了他......"偏偏頭,青藍平靜的如同在陳述一個事實:
"--和你有關的,我都會處理掉。"
周圍在一瞬間變得沉寂,似乎連空氣,也暫時停滯,無法流動。
"......好,"動著嘴唇,曜曄說,他看著青藍,金色眸子裡一直翻湧的東西,終於徹底沉寂下去,再也不見一絲波瀾。微笑著,他說: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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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夜,帶著一雙微黑的眼圈、連連打著哈欠的楚若離剛走進店裡,就被一個呆在店裡的人驚得忘了出聲。
"怎麼了?"許是楚若離的樣子過於搞笑,那人竟微微一笑,問。
"......曜曄王?您怎麼......"磕巴了好幾聲,楚若離才回過神來,驚訝的問。
"只是來看看罷了,不歡迎?"淡淡的說著,曜曄隨意撿了一張椅子坐下。
"是嗎?之前我聽曜曄王你那麼說,還以為......"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楚若離看著曜曄的眼神,是全然的喜悅。
注意到楚若離的樣子,曜曄不覺握緊手上的東西,半晌才說:"你擔心?"
臉上微微一紅,楚若離有些尷尬的點頭:"我只是......不自覺,呃......"
越解釋越奇怪--其實依曜曄的實力,他擔心本就是一種奇怪的事--楚若離索性閉嘴,
"是嗎?......"喃喃著,曜曄的身子一點一點放鬆,到了最後,他一直保持著淡然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深深的疲憊。
"曜曄王?"從沒有看過曜曄這個樣子的楚若離睜大了眼,一時愣然。
然而接下來曜曄的動作,卻讓他真正的手足無措。
扣住楚若離的手腕,曜曄輕輕一帶,便將人拉進了懷裡。
雙膝撞到地上,楚若離還沒感覺到痛,就為腰背上的力道僵直了身子--曜曄環著他的肩,將他整個人摟進懷裡。
沉默的任由曜曄動作--其實不過是說不出話來罷了--楚若離慢慢放鬆身子,等徹底平靜下來後,他才小聲開口:
"曜曄王?"
"若離......聽我說一個故事?"攬著懷中的人--事實上,這是他很早就想做的--曜曄開口,問。
試著動了一動,在發現曜曄無意放開手之後,楚若離也不再掙扎,而是乖乖的保持著眼下這有些奇怪的姿勢,點頭。
"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慢慢的順著楚若離長髮,曜曄的聲音有些飄忽,"差不多千年前,有個將軍奉命帶兵剿滅一個勢力,但在沒人知道的情況下,遺漏了一個孩子。百年之後,那孩子長大,回去找將軍,得到了對方的信任和感情後,開始暗自計劃謀害對方,只是最後被識破。"
"那將軍呢?"聽到這裡,楚若離不由抬頭問。
"他放了他。"撫摸著楚若離頭髮的手一頓,曜曄淡淡的說,"那時候,將軍已經有了孩子,他和他的。"
"然後?......"看著曜曄的神色,楚若離問,直覺認為故事應該還沒有結束。
"然後那人走了。而在將軍孩子出世的時候,他的孩子卻失蹤了......是被那人帶走的。"說道這裡,曜曄將楚若離拉的更近了一點,視線卻越過楚若離的身子,看向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的人。
一團濃濃的夜色裡,來人一襲青衣,卻奇異的融入周圍的黑暗,渾若一體。
"帶走孩子?"楚若離啞然,"那關孩子什麼事?"
"是啊,本不關孩子的事。"淡淡的說了一句,曜曄便沒了下文。
"然後呢?"等了一會兒,見曜曄沒有接下去說,楚若離不由問。
"沒有了。"斂下眼,曜曄回答。
"呃?......"今天晚上的事情實在古怪,所以,楚若離在愣了半天後才反應過來,"這個故事......沒有完?"
"對,沒有完。"曜曄的語氣還是一如之前,但眼裡卻多了一抹凌厲。
這是一個個聽起來很簡單的故事--也只有當事中的人,才明白這個故事裡的人,經歷的到底是何等的絕望和悲傷。
"那麼......"皺著眉,楚若離並沒有立刻說話。
"你覺得呢?聽完之後的感覺。"此時,曜曄卻拉起了還跪在地上的楚若離,問。
"......那人本可以不用這種方法......"張了張嘴,楚若離最有不太確定的說。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下,背後就傳來了另一個聲音。
"若是那人本打不過將軍呢?難道就此罷休?--幾萬條命,就此罷休!?"從後面慢慢走來,青藍看著曜曄,陰沉著臉。
--是頭一次在楚若離面前表現如此明顯的情緒。
見走出來的青藍,楚若離忍不住低叫了一聲,聲音裡滿是驚訝:"青藍?"隨即,他下意思的反駁,"但就算如此,也不該用這種方法......而且,這和那孩子根本沒有關係。"
"這種方法最快、最有效......"看著曜曄,他短暫的沉默了一下,旋即冷笑,"還有,這怎麼和那個孩子無關了?父債子嘗,天經地義。況且,那本就是最能打擊到將軍的方法了。"
"可是......"不贊同的搖頭,楚若離剛開頭,就被對方打斷。
"那個故事,剛才曜曄王漏了一段,你想聽嗎?"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青藍臉上的笑容很冷,還夾雜著些許惡意嘲弄。
"不......"看著青藍的表情,再看到曜曄一瞬間沉下去的神色,楚若離心下一跳,下意識的拒絕--然而青藍,卻已經開口了。
"那人並不是只把孩子偷走--他是打算殺了那個孩子。但後來由於將軍帶人追得緊,所以那人只是輸入了一道破壞力極強的內勁後,就封了孩子的氣息,將他丟在路邊......不過,那個孩子的命似乎比較硬,竟然沒有死。"
身側人在一瞬間爆發出的殺意讓楚若離除了一聲冷汗。用力的呼吸著,他身子搖晃,幾乎連站都站不穩。
費力的轉過頭,楚若離剛想開口,就被曜曄拉進懷裡。
按著楚若離的頭,不讓他看到自己近乎扭曲的臉,曜曄身子微微顫抖著,週身的殺氣也越來越濃烈。
而站在曜曄對面的青藍,卻始終只是沉默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閉眼、張開;閉眼、復又張開。好半晌,曜曄終於收斂了自己的殺氣。
"若離,你先進去。"言罷,他也不等楚若離開口,直接在他身上布下了一個法陣,將他整個人送了進去。然後,他上前幾步,走到青藍面前,說:
"最後一次......若是下次我再在若離身邊看見你,我就殺了你。"
"憑什麼?"微微側頭,青藍帶起一抹略顯輕佻的笑容,"真要說,我也是--"
幾乎在一個剎那,曜曄原本垂在身側的手龍化,佈滿金色鱗片的粗大龍爪扣在了青藍的喉嚨上。直視著對方,他一字一句的說:"憑我能殺了你。"
接著,他微頓一下,退後一步,說:"還有,你是什麼?--你也配?"
淡淡的說著,他慢慢帶起一抹笑。但那分笑意,卻半點沒有沾染上那幾乎冷到骨子裡金色雙眸中。
第五章 身世
被別人強行瞬移到了另一個地方,在落地的時候,楚若離身子微微一晃,胸中泛起了一陣噁心。
不顧身體上的不適,楚若離急急踏步,正待去找曜曄。然而當真正踏出一步之後,他卻又立在原地,面上泛起了一絲猶疑之色。
"絲--"一聲細響,黑蛇受到剛才的振蕩,清醒過來。晃了晃腦袋,他順著楚若離的手腕游到他肩膀上,不住吐著蛇信。
但此刻,楚若離卻沒有功夫搭理黑蛇,緊緊皺著眉,他看向透著光的前方,慢慢抿直唇,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周圍的景色十分熟悉,前方的光線也很柔和,現在他站的位置,距離曜曄也不過是幾步的距離。但不知怎麼的,楚若離卻始終無法再向前邁出一步。
在原地站了半晌,直到被一陣冷意驚醒,楚若離才動了動似乎已經僵硬的身子,邁步--卻不是向曜曄的方向,而是向相反的,自己的房間走去。
一進屋,楚若離也不顧眼下的時間,扯下還掛在肩膀的黑蛇,手一翻,便擺出了通訊的法陣。
半個身子大小的水鏡升起,在半空中略頓了一下,便倏然亮起。然而出乎楚若離意料的,顯現在水鏡中的,並非他以為也希望見到的青煈,而是另一個男子--他根本沒有預料到的人,夜染。
深紅色的眼、深紅色的發,甚至連身上的衣服都是一襲深紅。水鏡中的男子嚴格說來,倒並非絕色,甚至還輸楚若離幾分,更遑論那如天人一般的辰灤了。
但男子臉上那紅得彷彿能燃燒起來的眼瞳和他那始終掛在唇邊,一刻也未消失的透著譏削的的笑容,卻讓那男子張狂耀眼得讓任何見過他的人都無法忽略。
只可惜,眼下的楚若離卻沒有那欣賞的心思。
頭一下子疼了起來,連帶著分去了集中在心頭重壓上的注意力,楚若離張張嘴,帶著幾分遲疑:
"夜染?"
眉峰一挑,夜染唇邊譏削的笑更刻骨三分。似乎懶得和楚若離多說什麼,他的手稍稍一抬。
"等等!"一下子猜到了夜染的意圖--不猜到也不成,他面前維持的水鏡已經有了崩潰的跡象--楚若離連忙提高了聲音,"等等--我找青煈有事,"這麼說著,他眉間有了幾許焦躁,"很重要。"
"他不在。"冷淡的說完,夜染還待結束通訊,卻見楚若離一下子加大了法術的傳輸,透過水鏡,生生的切斷了他的法力。
臉色剎那變得陰沉,對方既斷了自己的法術,夜染也不客氣,可以放出強大的殺氣,透過水鏡直接傳到對方身上。
嚴格說來,夜染和青煈年齡差距不大,倒算是一個輩分的。再加上夜染之前一直生活在幽冥界裡,這一身能力就是連自然不在話下,就是真打起來,大約也不過輸青煈半分。
此刻,他雖沒有起殺心,但卻是含怒出手,力道自然不小。而楚若離卻是怕夜染切斷通訊,只小心的維持著水鏡。
一來二去,高下自然立判。
只一剎那,楚若離的臉色變得緋紅,然後又立刻白了下去--慘白。
身子不穩的退後幾步,額上冒出點點汗珠,一直用法術維持的水鏡也在同一時間劇烈的顫抖起來,像是要碎了。
負手站立,夜染平靜的注視著面前的一切,唇邊笑容依舊。只是那火紅色的眸子,卻沉得讓人發冷。
直冷到心底。
水鏡的振蕩,慢慢平復下來;水鏡裡面的人影,也再一次顯現,只是卻比之前淡了許多。
見楚若離竟然還能維持水鏡,夜染抬抬眼,算是表示驚訝。
"什麼事?"雙手在胸前交疊,夜染雖不耐煩,但倒沒有再一次切斷通訊,"青煈不在,你要找他就過一會再來。"
見夜染說話,楚若離剛鬆了一口氣,就忍不住咳嗽起來。
偏過頭,他用手捂著唇,身子微微顫抖。
而夜染,卻只是漠然的看著,甚至在看見沿著對方指縫滴落的紅色後,勾起了一抹冷笑。
半天,楚若離壓下了在體內亂竄的能量,抬起頭說:"......你也一樣,夜染。"
這麼說著,他踟躕半晌,才繼續開口,"你知不知道,我真正的父親是誰?"
"現在在乎了?"哼笑一聲,夜染臉色轉冷,"我不知道,青煈估計也不知道--他巴不得你生生世世當他的寶貝孩子,怎麼可能會去查?"
"你不知道?"一下子提高了聲音,楚若離似乎想要說什麼,然而最後,他卻只是握了握拳,說,"好,我知道了,謝謝......替我向青煈問好。"
說罷,楚若離帶著掩不住的疲憊收回了法術。
冷冷的瞪著面前緩緩消失的水鏡,足足過了半天,夜染才牽起一個稍嫌扭曲的笑容。
讓他代他向青煈問好?他--
"夜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夜染的沉思。
轉過身,夜染看著從外面走進來的青煈,唇邊又帶上了之前那譏削的笑容。
"你的孩子剛才找你--"
"你做了什麼?"一下子打斷夜染的話,青煈臉色不受控制的沉下去。
還真是寶貝啊......這麼想著,夜染懶洋洋的,帶著些輕佻的說:
"你說呢?我可是從來巴不得他去死。"
臉色已經變得森寒,青煈看著夜染,咬牙問:"你真道我不敢殺你?你--"
倏然住口,似乎是懶得再說什麼,青煈微閉一下眼,直直的從夜染身邊走過,看也不看對方一眼。
眼神閃了閃,懶散的靠在柱子上,任由從屋外吹進的冷風捲起身下深紅色的衣擺。
須臾,一隻全身烏黑的夜鴉穿過重重迴廊,停在了夜染的肩頭。
稍稍偏頭,他伸出手,撫摸著夜鴉的羽毛,慢慢勾起了一抹笑,很淡,似乎有些不真實:
"殺了我?這才圓滿,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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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目喘息片刻,楚若離睜開眼,稍稍猶豫後,便隨意收拾了一下東西,轉身向曜曄所在的方向跑去。
燈光依舊,連站的位置也差不多,只是卻已經不見了另一個人。
"曜曄王......"低低的叫了一聲後,楚若離走到曜曄面前站定,手足無措,臉色也有些蒼白,不知是因為傷勢還是其他的什麼。
"怎麼了?"見楚若離的模樣,曜曄冷凝的神色鬆動一下。執起對方的手,輸入一股能量,曜曄問,"誰傷的?"
"沒事。"不願多談夜染的事,楚若離只一搖頭,就問出了梗在心頭的問題:"曜曄王,你--"
說道一半,楚若離又倏然住口,一時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問。
--你是不是我的父親?
--我是不是你的孩子?
不管哪一個,都實在......這麼想著,楚若離扯扯嘴角,忍不住苦笑。
然而曜曄卻依舊神色平淡,只是點點頭,平靜的說:"是。"
"嗯,是......"對方的表情實在太過自然平淡,讓楚若離也忍不住跟著點點頭,回答。但緊接著,他就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問:"是?!怎麼--"
"不管你信不信、承不承認,這都是事實。"打斷了楚若離的話,曜曄的神色似乎冷了幾分,依稀間,好像還夾雜著一絲黯然。但不過轉瞬就消失,快得像是楚若離起了錯覺一般。
心下一沉,幾乎沒有考慮的,楚若離張口:"我很高興。"
"若離?"沒有想到竟然會聽見這麼一句話,曜曄不由一怔。
既然第一句話說出了口,剩下的話也簡單多了。
深吸一口氣,在最初的無措過後,楚若離已經鎮定下來,且多少釐清了自己此刻的一些感覺。
略帶這些遲疑,楚若離上前一步,拉住了曜曄的手,斟酌著、十分認真的說:"如果能有您這樣的親人,我很高興,曜曄王。"
面對著誠懇的望著自己的楚若離,曜曄神色一點點放鬆。中古,他微微點頭,雖沒有說話,但眼裡已經有了幾分淡淡的笑意。
見曜曄的樣子,楚若離不由鬆了一口氣。然後,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個疑問:"曜曄王,青藍他--"
"若離!"驀然提高了聲音,曜曄打斷楚若離的話。
"曜曄王?"極少聽見對方大聲,楚若離一時愣住。
而此刻,曜曄卻絕不止『大聲'而已。剛才的溫柔已經全數褪去,神色間滿是厭惡和憎恨,反手握住楚若離的手,曜曄一字一頓的說:"他的任何事,都和你無關。"
頭一次見到曜曄如此樣子的楚若離訝然,一時甚至忘了說話。
看著對方,知道自己過於激動的曜曄微閉一下眼,緩下語氣,說:"他和我之間有一點恩怨,若離,這件事你不必知道。"
皺起眉,楚若離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當看見曜曄冷肅的神色後,他動了動嘴唇,還是沒說什麼,只是點頭:"我知道的,曜曄王。"
"嗯。"神色柔和下來,曜曄撫了撫楚若離的頭髮,說,"我該走了,若離。"
"這麼快?"掩不住神色裡的驚訝,楚若離問。
搖搖頭,曜曄淡淡的說:"這次出來本就有事,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才拐到這裡來,現在事情結束了,我也該回去了。"
這麼說著,曜曄伸手,替楚若離拂去眼前碎發,說:"這次事情完了之後,我會回到天外天,到時候,你若沒事,便回來一趟吧......"指尖穿過楚若離的長髮,曜曄的眼神微微柔和:
"有些事,你該知道。"
有些事,你該知道。
很平常的一句話,卻讓楚若離本來已經稍稍平靜下來的心再次泛起波瀾。
躺在床上,可以忽略心中那不明不白感覺的楚若離,到最後只悲哀的發現自己越來越在意了。苦著臉,腰背一挺,楚若離索性起身,站到窗戶邊,愣愣的看著已經開始泛起微光的天際。
"天亮了......"喃喃著,楚若離突然想說點話。
隨便什麼人,隨便什麼話。只要能說說,就好。
這麼想著,楚若離忍不住拿出了佈置法陣的東西。然而當東西真正在手上之後,他卻又遲疑了。
找誰?青煈並不在,君莫邪估計要忙自己的事,曜曄......
為這件事去找曜曄?他倒寧願讓話爛在自己肚子裡。這麼想著,楚若離手上無意識的撥弄著。
驀地,楚若離突然覺得體內的法力微微波動了一下。愣然抬頭,卻發現手上的幾顆天水石已經浮在了半空中,投射出一面水鏡來。
呆了片刻,在發覺自己甚至不知道是向誰發出通訊後,楚若離心下懊惱,只考慮著待會如何向對方道歉。但,當水鏡中真正顯現出人影後,楚若離磕巴半天,卻只說出了一句話:
"墨曦,你起得好早......"
第六章 現實
水鏡那頭的墨曦靜靜的看了楚若離一會,隨即彎了彎嘴角。
為那不常出現、卻分外誘人的微笑稍稍怔了一下,再回過神來,楚若離卻發現水鏡那頭的墨曦已經不見了人影。
怎......模糊的念頭還沒有清晰,楚若離就感覺周圍的空間有了一絲波動。
不覺退後一步,楚若離訝然的睜大眼,目瞪口呆的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墨曦。
"墨、墨曦?"怔怔的看著人,楚若離一時間幾乎說不出話來。
"怎麼,你不是有事嗎?"看著楚若離的模樣,墨曦眼裡難得的染上了三分笑意。
"嗯......"乖乖的點頭,楚若離只是不解,"你怎麼知道,還有,你沒事麼?"
為什麼可以......馬上過來?抓了抓頭髮,楚若離眼裡有一絲疑惑。
"沒事的話,你會找我?"墨曦淡淡的說著,一下子刺中了楚若離心底。
張了張嘴,然後閉上,楚若離臉上不由泛起一抹緋紅。
"至於有沒有事......"看了楚若離一眼,墨曦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轉而問:"這次找我,有什麼事?"
"......不是什麼大事。"雖然對墨曦的舉動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但不得不承認,在有一個人可以說話後,楚若離真的慢慢平靜下來了。
吸了一口氣,他整理著思路,緩緩將這次發生的全部事情向另一個人敘述。
"然後呢?你在煩惱什麼?"靜靜的聽完後,墨曦開口,聲音一如往日的平靜,根本沒有被楚若離的情緒影響。
"......我不知道。"猶豫了一下,楚若離回答,"只是有些突然、所以有點無所適從吧......"這麼說著,他稍稍停頓後,又說,"還有青藍,他似乎和曜曄王有點過節,"雖然心底清楚青藍和曜曄絕不只是『有點過節'這麼和睦的情況,但楚若離還是撿了一個比較溫和的詞形容。
"是嗎?"微微勾起唇角,墨曦的笑容,帶著優雅,及三分清冷。
"我覺得青藍不是很......"看著墨曦的笑容,楚若離略有些不自在,但還是認真的說。
"......"沉默著,青色的眸子裡似乎一如往常的冷寂,但似乎又多了些什麼。半晌,墨曦緩緩起身,說: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隨即,也不等楚若離說什麼,墨曦就一把扣住楚若離的肩,直接劃開空間。
踉蹌落地,胸口又是一陣沉悶,深深吸了幾口氣,楚若離將胸中不適的感覺壓下去,這才注意自己竟來到了一處密林之中。
有些疑惑的看向墨曦,卻發現對方已經自顧的往前走了。短暫的遲疑一下,楚若離並沒有開口,而是跟在墨曦身後,默默的走著。
似乎並沒有特別的目的,墨曦的開始和結束,一樣突兀得讓人摸不著頭腦。
見墨曦突然停下,楚若離不由一怔。但很快,他就被前方的爭鬥所吸引。
--其實也不太算是爭鬥,只是一頭草食動物在為了自己的孩子,奮力抵抗另一頭肉食動物罷了。
羚羊狀的動物全身是傷,雪白的長毛已經被週身流出的鮮血染得斑駁,頭頂上兩隻彎曲的利角斷了一隻,四蹄也已經深深的陷入了泥地,但它卻依舊用僅剩的那一隻角死死的抵住對手,不讓對方前進半步--它的身後,正擠著幾隻小小的一團白色的東西。
而它的對手,則是一隻劍齒虎模樣的東西。此刻,它正不耐煩的低聲咆哮著,兩隻伸出嘴唇的獠牙泛著森寒的光芒。
這其實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
微微皺眉,楚若離沒有動,只是心裡卻添了一抹沉重。
果不其然,只過了幾息,劍齒虎模樣的東西一個甩頭,死死的咬住了羚羊狀的動物。
最後奮力撲騰了幾下,羚羊狀的動物終於漸漸沒了動靜。刺目的血紅,染了白色的毛皮和鋒利的獠牙,又順著它們蜿蜒滴下,在翠綠的草地上大片暈染開來。
確定對手死亡以後,劍齒虎模樣的東西甩下羚羊樣子的動物,轉而向它身後的那幾個白色團狀物--它的孩子--走去。
對付還沒有長大的東西,劍齒虎模樣的東西根本不需要廢什麼力。伸出尖利的爪子,只輕輕一劃,那幾個瑟瑟發抖的小東西就再也動不了了。
察覺到那動物的意圖,楚若離肩頭一顫,似乎想動,但最後,他卻只是站在原地,沉默的看著那動物做完一切,然後咬著幾具屍體離開。
"為什麼不阻止?"在一切都結束之後,從到了這裡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的墨曦突然開口。
"生存罷了,只是法則。"搖搖頭,楚若離回答。但儘管知道,他心裡卻還是有些難受。
"那麼,曜曄和青藍,與這有什麼差別?"拂了一下黑色的曳地衣袖,墨曦淡淡的說,神色在一瞬間裡,顯得那麼漫不經心。
"哪裡--"一樣?霍然抬起頭,楚若離近乎質問的提高了聲音。
"當年曜曄不是這麼做?不過是生存法則,弱肉強食罷了--哦,他漏了一個小東西。"轉過身,墨曦看著楚若離,緩緩的說。
"那些都過去了......"心頭一片混亂,楚若離下意識的喃喃著說。但話一出口,他就感覺到自己語氣裡的蒼白無力。
--過去,怎麼過去?遺忘,怎麼遺忘?眼前這血淋淋的一幕......
"那麼,"靜靜的看了楚若離半晌,墨曦微微一笑,問,"如果現在我殺了青煈,那麼過一百年,你再遇到我,會說『過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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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答,其實本不用回答--不論是墨曦還是楚若離,都明白那個答案。
"走吧。"手指撫過楚若離柔順的髮絲,墨曦淡淡的說。
"......嗯。"吶吶的應是,心頭一片混亂的楚若離只是下意識的跟著墨曦走,一點都沒有發覺對方走的,並不是回去的路。
並不關心跟在自己身後的楚若離是否專心,甚至沒有管對方到底有沒跟上來,墨曦只是自顧的在前面走著,直到到了他所說的地方為止。
"怎?......"發現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楚若離抬頭,話還沒問出口,就為眼前的情景啞了聲音。
一望無邊的湖面平靜如一塊碧玉,似有若無的霧氣氤氳,籠罩在湖面上,讓本來就漂亮的湖水更多了幾分誘人的味道。
"很漂亮......"看著面前的人,楚若離喃喃著說。幾乎在一看見的時候,他就有一種要下去的衝動。
是的,下去,用最近的距離......想到這裡,楚若離突然一怔。
下去,可是這湖......稍微恢復了理智,楚若離頓時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到了不足湖水五步的地方。
一下子冒出冷汗,楚若離反射性的看向墨曦,卻見那向來冷淡的人微微皺起了眉,雖不過轉瞬即逝。
"若離。"上前幾步,走到楚若離身邊,墨曦開口,"這地方叫死澤。"這麼說著,他漫不經心的朝著湖水一拂。
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分開了一般,原本平靜的湖水自中間凹陷下去,露出了湖面底下--底下的森森白骨。
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楚若離此刻的臉色,並不比在湖底下沉睡了千百年的東西好看多少。
"為什麼--"不認為墨曦會害自己,卻又不明白對方帶自己來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楚若離一時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沒有正面回答楚若離的問題,墨曦只是說:"在幽冥界裡,像這種外表美麗裡面腐爛的東西還有很多--包括某些你碰到的人。"
"......"儘管明白墨曦話裡所指的東西,但楚若離卻只是抿著唇,帶著三分倔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墨曦。"
"不明白?"靜靜的聽著,墨曦也不惱,只是淡淡一笑,"青煈確實寵你,什麼都不讓你碰。只是若你要呆在幽冥界裡,遲早有一天會明白我說的話。"
言罷,墨曦似不想再多說什麼,轉身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墨曦!"叫了一聲,楚若離皺著眉,臉上帶著些困惑不解。
往回走的墨曦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楚若離說:"若你是我的東西,我自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傷害。"微微一頓,他的眼裡似閃過了一絲複雜,"只是我卻不希望將你看做我的東西。"
如果說,墨曦之前的話只是讓楚若離困惑的話,那眼下這句,就是讓他驚愣了。
呆立了足足半晌,楚若離才將聲音找回,磕巴的問:"做、做你的......東西?"
用沉得看不出情緒的碧色眼眸看了楚若離一會,墨曦才輕描淡寫的說:"不懂便罷了。"
"墨--"剛剛出聲,楚若離便又住了口,不為別的,只為那說完了話就逕自打開空間離去的人。
臉上的困惑焦躁慢慢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奇異的、像是混雜了驚訝不信等等情緒的表情。
應該不可能吧?可是像剛才那樣直接回去,怎麼都像......忍不住抓了抓頭髮,楚若離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或者腦袋出了問題。
"絲~"這時,一直纏繞在楚若離手腕的黑蛇游了出來,衝著楚若離吐吐鮮紅的蛇信。
"嗯,你也覺得我想錯了?"對著黑蛇,楚若離自語,"墨曦應該不會是在......生氣吧?"
就算是,他也會不會用這種......越想,楚若離的神色就越怪異。
"絲絲--"吐著蛇信的頻率明顯加快了,黑蛇似乎在衝著楚若離說些什麼。
"嗯,不是生氣,"同步翻譯著黑蛇的話,楚若離突然頓住,慢慢的張開嘴,露出了一個滑稽的表情:
"是......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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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溟界 人間路
"要去幽冥界?"皺著眉,夜染問坐在自己對面的人,語氣裡有些不滿。
而坐在他對面的,臉上帶著溫和微笑的,卻是那個外表完美到簡直可以成為神使--或者說神棍的辰灤。
"嗯,"優雅的點點頭,辰灤微笑,"幽冥界那裡的人似乎出了一點小問題,我想讓你去看看,必要的話,全部換過也沒關係。"
"你倒是會支使我。"夜染撇嘴,冷笑了一聲,"在幽冥界呆著那麼多人,你偏找我?"
"他們以前是你的人,我想你去大約會好一點。"臉上的微笑甚至沒有變化,辰灤說,"若是弄好了,條件你提,如何?"
"......"微微瞇眼,夜染稍稍直起身子,問,"這次的事不好弄?--你給什麼條件?"
"把青煈綁了送到你床上如何?"啜了一口茶,辰灤說問。像是在說笑,又像是在認真建議。
深紅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凌厲,夜染笑了幾聲,說:"若是這樣,他會追殺我到死的。"
"你怕?"稍稍偏頭,辰灤似有些驚訝。
"你說呢?"不正面回答,夜染把這個問題拋回給了對方。
短暫的沉吟之後,辰灤並不糾纏這個問題,而是給出了另一個條件--無疑,是一個極為誘人的條件。
--"那麼,殺了楚若離呢?"
眼神一閃,夜染似有些心動。用指尖摩擦著杯沿,他皺著眉,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算了。"好半晌,夜染吐出一口氣,聲音冷淡,"青煈也不是泛泛之輩,若他那個寶貝孩子真有點什麼事,他肯定會查--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搖搖頭,夜染起身,說:"幽冥界的是我會處理,倒是你這個叛出龍族的傢伙,到現在還敢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人間路?"
"你這個呆在龍族元帥府裡的人,不也大搖大擺的和我這個叛出龍族的人見面?"臉上有了一絲笑意,辰灤神色自若的說。
臉上的笑容變得狂傲,夜染沒有再開口,只是留給對方一個筆直的背影。
勁風吹過,火紅色的衣衫在風中獵獵作響,遠遠看去,就像是燃著的火焰一般,耀眼奪目。
第七章 心中的監牢
"......有我這麼笨的嗎?"
一間空蕩蕩的牢房裡頭,楚若離雙手被鐵鏈鎖著,苦笑的自語。
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楚若離曲腿坐在地上,將頭靠著膝蓋,慢慢的吐出一口氣。
有點冷、還很渴......這麼想著,楚若離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單手遮臉,掩去了臉上的疲憊茫然。
現在應該是晚上吧?第二個,還是第三個?抿抿唇,卻扯痛了嘴唇上裂開的血口。抬起頭,楚若離靠在牆壁上,看著從狹小窗戶透進來的一點微光。
體內的能量封得很徹底,東西也都被搜走了......瞥了一眼被層層黝黑鎖鏈覆蓋的手腕,不知怎麼的,楚若離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被鐵鏈傷的那一次。
意外的,在那次的事情裡,給楚若離印象最深的,倒不是那時的痛楚和墨曦的態度,而是呆在曜曄那裡的那幾天。
而眼下......動了動手腕,在耳朵聽到一陣鐵鏈移動的噹啷聲後,楚若離有些自嘲的說:
"......差別還真是大。"
其實,在當初答應他的時候,有些事就可以遇見了吧......有一下沒一下的動著手腕,楚若離聽著沉悶的響聲,有些模糊的想著。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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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 幽冥界
在墨曦離開後,因為不知道具體方位,所以打算在著先走出森林再說的楚若離,遇見了一個人。
一個熟人。
"青藍?"低呼了一聲,楚若離有些驚訝。
雖然只是過了一個晚上,但他卻覺得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對方了--或者,是因為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事情太多了?
一時之間,楚若離不知道自己要拿什麼態度面對對方--和他關係最親密的那個人,在告訴對方和他的關係同他一樣親密後,又緊接著告訴他要遠離對方,然後再匆匆離開,讓他什麼都來不及說也來不及問......
這種情況......儘管心裡有很多東西想說但磨蹭到最後,楚若離卻只是說出了一句乾巴巴的話:
"你......好嗎?"
"跟我走,我會告訴你想你想知道的事。"沒有回答楚若離的問題,青藍只是平淡的說著自己的話--一如他的風格。
真要說的話,何必要非要跟他走?何況,就在剛剛,墨曦才對他說了那些話。沉默著,楚若離想。但很快,另一種無關乎理智、只是一種隱約的期盼的感覺就讓他開口:
"好。"
於是......
於是,一手鐵鏈,一間牢房。
這麼想著,楚若離舔了舔嘴唇,嘗出了一嘴苦澀。
"喀!"就在楚若離思考的時候,鎖頭錯開的聲音突然響起。反射性的抬頭,楚若離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人。
依舊是熟悉的人,依舊是熟悉的臉。
依舊是,平淡冷漠的表情。
"......青藍。"這麼說著,楚若離下意識的想伸手抓抓頭髮,但剛一抬手,他就感覺到了手腕上的沉重--沉重到幾乎抬不起來。
抿抿唇,他放下手,看著青藍和後面一個跟著進來、好奇的看著他的男人,問:
"現在可以說了嗎?"
微微皺眉,似有些不能理解楚若離的態度,青藍開口:"你就只想到這個?--你想問什麼?"
"你是......"踟躕了一下,楚若離挑了一個委婉的方式問,"你是不是和我有關係?"
"應該吧。"眼也不抬,青藍淡淡的說著,"如果他沒有找別人的話。"
臉色一沉,看著對方近乎漠然的模樣,楚若離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曜曄王不是那樣的人!"
瞥了楚若離一眼,青藍勾勾唇角,露出一個沒有半分笑意的笑容:"那和我沒關係--我只要他的孩子。"
握緊了拳,楚若離沒有繼續開口,只是身子有些發顫--自然是氣的。
"問完了?"等了一會,不見對方繼續問,青藍開口,"既然如此,那就該開始了。"
開始?抬起頭,楚若離看著對方,眼裡有著三分疑惑。
"這孩子真漂亮。"這時,一直在旁邊饒有興趣的看著的男子突然開口笑到,"是少見的銀龍吧?"
"嗯。"應了一聲,青藍問,語氣還是淡的和水一樣,就像是在說什麼極為正常的事情一般,"你想做?"
做?疑惑的看了青藍一會,在體會到對方的意思後,楚若離睜大眼睛,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可以嗎?"摸著下巴,那男子笑道,"看他的樣子可不太願意呢......何況,你和他不是有點關係嗎?"
"隨你。"點點頭,青藍說,"至於關係......他是曜曄的孩子,這份關係足夠了。"
定定的看了青藍一會,男子失笑:"你還真是......算了,看這樣子你也不會像上次那個瘋子一樣,明明是自己叫人折騰對方,最後卻殺了那些折騰的人。"
這麼說著,他走到楚若離面前,試圖抬起對方的下巴。
木然著,甚至不知道臉上該擺什麼樣的表情。楚若離僵直了身子,側過臉,不讓對方碰到自己。
"沒怎麼被人碰過?"明顯對楚若離的反應感興趣,男子笑吟吟的抓著楚若離的頭髮,直接將他的頭拉的向上抬。
"看上去很乾淨呢......"若有所思的看著身前微微顫抖的人,男子自語。
"你繼續,做完之後記得我交代的事。"靜靜的站著看了一會,青藍開口,隨即再不看楚若離一眼,轉身向外走去。
"青藍!"驀然喊出聲,楚若離看著轉過頭的人,深吸了幾口氣,說,"你分明可以用其他的方法......"
緊咬著牙,他的身子有些顫抖,燦銀色的眼裡也染上了幾分茫然和悲哀。
"......這個方法很有效。"在原地停了一會後,青藍才開口,"我想,他應該想不到,他有一天,會看到自己孩子甚至拼不完整的屍體。"
這麼說著,青藍再看了楚若離一眼,隨即離去,沒有絲毫停留。
眼裡有了幾分陰霾,本已經握緊的拳又收緊了一些,楚若離沉默著,只覺得心頭堵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現在不是考慮那個的時候吧?"
驟然聽到了聲音,楚若離下意識的抬頭,正看見蹲在自己身前的男子笑出一口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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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羅。"看著楚若離,男子笑吟吟的說,"我的名字,記好了......待會兒做的時候,你若叫出別人的名字,未免也太煞風景了不是?"
如果是,楚若離剛才是蒼白著臉色的話,那他現在的臉色,則可以用鐵青來形容了。
"你--"剛說出一個字,楚若離就收了聲--對方的手,已經碰到他的衣衫上了。
身子僵了僵,楚若離剛待掙扎,就聽見外面響起了一個聲音。
冰冷桀驁,還極為熟悉。
"天羅在哪裡?"幾乎聲音剛傳到耳裡,一個身影就來到了牢房門前。
--照樣是極為熟悉的身影。
怔怔的,楚若離看著那站在牢裡,一襲紅衣,彷彿搶了斗室內所有光芒的男人。
而同時,走進牢房中的夜染,也為那個被鐵鏈鎖著手,坐在地上的人愣了一愣。
"頭兒?"吃了一驚,天羅回頭,卻堪堪看見一抹紅影閃過。接著,他只覺得手上一重一輕,耳邊也響起了布條撕裂的聲音和一道極輕微的悶哼。
轉過頭,天羅神色古怪的看了看手中的破布,又看了看撞到牆上、正掩著唇咳嗽的楚若離,好半晌才說:
"頭兒,我不知道你竟然喜歡我......"
"......"盯了天羅半天,夜染面無表情的開口,"你找死?"
"咳咳,哈,只是一個玩笑罷了,不過......"乾笑兩聲,天羅站起身,乖乖的舉起雙手,"不過,"又偏頭看了看還在咳嗽、半天直不起身子的楚若離,他問,"你認識他?為什麼一來就......"
......那一腳還真乾脆利落。這麼琢磨著,天羅突然覺得自己肋下也開始隱隱作痛了。略顯憐憫的看了楚若離一眼,他不覺伸手撫上左邊的第三根肋骨--正是夜染剛才踢的地方。
"......直覺反射吧。"看了一眼灰色牆角里那抹顯眼的白,夜染遲疑了一會,才說。
剛剛恢復的神色又變得古怪起來,停了好一會--其實不過不知道說些什麼罷了--天羅乾咳一聲,說:
"那麼,頭兒這次來有什麼事?"
聽到這句話,夜染皺了皺眉,突然轉向楚若離,開口:
"怎麼回事?"
"是--"一怔,天羅剛剛開口,就被夜染不耐煩的打斷:
"不是問你。"
那?......還沒等天羅弄清楚夜染的意思,地牢裡就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十分清朗好聽的聲音。
"只是問幾句話。"略帶喘息的撐起身子,楚若離額上見汗,衣襟上也染了點點血星,可見剛才夜染的力道--其實也沒有多重,只不過楚若離眼下被封了能量,自然便不太受得住。
"問幾句話弄到這個地步?"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譏笑,夜染轉頭問天羅,"你打算怎麼做?"
"我?......"研究了一下夜染的態度,天羅稍稍沉吟,還是決定用一個比較穩妥的回答,"不是我打算怎麼做......帶他來的人要殺了他然後分屍。"
"那你剛才在做什麼?"眼也不抬,夜染淡淡的問。
"做愛做的事。"這次,天羅倒笑得十分陽光燦爛。
"是嗎?"簡單一句,夜染的聲音平淡得緊。
但一直注意著夜染的天羅可以賭咒:在他說話的那一瞬間,他真的看到夜染露出了一個十分快意的笑容。
而還沒等天羅從那個笑容裡回味過來,他就聽到對方乾巴巴的聲音:
"這個人你不能動。"
"嘎?"發出了一個無意義的聲音,天羅愣愣的看著對方,一時反應不過來。
"這個人你不能動。"重複了一遍,夜染的聲音微微帶著些顫動,明顯是在心情激盪之下說出來的。
神色變得詭異,天羅的眼神在夜染和楚若離之間來回游移著:"頭兒,你不是討厭他?"
--其實這個問話本就多餘,相信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夜染對楚若離,實在不存在除了厭惡之外的任何情緒。
"你說呢?"果不其然,在聽到天羅的話後,夜染的臉色沉了一沉,說。
"即然這樣,"臉上的笑容雖還掛著,但卻淡了不少,天羅左手的手指微微彎曲,問,"為什麼那麼--"
剩下的話,全部嚥回了天羅的肚子裡--就在剛才,夜染身子一晃,卻是瞬間到了天羅身旁,捏碎了天羅左手的每一塊骨頭。
自然,也將那本來滑到天羅手裡的東西全部嵌到了他的的掌心裡。
"我做事輪不到你來過問。"回到原地,夜染速度快得就像根本不曾離開過。微微冷笑著,他上挑的眼角里,流轉著一抹煞氣。
臉上閃過一絲痛楚,隨即被燦爛真誠的笑容所取代,天羅開口:"外面那些人--"
之後的話,他並沒有說下去。但夜染,卻已經明白了那未盡的話。
勾勾唇角,露出一抹狂傲的笑,夜染轉身,向外頭走去。
但,就在他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另一個聲音響起,不大,卻堅定得讓人感覺無法動搖它分毫。
"這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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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021084 於 2008-12-16 10:06 PM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