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棋局*對手 青梅竹馬
清晨，陽光明媚，夏日初升的朝陽，不算烈炎，未彌的露水一滴一滴落下，綠竹泛香，簌簌搖擺著，兀自送來清涼……
“早，亮——”打著大大的呵欠，進藤光用手撥了撥額前的金髮，懶洋洋地從梳洗室走了過來。朦朧的睡眼還不甚清醒的半眯著，頭也一點一點的往下垂，看著他那付渴睡的樣子，塔矢亮無奈的搖搖頭，隨手遞過一杯冰涼的鹽水。
因為有著微弱的低血壓，進藤光清晨時分總是顯得比較的迷糊，所以塔矢亮向來都會為此準備一杯鹽水，舒緩他那不適的症狀。看到他把桌上的水杯拿起，才放心地回過頭去繼續煎荷包蛋。寂靜的空間裏只有“嘶——嘶——”的油濺起的聲音，一片的寧靜。
趴在桌上，微閉著眼，感覺稍微舒服了點，進藤光才站起來，把水杯洗乾淨放好，順手拿出另外的兩個杯子，端起桌上大大的牛奶瓶，倒滿。此時亮也把兩碟早餐拿了過來，放下，兩個人默默地吃了起來。
吃完後，進藤光負責洗碗，而塔矢亮則回房裏作好出門的準備，這是他們一貫的平靜清晨。
“今日是北斗杯的選拔賽，你會去看嗎？”走在去往棋院的路上，塔矢亮問道。因為這次兩個人都是內定的選手，所以只有一個名額的選拔賽就顯得更為的激烈。上次的第三名入圍者是越智，而這次又將是誰呢？
從這一年的賽績來看，越智、和穀、社三人都很有可能。去年落選的社今年的成績很是驕人，看得出來是下了一翻苦功，這場的龍爭虎鬥，誰會是勝利者呢？
進藤光與和谷是好朋友，不知道在他心裏會為誰加油？塔矢亮有點好奇了。側頭看到進藤光微微笑著的臉，也隨之一笑。無論是誰，相信進藤光都不會認輸的，而且他自己也決不會認輸。雖然說對手是誰都無所謂，但如果帶了這樣的心態去比賽，對誰都不利。
進藤光微伸了個懶腰，點頭，“當然會去，對於這次的對手我很期待呢？”
因為那三人在這一年內都進步了不少，和穀嘛，雖然在正式的對局中幾乎沒有碰過，但是平日的私下切磋幾乎倒是不少；而越智的對局幾率相對比較高，因此對他的進步是最瞭解的；社，是關西棋院中的年輕一輩最優秀的棋士。無論是誰入圍，對進藤光而言都是一個很好的對手。
想到什麼似的，側頭微微一笑，“亮，這次我們也來搞集訓吧，大家象之前那樣一起訓練。”
塔矢亮淡淡一笑，有何不可，不過嘛，“只要他願意的話——”如果最後的那名選手是和谷的話，關於這一點就比較麻煩了。一直以來，和穀對自己總是沒有什麼好臉色，原因不明，但他也不會去深究，所以總是保持那樣不冷不淡的距離。
進藤光當然明白他所說的另一層含義，苦笑搖頭，關於和穀和塔矢之間的暗湧，已經懶得去化解了。反正原本就不是什麼深仇大恨的，也就無所謂了。其實，在某些地方，和穀還是十分的孩子氣。
走進棋院，對局已經開始了。氣氛正緊張，兩個人相視，各自選擇了觀看的對手而細細研究起來。
與以往相同，八人分三輪淘汰賽，經過一番激烈的賽事，結果是社贏得了最後的勝利。看到最後的結果，進藤光微微籲了口氣，看別人的對局比自己參與時還要緊張，社的對手和谷微微低著頭，手緊緊握成拳，顫抖著靠在大腿上。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下，給予無言的安慰，勝利只能是屬於一個人，對於這點，相信任何人都清楚。
一旁觀戰的棋士們湧了上來，一起分析著那激烈的局面，“和穀在二十三手下的‘長’很令我吃驚，想了很久才化解掉這一招，不過，我依舊覺得之後自己所應的那‘粘’後力不繼，如果不是和穀在七十六手那裏看漏了一步，輸的人很可能是我。”指著棋局，社心有餘辜的說著。那一局，他是以兩目的細小距離險勝。
進藤光贊同的點頭，那一手的確是很妙，原來和谷竟進步得如此的快，比上次他們對弈時更厲害了。握緊手上的摺扇，他開始嘗試尋找新的破解之道。
“如果下在這裏如何？”一旁的塔矢亮忽然伸手放下一子。定睛一看，應對得更好。這樣一來形勢大為逆轉，結果會是誰勝還很難說了。“不愧是塔矢亮。”社佩服地點頭，暗自心想，還好，不是與他對弈，否則這局棋是必敗無疑了。雖身在關西，但也聽說今年的塔矢至今仍保持全勝的戰績，看來今年他又會再上升一段了。
和穀定定的看了半天，微皺起眉，側過頭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進藤光，抿著嘴，把頭撇向一邊去。緒方點起支煙，吞雲吐霧一陣，站起來，走到窗邊，彈彈煙灰，“看來對局比較多的話，連棋路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啊——”
咦？這話的意思是——社狐疑地看著塔矢亮一瞬冰寒起的綠眸，越智抬了抬眼鏡，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即使是這樣，塔矢亮所應的這手的確是妙。這次，我認輸，但下一次——”居高臨下地看著和穀，“我絕不再輸給你。”這次他所輸的對象是和穀。
和谷冷冷一笑，“下次，你贏得了我再說吧——”
轉頭看著一頭霧水的社，不再理會走出門的越智，解釋道，“那一手，是進藤的風格。”或許正如緒方老師所言，對局次數多的話，連棋風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比如他自己，譬如現在的塔矢亮。
一直以來，進藤光都會在每日的黃昏到塔矢家的棋會所去，關於這一點，幾乎已是所有棋士心照不宣的秘密。相信連森下老師也不會不知道，不過，即使是這樣，那兩個人是最好的對手，這點卻更為人所確定。
對手，是一個很值得人興奮的詞。
“社，下個星期到塔矢家來集訓吧。”拍了拍社的肩，進藤光合上扇子，微笑發出邀請。看了這一局後，他對社在這兩年來所前進到的能力瞭解得差不多了，也興起了對他棋力的興趣。有些事，光看是沒有用的，惟有親自嘗試過才懂得那樣的樂趣。
“好的。”關於進藤光的傳聞，連身在關西的他也是耳聞良久，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一個如此良好的切磋機會。想了想，起身問道。“也是象上次那樣在地鐵站口相聚嗎？”
進藤光微微一笑，“不，你自己來，因為我們現在住在一起。”
看著社訝異的目光，突然的心情大好，很多人在知道他們兩人選擇同住的時刻都是那樣一付愕然的表情。是不是因為塔矢亮的冷漠遠近馳名啊，進藤光曾經那樣戲謔的道，雖然與其他人相比，自己是最清楚塔矢亮的人，不過，因為習慣了，所以長久來就已遺忘了在外人的眼中，塔矢亮是個冷靜自持，淡漠雅然的人。
或許只有在進藤光的面前，塔矢亮才是真實的塔矢亮吧。
回到塔矢家，進藤光立即整個人倒在舒服的原木地板上，夏夜慢慢沉靜於寂然中。透過大開
的紙門，竹筒一聲一聲清脆的敲擊在岩石上，銀色的水花瀉下，湖綠的漣漪淡淡擴散開去，微微吹拂的夜涼暑風，茂盛的竹林深處傳來陣陣的簌簌聲，更顯舒心神怡。
塔矢亮在廚房裏準備著晚餐，而進藤光靜靜地看著手上的手機，按下幾個熟悉的數字，“嗶——”一聲後，輕悠的熟悉聲音揚起。螢藍的指示燈在黑暗裏格外的顯目，心神一陣恍惚，眼睛也點酸痛了，突然很想把它關掉，手伸在半空，還是算了——
“臭阿光，你搞什麼鬼啊，半天不說話的——”藤崎明的聲音清脆地落了一地。
深吸一口氣，進藤光微微一笑，“明明，我想告訴你，這個星期有朋友要來，所以麻煩你準備三個人的食物。”既然是過去了，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乾脆瞞到底，無論是誰要瞞誰。
“三個人啊——”略微沉吟會，藤崎明道，“可以啊，不過，阿光，有件事要麻煩你哦，明天可以請你們兩個人來我們學校社團下指導棋嗎？你和塔矢君兩個人。”
想也不細想“沒空。”兩個字就直接地丟了過去。
“呵呵——是嗎？那我週末的時候可以做胡蘿蔔排骨湯嗎？對了，這個星期我學會了幾個新鮮的菜式，有粉釀茄子、苦瓜餅和南瓜燴牛肉，還不知道味道如何，這次嘗試著做給你們吃吧。好嗎？”還沒有聽完藤崎明的話，進藤光的臉色就已經黑了大半——那根本就是十足十的威脅啊，列舉的全是他所厭惡的食物。
與一個從小玩到大的人相處，真的是時刻都不能大意，所謂的青梅竹馬正代表著無論是大事小事好事糗事弱點短處都被對方所牢牢掌握。尤其是當她對你有所“求”的時候，還是乖乖就範為好。
咬牙，點頭，帶著深深的憤然不平，啪的把手機扔到一邊的坐墊上。塔矢亮適時端著一碟菜出來，微蹙眉，訓斥的話還沒說出口，進藤光的喃喃低語嚇了他一跳，“我現在開始有理由懷疑那傢伙上次是不是故意的了——”
抬頭，苦笑地看著塔矢亮，“明明說我們必須在明日去她學校免費做指導棋工作。”搔搔後腦，“我到底有了個怎樣的青梅竹馬啊——”
塔矢亮不由得微微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