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本无狗血
身体被温水包裹着,怀里是无限疼惜的人。
“曜寒。”声音软软糯糯,还残留着情欲的风情。
“嗯。”
“那个,是你提出的么?”
“什么?”我低头看他,同时轻轻索吻。
他回应着,生涩的吻甜蜜动人。
可下一刻这张嘴却吐出一串我久违的名词。
“求同存异,分而化之,取而代之,恩威并施,是你么?”
我一惊,张大眼定定地看着他。
“是你么?”一双眼前一刻还迷雾朦胧,现在却闪烁着剌穿人心的光刃。
我终于想起他不仅仅是我的人。
他还是一个魔门中人,朝廷的敌人。
“是。”我点了点头。
他也点了点头,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他看着我。
“魔门已经败了,师傅死了,所以我要回去。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他神情淡然,就像说着一件不干已的事一样。
我也看着他,说不出话但也不觉得愕然。
心里很平静,就像早已知道分离的到来。
意外的相遇,意外的分离。
“想要我么?”我问。
他摇摇头,“已经够了。”
我苦笑着站了起来。
一件又一件地帮他穿好衣服,再仔细地帮他梳好头发。
从屉中抽出唯一的一只玉簪插在他头上,我拉着他的手,送他缓缓出门。
“就这吧。”他站在门口,探头点水般的一吻,转身,腾跃,消失。
我愣愣地看着空中的一点青影,失魂落魄。
宇时走后,我又恢复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
依旧鸡一叫就起床,洗脸梳头整装,巴巴地跑去上朝,一边继续努力把国家重臣的高谈阔论当成催眠曲,一边精进睁眼睡觉的功夫,下了朝去和同僚们,同年们,还有其它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打几通官场。
接着是买菜回家,听到人家问我宇时,我只能苦笑。
然后做饭,做好了一个人吃。
吃饱了睡个回笼觉,洗澡小休。
下午,有事点卯,没事打着公事的名号和文友墨客瞎磨胡混一番,互相恭维彼此都没有优点,或者互相揭发彼此都没有的缺点,插科打诨。
晚上根据下午的活动选择吃晚饭的地方,把衣服丢给街尾的刘嫂,在小暖炉晤暖的被褥里睡觉。
一天结束了……
一年结束了……
然后过年了……
新年当然年年过,一年也不缺,只是今年恰好是小皇上亲政十年的日子,所以特别喜庆。宫中大宴,只要是京官都能分一份国宴。
我位高权重,还有幸参加了皇上的私宴,不但可以多拿一份,还可以看看各家的美人。
尤其是皇上的男老婆女老婆,我在皇上身边混了快两年也是今天才见。美人啊美人,都是绝世大美人。皇上也是美人,一抬头,明晃晃地一堆国色天香的美人,比得席下那些家眷通通没了颜色。
敬德都出了席,这孩子穿着粉色绸缎襦裙,额心饰一点红玉,像个漂亮的精灵。
当然了,这种高级宴会绝不会让我白吃白喝白看白拿。
为什么呢,因为林子不大,啥鸟都有,尤其是爱舞文弄墨的鸟。
所以当我坐在雷大将军后面写完诗时,实在忍不住瞪了一眼为拍董国老的马屁而故意刁难我这个上司的王监丞。
我又瞄了一眼不住暗爽的董国老,接着对上了挤眉弄眼的江大尚书,最后无限同情地看了一眼我前面的雷越。
其实雷大将军也蛮可怜的,他生得浓眉大眼,英武高大,长得像极古天乐,打仗头头是道,算帐从没错过,咬文嚼字也没出过什么丑,但自从跟了江叶这只小狐狸,他不会作诗这个唯一的缺点就成了攻击的重点目标。
江叶这人呢,偏偏又好面子又护短,做为他不幸的好友兼损友,我只好时不时扛起枪手这面大旗,做些费力不讨好的苦功。
看见江叶一个劲地打眼色,我警惕地观察环境,一确定四下的人眼睛都盯着雷大将军,而雷大将军早就乖乖地倚上了我的桌子,我开始行动。
说来惭愧,这一手还是我学来赌钱作弊用的,当时真没想到,这手段竟用在了廷争这么重要的场合。
将真气凝上指尖,我在桌子背面开始慢慢写字。这真气会沿着桌面传上雷越的背,就像用手指在他后背写字一样。
十年家国,
三千里地山河。
平波卷絮扫浮云
…………
刚写了三句就觉得不对劲了,有人看我。
我大胆地抬头一看,看见小皇上竟然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心里怦地一跳,跟着闪了许多念头。
他是不是看到了我玩这一手?
就算看见了也没事,雷越算是他的人,他应该不会拆台的。
可是他笑得也太诡异了吧,一定是动我脑筋。
自从进了议事房,我就一直谨言慎行,一句有立场的话都没说过,他逼了几次都被我逃过,这次是不是要借故发挥,讨回这大半年花在我身上的茶水点心钱?
还是他恨我送敬德的玩具太有意思了,逗得小公主半眼都没看他送的簪花?
真够小心眼的,竟然让敬德偎在自己怀里,还一口一口地吃她喂的水果,示威啊你。
“梁-阁-老?”我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发现王监丞正扒在我耳边鬼叫。
“梁阁老,您做好了啊,那就让咱们一睹为快可好?”王监丞一脸媚相,声音更是欠扁的很,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叫我阁老还故意叫个不停。早晚有一天我得好好整他一番出气。
但他比起小皇上的高深莫测还是顺眼太多了,所以我还是很给面子地咳了一声,开口说话:
“王大人见笑了,本官只是……有剌……”
“客”被咽回到嗓子里,雷越已经跳了出去,两边又飞出几个武将,迎上破顶而入的五个剌客。
大殿瞬间乱得像锅菜肉糊糊,殿上的武将都争先恐后地围了上去,文官和亲眷们都自动自发地避在了一边。
哭叫声,打斗声,盘翻碟碎配着刀光剑影混成一片。
我从容地捡起被王监丞撞掉的官帽子,弹了弹,退到安全区域,悠闲地倚上柱子观赏全武行。
剌客的武功参差不齐,几个回合之后就只剩下了三个。
我眯起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中间最高明的那个。
命运之轮,转吧OTZ
乌黑的发髻上,插着一支不怎么值钱的玉簪。
黑布蒙面,只能看到飞扬的剑眉,晶莹明亮的凤眼和长而卷翘的睫毛。
我几乎可以勾划出黑布下略显秀气的鼻子和那张微翘的薄唇。
那是一张我只见过一面,但却会记住一辈子的脸。
尚宇时!!
我曾想过很多次,也想过很多种我们再见的情景,但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情景。
不是没想过他会剌杀皇上,而是没想过敬德会再次跟着一起遇剌。
皇上正抱着敬德,我不在乎他怎么样,但是我不能容人伤了敬德,就算是宇时,也不行。
大殿上依旧乱成一片,我手里握着不知从哪飞来的一把破刀,向着皇上的方向蹭了过去。
剌杀的人,只剩下了宇时。
宇时的剑术几乎攀上了颠峰,虽然雷越也不是庸手,再加上一群武将,但宇时的轻盈鬼诡还是杀得众人左支右拙。
但这剑法我看得一目了然,我知道他的每一个后招,也知道他在积蓄力量准备最后的一击。
这一击,雷霆万钧,玉石俱焚。
突然想明白那时的他为什么会天天逼着我练剑。
他是怕有一天我也成为剌杀目标,他希望我仍能在此刻保得性命。
现在的我,毫发未伤,反要用他的剑法致他一击,真是可笑。
宇时的右手挽出一个华丽的剑花,脚点着攻来的刀剑直直上跃。
我看见众武将面露喜色,就等着他落下时搠出个人肉马蜂窝来。
我也看见宇时挑弯了眉眼,因为下一刻,他会在空中硬生生地转个势子,一剑把皇座上的皇上和敬德剌成串烧。
我提气,腾跃,以最快的身法斜掠了出去。
刀正砍在剑气上,生硬冰冷的剑气震得我气血翻腾,胸口接着一痛,我听到了利刃剌入皮肤的尖锐声音。
我听见几声惊呼,听到盘翻几倒,听到兵刃交错的锵锵声。
可我好像又什么都没听到。
我看见了我思念多日的眸子里面翻腾着愤怒、惊愕,还有其它说不出来的古怪神色。
“挟着我,快走。”我把声音压得几不可闻,但我知道他听得见。
胁下的剑一颤,声音冷冰冰地传来:“你行,你个狗奴才。”
下一刻剑已经抵住了颈子,寒凉如冰。
“不能杀敬德,只要你活着,总是有机会的。”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但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说清楚。
身体被他穿肋抱住,软软地踏在了地上。
我看着他,少年已经长大了,脸孔依旧漂亮,却不再柔和,而是坚毅,隐忍。
不是我怀里的琉璃玉器,而是笑傲江湖的武林新秀,师门惊变让他成长了成熟了,也……冰冷了。
他的剑气怒张,凛冽的像十二月的风。我首当其冲,牙齿不住的打颤,血还在流,但我早就麻木,连伤在哪都感觉不到。
“挟着我,快走。”话还是那话。
回答却更加冰冷,“梁曜寒,你不过是条狗,别高估了自己。”
我笑了,心反而安稳下来:原来你还是我心里的那个尚宇时。
我反手拉紧了他的衣服,“那就死一块吧。宇时,我爱你,虽然爱得有点变态,但我还是爱你,就算我自私好了。”
他的面色依旧冰冷,全神贯注地和各色兵器对峙。临渊峙亭,刀剑丛中别有一番傲然之姿。
大概是没听见吧。我笑笑,看着众人又踏前了一步。
我知道他们在等皇上的一声口令,毕竟我仍是个三品内阁,不是随随便便可以牺牲的人。
宇时扯着我又上前了一步,伤口似乎又扯开了些,我终于忍不住吐了口血。
敬德一声惊叫。
我勉力抬眼看上去,敬德偎在皇上怀里,紧抓着衣摆看着我。
我想安慰她几句,可我知道我一说话,只能吐血,只会吓到她。
我只好微微笑着看她,用眼睛告诉她我的歉意与不舍。
宇时又上前走了几步,我耐不住他的动作,踉跄着前冲,几乎昏了过去。
血还在流,这样下去,很快就得死。
感受大限将近,我把最后的精神都放在了敬德身上。
这算不算一次轮回呢。上一世,她死在我怀里,这一世,我死在她眼前。
无限留恋地看了她一眼,我闭上了眼。
能抱着宇时去死,我觉得很安心。
“放他们走。”皇上的声音虽轻但是荡在这大殿里却不容辨驳。
我闻言一震,惊讶地望向皇上。
皇上面无表情,只是把敬德揽在怀里,伸手捂住了她的眼。
突然之间,我想起了<英雄>里的李连杰,当时他也是这样一副笑傲矢箭任我行的模样。
皇上也是让他走。
然后他当了箭靶子。
没错,应该不会就这样放过我们,应该是欲擒故纵,可我真看不出他半点心思。
宇时已经扯着我,一步一步前进。
也好,只要不在敬德面前杀我,我就很满足。
我感激地看向皇上,他轻轻挑了一下眉,接着别开了脸。
嘁,真和他犯冲。
我收回了心神,专心起眼前的形势。
弓箭手,刀斧手,将士监军,一步一步紧紧相逼。
我努力提起精神,尽可能不去拖累宇时。
然后我们逃出了宫门,城门。
“去十里坡。”我失血过多,神志已经开始模糊,嘴里不住地吐着血沫子,“在那扔下我,你就可以逃遁生天。”
“闭嘴。”宇时冷冷一哼,加重了搂我的力道,抱着我破空而行。
我跟着提气轻身,双手搂上了他的腰。
宇时已经和我一般高了,搂着我的胳膊结实有力,连声音都隐隐现出成年人的低沉,一定会迷倒不少人吧。
“梁曜寒,你偷笑什么?”
原来内里依旧可爱,也不知将来会被哪个好运的家伙骗回家去。
宇时又气急败坏地问了我一遍。
我没有回答,只是尽力把他再抱紧一些。
他不再说话,只是将我往怀里又收了收。
新春的寒风冰冷剌骨,刮过脸时仿佛刀割,很痛,比伤口还痛。
四周的景色飞速后退,很快就看到了十里坡遍染白霜的密林。
追兵已经遥遥地甩在了后边。
算算距离,我提起一口真气,探出手指,缓慢轻柔地伸到他的胁下。
“偷袭。”我笑着点他,就像以前常常做过的一样,只是这一次,真气盈指而出。
他一颤,本能地拍了我一掌,只是这一次,也含了真气。
伸手,对掌,吐劲。
真气悄无声息地在两掌中相撞,纠缠着都冲回了他的体内。
宇时被强制着加速,鬼魅般地又飘飞了几丈,以一个漂亮地弧度下跌,就像一缕清风,消失在暗黑的丛林之中。
这回应该可以放心了。
我满足地叹息一声,闭上眼,放任身体坠了下去。
命,都是命
燥热……
然后是冰寒……
然后又是燥热……
燥热的唇,燥热的手指,和燥热的……欲望。
火热又冰冷的躯体在我身上辗转,倾轧,探索。
是温柔的欢愉,是克制的疼爱。
神智一片模糊。
眼睛看不清那人的脸。声音也哑不可辨。
“曜寒,如果爱一个人,就会想着和他……那样,是么?”
“曜寒,你是个傻瓜。”
“曜寒,我也是个傻瓜。”
“曜寒,他把医馆全封了,我该怎么办?”
“曜寒。你不要死!”
“曜寒,我不想你死。”
“曜寒,我送你回去。”
“曜寒……”
“曜寒曜寒曜寒曜寒曜寒曜寒……”
是谁……这么深切是唤我?
意识先清醒过来。
然后是眼睛。
再然后……是敬德。
一张小脸泪痕纵横,梨花带雨,让人无限怜惜。
是我活了,还是……
她死了??
人被她抱个满怀,“曜寒哥,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曜寒哥,我好害怕你死了。”
“曜寒哥……”
我吃力地抱住她,抬眼看见华丽的锦帐。
看来是我活了,那宇时呢,他呢?
皮肤上还残留着奇妙的热度。
不属于我,也不属于敬德,是宇时的……
那个人是宇时。
像一个遥远而美丽的梦。
我叹了口气,对上另一张脸。
“皇……”
“你歇着吧,醒来就好。”
“我……”
“尚宇时已经收押天牢。”
眼睛不自觉地张大,手也抓紧了锦被。
“他大概是良心发现,送你回去太医院就医。”
他,皇上,他居然知道我想问什么……
“你先好好养伤,有什么以后再说,朕会再来看你。”
“嗯。”
我闭上眼睛,宇时被捕了……因为我……
一天,又是一天。
除了皇上和敬德,没有人再来过。
江叶也没来。
我想多多问问宇时的事,可是我不敢问皇上。
其实我的伤不重,根本没伤到要害,只是当时失血过多,所以身体发虚。
皇上又来过几次,全是例行的问候,其它的,他什么也没说。
他也什么都没问。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宇时那里问出了什么,我倒是很期望他能问一问,这样我总可以得到一点点宇时的消息。
大内的御厨和御医很快就把我整治利索了,可我还是选择趴在床上,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做。
我连翻身动一动的念头都没有。
就算听到了皇上驾到的声音,就算知道他清楚我已经恢复了,可我还是不想动。
帐子被掀开,皇上坐到了我床边。
“好些了么?”
我下意识地抽了抽嘴角。
接下来他会问,“有什么想吃的么?朕给你宣。”
再接下来他会问,“有什么缺失么?朕给你置办。”
然后两人无言相对。
对够了他会说,“好好养着吧,有什么事,等养好了再说。”
于是我‘奋力’爬起来想送客。
跟着皇上会一脸体恤,“不要起了,好好休息。”
我再‘虚弱’地躺回床上,会面结束。
每次来都是那么几句话,说完了就走,他不烦么?
就算他不烦,我也烦了。
皇上手段多,喜欢玩恩威并施,欲擒故纵。
他把我圈在宫中养伤,总不会是体恤下属这么简单的。
都说敌不动,我不动,可总和他这么耗着,我真是有点受不住。
我点了点头,维持了最低的礼仪,“嗯。”
“有什么想吃的么?朕给你宣。”
我再抽了抽嘴角,摇头说不。
“有什么缺失么?朕给你置办。”
“没有。”
他不说话了。
我也不说话,老实地趴在床上。
半晌静默,相对无言。
皇上终于开口了,我也暗暗长吐了一口气准备送客。
“好好养着吧,等养好了,朕再迎你入宫。”
“嗯“我应着,根本没在意他的措词。
“承恩殿喜欢么,景致不错,还有水池子,朕叫人看了,很合适养药莲,以后就住那好么。”
新台词?
我倏地止住了‘奋力’起身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一脸的糊涂:
“承恩殿,是后宫主子住的……”
“嗯,朕就是打算立你为侍君。”
侍君?当朝只有一个侍君,姚子贤,他的青梅竹马,他的心头肉,他的大老婆。
他立我做什么?
他要我入宫给他当高级小老婆?他疯了吧。
我张了张嘴,可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闭上了。
“行了,好好休息吧,朕过几天再来看你。”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站起身子。
不能让他这么走,要拒绝他,至少得搞清楚他要干什么。
“等一下,”我抬头看他,“为什么要我入宫?”
“当然是因为朕喜欢你。”
喜欢?当我是三岁小孩子??
皇上和我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我都没喜欢上他,他怎么可能看上我?
我脱口问道:“怎么可能?”
皇上看着我笑了,还笑得十分开心,接着他竟然俯身在我额上一吻。
“当然也有别的意思。”他顿了顿,“你是有资格站在朕身边的人,朕很看重你。”
“别跟我胡扯!“我被他吻的发愣,说话也没了分寸。
“那爱卿想听什么?”他倏地变了脸,眯起眼看我,声音冰冷。
我打了个颤,一想起自己刚刚屡屡冒犯他,我没再吱声,又把头埋了回去。
我也不知道我想听什么。
听实话?他肯定会说他句句实话。
可我能信么?我当然没法信。
他又坐了下来,伸手理了理我的头发,然后柔声说道,“曜寒,朕是要你帮忙整顿后宫。”
整顿后宫?那关我屁事?
你管不了你老婆了?所以找我?
当家的都管不了,找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小老婆就能管了??
这笑话真冷。
大概是看我没说话,他继续说道,“正是因为这差事不好办,朕才要你办的,宫争廷争本就一体,朕需要你。”
果然不出所料。
我禁不住冷笑。
宇时现在关在天牢里生死未卜,早晚难逃一死。我心灰意冷什么都不想听不想做,就是现在皇上他要斩了我,我也不反对,还会洗洗干净等他下手。
再说这件事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我没理由答应。
于是我简短地回答,“不入。”
“你再好好想想,朕也不是一时要结……”
“不用想了,不入。”我不耐烦地打断他。
他收回理我头发的手,半晌没有说话。
嘁,破罐子破摔,我干脆转个身子背对他。
他突然强拉起我。
他掰住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
他表情十分诡异。
一张脸很美,但是让人莫名恐惧。
他明显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是喜欢敬德么?”
我一震。
“还有尚宇时。”
宇时?我开始咬嘴唇。
“朕知道你护着尚宇时,只要你答应,朕可以放过他。”
他把我狠狠地推回床里,撞出咣的一声巨响。
“梁曜寒,”他恶狠狠地叫我名字。
我抬眼看他。
“记住,你大婚之日,就是朕放尚宇时之时。”
洞房花烛夜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人生四大喜事,前两项我没沾上手,后两项却实在喜不起来。
自从金榜题名时,我就被皇上算计着去背黑锅,躲了一次又一次,躲到最后,竟被逼着和皇上大婚,不但要被他压,还背定了黑锅。这叫我喜从何来,分明就是悲从中生。
还真应了小魔方的话,我和笑笑的确又成兄妹了。只是用这样方式攀亲,我宁可不要。
我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背宫训,学礼仪,由着一群老女人老太监摸来弄去品头论足,就像是拉线的木偶听教听叫。
直到手上已经握住了酒杯,听到宫人唱着礼词要我和皇上合卺成礼,我才稍稍缓过神来。
用手臂勾着手臂饮酒,定下永结同心的誓约,然后礼成……
不是没想过,只是想不到坐在对面的人是皇上。
于是我又看着酒杯发呆。
我真的要和皇上发同心誓喝合卺酒么?
以皇上的手段,这杯酒,恐怕要用我的命去换。
我不想喝,但是却不得不喝。
“侍君主子?”一个阴柔的声音探询着。
我抬起头,发觉那一长串的喜词早就念完了,皇上看着我,半抬着手臂正等着我动作。
我扯出一个笑容,抬手把杯子撞了上去,不是勾手,而是齐杯对碰。
“干,”我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我扬起手把酒一饮而尽,接着几分挑衅地看着他。
你不就是想我成为众矢之的么,我成全你。
“皇上?”司礼太监小心地问话。
皇上很平静,他既没有尴尬也没有动气,恍惚间我甚至还觉得他隐隐忍笑,可定了定神,我还是觉得那是我一时眼花。
皇上从容地把手里的酒也喝了干净,然后淡淡地说道:“你们退下吧,侍君要歇了。”
我依旧没给他面子,宫人还没退下,我已经直直地倒在了衾褥中间。
皇上站了起来,由人服侍着宽衣解带。
也有人请我宽衣,我扯着呼啦啦的衣服全缩到了床上,打个滚翻到了床里。
宫女们说了些什么我没听见,只听见皇上说了句“好。”
好好好,好你个头,没一点好的。没事闲得跑这来给你当小老婆,哪里能好。
一双手扯我的腰带。
我没动。
衣服被轻柔地打开,手指挑动着,掀开一层又一层的布料,缓慢而情色。
我闭上眼,不吱声也不动作,由着他翻转过我,让我趴在了床上。
皮肤开始泛凉,他的手指已经侵上了皮肤,一寸一寸地,若有若无地,沿着最敏感的脊椎向下滑行。
我努力保持镇定,但身体仍禁不住随着指尖颤抖,灼烧。
手指滑至尾椎,毫不犹豫地探了下去。
心若擂鼓。
上辈子当过MB,只是那时心甘情愿,是为了钱,保命的钱。
可今天,只是为了让这男人得意??
不甘心。
非常不甘心。
宇时已经平安出狱了,我也听话结了婚。
既然交易两讫,真的不想让他再多占便宜。
腿被分开,胯下因垫了东西而抬高,他的手指抵在我最私密的部位上。
先是由轻至重地划着圈子,然后探指而入。
即使有准备,我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
“别怕,”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朕不是命人帮你松了身子吗,不会多痛的。”
一记重锤!
原来如此,原来这几天人不人鬼不鬼,天天只能卧床喝汤的日子是拜他所赐。
大概是看我没说话,他扳过我的脸察看。
烛光摇曳,庆喜锦帐反射着暗红的光,映得他的脸有几分阴沉。
“不舒服么?”
是很不舒服。我缩了缩,闭上了眼睛。
他轻轻叹了口气,“就知道你受不住。”
他翻过我,松开了我的头发“看着朕。”
想了想,还是选择听话。
“要是不舒服就和朕说,太医就在外面候着。”
我配合地点了点头。
他伏低了身子,手指轻轻梳理我鬓角的头发,“朕也不想你喝药的,可是不能不喝。别怨朕。”
我又配合地点点头。
入宫的侍臣妃嫔侍奉皇上的第一夜都要赏媚药一碗,表面功夫是取意两情相悦,说白了还不就是让皇上做得爽快?于情于理我都理解。
“你自己也是大夫,要不要再吃点东西或者用点补药?朕不想伤了你。”
“不用,我挺好的。”
想做就做吧,跟明白人还玩虚的你不累我还累呢。
“朕知道你累了。”
我吓一哆嗦,我和他的关系也没多好啊,他怎么总知道我在想什么?
“都说别怕了。”他又笑了,还捏了捏我的脸。
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少看一眼是一眼。
“先别睡,再忍一忍。”
我又无奈地张开眼,被他挠了挠下巴。
“朕就抱你一次,破掉你的身子帮你退了药劲就让你睡觉。”
我的心又咯噔了。
他居然说'帮'?他这什么逻辑?
他下了我媚药准备上我,这也叫帮?他还真是皇上。
那我是不是该爬起来谢主龙恩,三呼万岁?
真抱歉,我的思想境界实在是拔不到这种高度。
“好了,别皱眉了,”他伸手去碾我的眉心,“咱们慢慢做,不让你疼着,也不让你累着,你躺着就好,要是难受就叫朕,”他现在改为屈指刮我的脸了,他当我是什么?宠物猫狗?“不过你要叫朕的名字。不叫朕名字,朕就不理你。”
我又忍不住皱眉,皇上名字是不错,杨天泽,天泽,叫起来是比皇上好听点,可那是活人能叫的么?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伸手捋开我的眉心,“朕想听你叫朕的名字,乖,叫朕一次。”
对不起,要求太高,做不到。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好吧,朕不迫你,你药劲快上来了,咱们先办事,你什么都不用想,”他顿了顿,放柔了声音“只想着朕,看着朕就行了。”
得,这要求更高,我更是做不到。
“不过这做法可不太好受,比较憋人,你乖乖忍忍,只要不伤了身子,以后想要几次朕都补你。”
行了,这回我听明白了,说一千道一万,他就是想我记得他是疼我怜我重视我的,让我感念他皇恩浩荡,以后老实听话地替他好好办事。
我怎么这么笨,被他绕了这么大一圈子才明白他的弦外之音,我还真是不识抬举了。
我笑了出来,话也没忍住溜出了嘴边。
“皇上不用怜惜,随意享用就是了。臣,无所谓。”
他的手突然僵了。
继续洞房花烛夜
我知道我激怒他了。
我还知道激怒他不是什么好事。可我还是忍不住,继续阴阳怪气地讽他,
“反正这人这身子都是皇上的,皇上爱怎么用便怎么用吧,要是真委屈了皇上,那才是折杀了臣,是不是?”
大红的锦帐罩头罩脑,他半支在我身上,我实在看不到他什么表情,可他半晌没动静,估计是气得不轻。
我展了展身子,甩了他记不屑的目光,闭上了眼睛。
他再次探索和抚弄我的身体。
只是这一次毫无节制,充满恶意,还夹杂了怒火。
我开始后悔激怒了他,因为杨天泽他很熟悉这种事,他非常清楚如何做我会最痛苦。
我不甘示弱,只好咬紧嘴唇努力把声音憋在了嘴里。
手死死攥着被褥,因为受不住疼,硬生生地绞开了口子。
重锦撕裂的声音让他停了手。
“求朕,”他声音嘶哑,“求了朕怜惜,朕便依原先所说,好好待你。”
我没有回话,只是把眼睛闭得越紧。
不想认输,就算被他弄死也不能因此低了头。
他也只等了片刻,他很清楚我根本坚持不了太久。
傍晚喝下的媚药已经全线发作,身体现在欲罢不能。
他人很聪明,技巧又好,很快掌控了我的身子。
果然我没挺几下便失了防,颤抖着在他手中释放了出来。
他哼笑了一声,翻过我,抵在了我的身后。
身体被粗暴地破开。
杨天泽果然很擅长如何在这种事上让自己快乐。
不想被人像宠一样对待,那便想方设法占上风,占主动。
至少,我不能任他使弄。
相拥着倒向床铺,感到他在最后堪堪转了个身,把下压的力量转移了绝大半,我无言地笑了。
杨天泽,相貌好,身材好,技巧好,也算体贴,还有钱有势。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床伴。
能得他垂青,能靠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的手臂入眠,不知是多少人的期盼。
只是,昂贵的享受总要付出更昂贵的代价。
***
“你,有经验?”他的声音说不上来的古怪。
我没有回答,找了个舒服姿势躺好。
他翻身压住我,气势强劲“你被尚宇时玩过了?”
玩过了?这词儿用得可真好。
我笑了笑,伸出手指在他的锁骨上划了个圈,嗲起嗓子,“那皇上玩得高不高兴?皇上要是玩得不高兴……”我在圆心戳了戳,“只能下次再补给你了,皇上龙马精神,玩得我现在只有睡觉的力气了。”
“你……”他被我这说法噎着了,盯住我又气又怒,一张脸扭曲得可以开墨铺。
我挑挑眉推了他,翻身闭眼,背对着他勾了勾嘴角。
杨天泽,我一定会尽心尽力让你的生活丰富多彩,波澜不断的。
他猛地掰过我的脸,“朕没有玩你,朕是认认真真召告天下祭祀祖庙遵行全礼册封你的,从头到尾没有半点敷衍。”
嘁,说得好听,册封二品侍君的大典是你能敷衍的吗?不秀足声势你怎么用我?拿这个说事,也忒无耻了吧。
“朕若只想着玩你的身子大可直接用了,何必等到今天明媒正娶合卺成礼之后才动你?没成亲就骗你的身子,这才是在玩你作践你!”
滚,我和宇时的事你懂什么,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还有谁碰过你?”
我抬眼看他。
他目光灼灼,一双黑瞳深邃美丽,只可惜里面闪动着浓烈的怒意。
但这目光突然就柔了下来。
“算了,你再伶俐也终究抵不过魔教中人狡诈多黠,朕不该怪你,”他低下头沾了沾我的嘴唇,“朕既往不咎,以后仔细怜惜你就是了。”
我又抽搐了,他情商真高,高得我实在控制不住冷笑,“你是皇上,你何必委屈自己?你不是想知道你是第几个吗?我这就数给你看。”
我一脸认真地伸出手,扳起指头开始数数。“一个,二个,三个……”
“闭嘴。”他倏地压住了我的手。
才数到三就崩了,真脆弱,本以为要念到三位数才会发作呢,太高估他了。
哟,这是什么表情,想骂还是想打?想杀那哥们我亲自给你提刀。
冷笑,再冷笑,看着他走了型的俊脸我心情越发地好,“你也不想想,我可不是一心准备以色事君的人,我又怎么可能为你守身如玉,专等你来破身?顺便说说,我更不可能去守那本照抄妇德的破烂宫训。这身子你爱用就用,你要嫌脏,那你就离我远点,省得相对两相厌谁都不安生。你要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看这屋子里刀子剪子的也不少,再不你一掌毙了我也成,要不我把这缎子撕了让你绞死我?你要是爱用别的法子我也不介意。总之你可别气着自己,我看着心疼。”
心疼才怪,巴不得你就这么气死。
唉哟哟,不会吧,抖成这样,真让人心疼。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种气吧,还是自找气受,我都想同情你了。
“梁曜寒!”
神人,这你都能忍……表情变得这么快,你果然不是人。
“你想激怒朕是不是?”
是呀,小泽泽你好聪明。
“那你料错朕了。”
没事,大爷也不是很在意。
“别忘了你刚刚亲口发誓要做朕的人。”
我是说了啊,那又怎么样。
“不管你怎么嘴硬,你现在都已经是朕的人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
我笑场了。
杨天泽啊杨天泽,你还真是深宫纯男,没见过世面。
被你捅几下而已,要是这也算是你的人,那你也得排在宇时后面不是,幼稚。
耸耸肩,我翻身拥被装海棠春睡,很快就听到他怦地一声破门而去。
宫门摇弋,带得一丝风吹透锦帐,真凉。
新婚第二天(终于过完了)
阳光在眼皮上肆意地跳舞……
是谁用过这样的词句我不记得,但形容深睡初醒却是恰如其分。
腰腹都不再疼了,但也不好受。
受伤的部位有药护着,也……还好。
皇宫服务果真到位,用完了人还知道清理上药保养修复,手法还挺熟练呢,不但没吵醒我,药也上得均匀,也不知是哪个公公做的,一会儿揪出来表扬表扬打赏打赏。
张开眼,伸个十足的懒腰,坐起来,看着锦被滑落,凌乱地堆在胯上露出斑驳的吻痕。
突然觉得有点可惜,那家伙技术一流,实在应该好好利用才对。一想到以后没他服务,只能自己去爬五指山,我还是有点后悔。
有人来拉幔帐,大概是要服侍我更衣。
我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对上那张脸。
惊惶失措,我噌地又缩回了床里。
其实也不是特别惊慌,只是没想到对上的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实打实的美少女。
突然被一个妙龄美女看见这种样子,我实在是不能适应。
“你,你……”我想都没想,直接拉高被子摭羞。
“怎么了?”杨天泽居然掀帐来看。
他,他不是昨晚被我气走了么?怎么一早又来了?
“没,没事。”我僵硬地笑着。
“那就快点起来,”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朕等你用早膳。”
“哦。”
膜拜你,竟然还对我和颜悦色,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但我没功夫理他。
美女又上前了,还伸出一双玉手藕臂来拉我的被子。
心里明白这是尚服的女官,可手就是不肯放。
“别……”我拉出了颤音。
虽然不知所措,但我已经打定主意坚决不能让她再看了,否则我以后在她面前绝对抬不起头来。
“怎么了?”皇上估计是觉得情况不对又转了回来。
“没事。”连看他都欠奉,我一边回答,一边继续和美女对瞪抢被子。
“你呀!”皇上突然噗的笑了出来。
他笑得我一愣,就这么一瞬间的迟疑,被子脱手而去。
可怜的美女坐到了地上。
我立刻伸手去掀褥子。
皇上居然笑得更响了。
笑笑笑,笑你个头,赶明我也咬你一身印子,再让你的大小老婆看个遍,看你能不能还笑出来。你要是还能笑出来,大爷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还笑?笑吧!笑死你才好。
皇上终于笑够了,他挥了挥手让美人退下了;“明七。”
一个小小瘦瘦看来挺精神的人进来了。
“去。”皇上指了指我“以后就你伺候侍君更衣吧。”
“是。”那人点着头又上来扯我的褥子。
我欲哭无泪。
等全收拾好了,已经是下午。皇上早就等不及,已经去议事。
先是听到个劲爆的消息,说是皇上亲自动手替我清理上药,再一问才知道他十有八九要这么做。
吓了我一跳,先记下,日后慢慢和他算回这笔精神损失费。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想清楚。
杨天泽是想用我整治后宫,廷争折腾到现在,基本已经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皇上应该是想在内府中也建立保皇派的势力。
要让我站在浪尖上,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对我百般恩宠,皇上昨天说了不少‘贴心话’,应该就是想收了我的心。
皇上是个内敛的人,一向不爱多话,但昨晚他却像个饶舌的大婶儿,生怕我不信他想对我好似的,结果当然适得其反了。
不过大家都是明白人,所以他很可能不是做给我看的,而是做给别人看的。
今天也是,从感情上讲,他的表现太过超常了,但是从理智上讲,他确应如此做为。因为他需要和我保持一个亲密的姿态,不动感情,那我也能什么都忍下来,什么都做出来。
既然如此,我昨天如此动气地招惹他反显得我低能了。
真丧气,本来还得意自己连胜两局呢,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平手。
没精神,于是懒洋洋地混了个下午,还没做什么就开始用晚膳了。
晚膳等着皇上来了才开,看着精致,食则无味。
没办法,吃了七八天的流食,现在看什么都觉得油腻恶心。
招了人退掉食桌,我懒散地趴在榻上盯住杨天泽。
不想动,于是看着他解闷。
说实话,我一向觉得这人可谓集天地之精华了。人品手腕自不用说,头脑气质也不必论,光是这外貌,啧啧,真没得说。
绝对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啊。
好看,真好看。完美,很完美。
要是能拍两个手印上去,一定更好。
其实烟薰妆也合适,选青紫色调,上个我拳头大小的妆,应该也很美。
不过他最好的就是定力了,奉献精神也很强,被我盯了大半个时辰还能从容不迫,真是甚合吾意,甚合吾意啊,干脆留待明天再研究。
我站起来,伸伸胳膊踢踢腿。叫了香汤开始沐浴。
我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哼两句小调来听听。
杨天泽,论阴谋诡计我是拍马也追不上你,可论调皮捣蛋,你就是坐火箭也追不上我。
捋起头发,我踏回寝殿,“皇上,夜了,早点睡吧。”
“嗯。”他应着,头都没抬。
果然是没反应。
我就说么,昨晚那么剌激他,不可能一点效果都没有。鞠泪同情。明明有婚假放,可惜偏偏对着块烂泥提不起兴致,一会还得和我同床共衾装恩爱。
唉,可怜,真可怜。
啧啧,俯视着看也很俊美。我又盯着他一顿猛瞅。
他终于感到了我的灼灼目光,颇不自在地抬起头。
哈,我心里一乐,小样,和爷斗,下辈子吧,算好时间和他错开目光,我打着哈欠爬上了床,照旧把被子全卷在身下,垂帐睡觉。
也不知什么时辰,身边终于凉了,接着就有人扯我的被子。
我死拉着不放,待他力道紧了,突然松手。
果然是听到咚的一声,不大不小非常顺耳,我偷偷一乐,赶紧呻吟着转个身,装傻继续睡。
皇上一把拉起我,“你故意的吧。”他咬牙切齿特像要嚼碎我骨头。
我揉揉眼开始大呼小叫,“皇上你怎么不擦头发,这样睡会头疼的,来人,快给皇上……”
“你闭嘴。”他捏上我的肩膀。
我跟着就把脸缩成了一团,“断,断了,快放手。”
“还闹不闹了?”
“不,不闹了。”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睛里还蕴着几滴泪,倒也不全是装的,是真疼。
“那就睡吧。”他抱着我躺倒。
真是……忘了他武功比我高。
也是,他是皇上,不是宫女,这种缺少技术含量的手段不应该对他用。
算了,反正他忙我闲,日后慢慢再整他,这一局让他。
下一局么,我老实不客气地挤进了他的怀里,这里的夜特别冷,这美人身子暖,手感也不错,不能浪费,绝对不能浪费。
新婚第三天,上午,谈心
早上欣赏了一番他的烟薰眼,虽然只是眼下一抹淡青,可毕竟让他的美貌翻了倍,于是心情大好,多吃了一碗粥。
边吃边同情皇上。
昨晚靠他的时候明显觉得他颤了,伸手一搂,整个人都僵了,可这家伙还是硬生生地抱着我过了一夜。看来他身边的眼线还不少,关门熄灯了他都不忘昭示恩宠,功夫做得真足。
我睡不习惯,每醒一次便故意翻上一次身,那么折腾他,也只是一句不习惯就把他打发了,想想他还真敬业。
看在他这么卖力的份上,我也不甘示弱地演起了对手戏,早饭过后,我殷勤地送他出门,瞥到不远处鬼鬼祟祟的几个脑袋,更是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
本来还想一脸谄媚地嗲一句,“Honey,早去早回哦,人家等你”,同时配白鸟丽子三段笑一次外加飞吻一个。可一考虑到宫里人大多神经衰弱耐不得剌激,于是大发善心忍痛作罢。
之后转去后院打太极。
打完太极再练一趟子剑。
练了一半看见他又转了回来。
把剑递给小七,然后垂手站好等他发话。
“咱们好好谈谈。”他说着坐在了院子中间的桃木椅上。
“好。”我点点头,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隔着桌子认真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皱了皱眉。
“梁曜寒,你怎么又老实了。”
滚,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忍下那些气的呢。
我淡淡一笑,“我被推上这个位置,不就是因为我分得清孰轻孰重么。”
他点点头,认真说了句“你果然是恨朕的。”
“不恨不恨,”我笑得比花还灿烂,手指头摇得跟不倒翁似的,“臣和皇上各取所需。这是笔好交易。”
他不作声,开始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
我立刻严肃了,我知道他这么做,会变得非常的直截了当,难以招架。
看来他是要和我摊牌了。
摊牌是好事,只是我不能就此居了下风,否则必将任他摆布。
我吸了口气,全神以待。
他终于抬了头,毫不避讳地看着我眼睛“朕问你,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敬德?”
这问题不意外,答案我早就备好了。
“我爱尚宇时。”
他明显吃了惊,但很快就恢复了。
“认真回朕话,不要胡说八道。”
我笑了,“人都给了他,你说我是不是胡说。我进宫做什么,我还不是为了换他的一条命。我很认真。”
杨天泽半晌沉默,他看着我,说不上什么表情。
我挑挑眉,随他看个高兴。
他终于开了口,“既然入了宫,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不然朕也护不住你。”
我识趣地点了点头,我也没兴趣张扬。
“那对敬德呢,朕不信你对敬德无情。”
我拢了拢袖口,“这和咱们要谈的事有关么?”
“你是聪明人,该明白什么叫量入为出。”
我皱了皱眉,这人,什么意思,把自己的妹子当什么了。
“如果你好好配合,朕可以考虑将敬德嫁你。”
怒了,他这是逼我发火。
我啪地一拍桌子,桌子怦的一声四分五裂,两个人立刻相对而坐,中间一堆残片碎木。
大好,气势十足,可喜可贺,于是我扯着嗓门开吼:“你把敬德当什么了,她又不是东西,那容你卖来卖去?”
“那你倒是说说,你把敬德当什么了?”他扫了一眼地上的木片,眉毛都没动一下。
我不理他,双手抱胸,摆了一个极酷的坐姿睨他。
他依旧不动,只是眼神凌厉了许多,冷冷地看着我。
好你个杨天泽,算你眼睛大。
“说就说,”我还怕了你不成?“我说了你可别不信。”
“只要你说得是实话,朕有什么不信的。”他竟然笑了,还笑得风清云淡,十分耐看。
“我还记得前世的事。”我看了他一眼,啧啧,不愧是皇上,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我前世也父母早亡,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相依为命。”
我又看了他一眼,好像听得挺明白的样子,也不知是我说得好还是他聪明。于是我接着说“我妹妹和敬德长得一样,连手腕上的痣也一样。说完了。”
“所以你学医?”
“啊?”我一愣,这是什么思路,也太跳跃了吧,“这我倒没想过,可能多少有点吧。”
他点点头,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好了,收收火气吧,朕也只有敬德一个亲人,朕就是不舍得害她才这样试探你的,毕竟你现在入了宫,朕若不搞清你对她的态度,朕实在无法安心,朕也是为了她好,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我皱了皱眉没有吱声,只觉得他试探的方式让我很不舒服。
“敬德也很敬重喜欢你,”他抬起我的下巴,轻柔地笑了起来,
“小丫头一听说你答应入宫比朕都高兴,欢快的样子让朕都忍不住嫉妒你了,敬德自幼天真善良,现在有你和朕一起疼爱她,朕很欣慰,只是……”
他略作停顿,语气又严肃了起来,“你要记着,朕若坐不稳这江山,敬德也会跟着香消玉陨。”
我依旧沉默不语,可心中颇不以为然。
姚家董家这些年来一直争争斗斗,他的位子还不是越坐越稳?
可惜他太聪明了,太会随机应变了,如果他肯以大礼大义,而不是再次用敬德来压我,也许我会考虑积极一点。
总之一句话,我现在超级厌恶他的风格,不想听教听叫。
他顿了顿又说“你妹妹呢,有没有去再找她?要不要朕帮你找?”
我又愣了,要不怎么说这人能当皇上呢,看这怀柔手腕使得,多合时宜,多让人感动啊。
只可惜我领不了这份情。
就算想领,我也领不到了。
“你又怎么了?”他掐着我的手微微用力,迫我吃痛看他,“回朕的话。”
“哦,没什么,”我摇了摇头,“我妹她死了。”
“死了?”
“是死了。”
眼眶竟然开始发热,我抚开他的手,垂下头尽可能平淡地回话:“臣妹过世多年,皇上不必再为臣费心了。”
皇上半晌没有说话。
皇上突然拉起我紧紧抱在了怀里,“敬德,”他说话的声音居然有点抖,“敬德会好好活着的,朕会保护她,一定让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着。”
“还有你,”他掰起了我的脸,“朕也会护着你,朕一定好好照顾你们两个,再也不让你们受苦了。”
我实在跟不上他的思路,我更配合不来他突然暴发的柔情蜜意,瞬间无语凝噎了。
新婚第三天,现在是下午了
杨天泽抱住我的那一瞬间,我竟然把他和杨简重合在了一起。
笑笑走的那一天,杨简也是那样抱住了我,也说过一些相似的话。
不过我很肯定他不是杨简,杨简是个很单纯的人,没他这么多城府,所以我相信了杨简,却不相信他。
不但不相信,我还觉得他莫名其妙,就算是演戏,他也演得太过了吧,他不是这么低能的人啊。
真情流露?就我们这点儿交情,就算他这两年都在暗恋我,他也不可能把我看得和敬德一般重要啊。敬德是皇上现下唯一的亲人,皇上对她好到无以复加,有时连我都自叹弗如。我都肯为宇时死了,我也没把宇时放在敬德前面,皇上比我小心眼得多,他就更不可能那般大方了。
他究竟发什么神经?
皇上把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陪我。
我想他大概是觉得这算个突破口吧。
我没有再和他作对。突然被人揭开心底的疤,我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个人陪着总归不是坏事,尽管这个人恰恰就是那个混帐的始作俑者。
杨天泽带我去洗温泉。
这温泉建在乾清宫中,引的是西郊温泉谷的温泉,是前朝的末代昏君陈留帝为了取悦爱妃乔氏所建,直到杨家的先祖杀进这里,那家伙还在和他的乔妃泡澡,绝对香艳风流。
正因了这段佚事,祁朝的皇上们大都自己享用,平时极少召唤妃侍共享,若是谁享到了这个福份,便代表无上恩宠。听说来得最多的就是杨天泽的亲妈,孝贤德皇后,五次。
不过值得推敲的是,皇上是偷偷带我来的,他还叫赵恩和小七把风。
我汗。
一入了浴我就更汗了。
真是太舒服了。
皇帝佬就是会享受。
池周围堆了假石,种了矮丛,不远处置了一扇绘着苍松翠柏的屏风,透过缭绕的水雾,影影绰绰地真如山野般苍莽,很有意境。
杨天泽没有下水,他坐在池边的榻子上一边啜酒一边批奏折。
我懒洋洋地趴在池边上,取了块棉巾盖在脸上发呆。
要是有按摩小姐就更好了。
正想着,有人伸手按在了我的肩上,轻轻替我揉捏。
我一颤,但还是没有动。
皇上亲手服务,真是不占白不占。
他要再接再励收服我,我就由着他折腾,这绝对是过了这村没这店的稀奇事,不能白白错过。
“腰疼么?要不要也让朕帮你按一按?”
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他把手穿到我的肋下,刷地提起了我。
我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搂住最近的支持物。
离我最近的就是他,我又汗。
我湿淋淋地贴在他身上,光溜溜地被他抱在了怀里,我汗上加汗。
皇上他起反应了,这才是我最汗的地方。
不过皇上就是皇上,即便如此,依旧面色如常。
他把我放在床上趴好,只扯了块丝绸盖住了我的腰。然后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也扯了块丝绸围住了他的腰。
黑线,明明大家都是男人,我竟然觉得这样实在‘授授不清’。
他有条不紊地替我按摩。
我老实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曜寒,朕不介意你心里存着尚宇时。”
得,又来了,我就知道他不可能白献殷勤。
“朕知道你怨朕强行让你入宫,你觉得朕这是棒打鸳鸯,毁了你们是不是?”
我没有答话,我只知道杨天泽是个聪明人,他今天会迫我做出一些承诺来,就算收服不了我的心,他也要收服我的人。
“曜寒,你知道么,就算你没入宫,你也没办法和尚宇时在一起的,魔教的十字令中,你就排在朕的下面,第二位。”
我皱了下眉。在剌杀令中我不意外,但我没想到我的排位竟然如此之高。
就因为我那四句话,十六个字么?那不过是我随口诌出来唬皇上的,我说的全是虚话,听着堂皇有理,但实用价值不大。我说之前皇上就着手做了,我不过是糊里糊涂地当了出头鸟,替他顶了这个黑锅,再加上我一说完就被超常擢升,更是黑上抹黑。
不,应该是因为我破坏了宇时他们的剌杀大计。我害了宇时被捕,然后自己入宫当上了主子,不但白捡了荣华富贵,还高高攀上皇上双宿双飞。
怎么看都像是出连环计,像是我和皇上狼狈为奸,合着伙地算计宇时、算计魔教做交易。
交易的确有,不过我也是受害者。
真想不到我就这么莫明其妙地成了大人物。
“怎么,怕了?”皇上用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故作戏谑。
“没有。没什么好怕的。”
“真的不怕?”
滚,不怕就是不怕,有什么真的假的。
“怕也是应该的,和朕说实话,朕不笑话你。”
你找抽!
我没好气地结束话题,“怕有什么用?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我干嘛要怕?”
皇上笑了,捏了捏我的脸,“好样的,这才是朕的人。”
少扯,我不是你的。
小七进来了,给我们又添了一次薰香。
是莲香,带着一点点儿药味儿。
香气混着泉水的热气薰得人昏昏欲睡。
杨天泽的手法精到,我舒服得连劲都没了,懒洋洋地贴在了床上。
杨天泽见小七出去了,又开始给我洗脑。
“曜寒,朕知道一直以来,朕都对你随意了些,所以这一次,朕不迫你了,虽然你入了宫,但是如果你确实不想管事,那朕就这么养着你。”
我闻言一愣,噌地翻过身子看他。
他并不吃惊,看着我目光深沉。
“朕说的是心里话,”他顿了顿,伸出手指抚摸我的脸颊,“也不是白养,总要陪朕说说话什么的,你有意思,朕见了你就觉得开心。”
明白了,你是说你想养个小宠儿逗你玩。
真抱歉,我不相信你,我可不觉得我有意思,我也不觉得你会这么白白放过我。
我可清清楚楚地记着你说过宫争廷争原来一体,你要我帮忙整治你的后宫。
你这是和我玩手段,以退求进吧?
我配合地扯出一个笑容,“臣很荣幸皇上如此垂青臣。”
他怔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抽筋,干脆不笑了。
他抬手理了理我的头发,然后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但位子还是要挂一个的,你若是不愿管事就不管,月例的银子就当朕是补贴你好了。”
果然如此,先把我扶上马,至于让不让马儿跑,还不是他一句话?
我突然觉得心里烦躁,我不想和他绕这些复杂的圈子。
“还有夫妻之礼……”
我蓦地张大了眼睛。
“朕还是想抱你。”
他伸手抚住我的眼睛,低头吻了下来。
吻在舌尖辗转,带着浓厚的欲望。
他技巧很好,我虽然缺乏锻炼但也不是菜鸟。可分开时两人还是气喘吁吁,大失水准。
掩蔽着身体的丝绸早就滑脱在了地上,两个人贴在一起,了无摭拦.
他趴在我的身上,用身体缓缓摩擦,挑逗我的欲望。
温热的唇在我的耳边流连。
“梁曜寒,朕要你记住,朕抱你,是因为喜欢你,你可以不喜欢朕,但你无法拒绝朕,你早晚都是朕的。”
我笑了,我仰起头看着流光溢彩的殿顶竟然有几分失神。
杨天泽,你这是被我激出了毛病,和我宣战么?
那好吧,我应着你就是了。
事实证明,深宫的奶娃娃就是好欺负。
我自己痛快够了就昏过去了,不过当然是装的。
杨天泽么,他还在兴头上,当然是不爽了,可我都昏了他能拿我怎么样?
他爱怎么样怎么样,他自己搞定也好,忍回去也罢,总之那是他的事,反正小弟我会周公去也,皇上你慢走,臣不送了啊。88~~
新婚第四天(上)
大婚第四天,宴会群美的日子。
这天我起了个大早,提前吃了点东西。
按照规矩,今天的早膳是五品以上的妃侍陪着一起用的。
我这个侍君主子虽然在宫中排行老三,但摆明了就是帮着杨天泽把后宫的权力拿回来,让他开开心心地收拾董家姚家的木偶人。
我在朝中有个‘扮猪吃老虎’的虚号,我是猪不错,不过我不是扮的,我更吃不到老虎,我只能等着老虎一点一点吃了我。
可官场就是这样,总要把人往高深往阴暗了想,到了后宫,估计也一样。就算他真想白养我,那这些男男女女们也不会因此放过我,只会变本加厉地为难我。
所以今天一见,注定只有两个结局。
一,她们合伙把我气得食不下厌。
二,我把她们气得七窍生烟。
以后当主子还是当丫头,就看今天这一顿了。
养足了精气神,各位姐妹兄弟的步辇也就到了。
我头戴金冠,身穿锦服,脚上套着足有十厘米厚的高履,端端正正地坐在皇上身边陪笑。
等一波又一波的礼毕,我这才发现我已经被美人环绕了。
我身边,主座,皇上,九五之尊,大祁第七任皇帝,景帝,杨天泽,他那过世的老爹惠帝和老妈孝贤德皇后都是大美人,所以把他也生得跟个天仙似的,再配上明黄色的九龙衮袍礼服,真是人模人样,光艳得晃眼。
女妃居左。
座首第一名,贤贵妃董婷,董国公的二女儿,号称大祁第一美女,果然是明眸皓齿香腮雪,算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了。身段也妖娆得很,目测三围,36/21/34,比例不错,看起来很魔鬼。尤其那腰,完全看不出生过孩子。听说此女极为娇蛮,又仗着自己生了个龙种,俨然把自己当成皇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董家跋扈,估计这美人也不好惹,看来是重点规避对象,只可远观,不可招惹也。
依次而下是刘昭仪和韩婕妤,也都是玉骨冰肌的美人。两位美人生的都是公主,不过皇上还是很喜欢她们的,侍寝的次数一向稳列女子三甲之中。
刘昭仪妩媚,她应该算是董家的人,她爹是我上司,曾经的上司,兼着个大学士的头衔,人倒是蛮不错的,看她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刁主,希望能好对付。
韩婕妤秀美,气质温婉脱尘,她虽出身皇商,但外公却是有名的大儒,讲究中庸、出世。听说她深得精髓,所以不必多虑。
男侍居右。
座首第一名,宁侍君姚子贤,姚国公的小儿子,俊雅清秀,道骨仙风气质斯文,脱俗出尘百看不厌,是个人物。姚侍君与皇上同岁,从小就入宫做皇上的侍读,侍着侍着就日久生情变成侍君了,是皇上娶的第一个老婆。现在他管着内府的财政大权,这个大老婆当得绝对名副其实。江叶说他太清高,我看也是,估计不会待见我。
依次而下的赵李两位侍书就差些了,多少有点雌雄莫辨。赵侍书算是董家的人,而李侍书算是姚家的人,不过听说两人都很温和,不大爱争强好胜,但愿如此吧。
再接下去的男女品级较低,品貌也差了一级,虽然都比我漂亮多了,只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也就没费心思再记,光忙着羡慕杨天泽的艳福去了。
我把目光后瞟,看见了敬德。这孩子今天一身鹅黄小锻长裙,配了条粉色披帛,衬得脸色红扑扑的,她头上束了不少锻带,还插了些明珠,看起来更是娇小可爱,非常漂亮。
突然之间想起了笑笑,笑笑十三岁时已经因为心脏病住进了医院,每天都只穿一套医院提供的病服,身上别无他物。那时我忙着四处赚钱给她看病,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分花,一年到头也买不起件礼物给她。
笑笑很乖,从来也不向我要什么。逢年过生日的,我也会问她,可她总是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哼着说她看不上小女生那些花哨可爱的东西,太幼稚。
她也的确从不多看那些小玩意儿一眼。
我那时傻,她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以为她真是不喜欢。直到后来,杨简带着公主裙去讨好她时,我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蠢,悔得我当时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嘴巴。
现在看到她能够锦衣玉食的,我心里真是苦甜参半,说不上是什么味儿来。
皇上暗地里捏了我一下,我明白他是提醒我专心,所以好心地没有腹诽他用力过度。
再定了定神,我看见几个小锦团正伏在地上。
为首的小家伙是皇长子杨日朗,五岁,生母是位宝林,三年前过了世,追了个德妃的品级。听说不怎么聪明,母家也没什么背景,基本属于自生自灭的类型。
接着的是二子杨日进,两岁,董婷的儿子,据说已经开始认字读书了,比他爹还早了几个月,所以皇上最喜欢也最看中这孩子,关怀得可谓无微不至。
再下去的是三个公主,一个四岁,两个三岁。
还有一个女儿才七个月大,正抱在奶娘手里就没来跪。
我笑笑,说了句行话,“孩子们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杨天泽也笑着说话“平身吧,赏。”
小家伙们一个个爬起来,顶着粉嫩嫩的小脸好奇地看着我,可爱得不得了。
我爱心大起,抓了一把松子糖,伸出手去递给他们。
没有人动。
我大汗,我想起来这不是自家的小院而是九五之尊的宴会厅。
杨天泽替我解围,“都过来尝尝吧。”
几个小肉球这才挨上来,一人一颗,规规矩矩地谢礼拿糖吃。其中的杨日进还不忘恭维我说“梁侍君真漂亮。”
老脸通红,要是没见过皇上的大小老婆,那我一定笑纳,可在这百花堂里,我顶多也就是棵草,还是棵狗尾巴草。
这孩子,不到三岁就会拍马屁,把人家没有的优点说得跟真的似的,难怪皇上喜欢。
杨日朗就纯朴多了,立刻反驳说“不对,梁侍君一点都不漂亮。”
话音一落,一片死寂。
我的脸就更红了,心想杨天泽果然是不看中他的,都五岁了,竟然还没有人教他什么是阿谀逢迎。
日朗的奶娘也是,竟然一下子就瘫了,吓得小孩子扁了扁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我一把拉了日朗坐上腿来,连哄带骗地唬他,“男孩子不能哭,一哭就会变成小女孩,还是个丑八怪的小女孩。”
他又扁了扁嘴,抽了两声,拼命平复自己吓得不轻的小心肝。
我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再接再励地哄骗他,“本宫告诉你一个变漂亮的秘密,就是每天都喝一大杯牛奶。”
他看了看我,有点怀疑“那你为什么不喝啊?”
我大乐,不愧是杨天泽的孩子,资质总是不差的,于是继续瞎扯,“其实本宫刚生下来时长得又黑又丑,像块老树皮,就是喝了好多牛奶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点点头,“梁侍君,其实你也不难看的。比起总管我的夫子,你还是好看很多很多的,我的夫子才是又黑又丑,像块老树皮。我想夫子一定是不喝牛奶的,不然的话,他以前一定很丑很丑。”
我笑不可抑,肩膀耸动着,连眼睛都弯成缝了。因为他说的这个夫子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总喜欢刁难我的秘书省王监丞。
王监丞自知貌丑,所以最忌讳别人揭他这个短。
我呢,一向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又不喜欢和长得丑又自恋的大叔磨牙,所以至今还没整过他。
现在老天终于开了眼,有小皇子申张正义,替我报仇,我能不高兴么,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杨天泽轻咳一声,我偷眼看他,发现他嘴角有点抽,看样子也是想笑,那你就笑呗,又没谁拦着你。装什么酷。总这样可不利于美容,还容易得痔疮,内痔外痔混合痔,可惜这美人胚子了。
不过,皇上好像一直都挺酷的,好像就是这几天表情特别多,可能这两天放婚假没上成朝了,郁闷得有点不正常。
我再四下望望,发现大家好像都忍得厉害。
我很肯定除了杨天泽,其余人笑的内容和我绝不一样。我顿时觉得人生一世,知已难求,还是不为难他好,于是我放下了小皇子,让奶娘领着回座。
宴会继续进行。
小董领着妃子们敬了一杯茶,老姚又领着侍臣们敬了一杯酒,接着是敬德。
全部的对话都循规蹈矩,毫无创意。
就在我奇怪这过于平和的气氛时,杨天泽终于开始搅风拌雨了。
新婚第四天(下)
“贤儿。”
我抖,好,好肉麻的称呼,他要是叫上我一声“寒儿”我非得当场晕倒不可。
姚子贤站了起来。
皇上微笑着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一直和朕说想找个帮手管理内府,那后天起,就让曜寒帮你吧,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也可不必客气的直说。”
还好是叫我曜寒,小松一口气。
只是这个一家人……我只能无语凝噎了,真高攀不起。
姚侍君拱手施礼,面色沉静如水,说话也轻声慢语十分悦耳,“是,皇上。”
变了脸色的是董贤妃。
“寒弟,”
我一听,禁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以后就请您多多帮忙了。”
我站起来,笑了笑,觉得肌肉有点僵,
“子贤兄太客套了,我什么都不懂,还要子贤兄多多照应才对。”
“寒弟客气了。”
我再抖,这么肉麻的名词,我可真是接受不了,为了日后着想,我立刻恭手回礼“子贤兄才是客气,若不嫌弃,子贤兄日后称我曜寒便是。”
姚子贤也正要客套,皇上又发了话,“曜寒说得有道理,不若你也称贤儿子贤好了。”
皇上说的事,当然是铁板定钉,无人反对。所以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和姚子贤一起称了声“是。”
皇上点点头。
我和姚子贤落座。
皇上接着说道:“朕看爱卿们也都乏了,回去好好歇歇吧。”
我一听就愣了。
皇上这是下令逐人了?
他杨天泽不是想把我往火上烤么,怎么才开始风生水起,就草草收兵了?
我还以为今天不定怎么唇枪舌剑,暗潮涌动呢,就这么无波无澜地结束了??
这心里落差也太大了吧……
杨天泽,你,你可真出挑,你还真想白养我不成?
我下意识地看向皇上。
皇上也瞄了我一眼,然后就不理我了。
小七暗中推了推我,我再一看,俊男美女们都站了起来,正等着我送客呢。
我当然不是自讨麻烦的主,既然没事,我也不会专门去找点事,于是我也赶快站了起来。
直看着步辇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我心里才平静下来。
实在太紧张了,杨天泽选我出头不能说没有眼光,但我也不必要因他慧眼识人,就对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以前我不就是有名的哑巴阁老么,现在也随便他摊派,我再做一个哑巴侍君就好了啊,真是傻了。
想明白了,我就放松了。
抽下头上的簪子。
把重到能砸死人的金冠撤下来交给小七。
一脚一个踢掉让我委屈了半天的高履。
我一边扯着华重的外套一边向我的贵妃榻奔去。
“你很漂亮。”杨天泽的声音从右边冒了出来。
我一顿,看见他正坐在一张红木椅上看奏折。
够勤勉啊,我才出去多一会啊,你就用上功了。
“朕认为你很漂亮,朕很喜欢。”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垂下脸去,快得我都没看见他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安慰我?我是长得不错啊,眼正鼻直,面白肤润的,身材也不错,虽然不是时下流行的弱柳扶风之姿,但也劲瘦匀称,放在朱雀大街上那也是个挺抢眼的小白脸。只是你和你那些国色天香的佳人们级数太高了,小孩子以你们做参考,审美水平自然会过份偏离群众嘛。我没受伤。
难道是怕我记恨日朗?童言无忌没听过么?就算恨也要算到你头上啊,子不教父之过,我不会找错人的,你不用怕。
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看他再没下文,我继续奔向贵妃榻补眠。
***
干回摸鱼的老本行。
皇上是没分派我什么事,可他把我明目张胆地派给姚子贤,姚子贤就不能不管我了,姚子贤会错了皇上想白养我的意,那也是姚子贤的错,与他杨天泽无关,就知道他不会这么便宜了我。
不过姚子贤肯定不愿我揽了什么实权去,我说学习学习,他就真的让我学习上了,学得我天天跷班玩失踪。
姚子贤是聪明人,一来二去,不管我了。不但不管,还想方设法地替我摭掩。
我自己也当然也没有什么好内疚的。就算杨天泽没说过养我,我也不内疚。
杨天泽以宇时和敬德逼我,算是不仁,我消极怠工,算是不义,两相抵帐,各不亏欠,最好。
至于床上,他敢来我就敢做。被压可不等于被嫖,好歹咱也曾经是个小有名气的MB,没点儿本事怎么混?
婚假过后我又陪他折腾了三次,次次我占上风,不但不用出力,而且明显没让他痛快着,何乐不为啊。
只是这乐子不能多寻,譬如昨夜一战,我痛快是痛快了,可是我的腰也快被他弄断了,我怀疑他是想明白了,不搞技术改玩儿力量了,那我就比不过他了。
睡到日上三竿,爬起来洗澡吃饭,打一圈太极,然后去看敬德,随后借了小毛玩抓猫。玩完了回宫午睡,睡好了换上衣服去马场。
七天前宫里进了一批新马,今年皇上会行秋猎,这批马就是杨天泽购来讨好他那群娇柔美丽的小老婆的。
于是我又添了新乐子,训马。
那啥,不是骑马,是训马,好骑师不一定可以训好马,但好的训练师一定很会骑马。所以训马的技术含量比较高。
训马师是跟着马场一起来的老外,姓马名福,国籍大熹,熹国与大祁隔着三山两国,说得语言特别像是上海话。
小的不才,想当年混上海时倒也学了不少,一见此君顿感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话说人活着,就需要交流,这宫里没我可交之人,一听他那一口上海话,我就觉得特亲切,所以没半个时辰,我就顶替那刚出道的小翰林,独揽翻译大权了。
不过我更欣赏杨大美人的当机立断,他一听说这事立刻顺水推舟,钦赐让我负责这些马匹的训养以及日后的分配问题。
训养没问题,有马福顶着,可分配就好不办了,僧多粥少。
阴险小人,溜得比泥鳅都快,竟然让我替他担这骂名,一句话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我算是看明白了,不论我怎么分都没用,这帮男男女女真比金枝玉孽还金枝玉孽。我刚当上马官的第一天就彻底长见识了,我还没说话呢,他们自己倒先掐上架了。我不但听着头疼,而且完全没法理解他们的逻辑,只好也溜了。
马老外是个认真的人,怕我毁了他训马的名声,死活要给我进行系统训练,系统训练的第一课,怎样和马交朋友。我倒。
替他喂了三天马,第四天,也就是今天,他终于开恩了,让我洗马,让我实现了和马儿们第一次真正地亲密接触。
真是黑线上面挂黑线。
不过总比对着那一堆金枝玉孽好。于是我挽着袖子穿着马靴,左手提着马刷,右手拎着马桶……呃,那个,说错了,是木桶,总之就是很没形象地开始刷马。
边刷边唱。
“我是一个刷马匠,刷马本领强,我要把这些小马儿,刷得很漂亮,刷了牙齿又刷毛,刷得……”
那个啥,我忘了调了。
正在我停下来冥思苦想时,马栏那边却传了一阵嘈杂声。
还听到老外叫我……又是言语不通了吧,这时候倒想起我来了。
于是我扔了刷子木桶,边跑边捋袖子。
好歹我一个二品侍君,就算现在穿得像个刷马桶的小太监,那我也得顾点形象。
跑到一看就傻了眼,唉哟我的小祖宗,日朗那小家伙竟然翻到马背上去了,连哥哥我都不能沾的新马,这五岁的小娃就这么溜过去想骑在胯下了,这不是胡闹么?
更了不得的是,小家伙的侍卫竟然拦着老马不让他管,竟然就那么由着小孩子胡闹!!!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
我的个天呐,千万别出人命啊∼
二儿子受伤了
老外一见我就扯我领子,吼我赶快命令侍卫们把孩子拉回来。
我还没说话呢,侍卫头子倒先和我鼻孔朝天了。
“大殿下命令谁也不得侵扰。”
真是奉了鸡毛当令箭,杨日朗一个五岁小屁孩懂什么。
这人我不认识,我只知道他官位三品,没我大,我又是后宫,就算没品也是他的主子。
“他不懂你也不懂么,大殿下出了事你们哪个担得起?”
那侍卫还真酷,上前一脚就踢在了我的膝弯上,害我咚地单膝跪地了。“臭养马,想教训爷?也不看看爷是谁?”
原来不认识我,那我也不废话了。
我站起来抡手推人,拉着老马直接就往里冲。
老马突然站住了,他手指着前方,张大了嘴,惊天动地的‘'啊’了一声。
我下意识地朝前一看,我也傻了,小家伙的马惊了。
那马前腿腾空,只用后腿站了个笔直。
日朗使劲扯着缰绳,已经滑脱了马鞍,挂在了马身上。
马用后腿支撑着乱踏,震得栏外的马群也搔乱了起来。
糟了,要是孩子就这么掉下来,就算不摔坏了,那也难保不会被马踏了。
我的天,小日朗竟然荡到了马前蹄边上,那马蹄子正凌空乱捣,要是捣在孩子身上……
不管了,拼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出去的,也许一看到这样子,我就冲了出去,也许是让孩子受了会儿罪才冲,总之当我回过神时,孩子已经在我怀里了。
日朗缰绳拉得死,怎么都不肯放手,我怕硬扯弄伤了孩子,只好也扯住了缰绳带着孩子使力千金坠。
缰绳叭地断了,我护着孩子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听到我的腰喀的一声脆响。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怒骂杨天泽,要不是他昨天穷折腾我,我的腰肯定不会这么弱。
孩子也吓坏了,双手一松缰绳,竟然又撕又踹地踢我。
我顾不上他,只看着凌空落下的一对马蹄子齐齐地朝着我们踏了下来。
死了,腰不能动。
他娘的,那么多侍卫,究竟有没有人能来救个场。
看来没有,只好自救。
我一手捕着一只马蹄子,用力向身旁抡开。然后把双掌都拍在了跌下来的马身上。
失望,竟然没有向我期望的那样凌空飞走变成小星星。
马身子被我推在了一边,砸在我的身边轰的一声泥土飞扬。
上百斤的马肉砸出个浅坑,跟着就斜身栽了下来。
马肉堆沙包……我在心里哀嚎了一声,要是把我的胸骨压折了,我就不用活了。
把孩子推滚出去,我又拼力拍出一掌,打在了马身上。
力量不够,只好强行转身用膝盖撞了上去。
真是命大,马没动,我却贴着草皮滑了出去,总算没被压到。
但下一刻我就傻了,腰以下全部没感觉了,这人救得绝对挫大了。
我这才发现孩子没了声音。
赶紧扯过孩子抬起他的脸,日朗怔怔地看着我,目无焦点,一脸呆滞。
我吓得赶紧拍打孩子的脸。
可恶,竟然怎么拍都没什么反应,小子,你倒是振作一点好不好?
一群人已经围到了我的身边。
那个混帐三品侍卫跟着就要拎我起来。
我伤的可是脊柱,不能乱动。
“别动我,去传太医。”
什么,竟然还要拎我,火了,我叭地又甩了那侍卫一嘴巴。
“你他妈别动我。”你真就那么想废我了不成。
一群人怔了怔,跟着全火了,那侍卫一脚踢在了我的脸上。
“臭训马的,敢在老子头上嚣张。老子今天就动你了怎么样?”
我的天,又来扯我,我不会就这么废了吧。
“住手!”
一声厉喝劈头响起。
我第一次觉得这声音有如天籁。
身边的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杨天泽比他们更快,把我身边的人全都踢翻了。
他看着我一皱眉,跟着就冒出一句混话,“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我是你钦赐的马官,你个猪脑子。
“你先传太医。”我边说边把孩子递了出去。
我真没想到杨天泽一抓住孩子立刻就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孩子的脸倏地就肿了起来,通红一片,竟然肿得连掌印都分不大清楚。
他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你干什么?”我又把孩子扯了回来,护在了怀里。
杨天泽居然也跟我火了起来,“朕干什么,朕就是让他……”
“你闭嘴。”我更气势地吼了回去。
孩子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情发火,他还是不是孩子的爹?
杨天泽没了声,那个混帐侍卫竟然开起口。
“大胆刁奴……”
“滚,我他妈是你主子。”
逞威风逞到大爷头上,真是活腻了,不算清这笔帐,我就不姓梁。
正想开口再骂,我怀里的小家伙却嘤地一声动了。
我扳起孩子的脸,看见孩子渐渐回了神,眼泪倏地冒了出来,跟着就抱住我的脖子大哭了起来。
“侍君,侍君……”
我的天呐,真是哭得我心肝都颤了,心肝肺全被这孩子的哭声给掏空了。
“哭什么哭,犯了错哭有什么用。”
我XX你个杨天泽,这么可爱的孩子你怎么总看他不顺眼?
“你凶什么凶,他才五岁,他懂什么?”
“朕五岁时……”
“你是天才,你儿子不见得就是。”
杨天泽你这是逼我发火是吧,那我就火给你看。
“你还好意思说他?你看看你给他找的什么侍卫,连我都敢打,我要救人,他们竟然还拦着我不让救,要我看就是他们故意让日朗做这么危险的事,他们这是赤裸裸地谋杀,”
真是气死我了,一个两个的个个混蛋,今天不扒你们层皮下来我绝对消不了火,
“对我也是,我伤的是脊椎,都说了不能动了,竟然还一而再的拉我,摆明就想废了我!”
杨天泽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你爱信不信。”
“好,”杨天泽咬牙切齿地挤出了字眼,“来人,把他们全拖出去砍了。”
我跟着就懵了,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哎,你怎么说杀就杀啊。”
“谋害皇子,侍君,罪诛九族,朕只杀他们一人,已经很宽洪了。”
完了,他真火了,比我还火。
挣扎一下“你不怕我说谎?”
“你说的话朕都信。”
混帐王八蛋,他这是抓了机会捧我的威风。
他竟然用人命捧我,他也太狠了吧。
“如果我说,我不想他们就这么死呢。”我底气不足,说话也放小的声音。那个,他们是有错,可是没错到死的程度,我不想就这么莫名地背上血债。
他皱了下眉,“你想朕放过他们?”
我飞快地点头。
“好,小曜寒,朕听你的。”
他站起来一挥手,“梁侍君宽洪,朕便依他所言,尔等割除官职,即时出宫。”
我崩了,我说杀他就杀,我说放他就放,我这不妲妃么。他也太牛了吧,居然用这法子立我,这不是往死了逼我么?
算了,先不和他算这个,“那个,太医……”
大哥,你别摆

OSE了,还是分点儿心来看看我吧。我要是就这么废了,你刚才就白折腾了。
“太医就来了。”他又转身把日朗扯下来,扔在了一边。
他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孩子一眼。
日朗立刻噤了声,眼泪刷刷地向下流,就是没哭声。
皇上半跪在我的旁边,蹙起了眉毛,“你怎么样?”
“不知道,腰以下已经全没感觉了。”
我伸手去摸孩子的小脸,不是我不担心自己,我是没法担心自己,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所以只好先管孩子。
杨天泽一把截住了我的手,紧紧握在了手里,颤得厉害,“你说什么?”
“我说我腰以下全没感觉了。”
“怎么可能?”
我立刻凶神恶煞地顶了回去,“怎么就不可能?”
他的表情倏地变了,看来他是真慌了,连话都说不清了,“那朕,朕该怎么办?”
“当然是宣太医了。”笨,这才多一会儿啊,刚才还又杀又罚的十足英明,现在又成猪了。
“已经宣了,就来,你坚持一下。”他说着又握了握我的手。
我这才发现两个人手里全是冷汗。
竟然还在抖,也不知是他抖还是我抖。
他问,“然后呢?”
然后?
然后当然是等太医来救我了,难道还指望你不成?
真是蠢到家了!
现在你比猪还蠢!
***
补一点资料,关于皇城和京城的设定:
(一)皇宫的设定分了两部分,其中与皇上相关的宫殿名,参抄了清宫。而后宫的殿名,是我为了凑合情节瞎掰的,比如曜寒住的叫承恩殿,子贤住了的叫集贤殿,思礼宫(冷宫)也是这样。
(二)京城的设定参照唐长安掰的,所以皇城外廓被我掰成了四圣兽门,故宫的午门也因此变成了朱雀门,正好午门就是照朱雀式设计的五凤楼。
梁曜寒说他在朱雀大街上很抢眼就是这么来的,他没说谎,他在这一世是个很清秀干净的小白脸。
自我催眠:我是亲妈
我向孩子努了努嘴,“抱抱孩子吧,都吓坏了。”
杨天泽的脸噌地又变了,伸指就点上了孩子的额头,“你这么大怎么还不懂事,你看看你闯得祸,把侍君害成这样……”
“哎,你这是训孩子还是训我呢,”我截住了他,我明白他的心思,他这是防我找日朗算帐,故意先骂了孩子来堵我,以前我当笔贴式时就常见他用,现在见他顺嘴就来,心里莫名烦燥,“行了行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就别来这套了。我没怪他。”
“曜寒……”
我抖……我第一次听他叫我叫得这么温柔。这是看棒子不好使改给我下糖了吧,我都这样了,他就不能老实点别和我玩这些心眼?
我就说杨天泽他特明白我,至少他没再往下说话了,只是握着我的手静静地跪在了我身边。
气氛有点怪异,我没话找话,“你怎么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日朗,没有说话。
这是得报儿子在这儿才赶来的?那你就说啊,有你这么关心孩子的么?
“你抱抱他,拍拍他的背,吓坏了。”
他又看了一眼日朗,还是没说话。
我再XX你个杨天泽,你跟这孩子有深仇大恨还是怎么着?
你不抱我抱。
太医们终于出场了,我一看那人数又怔住,乱糟糟地一堆,不会当值的都来了吧?
“先给大殿下看看。”别吓出什么毛病来,那这人我就白救了。
几个太医把孩子围了过去,剩下的人则齐心合力,小心翼翼地帮我翻了个身,由医正给我摸骨诊断。
医正大人摸了半天,结论是骨裂,以后能不能瘫痪他说不好,总之让我好吃好喝地先养着,批了我一百天的医假条。
太医说我要静养,杨天泽下了令,我这里刷地清静了。
还好围着我转的都是大夫,算是半个同行,大家多少也能聊上几句。杨天泽给我派了个贴身侍卫叫于言,说是以后不能再放我一个出门了。
我没反对。
杨天泽也天天往我这跑,我也没反对,不过说不上什么话就是了。
而且他从来都是那么一套。
他一进来就坐在我床边,握住我的手深情地来上一句,“今天怎么样?”
通常我也特深情地回上句,“比昨日好些,多谢皇上关心。”
没办法,观众多啊,宫女太监不用说了,太医院一帮子人都看着呢,他不愿意浪费机会,我也不愿意被人指责我恃宠生骄,对着皇上都敢耍大牌。
我想我大概是受不了这么恶心的戏码,所以没一个月我就可以下地放风了,不过要等皇上来了,由他盯着才行。
于是我觉得更加恶心了,因为他的新剧本更煽情更肉麻了。
他一进来,通常先煞有介事地摸摸我的腰,“好像比昨天柔韧了些,你觉得呢?”
我将目光扫过身边的各色人等,看着他们的红脸红脖子麻木地点头,“多谢皇上关心。”
他摸摸我的头,接着就会像扶孕妇似的扶着我慢慢散步,边散边问东问西,后面再跟着一排太医和一排太监随时等着伺候。
有了他这么殷勤地帮忙,又没半个月我终于好的七七八八了,好到太医一脸谄媚地对我说,就算我侍寝也没有问题……我倒。
太医话音刚落,皇上来了……我倒在床上爬不起来了。
不过皇上是带着儿子来的,小日朗跟在皇上后面,光着小膀子,还背着根荆条。
这个,不会是传说中的负荆请罪吧。
杨天泽这一次没有深情,搞得我一腔热血的台词闷在心里多少一点难受,算了,以后再用来恶心他。
杨天泽把我扶到椅子上坐好,小日朗跟着就咚地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孩子用白白嫩嫩的小手捧着荆条,奶声奶气地说道,“日朗请侍君责罚。”
我转头看了看皇上,皇上表情严肃,一双瞳子黑得连点光都没有。
那啥,不会真想让我打孩子一顿吧?
应该不会。杨天泽可能真的不喜欢日朗,但他总归是孩子的爹,要是真伤了,他肯定还是舍不得。
我闲着无聊时也算过时间,从他的尚书房到出事的马场可不是一段小距离,二号翻译小翰林是个不会武功的弱书生,跑不了多快,杨天泽肯定是拼了全力奔来才赶上救我的,再看他宣太医那架式,只要在京的全给叫上了,谁要说他不心疼儿子那我就跟谁急。
可若真是舍不得,那又带孩子这么过来做什么?我不是早说过我不怨孩子么,我那天的表现,明明比他还像个当爹的。
这父子俩……
想想也是,杨天泽今年也才二十四,要在我上辈子那时代,可能连老婆都没过门呢,更别说当爹了。十八九岁就有了孩子的小爸爸,能指望他什么呀?真是什么都不能指望。
好吧,那我就看看他们演的究竟是哪一出。
我一板脸,“知道哪错了么?”
他答,“父皇已经教训日朗了,日朗不该自不量力,任性妄为,害侍君受伤。”
我点点头,伸手取过了荆条,刷地扬了起来。
小日朗立刻忍不住向后缩,杨天泽跟着就重重咳嗽了一声。
小日朗不动了,我也放下了手。
“太医,快来给皇上看看,皇上咳嗽来着,可别治晚了落下什么毛病。”
杨天泽怔了怔,慢慢说道,“朕无事,你做你的。”
滚,瞧你拧眉毛那小样就知道你根本舍不得打,让我替你当坏人教训儿子?门都没有。
我就是想耍耍你,看你到底怎么心疼这孩子。
打肯定是舍不得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吓唬孩子的爹,不过既然这家伙对这孩子也不似传闻中的那么冷淡,那我总能寻出乐子来。
我把荆条扔在了地上,拉起了日朗,“你还小,侍君不舍得打你,不过错了就是要罚的,干脆你就留这里陪侍君解闷吧,好不好呀,皇上?”
皇上果然一怔,“朗儿还有功课,要闷朕陪你就是了。”
滚,看着你就烦,“那我教他好了,臣是皇上亲点的探花,才学上总还合格的。”
我正想再说话,杨天泽突然应了一声好。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话也说很得平静,“叫他跟在你身边学学也好,你便好好教他吧。”
啊?不会吧,就这么把孩子交给我了啊?他这爹当得,果然不负责。
不过儿子却是好儿子,日朗一听这话,立刻伏身领旨,谢他爹龙恩。
我伸手拉起了孩子。
杨天泽他肯定是又转上什么主意了,只是我没他聪明,一时之间看不出来罢了。
看不出来就先留着慢慢看,反正活在他身边就一个字,累。
杨天泽禀退了日朗,又把我扶了起来。
“要不要回床上歇着?”
我摇了摇头,“总躺着都快憋出毛病了。”
皇上点点头,又挽住了我的腰,“好,朕陪你出去走走。”
我想推辞,他却不由分说地揽着我向外走。
“朕带你去个好地方,你肯定喜欢。”
***
梁曜寒的伤,我当时参考的病例不知哪去了,昨天查到份一个月就恢复的病例,可是懒得改了,就这样吧。
大儿子,本作挺你
皇上说的地方我知道,叫春休园,是专门修给太后养老的地方,只是我从来没有进去过。
园子修得宽敞,园中心一湾小湖建在了几股活泉之上,不停地从水底泛出大小不一的水泡。
七彩的湖鱼穿行在水草中,欢快地追逐着这些水泡,妙趣横生。
湖边是大片的花木,一棵梨树,几株海棠,两种花都正值花期,雪白的梨花交映着海棠的火红,喧闹着繁荣的春意。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那首诗嘭地就跳入了脑中。
我扭头看向杨天泽。
“怎么了?”杨天泽环住了我的腰,“腰疼?”
“不是。为什么带我来这个地方?”
“朕觉得你会喜欢。喜欢么?”
“我不知道。”
话是我脱口而出的,按理说我该说喜欢,就算是不喜欢,我也该说喜欢的。
他听了没什么反应,还是那副模样,揽着我继续向前走。
转近了梨树,我才看见临湖摆了一张竹榻。
杨天泽带着我一起坐在竹榻上。
他伸手轻轻按住了我的腰,慢慢打转。
“曜寒,朕有什么不好么?”
这混帐!这才多一会儿啊,他又来给我下套!
“说实话,朕要听实话。”
滚!我又不是傻子,哪可能真说实话?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如果你先跟了朕……”
“臣会爱上皇上。”
他的手停了。
他收回双手坐端正,把目光投在了湖面。
微风吹过,吹下了纷纷挠挠的花。
红色的海棠和白色的梨花肆意地飘落在我们的身上。
红白交映的繁花下,他的侧脸带着妖艳却落寞的美。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我抬起头。
我仰望着花枝上方斑驳的天空,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不说话,只好我说,“皇上……”
“……去洗温泉吧,”他截住了我的话,“朕叫人泡了药泉,对你有好处。”
***
一进乾清宫我就嗅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都是舒於活血的,”依旧没有宫人,皇上亲手褪我衣裳,“这方子正是你写的那个。”
我笑笑没有吱声,那是四年前我为雷越写的方子,我用它换了江叶一个入幕宾的职位,入仕前一直赖在了他那儿。
说起来,我和江叶就是在一处温泉认识的,现在仔细想一想,那泉周围的景色倒和这里有些相似。只是那温泉的岸边长了几株野樱,鲜红的花瓣正落了满泉。
皇上搂着我慢慢走下水池,然后抱我侧坐了他的腿上。“想什么呢?”
他松开了我的头发,看样子是要替我洗头发。
我对他的殷勤一向来者不拒,现在自然也没拒绝的道理。
拨了拨水,我答道,“花瓣,樱花瓣。”
他停下手转过我的身子,轻柔地笑了起来,“朕还以为你忘了呢,看来是还记得。那你看看,这景色是朕照着当时的样子置的,你觉得有几分相像?”
他说得很随意,我听得却很诧异。
装傻,“皇上说的是哪里,臣不明白。”
他的笑意更浓。
他掐了掐我的脸,捏细了自己的嗓音,“我,山妖,你,人妖。”
我黑线。
这是当时我调侃江叶的话,现在从他嘴里说出来,我真黑线。
那年我十四,仗着自己皮囊嫩装纯真,泡在泉水里玩鲫鱼跃龙门。结果我跃得低了,失手横砸进水里呛了好几口水。当时江叶带着个书童路过,我从水里爬上来时被他们撞了个正着。江叶不但笑得很欠扁,还一开口就说了句,“山妖?”
我那时不知道江无耻是大人物,只觉得这人长得女里女气的,标准平胸受一枚,怎么看怎么好欺负。于是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捏细了嗓门,“我,山妖,你,人妖。”然后我们打了一架,再然后我们演了出恶俗的不打不相识,从此混在了一起。
看来他是告诉皇上了。
个死江叶,这种丢人的事他也好意思说,他和皇上还真是‘无话不说’啊。
我抽了抽嘴角,“皇上,你也知道,江叶这人就爱夸张的。”
“不,那是朕亲眼所见。”
什么?
我噌地站起来转身看他。
他也站起来顺势吻了我。
火热的吻在唇齿间流连。
连说的话也变得火热缠绵。
“梁曜寒,你的美,让朕心动。”
“你偏着头,站在齐腰深的水中揉洗黑亮的发,纤弱的背影在袅袅水雾中若隐若现。你衬在鲜红的落英中,有如山野中最清新的风。”
“朕喜欢你。从那时起,朕就一直喜欢你。”
***
突然被意想不到的人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用意想不到的方式告白,我实在是剌激过度了。
我搞明白了江叶带着的那个书童就是皇上微服易容的,我也搞明白了他暗恋我,而且一恋就是整整五年,我还搞明白了去年年初他就有要我入宫的想法,只是当时我胡诌我要娶女人没迈进他的套儿,否则我早就成了他的胯下之臣了。
可我怎么都回不过这味儿来。
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问题。
啥我的美让他心动,还啥啥啥我是山野中最清新的风?我想想就抽搐。
相遇的事儿我辨不出真伪来。那书童我的确再也没见过,可那也代表着死无对证了是不是?江叶是个人证,可那小子肯定偏袒皇上,问了也不能当真。
再说哪有他这么喜欢人的啊?
他搞得我内宫忧外廷患。
他还搞得我成了魔教的十字追杀榜二号。
就是现在他都没停了算计我。
他要南巡,一道恩旨把老姚小董都带走了单单留下了我,内府没了人,我成了大头子。
他一句“爱妃,贤儿都好好歇个假,专心陪朕玩玩。”就把两美人的担子全扔在了我身上,他这是逼着我不得不管。
得,照旧随便他折腾,照旧敌动我不动,总之不理他。
但他的儿子我还是要理的。
杨天泽对日朗的事不闻不问,我也没再花心思深究。
我本来就只是想耍耍皇上,现在八卦到了这孩子的身世,我就更心疼这孩子了。
原来日朗的母妃是杨天泽的第一个女人,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和姚子贤赌气,随便拉上床的宫女。
更无语的是,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全宫的人都认为那不是皇上糟蹋了人家,而是那女人糟蹋了他。
总之这孩子来得尴尬,没有背景,早早死了娘,又摊上个混帐的爹,小日子过得真是比我还凄惨。我和日朗同病相怜,没几天就成了莫逆忘年交。
春休阁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连带着日朗也把这里当成了半个家。
这里风景好,又清静,还很宽敞,打架读书都合适。
我出了事后,杨天泽给我了个叫于言的贴身侍卫,这男人不但武功好,而且很会烹茶,我人尽其用,让他陪着小七去廊下一个烹茶,一个煮奶。
我自己靠在竹榻上看着日朗练剑,一手托着食盘,一手很没形象地向嘴里塞核桃枣糕。
还想喝酒,可一想到一会儿还要见皇上我就忍了。
日朗终于耍完一套剑法,靠到了我的身边。
“侍君,奶娘说吃这么多核桃枣糕会牙痛,你不痛么。”
我拉他挨着我躺下,“会呀,可是现在不多吃点,以后可能就吃不到了。”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父皇这次南巡没带你。”
“是啊。”我摸摸他的头,心情沉重。
“那我带给你吃好了。”小家伙就是天真,哪能明白大人们心里的弯弯绕,于是我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又和他聊了一会儿功课,这才慢悠悠地起了身。
皇上召我去尚书房,估计是要密授我如何盗取内务府实权的圣旨。
从春休阁到尚书房,大约要走上十来分钟。可我晃了两盏茶的工夫也还没走到。
我故意的,虽然明知道逃不过,但总还是希望来的慢一点才好。
本作说挺你就挺你
“主子小心。”小七突然惊声叫了起来。
我一心琢磨着怎么应对杨天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于言拉到了一边。
“梁主,对不起,是江南水患的急报。”撞到我的小伍子是我当笔贴式时的旧识,所以他只行了个礼就又跑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触这个霉头,就听到叭的一声拍桌子响,跟着就听到皇上怒气冲冲的声音,“这个楚成,要逼民造反么?”
楚成?我小师弟?我心里一惊,立刻加快了步子。
一进门,只见江叶和皇上没一个有好脸色。
“是什么地方闹了患?”我问,问的是小伍子。
“回主子,是水河,于安。”我点点头,这是皇上本次要巡视的地方,看来这回去不成了。但是我可不认为皇上和江叶是为了这事不爽的。一定是有人做了小鞋给两人穿了。
我伸手去拿讯报,小伍子看向皇上,得了他颔首这才递了过来。
白纸黑字:水河突发汛情,于安府尹楚成,玩忽职守,护堤不利,导致大片良田被淹,灾民没有及时安置,致使匪乱四起,官粮被抢,饿殍遍地云云。
“小寒怎么看?”江叶抬眼,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微微点了点头,楚成和我一起长大,虽然一向不和,但毕竟是我师傅唯一的血脉。这孩子从小就好文恶武,人又正气,所以自他入仕,我曾多次托江叶关照过他。
我说,“我去。”
“你去?”这回皇上也看我了。
“没错,我去看看。”我肯定地回答,“楚成与我同年,我知他为人严谨端正,不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物,里面定是另有隐情。”
江叶点了点头,说:“楚成的考绩一直为上上品,在当地也颇有口碑,只是侍君亲自过问是否……”
“我想这折子也未必全是虚言。”我笑了笑,我也知道这不怎么合规矩,可这在祁朝也不是没有先例,而且我是真的想管,“匪乱四起,官粮被抢,饿殍遍地怕是真的也不一定。”
这于安也是魔教的老巢。魔教和皇上结下的那是血仇,借机闹事也不是不可能。楚成,可能还有宇时,不亲自去看看,我真不安心。顿了顿,我继续说道:
“皇上一向以民为本,因水患取消巡察虽在情理之中,但终究不合仁义之数。派一个侍君代皇上召显皇家恩威,不但可以安抚民心,令其感戴皇恩浩荡,必要时还可以直接插手当地政务而不受制肘。譬如太祖皇帝的爱侍冯侍宫就曾多次出宫赈灾,成就我朝子民世代颂扬的美谈。”既然他能出,我当然也可以出。皇上是聪明人,只要是有好处的事,他十有八九会做。
皇上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发毛可又不敢回避,只好和他对瞪。
“梁曜寒,你确实要去?”过了半晌他才说话,声音听起来奇怪之极。
他看穿我的私心了?
那又怎么样,你不总想逼我干活么?
现在我要干活了你又不信任我,你可真够难侍候的。
我清了清嗓子,“皇上是觉得臣没有这个才干,还是有其它什么顾虑?”
“不,很好,你去吧。”他是又想了一会才说的,明显原本想说的不是这句,但我懒得深究。既然目的达成,我当然谢恩行礼,出门走人。
一回去就张罗着出发,我心里渐渐地开始七上八下。
楚成人虽正气,但如非必要,绝不肯与人结怨。他的处事手段一向灵活讨喜,按说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以此推断,今天的奏折最可能是两种情况:一是楚成与当地贵绅确实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从而顶罪受陷;二是,当地确实发生了超出楚成控制的水灾和匪患,触怒了当地贵绅,因此奏本兴师问罪。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牵涉纠缠到了当地的利益团体。而更糟的是,这些人,基本都与姚董两派有着密切联系。再加上魔教,一个不小心,还没等管上楚成,我自己很可能先丢了小命。
到了这个时候,我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皇上抵制姚董两派的决心。
说到皇上,他今天的态度实在奇怪,当时只希望能插手楚成的事,现在仔细想想,一定要摸清皇上的态度才能出发。
下午果然被招去乾清宫伴驾,我顿时安心大半。
皇上比我聪明得多,这种大事,必然能使出手段让我听教听叫,只要大方针听他指挥,私下里搞些小动作,他应该不会计较,那事就好办很多。
再说我的本意就是回护楚成,要是能看到宇时那最好不过。至于我自己,早晚得被皇上踢出去挨这一刀,要是真的就此栽了,多拉几个混帐垫背就行,还真不必多虑。
反正不管怎样,最后得利的都是皇上,我能讨回多少利息,尽情去讨就对了。
皇上也挺明白我心思的,我一进门,他就直切主题,不但给人给权,还额外送了我两恩典。
他知道我常溜来偷泡他的温泉。他不但没怪罪还一脸笑容,说以后要是不小心被人碰见了就直接搬他的名号。
他还知道我天天去春休阁练剑,知道我在那肆意踩踏花草树木。虽然我没踩坏什么,但那地方的东西都金贵,有不少花木还是历代太后太妃亲手种下的,可他对‘大不敬’三个字提都没提,只是吩咐我若有人管也说经他特许批准了。
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好话好事。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送给我这么大的两个人情,变相地提点我有多放肆。
杨天泽,你又想让我对你掏心掏肺了么?真可惜,我对你一向没心没肺,实在掏不出来。
说完话他带我泡温泉,泡完温泉他抱我上龙床。
现在我有求他,所以他说啥我做啥,听教听叫。
一躺上龙床我更是铆足了精神陪他深情。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他含情脉脉,我无言暗吐。
他伸出手指缠起我的一络头发,蹭着我的脸颊阵阵发痒,“小曜寒,你还没叫过朕的名字。”
我看着他保持沉默。
他的手指从我的脸颊擦到了嘴唇,带着茧的手指在我的唇上轻轻逡巡,慢慢勾画我的唇线。
“叫给朕听听,不叫朕就吻你。”
我看着他继续保持沉默。
“原来小曜寒是想朕吻你。”
嘁,低能,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蹙起眉毛,飞快地摆出个‘臣好慌恐’的造型,“皇上,礼不可废,臣不敢僭越。”
他一怔,噗地笑了出来,“原来你想的是这个,朕准你叫你便叫,叫朕名字,总会亲密些。”
亲密?嘁,我就是不想和你亲密才装傻的。
继续用礼法压他,“皇上……”
“逗你而已,还认上真了,”他笑着打断了我,拧了拧我的脸颊,“好了,朕乏了,睡吧。”
他放开我躺在了我的身边。
他揽过我,把我抱在了怀里。
他又在我的肩膀上用力嘬了一口,嘬得我痛叫出声他才消停。
你阿爷的,你居然敢用内力?!这回好了,这吻痕怕是等我回来也不会消了,他怎么这样?
我跟着在心里叹出了一口气。
以前可以不甩他,因为无求于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是真不爽了,那我只得装孙子。
“天泽。”
他一颤,黑暗中感受得尤其明显。
“你说什么?”
“天泽,皇上的名……”
湿热的唇压了上来,他撬开我的牙关,吻得竟然有点失控。
不过是叫叫名字,他这么激动干嘛?
吻很漫长。
吻离开了双唇。
吻在胸口辗转流连。
敏感的地方被他一一关照,我皱起眉毛,禁不住在他的身下轻颤。
我有点儿害怕。
第一次,我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杨天泽的可怕——他不仅知道我哪里敏感,他还知道他用什么办法最能调动起我。
可我们只做过五六次——对他来说,算不上愉快的五六次。
现在他是如此了解我的身体,不止是了解,他甚至还轻易就掌控了我。
但我却不了解他。
我从没想过去了解他。
我也一点儿都不想了解他。
我想杨天泽也不会让我了解他,所以我也不必了解他了。
呻吟逸出了喉咙。
呻吟混合了浓厚的情欲,鼓动着伏在我身上的人。
一场情事似乎失去了尽头。
我的神志渐渐模糊,就连平日里觉得剌眼的明黄锦帐,也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身体似乎失去了重量。
身体在轻飘飘地随着杨天泽摇荡。
太累了,所以我闭上了眼。
我却关不上耳朵。
我听到了他低哑的声音。
若有若无,若隐若现:
“梁曜寒……你是朕的,就算你……那也是朕的……”
宇时出场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午,我便带着于言一人一骑日夜兼程赶往于安。为了能操掌主动权,我必须先一步去摸清情况。
车队被我扔在了后面,要稍晚些时候才能按着正式的礼制出发,我心急,所以在皇上的默许下先跑了出来。
第一站是湛州。湛州是于安的属州,也是这一次受灾最重的地方。
说实话,我从没见过如此悲惨的情景。
荒郊野地里,洪水刚刚退去不久,地上还带着浓重的潮气,泥泞不堪。
高地上挤满了灾民,人人污衣浊面,无遮无盖,只在身下垫一块潮湿破烂的草席,挤挤挨挨地靠成一团。
有些人甚至直接睡在了泥里。
不少人受了伤,腐臭的味道混着粪尿的味道薰得人阵阵发昏,连我这样大夫出身的人都难以忍受。
呻吟声,哭泣声连成一片,人人都无精打采,连走动的人都没有多少,只有几个地保在勉强维持秩序。
有粥棚。
奔前一看,棚空无人,灶冷锅冰。
我和于言出来的匆忙,身上别无他物,咬了咬牙,只好继续往前走。
进了湛州城又是另一番光景,街上人也不多,但却不像遭过灾的样子。
去看了米价,米价涨幅不大,只是限量供应。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买些米先送出城时,蓦地斜里冲出一个人,撞得我差点扑在了地上。
“唉哟,杀人啦!”
撞我的人坐在地上扯住我的衣摆嚎啕大哭。
我站住看他。
于言想拉开他,但被我拦在了一边。
路人迅速地围了上来。
那家伙在地上打了个滚,跟着哭得越发呱噪碜人了。
我蹲了下来,“哎,你想要多少银子?”
那人不理我,继续哭,哭得四周的人对我指指点点。
不怕,我脸皮厚,所以我把手扣在他的手腕上,放低了声音,“再给你次机会,不然我废了你。”
他武功不怎么样,我吓他实在是绰绰有余。
那人倏地不哭了。
“好孩子,”我拍了拍他的脸,“把你兄弟叫上,过来陪爷吃个饭,爷今儿请客。”
***
连土匪都要改行当诈骗犯了,这世态还真炎凉。
出头劫路的叫贺四,是土匪头子,跟他一起当托的是匪窝子的狗头军师,贾三。
说句恶心的话,他们把人生第一诈献给了我,结果栽了。
两个人狼吞虎咽之后开始打包,完全忽略了我和于言尚未动筷的事实。
我敲了敲桌子,“说话说话,吃了爷的饭,还想给爷装哑巴?”
贺老四嘿嘿一笑,“俺们不是都说了么,于安闹患,路上没肥羊了,俺们就进城来了。”
我哼了一声,“那在城里都听到什么了?”
“公子想在这边捞油水?”
这贾三,果然狗头,竟然来套我的话,“嗯,我听说城里缺米,想贩点过来糊口。”
贺四一听立刻噗地笑了出来,“糊口?俺看你还是和块稀泥准备糊脖子吧。”
贾三立刻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有猫腻,于是我装傻,“少唬我,爷又不是唬大的,贩个米罢了,顶多赔了身家,哪能丢脑袋?”
贺四照旧嘿嘿一乐,可是他不说话了。
这怎么行?
我递上银子,虚心求教。
贺四和贾三交了个眼神,把银子一推,站了起来。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大家江湖儿女,讲的就是个意气,除了意气,其它的全他妈是放屁,公子就当听个屁。”
我想再说话,一个少年却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三哥,四哥,快,要,要决堤了。”
贺四贾三噌地站起来,跟着就向城外跑去。
我和于言当机立断,跟在了他们的后边。
越过一片荒郊,再穿过一个几乎无人的村落,远远地便听到了号子声。
堤上人影晃动,担土搬石,急匆匆地聚向同一地方。
那里还有一个五品官。
官服破烂,勉强挂在了身上。
楚成!
他不是被软禁了么?
我奔上去认他,他看了我一眼却把我推到了一边。
“楚成……”
“别给我添乱。”
楚成这回连看我一眼都欠奉,直接把眼睛盯在了堤上。
我四下望望,觉得还是直接帮忙担土运石的好。
我要下堤,楚成却倏地一把拉住了我。
“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就这么来了?”
那我怎么来?
他把我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这里有近半数的人都是魔教的人。”
魔教?我立刻四处张望,希望能寻到宇时的身影。
“看什么看,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是不是?”
“不是。”
“不是就快走,你上了他们的追杀令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不就第二么,“咱们不说这个……”
“楚大人,河堤决了。”
楚成立刻撇下我冲了回去。他只看了一眼便把衣服一扯,直接跳进了河里。
男人们都跟着他跳了下去。
于言伸手拉我,我反拉住他一起跳了下去。
“梁曜寒,你他妈给我滚上去,”楚成扯住我的衣领,“你要是完了,这些人都得跟着你死。”
“滚,”我扯开他的手,“这堤要是完了,谁他妈也别活。”
“那你去运土,总之你不能下水!”
我略一沉吟还是爬了上去,我不想给他添乱。
河水推着浪涌向堤面,水流撞得人东倒西歪跟本站不稳脚跟。
堤上的人也累得跌跌撞撞时不时有人摔倒。
天下起雨,豆大的雨水砸在脸上,身上,砸得人根本张不开眼。
沙包土石不断地沉进水底。
楚成几次沉下水里查看,报上来的情况时好时坏。
天暗了下来。
天空卷起浓云,唰地亮出道闪电。
宇时!!
我身边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由于言变成了宇时!
宇时笑了笑,接过了我手上的沙包提气跃向河堤,留下我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
话说,俺就是喜欢互诱,俺还喜欢互攻,俺们家小寒必将走上反攻之路,俺要安排他攻皇上.俺喜欢~女~王~受~
冷
大堤终于补上了。
天也亮了。
雨还在下。
还起了风。
风卷着雨丝和寒意吹得人瑟瑟发抖,冷得要命。
我猫在唯一的帐篷下熬姜汤。
腰伤犯了,疼得厉害,现在的我被归入老弱病残的行列,只能做做后勤。
壮丁被分成四批轮流休息。
我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和衣而眠的人。鼾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不明不白的梦语。
楚成带着几个乡医在人堆里穿梭分发姜汤和草药。
宇时则带着一批人巡查大堤。
我和宇时还没说过话。
我也不知道我能和他说什么。
和他解释我入宫的事?说我是为了救他才卖身给皇上?
我抖,我还小媳妇一哭二闹三上吊咧!
楚成走了过来。
我递上一碗姜汤。
楚成看了看我,坐了我的身边。
“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我笑了,“本来也不小。倒是你,怎么招惹的他们那么编排你。”
“你下来是为了我?”
“嗯,”我点了点头,“难得有人欺负你,我来凑个热闹。”
楚成哼出一声,耸了耸肩膀。
“别装,”我撞了撞他的肩膀,“快点儿说,不然我怎么办事?”
臭小子,躲开我也就算了,居然还不忘装模做样地抚了抚肩膀,摆了个生怕沾上我的造型。
嘁!不就罩着个官马甲么?装什么装?大哥我还涂毒过皇上的龙袍呢。
楚成又掸了掸早就成了泥布的袖子,这才慢悠悠地说道,“魔教的人抢了那几个大户的粮仓,而我纵容了他们。”
果然是扯上了魔教,只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原因呢?”
“说来话长。”
“那你短说。”
楚成立刻瞪了我一眼。
瞪我也没用,瞪我也你得乖乖听话,老老实实地短说。
“省里污掉了今年河工的银子,决堤之后,他们虚报灾情,导致朝廷配下来的救济粮根本就不够用。我游说过几次,结果他们不但不听,还要拉我同流合污。我知道魔教要抢粮赈灾,于是提前借调了他们的家丁护堤,事发之后也只以山匪为名草草结了案。”
我听傻了。
这孩子真是太胡闹了,这不是自己下套给自己跳么?现在好了,这污水顺理成章全泼在他身上了。“那你现在怎么又出来了?就为了护堤?”
楚成点了点头。
我皱起了眉,“你怎么落这么明显的话柄在人家手里?”
“一时心急,没想那么多。”
我又无语了。
楚成也没话说了。
楚成心气高,说出这样丢面子的话来,总得给他点儿时间慢慢消化,免得难堪。
雨似乎小了些。
我一边拔弄着火堆,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盘算。
楚成的事,皇上是动了真怒,不给他个充分的理由,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他肯,我这么大张其鼓地出行也不可能把事草草地了帐,那样太折他的面子。
还有贪污。光贪污一项就是件大事,再加上污的是河工,这事要真的掀起来,怕是朝廷那边也得动一动。
越想我心里越虚。一是我担心自己没这个翻的本事,万一翻坏了,肯定不是赔上一两条人命就能解决的。二是不管翻成翻不成,我都得和姚董两家结下怨来,一旦我没了回旋的余地只能靠皇上活着,那我也就被逼上了独木桥,真的离死不远了。
姜汤开了锅,于言过来把汤桶拎走了,又换上了桶新水。
楚成看着于言走远了,这才开口说话,“你怎么入了宫?”
“你没读诏书么?”册封二品侍君的诏书也算是重要的红头文件,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整一忠君爱国的楷模,除了我爱慕皇上甘愿献身那条以外,其他内容我都很认同。
楚成嗤笑出声,戳了戳我的脸,“两年跳四品,还当上了主子,爬上了龙床,就凭你这张只能骗骗女人的小白脸?我又不是傻子。”
我立刻感动了。
兄弟,这就叫兄弟,兄弟就是知心啊!
但兄弟的下一句话就很不中听了,“我说你是给皇上下药了吧,你是不是看上了皇上的美色?”
“边儿去,”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我是那样的人么?”
分明是皇上脑抽,看上了我的‘美色’。
“我看挺像。”楚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冒出句更要我命的混话,“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传话我爹废了你。”
个小屁孩子,果然找抽!
于是我一转身把楚成按在了地上,刷地扬起了手,“喂,我哪里像?”这孩子不学武功,就是好欺负,“我告诉你,你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打你屁股。”
“梁曜……”
“你小声点,”我堵住他的嘴,“我脑袋值钱,你可别说漏了。”
楚成呜呜噜噜地挣扎,可我没听明白,只好全当他夸我。
楚成本来就耗了不体力,和我闹上一闹,很快就安静了。他气哼哼地坐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颇没底气地来了一句“你,欺辱朝廷命官。”
“这算什么,他还敢欺负那男人呢。”
我和楚成都怔住了。
楚成倏地转过身护在了我的身前,“他……”
“我们是故交。”宇时截住了楚成的话。
宇时还很不客气地把楚成拎在了一边。
宇时贴在我身边坐下了。
我看着他,从发现他站在我和楚成身边起,我就只知道看着他了。
“再添点火吧,”宇时挨近了我,“真是冷死了。”
我回过神来,笑了笑,递上一碗姜汤。
“喝了也没用。”宇时接过汤碗放在一边,跟着就伸手搂住了我,“还是这样暖和。”
宇时湿漉漉的衣裳带着浓重的寒意贴在了我的身上,激得我立刻打出一个冷颤。可是这样亲密的举动却比什么都温暖。
“宇时……”
“嗯,是我。”
宇时把我又往怀里扯了扯,然后转向了楚成,“我看光这么堵也没用,还是得放水。”
我知道他们要谈正事,没再说话,反手抱住了宇时。
楚成看着我俩的造型,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怎么行?于是我好心地踢了他一脚,“成子,宇时和你商量放水的事呢。”
楚成又抚抚他的泥裤腿,怨恨地瞪了我一眼,这才说话,“教主想放哪里?”
教主?是说宇时?
我惊讶地望向宇时,宇时却没看我,“张得才的猎场,我这就派人去准备。”
楚成跟着就苦笑了出来,“尚大教主,你这哪是和我商量啊?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宇时居然点了头,“你就直说我们魔教闹事好了。”
楚成苦起了脸,“那请问教主,这闹事的贵教教众,本官是捕还是不捕?”
宇时挑了挑眉,“你说呢?”
楚成无语了。
我笑了。
我算看出来,楚成不是魔教的人,可楚成斗不过宇时,所以被宇时欺负得抬不起头。
我说,“放吧,我这不是来了么?我作主,放,有什么事,我来顶。”
楚成看着我,眼睛倏地亮了。
宇时也看着我,拧起了眉毛,“你不许管。”
“那怎么行?”我笑得更开心,“宇时,咱们一起来给皇上添乱!”
雨停了。
雨停风驻的天空显出明亮清澈的青色,浮着棉絮一样的薄云。
楚成被宇时踢去巡堤,我和宇时头挨着头靠在了一起。
宇时把衣裳脱下来烘烤,刚好拉开一道屏障挡住了我们俩。
宇时摸了摸我的腰,“还疼么?”
我撒谎,“不疼。”
宇时握住我的手,慢慢地搓。
真不想说话,可是有些话不得不说。
“剌杀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真不能让你伤了敬德。”
“嗯,我知道。”
“我入宫,不是因为喜欢皇上。”
“嗯,这我也知道。”
“那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宇时停住了手。
宇时把我又向怀里抱了抱。
宇时紧紧搂住我。
宇时的声音很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送你回去会让那男人动上你的脑筋,我要是知道,我宁愿你死,然后我陪你。”
***
嗯,那个,由于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我会在这文的第一卷处完结,后续的二到四卷我要开新文,名叫《花间一壶酒》(最近迷上了李白),这两文就算是前、后传了。现在正在改《花间》的首章,这几天就会传上来审发,喜欢继续看的,我会在末章挂个链接,到时直接转过去就好了。表拍俺,虽然俺只想了一晚上,但俺是认真的。
麻烦诸位了,真的很抱歉……
另,我今天算了下章节,如果加速的话,这文,嗯,是《花间》会赶在过年时大虐,我最近已经够倒霉的了,所以还是让俺一日一章,讨个好彩头,过个安稳年吧~啊~
半过渡的一章
季婉给过我一个评价,恶俗。我是很赞同的。
所以我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树桩之上,膝上搭着剑,手里拎着酒,很悠然地看着宇时和楚成指挥魔教教众和乡勇役兵们掘堤放水。
楚成靠上魔教也算是被逼无奈。
来之前皇上就和我讲过,于安有个土皇帝叫张得才,这人和姚董两家都有很深的渊源,为人圆滑狡诈,办事很会钻空子走偏锋,皇上动了几次脑筋也没抓着什么把柄,还让姚董两家反咬了一口,硬折掉了一名要员——两江巡察丁光兆。皇上还特意嘱咐我不要随便招惹他。
本来我也不想招惹他的。可不折了这家伙,楚成的事我保证搞不定。
楚成不肯和张得才同流全污,张得才串通府里的其他官架空了楚成的权,对他百般推脱,不肯放人护堤。楚成能抽出的人实有限,只好凑合着去找魔教帮忙。
魔教拜魔神,以救苦救难救苍生为已任,说得自己神道道的。可要我说,这就是一群愤青。宇时武功高强,又有一系列剌杀皇上的“英雄”事迹,所以成了愤头。
总之楚成要救民,魔教愿救民,两厢一拍即合,凑合在一块了。
堤已经掘开了口子,河水奔腾而下,不一会儿就把张家的猎场淹成了泽国。
楚成和宇时已经带人去巡查了,防止泄洪失控,殃及无辜。
我则继续坐在树桩子上嘬酒,边嘬边把玩剑柄上系的一对小金鱼。
小金鱼是我的护身符,是皇上特别赏的召示我身份的东西,我把它当心肝儿。剑是我要宇时寻的,听说还没砍过人,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开上这个荤。
终于有人奔来了。
为首的那个憨态可掬,一脸油光,身上的锦衣很有些讲究,看来是个管事的。
我附近正在巡堤的乡勇们立刻靠了过来,我回头一看,哟,手里都带着家伙呢,尤其贺四贾三,一脸愤恨,估计一家伙下去就是一条人命。
我再转回头看,看到奔来的家丁们也越发地表情不善,这要火拼起来肯定遍地泛红。
我继续坐着嘬酒。
那憨态可掬的大叔果然是个有阅历的人,一见着我就直奔我来了,双手一拱,来了句客套话:“不知这位兄弟是哪一路的神仙,小弟眼拙,还望赐教。”
我无语了,他都而立了,我才十九,他自称小弟,所以我亏了。
我笑了笑,“神仙称不上,就是看中了这地方地势低,刚好用来放放水,养养鱼什么的。”
大叔严肃了,“小兄弟,您这话就太不给在下面子了,在下诚心和你套个交情,你这般折我的脸面,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怎么,你这是要用规矩来规矩我了?”
“小兄弟若是不懂事,在下很乐意教导一二。”
他话音一落,他身后那些家丁立刻极配合地围了上来,目光炯炯地盯住了我。
别说,还真挺吓人的。
我笑了,指了指河道,“这位大叔,你也是明白人,你看看这河洪,堵不住了,只能泄,这方圆几十里地,就这儿地势最洼,就这儿树多土厚最存得住水,怎么看怎么都得往这儿泄不是?”
大叔点点头,“小兄弟倒是个明白人,那小兄弟也知道这地方是张员外的地界了?”
我也点点头。
“这么说小兄弟是明知故为了?”
我又摇了摇头,“不敢,只是河洪危急,来不及知会张员外了。”
大叔哼了出来,“来不及?我看你也是来不及了。给我打!”
给我打!多精典的群殴讯号呀,所以他刚说出个“给”字,我就站起来了。
出剑抵上大叔的脖子,除了水声,四下一片安宁。
大叔显然身经百战了,看着明晃晃地剑锋眼睛都不眨一下,“想和爷来硬的?毛头小子,这都是爷爷二十年前玩剩下的东西。奉劝你一句,收了剑,爷爷只打断你的狗腿,不听劝,爷爷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更乐了,“您想当我爷爷?成,我叫,我就怕皇上他不认您呀。”
大叔瞬间迟疑了。
我晃了晃剑上的小金鱼,“认识不?皇上赏的。快猜猜我是谁,猜对了有赏。”
大叔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刷地跪了下去。
他一跪,他身边的家丁也跟着跪了下去。
“您,您是梁侍君?”
我挽了个华丽的剑花,收剑背起了双手,深沉而凝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本宫正是。”
***
本宫华丽丽地一亮相,乱子来了。
正当大叔忙着招呼人来接我的大驾之时,贺四贾三拖着一群男女老少咚咚地跪在我身边。
贺老四又拉住我的下摆开始哭天抢地,一口一个“大人啊,青天啊,要给俺们作主啊∼俺们冤啊∼”
嘁,我还冤呢。
大叔,哦,王二掌柜的指示家丁要赶人,我帅气地一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我蹲下来拉了拉衣裳,“贺老四,别把我的衣裳当抹布,你看看,你这鼻涕眼泪的,你用自己衣裳擦去。”
贺四偷瞄了一眼王二掌柜,发现他这个角度比较隐蔽,乐了,“大哥,俺就知道你是贵人,只是俺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贵。”
“什么贵不贵的,你当菜市场买菜呢,你的事我知道,刚才楚成跟我说了,张得才占了你的地,这事儿我记下了。”你别和我拉拉扯扯的。
“不止是地,”贾三也凑了上来,“他还欺负俺们,乱收俺们租子,还乱压米价,俺们想去别的地方贩,他就打了俺们的人。”
“他是不是还强抢民女?”
“对。”
“那倒没有。”
说“对”的是贺四,所以我直接无视了他,转头向贾三说话,“这事儿我也记下来,能办就办,我尽量给你们办。你们先安份点,别露了风声明白么?”
贾三点点头,贺四又傻笑,“俺懂,这叫不能‘打草惊蛇’。”
“行啊,挺有学问的。”我又伸手扯我的衣摆,“喂,我说你怎么还不放手啊你?”
贺四和贾三一走,大叔又凑了上来,“梁主,这两个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刁民,他们没惊吓到主子您吧。”
我掸了掸衣摆,“就当听了个戏文。”
大叔立刻谄媚,“都说梁主好胆量,当年两次三番地护过皇上的驾,今日一见,果然是英勇过人。”
我笑了,远远地瞧见宇时带着人回来了。
“王掌柜的。”
大叔立刻附耳过来。
“本宫还要在这乡里呆上几日,你代本宫传个私话,本宫听说你们家老爷在安置灾民上出了不少力,这是好事,是功德,本宫想报给皇上,让皇上开个心。”我顿了顿,“宫里为这事可都挂着心呢,本宫连压箱底的银子也都捐了,这要是讨不回个好彩头,本宫心有不甘啊。你记下了么?”
“记下了,记下了。”大叔立刻笑逐颜开。“我们老爷一定不会让梁主空手而归的。”
我也笑逐颜开了,“记下就好,本宫还要巡查灾情,你就带人退下吧。”
一避开人群宇时就揽住了我的腰,“你笑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我跟老王头公然索贿。”
宇时也笑了,“你又转上什么主意了?”
“没主意,还是得边看边想,总之先别和他们对立上就是了。”
“我说你什么都别管了,跟着我得了。”
这小屁孩子!
我说:“尚宇时小朋友,明明是我比较年长好不好?”
宇时灿烂一笑,“我就爱这么疼你。现在我连个子都长得比你高了,你就老实地认了吧,我养你。”
我无语了。
我换了个话题,“我怎么上了你们魔教的二号追杀榜了?”
宇时瞄了我一眼,跟着就狠狠地掐了我一把,“梁曜寒,你该说‘奴家愿意以身相许,这一世跟定了官人你’吧?”
我又无语了。
我再换个话题,“宇时,你这是领我去哪?”
宇时又瞄了我一眼,无力地叹了口气,“梁曜寒,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我真不知道,所以我装傻。
宇时也不说话了,抱住我的腰直接穿山越林。
我们在一间僻静的竹屋停了下来。
宇时把我扛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就向屋里走。
我半撑住他的肩头一个劲地想笑。
“梁曜寒,告诉你,以后可只能我在上。”
我更想笑。
“梁曜寒,你有什么不愿意的?第一次不是让你在上了么,以后你都只能在下面。”
我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不是都做过了么。”
宇时的脸唰地红了,怦地一声把我扔在了床上,“喂,你倒底要不要做啊。”
我忙点头,“要做要做。”
我调了一下姿势,对他笑了起来,这个姿势,在我还叫佟乐时练习过很多次,不妩媚,但十足诱惑,我说,“宇时,我们做吧。”
宇时开始扯衣服。
我说,“宇时,把我榨干吧。”
宇时直接扑了上来。
[
本帖最後由 vincy100 於 2008-12-23 01:25 PM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