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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見習御醫 by 樊落

見習御醫 by 樊落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leungmon 您是第78682個瀏覽者
簡介:

識人不明,傅千裳被損友脅迫去為身中劇毒的永嵊太上皇解毒。
遵照背靠大樹好乘涼的宗旨,杜姑他借解毒的機會跑進了太醫院,
混吃混喝混藥材,順便還混了個見習御醫當當。卉蒤
正混得如魚得水,誰知老天看他不順眼,丟來個小皇帝來壓迫他,鑰紟
於是,逍遙快活的御醫生涯從此不再,見習御醫搖身一變,彪ㄧ
成了見習侍衛。
可是,試問天底下有哪一位侍衛做的像他這麼辛苦?
又要費心思幫小皇帝配藥,瞺欠還要提防他被人下毒,
更可惡的是,小皇帝還偷偷蹺家離宮,蠓犨
害得他一路上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做好見習任務,
御醫見習完,又忙著見習侍衛,盼鉑還兼職見習跟班,
一路直下,一口氣莫名其妙的見習到了龍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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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見習這個詞出自於何朝何代無可追溯,不過卻絕對是個美好的辭彙,傅千裳現在就深有體會。

  看看,有誰能像他這樣,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入太醫院,翻閱各種秘本典籍,飽覽那些只聞其名,不見其形的藥物標本?而他能夠做到這一點,無非是頂了個見習御醫的頭銜。

  確切的說,傅千裳還不是御醫,甚至連九品吏目都算不上,他能在這裡混吃混喝,只因為曾救過鄭太醫,把打劫老太醫的惡徒打得落花流水,又把老爺子背回了太醫院,然後一番陳詞懇請,誓死追隨,老太醫被他說得暈乎乎,又見他通金石醫術,一個高興,就把他收作了貼身隨從。

  鄭太醫官拜六品院判,便是隨從也不可小覷,於是傅千裳便背靠大樹好乘涼,就這麼混了進來。

  其實傅千裳混進太醫院見習也是事出有因,全怪他眼神不好,結交了損友的緣故,先是跟人打賭輸掉了,依照賭約規定,被迫男扮女裝跑去青樓掛牌見客,原以為不過幾天時間,很快就能矇混過關,誰知會倒霉的被損友發現行藏。

  小辮子被揪在損友手中,他只能忍氣吞聲的答應對方的請求,去京城為身中奇毒的永嵊皇聶瀟解毒。

  不過,自第一次飛簷走壁進宮面聖後,他就放棄了這種做法,原因很簡單像他這樣絕美出塵的人物,絕不可以在三更半夜,穿套土裡土氣的夜行黑衣,耗子一樣在宮內院裡亂竄。

  而且,宮裡那麼多房間,鬼知道皇帝都在哪裡入寢?他一向懶散,可打不起精神每夜在宮裡做散步運動。

  於是,傅千裳便巧施妙計混進太醫院,那幫打劫鄭太醫的小混混也是他花錢雇來的,如果鄭太醫知道自己整天誇讚機靈聰穎的小隨從是這樣一個人,只怕會一口氣喘不上來,直接跑去閻王爺那裡做御醫。

  為找出投毒之人,聶瀟一直沒公開傅千裳的身份,只讓他暗中解毒,後來查明真相,他曾有意加封傅千裳,卻被拒絕了,傅千裳無意功名,只狠狠敲了皇上一筆,作為酬勞。

  毒解了,錢也拿了,傅千裳卻沒走人,在太醫院待久了,他發現了這裡的妙處,管吃管住不說,事務也簡單,每天無非是分分藥材,整理醫書等等,這對於慵懶散漫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世外桃源。

  於是,傅千裳決定暫且住下,跟著鄭太醫見習醫術,再順便翻翻醫書,配配藥,這麼多名貴藥材擺在眼前,不用簡直對不起自己。

  永嵊皇朝地廣物博,民裕國強,宮中各種珍奇藥材更是不計其數,倒白白便宜了傅千裳,成了他取之不盡,用之不絕的聚寶盆。

  「龍葵,清熱解毒類,放最上方,麥冬,養陰生津,中間櫃格;咦,白茯苓?嘿嘿,這味藥怎麼一下子進了這麼多?這個可是用於男子元陽虛憊,腎氣不固的,宮裡哪位貴人需要這味藥?」

  傅千裳坐在藥櫃前數尺高的梯子上,也不顧得分藥了,托著下巴,開始琢磨篩選。

  宮裡男人不多,年紀最大的當屬皇上……不,他現在已經位居太上皇了,即便如此,他也正當壯年,不會這麼快就……嗯,日行一善,幫他配幾副藥好了,絕對藥到病除,再生幾個小皇子都沒問題,至於價錢嘛……

  「千裳!」

  叫喊突然傳來,正在天馬行空轉著花花念頭的人沒坐穩,身一歪,從梯子上摔了下來,還好他機靈,兩手搭住木梯一角,順著梯子滑到地上。

  顧不得去撿散落了一地的藥包,傅千裳快步奔到鄭太醫面前。笑嘻嘻的打招呼:「師傅。」

  老太醫手捂心臟,臉青氣喘,顯然剛才有驚無險的一幕把他嚇得不輕。

  「到處找你不到,原來躲在這裡偷閒。」

  「哪有,我可是在很認真的幫師傅分藥材呢。」

  剛才靠在藥櫃旁大睡了一覺的事傅千裳自動忽略。

  「您有什麼要差遣徒兒的嗎?」做出個乖乖笑臉,以防再被罵,只可惜易容面具的相貌實在太過普通,微笑沒達到最佳效果。

  「我要去為太上皇複診,你隨我一起去,也好增長些見識。」

  「謝謝師傅栽培!」

  傅千裳兩眼放光,這次是真正的開心——見到了太上皇,一定大力推銷一下自己的壯陽大補藥。

  聶瀟的寢宮在鑾和宮,他已退位讓賢,將皇位傳於長子聶琦,現位居太上皇,不過仍居鑾和宮,因曾中奇毒的關係,御醫們會定期為他複診。

  來到鑾和宮,正碰上新皇聶琦在問安,見到他們,聶琦便坐到一邊,讓太醫上前為父皇診病。

  傅千裳立在師傅身後,偷眼看聶瀟,見他臉色紅潤,氣色甚佳,根本不像有病的模樣,心裡不免埋怨太醫們整日太閒,庸人自擾。

  鄭大醫診完病後,說了幾句龍體無恙的廢話,便躬身退到了一邊,趁聶琦向他問話,傅千裳悄悄挪到聶瀟身旁,小聲道:「陛下,你最近是不是閒得無聊,才三天兩頭找太醫過來診病,我的解毒藥不是街頭賣的大力丸,需要早午晚三頓的吃。」

  聶瀟中的毒為傅千裳所解之事,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相識久了,對於傅千裳的放肆言談,聶瀟早已習慣,倒不以為意,只微笑道:「你的醫術朕自然是知曉的,只是皇兒擔心,才會屢遣太醫來診病。朕聽說你在太醫院混得很逍遙,宮中的日子若是過習慣了,就說一聲,朕封你五品御醫如何?」

  「我會的那些都是旁門左道,現在還在跟著師傅見習呢,御醫什麼的,嘿嘿,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看來老皇帝是見識過他的醫術,不想放他離開啊,每次碰到都會舊話重提,

  不過……

  開玩笑,他可不想一輩子都留在皇宮裡,被官位束縛,悶都悶死了,再說,如果真成了御醫,他敢獅子大開口,跟阜上討賞金嗎?他給老皇帝解毒,訛來的賞金恐怕是鄭太醫半生的俸祿吧。

  所以,見習就好,管吃管住,又不需要擔什麼責任,順便再配配藥,賺賺錢,反正御藥庫的大好藥材放著也是放著.倒不如拿來中飽私囊……不,物盡其用。

  「陛下,最近藥庫裡進了不少壯精補腎的藥材,不會是你……要是如此,大家都是男人,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一句話,我立刻幫你配幾副靈藥,包你精龍活虎,再戰雄風。」

  饒是聶瀟九五之尊,有泰山崩於前而不懼的氣度,此刻也青了臉色,一口清茶含在嘴裡,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咳了起來。

  他知道傅千裳行事言談向來不拘小節,率性而為,但這說辭也太直接了吧,他看上去像是腎虛體虧的樣子嗎?

  見聶瀟如此反應,傅千裳立刻明白自己可能是誤會這位太上皇了,一抬眼,看到坐在對面的聶琦,心念電轉,笑了起來。

  「難道是皇上?」

  乖乖,他怎麼把皇上給忘了,年輕人易縱慾貪歡,腎虧是很正常的。

  聶瀟臉已經黑了,他的長子、當今聖上還不到而立,怎麼可能需要補藥?不行,得想法子把這小醫官調到別處去,看他這一臉肯定,要是再讓他在太醫院裡混下去,說不定不用多久,那些壯陽生精的補藥就會很體貼地送過來了。

  「退下!」

  傅千裳的賣藥美夢計劃剛做了一半,就被聶琦一聲喝斥驚回了神,跟著被鄭太醫拉到了身後,小聲訓道:「你又在胡鬧!」

  聶琦方才離的較遠,不知他跟父王說了些什麼,但見父王神色不對,頗為擔心,上前連聲詢問,聶瀟無法解釋,只苦笑著搖搖手,道了聲無妨。

  聶琦放下心來,回頭正待怒斥那不懂規矩的小廝,但看清他的臉盤後,不由一愣。

  是張熟悉的面孔,很平凡,卻透著質樸,明目如輝,定定看著他。

  之前父王中毒生死未卜時,他心情很亂,當時這小廝隨鄭太醫來為父王診病,見他悶,曾寬言安慰過他,面容他記不太清了,卻記得這雙秀目,沒有作為下人的懼意和諂媚看著他,像在看一個多年老友。

  心頭一跳,聶琦為自己方纔的斥責頗感後悔。

  久居深宮,難得見到這樣一位靈慧質樸的少年,希望沒有嚇到他才奸。

  依舊是那張普通面龐,眼瞳卻不似之前那麼清澄,瞪著潤濕的眼睛看他,然後垂下眼簾,像是被主人訓斥過後無精打采的小狗。

  這讓聶琦更加懊悔。

  他剛才不是有意罵人的,只是見父王不適,有些心急……

  如果聶琦能看到那隱在眼簾後的詭異笑意,只怕便不會為自己的失態感到抱歉了。

  傅千裳垂下眼簾不是怕冒犯天顏,而是在打量聶琦的下身,腦裡還飛快旋著念頭——幾日不見,這太子的脾氣大長,不知是不是因為剛登基,沒空暇發洩,而導致郁氣積壓?還是縱慾過度,造成肝火旺盛?回頭得好好查訪一下……

  出了鑾和宮,鄭太醫劈頭蓋臉便是一通訓斥:「千裳,記住,以後萬不可僭越,冒犯天顏可是死罪,還好皇上宅心仁厚,否則你的小命難保。」

  「沒那麼嚴重了,我剛才只是向太上皇請安而已。」

  再順便問問他那方面是否一樣安康。

  這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堂堂一個太子,居然沒有太子妃?難道皇上不是縱慾過度而腎虧陽虛?而是禁慾太久……

  「好好安心學醫,莫打聽這些與己無關之事!」

  鄭太醫在宮裡待久了,早養成謹言慎行之風,見他不願多說,傅千裳也沒再多問,反正太醫院這麼大,要打聽消息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於是當晚,傅千裳就拿著從御廚房順手牽來的鳳凰酥去孝敬羅太醫的小弟子開心,開心最好美食,一看到點心,漂亮的眼瞳立刻瞇成了一條線。

  「開心,你在宮裡待很久了吧,有沒有覺得奇怪,咱們皇上居然沒有太子妃。」

  見開心坐在石階上吃得正歡,傅千裳便在他身旁坐下,開始旁敲側擊。

  「本來是有的,不過三年前沒了。」開心口中大嚼著點心,隨口道。

  「究竟怎麼回事啊?講來聽聽。」

  傅千裳立刻上來了興趣,又往前湊了湊,開始慫恿。

  「也沒什麼啦,太子妃自小就有心疾,身子不好,三年前心病突發,沒救過來,就歿了,皇上很喜歡她,她過世後,皇上傷心的不得了,再沒寵幸過其他嬪妃,連朝中官員請求另立太子妃的諫言也駁回了,言道夫妻相守,當存奠三年.再言立妃,咱們皇上仁厚重情,是百姓楷模……」

  開心邊吃邊說,好半天才把話講完。

  傅干裳只聽得牙根直咬。

  人家父母亡故,要守孝三年,他們這位新皇倒好,老婆死了,也要守孝.什麼仁厚重情,明明就是有病——不是身體上的,就是心理上的,要不就是偽君子,特意做給人看的。

  他寢宮裡有那麼多宮娥侍婢,說不定早近水樓台了,反正大門一關,誰知道深宮內院裡會有什麼齷齪呢。

  演義聽完,傅千裳的好奇心更重,於是一反平時懶散的個性,穿上那套很土氣的夜行衣,夜偷偷跑去了聶琦的寢宮,想證明自己推想無差。

  誰知寢宮沒人,不死心,又去另外幾問小皇帝可能會就寢的宮殿查探,依舊沒人,折騰累了, 傅千裳坐在宮殿頂上,托著下巴看月光,半晌,才突然想到皇上手腕,伸伸懶腰外,就不見他有其他舉動了,反而是傅千裳自己有些吃不消。

  時值早春,深夜氣候酷寒,還好他內功精湛,否則早被西北風吹下屋頂了,哈欠也一個接著一個的打,只想早些回去躺在被窩裡好好睡上一覺。

  可能最近自己真的太無聊了,才會為了看一個男人,而蹲在房頂上巴巴的耗一個多時辰,說來說去,都怪這個偽君子,早點原形畢露不就好了,他可以堂堂正正做昏君,自己也不用這麼辛苦地監視……

  就在傅千裳打算打道回府時,忽聽聶琦喚道:「酈珠。」

  聲音方歇,一個精於短衣打扮的女子已閃身進了御書房,向聶琦躬身行禮。

  是皇上的暗衛。

  傅千裳初時有些興致缺缺,不過在看到酈珠的容貌後,立刻興奮的瞪大眼睛。

  他就說嘛,哪有不吃腥的貓?原來不僅是宮娥侍婢,連暗衛都哄到了手,否則隨身護駕,不需要用這麼漂亮的女子吧。

  候了一晚上,總算不虛此行,傅千裳的媚瞳亮晶晶的瞪大,聚精會神觀看房裡的動靜。

  聶琦固有的溫和儒雅的嗓音傳來。

  「酈珠,朕有件事要交由你去做。」

  直接說上床就好了,何必拐彎抹角的裝謙和?偽君子!聶琦指指面前的奏折,道:「朕剛看了幾份折子,都是彈劾永定知府羅玉臻受賄的,朕記得羅玉臻在京為官時,極為清廉,故有些疑惑。」

  傅千裳很捧場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搞什麼嘛,一任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為官哪有不貪的,這種事也須特意跟暗衛聊嗎?「皇上可是希望我去永定府走一趟?」

  聶琦含笑點頭。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不過永定府乃永勤王的封地,朕的這位皇叔素來張狂桀驁,羅玉臻在他封地為官,只怕也是不好做的,女子心細,你去查一查吧。」

  酈珠跟隨聶琦已久,自然明瞭他言下之意,永定府位於邊陲,又是永勤王聶芾的地盤,皇上顧慮的不單單是羅玉臻貪贓之事吧。

  房外的傅千裳已連達數個哈欠,再無耐性支撐,站起身,幾個騰躍返回太醫院。

  真是得不償失,候了一晚上,除了見到那個偽君子喚來個漂亮屬下,交待事情外,就一無所獲……不,有所獲,那就是在鑽進被窩後,他的噴嚏就沒停過。

  明早記得一定要喝碗熱薑湯驅驅寒才行。

  清早,傅千裳就地取材,弄了碗熱辣辣的薑湯喝下,又借分藥之名跑去御藥庫小憩,鄭太醫昨天被他弄怕了,再沒敢喚他一起行診,讓他得以昏天昏地的大睡。

  這裡簡直就是桃源勝地,要是沒有那個礙眼的小皇帝就更好了。

  傅千裳坐在木梯最上方,背靠著藥櫃反客為主的想。

  「傅千裳!」

  正迷迷糊糊睡得香甜,突然一聲呼喚傳來,傅千裳朦朧問忘了自己還在梯上,應答時身子向前一傾,便一個跟頭栽了下來,人前他不敢顯露武功,於是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師傅,你想證明自己老當益壯,也不必每天練獅子吼,把我摔壞了,誰來侍奉你……」

  傅千裳揉著鼻子爬起來,隨即一隻手伸上前扶住了他。

  「朕不是故意的,有沒有摔傷?」

  一個「朕」字嚇得傅千裳一激靈,瞌睡蟲立刻滾遠了,只聞一縷溫雅淡香傳來,入目的是段金黃滾邊長袖。

  再順著衣袖往上看,金龍絲繡,錦襟玉帶,金冠下是張微笑淡然的臉龐。

  「皇、皇上?」

  按說傅千裳在江湖上也是逍遙慣了的人物,不該這麼失態,可此刻這場景實在太詭異了,絕不可能在御藥庫出現的人此刻就立在他面前,還差點被他當墊腳石。

  該請安吧。

  愣了好半天,傅千裳才想起這個重要禮節,連忙作揖請安,卻被聶琦攔住了。

  「這裡沒有外人,無需多禮。」

  傅千裳本來也沒有下跪之意,於是見好就收,偷眼看看聶琦,很明顯,他發現了自己偷懶的事,卻似乎並沒生氣,依舊一臉淡淡的笑。

  「皇上千金之體,又日理萬機,若需要藥材,只吩咐一聲便好,特意前來,莫累壞了身子。」傅千裳打起官腔。

  他不特意過來,又怎能看到有只懶貓窩在高梯上打盹呢,還真像隻貓兒,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居然無事,倒把他嚇了一跳。

  昨天將傅千裳斥責過後,那雙略帶受傷的目光讓聶琦一直無法釋懷,於是今早在下朝後,便換上便衣,來到太醫院。

  詢問之下,才知那個小隨從叫傅千裳,隨鄭太醫見習醫術,平時最喜歡窩在御藥庫裡,聶琦來到藥庫,隨行內侍小五被他遣在門外,只獨自一人進來。

  本來是打算看看這個見習醫官是如何用心苦讀的,沒想到看到的卻是只正在打瞌睡的貓兒。

  「朕只是隨便走走,並非為尋藥。」

  聶琦隨口敷衍了一句,傅千裳哪裡肯信,眼神飛快瞄向他的下身。

  「皇上不必客氣,您想要什麼藥,儘管說便是,如果是那種藥的話,我會顧全皇上的龍顏,不做記錄。」

  太醫院的人要取藥,必須由院判認可,再經司藥官做詳細記錄,不過現在的司藥官就是傅千裳,他自然不會多此一舉。

  見小藥官一臉詭笑,眼神還在自己身下掃來掃去,聶琦有些摸不清頭腦,不過見他沒因自己的斥責而消沉,心便踏實下來。

  這是他喜歡看到的面孔,雖極普通,卻透著靈慧聰穎,毫不做作,不似他身邊那些人,個個臉上都像掛了張面具。

  嘴角不經意流露出微笑,道:「朕還以為經昨日一事,你會懼朕。」

  這舉動若換成旁人,定會落個不敬之罪,偏偏在傅千裳身上,卻感覺正常之極,若他說些謝主隆恩的阿諛之詞出來,聶琦想,自己會不適應吧。

  又隨口說了些勉勵的話,聶琦這才轉身離開,恭送他出門,傅千裳摸摸下巴,開始琢磨他的來意。

  皇上親自來藥庫,當然不會是為了捉正在偷懶的見習醫官,不用說,一定是為了補藥,該不該善解人意一點兒,配好藥給他送過去?呸,想要藥,自己來拿好了,皇上就了不起嗎?還讓他親自服侍?當晚,聶琦還真又來藥庫了,他當然不是為取什麼補藥,而僅僅是出於對這個小藥官的好奇。

  這次傅千裳沒上梯子,而是躺在藥櫃旁大睡,一本醫書覆在臉上,發出貓般的小鼾聲。

  聶琦忍不住好笑,又有些嗟歎,看來日間自己的提攜之辭小藥官沒聽懂,能進太醫院做事,本身就是一個莫大機遇,普通人巴不得奮力苦學,以求將來出人頭地,哪有人會像他這樣,逮著機會就拚命大睡。

  未帶侍從進來,倒無須拘禮,索性撩起長袍,在睡得正香的人身旁盤腿坐下,低聲問:「這麼困,難道是晚上沒睡好?」

  「昨晚熬了個通宵,不困才怪,都是那傢伙的錯……」

  傅千裳囈語一聲,身子動了動,自動自發將頭靠過來,以聶琦大腿為枕,睡得更香。

  醫書從他臉上滑落下來,聶琦看得真切,卻是一本房中術,周圍地上也凌亂放了不少書籍,圖片香艷,儘是些房中要術。

  「皇、皇上?」

  本能在作祟,傅千裳眨眨眼,醒了過來,當看到自己枕在聶琦大腿上時,大腦有一瞬間的斷弦。

  這裡是御藥庫,又不是太上皇的寢宮,皇上不需要晨昏定省,跑來請安吧7.慌忙移開身子,腦袋卻不小心磕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再看到聶琦的眼神落在旁邊一幅春宮圖上時,傅千裳也顧不得腦門痛了,捂著腦袋急急解釋:「我不是在偷懶……」

  這次他沒說謊,為了日後能向聶琦大肆推銷自己的補藥,他正在很努力的翻閱房中術。希望能對症下藥,讓聶琦感興趣,食色性也,他就不信這位新皇真的一點性慾都沒有。

  很可惜,在聶琦看來,傅千裳的話又欲蓋彌彰之嫌,他忍住笑,道:「你已成年,看這書倒也無可厚非,只是業精於勤,與其把時間消磨在這種書上,倒不如做些別的事。」「什麼事啊?」傅千裳皺皺眉,一臉莫名其妙。

  見他不記得,聶琦也沒再提起,道:「以後若要打瞌睡,莫再去高處,跌下來會受傷的。」

  「在高處大家才不會注意到……」

  這倒是實話,御藥庫裡遍是高立的藥櫃,干涼晦暗,若無事,沒人會到這裡來,更不會注意到窩在梯子上的人,所以這裡是偷懶最佳場所。

  一不小心吐出了真話,傅千裳忙偷眼看聶琦,見他神情平淡,看不出是喜是怒。

  「朕聽說你隨鄭太醫見習醫術,鄭太醫醫道高超.你若用心去學,將來必有所成。」

  聶琦口中頗有期許,只可惜反應不佳,傅千裳只是點頭稱是,眉眼間仍是慵懶貓兒的模樣,連個謝恩的動作都沒有。

  這舉動若換成旁人,定會落個不敬之罪,偏偏在傅千裳身上,卻感覺正常之極,若他說些謝主隆恩的阿諛之詞出來,聶琦想,自己會不適應吧。

  又隨口說了些勉勵的話,聶琦這才轉身離開,恭送他出門,傅千裳摸摸下巴,開始琢磨他的來意。

  皇上親自來藥庫,當然不會是為了捉正在偷懶的見習醫官,不用說,一定是為了補藥,該不該善解人意一點兒,配好藥給他送過去?呸,想要藥,自己來拿好了,皇上就了不起嗎?還讓他親自服侍?當晚,聶琦還真又來藥庫了,他當然不是為取什麼補藥,而僅僅是出於對這個小藥官的好奇。

  這次傅千裳沒上梯子,而是躺在藥櫃旁大睡,一本醫書覆在臉上,發出貓般的小鼾聲。

  聶琦忍不住好笑,又有些嗟歎,看來日間自己的提攜之辭小藥官沒聽懂,能進太醫院做事,本身就是一個莫大機遇,普通人巴不得奮力苦學,以求將來出人頭地,哪有人會像他這樣,逮著機會就拚命大睡。

  未帶侍從進來,倒無須拘禮,索性撩起長袍,在睡得正香的人身旁盤腿坐下,低聲問:「這麼困,難道是晚上沒睡好?」

  「昨晚熬了個通宵,不困才怪,都是那傢伙的錯……」

  傅千裳囈語一聲,身子動了動,自動自發將頭靠過來,以聶琦大腿為枕,睡得更香。

  醫書從他臉上滑落下來,聶琦看得真切,卻是一本房中術,周圍地上也凌亂放了不少書籍,圖片香艷,儘是些房中要術。

  「皇、皇上?」

  本能在作祟,傅千裳眨眨眼,醒了過來,當看到自己枕在聶琦大腿上時,大腦有一瞬間的斷弦。

  這裡是御藥庫,又不是太上皇的寢宮,皇上不需要晨昏定省,跑來請安吧7.慌忙移開身子,腦袋卻不小心磕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再看到聶琦的眼神落在旁邊一幅春宮圖上時,傅千裳也顧不得腦門痛了,捂著腦袋急急解釋:「我不是在偷懶……」

  這次他沒說謊,為了日後能向聶琦大肆推銷自己的補藥,他正在很努力的翻閱房中術。希望能對症下藥,讓聶琦感興趣,食色性也,他就不信這位新皇真的一點性慾都沒有。

  很可惜,在聶琦看來,傅千裳的話又欲蓋彌彰之嫌,他忍住笑,道:「你已成年,看這書倒也無可厚非,只是業精於勤,與其把時間消磨在這種書上,倒不如多隨鄭太醫行醫診病,提高見識,也不枉他栽培你一場。」

  偽君子,明明自己也想看的。

  最討厭這種假正經,一著急,便忘了上下尊卑,傅千裳靠在聶琦身旁坐下,反駁:「黃帝內經、靈樞素問那些書,我早就倒背如流了,作為見習,我也算是及格了吧?」

  「你倒背如流?」

  「自然。我師父比魔鬼善良不了多少,我哪敢偷懶?」

  「鄭太醫?他好像沒那麼凶……」

  聶琦在心中想像一下鄭太醫大阿福般的臉龐,覺得傅千裳有些誇大其詞。

  其實傅千裳說的是教他醫毒武功的師父,並非鄭太醫,不過他懶得解釋。

  傅千裳的師父是他父母的同門師兄,他父母性喜遊歷,自小就把他寄養在師父那裡,師父是武學奇才,醫毒武功無一不精,作為他的唯一衣缽弟子,傅千裳自小就在醫藥、武功、毒術、易容的輪番傳授中度過,只可惜他生性散懶,除了配藥易容外,其他技藝都一般般。

  他左右張望一下,沒看到聶琦的隨行侍從,於是舊話重提:「皇上來藥庫,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我做?」

  如果是要他配春藥,他會很開心的接下這差事,如果是聊天,那就不必了,他很忙,那麼多藥材等著他分揀,沒時問做諂媚阿諛的事。

  「朕只是隨便走走。」

  隨便走走?這裡離皇上寢宮步行沒一頓飯,也有半柱香工夫,小皇帝會隨便走到這裡來?傅千裳微瞇了一下漂亮眼眸,一百個不信。

  聶琦也面露尷尬,散步散到御藥庫來,這個借口連他自己都不信,不過,他倒是有些理解傅千裳總喜歡窩在這裡的舉動了,在偌大冷清的皇宮裡,還有這∼方天地是溫暖的,濃濃的藥香,寂靜的空間,讓人可以輕然放鬆自己的心情。

  他站起身來,道:「這藥香讓人感覺很舒服,最近總批閱奏章,朕有些倦乏,想多活動一下,以後下朝後,到你這裡來幫忙分藥可好?,也算是見習吧。」

  不要啊……小皇帝似乎沒搞清狀況,他是皇帝,想見習該去他的金鑾殿,治國安邦平天下才是他要學的,於麼過來跟著自己分藥?想跟他搶飯碗,當仁不讓!「當……然可以。」

  目送聶琦反背著手施施然走出去,想到今後再沒機會偷懶,傅於裳氣急敗壞的在他身後用力揮舞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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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當晚傅千裳又跑去監視聶琦,見他正在御書房裡批閱奏折,而且一批就批到三更天,這讓一直坐在房頂,比暗衛還盡職的傅千裳分外挫敗。

  難道自己真的看走眼了,他們的新皇不是偽君子,假道學,而是不折不扣的笨蛋?如果當皇上需要這麼辛苦,那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想謀權篡位?回去躺到被窩裡再好好想一想吧。

  晚上做監視,第二天又美美睡了一上午,下午傅千裳便迅速取來各種藥材來配藥,原本打算長期見習,靈丹妙藥可以慢慢使用……不,借用,誰知小皇帝跑來跟他搶飯碗,沒辦法,只好早做打算,趁他不在時多配些藥,然後打包走人。

  可是當天聶琦並沒來,害得傅千裳空等一場,晚上再跑去御書房,見他正在努力批閱奏折,這次傅千裳學乖了,沒再繼續做義務暗衛,直接回房睡覺。

  第二天,傅千裳隨鄭太醫去後宮為一位娘娘診病,折騰了一上午才回來,吃了飯,正坐在高梯上打盹兒,一聲高喝將他驚醒。

  「千裳!」

  小皇帝來了!為什麼每次偷懶都會被他捉包?傅千裳一個前傾,差點兒又摔下來,聶琦忙將梯子握住,道:「小心。」

  聶琦今天沒穿皇袍,只一襲淡白錦衫,青絲高綰,帝王貴氣中隱透儒雅之風,正抬頭看他。

  「小人參見皇上!」人家畢竟是皇上,再怎麼討厭他,場面戲還是要做足,於是傅千裳連忙下了梯子,作勢請安。

  聶琦笑著扶起了他「只你我二人,規矩不必守了,昨日我太忙,沒得閒過來,也忘了知會你,是我的錯。」

  聶琦沒自稱朕,言語中似把傅千裳當成朋友來看,不過傅於裳卻沒沾沾自喜,他可不想跟皇上做朋友,更不用說是偽君子皇上明明手握生殺大權,天下尊崇,卻故意做出平易近人的樣子來,不是偽君子是什麼?不過既然對方做戲,他也樂得輕鬆,很親熱的用手輕捶聶琦的肩膀。

  「是啊,我真等了很久,還以為皇上是隨便說說的。」

  昨日聶琦的確是被幾位老臣糾纏,才抽不開身過來,他剛登大寶,呈上的奏折倒有一半是進諫選妃的,甚至連選妃的仕女圖都很盡心的送了過來,讓他心情很差。

  一登九五,所有事情便再無法任性妄為……不,也許在被立儲時,他的命運就已被決定,他可以掌握別人的命運,卻偏偏對自己的命運束手無策,這令他很不甘。

  所以,今天一空閒下來,他便立刻跑了過來,當看到傅千裳正窩在高梯上舒服打盹時,心情居然意外的好了起來。

  看來自己沒來錯。

  濃郁的藥香,機靈灑脫的小藥官,在這方天地裡,他可以暫時放下所謂皇帝的尊崇,他只是聶琦,至少在這個小藥官眼裡,他從來沒被當作皇帝看吧。

  「皇上,您沒事吧?」

  沒看錯的話,聶琦臉上的微笑似乎帶了些苦澀,看慣了他的笑靨,其他表情傅千裳很不適應,連忙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笑得再開心一些,這才有做偽君子的資格,對,再笑笑。

  聶琦回過神來。

  「我沒事,只是有點兒倦了。在這裡,你是前輩,我可以做什麼,儘管指教好了。」

  這人果然有毛病,倦了就該去後宮休息,或是找個美女解乏也好,他卻跑來找事做,嗯,難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傅千裳上下打量聶琦,臉上浮出詭笑。

  「其實呢,在這裡做事很簡單,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許多藥材有異味,藥名也難記,分藥還要爬高,如果你摔著了,不要發皇帝脾氣,賜我死罪什麼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在這裡,我是老大,你要唯我是從,不許反抗,有問題嗎?」

  聶琦聳聳肩,微笑如常。「沒問題,我略通醫理,也會些武功,而且,我不會反抗你的任何決定,見習藥官大人。」

  「我是見習御醫……將來的,好,現在開始做事,先把藥材入庫,再分藥,這是明細單冊,對照著做就好。」

  見傅千裳發號完施令,便轉身離開,聶琦忙問:「那,千裳,你做什麼?」

  「我困了,先去睡一覺,不要吵我哦。」

  轉過身,傅千裳臉上得意無限。

  哈哈,有誰能比他更厲害,把皇上當小廝使喚,這傢伙一定撐不了多久就打道回府了,御藥庫是他的天下,連皇帝都不可以來搶。

  美美睡了一覺,醒來時聶琦已經離開了,令傅千裳驚訝的是,指定的活計聶琦都已做好,看來他不是略通藥理,而是十分精通才對。

  在之後的幾天裡,聶琦依約每Et必來,對分藥人藥樂此不疲,傅千裳初時還把活都推給他一人做,後來興致上來,也跟他一起分藥,再順便聊些內宮的軼事秘聞,聶琦都會微笑作答,只有一次,當傅千裳不經意問到太子妃的事時,他臉上的笑意外的沉澱_F來,只淡淡說了句,死者已矣,不提也罷。

  那臉上一閃即逝的落寞讓傅千裳看著很不舒服。

  既然死者已矣,何必還要霸著生者的思念不放?開心曾說過,那個太子妃長相普通,脾氣也不是很好,這樣一個女子根本不值得小皇帝如此牽掛。

  於是,傅千裳故意將各種房中術,春宮圖擺放在顯眼的地方,還弄了不少調情用的珍藥,壯陽補虧藥在聶琦面前炫耀,希望他能趁自己不注意,偷偷將藥拿走,雖然聶琦是偽君子,不過人家幫他做事,答謝一下也是應該的。

  可惜聶琦似乎對那些藥並不感興趣,傅千裳每次清點時,都很鬱悶的發現藥一樣都沒少過。

  反倒是鄭太醫見御藥庫被打理得井井有條,不由對傅千裳頗多讚賞,每被誇譽,傅千裳就在心裡想,如果老太醫知道最近藥庫整潔,其中有著他們永嵊皇帝大半功勞的話,不知會不會氣得直接跑去閻羅殿做御醫?「小琦,今天不用分藥了,我們出去走走。」

  幾天處下來,傅千裳已把聶琦徹底訓練成了小跟班,太上皇他尚且沒放在眼裡,更何況是才臀大寶的新皇?於是稱呼從皇上變成你我,然後又變成很親暱的小名。

  伴君如伴虎這道理,他當然懂,不過卻不怕,冒犯天顏又如何?若哪天皇上被惹惱了,治他個忤逆之罪,他最多一走了之,反正這相貌是易容過的,到時潛龍人海,無跡可尋。

  聶琦性子穩重沉靜,對傅千裳的放肆倒也不以為杵,反覺得有個可以暢言談笑的朋友時件愉快的事,也就由得他胡鬧。

  此刻他正挽著衣袖,立在梯子中間往藥櫃裡放藥,聽了傅千裳的話,手上動作一停。

  「藥還沒分完呢。」

  「剩下的我來做就好了,跟我來。」

  聶琦幹活很利落,幾天時間就把積存了大半個月的藥材全都分類停當,活都讓他幹完了,自己幹什麼?所以,要適當帶小皇帝四處轉轉,俗話說,玩物喪志,玩心一起,他的偽君子面具說不定就掉下來了。

  傅千裳本來是打算把聶琦拐到京城哪家青樓別院逍遙一番的,不過看到內侍小五悶著小臉緊隨身後,只得罷了。

  要是讓老皇帝知道自己帶他兒子去鬼混,只怕立刻聖旨一道,將他攆出太醫院,他正見習的開心,可不想這麼快就離開。

  見傅千裳躊躇,聶琦笑了,道:「我倒有個好去處,跟我來。」

  聶琦帶傅千裳去的是蘿月閣。

  蘿月閣是為觀月而建的閣樓,共五層,坐在頂樓窗前向外望去,園裡的桂樹芭蕉迎風搖曳,遠處夕陽漸墜,紅艷似火,身居高處俯眺,只覺氣象萬千,若到了夜問,繁星當空,只怕又是番瑰麗景色。

  見傅千裳憑欄遠眺,面露喜悅,聶琦便知道來對了。

  「我幼時常在這裡玩耍,不過近年瑣事繁忙,便不常來了,若不是你,我倒忘了宮裡還有這處世外桃源呢。」

  「可惜看不到煙花……」傅千裳喃喃道。

  「什麼?」

  「沒有煙花啦。」

  遙看夕陽西墜,傅千裳道:「登高不就是為賞煙花嗎?當年我為了在江南追月閣看煙花,被坑了幾百兩銀子,那老闆夠黑心的……等節慶時,我們來這裡看煙花吧,一定很棒,又不用花錢……」

  聶琦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想解釋宮內嚴禁放煙花,若在宮外放,這裡又離得太遠,看不真切,這閣樓只是單純用來賞月的。

  不過,見傅千裳鳳眸閃動,興奮不已,令這張平凡臉盤也生動了許多,打擊他的話便無法說出口。

  想了想,聶琦問道:「千裳,你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有,我可以為你賜婚。」

  傅干裳訝然回望,隨即抬手搭上聶琦的額頭。

  「你沒發燒吧?還是日子過的太閒,想當媒人玩玩?先聲明,別拿我開刀!」

  他對女人沒興趣……不,確切地說,是女人對他沒興趣。

  試問世上有哪位女子會對比自己還要美的男子動心?不是自詡,他的容貌即便算不上天下第一,第二、第三總是能排上的,所以,娶妻生子這種事,早八百年前他就死心了,還不如一個人瀟瀟遙遙,來去無牽掛。

  見傅千裳反應強烈,聶琦頗為奇怪。

  「我見你藥房裡那些奇書珍藥不斷,還以為你有那個心思,正巧最近朝臣呈了不少仕女圖上來,本想說,若是有你看著中意的,我可以賜婚。」

  「什麼奇書珍藥不斷?我那都是為你……」

  還好懸崖勒馬,掩藏住私心,卻差點兒氣炸了肺,鬧了半天,他那麼辛苦地準備魚餌,結果魚沒釣著,反被倒咬一口。

  等等……很有問題,朝臣呈仕女圖來做什麼?「什麼仕女圖?莫非你要選妃?」

  見聶琦點頭,傅千裳立刻笑彎了眉,往他身邊湊湊,還很親熱地搭住他的肩,問:「你想選幾個?何時大婚?我一定送份好禮給你。」

  聶琦疑惑地看他,「你好像很開心?」

  「是啊,你要大婚,我自然開心了,恭喜恭喜!」

  開心終於沒人再跑去藥庫跟他搶事做,他也不需再偷偷摸摸的配藥,小皇帝成親後,肯定會被老婆管得死死的,最好是一下多娶幾個,夜御七女,累得早上腿都走不動才好。

  聶琦的微笑有些僵,半晌才緩緩道:「可是我不開心,只從畫卷裡挑選美人,實在太兒戲了,若有一見鍾情……」

  那才是他嚮往的感覺,天地之大,必有那麼一個人,可以讓他動心,雖覺身為帝王,這樣的堅持太過可笑,但感情之事連他自己都無法左右,而太子妃的事,更讓他堅定了這個想法——將來的執手之人,一定要是自己鍾情之人。

  太子妃因患心疾,性子頗為暴躁,更兼有貴族子女的恃強之氣,這與聶琦寬厚溫沉的個性格格不入,所以,對於她的病故,聶琦並未在意。

  所謂伉儷情深,三年不娶那都是做給人看的,不過是為了斷大家的念頭,好借此找尋心儀之人,誰知因為父王的臨時退位,他又被推到了浪尖上,這幾El朝中重臣的諫言讓他煩不勝煩,很懷疑他們那麼熱心,究竟是在為國家社稷著想,還是僅僅想讓自己的女兒入宮為妃。

  聶琦心中冷笑,這件事是萬不能應下的,一旦妥協,今後凡事便會處處受制於人,而且,那些老臣年事已高,也到了該告老還鄉的時候了。

  「出來很久了,回去吧。」聶琦站起身,淡淡道。

  原以為小藥官能明白自己的心思,可惜……

  看來自己的心思沒人能明白——九重帝王,有著無尚的榮耀,同時,也有著難以為任何人道明的孤寂,這種感覺,也許不再其位者,永遠無法明白。

  傅千裳跟著站起身,一種本能的感覺,眼前這人跟平時那個儒雅謙和的小阜帝不一樣,那一瞬,他看到聶琦眼裡閃過冷光,威嚴而霸戾。

  一。自那天起,聶琦再沒來御藥庫,於是傅千裳便無須偷摸著配藥了,閒時靠在梯子上打瞌睡,高興起來便分分草藥,鄭大醫正跟其他幾名醫官忙著編寫醫庫全書,也沒空暇管他,由他胡來。

  不過呢,突然感覺無聊了很多。

  睡了一覺,撥開遮在臉上的房中術醫書,看看旁邊堆放的一包包藥材,要是再不分揀入庫,一定會被老太醫罵的。

  傅千裳修長的手指放在膝蓋上,無聊地敲點,突然發現自己判斷錯誤,他不該慫恿小皇帝娶老婆的,至少在他離開皇宮前不要娶老婆,否則小皇帝只顧得跟老婆們鴛鴦戲水,害得他想找個使喚的人都沒有。

  懶洋洋從梯子上躍下,拿起藥包開始分揀,再運起輕功,將藥依次放進藥櫃,不?肖一會兒,藥材便全部清揀入庫。

  凌空躍下,拍拍手,好,見習完畢。

  這麼努力地做事,應該犒賞一下自己才行。

  傅千裳正琢磨著去御廚那邊弄些精緻點心打賞一下自己,就聽外面傳來腳步聲。

  「小琦!」

  情不自禁叫了一聲,卻不見有人進來,傅千裳跑出去,只見鄭太醫正拿著藥箱,急匆匆向前跑。

  最近老太醫正在閉關編寫醫典,看他這匆忙神色,一定是宮中哪位貴人有恙。

  有熱鬧不湊,那就不是傅干裳了,連忙飛奔過去,問:「師傅,你急著去哪裡?是哪位娘娘面子這麼大,讓你親自診病?」

  鄭太醫一臉蒼白,連連搖頭。

  「 是皇上,早朝時皇上在殿上暈倒了,我剛剛聽到消息,要去看看。」

  「暈倒!」傅千裳心臟連跳數下。

  小琦看上去很健壯啊,不會是在他奴役之下累暈的吧?親愛的小皇帝可千萬不能有事,否則,他就是有九條命都不夠賠的。

  「我跟師傅一起去!」

  傅千裳一把搶過鄭太醫的藥箱,隨他一起奔去聶琦的寢宮探聽虛實。

  來到寢宮,其他御醫已為皇上診完病,見鄭太醫來到,便將他拉到一邊,小聲告訴他,早朝時有幾位老臣出言頂撞,才導致皇上急火攻心,一時昏厥,只休息一下便好.並無大礙。

  鄭太醫聽完後,請內侍引自己進去探望,傅千裳卻被攔在了外面,說皇上已然歇下,人多會影響休息,讓他在外面候著,把他氣得當場便想踹人。

  回頭一定要讓小琦封他一個御醫當當,七品就好,也省得被人小瞧。

  鄭太醫很快就出來了,神情略顯輕鬆,只是出了寢宮後,憤憤不平地指責那幫臣子自恃年功,不遵君臣之禮,拿太上皇和祖宗法典做要脅,逼皇上選妃立後等等。

  傅千裳不以為然,暗地聳了聳肩。

  聶琦的偽君子氣度絕對登峰造極,被自己頤指氣使地當小跟班使喚,他都一笑置之,怎麼會被臣子的幾句話氣暈?若真是如此,那,這麼窩囊的皇帝不做也罷。

  當晚,等到夜深人靜,傅千裳取了藥包,悄聲來到聶琦的寢宮,避開侍衛們的視線,輕鬆進了宮內。

  小五及幾名內侍都立在外面伺候,見到傅千裳,小五一臉吃驚,伸手想將他拉出去。

  最近聶琦常去藥庫,作為他的貼身內侍,小五自然知道這個見習小藥官跟皇上的關係,不過,即便如此,以他的身份,也不可以任意私闖,驚擾了聖駕,那可是死罪。

  懶得跟小五多話,傅千裳輕指彈出,罡氣破空擊在幾人的胸前大穴上,冷眼看他們悄聲倒地。

  「誰!」內室傳來威嚴一喝,是聶琦的聲音。

  傅千裳忙奔進去,來到龍床前,小聲道:「是我!小聲點兒,你想把侍衛們都招來嗎?」

  聶琦已然坐起,見是傅千裳,略顯蒼白的臉上浮出微笑,道:「我總算明白為什麼你白天總打瞌睡了,原來是喜歡晚上到處跑。」

  「我還不是為了你?」傅千裳白了他一眼。

  他這個見習御醫做的比正五品院使還盡職盡責,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給人看病。

  拉過聶琦的手,搭在他脈上,道:「看你氣色是有些累著了,不過還不至於暈倒,你不會是故意裝出來,嚇唬那些不知輕重的老臣吧?」

  聶琦臉土笑容微微一僵。

  早朝時那幾名老臣是很吵,不過跟他暈倒無關,當時還正饒有興趣地看他們幾家鬥法,拚命推薦自家的女兒,突然一陣劇烈頭痛傳來,於是便故作昏厥,一為趁機散朝,二來也是嚇唬那些臣子,經此一事,必無人再敢在金鑾殿上毫無忌諱地大放厥詞了。

  沒想到此番用心被個小藥官窺了個清楚,聶琦立刻否認:「沒有!」

  還好傅千裳沒再多問,只搭住他的脈搏,秀眉微皺。

  頭一次見傅千裳如此全神貫注做事,聶琦頗覺稀奇,又想起日間那些御醫為自己診病時誠惶誠恐的模樣,突然想,把這個小藥官留下當自己的貼身小御醫也不錯,至少他比那些御醫們可愛多了。

  「你最近可有斷斷續續的頭痛?」

  沉靜良久,傅千裳鬆開搭脈的手,翻過聶琦的掌心,隨意問。

  脈象看似平穩,卻隱透異樣,再看掌心,正中似有絲紅線隱現,這症狀極像一種叫紅絲蛛的毒,所以,他才有此一問。

  紅絲蛛聽名字雖恐怖,卻不是什麼劇毒,最多令人偶犯頭痛,卻不致命,而且,不持續服用的話,時間一久,毒會自解,可見,下毒人並不想要聶琦的命,最多是讓他遭遭罪而已。

  聶琦皺眉想了想,「偶爾會有,但不是太厲害,有何不妥嗎?」

  「沒事,你是累著了,多休息一下就會復原,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去藥庫分藥,聞著藥香,包管你身強體壯,疾病全消。」

  傅千裳沒說實話,他並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聶琦的頭痛是因毒而起,所以,倒不如裝作不知,看看究竟是誰在做手腳。

  拿過自己的藥包,手一揚,藥包展開,露出裡面排排銀針,對聶琦道:「躺下,我給你下針。」

  聶琦看看那包裡插著的各種粗細長短不等的銀針,再看傅千裳一雙俊眸不斷在自己頭部打轉,那神情不似開玩笑,不由頭皮發麻,強笑道:「不需要下針這麼嚴重吧?」

  連太醫院院使都不敢在自己頭部下針,他一個沒品級的小藥官居然敢這麼做,最重要的是——相處了這麼多天,自己從來沒見傅千裳翻過醫書,他每天除了分藥,打瞌睡,就是看房中術、春宮圖,現在卻如此鄭重地對自己說,要為自己下針……

  連白癡都知道應該拒絕吧。

  見聶琦表情,便已明白他的想法,傅千裳不再多話,疊好藥包,起身便走,聶琦忙伸手拉住他。

  「你做什麼?」

  「走人啊,既然你不信我,那我還留下來幹什麼?」

  聶琦歎了口氣,「我說過不用你醫了嗎?」

  傅千裳原本無所謂的神情立刻換成開心狀,笑嘻嘻重新坐下,道:「這才乖嘛,你是一國之君,不要像小孩子一樣怕痛,躺下,閉上眼,我保證一點兒都不痛。」

  聶琦依言躺下,心裡卻自苦笑。

  他不是怕痛,是怕死……不,也不能說是怕死,其實是怕莫名其妙地死在這小庸醫手裡,死後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只是剛才在傅千裳要離開時,很奇怪的感到驚慌,那張滿不在乎的表情告訴自己,他在生氣,生氣自己的不信任。

  好吧,便信他一次,只信一次。

  還好,沒有劇痛傳來,閉著眼,也不知針刺在何處,只覺有種細麻觸感在頭部各處漾開,很快,清涼溫暖的感覺籠罩大腦,連帶週身百骸都舒服無比,醺醺然有了入眠之意。

  傅千裳在聶琦頭部下針只是為減緩他的疲勞,在他頸處的幾針才是加了藥的針灸,紅絲蛛毒性不大,他隨身帶的藥便能鎮住其毒性。

  纖指輕動,徐徐旋轉刺在聶琦頭部上的銀針,見他微合雙目,神情淡然,倒有些佩服他的膽識,可以對一個幾乎還算是陌生人的人如此信任,單是這份膽量,自己便不及,看來他能登上大寶,並不單單是因為長子的緣故。

  而且……

  湊近了看,這傢伙長的還真是滿帥氣的,跟自己那種陰柔之美不同,那是種陽剛中正的氣韻,劍眉高挑,鼻峰挺立,再加上剛毅有稜的臉頰,湊在一起,簡直就是出奇的俊美英挺,即使不甘心,傅千裳也不得不鬱悶地承認——聶琦比自己帥氣多了。

  媽的,老天果然不公平!算了,不跟中毒之人計較,下完針,傅千裳將銀針逐一插回藥包,見聶琦微皺的劍眉已然舒展,沉沉睡去,心裡滿不是滋味。

  頭一次給人診完病,連半點兒報酬都沒得到,上次救太卜皇時,還黃金萬兩呢,小皇帝卻只知在這裡大睡,這傢伙不僅是偽君子,還是個小氣鬼。

  瞅瞅聶琦身下的龍床,心裡有了計較,傅千裳很利落的褪了衣衫,自行躺進龍床的裡側,又將至在聶琦身上的被扯過來,鑽進他的被窩。

  龍床頗寬,軟榻羅帳都是進貢的貢品綢緞,又經過熏香,跟傅千裳平時睡的硬板床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不平湧上,索性又往聶琦身邊湊了湊,道:「一個人睡這麼大的床,簡直是浪費,我今晚也要好好享受享受,算是抵藥費吧。」

  聶琦半夢半醒間,耳聽旁邊有人嘀嘀咕咕,跟著淡淡藥香襲來,輕易便將他帶進了夢鄉。

  清晨醒來,只覺腰間很緊,卻是傅千裳靠在他身旁睡得正香,一隻手還很放肆的搭在他腰上。

  這小藥官居然在他床上睡了一夜。

  聶琦輕輕撥開傅千裳的手,坐起身來,小五等內侍都早已醒轉,立在門口等候吩咐,他們早看到龍床上除了他們的萬歲爺,還有那個藥官,不過誰也不敢多話。

  聶琦洗漱完畢,只覺耳清目明,頭痛全消,又問起昨晚之事,小五一五一十的說了,聽完後,聶琦若有所思。

  轉頭看看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傅千裳,少了依靠,他身子很自然的蜷起來,半邊臉頰埋在枕頭裡,悄無聲息的像只小懶貓,昨晚他帶來的那個藥包則放在一旁桌上。

  他一直以為傅千裳是個胸無大志,得過且過的小藥官,現在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大錯特錯,那手精湛的下針之術,便是鄭太醫也難望其項背,可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甘願在太醫院裡做個默默無聞的見習小藥官?來到床前,替他掖了下被角,聶琦臉上浮出一絲狡黠的笑,輕聲說:「千裳,朕的龍床可不是白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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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早朝時,昨日頂撞聶琦的幾位老臣都跪在前殿請罪,從小五手中接過他們呈上來的引咎辭官的折子,聶琦臉露冷笑。

  他早得到消息,這幾人昨晚去了鑾和宮向父王告罪,看來這以退為進的戲碼是出自父王的指點,再看他們神情慌而不亂,似乎自恃年功,自己必會挽留。

  既然父王都把棋子送上門來讓他吃,他又怎能拂其好意?「准了。」聶琦淡淡說道,將折子扔到了一邊。

  再有用的東西,若不聽使喚,也沒有留下的必要。

  在眾官一臉震驚中,聶琦拂袖下朝,看出了新皇敦厚寬仁背後隱藏的霸氣,再無人敢上書進諫選妃之事,讓他暫時避開了大婚的煩惱。

  誰知新的煩惱又添。

  嘗到了甜頭,一到夜深,傅千裳就會自動跑來為他下針,順便賴在床上不走,聶琦拿他的任性有些莫可奈何,只好嚴令小五等人守緊口風。

  他背個喜好男風的惡名倒無所謂,只是怕有人會向父王進讒言,到時小藥官若被判個禍亂內宮的罪名,要保他就難了。

  偏偏傅千裳性子散漫到了極點,即使自己因此閱奏折深夜才歸,也會發現他大模大樣睡在龍床上,儼然把這裡當成了他的地盤。

  聶琦每次問他金針之術,都被他支吾過去,終於有一晚,聶琦忍不住道:「我的頭痛已好,不需再下針了吧?而且,我可以去你那裡下針,不勞你每晚前來……」

  話沒說完,就被傅千裳秀目怒瞪。

  這傢伙真不知好歹,他身上的毒並為全清,若沒有自己下針,頭痛怎會好?

  要不是看在他經常幫自己做事的份上,他才懶得每晚跑來折騰呢。

  「你以為我想每晚跑過來嗎?還不是為了睡這張龍床?整個內宮裡,就你的床睡得比較舒服,要是你在我臥室裡也弄一張同樣的床,我絕對不會再跑到你這裡礙眼。」

  笑容僵住,聶琦一時問竟找不到話來應對。

  他並不喜歡聽阿諛之辭,但這小藥官也不需要把話說得這麼直接吧,難道他堂堂永嵊皇帝還不如一張床來得重要?不出聶琦所料,傅千裳的事很快便傳到了聶瀟耳中,不過意外的是,聶瀟並未就此事多言,只交待他凡事謹言慎行,莫留人與話柄。

  直覺告訴他,父王對傅千裳是熟悉的,聶琦心覺奇怪,卻未多問,只要父王不為難那小藥官,他也見好就收,沒必要再多生事端。

  這日早朝一下,聶琦便匆忙來到御藥庫,通常這個時候,傅千裳不是在分藥就是在打瞌睡,果然,一進藥庫,便看到他靠在梯架最上方,睡得正香。

  「千裳!」

  毫無意外的看到傅千裳從上面栽下來,對這一幕早已見怪不怪,聶琦向後退了退,好笑的看著他摔在自己面前。

  「小琦,我警告過你許多次了,不要在我睡覺的時候大叫!」

  傅千裳從地上爬起來,氣急敗壞地喊。

  反正你也摔不壞。

  早知傅千裳並非普通藥官,聶琦便不像初次見他摔下時那麼擔心,不過卻沒點破,只道:「我有件事想讓你幫忙。」

  「什麼事呀?」

  被傅千裳漂亮的眼瞳盯著,聶琦有些不自在,猶豫了一下,問:「你有沒有一種藥……」

  見聶琦臉頰微微發紅,欲言又止,傅千裳尚帶困意的眼眸頓時清亮無比,開心的連連點頭,道:「有有有,跟我來!」

  聶琦莫名其妙的被傅千裳拉到隔壁的醫書庫裡,又看著他興奮得像只炸毛的貓飛快竄到別處。

  「在這裡等我,我馬上把你想要的東西都拿來:」

  咦,小藥官如何知道他想要什麼藥?他們之間還沒到心有靈犀一點通的程度吧?「

  不大一會兒工夫,傅千裳飛快轉回,手裡捧了一摞古書,放在旁邊桌上,跟著又從懷裡將一個個小藥瓶獻寶一樣依次擺上桌。

  「各種房中術的書全在這兒了,絕對圖文並茂,講解詳細,圖片也畫得漂亮光是看圖就包你噴鼻血,如果你是鶯症,沒關係,我還有密藥——百事合和丹春心蕩漾丸、壯陽補虛帖、十全大補鞭,哪一種都是好藥,相信我的醫術,大家朋友一場,你有難,我絕對兩肋插刀,而且,絕對絕對不會洩漏你的秘密,當然,如果你覺得過意不去,要給我報酬的話,我也不會拒絕啦……」

  從在宮中見習起,現在絕對是傅千裳最開心的一刻——他終於看到偽君子露出狐狸尾巴了,也不枉這段日子辛苦忙碌。

  為了證明自己沒看錯,他可是從房頂一直監視到龍床上,辛苦了這麼久,聶琦卻一直一副好好君子的形象,他都打算放棄了,沒想到峰迴路轉,聶琦居然躥來跟他要藥。

  傅千裳每擺一個藥瓶上桌,聶琦的臉色就黑一分,若換成其他醫官,單憑這番話,就足以治他死罪了,這小藥官究竟是太白癡?還是從頭至尾眼裡就沒他這個皇帝?努力從嘴角擠出一個微笑,以維持自己的儒帝形象,聶琦道:「這些書我十年前都已看過了。皇子成人後,都會由太醫講解房中術,千裳,你不知道嗎?」

  豈止講解,切身經驗他都有過,這是皇子的必修之課,根本沒什麼好奇怪的。

  傅千裳眨眨眼,看看聶琦,又看看那些書,一臉吃驚。

  「十年前你就看過?那時你不過才十四五歲吧?」

  很喜歡看傅干裳變臉的模樣,聶琦的臉色略略好轉,道:「正是。而且,我也不需要什麼補藥,若非太子妃過世,恐怕我現在兒子都有幾個了。」

  傅千裳目光立刻掃到聶琦身下,來回放肆地打轉,口中滿是不信。

  「大家好兄弟,你要是真有隱疾.可千萬不能諱病忌醫,我監視……不,和你相處了這麼久,從沒見你寵幸過誰,你一個成年男子,不會一點兒慾望都沒有吧?」

  那是因為整天被你霸著床,讓我想宣人侍寢都不可能。

  聶琦除了過世的太子妃外,也有幾名侍妾,卻都是沒有冊封的,他並非對情事無興趣,而是登基後,國事繁忙,後又被眾臣勸說立妃,讓他對召幸有了些牴觸.再後來龍床被傅千裳佔了,現在,這個始作俑者還敢在這裡說風涼話!不過,聶琦氣度甚好,對傅千裳的忤逆不以為意,只笑著反問:「可是我也沒見你有過慾望啊,難道你有解決之法?」

  廢話,他當然有!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嘛,當然,如果有人幫他做的話,自然感覺更好,若那人士聶琦,他應該不會拒絕。

  看著聶琦的溫雅而龐,傅千裳覺得讓永嵊皇帝伺候他舒服,那等同癡人說夢,於是也懶得做白日夢,反問:「那你來跟我要什麼藥?」

  「……是想問你是否有減少體重的藥,最近很少練功,我覺得自己胖了許多……」

  原來弄了大半天只是想要清瘦的藥,那何必這麼鬼鬼祟祟的?所以,推斷錯誤絕對不是他的錯。

  傅千裳沒好氣地道:「你整天坐著不活動,胖也不稀奇,不過還不到吃藥的程度吧。」

  伸手摟住聶琦的腰,試試腰圍,整天把聶琦當抱枕,他倒覺得,胖一點抱起來會更舒服。

  「小心!」

  就在傅千裳對著聶琦動手動腳時,身後的書架突然傾倒過來,聶琦眼疾手快,忙拉著傅千裳退到一邊,架上的書卻轟然落下,重重砸在他肩上。

  傾倒的書架卡在了對面的書架上,發出轟隆聲響,灰塵四濺,傅千裳扶住聶琦,見他手撫左肩,一臉痛楚。

  大白癡!以傅千裳的功夫,很輕易便能避開倒下的書架,若聶琦也在同一時間躲避,他們兩人都不會有事.偏偏聶琦上前護他,害得他動彈不得。

  這傢伙做事怎麼不經大腦呢?「怎麼樣?」

  想到羞辱皇上可能會被斬首,傅千裳總算勉強把髒話嚥了回去,扶聶琦到旁邊坐下,解開他衣衫,察看他肩上的傷勢。

  肩頭有些發紅,按了幾下,見沒有傷骨,傅千裳這才放下心,手在聶琦肩頭輕揉,道:「皇上,你是萬金之體,下次千萬別再做這些危險動作了,對心臟不好。」

  「心臟?」

  「我的。看到你有危險,我難免心驚肉跳,長此下去,自然對心臟不好。」

  聶琦哭笑不得,道:「只是輕傷,不礙事。」

  他看看眼前半傾倒的書架,臉現疑惑,「書架怎麼會突然倒下來?」

  「架子年久失修,倒塌也不奇怪了……」

  傅千裳隨口答著話,眼神卻在聶琦身上瞥來瞥去。

  肌膚韌性健壯,體型勻稱,毫無贅肉,根本不需要服什麼清瘦的藥嘛……

  「皇上……」

  小五在外面聽到響聲,急匆匆跑進來,在看到他尊敬的皇帝陛下赤裸著上身,任由那小藥官在自己身上亂摸時,立刻失聲驚叫起來。

  傅千裳嚇得連忙縮手。

  千萬不要誤會哦,他只是在驗傷,絕無非禮皇上的念頭。

  那之後,聶琦再沒到藥庫來,也交待傅千裳莫再去自己的寢宮,見他身上的毒已去了十之八九,傅千裳便應下了。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不少暗衛,不用說,是聶琦派來保護他的。

  有種異樣的開心,被人關心的感覺不錯,只不過……

  搞沒搞錯,這種身手也敢做暗衛?輕功爛的把腳下的磚踩得脆脆響,還生怕他不知道似的,在他身後不斷的東竄西竄,讓他每每有種衝動,想過去掐住那幾人的脖子告訴他們離自己遠一些。

  好吧,雖然這些人白癡了些,但不管怎麼說,是小琦的一番心意,最多將來有機會,幫他再好好訓練一下侍衛。

  傅千裳事後查看過那古書架,在架腳斷裂處沾了些極淺淡的白色粉末,之外還有螺蟻啃噬過的痕跡。

  那是一種叫離蘞的藥粉,生有異香,尋常人嗅不到,卻是螺蟻的最愛,當香氣淡後,螺蟻便自會散去,而被啃噬過的地方早已中空,書架傾倒只是早晚之事,若他被書架砸倒致死,任何人都會把這當成意外。

  他那天帶聶琦去書房只是偶然,佈置機關的人不可能未卜先知,所以對方想害的一定是自己,難道是因為他……淫亂宮闈?冤枉啊,他對比自己英俊的男人沒興趣,要不是想天天睡軟塌,他才不會委屈自己和聶琦同睡。

  想想宮裡的各種御藥他也順手牽羊拿的差不多了,為免夜長夢多,還是老老實實見習完,早離開為妙。

  聶琦那邊雖看似凶險,但他既然能登上九五,自然有其過人之處,傅千裳並殳為他擔心,只是想到以後再不能對著小皇帝頤指氣使了,就頗感遺憾。

  過幾天找個機會去跟聶琦道個別,就離開皇宮,跟小皇帝相處久了,突然要離開,還真有些捨不得他……的床,等回到江湖,一定要讓人專門打進一張同樣勺床,好好享受一下皇帝待遇才行。

  還沒等傅千裳找機會,機會便自動出現,這日他隨鄭太醫去宮內一處別院為人診病時,居然意外的發現聶琦也在那裡。

  那別院名喚綠竹苑,佈置得清雅幽致,主人是位叫遙楓的俊美公子,傅千裳進房時,他正側躺在床上,聶琦則坐在旁邊,握住他的手,低語安慰,臉上綴著淡淡的笑。

  見太醫進來,聶琦拍拍遙楓的手背,以示安慰,遙風笑了笑,這讓他原本蒼沒來由的覺得那緊握的雙手十分礙眼,傅千裳立在鄭太醫身後,目光在遙楓身上掃來掃去。

  遙楓公子一身素衣,只在發間別了支玉簪,冷清清的容顏,美極,冷極,側臥在床,如尊溫雅玉雕。

  原來這世上有人長的跟自己一樣美。

  基於這一點,傅千裳立刻便對這位遙楓公子起了惺惺相惜之情,再看聶琦一瞼關切,心裡頓時瞭然。

  難怪小琦對選妃一事毫不上心,若身邊有這麼一位絕代佳人,那些姿色平平的女子便再無法入他的法眼吧?不過,既然喜歡,為何不立他為妃!立皇后也行啊,永嵊似乎沒有律法規定不可以立男後,難道是小皇帝顧忌朝野臣子的誹言,所以才把美人偷偷安置在這裡?唉,紅顏禍水,天生這樣一副出塵絕色,自然要經受相應的磨難了。

  感慨湧上,傅千裳開始心有慼慼,全沒注意聶琦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轉。

  從傅千裳進門,聶琦就在看他,幾日不見,此時相對,只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開心。

  只是,小藥官看上去怎麼一副很難過的樣子?難道是因為自己最近沒去找他?覺得自己翻臉無情?可是,那樣做都是為了他好,內宮風雲詭譎,離他太近的話,只怕會連累到他。

  「皇上,遙楓公子只是太過疲勞憂心,才導致體虛昏厥,只要多加休息,身體自會復原,請皇上切莫憂慮。」

  鄭太醫診完病,開了個清氣散熱的方子,命傅千裳去依方配藥,然後躬身退下。

  待老太醫離開,遙楓坐起身,見聶琦還眼望外邊,奇道:「殿下在看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外面那株寒梅生的好。」

  剛才遙楓躺著,看不到,聶琦卻透過半開的窗欞看了個清楚,傅千裳離開時,順手掐了枝白梅,還衝他揮揮手,讓他哭笑不得。

  那白梅是遙楓的寶貝,希望他莫要發現少了根枝枝,否則這病又要纏綿幾日了。

  「遙楓,剛才太醫的話你也聽到了,你既然體虛,自該好好養病,占卜這種事急不得。」

  有關國事昌運,聶琦也頗為緊張。

  「何為詭異所在?」

  遙楓皺眉道:「異象出自東北方,狀為無爪飛龍,居乾位,那是異人出現之兆,我觀永嵊風水,東北邊陲暮昭縣外有座千絕山,其峰連綿,為紫氣盤龍之勢.乃龍脈之氣,若不及早毀去,將來必是大患,暮昭縣屬永勤王封地,再加上邊塞的稗越族人時常暴動,都非吉兆。」

  遙楓所言聶琦自然知曉,若非擔心,他也不會派酈珠前往永定府查探了,沉吟半晌,問:「要如何破解?」

  「破解之法倒也簡單,那山既有盤龍,其中必有淨水,為斂氣藏金所用,只要將這符水注入淨湖中,破了它的淨氣,龍無水難存,便是死物,其紫氣自破。」

  遙楓從枕邊拿出一個白瓷小瓶遞上前,聶琦有些發愣。

  「就這麼簡單?」

  遙楓搖頭歎道:「切莫認為此事簡單,破龍脈須一個極具福相之人,才能壓住紫氣,馭事成功,有關國運,望殿下深思。」

  聶琦默默接過瓷瓶,手卻被遙楓拉住,雙手相執,深瞳定定凝視。

  「殿下,此事必會成功解決,相信我,我以歷代祖先之名立誓,永嵊千秋萬代,國運永昌。」

  次日,宮中傳出消息,永條新皇為祈國運昌隆,即日起前往國寺千佛殿齋戒祈佛,屆時朝中諸事交由太上皇全權處理。

  看著龍輦移駕千佛殿,傅千裳莫可奈何.本想在離開之前,去跟聶琦打個招呼,不到卻無緣得見,等日後聶琦出關,只怕他已在江湖的某個地方逍遙快活了。

  把順手牽來的各種藥材打好包。準備找個月黑風高夜翩然去也,誰知當晚就有暗衛來找他,說主子有請。

  是一直跟隨他的一名暗衛,傅千裳秀眉挑了挑,點頭應下。

  說句實話,他還真想看看聶琦在殿內焚香祈禱,誦經念佛的小和尚模樣,祈福期間不食葷腥?鬼才信!說不定是懶得上朝,所以便找個借口,把事情都推給老皇帝,自己跑到哪裡逍遙去了。

  猜想聶琦可能是想跟自己要消瘦的藥,傅千裳取了藥,隨暗衛一同前去,誰知暗衛卻把他引到了鑾和殿,原來要見他的不是聶琦,而是太上皇聶瀟。

  落座後,內侍將香茶奉上,傅千裳品了口貢茶,只覺馨香撲鼻,有些後悔只記得打包草藥,忘了順便再拿些貢茶美食了。

  聶瀟面帶微笑,全不問那些聽來的有關傅千裳惑亂宮廷的謠言,只道:「千裳,你在太醫院見習了這麼久,可有所收穫?」

  收穫?多了去了!免費吃住,免費拿藥,還免費支使小皇帝為自己做事……

  可見見習真是件好營生,他正在考慮離開永嵊後,要不要再去鄰國萬煜做傲見習御醫。

  「回陛下,我見習得很愉快,正想著要學以致用,一展身手呢。」

  「噢,如此說來,朕倒有個好去處,不知你可有興趣?」

  聶瀟用茶蓋輕掠茶杯,品著茶,淡淡說道。

  傅千裳眼神瞥向聶瀟,見他雙目炯炯,看著自己,頗有期許之意,腦裡立刻飛快算計起來。若小琦是小狐狸,這位太上皇絕對是老狐狸,三更半夜的,若無大事,他會放棄和美人們嗨喲嗨喲的大好春宵,把自己叫來,詢問什麼見習感想?禮賢下土似乎弄錯了時間哦。

  於是,也悠悠品茶,順便打太極。

  「請陛下明示。」

  聶瀟微微一笑。

  「只是件小事,不過,若辦得成功,朕應許你,封你為太醫院三品院使,今後永嵊御藥庫的所有藥材任你隨時取用,如何?」

  傅千裳的墨瞳登時亮了起來。

  那個三品太醫院使他沒放在心上,不過御藥庫所有藥材任由取用這一條實在太有誘惑力.他能帶走的藥材畢竟有限,還有什麼比得上可以隨時隨地任意取用來得痛快?為了那些取之不盡的藥材寶寶們,傅千裳決定把自己賣掉。

  「說吧,什麼事?」他慷慨問道。

  聶瀟遣開在一旁侍候的內侍們,放下茶盞,道:「此事對你而言很簡單,朕的麟兒因事出宮去了,江湖凶險,朕想一讓你護送他平安歸來。」

  就這麼簡單?雖說讓他給個不懂事蹺家的皇子做侍衛,有些紆尊降貴,但的確並非難事,想想還是自己合算,於是傅千裳道:「既是陛下賞識,我應下就是,只是不知是哪位皇子讓您如此擔心?」

  「當今聖上,朕的長子:」

  「噢……哈!」

  傅千裳應聲後,才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兒。

  聖上?不會是他熟悉的那個聖上吧?見傅千裳含著茶突然僵住的臉孔,聶瀟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

  「原來你不知道,最近你和琦兒好到每晚同床共枕,朕還以為他必不會瞞你呢。」

  噗……

  那口茶終於沒忍住,噴了個徹底。

  聶琦,你這個偽君子!偽君子!偽君子!偽君子!如果咒罵可以傳達心扉的話,相信聶琦此刻會十分體會到傅千裳對他的想念,因為自從見習御醫搖身一變,成了見習侍衛,一路追蹤而來後,傅千裳就沒睜止過對聶琦的親切問候。

  此刻,傅千裳正坐在道邊一家小酒館裡休息,飯萊尚未送上,於是他很無聊的支著下巴看外面的風景。

  他走的是去北方的必經之路,按理說,早該追上聶琦,可這一路行來,居然打聽不到他的行蹤,這讓傅千裳奇怪中還有些擔憂。

  聶瀟並未向他解釋聶琦出宮的真正目的,只讓他前往東北邊陲的暮昭縣,傅千裳也沒多問,反正見到聶琦後,他自會告訴自己。

  店小二將飯菜端上,傅千裳正吃得起勁,忽見門口有人進來。

  當看到聶琦一身淡白衣衫,肩背包袱來到櫃檯前時,傅千裳含在口裡的湯菜差點兒噴出。

  這傢伙從哪裡學來的易容術?簡直是氣死人不償命,假眉都翹起來了,鬍子太向下,他好歹也是一國之君,怎麼連個好一點的面具都置辦不起,弄張這麼寒酸的假面來招搖撞騙。

  最主要的是——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跟聶琦的儒雅形象一點兒都不配,他易容也要易成老成持重,三縷清須的樣子,那才像偽君子嘛。

  傅千裳還在評點,卻見聶琦跟店小二買了幾個饅頭,便走了出去,他忙付了飯錢,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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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其實聶琦的易容術並不差,只可惜他碰上的是高手中的高手,被看穿也在情理之中。

  他牽過拴在樹上的馬匹,道:「我出宮並非為遊山玩水,而是有重要事要辦。」

  所謂重要事自然是指破千絕山龍脈之事。

  破龍脈須一位命中極福之人,還必須值得信任,龍脈所在又位於永勤王的封地,聶琦想了許久,覺得只能自己親自走一趟了,事關永嵊國運,他必須要小心行事,還好酈珠等侍衛現在也在永定府,應該可以順利將事情辦妥。

  見傅千裳還盯著自己,在等待答案,聶琦一笑,道:「我要去找一個人,一個一見鍾情,可相守終生的人。」

  這也是他決定出宮的另一個原因。

  沒人願意自己的命運被控制,更何況他還是九五之尊的帝王,所以,聶琦對這次離宮還是滿懷期待的,也許,他可以借此機會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

  既然兩人目的地相同,便很自然成了同路,傅千裳向聶琦問起他何以落在自己後面,聶琦面現惶惑,只說自己最近記憶差了許多,怕是走錯了路也未可知。

  見他支吾,傅干裳便沒再多問,反正太上皇只是讓他保護聶琦安全,不過看起來,太上皇似乎多慮了,誰會想到他們的仁厚君王會頂著祈福之名蹺家,還連個隨身侍衛都不帶,讓他不得不佩服聶琦的白癡膽量。

  為行路方便,傅千裳提出以兄弟相稱 聶琦同意了,誰知問起歲數,才知道聶琦二十有四,比他還大四歲,一直以為聶琦穩重沉靜是故意裝出來的,誰知人家不是做作,而是本身就成熟,讓傅千裳有些鬱悶。

  小琦這名字叫慣了,改不過來,他也不想改,於是便說自己二十六歲,聶琦倒沒懷疑,痛痛快快認了他這個兄長。

  路上兩人同食同宿,江湖不比皇宮,飲食尚好,宿眠對聶琦來說,就有些痛苦,習慣了寬敞舒軟的龍床,民間的窄硬木床原本睡著就不舒服,偏偏身邊還有個大活人緊黏著他不放,放著上等客房不住,偏跟他擠一張床,幸好傅千裳身上有絲淡淡的草藥清香,聶琦只好努力說服自己——那是個藥枕,不僅有助睡眠.還兼火爐的作用,就是大了些。

  其實傅千裳也是個享受慣了的人,要不是為了那些名貴藥材,他也不會死皮賴臉跟人擠一張床,即便那個人是九五之尊的皇上,沒辦法啊,做見習侍衛比見習御醫可難多了,要保證聶琦的安全,只能如影相隨,當然也包括在床上。

  一路疾奔,很快便進入北方邊陲小鎮。

  這晚,錯過了宿棧,二人只好在山間露宿,夜間風大,還好山中有個天然洞窟,讓他們得以暫避,又去附近撿了些柴火,點著取暖,順便烘烤乾糧充飢。

  已是初春時節,京城早已轉暖,東北地方依然嚴寒冰凍,傅千裳在江湖遊蕩慣了,有些經驗,吃完飯後,拿出預防凍瘡的藥膏,為聶琦塗抹。

  這一路上,傅千裳除了做見習侍衛外,還兼作小廝,雖然聶琦舉止沉穩.無驕奢之氣,但畢竟長於深宮,自小就被伺候慣了,總有些丟三落四,出神迷糊的小毛病。

  將凍瘡藥在聶琦手上細細抹勻,心裡卻在嚴重懷疑太上皇許下那麼好的條件,不是讓他保護皇上的安全,而純粹是擔心自己的麟兒受了委屈,把他當見習內侍送出來的。

  「千裳,你的手生的很漂亮,以前沒做過什麼重活吧?」

  廢話,他以前也是被人伺候的,誰知一不小心掉進了老狐狸太上皇的陷阱裡,忍辱負重做起了見習小廝,這些瑣事他不幹,難道讓小皇帝親力親為嗎?隨口應了幾句,夜風漸大,聶琦睏倦起來,靠在洞窟壁上沉沉睡去,聽他鼾聲漸起,傅千裳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剛才撿柴火時,他發現附近有個深潭,於是便想趁聶琦入眠時,好好去泡一下。

  為了如影隨形地跟隨聶琦,他平時連泡澡都是匆匆忙忙的,更別說臉上的面具了,最近一直沒摘下來,早悶壞了,若早知會這麼辛苦,打死他都不會接下這任務。

  來到潭邊,水清如鏡,風拂過,漣漪間映出點點繁星輝芒,蒼穹處圓月高掛,一片寂寥。傅千裳取出特製藥液,沾著水,慢慢將面具揭下,然後脫去衣衫,躍入水中,潭水甚冰,不過他內功深厚,倒不覺得怎樣。

  靠在一塊青岩石上,撩起潭水拂過肩胸,只覺暢快無比,又洗了把臉,慢慢搓揉面頰,那面具雖然精巧,但長期戴著,也會感到不適。

  接著又站起身,拔下髮簪,任由如雲青絲垂下,正準備將長髮也浸入水中.忽聽身後有聲音傳來。

  傅千裳轉過身,便看到聶琦正立在不遠處的草叢間,眼望這邊,一臉驚詫。

  月華灑下,清潭明輝如鏡,一人在鏡中,一人在鏡外,四目相對,風聲剎那間似已停止,空谷寂寥,天地間彷彿只留他們二人。

  傅千裳只覺不妙,慌忙縱身掠過青石,落到岸邊,點掠間將面具衣衫撿起,飛奔而去。

  他輕功天下無雙,著急中連穿衣也迅如閃電,待返回洞窟,衣衫已穿戴整齊,面具也穩穩戴在了臉上。

  太大意了,應該等聶琦熟睡後再去泡水的,千萬不能讓他發現那個人是自己,否則以後就不容易脫身了,他若有懷疑,一定抵死不認。

  傅千裳摸摸臉上面具,在確認毫無破綻後,這才放心。

  躺下假寐,卻不見聶琦轉回,擔心他有事,傅千裳只好又跑出去找他,走到潭邊才發現,聶琦還站在那裡,彷彿被人點了穴道般,身形表情跟剛才一般無一。

  這傢伙失心瘋了?還是被山魑什麼的迷了心智?拜託,他只是個見習御醫,捉鬼驅妖他可不在行。

  「喂,醒醒!」

  伸手在聶琦面前用力晃,吼了半天,聶琦才回過神,緊緊盯住他。

  傅千裳有些心虛,於笑:「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我一覺醒來,發現你不見了……」

  典型的惡人先告狀,卻被聶琦拉住衣袖,一臉喜色道:「找到了,我找到了!」

  這次換成傅千裳發呆,愣愣問:「你找到了什麼?」

  見過他在宮變中氣定神閒的神情,見過登基大典時他淡雅敦厚的言談,卻從未見過他這麼一副表情,像是某種願望得以實現,興奮之極的孩童模樣,沒有任何做作,完全坦誠的興奮。

  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聶琦灰眸閃亮,指著面前的潭水,道:「那個人!那個讓我一見鍾情的人!」

  一覺醒來,不見傅千裳在身邊,有些奇怪,便出來尋他,誰知來到潭邊,便看到那個精靈正在潭中沐浴,長髮如緞,體如潤玉,回眸微笑中帶著蠱惑人心的絕姜和邪魅。

  那份不屬於凡問的空靈,似乎多看一眼,都是褻瀆。

  是謫仙落塵吧。

  心房鼓動個不停,他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了,找到了那個與之相守終生的人。

  「幻覺!」傅千裳冷冷打斷聶琦的話,拉著他往回走。

  「不是幻覺,剛才她就站在那裡,衝我微笑……」

  微笑?他發誓自己剛才絕對沒對著這個白癡小皇帝微笑過!「深山老林,怎麼可能會有美人?一定是山魍鬼魅那些髒東西,小心為妙,要是被吸去了精氣,一定一命嗚呼。」

  「那種美,若得之,死亦無憾吧?」

  耳邊傳來聶琦的喃喃癡語,傅千裳身子一震,轉頭看他,見他神情癡迷,完全不像自己平時熟悉的那個人。

  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拉住聶琦的手滑落下來,自嘲地笑笑。

  「原來這世上人人都喜歡美人……」

  山洞裡篝火已熄,不必擔心聶琦看到他身上溢濕的衣袂,其實,即便算火正旺,聶琦也不會發現什麼,因為傅千裳看到那雙漂亮眼瞳裡,除了對那個幻影的癡迷外,再找不到其他影像。

  聶琦把晚上見到的景像當成是神靈昭示,一夜未眠,次日早上便說等回京後、立刻廣詔天下,尋找那位女子,立她為後。

  傅千裳有些哭笑不得,很想告訴他,放棄那無謂的尋找吧,他絕對找不到的,因為自己永遠不會將真實容貌告訴他。

  當晚兩人投宿在暮昭縣臨鎮的客棧裡,傅千裳褪了長衫,沏好香茶,剛想品茗休息,聶琦卻發現他的錢袋不見了。

  「是你不小心掉了吧?」

  「不會,剛才我們在酒館吃飯時,我還碰過,可能是忘在那裡了。」

  這很有可能,對於聶琦犯糊塗的毛病傅千裳早就習以為常,他品著香茶,嗯了一聲。

  聶琦看看他,一臉討好的笑。

  「千裳,那酒館離這裡不遠,你去問一下吧。」

  傅千裳眼皮都沒抬,懶洋洋地道:「錢袋是你的,把它忘在酒館的也是你,為什麼卻要我去!」

  走了一天,好不容易才坐下來,他實在不想動了,大概他這輩子走過的路加在一起也沒這段日子走的多,他只是見習侍衛,又不是見習跟班。

  「可是……你是大哥啊。」

  聶琦眼眸裡露出純真,口氣中還帶了分撒嬌。

  不說他是臣子,屬下,卻說他是大哥,只這一句話,就讓傅於裳舉手投降,乖乖領命出去,出去之前還要盡做大哥的本分,叮嚀交待:「那我去去就回,不許亂走哦。」

  好笑地看著傅千裳離開,聶琦拿過他那杯香茶,悠悠飲了一口,又伸了個懶腰。

  識人馭人可是做皇帝的基本,只不過,剛才他似乎做的過火了,那口氣舉動一點兒都不像他,卻又無意識地做出來。

  這麼一想,他突然發現最近自己似乎總是無意識的做出些奇怪的舉動來外面傳來腳步聲,門被推開,聶琦放下茶盞,笑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話音未落,唇間笑容已歇,眼前立著一個人,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

  「你?」

  那人笑容中帶了分詭異,走上前,將手中錢袋放在桌上,亮眸妖異非常,緊緊盯住他。

  聶琦只覺一陣異香撲來,神智便開始懵懂。

  濃烈的異香讓他厭惡,抬手撫撫頭部,感到有種劇烈又熟悉的痛傳進大腦。

  耳邊傳來誘惑嘶啞的低語。

  「你的見習御醫還真是如影隨形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跟你獨處的機會。」

  「是誰?你是誰……」

  頭愈加的痛,明明是熟悉的臉孔,卻惶惑著記不起他是誰。

  聶琦痛苦的搖搖頭,又用力盯住那張臉,卻在下一刻被他的妖媚眼神蠱惑。

  「你忘了嗎?我是你的主子,你叫傅千裳,是殺手,奉命來殺永嵊的皇帝。」

  聶琦看著他,眼裡漸現迷惘,「殺手……」

  「是,他要去千絕山斷我稗越族的命脈,所以,殺了他!」

  一柄匕首塞進聶琦手裡,首柄處虯龍盤曲猙獰,墨紅寶石嵌成的眼眸在燈下泛出陰冷的光芒。「用他的血,祭我族的命魂!」

  音如鬼魅,嘶啞而誘惑,不知覺中,聶琦握緊了那匕首。

  傅千裳回來就看到聶琦坐在燈下出神,面前燈花乍爆,他卻毫無覺察。

  自從艷遇之後,這種情況好像越來越多了。

  再看桌上端端正正放著那個錢袋,傅千裳氣不打一處來。

  又被小皇帝擺了一道,害得他跑去酒館找錢袋,結果凶神惡煞的威脅了半天後,老闆顫巍巍的把帳房裡的錢一股腦掏出來,哀求他拿錢走人。

  「喂,回神,斟茶!」

  傅千裳一撩長衫,大模大樣坐下,聶琦回過神,忙沏了新茶端給他。

  「抱歉,你走後,我才發現錢袋放在包裹裡了。」

  傅千裳心安理得地接過茶來,慢慢品,想想能讓當今聖上為自己斟茶倒水,恐怕連老皇帝都沒這待遇,剛才的郁卒略微緩解。

  嗅嗅鼻子,突然發覺房裡瀰漫著若有若無的淡香,好像自己離開時並沒有。

  他兩口喝完茶,見聶琦已褪衣躺到了床上,便吹熄燈,也跟著躺下,鑽進被窩。

  聶琦抽出掩在身下的匕首,手握匕首柄處,緩緩抽出,誰知黑暗中突然一隻手伸過來,很熟練的搭在他腰上,跟著握住他的手。

  「天太冷,湊在一起會暖和些。」

  藥香傳來,聶琦皺皺眉,只覺頭痛緩解,競隨著那低淺呼吸沉沉墜入夢鄉。

  次日便到了暮昭縣,縣內沿街小鋪林立,生意吆喝聲不絕入耳,行人多為外族服飾,來往熙攘,把個邊陲小鎮襯托得相當熱鬧,不過在看到他們後,許多人眼裡都露出明顯戒備之色,有幾個小孩還故意湊上前摸索他們的錢袋,被傅千裳抓住,推到了一邊。

  出了城,打馬疾奔,很快便到達千絕山前。

  遙望那座聳立高峰,當真是千山鳥飛絕,冰雪皚皚,冷峭一片,入目中儘是蒼茫肅殺之氣,山峰側繞河川,川上尚結著冰,上面覆了層薄薄的雪花。

  一陣冷風拂過,傅千裳打了個寒顫,雪花飛落,打在他臉上,刺骨的冰。

  「小琦,這鬼地方真有你要找的龍脈?」

  這一路上,傅千裳早把聶琦的目的打聽得一清二楚,聶琦沒對他特意隱瞞,對他來說,這個小藥宮雖然懶散噦嗦了些,但是還是值得信任的。

  「或許。」聶琦冷淡淡的回道。

  山勢險陡,無法騎馬直上,二人下馬步行,誰知走不多遠,聶琦突然皺起眉,手撫額頭蹲了下來。

  傅千裳忙上前扶住他,見他身軀微顫,臉色蒼白,似在強忍疼痛,忙扶他坐下,從背囊裡取出藥包,道:「忍一下,我幫紿你下針。」

  拿針的手被聶琦拉住,「沒事,我休息一下便好。」

  說著話,身子微傾,靠在了他身上,傅千裳只好伸手摟住他,誰知寒風驟襲,一柄利刃向他直刺過來,相距咫尺,凌厲寒煞。

  刀鋒擦著傅千裳胸前劃過,長袍被撕裂開一個大口,而他本人卻堪堪躲過了刺向心臟的致命一擊。

  看著聶琦站穩身形,手中利刃冷光乍現,傅T裳臉上露出促狹的笑。

  「你拿刀子做什麼?」

  聶琦眼露冷光,全無平時溫和寬厚的模樣,利刀揚起,陰冷聲音道:「殺你!」傅千裳聳聳肩,「沒事裝殺手玩,一點兒都不像你。」

  他一直對聶琦身中紅絲蛛之毒感到奇怪,直到昨晚聞到那股異香後,才突然想到,紅絲蛛之毒原本不烈,但是若跟百萏香混到一起用,便會令人神智混亂,不,確切地說,長期嗅聞那種異香,會刺激人的記憶慢慢消減,而後最終完全忘記,只對下毒之人俯首聽命。

  這便是聶琦剛遇到他時,為何會有茫然的反應,一定足那時聶琦已被人下了百萏香,只是下的不重,而之後自己又在他身邊不斷噦嗦各種瑣事,無形中刺激到他的記憶,否則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

  昨晚一定是有人趁自己離開,在聶琦身上下了很重的百萏香,才控制住他的神智,這毒無藥可解,只能等時日一長,慢慢消失,至於毒性能持續多久,要看其自身體質而定。

  見聶琦衝上前,舉刀刺來,傅千裳連忙閃避,誰知對方下手狠厲,寒光圍繞他週身,刀刀奪命。

  傅千裳的功夫高出聶琦甚多,卻架不住只躲不攻,一味的挨打,一個不留神,袖袍又被刺了個大窟窿,頓時心頭火起,抬手夾住刺來的匕首,喝道:「夠了!別以為你是皇帝,我就不敢還手,大不了那些破藥材老子不要了。」

  他只是想頂著個見習御醫的名號混吃混喝而已,口J不想因此把命賠上,要不是顧及聶琦的身份,早就動手了。

  匕首被傅千裳鐵指夾住,聶琦索性鬆手,反手從腰間扯出軟劍,銀龍飛出,直刺向他咽喉。這次傅千裳沒猶豫,也拔出軟劍,橫劍回擊,冰雪翻飛間,便只見一對身影翻騰跳躍,戰做一團。

  聶琦被藥激發體內烈性,進攻招招狠辣,轉眼便將傅千裳逼至結冰的川邊。

  傅千裳不敢再猶豫,凌空飛劍反擊,勢若長虹,瞬間抵在了聶琦的左胸前,喝道:「住手!」

  聶琦果然住了手。

  此刻他的劍尖抵在傅千裳的嚥下,只要再向前遞上幾寸,便能了結他的性命。

  可惜前面路卻被傅千裳的利劍封住。

  利刃相對,見聶琦面容冷若冰霜,傅千裳立刻堆起笑,柔聲哄道:「小琦,我是你大哥啊,你忘了嗎?」

  毫無反應,唯有一雙厲眸死死盯住他。

  很明顯,聶琦此時神智糊塗,多說無益,傅千裳柔聲細語著,心裡卻在努力盤算如何弄暈他,誰知聶琦微啟雙唇,冷惻惻道:「死!」

  竟不顧傅千裳抵在他胸前的利刃,縱身遞劍,寒光破面射來,傅千裳本能挺創反擊,卻不料聶琦的劍擦過他耳邊,將一抹匕來暗羽撥開。

  兔起鶻落,當傅千裳明白聶琦的進攻是為了撥開射向自己的暗箭時,他手中劍鋒已刺進了對方的肩頭。

  看到聶琦眼中閃過的痛楚,傅千裳嚇的立刻抽劍,頓時血花隨劍四濺,雪地間飛落數朵艷梅。

  小琦,對不起,他不是故意的,天知道被百萏香迷住心智的人怎麼會又救他?飛雪中亂箭齊飛,傅千裳不及細想,擋在聶琦身前,手腕輕抖,劍花飛旋,掃落射來的箭羽。

  十數名蒙面黑衣人已瞬間掠到近前,將他們圍在當中,挺劍刺來。

  「你們是什麼人?」

  無人作答,但見冷芒閃爍,出劍狠辣,直招呼他週身要害,傅千裳武功遠不及他的易容術和毒術,很快便被逼進川中,川冰撐不住十幾人的重量,發出詭異聲響,當真是如履薄冰。

  聶琦肩頭受傷,反激起其戾性,劍花飛舞,以一擋十,全不輸與傅千裳,奈何對方攻勢兇猛,應戰中不防被人厲掌擊出,薄冰乍裂,他收勢不住,滑了進去。

  「小琦!」

  傅千裳驚叫聲中,躍身上前,堪堪抓住聶琦的一隻手,欲帶他上岸。

  誰知冰下竟是湍流,手無法握緊,隨即腦後風響,厲掌破空擊在他後心,將他亦擊入水中。翻身落水,湍流甚急,兩人被激流順水沖向下方,瞬間便滑出數丈遠。

  身處在冷水間,入眼儘是漆黑一片,還好一直未曾鬆開握聶琦的手,傅千裳不知他的狀況,也無法開口相詢,生怕一張嘴,一口冰水便會灌過來。

  又過良久,水流漸行平緩,黑暗中似有呻吟傳來,感覺到聶琦身向下沉,傅千裳忙攬住他的腰,湊上前,將真氣度到他的口中,隨即泅水游向上方。

  頭頂結有寒冰,好在已是初春,下流結冰不厚,傅千裳抬手觸撞,很簡單就撞出個大窟窿,兩人同時浮出水面,大口呼吸。

  聶琦臉色蒼白,喘息了一會兒,忽然怒視傅干裳,揮拳擊來。

  空間太小,無從躲避,傅千裳的左眼漂漂亮亮挨了一拳,聶琦卻身子一晃,又軟軟沉進了水中。

  來不及慘叫,傅干裳捂著被打痛的那隻眼,又慌忙潛入水中去拉聶琦.此時天已遲暮,冰水中更是漆黑一片,還好,很快便觸到聶琦的衣衫,拉著他重又困上水面。

  觸目之處,儘是冰雪.傅千裳憑著感覺勉強攀到了岸上。

  一到岸,聶琦便軟倒在地,傅千裳也好不到哪裡去,靠著他就勢躺倒。

  後背重重挨了一掌,痛得厲害,不過還好沒傷及要害,再看聶琦,一番休息後,晃晃悠悠爬起,從懷中又掏出一柄匕首,對準自己,一臉狠戾。

  傅千裳忙翻身避開,那匕首刺了個空,他卻因用力過猛而牽扯著後背劇痛,見聶琦又抬刀逼近,不由又氣又怒,叫道:「為何殺我?」

  「狗皇帝,敢毀我族命脈,必誅之!」

  「哈?」一個愣神,袖間已被刺了個大洞,傅千裳在聶琦的刀鋒下左閃右避,大叫道:「看清楚,我是傅千裳,太醫院的見習御醫,小狗皇帝的那個是……」

  「閉嘴!傅千裳是我!還敢騙人!」

  這次傅千裳再也忍不住,瞅準空門,握住聶琦的手腕,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指著他肩頭的傷,道:「我是你大哥!你剛才還為救我受了傷,難道你忘了?」

  聶琦看看自己左肩一無意識地歪歪頭,面露不解,但隨即又凶光乍現,喝道:「胡說,你剛才還輕薄我……」

  傅千裳氣得一口血差點兒噴出,大罵:「我那是為了給你度氣,你給我聽清了,你才是皇帝,再敢犯渾信不信我揍你!」

  媽的,他豁出去了,小皇帝再敢咄咄逼人,他一定一個大耳刮子抽過去。

  還好,聶琦沒再做讓傅千裳暴走的舉動,皺眉良久,突然抱住頭,蜷起了身子。

  見他面露痛苦,傅千裳知道是百萏香的藥性發作了,趁他神智混亂,忙奪過他的匕首,占為已有,又手按他頭部穴位,為他鎮痛,半晌,聶琦臉色才逐漸舒緩過來,凶戾漸消。

  傅千裳看在眼裡,只覺自己也頭痛起來。

  百萏香和紅絲蛛合用,才能完全控制住人的心智,但紅絲蛛的毒之前被自己解了十之八九,兩毒份量不均,聶琦又心性堅忍,才能不被完全控制,不過,原本存留的記憶和被強行灌輸的記憶混在一起,反而更糟,一個弄不好,變成神智錯亂的瘋子都有可能,百萏香的毒又無藥可解,現在只能慢慢等他體內毒性消失後,再作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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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環顧四周,但見遠處叢林巍山,蒼茫無際,他們被激流衝出了好遠,要順路返回,得花不少時間。

  冷風拂過,傅千裳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被冰水浸濕的衣服緊貼在身上.說不出的寒冷,再看聶琦,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這冰天雪地的,我們若不同舟共濟,就只有死路一條!你也不甘心被凍死聶琦的神智半是迷糊,半是清醒,但思考能力並未下降,眼見目前處境,心知傅干裳所言極是。

  傅千裳扶聶琦起來,拉住他的手向前走,嘴裡嘟囔道:「都是你心急趕路惹的禍,現在大黑天的在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你說該怎麼辦?兩手相牽,看似相互扶持,實際上傅千裳的手搭在聶琦的脈上,生怕他一個控制不住,又起殺機,還好聶琦沒做任何反抗。

  入夜更冷,濕衫的衣襟邊角已開始結冰,兩人身上都有傷,走不多遠,便氣喘力竭,還好遠遠看到山林裡有間小木屋,傅千裳大喜,忙拉著聶琦踉蹌奔過小屋似是看山人的落腳處,這個季節無人居住,不過裡面柴火草褥一應俱全。

  千裳將柴火引著了,褪了衣衫,搭在架上烘烤,要不是擔心摘下面具會給日後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真想把它也摘下來,冷冷的貼在臉上,極不舒服。

  聶琦卻只是看著他,一臉戒備。

  這跟平時溫和儒雅的小皇帝一點兒都不像,臉盤陰冷如冰,目含凶光,一副殺手模樣。

  傅千裳沒好氣地道:「脫衣服!你想穿著一身濕衣過夜嗎?大家都是男人,你怕什麼?」

  聶琦沒作聲,卻依言將衣衫褪了下來,掛在架子上,看到他身上麥色肌膚.傅千裳立刻瞪大眼睛。

  骨骼清奇,胸肌精幹,眼神再向下走,與那儒雅清秀之風相反,腿間垂著的是個碩大之物,乖乖,平常時便這麼英武,若是精神起來,那還了得。

  再看看自己那傢伙,跟臉盤長得一樣,有夠秀氣,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九五至尊就了不起嗎?連那裡也那麼至尊……

  「過來,我幫你敷藥。」

  雖然不爽,不過看在聶琦救他一命的份上,傅千裳決定不跟他計較,拿出衣兜裡的傷藥,還好藥放在瓷瓶裡,並末涸濕。

  他將聶琦拉到火邊坐下,為他敷藥,見他臉露狐疑,便道:「怕我害你麼?別忘了剛才為救你,我還挨了一掌呢。」

  聶琦沒拒絕,看著他敷藥,卻喃喃道:「可我也救了你一命。」

  「那兩下扯平,無虧欠了,記住,我們打架的事以後不許再提!」

  自己錯傷聶琦的事絕不可以傳出去,那可是要砍頭的。

  敷完藥,傅千裳眼神落到聶琦放在一旁的東西上,好奇的拿過來。

  「是什麼?」

  一枚玉雕牌子,正面刻有個令字,背面是雙龍蟠浮,另外,還有個小白瓷藥瓶。

  「拿來!」藥瓶在下一刻被聶琦搶了過去,眼露冷光。

  「你果然想斷我族命脈,還在這裡惺惺作態!」

  「什麼?你族命脈跟這藥瓶有什麼關係?」

  聶琦之前雖跟傅千裳說過要破龍脈,卻未提及破法,所以他並不知道。

  被反問,聶琦看著手中瓷瓶,目露茫然,只覺這東西對他來說似乎極為重要,卻一時間想不起它的用途。

  好像是該把它投進湖裡……

  頭隱隱作痛,突覺異香撲來,那晚男人對他的訓誡湧上,殺機頓起。

  對,必須要殺了這個人,殺了他!肩頭敷了傷藥,疼痛漸止,只覺周圍異香瀰漫,滿腦子都是殺人的魔咒,眼瞅到放到旁邊的匕首,聶琦立刻探手拿過,拔刀出鞘。

  見聶琦神色古怪,傅千裳立時便覺不好,忙閃身避開他的刺殺,心中暗罵自己多嘴。

  聶琦來勢洶洶,傅千裳只有躲避的份,小屋甚窄,兩人翻打間,把他放在旁邊的幾個藥瓶都踢進了火中,藥粉撒出,頓時青煙四起,傅千裳欲哭無淚,掙扎著探身過去,妄圖將藥瓶撿回。

  落難之際,正需靈藥療傷,豈能如此毀掉。

  藥瓶沒撿出來,後背卻被聶琦結結實實踢了一腳,痛得傅千裳眼前一陣發黑。

  這個沒良心的偽君子,他連自己身上的傷都不顧,先給他敷藥,現在卻被恩將仇報。

  抽痛間沒力氣去反抗,被聶琦一把撲上來,順勢坐在胸口上,利刀舉起,便要刺下。

  千鈞一髮,傅千裳擎手奮力握住他的手腕,可憐巴巴地問:「小琦,你真捨得殺我嗎?」

  聶琦微愣,傅千裳忙道:「我們可是最親的人,你再好好想想,一定可以想起來的。」

  百萏香的毒無法完全控制住聶琦,只要想法拖延幾天,待他體內毒性漸弱,心智回歸,自己就安全了。

  生怕他不信,傅千裳還瞪大漂亮雙眸,眸光清澄如水,以證明自己句句實言。

  果然,聶琦手上勁道略小,狐疑看他。

  「最親的人?」

  「是啊,是啊。」

  傅千裳胡亂答著,趁聶琦疑惑,偷偷去奪他手中利刀,誰知聶琦回過神來,面露猙獰,猛地將匕首刺下。

  傅千裳側身避開,捏住聶琦的手腕向外一擰,匕首落地,又順勢將他帶進懷裡,雙唇緊貼在了他的唇間。

  既然已經吻過一次,不在乎再多一次,出賣色相總比沒命強。

  小皇帝只是外傷,自己卻傷了內腑,又不能對他下重手,長此下去,自己的小命不久矣。

  委委屈屈地送吻過去,只想點到為止,誰知在觸到那柔軟雙唇時,突然一陣心悸湧上,竟捨不得放開了。

  聶琦沒有反抗,只吃驚的瞪大眼睛,良久,唇間溢出一聲呻吟,黑瞳燃亮起來,將殺意抹得一乾二淨。

  伸舌在傅干裳唇邊一點點舔噬,然後輕輕咬住,用鼻音低哼:「是我喜歡的味道.原來我們的關係是這樣的。」

  不是,他們還沒親密到做這種事的程度……

  聶琦嗜火的眼神讓傅千裳感到恐懼,那眼神流動著肆虐狂嗜的野性,似平隨時會將他撕成碎片。

  本能的想躲閃開,可是,一種奇異感覺在體內氾濫,流動的火苗很快便焚燒了理智,競不由自主張開唇,默許了聶琦的放肆。

  那軟舌在他唇邊撬動了半天,早已忍不住,見有縫隙,立刻靈活地游進來.捲住他的舌,拚命吮吻。

  男人似乎很久沒有這種行為,顯得有些急躁,軟舌在他口中不斷暢遊磨吮.捲動起他口中津液,發出靡靡之音,手也在他身上胡亂撫摸,繼而揪住他胸前的突起,用力揉搓擰動。

  「啊……」胸前傳來的刺痛讓傅千裳原本有些迷亂的神智清醒過來,定定沖,這才發現聶琦俯在自己身上,臉色潮紅,眼神渙散熱切,兩手在他胸前腹下不斷搓動,膝蓋也在他股問蹭來蹭去。

  不對勁。

  紅絲蛛也好,百萏香也好,都沒有催情之效,可聶琦這模樣,分明就是中情藥的跡象,而自己似乎也是……

  傅千裳驚慌地看向四周。

  空中隱隱流淌著馨香,身旁籌火燃得正旺,火邊傾倒著數個藥瓶,藥粉堪西。

  突然想起前段日子幫聶琦配春藥的情景,傅千裳心頭一跳。

  當時配了很多,記不太清了,備不住順手把藥揣進懷裡也未可知。

  「不要……」

  想到因不小心之過,自己將要以身試藥,傅千裳便心驚膽戰,掙扎著想要逃開。

  准知身子被壓得死緊,後背疼痛傳來,早沒了力氣,跟著胸前一痛,卻是被聶琦咬了一口,氣得他大叫:「該死的,你咬人……」

  傅千裳久與毒為伍,對藥性的抵抗自然強很多,聶琦卻是普通體質,早在春藥一室蔓延時,便神智恍惚,此刻更是情慾湧上,哪裡聽得到他叫喊。

  聶琦將傅千裳的雙手高舉頭頂壓住,跨坐在他身上,又將唇移到他唇邊,伸出軟舌輕輕舔動,繼而探舌進去,捲起他的軟舌,和自己舌尖相繞,竭力摩挲,軟舌舔吮齒間的觸感極盡挑逗,不多時,傅千裳便覺滿口生津,喘息愈加粗重,明明想推開這個趁人之危的傢伙,確又抬不起力氣反抗。

  「松、鬆手,壓得好痛……」

  怨懟如調情般輕柔,聽了傅千裳的話,聶琦鬆開了壓他的手,轉而抱住他腰間,軟褥戀戀不捨的離開他口間,舌尖輕點,用吻描繪著他的下頜曲線,順著勁骨漸向下移,咬在他胸前。

  軟舌輕繞,極盡愛撫,間或用硬齒咬噬,疼痛中還有種迷亂的酥麻,傅千裳眼前一片空白,扭動著想躲閃開來。

  聶琦的手卻已按在了他的硬挺上,厚實手掌將硬物包裹住,順著它的形狀上下撫摸,並將自己的也湊過去對在一起摩擦蹭揉,溢出的情液很快便沾滿兩人的小腹,藥性瀰漫於整個房間,情慾漸湧,傅千裳激烈的反抗也隨之緩了下來,髓著聶琦捋動的方向輕輕律動腰肢,主動迎合著,發出低微喘息。

  體內有種難以言說的歡愉,只想讓那份牽引動作快些,再快一些。

  恍惚間,他的手摟上聶琦的腰.將他環進懷中,圓潤的指甲扣嵌進聶琦細膩的肌膚。

  熱唇又湊了上來,傅千裳垂著眼簾,接受了聶琦的親吻,一室淡香,卻是最毒烈的情藥,令人銷魂。

  神智在雲端裡飄蕩,熱情愈來愈高,只聽到耳畔不斷響起呻吟喘息,傅千裳有種墜入地獄的興奮,全身火燒般的熾熱,已不滿足單純的撫摸蹭膩,他扳住聶琦的腰,想將他反壓過去,誰知聶琦更快,抄起他的腿,叉開,沒有任何愛撫揉摸,只是順應自己的感覺。將他雙腿向兩旁壓開,然後分身向前猛遞,利箭一般整個射進他的體內。

  「啊……」突然的衝撞令傅千裳情不自禁揚起了下頜,發出一聲悠長呼喊。

  沒有愛撫憐惜,脆弱內窒被巨物瞬間撐大,直搗他內心最深處,心房有種被搗撞出來的衝擊,劇痛傳來,連帶著後背也開始作痛,傅千裳抬起眼簾,看到聶琦挺壓在自己身前,淡紅色的分身咆哮猙獰,在抽出後,又猛然灌入,將整個物體狠狠壓人自己體內,帶動出撕裂賁張的觸感,如同利刃,每插動一次,似乎都會將他的身體輕易劈成兩半。

  難言的痛在全身遊走,肆虐而瘋狂,不帶絲毫憐惜的索求是聶琦此刻所有的熱情,傅千裳想叫,張張嘴,吐出來的卻是沉重喘息。

  熱熱的液體順著腿根流下,鑽心的痛反而如油滴入火,輕易點燃人的所有慾望,興奮,還有瘋狂。

  情慾沒因疼痛淡下,反而愈加濃烈,馨香中摻雜的血腥氣勾起他潛藏在為心的所有情感,熊熊燃燒,傅千裳大聲呻吟著將聶琦抱住,接受他一次又一次猛烈撞擊,每一次,都同時撞在了他的心裡,讓他很快就將熱情全部宣世而出。

  自濁噴射的同時,傅千裳軟軟側倒在地上,眼前有些發白,騰起的火苗也影影綽綽,他輕微喘息著,借此舒緩。

  酸軟的身體再次被抱住,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聶琦抄在懷裡,讓他跪伏在前方,身子一挺,硬物重新沒入他體內。

  「啊,混蛋……」

  發洩過後,傅千裳神智漸清,此刻衝撞帶來的痛就倍感清晰,他想推開聶琦,奈何酸麻的身體對尚處於瘋狂的人毫無影響,反而雙手被反牽在後背,聶琦聳動腰部,軀體相互撞擊的靡靡聲靜夜裡傳來,帶出無邊誘惑。

  「小琦……」你這個混蛋!在聶琦的大幅度動作下,剛平息下的情慾很快就被再挑了起來,傅千裳罵人的話說到半截,便喘息著遏止,換成了另一番意思。

  「快些,別停……」

  「嗯……」

  低微的回應似乎只是情慾下的胡亂囈語,卻滿足了傅千裳的要求,聶琦從後面緊抱住他,環過他腰身,將他的手壓在雙臂中,軀體緊貼,律動變得更加快速,一次次撞入他體內最柔軟的腔壁,抽插帶來的摩擦灼痛刺激的傅千裳全身顫個不停,幾欲昏厥。

  兩具軀體游離在慾望的漩渦裡,緊緊相纏,契合的密緻無間,雙手互握.牽引著對方的熱情,如身旁烈焰,每每燃起,爆出熾烈光華。

  清晨,傅千裳醒來,睜開眼,看看靠在他身邊熟睡的聶琦,再看看一室狼藉,小由一陣苦笑。

  篝火已熄,卻不覺寒冷,因為兩人赤裸相擁,而且還擁的那麼緊,緊的讓他可以清楚感覺到聶琦的晨勃,惡戰了一整夜,那傢伙大清早居然又這麼精神抖擻了,難道自己昨晚沒餵飽他嗎?全身都痛,尤其是後庭,似乎傷的比後背那掌都重,這次見習真是虧大了,什麼便宜沒撈著,還莫名其妙把自己送了出去,他這輩子還沒跟人做過,誰想到第一個會是個男人,還是他最討厭的那種……偽君子。

  轉頭看聶琦,睡顏儒雅溫和,跟昨晚的強硬跋扈判若兩人。

  什麼仁義君子,根本就是禽獸,一點點春藥就搞得獸性大發,做了一次又一次,雖然那藥性是烈了點兒,唉,早知藥會用在自己身上,當初他就不該配那麼烈的藥……不,早知如此,他就不該答應老皇帝,管這小偽君子的事。

  腸子都悔青了,傅千裳掙扎著爬起來找藥,大半藥粉都貢獻給了火焰,還好金瘡藥膏仍有殘留,於是蘸了些,塗在後庭,清涼藥膏讓裂傷處不由自主收縮,他痛的抽了一口氣。

  身後傳來沉重的呼吸聲,聶琦慣有的清和聲音問:「你……還好吧?」

  轉過頭,見聶琦已坐起了身,眼光掃過他腹下那個害自己丟了半條命的傢伙,傅千裳就有種想將它一刀切下的衝動。

  「我幫你敷藥……」

  「滾一邊穿你的衣服去!」

  傅千裳心裡正不舒坦,說話也沒好氣,聶琦卻沒在乎,上前搶過他的藥,將他抱進懷裡,道:「乖乖別動。」

  被折騰了一夜,傅千裳也沒多少力氣去動了,於是乖乖趴在聶琦懷裡,讓他為自己敷藥。神智清醒間,他對和一個男人赤裸相擁有些排斥,而且後庭還被人輕柔愛撫,總有種怪異感覺,心突突的跳,內息又亂了。

  傅千裳驚恐地看看早已熄滅的篝火。

  難道那春藥的藥性還沒過?他當初究竟配的什麼藥啊,功效這麼持久?聶琦的呼吸聲變成沉重的喘息,頂在他身上的硬物似乎又大了幾分,在他後庭塗藥的手也惡意的伸進去,一點點的刮撓。

  他配的金創藥何時有調情的功效了?可以讓那手指輕易地滑進體內,翅帶動熱流在身下迴旋,燥熱難當,看來發情的不止是聶琦,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要是在這冰天雪地裡再來上幾次,恐怕不用別人來殺他,他也會被做死吧。

  傅千裳掙扎坐起,將聶琦推到一邊,狠狠吼道:「你要是敢大清早的發情,信不信我把你那傢伙切下來餵狗。」

  聶琦臉露尷尬,停了半晌,突然鄭重道:「我會負責的!」

  傅千裳正在穿衣衫的手一滯,喜道:「你醒了?」

  聶琦點頭。「我們有了肌膚之親,我絕不會再傷害你,即便你是主子要殺的人,我也會保護你周全,哎喲……」

  腦門被傅千裳狠敲了一記,他還想再敲,後庭卻被大幅度動作帶動的一痛,一陣咧嘴後,怒罵:「錯,你是皇帝,不是殺手!我是你的見習御醫兼侍衛,我們來這裡破龍脈,可是卻有人想對我們不利。」

  聶琦面露疑惑,揉揉頭,皺眉道:「我是皇帝……」

  「是!」

  傅千裳將昨晚引發聶琦暴力的那個小瓷瓶拿到他面前,問:「這到底是什麼?馬上給我說清楚!」

  他見聶琦仍舊神智恍惚,便想以毒攻毒,刺激他恢復,聶琦接過藥瓶,想了半天,遲疑道:「我是聶琦,符水撒入千絕山的溪湖裡,可破它的龍脈……」

  他忽然用力揉頭,呻吟道:「不對不對,我是殺手傅千裳,奉命殺你……不,我不會殺你,我說過要保護你的…」

  見聶琦撫頭大叫,傅千裳嚇得連忙上前抱住他,哄道:「不想了不想了。」

  好半天才把聶琦安撫住,他卻累了一頭汗,苦笑自語:「殺手傅千裳?我會那麼沒格調.去當殺手嗎?」

  聶琦穿好衣服,將瓷瓶揣進懷裡,御令卻被傅千裳搶了過去,占為已有。

  「你是皇帝,這種如朕親臨的牌拿著也沒用,不如送給我吧。」

  其實他是盤算著將來闖蕩江湖時,可以用來混吃混喝,怎麼說他也奉獻了一夜,拿些賞頭不為過吧。

  聶琦神色冷峻,聽了這話後,目光柔和下來,點點頭。

  「送給千裳。」

  見他隨口叫出自己的名字,跟著又神情迷惘,傅千裳忙拿起一個細筒狀東西,岔開話題。「這是什麼?」

  其實他知道那是危難時用來求援的火信,可惜早被水浸濕,而且,就算能用,這冰天雪地的,也不可能會有人來救他們。

  「是召喚酈珠的……」

  聽了聶琦的茫然作答,傅千裳想起那個俏生生的女子暗衛,突然有些不快,將火信扔到了一邊。

  小屋裡留有存放的滷肉,可能是看山人特意為迷路行人備下的,聶琦起了火,將滷肉烤熱了,兩人吃下,又盤算之後的行程。

  聶琦為傅千裳烤肉,傅千裳坦然受了,覺得昨晚的苦總算沒白吃,只是這裡不能久留,兩人都受了傷,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聶琦提議去淨湖,他神智時清醒時迷糊,不過破龍脈一事事關重大,一旦記了起來,便念念不忘,傅千裳見他對此事如此執著,便點頭應下了。

  離開時,傅千裳取了滷肉和火折子,又將口袋裡一些碎銀留下,想起昨晚的荒唐,不由惘然。

  山間多雪,放眼望去,儘是同一景象,兩人順著那川水前行,只覺寒風刺骨,說不出的冷意。傅千裳的內傷還好說,只是後庭在步行間又作痛起來,他有些後悔急著趕路了。

  聶琦將身上皮裘給他披上,那皮裘也是在木屋裡取的,天然的狐狸皮,頗為御寒,可惜只有一件,走時傅千裳讓他披上了。

  聶琦給傅千裳披好,又抱緊他,知他身子尚虛,那摟抱也極輕柔。

  這傢伙即使神智混亂,偽君子之風也依舊不改,不過,似乎沒那麼讓人討厭了。

  被照顧到,傅千裳心裡甜絲絲的很受用,卻仍將皮裘還給了聶琦。

  「我沒你想的那麼弱,還是你被著吧,你可是萬金之軀,要是有個好歹,我難辭其咎,只要你別一會兒再狂性大發,拿刀子捅我就好。」

  「自然不會。」

  真不會嗎?傅千裳很懷疑。

  聶琦此刻的柔情只是下意識的舉動,眼裡依舊殺氣陰霾密佈,說不定下一刻便會殺機頓起,唉,簡直就像在自己身邊放了顆隨時可能會炸裂的火藥。

  按按懷裡,凶器藏得很嚴實,傅千裳安下心,摟住聶琦,又往他身上靠了靠。道:「這樣便不會冷了。」

  相偎而行,雖然可以取暖,步履卻慢了許多,好在沒有再下雪,朗日霽風,山路並不難走。

  兩人在天黑之前尋到一個山凹處落宿,山凹附近都是雜木林,尋些枯枝倒非難事,再起火取暖,順便將滷肉烤來果腹。

  相互靠在一起,皮裘各搭一半,身前又是燃燃篝火,倒不覺得寒冷。

  聶琦道:「那些人一直沒追來,可能以為我們已落水喪命,早知如此,該當在木屋裡休息些時日才好,你也不必這麼辛苦。」

  他辛苦,還不是某個獸性大發的人造成的?雖然始作俑者是自己沒錯。

  若非擔心留在木屋,聶琦可能會有危險,他哪會這樣委屈自己,全身都快散架了,還堅持趕路.心裡再次暗歎命苦,皇室的錢可真不好賺啊。

  傅千裳自小在山林裡長大,最擅長走迷徑,雪路對他來說並非難事,途中還有意做了手腳,希望能將追殺他們的那些人引去歧路,這些聶琦自然不知,他也懶得費唇舌解釋。

  「是不是因為你是昏君,大家才都追殺你?」

  見傅千裳沉默,聶琦又追問一句,卻把傅千裳氣得差點兒吐血。

  「給我記住——他們要殺的是你,因為那個昏君是你!」

  傅千裳話音剛落,手中一空,本來拿來切肉的匕首已被聶琦奪了去,他連忙躲閃,卻被聶琦揪住,壓在了地上。

  匕首冷光閃閃,不過聶琦的眼神更陰冷了幾分,一想到他的瘋病又要犯了,傅千裳只覺頭皮發麻,陪笑道:  「小琦,我說錯話了.先把匕首放下好不好?」

  聶琦眼裡凶光乍現,但隨即便換成不快,「我不喜歡你騙我,不許再否認自己的身份,我已說過,不管你是誰,我都會保護你!」

  他哪有否認自己的身份!眼神掃過那匕首,傅千裳決定選擇閉嘴,刺激聶琦對他來說半點兒好處都沒有。

  「哎喲……」下唇劇痛,卻是被聶琦狠狠咬了一下,傅千裳吃痛,抹抹唇邊,發現已滲出血珠,不由驚怒交極。

  「你變態,居然咬人,唔……」

  匕首被扔到了一邊,聶琦的溫熱雙唇湊過來,重新按在傅千裳唇上吮吻,「這是對你騙人的懲罰!」

  親吻隨話音一同送來,吻舔著傅千裳被咬破的地方,繼而舌尖也霸道地游進口裡,將他的大罵之詞都湮沒在熱熱吻中。

  舌被捲住吻吮咬嚙,別說罵人,連呼吸都困難,傅千裳只能用鼻音輕哼:「你這個偽君子……」

  表面上溫文爾雅,實際上卻是個又暴力又肆虐的變態,老皇帝一定是被他的外表騙了,才會把皇位這麼痛快的傳給他。

  躲避不了那恣然愛撫,嘗著聶琦帶給他的香吻,只覺抵在腹上的傢伙在瞬間漲大,兩人肌膚相觸,傅千裳一覺察到,立刻便想逃離。

  昨晚胡鬧了一夜,今晚再繼續的話,說不定他真會死在這雪山上,他不足貓,沒有九條命陪聶琦玩……

  聶琦用吻描繪著傅干裳的唇型,又慢慢勾畫到頸處,喘息道:「不做到最後,只是摸摸就好,千裳,別反抗好嗎?」

  傅千裳一愣,忙推開聶琦仔細打量,但見他眸裡柔情似水,全沒了方纔的戾氣。

  「小琦,你想起自己是誰了?」

  親吻重新落下,伴隨著輕聲呢喃:「我是聶琦,你是千裳,是我的見習御醫……」

  這回答讓傅千裳大樂,用力點頭,聶琦的手已趁機探進他的衣下,捋住他的慾望,和自己的緊密貼到一起,搓揉起來。

  「千裳,幫我,幫我……」

  「喂,你又中春藥了?還是積存太久,拿我做發洩?」

  傅千裳隨口應著,手卻伸過去握住了聶琦的堅挺,那硬物在他手中似乎又漲大了不少,聶琦呻吟著,緩緩動著身子,將兩人的硬物不斷搓和蹭揉。

  空谷寂靜,呻吟喘息聲中,熱情很快就達到了頂峰,在渲洩出來後,傅千裳愣愣看著旁邊不斷騰躍的篝火,欲哭無淚。

  昨晚還可以說是春藥的問題,可是今晚呢?單純的撫摸就能讓他如此興奮,難道……

  偷眼看看躺在身旁一臉滿足的男人,傅千裳毛骨悚然。

  不會,一定不會,他不會喜歡男人的,尤其是這個偽君子……

  次日醒來,聶琦又恢復到殺手的模樣,溫和面龐罩著殺氣,傅千裳大失所墨,怒吼:「昨晚你不是已經清醒了嗎?還叫我的名字。」

  聶琦手撫匕首,神色淡淡,「如果不那麼說,你不會跟我做。」

  「聶琦,你這混蛋!」

  怒吼在空谷迴響,然後一巴掌狠狠拍在聶琦頭上。

  真龍天子就了不起嗎?他豁出去了,先抽醒這龍頭再說。

  或許是晚上得到了滿足,聶琦默許了傅千裳的放肆,出發時,還將狐裘給他披上,舉止問儼然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所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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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又走了一天,龍脈淨水終於找到了。

  蘊藏龍脈的淨湖其實是個高達數丈的斷崖,四壁怪石嶙峋,正中是一眼碧潭,傅千裳探身張望,但見底下水霧濛濛,寒氣悠蕩,不由打了個寒顫。

  「這就是龍脈?」

  聶琦不答,只默默看著潭水,眼露惶惑。

  「小琦,小琦!」

  見聶琦神色不對,傅千裳便知他心智又開始混亂,忙伸手去按他兩邊太陽穴,希望能為他暫解頭痛。

  手被聶琦狠狠拍開,剛才幹絕山的圖形在眼前倏然閃過,他似乎隱隱記起了什麼。

  「淨湖是龍眼,乃臥龍精髓之所,破其龍眼,斷其龍脈,必可解潛龍騰淵之禍……」

  極清亮的聲音隱約在耳邊響起,聶琦喃喃道:「沒錯,就是這裡。」

  「小心!」

  四周尖銳哨聲驟然響起,弩箭分射而來,傅千裳忙將聶琦拉到一邊,誰知數道繩索游蛇般潛來,纏住他們的腳踝,將他們吊了起來。

  傅千裳掏出匕首,在騰空之時便將繩子割斷,隨即匕首飛出,切斷了聶琦腳踝上的繩索。

  兩人同時落在地上卻見周圍不知何時已立滿了人,個個面圖五色鬼彩,蓬髮赤足,手握穹箭彎刀,將他們圍在當中,口中還發出奇異哨聲,滿是敵意,前方幾人則手持金杖,杖上金環在抖動中發出打玲脆響,擾人心弦。

  眼神落在他們手足腕間佩戴的各種環飾上,傅千裳嘖嘖嘴。

  「都是純金的,這些人好有錢。」

  「是稗越族人。」

  「什麼?」

  傅千裳奇怪地看聶琦,卻見他劍眉微蹙,似乎應話只是無意識的呢喃。

  為首一人似是族長,雙手呈天,喃喃祈禱半晌,方盯住聶琦,道:「果然上天警示無錯,有人來此妄圖切斷我族命脈,觀君天額,紫氣祥瑞縈繞,罡亢明烈,難道便是紫宮之主?」

  聶琦面露惶惑,「紫宮之主?」

  傅千裳一把將他拉到自己身後,掏出御令亮出,笑道:「看清楚,誰才是紫宮之主,還不跪下迎駕!」

  御令在陽光下分外醒目,那族長看得清楚,立時臉露怨毒,一頓手中金杖,冷笑道:「如朕親臨?真是好笑,你們派兵強佔我族領士,毀我莊園,逼我們遷移,現在還妄圖斷我族命脈,我倒要看看天子究竟有何能耐?敢到我們族上來挑釁。」

  傅千裳立刻側目看聶琦。

  看不出這傢伙居然這麼狠毒,難怪走到哪裡,都有人追殺,就這樣還敢微服出巡,簡直就是趕著去閻王那兒做客。

  聶琦一臉惶惑,搖頭喃喃道:「沒有……」

  傅千裳忙拉拉他衣袖,低聲道:「我想法攔住他們,你快離開!」

  現在敵強我弱,怕聶琦吃虧,傅千裳走上前去,那些稗越族人立刻揮舞茅槍弩箭向他進攻,顯然他們信了傅千裳的話,把他當成真龍天子,倒把聶琦撂在了一邊。

  聶琦探頭看那潭水,冷幽之氣撲面,空中散發著熟悉異香,他不由自主掏出那瓷瓶。

  是符水,只要注入潭水中,龍脈即破……

  這是誰告訴他的?為什麼突然之間記不起來?見聶琦不趁機逃離,卻在潭崖邊神遊,傅千裳氣急敗壞,他身帶內傷,被眾人圍住,騰躍間身形便有些滯澀,又顧及聶琦,一不留神,被一個族人銅杖擊中,隨即被人架住,彎刀橫在脖子上。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見捉住了當今聖上,稗越族人個個神情激動,立刻吶喊起來,許多還伏拜在地,喝喊之聲響遍山野。

  見他們面露激憤,頸下彎刀還透著腥甜之氣,看來是淬了劇毒,傅於裳知無倖免,再看聶琦,還愣愣立在潭邊,神情惶然,像被人點了穴般,動也不動拜託,生死關頭別犯糊塗,快逃命啊,他這個見習侍衛把命都搭上了,怎麼著也要讓他死的有點兒價值好不好?非傅千裳所願,聶琦非但沒逃,反而向前近了幾步,朗聲喝道:「放開他!」

  一聲長喝由內力呼出,頓時聲傳四野,將族人們的高呼鎮了下去,眾人訝然看去,卻見聶琦身立碧水崖邊,獄峙淵停。

  「朕才是當今天子,永嵊的皇,他只是朕的隨從,放了他!"空谷瞬間一片寂靜,見稗越族人相顧,面露驚疑,傅千裳只覺眼前一黑。

  看聶琦神情自若,天威自顯,也不知他是在故意做戲,還是藥力已過,神智真已恢復。

  若是金鑾殿前說這番話,他會覺得聶琦英武十足,可是現在,他只覺得這傢伙十足是只不知隨機應變的呆頭鵝。

  偏偏聶琦還將呆傻貫徹到底,抬起手,將手中瓷瓶置於空中,沉聲道:「這是破你族命脈的符水,放了他,朕將此水交與你,並立誓相約,你稗越族可回歸故鄉,永嵊之兵絕不越界,如何?」

  一番話說的氣勢若虹,紫宮顯瑞之氣頓現,競將數百人震在了那裡。

  那族長觀聶琦氣度,再看傅千裳,立覺相較之下,此人平凡了許多,他得到示警,知有祥貴之人來本族淨湖滋事,卻萬沒想到會是當今聖上,聽聶琦之誓,想到族人再無需藏身荒野,又可免命脈被破之危,不由心動。

  見他猶豫,聶琦又道:「否則,朕便投了這符水,到時淨湖靈氣便破,你們一族必衰,是相安無事好,還是同歸於盡好,作為一族之長,好好想清楚!」

  軟硬兼施,族人果然嘈慌起來,族長忙擺手讓大家靜下,又問聶琦。

  「漢人多詭計,焉知你不是在敷衍?」

  聶琦並指向天,道:「朕在此以永嵊歷代祖先之名立誓,若違誓言,必遭天遣。」

  「族長千萬莫信此人妖言,天子貴冑,豈能來此荒蕪之地?」

  說話的是族長身旁一名白衣男子。

  那族長不言,只上下打量聶琦,但見他容顏祥貴,天尊冷峻,令人無形心生敬畏,再想到那示警,便信了大半,和周圍幾位長老低聲細語了一會兒,對聶琦:「稗越族第二十三代組長白銑代表族人,答應你的要求,但你若反悔,必遭天神懲罰,受神靈萬噬,神形俱滅!」

  「喂, 這詛咒太狠了點兒吧。」

  傅千裳剛說完,便被推了過去,聶琦忙將他拉到身旁,並將瓷瓶遞上。

  白銑接了,誰知就在接過同時,那個白衣漢子突然揮拳向聶琦胸前擊來,聞到腥甜之氣傳來,傅千裳忙揮掌迎上,撥開他拳中暗器,雙拳相交,他一個踉蹌,身形無法立穩,滑向潭崖。

  「千裳!」

  聶琦縱身跟上,毫釐間拉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則扯住方才稗越族人下的索套,於是兩人一上一下蕩在崖間。

  崖底深潭寒氣湧上,傅千裳後背劇痛,真氣提不起來,雖離崖頂不過數尺,卻無法借力躍上,又見聶琦握繩索的手逐漸下滑,氣得只在心中大叫笨蛋。

  崖上眾人都看得清楚,那白衣漢子立刻又揮刀向繩索斬去,卻被自銑攔住。

  「不可莽撞,若天子喪命於此,朝廷必不肯甘休,到時我稗越族只怕便會大禍臨頭。」

  「族長便是事事小心,我族才會任人欺凌,既然此人自稱天子,倒不如試試他是否真能得上蒼庇佑。」

  手起刀落,誰知刀鋒在揮過繩索瞬問,一枚冷箭破空射來,將刀盪開,另一枚利箭緊跟著射穿他的腕問,頓時鮮血迸流。

  十數名勁裝打扮的人揮劍衝上前,為首是名女子,在躍上同時,探手用力抓住那繩索,其他人則攔住躁亂的稗越族人。

  繩索在空中劇烈晃蕩,聶琦隨之蕩在崖壁兀石上,肩頭刨口被撞的劇痛,繩索無法握緊,在手間急速滑落。

  「皇上!」崖頂傳來驚呼,是酈珠的聲音。

  見侍衛們趕來,聶琦心下頓安,誰知緊握傅千裳的右腕處突然一麻,不由自主鬆開了手,卻是傅千裳見他的手已滑到繩索盡頭,知他支撐不住,於是揮指彈在他麻筋上,脫離了自己對他的牽制。

  「千裳!」看著那個熟悉身影在眼前迅速滑落,聶琦不及細想,也隨之鬆開繩索,下一刻,與傅千裳同時落入了潭中。

  刺骨冰冷湧上,陰幽碧水中散著濃厚的腥臭之氣,令人幾欲作嘔。

  「小琦,你這個大白癡!」

  見聶琦居然自動跳下來,傅千裳氣得咬牙切齒,連忙用手摀住他的口鼻,以防毒氣侵蝕。

  潭中瘴氣甚重,他自小與毒為伍,倒能支撐.卻怕聶琦抵禦不了這毒氣,本來見有援兵出現,這才自行落水,聶琦少了他的牽制,較容易支撐,他得救後,必會想法救自己,誰知他竟跟著傻乎乎的跳下來。

  不過,想起方才聶琦傲對眾人,為自己解圍的氣魄,傅千裳又開心起來,問「你是不是恢復記憶了?」

  「什麼恢復記憶?」

  聶琦不解地看看傅千裳,拉著他游到潭邊,道:「好奇怪,剛才我們怎麼會在崖邊?」

  「什麼?」傅千裳大吼一聲,但在對上聶琦的清澄雙瞳時,頓時洩了氣一看來是百萏香的藥性過了,聶琦恢復了正常,也就是說……這兩天,他都白奉獻了。

  「笨蛋!」

  「我知道自己很笨,可是怕你會有危險,就跟著跳下來了。」

  「不……」傅千裳用力深呼吸,「我在罵我自己。」

  明明知道小皇帝心智失常,還跟他做那種事,不是笨蛋是什麼?詭異吼聲自水中響起,隨即潭水劇烈波動,一個巨物慢慢浮上水面,昂起脖子,惡狠狠盯住他們。

  大物形同巨蟒,足有尺寬丈餘,瞳裡暗紅如燈,體上刺鱗遍佈,昂首張嘴時,利牙暴現,吐出惡臭毒氣。

  傅千裳大驚失色,立刻避到了聶琦身後。

  「小琦,現在到了你英雄救美的時候了。」

  聶琦也被眼前的詭異景觀矛愣住,下意識想攀崖而上,卻發現崖壁濕滑,完全使不出力。

  傅千裳還在他身後嘀咕:「這個季節怎麼會有蛇出沒?還這麼巨大?早知如此,我還不如死在那幫土人劍下,也好過讓蛇果腹……」

  聶琦聽著想笑,見那怪物慢吞吞向他們游近,也不免心驚,巨物形狀醜陋,又身帶毒瘴,莫說和它打鬥,只怕一旦靠近,單是那毒氣便足以令人致命。

  崖上卻隱隱傳來高呼膜拜之聲,聶琦豁然醒悟。

  原來這怪獸是稗越族人供奉的神物,難怪他們視淨潭為命脈了,但若它只是巨蟒之類,倒也不足為懼。

  傅千裳卻突然道:「小琦,我去引開它,你趁機攀上去。」

  唉,若早知見習侍衛的下場會如此,當初太上皇就算用天下靈藥做交換,他也不會應下,現在若拋開聶琦獨逃,即便能攀上崖,也會被眾人剁成千刀斬,左右是死,還不如死的轟轟烈烈一些。「

  「等等……」

  「再等下去,我們都逃不了!我決定捨生成仁,喂大蛇去,不過,你不許忘了我,每年清明,一定要去我墳前上香。」

  「噓,別動。」

  見傅千裳要游開,聶琦忙將他拉住,跟著面向那慢慢逼近的怪獸,口中吐出古怪聲音。

  聽聞聶琦口中嘶嘶怪聲,那怪獸居然閉上了嘴巴,一番搖頭擺尾後,血信吞吐,發出同樣聲響,接著,猛地探頭逼近,腥臭之氣撲面而來,傅千裳不敢亂動,只屏住氣息,手緊扣在聶琦臂一下。

  那怪獸並沒有攻擊他們,只是頭部緩點,紅信在聶琦頸邊吞吐,良久,緩緩退開,一陣昂首嘶吼後,潛入了水底,水面上冒出連串泡沫,已沒了那物的蹤影。

  聶琦長舒了口氣,只覺臂上那手抓得甚緊,轉過頭,見傅千裳漂亮眼瞳裡滿是驚恐,於是微笑道:「沒事了。」

  傅千裳驚魂未定,喃喃道:「小琦,你果然是真龍天子,連怪獸都向你膜拜……」

  聶琦唯有苦笑。

  他幼時,身邊一名近侍是異人,會各種獸語,有一次在訓蛇時被他發現,那內侍怕傳出去其命不保,於是答應相授,只求他為之隱瞞,聶琦答應了。

  當年學獸語只是好奇心作祟,誰想有一天竟會救自己一命。

  跟怪獸對語全出於僥倖,此刻想來也覺害怕,但是看到傅千裳眼裡滿是崇敬,突然滿足感大增,想安慰他幾句,卻覺一陣煩惡湧上,眼前模糊起來。

  方纔他與那毒物相視,吸入不少它噴吐的毒氣,此時心神放鬆,毒氣湧上,自然便支撐不住。

  傅千裳見聶琦臉色暗黃,便知是中毒,忙衝上面大叫:「快救人!」

  剛才的一幕崖頂眾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白銑等長老親眼見到聶琦揮喝神物,早已把他奉為神明,不必酈珠發話,便命人相救,稗越族人善攀越,幾人腰攬繩索,飛快下到淨潭低處,將他們救了上來。

  聶琦一上崖,遙楓便衝上前,伸手搭住其脈搏,他容顏看上去頗為憔悴,全無平素淡雅之風。

  沒想到遙楓居然也來了,傅千裳有些吃驚,讓聶琦靠在自己懷裡,道:「潭下瘴氣太重,皇上只是一時不適,快尋個安靜之所,我為他下針解毒。」

  自銑等族人仆伏在地,恭敬道:「請皇上移駕到我族地。」

  稗越族自被趕出原有族地後,便隱居在於絕山深處一所僻幽境中,離淨潭羊不遠,深谷空靜,竹屋相連,如世外桃源。

  來到谷中,白銑請他們在一間室內休息,又命人準備熱水為他們沫浴,傅千裳記掛聶琦毒傷,道:「先下針吧,沐浴不急一時。」

  他將頭上銀簪拔下,管頭旋開,簪身中空,裡面藏有數枚藥針,是以備不時之需所放。

  見傅千裳手中長針對準聶琦胸前要穴,遙楓立刻伸手攔住他,喝道:「你一個見習藥官,怎敢對聖上胡亂下針?」

  酈珠剛才一路行來.見聶琦舉動,似乎與傅千裳相當熟稔,但她不知對方糶歷,猶豫了一下,建議道:「皇上,遙楓公子也懂金石之術,不如讓他為您診冶?」

  聶琦受毒瘴侵蝕,此刻心胸煩悶,神智恍惚,但眾人面前仍維持他的儒帝之風,只握住傅千裳的手,淡淡道:「無妨,朕信他!」

  看到聶琦握住傅千裳的手的那份堅持.酈珠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再多話,用眼神示意傅千裳下針。

  藥針依次輕輕落在了聶琦的胸前,頸處及頭部,然後在順長柔細的指問輕捻,傅千裳湊在聶琦耳邊,輕聲道:「放輕鬆,好好睡一覺。」

  聶琦依言合上眼簾,沉進夢鄉,立在周圍的侍衛們無人敢發出半絲響動,遙楓則坐在床榻旁,神情較之方才平和了許多,只是不時伸屈的手指洩漏了他的焦慮。

  當傅千裳將藥針一一旋出時,聶琦已安然入夢,酈珠讓傅千裳自行沐浴休息,她和遙楓則侍候在床頭,等待聶琦的醒轉。

  沒人詢問傅千裳這兩天發生了何事,只把他當成無足輕重的小卒來看,他自己也樂得逍遙,直到傍晚聶琦醒來,傳他覲見,他才跑過去,進門便叫:「小琦!」

  臥室裡立了不少侍衛,遙楓也在,聽到他的叫聲,微皺了下眉頭,傅千裳眼珠轉了轉,忙裝模做樣行了一禮。

  「參見皇上。」

  聶琦只是吸了些毒氣,在傅千裳藥針針灸下,已恢復如常,方才與酈珠和遙楓談話後得知,遙楓在卜筮中算出他有難,便猜想到他可能是借祈福之名,偷偷去了千絕山,於是一路快馬追來,又用印信通知酈珠,率眾人順蹤跡追查至此。

  之後聶琦又從白銑那裡得知,三年前稗越族人被永勤王強封族地,遷徙至此,兩族紛爭不斷,多緣於此,至於符水之事,聶琦只推說是救人措辭,絕無破稗越族命脈之心。

  白銑等人早將聶琦看作神明下凡,對他的話自是深信不疑,原想將那名害聶琦落崖的族人治罪,可是自出事後,便不見了他的蹤影,估計他是心生畏懼,逃去哪裡避難了。

  要事談完,聶琦這才吩咐人傳傅千裳覲見,誰知他一頭衝進來,沒大沒小的嚷嚷,接著又不情願地有利問安,看到酈珠整張俏臉氣成了黑炭,聶琦心裡暗自好笑。

  這個不拘俗禮輕靈如風的人兒啊,只怕永遠都不可能融進那個沉悶虛偽的宮廷中吧。

  聶琦揮手讓傅千裳平身,又遣眾人退下,遙楓在離開時,向傅干裳深施一禮,為自己之前的失禮道歉,傅千裳連忙還禮,他對遙楓一直很有好感.畢竟兩人在容貌上有著相同的抱憾——美麗的人都是寂寞的。

  感歎歸感歎,等大家一退下,傅千裳立刻又興奮起來,湊到聶琦的床邊,一邊伸手替他搭脈,一邊道:「把那招馭蛇術教給我吧。」

  聶琦但笑不語,只看著這雙漂亮眼隨裡靈光閃爍,充滿了崇敬,艷羨和好奇,讓那原本平凡的容貌生動了許多,說實話,能在傅千裳眼裡看到這種色彩是難能可貴的,從兩人相識以來,基本上他從來沒把自已當成皇帝來看,更別說是這種崇拜的目光了。

  下巴被輕輕捏住,傅千裳皺眉看他。

  「笑得好假,這裡就我們兩人,你就別再戴著這副面具了。」笑僵在了臉上,聶琦無言以對。

  傅千裳診完脈,聶琦的脈象平和沉穩,已無大礙,看他神智,百萏香的毒似也已消除,想起這兩日裡他毒發時,神智糊塗下截然不同的個性,傅千裳突然有些緊張。

  兩人的耳鬢廝磨,旖旎承歡,那個原本要殺他,卻在生死時刻救他的冷漠少年,很鄭重地對他說「我會負責」……

  喉嚨乾燥,臉頰不自禁地發紅,心也突然跳得厲害,傅千裳用手肘拐了拐聶琦,小聲問:「你曾被人下毒蠱惑,迷了心智,可還記得這兩天的經歷?」

  「不太記得了,只記得清醒過來時,就看到白族長要殺你……」

  聶琦醒來後也一直在想這件事,他只記得在客棧時,讓博千裳幫忙去尋錢袋,後來來到千絕山的川邊,再之後就是些斷斷續續的片斷,很模糊,模糊到不敢去多想。

  「全都不記得了!」

  傅千裳一聲大吼,上前扯住聶琦的衣領。

  雖然之前在寒潭看到聶琦的反應,他已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但還是忍不住氣憤。

  奶奶的,不記得了,那他們這兩天的相互扶持,耳鬢廝磨不就全都玩完了?人家嫖妓還要掏錢呢,可他倒好,從見習御醫到見習侍衛,又一路見習到床上,什麼便宜都沒撈到,還被吃干抹淨,現在一句不記得,就全部撇了個於淨,皇帝就了不起啊,惹惱了他,照揍!拳頭揮起來,準備以暴力刺激聶琦記憶恢復,眼神卻不經意瞟過一旁的書案,上面擱放的畫卷讓他的拳頭定在了空中。

  一幅水墨仕女圖,只寥寥幾筆,便勾出了女子的出塵靈動,那神態極其熟悉,熟悉到就像看到了自己……

  倖免被毆打的永嵊新皇沒注意到傅千裳的失態,見他看到了那畫,立刻興致勃勃道:「很美是嗎?可惜這裡只有普通筆墨,無法畫出佳人的萬千之一,下山後我會另外作圖,懸賞尋她。」

  心有瞬間的淨空,傅千裳吐出的話音透著乾澀。

  「我以為你會忘了她,那畢竟只是個夢,不是嗎?」

  「那絕不是夢,千裳,你相信一見鍾情嗎?這世上定有一個人是在為你等候的。」

  傅千裳的手放了下來,搖搖頭。

  「不,不會有……」

  因為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個人,再也容不下第二個。

  「千裳……」

  發現傅千裳輝瞳暗了下來,直覺感到他在不高興,雖然不知緣由,可是不喜歡看到他這副模樣。聶琦忙轉了話題。

  「那你把這兩天的經歷說來聽聽吧,說不定我會記起來。」

  傅千裳垂下眼簾,待再抬起時,已是滿眼笑意,聳聳肩。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至少對你來說,一點兒都不重要。」

  也罷,就把這段經歷當是一場春夢好了,反正記住這個夢的只有自己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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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次日,聶琦率眾人下山,白銑及幾位長老也隨同左右,永定府知府羅玉臻,轄地守軍將領賀翰之等已得到酈珠的傳信,率人馬來山下迎駕,永勤王聶芾卻因幾日前去了關外狩獵,不知聶琦到來,故而沒有趕來。

  當得知聖上微服出宮,在永定府險遭暗殺時,羅玉臻和賀翰之都大驚失色,聶琦倒沒怪罪他們,只說自己此行隱秘,讓他們切不可驚動治下府衙的官員。

  一行人來到永定府衙,羅玉臻早將休憩之所置辦停當,賀翰之也多派了士兵為聶琦隨身護駕。

  晚宴後,聶琦在房間品著茶,隨意向羅玉臻二人問了些閒話,又將自己畫的那幅仕女圖拿與他們觀看。

  聶琦水墨丹青頗具功底,那畫便如真人一般,兩人都看得一陣失神,待聽說是皇上心儀之人時,俱已心下瞭然。

  羅玉臻道:「既然皇上是在永定府見到的這女子,想來不難找尋,不過以微臣之見,既然有兇徒對皇上不利,皇上萬金之體,還是先行返宮為上」

  聶琦微皺了下眉,淡淡道:「朕在你的治下遭受追擊,可見是你治理不力,你不想法緝拿兇徒,反讓朕回宮避禍,倒顯得是朕怕了他們!朕對此女子心之所繫,苦尋她不到,朕絕不回宮!」

  這番話說得清淡,羅玉臻卻聽得冷汗淋漓,連連叩首言道必嚴查兇徒等等。

  聶琦臉色稍霽,轉而吩咐酈珠也去附近州府尋找,沒有消息不許返回等等,酈珠領旨離開。

  其後聶琦又說了些選妃擇美的話題,羅賀二人雖為地方官,但對皇上選妃之事也略有耳聞,唯諾應著,心裡只道,原來皇上想立天下第一美人為後,難怪一直拖延選妃了。

  傅干裳立在旁邊侍候,見聶琦侃侃其談,三句話不離美人二字,又笑的一臉虛偽,心想自己要不是早知道他此行目的,只怕也會被他糊弄過去。

  他正感歎問,忽見聶琦衝他招手,再揉揉眼,在確定自己沒看錯後,忙走上前去。

  手被拉過去,捏住輕輕揉動,聶琦的笑容問帶了幾分輕浮,讓傅千裳毛骨悚然。

  羅賀二人見傅千裳服飾不是侍衛,只道他是隨行內侍,又見聶琦的舉動,便已明白一二,慌忙請退。

  聶琦允了,將身旁侍衛也自遣去,遙楓退下時,看看他們,似想規勸,猶豫了一下,終默言離去。

  大家臨走時掃過來的眼神讓傅千裳極不舒服。

  這些人好像都想歪了,他只是個見習御醫,不是見習侍床……

  「千裳,你的手好軟。」

  聶琦站起身,湊在傅千裳面前輕笑。

  傅千裳回過神,發現那俊眉朗目已近在咫尺,墨瞳裡勾勒出美麗淡然的神彩,看著自已,越湊越近。

  心突然怦怦大跳,思緒似乎回到兩天前——跳躍激燃的篝火旁,那落在他唇邊一個個熱情的吻。

  身子僵硬住,不知該迎合還是退後,只呆呆任由聶琦伸手摟住他的腰,抱住他,並湊上他耳邊,一剎那,緊張的似乎連呼吸都已停滯……

  撲哧……

  聶琦把頭靠在他肩窩處,悶笑起來。

  繃緊的心神鬆了下來,帶著一點點失落,傅千裳知道,他又被這個小狐狸皇帝耍了。

  是給這傢伙肚子來一拳好?還是在他臉上悶一拳好?握緊的拳頭被拉住,聶琦靠在他頸處繼續笑,半晌方柔聲道:「夜深了,陪朕就寢吧。」

  傅千裳二話不說,甩開面前這偽君子,利利索索將衣衫褪下,躺到了暖床上,臉上做出燦爛的笑。

  「皇上連日征戰,我都有些吃不消了,今晚可要溫柔一些才好。」

  見聶琦臉上笑容驟然僵住,他心情大好。

  混蛋,做戲是吧?看誰強過誰?聶琦一詫之後,又笑了起來,也自褪了衣衫,鑽進被裡,摟住傅千裳,凋笑道:「這個自然,朕會體諒你,嗯……」

  後面是一聲痛呼,還好及時忍住,卻是被傅千裳在肩頭狠咬了一口。

  緊摟住他的腰,聶琦湊到他耳邊,低聲問:「生氣了?我也是不得已……」

  「混蛋,你想扮無道昏君是你的事,少拖我下水!你當別人都是瞎子?放著那麼漂亮的遙楓公子不動,卻對著我一個容貌平平的隨從發情?」

  「唉,遙楓雅致清高,又是。筮師,我怎敢對他無禮?唉喲……」

  這次惡運難逃,腹部被重毆了一拳。

  傅千裳氣紅了眼,看著聶琦冷笑:「他清高,你不敢僭越,所以就找我,你當我一個見習藥官就好欺負?」

  背過身,用被摀住頭,一個人生悶氣,再不多言。

  聶琦揉著肚子,這一拳打得真不輕,不過看到傅千裳那氣急敗壞的眼神表情,又覺得好笑。

  稗越族人被強行驅逐族地,必有內情,於是他便找借口留下,再做出些荒唐舉動來,好掩人耳目,之所以選傅千裳,最主要的原因其實並非遙楓不好接近,而是,他對傅千裳的信任。

  見傅千裳似乎真惱了,聶琦只當他是自卑容貌,便也隨之鑽進被裡抱住他。

  摟抱換來的是不悅的掙扎,於是聶琦抱得更緊,又湊在他耳邊小聲道:「你的容貌也許是平凡了些,但在我看來,一點兒都不比遙楓差,看起來很舒服,也很可愛,而且,我這樣做,也是因為最信任你嘛。,,這話聽著舒服多了,傅千裳決定原諒偽君子的失言,小聲嗯了一聲。

  沒聽到回答,聶琦忙又用力搖動,傅千裳被折騰的不耐煩了,低聲道:「知道了,不過親兄弟,明算賬,先說好,我不會白幫,黃金還是白銀,你先提早準備好再說!」

  兩個人鑽在被子裡鬧騰,從外面看,被子翻騰滾動的情景似乎真的很暖昧.房外的暗衛們自動稍稍避遠了一些。

  身處軟塌香羅,身旁還有個天然抱枕,傅千裳一夜無夢,美美睡了個飽覺。

  清晨醒來,發現被當成抱枕的人正靠在床頭,眼直直盯著帷帳一處,彷彿被點了穴道一般。

  傅於裳嚇了一跳,瞌睡蟲立刻滾遠了,急忙爬起,抬手去摸聶琦的額頭。

  「小琦你沒事吧?」

  手在下一瞬被飛快推開,聶琦下意識的向旁邊挪了一下,下床更衣。

  「沒事。」

  「沒事?沒事怎麼搞的像見鬼一樣?」

  聶琦吩咐人進來服侍他洗漱,只當沒聽到傅千裳的嘀咕聲。

  他沒見鬼,只是昨晚一整晚都夢見傅千裳,而且,詭異的是.他們赤身裸體的相擁,還有肌膚觸摸的興奮,似乎無形中跟某個朦朧畫面重疊了。

  熊熊火中,兩個糾纏環繞的身影,還有,無法控制的興奮,刺激和慾望……

  一定是最近跟這個小藥官太親近r,才會不自覺的做春夢,他喜歡的人應該是那個一見鍾情的絕美女子不是嗎?正午,狩獵歸來的永勤王聶芾從賀翰之那裡得知聶琦駕臨的消息後,立刻飛馬趕來。

  聶芾輩分上算是聶琦的叔父,久居封地,今日得見天顏,喜不自勝,請安後、寒暄了一些舊話,又說起永定府的風土人情,頗有自詡治理有方之意,言語舉止間也頗為張狂。

  等他侃侃談完後,聶琦這才輕描淡寫地提到稗越族被強迫遷移之事,聶芾承認了,滿不在乎地道:「那地方幅員廣闊,被蠻夷之邦佔用,豈不可惜?所以臣令他們遷徙,將那片區地用來屯倉放糧。」

  白銑等人此時也在廳堂,聽了聶芾之言,個個怒髮衝冠,卻礙於皇上在旁,不敢發作。

  聽了聶芾的解釋,聶琦沒再多言,只淡淡一笑,將話題掠了過去。

  當日傍晚,羅玉臻興匆匆地跑來稟告說他已找到那位畫中女子,並將她帶了來,請皇上宣見。

  沒想到羅玉臻會這麼快就找到人,聶琦直覺便認為他是在敷衍,可當那女子被宣覲見,進入房間的瞬間,聶琦就愣住了,一顆心猛地提了起來。

  娥眉淡掃,黛目合煙,緩步進來,翩翩然如謫仙下凡……

  是她,是那晚在潭中衝自己回眸淡笑的女子。

  其實聶琦那晚的記憶並不很深,不過是浮光掠影的驚艷,之後留下的多是加了主觀意識的描繪,不過,美麗的事物永遠都是相似的,就譬如這出塵靈動的容顏。

  站在一旁的傅千裳也愣在當場。

  女子的容貌跟自已居然有幾分神似,腦海裡迅速推想她會不會是老爹年輕時不小心爬牆後的傑作,不過想想河東獅吼的娘,,傅千裳給了自己否定的答案。

  爹如果敢爬牆,現在可能早去輪迴了,他還逍遙於世便足以證明他的清白聶琦從一剎那的失神中鎮定了下來,冷眼掃過,卻見滿室寂靜,眾人都驚艷在那份清麗之下,尤其是傅千裳,墨瞳緊盯住那女子,一臉失神。

  最初得見麗人的喜悅瞬間全被不悅佔據,他從不知道傅千裳會對美女這麼心儀,此刻,這雙漂亮輝瞳裡,似乎除了那女子外,再也裝不下第二個人。

  他不喜,很不喜這種感覺,於是重重哼了一聲。

  眾人回過神來,見聖上臉色不豫,忙正顏自肅,偏偏傅於裳仍在神遊,聶琦看在眼裡,心頭陰霾更重,手一鬆,握住的茶盞落在了地上。

  脆響終於將傅千裳驚回了神,戀戀不捨地將目光從女子身上收了回來。

  回神了,該死的,他總算是回神了!髒話聶琦是不會罵出口的,不過,在心裡,他已經把傅千裳問候了數遍,連羅玉臻對女子的介紹他也只是隨意一聽。

  女子名喚沈鴻月,是鄰縣一位士紳之女,羅玉臻與那士紳相識,在最初見到仕女圖時,便覺有些面熟,而後才想到是她。

  他匆匆趕到那士紳家中,只說是朝中權貴偶見芳顏,有垂青之意,希望他能來見上一面,昕羅玉臻話中有提攜之意,那人便攜女前來,待聽說是當今聖上立刻便驚暈了過去,好在沈鴻月自小長於世家,有些膽識,覲見後,舉止應答鞠頗為從容。

  一見鍾情的邂逅,出塵脫俗的容貌,從容得體的應答,一切都是那麼的完美,可是,心,卻有著那麼一點點的失落,好像感到有種東西會消失,永遠消失聶琦壓住那份失落,以一貫和顏悅色的口吻與沈鴻月說話,佈局跟他最初設想的有些出入,不過關係不大,說不定反而更好,畢竟,沈鴻月是他最初汲汲尋覓的人,所謂的失落或許是對夢想這麼快就實現的不適吧。

  儒雅俊氣的年輕帝王,溫柔美麗的女子,好一幅江山美人的圖畫.傅千裳冷眼旁觀,剛才驟然看到沈鴻月時的那份驚詫都消失無蹤,此刻只覺得心有一點點的刺痛,他知道,這幅圖畫自己永遠都走不進去。

  當晚,沒有人來傳他覲見。

  是啊,那位多情帝王剛找到自己一見鍾情之人,怎麼還會記起他?即便是做戲,也不再需要他出場了吧。

  靜夜難眠,傅干裳斜靠在院裡一棵樹枝上,仰望蒼穹明月,自嘲地想。

  遠處,遙楓公子也自背著雙手,仰天賞月,清淡月光灑在他肩上,一襲青衫,說不出的寂寞。遙楓果然是喜歡聶琦的,喜歡上那個偽君子,不知是有幸,抑或無辜?

  沈鴻月被留了下來,之後的幾天裡,聶琦對她可謂溫柔如水,片刻不離,還提出要帶她一起去稗越族原先的族地看風光,傅千裳看在眼裡,只在心裡咒罵,果然君王無道,天下皆然,都死到臨頭了,還茫然不知。

  他早已發現,這府邸裡除了聶琦隨身的幾名侍衛外,其他被派來守衛的官兵看似保護,卻形同監視,偏偏聶琦被美色迷花了眼,全沒注意到其中的不妥。

  趁午間聶琦獨休,傅千裳悄悄潛進了他的臥房,聶琦聽到動靜,正要喚人已被他摀住了嘴巴。

  映入眼簾的是傅千裳的猙獰臉孔,跟著湊在他耳邊低吼:「你是不是被美人迷昏了頭,想做昏君?不想做的話,就立刻隨我返京!」

  幾天沒跟傅千裳接觸,一見面,就差點兒被他弒君,不過他墨瞳裡的怒火讓聶琦心情突然大好。

  「千裳,你好像在吃醋。」

  腹部被輕輕搗了一拳。

  「奶奶的,我吃得什麼醋?」

  傅千裳當然在吃醋,他又不是石頭,在看到幾天前還和自己翻雲覆雨的人,現在跟別的女子如此親密,怎麼可能不吃醋?只是,這份心事永遠都不會說出來。

  他湊在聶琦耳邊繼續低言:「府裡到處都是重兵把守,這些官員沒安好心,你隨時都會有危險,別去稗越族地查尋真相,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他們會立刻翻臉,跟我走,其他人我管不了,但我可以保證把你安全無虞地送回京城,美人到處都有,不值得為了她賠了性命!」

  聶琦皺了下眉,不是因為腹痛,而是傅千裳的這番話。

  小藥官氣急敗壞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他在生氣,也在擔心,若非自己是帝王,只怕那一拳不會留情。

  心裡有種情懷慢慢氾濫起來,似乎隱隱明白了自己的感覺。

  聶琦握住尚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略向前帶,將傅千裳拉到了床上,微笑看他。

  被盯的臉頰紅赧,傅千裳怒道!「你搞什麼?」

  「想告訴別擔心,我是天運之子,受蒼天庇佑,絕不會有事,什麼都別說,我有些累,讓我靠著睡一會兒。」

  聶琦靠近過去,傅千裳身上有種熟悉的青草味道,難怪這幾晚都睡不好,原來是少了這份感覺。

  「喂,我還沒說完,你先別睡……」

  傅千裳話說到一半,就發現聶琦已沉進了夢鄉。

  看著睡得香甜的人,他氣得忍不住用力揪自己的頭髮。

  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傢伙居然還能睡著,真應了那句話——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啊呸,他才不是太監,應該說——皇帝不急,急死御醫。

  去稗越族族地遊覽是在次日清晨,眾人騎馬,只沈鴻月一人坐轎,另外還有賀翰之率領的精兵護駕。

  只覺此行必有事發生,傅千裳與聶琦並肩而行,片刻不敢放鬆,反倒是聶琦一派悠閒自在,還時不時撥馬去沈鴻月的轎旁,問詢她是否勞累。

  見此情景,傅千裳滿心的不是滋味,揪住韁繩的手握的死緊。

  一連幾日,他胸口都似被塊千斤重石狠壓住,讓他有種衝動,想將自己的真實模樣告訴聶琦,但最終還是生生忍了下來。

  畢竟,聶琦不是自己期待的那個人——不在乎他的容貌,他的身份,只是單純的喜歡他,只因他是傅千裳。

  所以,放棄!一行人很快便來到一道峽谷前,白銑言道過了這金霞谷,便是他們的族地,仰頭看這峽谷,羅玉臻神色緊張,對聶琦道:「皇上,這山谷狹窄險陡,恐有亂石落下,皇上還是莫要以身涉險。」

  聶芾面露不悅,「羅大人莫要危言聳聽,本王可從未聽說這山谷有墜石發生。」

  羅玉臻還待再說,被聶琦揮手打斷。

  「無妨,羅大人多慮了。」

  傅千裳遙望那山谷,但見兩旁壁立千仞,山峰剛厲,宛如被人用刀劈開一般,中問約寬有數丈,上寬下窄,呈漏斗狀,日出日暮,霞光必會映射而過,金霞谷可能便由此得名。

  見聶琦揮鞭縱馬,便要進谷,傅千裳突然一探手,扯住了他的馬韁,喝道:「回去!」

  不能再由著這笨蛋胡來了,他敢保證,若真進入峽谷,上面必有亂石飛下.身在谷底,縱使輕功再好,也很難逃離,周圍又都是永勤王的人,敵眾我寡,只能此刻當機立斷。

  聶琦劍眉一挑,沒有說話,倒是聶芾變了臉色,喝道:「大膽奴才,竟敢對皇上無禮!」

  傅千裳亮出從聶琦那裡霸來的御令,冷冷道:「我是太上皇派來保護皇上的,此是太上皇賜下的御令,在判斷有危險時,我有權讓皇上聽命,誰敢不服!」

  他將御令一晃,隨即便收了回去,聶芾根本沒看清,便把目光轉到聶琦身上,傅千裳立刻道:「皇上!」

  看到鳳目狠瞪過來,似在做無聲的威脅,聶琦徽微一笑,「確實如此,父王的話朕不可不聽,皇叔.我們還是回去吧。」

  羅玉臻聞言,忙騎馬到行仗前列,命士兵撥轉回府,聽到爭吵聲,沈鴻月掀開轎簾,走下轎來。

  聶琦翻身下馬,來到她面前,拉過她的手,安慰道:「出了點小事,得打道回府,一路奔波,你還吃得消嗎?」

  被皇帝當眾關心,沈鴻月面露嬌羞,垂下眼簾,柔聲道:「無妨,請皇上莫擔心。」

  傅千裳在一旁看的極不舒服,真恨不得上前踹這好色帝王一腳,好讓他趕緊上路,自己假冒皇命喝令他,那可是掉腦袋的風險,他卻只顧著和佳人卿卿我我,長的是豬腦子嗎?正欲打馬上前,卻被遙楓伸手欄住,淡淡道:「傅醫官,你逾矩了,別忘記,任何時候,你都只是臣子!」

  傅千裳一愣,但見遙楓神色閒淡,毫無擔慮之意,相比之下,自己似乎莽撞了許多。

  咻!冷箭突然自空谷四處射來,隨之亂石滾落而下,空谷間頓時響聲轟鳴,其聲震天.前列馬匹躲閃不及,紛紛被砸倒,悲嗚四起。

  「保護皇上!」

  聶芾虎吼著拔劍衝到聶琦身旁,傅千裳哪容他靠近,仗劍將他擊退,跟著擋在聶琦身前,並順手將沈鴻月推進轎中。

  亂石中塵土飛揚,但見山谷四面金甲凜凜,遍佈士兵,手中寒箭對向他們。

  聶琦此行不過數十人,此刻被團團圍住,見馬匹死傷半數,退路也被封死,傅千裳恨恨道:「可惡!」

  羅玉臻臉如死灰,牽馬衝到聶琦身邊,將馬韁遞給他,叫道:「皇上快走……」

  一語未定,那馬腿已被利箭貫穿,悲鳴聲中撲地倒下。

  聶琦鎮定如常,示意侍衛及白銑等人將兵刀放下,他看著聶芾,道:「皇叔,你這樣做是何居心?」

  聶芾臉現惶恐,慌忙棄劍伏地,連連磕頭。

  「皇上聖明,臣絕無謀反之心,此事與臣無關……」

  「王爺,此刻皇上為魚肉,我為刀俎,何必給他下跪?」陰側側的聲音在聶芾身後晌起,卻是賀翰之,他目視聶琦,一臉傲然,上前將聶芾拉起。

  「王爺,千絕山龍脈盤伏,有飛龍在天之命,你若起事,必可詔令天下應之……」

  聶芾反手一掌甩了過去,罵道:「謀權篡位,必遭天譴,賀翰之,我對你不薄,為何要陷我於不義?還不速速撤兵請罪?」

  賀翰之淡淡一笑,手中長劍卻一晃,架在了聶芾頸上。

  「王爺,為了此刻,我可是運籌了三年,怎能因你一句話就輕易放棄?今日皇上斃命永定府,你的封地上,就算你剖心日月,只怕也無人相信與你無關,這個罪名你總是要背的,倒不如一起舉事,平分天下。」

  他目光流動,又看向聶琦。

  「稗越族地廣平寬闊,最適合練兵屯糧,是我慫恿王爺驅逐他們的,誰想皇—匕你會微服來此,可見是老天助我舉事,你喪命於此,須怪不得我。」

  「這麼說,在千絕山狙殺朕的也是你的人,朕若在千絕山喪命,你便可將罪責推到稗越族身上,再利用皇叔以平叛之名舉事,不過朕要告訴你,別把皇家的人看的那麼沒骨氣,皇叔他不會聽命於你。」

  傅千裳守護在聶琦身旁,但見他神情從容閒淡,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被逼宮時的情景。

  那時也是如此的劍拔弩張,凶險攸關,卻在千鈞一髮問被他輕描淡寫地化解。

  糟糕,他小看這偽君子了,看他這神情,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賀翰之哼了一聲,將架在聶芾頸上的劍用力壓了壓,獰笑道:「王爺是聰明人,一定知道該怎麼做,不過,可惜皇上是看不到了。」

  掌風揮落,便等那萬箭齊發,誰知卻無箭羽射來,倒是原本立在谷峰上的士兵不斷翻落山崖,遠處旌旗飄動,數千名驍騎疾奔而來,威風凜凜立在眾人面前。

  當前兩匹駿馬疾奔而上,其中一人是酈珠,另一人卻是身著金甲的將士,傅千裳冷眼看著他們近前向聶琦行禮.想起那日聶琦當眾吩咐酈珠去附近州府尋找美人的情景,心裡頓時瞭然。

  氣得牙根都開始作痛,只想把聶琦按在地上一頓爆揍。

  原來從那時起,他就在做戲,什麼找美人,原來是去搬救兵,虧得自己為他擔心,卻被他瞞了個嚴實。

  聶琦讓酈珠他們平身,對賀翰之淡淡道:「賀將軍,你太心急了,也太輕敵朕身邊雖只有數名侍衛,卻足敵過你千名驍騎!」

  賀翰之認識那將士,卻是臨境駐軍驍騎方天左,看到他們率兵前來,便知事已敗露,不由大驚失色,聶芾趁機避開他的劍鋒,揮拳將他逼退到一邊。

  賀翰之身子踉蹌,撞在了轎前,聽到驚叫從轎中傳來,他心中大喜,將沈鴻月一把揪出,利劍架在她脖子上,擋在自己身前。

  長劍泛出幽幽冷光,劍面微按,便有一道血線留下。

  「放我走,否則我上止刻殺了她!」

  傅千裳這次學乖了,不動手,只盯著聶琦,看他作何打算。

  聶琦神色平淡,俊眉微皺,卻不言語,羅玉臻急叫道:「皇上,萬萬不可,放虎歸山,必後患無窮!」

  「皇上……」

  沈鴻月輕喚一聲,朱唇顫抖,杏眼裡珠淚盈盈,顯然是驚嚇到了極點,卻定定看著聶琦,眼中滿是求救之色。

  傅千裳心一震,終還是忍不住,向聶琦低聲道:「先救人,那傢伙回頭我替你捉回來。」

  聶琦神色古怪,點了點頭,讓人將匹快馬牽到賀翰之面前,朗聲道:「放了她,朕放你走!」

  賀翰之牽過馬韁,冷眼掃過眾人,突然將沈鴻月猛向前一推,隨即將手中一枚銀管對向聶琦。

  下一刻,毫芒金針漫天花雨般自管中暴射而出。

  傅千裳身形一晃,擋在聶琦面前,長袖橫揮,將毫針掃落在地,奈何針如暴雨,仍有幾枚刺入了他的臂中。

  腥甜之氣湧來,傅千裳只覺眼前一陣模糊,隨即搖晃的身子便被聶琦扶住。

  賀翰之趁機翻身上馬,誰知後背一涼,刺痛閃過,他低下頭,見劍鋒隨鮮血一起自胸前賁流而出。

  劍鋒倏然抽回,賀翰之搖晃著轉過身,見遙楓立在自己身後。

  「亂臣賊子,必當誅之!」

  傅千裳手臂已完全麻木,眩暈的厲害,還好聶琦扶住他,並讓他慢慢坐到地上。

  「千裳,你怎麼樣?」

  傅千裳是使毒大家,但聞那腥甜氣,便知毒的霸道,看來自己免不了要被折騰一番了,不過看到聶琦的驚慌之狀,又覺得很開心。

  這傢伙總算還有點兒良心,就是表現方式粗暴了些,被他抱住一通亂搖,傅千裳只覺眼前更暈。「別搖了,這是見血封喉的毒……」

  當然,他體質異於常人,毒性雖烈,卻不足以致命,誰知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就被聶琦緊緊抱住,大聲喝令酈珠快來解毒。

  毒性漸湧,傅千裳只覺眼前逐漸灰白起來,聽著聶琦驚慌萬分的聲音在耳邊不斷迴旋,直至他徹底昏迷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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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不知過了多久,悠悠醒來,身子剛動了動,便覺手腕被緊握住,聶琦湊到他面前,喜道:「你醒了!」

  廢話,不醒能睜眼嘛。

  那藥性毒烈,傅千裳只覺心口煩悶作嘔,他懶得多言,轉頭看看周圍,見酈珠遙楓等人都在房中,酈珠上前診脈,半晌向聶琦稟道:「請皇上放心,傅醫官吉人天相,已無大礙了。」

  聶琦緊了緊握住傅千裳的手,柔聲問:「可覺得哪裡仍有不適?」

  傅千裳微側身子,有氣無力地道:「謝皇上關心,小人沒事了。」

  這話說的聶琦嘴角抽搐不止,不過見他醒來,原本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擺手讓眾人退下,這才忍不住笑道:「現在就你我二人,別再裝了,你昏迷了大半日,現在可感覺好些了?」

  當聽說那毒見血封喉,無藥可解時,聶琦便覺一顆心都冷了下去,將傅千裳一直緊抱在懷,生怕他會就此沉睡,再不醒來。

  這種心境傅千裳自不知曉,聽了聶琦的問話,衝他翻了個大白眼,嘟囔道:「你試試被毒針刺中,看感覺會不會好!」

  聶琦啞然失笑,抬手揉揉他的秀髮,「你好像在生氣。」

  「哈,我不能生氣嗎?」

  即使體質有異,但被劇毒所侵,胸悶體虛也是免不了的,不過傅千裳不是因此生氣,他是在氣恨聶琦明明早就運籌帷帳,卻半點口風不露,害自己一直瞎擔心。

  傅千裳臉上有易容,看不出悻悻的模樣,不過那對靈動眼眸卻讓氣鼓鼓的心情一覽無餘,聶琦皺眉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問:「你在氣我故作隱瞞?傅千裳哼了一聲,卻不答話,但肯定之意很明顯。

  「我不是不信你,否則我一開始做戲,就不會讓你知曉了,至於今日之事.因暗語傳的匆忙,我對酈珠是否能及時趕來並無十足把握,不過,我知道不管怎樣,你一定會在身邊保護我。」

  聶琦含笑的神情讓傅千裳很洩氣,眼睛轉了兩轉,一個念頭突然跳了出來。

  「小琦,說老實話,太上皇是不是一早就把我的身份告訴你了?」

  「……我猜到的。」

  父王並沒在他面前特意提及傅千裳,只說了一句話——此人,可信。

  所以,他一直都是極信傅千裳的,不單單因父王之言,而是,出於本能的直覺。

  命脈之說,自己被追殺,稗越族被強制遷徙,這一切看似毫無關聯,卻又似乎存在著相同之處,所以他決定暫留永定府,又用暗語命酈珠去搬救兵,再故意逼迫對手自行現身。

  一切都計劃得很完美,可傅千裳的意外中毒卻令他膽戰心驚,還好小藥官沒事,聶琦輕拍他的手,道:「你今天差點兒把命送掉,以後不許再以身犯險了。」

  「你以為我想以身犯險麼?保護你是我的責任,誰讓我在太上皇面前誇下了海口?」

  聶琦臉上笑容微僵,緩緩道:「是責任麼?」

  傅千裳沒好氣地反問:「不然你以為呢?」

  其實,那與責任無關,在大腦還沒做出是否要相救之前.身體已做了最誠實的回答——不可以讓他受傷,因為他是自己要保護的人,因為他是聶琦。

  聶琦臉上的不快一閃即逝,微笑道:「不過,不管怎麼說,瞞你是我不對,今日你救了我,作為補償,你想要什麼酬勞,只要我能給的,都答應你。」

  「沒有……」

  傅千裳隨口答完,突然一個念頭湧上,立刻坐起身,興奮地問:「等等!你真的什麼都答應?」

  「君無戲言!」

  「那把沈姑娘送給我好不好?」

  聶琦對沈鴻月寵幸有加,自然不會答應,將他一軍,想像著他回絕時的尷尬模樣,傅千裳頗為得意,卻見聶琦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鬆開握住自己的手,站起身。

  熟悉的瞼龐此刻出奇的冰冷,黑瞳深幽,冷冷看著他,天威難犯。

  「原來你對沈姑娘有情,難怪今日那麼急著救她!」半晌,聶琦方冷笑出聲。

  「小琦……」

  「記住,沈鴻月是朕的,別對她存任何非分之想!」

  聶琦神情冷峻,將平時的謙和儒雅都掩了下去,天威中還隱隱透著殺氣傅千裳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喂喂喂,他只是開個玩笑而已,這一臉殺氣,難道是擔心自己跟他搶老婆,想殺他滅口?愣愣看著聶琦拂袖而去,傅千裳躺回床上,突然想到一句話。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賀翰之已歿,叛軍無主帥,很快便被鎮壓下去,他的親信都被捉拿下獄,也包括稗越族裡那名被收買刺殺聶琦的族人,一場叛事消弭於無形。

  羅玉臻對賀翰之的舉動早有懷疑,並以為賀翰之與聶芾相互勾結,曾派人查探過他們,所以才會被賀翰之的親信屢次彈劾,他一再催促聶琦盡早離開永定府,也是顧忌賀翰之勢力之故。

  經過幾日整頓,原屬於賀翰之的軍馬都歸到了聶芾麾下,賀翰之在其封地屯糧練兵,起事謀逆,又派人刺傷皇上,聶芾雖無謀叛之心,卻也脫不了干係,這幾天他一直如履薄冰,好在聶琦只是一番訓斥,命他將稗越族的族地歸還,並警告他今後切不可任意孤行,擾民枉法。兩族和睦共處,民生興旺,方為國之根本等等,聶芾戰戰兢兢地應下了。

  稗越族人得以重歸故士,自是喜悅非常,聶琦離行之際,族人們沿街相送,如奉神明。

  傅千裳因中毒傷,被賜坐馬車行走,他掀開轎簾,見白銑及族人在聶琦面前跪拜臣服,滿臉景仰,聶芾也神態恭謹,與之前張揚之風判若兩人,不由對聶琦的馭人之術心折。

  稗越族人得以還鄉,感其思德,今後對天朝自然忠心不二,而永勤王經此一事,其行舉必有所收斂,聶琦對他識人不明。險釀大禍的過失之懲懸而不落,更會令他今後謹慎行事。

  輕描淡寫間將戰禍消與無形,此後兩族和睦,民生安樂,也是永嵊之福,看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朝廷都不必再擔心這裡的族民之亂了。

  聶琦正與眾人道別,臉上笑容晏晏,舉手投足間,帝王傲然之氣隱現,陽光下那張俊秀面龐流光溢彩,便如傲龍人海,明鳳歸林,令人心生追隨。

  傅千裳竟看得有此癡了,卻不料聶琦的目光移來,四目相對,傅千裳心房一跳,卻在下一瞬看到沈鴻月走到聶琦身邊,和他一起向眾人道別。

  得,又自作多情了。

  自嘲一笑,他放下了轎簾。

  也許,他也該把那份心思放下了。

  因聶琦的身份已露,需速速返京,故行程頗急,好在傅千裳舒舒服服躺在馬車裡,行程快慢對他來說倒無關緊要。

  這晚留宿客棧,傅千裳沐浴完畢,正準備將易容面具卸掉,忽聽腳步聲響,聶琦敲門走了進來。

  自那日不歡而散後,兩人便再沒見面,反正現在聶琦身邊侍衛眾多,也不差他一個,於是,傅千裳便安心享受他的病人待遇,不跑去討嫌。

  不知聶琦來此何事,傅千裳裝模做樣躬身施了一禮,見他神色淡淡,聶琦面現尷尬,輕聲問:「身子可好些了?」

  「回皇上,已好了大半,只是偶爾會頭暈。」

  其實那毒素只是當時兇猛,等他甦醒後,便已無大礙了,不過傅千裳可沒打算說實話,否則那舒軟寬敞的馬車就沒理由再享受了。

  聽了這話,聶琦一臉緊張,道:「那是餘毒未清,都怪這幾日我太忙,沒來看你。」

  是啊,忙著跟你的准皇后卿卿我我。

  聶琦在永定府的遭遇經歷早由羅玉臻的師爺謄筆細繪,公文一封送至京城了,滿篇的歌功頌德,言道皇上英明神武,真知灼見,以祈福為餌,微服出宮平定叛亂,沈鴻月之事也有敘述,沈家人已奉皇命,一起跟隨進京,可見沈鴻月的皇后之位差不多已定下來了。

  尚記得那晚耐不住思念,跑去聶琦那裡,卻看到他正與沈鴻月燈前對弈,兩人笑語嫣然,一室春意,自己卻坐在房頂癡癡看著,渾忘了更深漏重,待回過神,

  衣衫已被打的半濕……

  「千裳?」

  見傅千裳神遊太虛,聶琦有些洩氣。

  自己就這麼無趣嗎?還是,他記恨著上次自己的重話,懶得再跟自己應付?尤其那句「皇上」叫得他心發慌,忙問:「你……還在為那件事生氣?」

  「哪件事?」

  傅千裳皺皺眉,隨即笑起來,上前很親熱的拍拍聶琦的肩膀。

  「我像是那麼小氣的人嗎?再說,我們是兄弟,哪會為了∼點兒小事生分。」

  「兄弟?」

  聽出了聶琦言下的不悅,傅千裳的笑有些撐不下去,打了個哈哈,閉上了嘴。

  他一時得意忘形,好像又逾矩了,在他面前的不是和他一起闖江湖的小琦,而是帝王,身為九五之尊的帝王。

  「千裳,這幾日我總想起千絕山的風光,可是那兩日的經歷卻怎麼都記不起來,那兩目是否發生過什麼大事?」

  「沒有!」

  見聶琦手捂被自己刺傷的肩頭,傅千裳這兩個字咬得斬釘截鐵。

  若聶琦知道那一劍是自己刺的,會不會立刻判自己一個斬立決?嗯,說不定凌遲都有可能。

  或許之前他還存了些讓聶琦記憶復甦,和他重修舊好的心思,可現在,他卻只覺得聶琦天威日重,喜怒難測,那種伴君如伴虎的感覺越來越強,尤其是賀翰之被株連九族之事後。

  賀翰之兵敗後,聶芾為證明自己清白,將賀家九族血洗一空,連那些雜役奴僕都無一倖免,那時,聶琦正在永定府裡跟沈鴻月一起賞花品茶,在得知此事後,大為震怒,將聶芾好一番訓斥,並嚴命他將賀家之人殮葬立碑,並請道士做法,為其超度等等。

  傅千裳冷眼旁觀,直覺感到那結果聶琦其實是早就預料到的,借他人之手斬草除根,事後又故作姿態,以作撫慰,他依舊是萬人敬仰的儒帝,只把惡名郁推到了聶芾一人身上。

  身為帝王,斬草除根,永絕後患原本無可厚非,只是當看到賀家門前血流成河,任傅千裳在江湖行走,見慣生死,也不由得心寒。

  也是那一刻,他才明白當日遙楓那句話的真正含義。

  任何時候,他都只是臣子。

  見傅千裳不說,聶琦也沒再多問,只拉住他的手,伴隨著清淡藥香,一枚自玉放在了他手心裡。

  「這是浸泡過各種草藥的藥玉,貼身戴著,有祛毒清神之效,我讓酈珠買來的,你戴著它,身子也可好得快些。」   

  淡白美玉在燈下泛出盈盈流光,藥香清雅,觸手生溫,傅千裳是識貨之人,美玉價值倒是其次,貴在它浸泡過各種名貴草藥,此等藥玉實屬罕見,也由此可知聶琦尋它必是費了不少心思,而絕非他所說的差人買來的。

  心猛地抽了一下,眼裡微微有些濕潤。

  不喜歡他,又何必對他這般好?讓他記住這份溫柔,這份體貼,到頭來,又毫不留情地將他推開。

  聶琦,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京城很快就到了。。朝野上下早得了消息,皇上明為祈福,暗地卻微服出宮,將邊境叛亂一舉掃平,並令稗越族人從此忠心朝聖,更傳奇的是,還喜結良緣,要將一見鍾情的女子冊立皇后,於是,永嵊朝野喜報送傳,少年天子,春風得意,皇宮內外都是一派喜慶之兆。

  唯一不開心的只有傅千裳。

  自回來後,他就再沒見過聶琦,也沒去太上皇那裡邀功請賞,原想聶琦既已回宮,自己的任務便算是完成,該當狠狠心,就此離開了,他不是什麼聖人君子,在看到自己喜歡的人將要跟別的女子大婚,還可以無動於衷。

  及早抽身,便不會太過傷心,行程都已盤算好了,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後。

  這幾個月他不在宮裡,負責整理藥材的換成了開心,聽著他不斷講述皇上犬婚裝飾寢宮的事,傅千裳就沒來由的感到心煩.只想弄些啞藥來,把這傢伙毒啞了事。

  這日正午,一位內侍來傳傅千裳為主子診病。

  他只是個見習藥官,根本沒資格給主子們看病,上頭指名道姓的傳他,難道是……

  心突然怦怦大跳,只覺自己的預感沒錯,一定是那小偽君子忙裡偷閒,終於想到他了。

  只是,見了面,該說此什麼才好?像以往那樣不分尊卑的叫他小琦?還是恭恭敬敬稱他皇上?傅千裳心情忐忑的隨內侍來到後宮,很快就發現自己想錯了,那荷香宮是嬪妃寢宮,現在住在裡面的是沈鴻月,即將成為皇后的女子。

  對於傅千裳的到來,沈鴻月也有些吃驚,她在永定府時,曾見聶琦對這個相貌普通的醫官相當看重,所以不敢怠慢,很有禮貌地請他落座,又命人敬茶,言語問頗為恭謹。

  觀沈鴻月言語神情,似乎召喚自己來診病並非她的意思,傅千裳有些不解,當下道了聲失禮,請她伸出柔荑,搭脈問診。

  沈鴻月似乎比初見時清瘦了些,眉間隱含郁氣,傅千裳對她不免多了幾分憐惜。

  皇后之名,母儀天下,多麼風光的地位,可有誰知曉背後隱藏的艱辛?失去自由所換來的尊崇,真的能令人丹心嗎?沈鴻月一雙妙目定定看著他,輕聲問:「可是重症?」

  「不,只是有些氣血不調,再加上水土不服,又大婚在即,思慮鬱結所致,服幾副通神養氣的補藥便可好轉。」

  傅千裳停了一下,忍不住又道:「其實,藥只起輔助之效,姑娘只須放寬心懷,胸中郁氣便可自散,皇上為人寬厚仁義,對姑娘又是一見鍾情,將來必會扣你放在心裡,好好對待的。」

  沈鴻月抿嘴輕笑起來。

  「傅醫官對皇上還真是瞭解。」

  「那當然,天底下最瞭解他的人便是我了。」

  至少,在身體方面,他對聶琦是相當瞭解的,那個床下君子,床上野獸的傢伙。

  雖是情敵,傅千裳對沈鴻月卻無怨懟之心,只是有些羨慕,沈鴻月出身世家,言語舉止頗為得體,又無驕奢之氣,他不得不承認,這位聰慧女子是配得起聶琦的。

  出於對沈鴻月容貌的好奇,從千絕山到皇宮這一路,傅千裳從隨從們那裡旁敲側擊打聽了許多有關沈家的事。

  沈鴻月的父親是個謹慎膽小的鄉村士紳,母親更是足不出戶,沈家在當地算是大家,不過卻從沒跟江湖中人打過交道,更不可能認識他爹,尤其在看了沈母的容貌後,傅千裳就更肯定爹是無辜的,男人爬牆也許有可能,但也不會飢不擇食,那女人長的比他娘可差遠了,看來沈鴻月容貌跟自己相似,都是巧合罷了。

  「傅醫官,你在想什麼?」

  見傅千裳緊盯住自己,一臉的神不守舍,沈鴻月有些不自在。

  傅千裳回過神,剛要答話,忽聽腳步聲響,聶琦氣沖沖快步行來,俊容上陰霾密佈。

  沒聽到內侍唱喏,突然看到聶琦出現,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只愣愣站起。

  沈鴻月忙躬身行禮迎駕,聶琦揮手讓她平身,卻冷冷盯住傅千裳,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人來為沈姑娘診病。」

  「傅千裳,記住自己的身份!診病自有太醫,你不過一個小小的藥官,有何資格敢言診病二字?沈姑娘是朕的皇后,若有差池,你可擔當得起?」

  冰冷的眼神,冰冷的話鋒,讓傅千裳心中那份相見的喜悅心動都冷了下去,冷言帶著極賄生的感覺,陌生到讓他只覺得立在自己而前的是個完全不相識的人。

  他躬身稟道:「是小人僭越了,請皇卜恕罪。」

  清淡如風的話音,一如傅千裳的個性,讓正處於憤怒巔峰的聶琦突然冷靜了下來。

  投過來的目光裡帶了分驚詫,不解,還有幾分惶惑,但隨即便都歸於平淡,他看到傅千裳拿起腳邊的藥箱,向自己告退,那拿藥箱的手指似在微微發著顫。

  一瞬間,他有種想上前握住的衝動。

  他不是有意發怒的,他只是管不了自己的情緒,當看到傅千裳對著沈鴻月失神時,不快,憤怒,嫉妒,各種感覺就一起湧了上來,以至於說的話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他一直認為這張清爽淡然的容顏是只屬於自己的珍寶,不美麗,不細緻,卻有著讓人沉醉其中的魅惑,可是那份笑,他有多久沒見著了?從永定府開始,傅千裳就對他一直若即若離,連笑都是口不對心的敷衍,可是現在,他卻跑到這裡對著別的女人諂媚。

  千裳……

  錯身而過時,聶琦看到那雙墨瞳輕掃了自己一眼。

  心猛地一抽,因為他在那眼眸中看到了冷淡疏離,還有……漠然。

  突然有種感覺,他將失去這個人,這個清靈似風的人會離開他,永永遠遠的離開。

  傍晚,聶琦將禮部幾位來商討籌辦大婚事宜的官員打發走後,就匆匆趕到御藥庫,這是傅千裳的專屬地帶,他甚至已想像到在藥櫃的某個角落處,那個小藥官正慵懶的靠在木梯的最高處打盹偷懶。

  可是,藥櫃前木梯依舊,卻不見傅千裳的身影,聶琦有些焦急,順著天地君親師的藥櫃一個個走下來,發現他並不在這裡。

  心突突地跳,聶琦轉回身匆匆出去,卻不防在藥櫃拐角處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把他抱的一摞書籍都撞翻在地。

  「千裳!」

  傅千裳蹲下身想撿藥書,卻被聶琦拉住了手。

  「我以為、以為你走了……」

  「走?」傅千裳挑挑眉,隨即笑起來。

  「走的話,我會跟你打招呼,不會不辭而別。」

  剛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聶琦盯住傅千裳,想從他眼眸中探出那話的隱意。

  清淡淡的笑,滿不在乎的神采,是初見時的模樣,不同的是,那對眼瞳裡蒙了層薄霧,迷離深遠,將他遠遠隔在外面。

  「抱歉,今天我不是有意發你的脾氣,只是這幾天心情不好,一時忍不住。」

  聶琦全沒了日間冷峻霸氣的帝王風采,只小,l2,翼翼地措著辭,拉住傅干裳的手握的死緊,不想放手的緊。

  肩頭被輕輕捶了一下。

  「那件事哦,我沒放在心上,那樣的你才像是睥睨天下的君主嘛。」

  傅千裳將手若無其事的抽出來,撿起散落一地的醫書,道:「我要走了,趕著把這些醫書都規整好,在這裡見習了這麼久,師傅對我也不錯,不幫他做完事.有些於心不安呢。」

  「走?」聶琦神情複雜地看傅千裳。

  還說沒將那事放在心上,他明明就是在生氣,所以便一走了之,再不會像以前那樣纏著為自己下針,賴上自己的龍床,在把自己的心拿走之後,毫不留戀地走人!傅千裳將整理好的書籍放到了旁邊的書架上,笑笑道:「該走了,見習了這麼久,該去學以致用了,老在這裡混日子也不是回事,伴君如伴虎,我這人做事沒什麼分寸,如果哪天一個不小心,冒犯了天顏,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話聽起來像是玩笑,又像是真意,聶琦只覺得滿心苦澀,喃喃道:「伴君如伴虎?」

  他怎麼會這樣想呢?自己這幾次說話語氣或許是重了些,但絕沒有傷害他的心思,否則,以他的行事作為,便是有九條命,也活不到現在。

  看到聶琦眼中的落寞神色,傅千裳原本硬直的心突然軟了下來。

  日間那麼尖銳無情的話語,他怎麼可能不在意?不過,卻也不是什麼壞事,沒有當頭棒喝,可能到現在他也下不定決心離開。

  正因為有了離意,他才會將話明白說出,以為聶琦會勃然大怒,誰知他聽了後,再沒多言,轉身便離開了,古舊的房門在吱呀一聲後被緊緊關上,將落日餘暉都關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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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leungmon錢包不見了, 丟失了現金3Ds幣.


  第九章

  當晚,小五來傳傅千裳覲見,說是皇上要為他餞行,請他移駕蘿月閣。

  這是傅千裳第二次登蘿月閣,只是物是人非,心境早已不同,他來到頂層,但見頂樓窗欞大開,窗外蒼穹明月高掛,星斗燦爛,不遠處栽植的桂樹寒梅疏影橫斜,枝頭輕顫,幻若仙境。

  白玉矮桌上擺放著各種佳餚美酒,聶琦只著了件便服,席地而坐,見他到來,拍拍旁邊的坐墊,示意他坐下。

  內侍們都退了下去,只留二人在房裡,聶琦替傅千裳斟滿酒,和他乾了一杯,道:「這裡景色很美,我卻極少來,因為無人相陪。」

  傅千裳沒吃晚飯,早已飢腸轆轆,見房裡就他們二人,便不顧什麼君臣之禮,拿起筷子便悶頭吃起來,心裡悻悻想:無人作陪?只要你一句話,相陪的女子只怕能排到城門口去,在這兒感歎什麼?聶琦隨口閒聊了幾句,見傅千裳對美食的興趣很明顯遠遠大於他,不禁有些洩氣,終於忍不住轉到了正題,問:「可以不走嗎?」

  傅千裳剛把美酒飲下,聽了這話,奇怪地轉頭看他。

  聶琦看的卻是窗外明月,口中只道:「留下來,我封你為太醫院使,天下醫道,皆為你一人掌控,如何?」

  院使為三品,也是太醫院最尊崇的官銜,那是多少御醫奮鬥了數十年,都望塵莫及的位子,現在卻這麼簡單的落在了自己頭上。

  傅千裳拿過聶琦面前的酒壺,發現裡面早空了,看來自己沒來之前,他已喝了,不少酒,該是醉了,否則,以他的個性,不會徇私。

  他索性把放在牆角的酒罈抱過來,替聶琦斟酒,笑道:「別說笑了,我可沒想當什麼院使。」

  手腕被握住,聶琦急忙問:「你不滿意嗎?若你想入仕,也簡單,只要說一句我自會安排,或者……御前侍衛,你要是喜歡,我也應下……你醫武雙全,在民間只會明珠掩塵,不如留下來,一展抱負。」

  只要是千裳提的要求,他都會應許,只求,他可以留下來,陪伴自己。

  傅千裳看著聶琦,只覺今晚的他很奇怪,這不像平時那個儒雅穩重的人,黑瞳都沁著執著的光,定定看著他,讓他有一瞬間的猶豫。

  沉吟半晌,突然笑了起來。

  「你果然醉了,像我這種懶散慣了的人,怎麼可能入仕?更別說什麼御前侍衛了,這幾個月為了保護你,我差點兒把命送掉,我還想好好留著小命過日子呢,所以,皇上,高抬貴手,讓我走吧。」

  聶琦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良久方緩緩道:「壁立千仞,無慾則剛,千裳,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你看得上眼的東西?」

  傅千裳搖了搖頭。

  他看上的不是東西,而是一個人,只想要這個人而已,但得回眸顧,便是千山萬水,也會誓死相隨。

  見傅千裳一直搖頭不語,聶琦大笑起來,將他手中酒罈奪過去,斟到了大碗公里,道:「那些不快之事不說也罷,難得一聚,如此良辰美景,酒盅喝得不過癮。不如換大碗,我們不醉無歸。」

  他不再提離別二字,只是和傅千裳推杯換盞,邊飲邊聊,正喝得開心,遠方突然問一片絢爛,卻是煙火騰入半空,綻放的花焰。

  「煙花?」居然在燈會節慶之外看到煙花,傅千裳頗為驚異,站起身來,聶琦則揮手將四周燭火都滅了。

  「靜夜中賞煙花,才能體會到它的美。」

  房內一片幽暗,只看到一道道煙花射入蒼穹,絢爛的綻放,五彩繽紛的圖繪瞬間便將整個星空點亮。

  傅千裳欣喜萬分,快步來到窗前,方才酒飲得急了,腳步有些踉蹌,忙扶住憑欄,但覺自己此刻便置身於花火之中,享受那瞬間的燦爛。

  聶琦立在他身側,見他開心模樣,反覺心煩意亂。

  「宮內願本禁放煙花,不過今晚為你破例一次,你曾說過想在這裡看煙花的,再見無期,這算是我送給你的最後禮物吧。」

  傅千裳 訝然看向聶琦,自己當日的隨口一言,沒想到他會一直記得。

  焰火將聶琦的半邊臉龐照得忽明忽暗,看著他,傅千裳突覺心一熱,道:「」射說的這麼傷感,我只是去江湖轉轉,等空閒下來,自會回來看你。「

  「不會。」回語平淡無情。

  「什麼?」

  「別再敷衍了,我知你這一走,便不會再回來!」

  聶琦輕笑聲中,將身旁一盞琉璃花瓶佛到了地上。

  琉璃四碎,發出黯然空響。

  「其實,走了也好,這冷清寂寥的地方是不適合你的,這裡,有我一人,足矣。」

  「小琦……」心緒被那平漢聲音撥動了,連外面絢爛的煙花也吸引不住傅千裳的目光,見聶琦轉身離開,忙疾步上前,自後面緊抱住他,那後背寬闊厚實,卻透出一絲疲憊。

  想起那日落入寒潭時,對方執手不悔的堅持,傅千裳心潮翻湧。

  一個可以為了自己連命都不顧的人,怎麼可能真捨得離開他,怎麼捨得看他傷心?「別這樣!」

  緊緊抱住聶琦,湊在他頸窩處一點點貪戀地深吸屬於他的清香,此刻,傅千裳由衷慶幸他們都飲了不少酒,正因如此,他才敢這麼大膽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像……那晚那樣。

  聶琦轉過身,似乎想說什麼,卻腳下一絆,兩人都有了醉意,下盤虛飄,便一起摔倒在地,還好是軟榻,倒不覺得疼痛。

  窗外有朵巨大花火騰起,在散落漫天星光後,周圍驟然暗下,傅千裳只覺唇問一熱.被對方潤濕柔軟的雙唇緊緊擄住。

  是他熟悉的氣息。

  略帶顫抖的舌霸道地探進他的口中,捲住他的舌,揉蹭,吮吸,纏繞,毫無饜足的向他索取。一隻手搓揉著他的胸腹,然後逐漸延伸到腹下,手掌按在他的要害處,掌心隔著衣衫將男物包裹住,順著它的形狀揉捏按壓。

  「噯……」

  明明輕易便能將壓在身上的人甩開,卻偏偏動不r,全身都柔軟如緞,只有那地方在挑逗下很快便硬實起來。

  腰帶被解開,那手潛入褻褲,直接將硬物握在掌心上下捋動,鈴口處情液慢慢溢出,沾濕了男人的手掌,心悸傳來,傅千裳微仰下頜,呻吟出聲,但隨即便被探在口中的軟舌再次擄住,深深吻動起來。

  外面不斷騰起的煙花時亮時滅,給人一種極不真實的錯覺,藉著瞬間驟亮的光芒,傅千裳依稀看到聶琦迷亂的容顏,俊美,沉醉,黑瞳游離著興奮的光,他只覺自己的神智也恍惚起來,輕易便迷失在那惑亂動情的氣息中,連衣衫被解也不知覺。

  胸口被輕捻住左右搓揉.痛楚中伴著酥麻,傅千裳忍不住扭動身子.輕喘問道:「我是誰?」

  他知道聶琦醉了,也只有在這個時候,聶琦才會這麼熱情主動,讓自己無從招架。

  可是,如果只是替代品的話,那麼,不管多甜蜜的接觸,都是致命的。

  那舌還在努力討好,半晌才聽到聶琦用鼻音悶悶道:「千裳,你是千裳……」

  所有堅持努力在瞬間化為虛無,原本扣在聶琦後背上,準備點暈他的指尖勁道鬆了下來,移到他腰問,將他緊緊摟住。

  聶琦並沒將他當作酒醉後胡亂調情的替身,那麼,接下來的任何事情,都足可以接受的,反正也不會再有下次了,倒不如好好享受一番。

  顫抖的手伸到聶琦胸前,扯開了他的衣帶,柔軟的衣衫褪下,落在了兩人身旁。

  精幹結實的胸膛上微滲出汗珠,散發著美酒的淡香.還有,屬於聶琦的體香。

  堅硬的物體頂在傅千裳的大腿內側,聶琦緊俯在他身上,嚙咬著他胸前,同時纖細修長的指腹在他脊背上輕柔遊走,傅千裳的堅挺被壓住,隨著軀體的摩擦蹭動,在聶琦的胸腹問不斷搓揉,帶來銷魂的觸感。

  軟唇重又落在傅千裳的口邊,瞬間閃亮的煙花下,傅千裳看到對方眼中漾出的強烈佔有的情慾,像是隨時要將獵物撕裂粉碎的巨獸,他的舌唇被狠咬住,伴隨著纏捲索求的,是忘情的喘息呻吟,抵死銷魂。

  「替、替我做……」

  慾望在軀體的蹭揉下不斷腫脹賁熱,傅千裳喘息著道。

  扭動的身軀被聶琦按住,用舌尖一點點勾勒著他的肢體曲線,漸向下移,最後,落在那慾望高漲的前端。

  「噯……」堅硬又柔軟的部位被納入潤濕口中,傅千裳發出一聲悠長動情的呻吟,身子隨即屈了起來。

  他只是想讓聶琦用手,不是……

  接下來吮吸帶來的刺激將神智瞬間掩掉。

  柔軟靈動的舌在他鈴口處蹭動著,繼而探了進去,以舌吮繞,以齒輕舐,描繪著天下的形狀,並不時吞吐到根處,在煽情的挑逗下,那分身聳立的更堅挺,不斷溢出的情液順著聶琦的口角滴下,帶動出靡靡之聲。

  如果醉酒這種感覺,傅千裳想,他寧願沉醉,一生都不要醒來。

  手指繞住那頭青絲,絞纏著它,賴以渲洩無法壓抑的興奮,很快的,熱情便在聶琦吞吐的口中爆發了出來。

  下身被溢濕,聶琦的手指很輕易就按進了他的內窒。

  有些阻漲,卻不十分排斥,內壁開合著似乎在鼓勵他把手伸得更深,傅千裳喘息著,接受了他的進入和探索。

  似乎有種清涼的觸感滲進炙熱深處,隨即男人的堅挺快速地挺了進去,不給一點猶豫的,徹底沒入他的體內。

  「啊……」傅千裳呻吟出聲,但隨即,呻吟便化為意義不明的低吟喘息。

  慾望在熾熱柔軟的內壁間律動,搗在傅千裳最柔弱的地方,他心跳得厲害,神智時醒時亂,顫抖著想將聶琦推開,卻不料聶琦在抽出後,將他的腿抬至胸前,斜著身子又重新撞進他的後穴,交叉體位讓兩人更緊密地融合到了一起。

  傅千裳弓起身子,發出迷離輕呼,聶琦只感到夾住他分身的後穴劇烈抽搐緊縮著,像吸盤一樣將分身緊緊向裡吸去,柔軟火熱的內壁包容著他,讓他沉醉。

  焰火已然結束,正棟閣樓都陷入黑暗中。

  再無需焰火的照亮,因為此刻他們已經緊密地契合為一體,聶琦將傅千裳壓得很緊,聳動著精悍的腰身,喘息和呻吟,熱情和慾望,在緊擁住的軀體間瀰漫,充滿男性的麝香氣味將傅千裳緊緊糾纏住。

  「千裳.千裳……」

  聶琦發出一聲聲忘情呼喚,似乎每一下抽插律動都在釋放他所有的情感,傅千裳伏在他懷裡,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斷斷續續的回應,絲竹般的纏綿,清雅而勾魂,絲絲靡音在夜空中縈繞,迷惑著,糾纏著他,讓他想永遠陪伴在這個人身邊,不願分離,不許分離……

  「留下來!」

  低吟隨親吻一同在傅千裳耳邊響起,不是請求,而是肯定。

  「嗯……」

  硬器兇猛地在他體內聳動,不帶絲毫猶豫矜持,激烈的似乎隨時都會將他身體貫穿,傅千裳完全陷入一波又一波的情律漩渦,已經沒了意識去思索,只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回復。

  若是為你而留,我願意!醒來的瞬間,傅千裳有種全身骨散的痛覺,喘息了一聲,睜開眼睛。

  視覺在縱情下似乎暫時失靈,看看周圍,半晌才發現仍是那座閣樓,只不過換了房間,軟羅帷帳輕垂,透過紗帳,隱約看到聶琦立在前方,小五和幾名內侍正在為他整裝,金黃龍袍太過眩目,傅千裳不由自主微瞇了瞇眼。

  聽到聲響,聶琦忙走過來,在床邊坐下。

  鳳眉朗目,透著一貫溫和儒雅的笑,沒有美酒駕馭的聶琦恢復了平時的神采,和昨晚一次次侵犯他的無饜猛獸判若兩人。

  四目相對,傅千裳從聶琦的眼中捕捉到一閃即逝的慌亂,讓那溫和笑容顯得過於僵硬,他是在笑,只不過笑的很假,故意做出來的微笑,只是為了掩藏酒醉後的瘋狂。

  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聽到窗外淅瀝雨聲,傅千裳先開了!「好像在下雨。」

  喉嚨很痛,話聲嘶啞古怪,聶琦忙制止住他。

  「別說話,好好歇著,昨晚……你也累了。」

  說這話時,兩人都頗為尷尬,傅千裳不自然地將臉側到了一邊,昨晚有多瘋狂,只聽嗓音便知道,一半是酒壯人膽,一半是動情,原想著完事後立刻走人,誰知做到最後,他竟就此昏睡過去。

  只聽聶琦道:「我要去上朝了,時間還早,你再睡會兒吧……那個,我會負責的!」

  極度相似的話語,不久前,他還聽到過。

  傅千裳抬起頭,見聶琦仍在看他,微笑中撫撫他的鬢髮,異樣溫柔。

  張張嘴,想跟聶琦說別在意昨晚的酒後荒唐,自己又不是女人,不需要他負什麼責,不過……如果是那個皇后的位子,他倒是可以考慮考慮的。

  嘴唇被聶琦的順長手指輕輕按住,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你嗓子傷著了,我讓人煮了冰糖蓮子,記得要吃,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

  被角被輕柔的掖好,那溫和淡雅的聲音彷彿催眠曲一般,讓傅千裳又沉進了夢鄉。

  再次醒來已近中午,外面依然雨聲淅瀝,傅千裳又閉目養神了一會兒,這才起身。

  服侍他的是聶琦的近侍,更衣洗漱無不做的體貼謹細,折騰了一整夜,傅干裳全身都痛,也沒什麼胃口,隨便吃了些點心,便坐在窗前看雨打芭蕉,雨滴一聲聲,也溫柔輕緩地打著他的心房。

  昨晚的激情一幕,今早的溫柔話語,交織著不斷在耳邊迴旋,心亂的很,不去想,不敢想,卻又不得不想,今早聶琦表現得太溫柔了,溫柔的像是故意做出來得……

  內侍將冰糖蓮子湯小心地端到傅千裳面前,他回過神,接過遞來的羹匙。

  溫熱的湯汁,溢著淡淡的桂花馨香,只聞氣味,便知甘甜無比,感受到聶琦的體貼,傅千裳心頭一暖,用羹匙掬著湯汁送到嘴邊。

  手突然停住,他盯住湯碗,眼底的笑一點點沉了下來。

  「是皇上讓你們送來的?」他用麻木的聲音問。

  「是,皇上還特意叮囑過,一定要讓公子吃下。」

  「是嗎?」

  傅千裳端碗的手發著輕顫,應聲中透出無奈的苦笑。

  湯餚一定很美昧,毒藥通常都是甜的不是嗎?鶴頂紅,腹蛇涎,這兩味都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那味——歸離。

  歸去,離別。

  這是暗示要自己死心,自行離開的意思吧。

  聶琦不是傻瓜,他知道自己精通毒術,這碗毒藥根本對自己造不成傷害,他只是要告訴自己——要麼離開,要麼……死。

  是在為昨晚的酒後亂性後悔嗎?明明後悔,表面上卻仍那麼溫柔,再不動聲色的將毒藥送來威脅,還真像聶琦的作風。

  永遠不留人話柄,他依舊是眾人景仰的仁義帝王,淫亂放縱的那個只有自己。

  聶琦,你若後悔,便該在昨晚我沉睡時殺了我,那樣,我對你反倒會有幾分敬……不過,如你所願,你要我走,我走便是;你要我喝下這毒藥,我也喝了便是!湯碗送到嘴邊,無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細雨輕落,遮不住涼亭裡的旖旎春色,年輕儒雅的帝王,風華絕代的美人,正執手相握,溫柔訴說著細微話語。

  傅千裳站在遠處,淡淡遙望,身旁雨打芭蕉的聲響不再動聽,反倒像是重錘,∼聲聲,狠擊著他的心房。

  剛才他聽小五說,早朝散後,聶琦跟朝中幾位重臣在御書房議完事,便一直待在荷香宮,和沈鴻月品茶聊天,小五等近侍都被遣了出來,只在遠處立著聽候差遣。

  「傅公子,您身子不適,還是先回去吧,若是淋了雨,得了寒症,皇上一定會擔心的。」

  小五在旁邊為傅千裳撐著傘,輕聲寬慰,身子卻有意無意地擋在他身前,生怕他一個忍不住,衝上去鬧事。

  誰知傅千裳凝視良久,只是淡淡一笑。

  「他們很般配。」

  不敢輕易搭話,甚至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小五隻是傻傻的聽著。

  傅千裳依舊在笑,人已轉身離開。

  「這世上人人都喜歡美人,所以,他也沒做錯什麼……」

  錯的是自己,從一開始他就不該相信那些所謂的諾言,不該在將身子付給對方的同時,將心也傻傻的一起掏了出去。

  離開時,傅千裳將那枚藥玉毫無留戀地拋在了桌上,這種收買人心的東西不要也罷。

  走出皇宮,他回頭看那濛濛細雨中的紅牆碧瓦,不由想起數月前自己輕鬆自得地步入這座宮殿,發誓要取盡宮中所有珍藥的情景,不自禁笑了。

  身子已不再感覺到痛,痛的是心,藥性發作了,刀攪般徹心的痛,一陣劇咳後,鮮血從嘴角湧了出來。

  傅千裳將油紙傘隨手拋到了一邊,抹去唇間的血跡,仰頭看著平漠蒼空,笑顏中似有東西滑下。

  「呵,頭一次淋雨,從來不知道,原來雨滴是鹹的。」

  「十衣,你又在偷懶!」

  怒吼聲在整個御藥庫裡迴旋,沒放好的幾包藥材從架子上被震落下來,還好旁邊的小藥官眼疾手快,躍上前穩穩托在了手裡。

  小藥官重新放好藥,又上前很親熱地拍了拍還在吹鬍子瞪眼的太醫肩膀,轉著靈動雙目,笑嘻嘻道:「師傅,你最近肝火很旺哦,我幫你開兩副清火的藥好不好?」

  「不好!」

  要不是這小子整天打請偷懶,他會肝火旺嗎?早知如此,一開始就不該收他為弟子,失策啊失策,那天他一定是鬼上身了,才會撿了這麼個大麻煩回來……

  手腕被小藥官硬拽了過去,搭脈道:「噢,不僅肝火旺,還陰陽失調,看來最近師傅很少跟師娘親熱哦,沒關係,這藥給你,服了它,絕對讓師傅重戰雄風。」

  一個小瓷瓶飛快地塞進太醫手中,把他的怒火也一起塞住了。

  最近那話兒是有些精神不濟,試試看也不錯,小徒弟別的不行,配這藥可最情。

  這台階搭得好,太醫立刻眉開眼笑地收下了,又裝模做樣訓了幾句,就急急跑出去,連門都忘了帶。

  「萬煜的人都很好玩啊。」

  關上御藥庫的大門,傅千裳拍拍手,來到牆角的木梯前,縱身躍上,開始了他每日的瞌睡功課。

  萬煜是和永嵊並駕鼎立的鄰國,疆土不如永嵊富饒,卻國泰民安,傅千裳來到萬煜,到現在已過了三個多月,時間過的很快,快的他差不多都已忘了那個人的存在。

  離開永嵊後,一開始他在江湖上混了幾天,覺得無聊,於是重操舊業,混進萬煜做他的見習御醫,順便再賣賣狗皮膏藥,日子過的倒也逍遙自在。

  十衣是干裳二字的拆解,不過容貌他沒換、已經習慣頂著這張普通面孔混日子,他懶得再改,再說,要做一張精巧而具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    坐在梯子的最上方,靠著藥櫃開始打盹,藥香是傅千裳最喜歡的味道,於箍,他很快就開始入夢。

  「千裳!」

  睡得正香,突如其來的大吼讓傅千裳一激靈,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已經很自然的滾了下去。沒有摔到地上,他被穩穩抱在了一個結實懷抱裡,熟悉淡香傳來,接著便聽那人喚他。

  「千裳!」

  怎麼會是他?他怎麼會找來?不及細想,傅千裳一個飛縱,便躍了出去,瞬間消失在御藥庫外。

  看著尚未觸及到溫暖便驟然空下來的臂彎,聶琦一陣沮喪,不過還好,門口人影一閃,傅千裳又溜溜躂達轉了回來。

  不回來也不行,外面幾百名弓箭手圍在那裡,等著把他當靶子射,不想變成馬蜂窩,所以,還是暫時委曲求全吧。

  他微笑著向聶琦搖搖手。

  「小琦,好久不見,你來玩耍,怎麼還帶著這麼多官兵?」

  揚起的手臂被拉住,跟著人也被扯進了對方的懷抱。聶琦恨恨道:「怕你會逃,我特意向萬煜王借的兵。」

  還真讓他猜對了,一見面,傅千裳就逃的比兔子還快,要不是自己早有準備,說不定就讓他逃了。

  「借兵?你……」

  傅千裳話還沒說完,便被人以吻封印,聶琦將他頂在藥櫃前,熱情粗暴的吻嚙著他的口唇。

  被聶琦的反常嚇到了,傅千裳第一反應就是——這傢伙中了毒,神智不清要不就是喝醉了酒,只有在這兩種情況下,他才會變的如此瘋狂暴戾。

  搭住聶琦的手腕,脈象平穩,沒有中毒的跡象,他也沒有喝酒,現在兩人就嘴對嘴,聶琦有沒有喝酒他最清楚。

  不過他仍是屈指彈在聶琦的腰間穴道上,趁他踉蹌時,退到了一邊。

  他跟這個人已經沒什麼關係了,就在那碗毒藥無情地擺在自己面前時.仙就告訴自己——有關聶琦的一切他要全部忘掉。

  無視對方的驚愕,傅於裳聳聳肩,一臉促狹的笑。

  「你好像很慾求不滿哦,才大婚,難道皇后沒用心服侍你嗎?還是,皇后有喜了,不能讓你盡興?我勸你再多立幾位妃子吧,禁慾和縱慾都不是件好事哦。」

  聶琦一臉沉靜地看著傅千裳,那滿不在乎的模樣一如他們初識時他給自己的感覺——狡黠,靈動,和自己親近的說笑,但眼底卻流淌著自己無法看透的疏離。

  他走不進對方的心裡,因為這個人,從來沒給機會讓他走進去!在來之前,他已從萬煜王楚翹那裡聽了不少有關傅千裳的事,他在這裡過得如魚得水,逍遙自在,原來為伊消得人憔悴的那個只有自己。

  聶琦苦笑一聲,吐出的聲音有些嘶啞,帶著無邊落寞。

  「沒有皇后,那個位子一直空著,在等待那個人歸來,直到,我明白他根本不會再回來,於是我開始找,一點點地找,一直找到這裡……」

  他走上前,抬手撫上傅千裳的臉頰,再順著輪廓一點點描繪到眉問。

  依舊是普通平淡的面容,可就是這張面容,這幾個月來焚心蝕骨似的折磨著他,逼迫他不斷地尋找。

  「你一點兒都沒有變,看來在這裡見習的很開心,快混到御醫的位子上了吧?也許,對你來說,我只是眾多帝王中的一個,你無聊乏味時,可以逗趣的對象,或許你早就把我忘了,可在我心裡,你卻是唯一的,唯一到明知你討厭留下,都已逃走了,卻還不死心,一路追了過來……」

  他當然不會變了,有誰聽說過易容面具會變?自離開永嵊,他便再沒特意想念過聶琦,他不是那種癡情到被對方絕情對待辱,還戀戀不忘的人,人生苦短,沒必要自尋煩惱,而且,這個偽君子也沒資格

  讓自己為他付出那麼多……

  等等,他剛才好像忽略了一句話。

  沒有皇后?

  沒有皇后!思緒太混亂,傅千裳努力地去偽存真,忘了躲避聶琦對他的撫摸,愣愣看著他重又湊上前,將吻印到了自己唇上。

  這偽君子大老遠的跑來說這些煽情的話,好像無情無義的那個是自己哦,他究竟有什麼陰謀?對,一定有陰謀!

  不過……

  這張臉還真是清瘦了不少,再摸摸腰,也瘦了一圈,這可不是作假的,傅千裳還打算再繼續探索,卻被聶琦拉住手,攬在自己腰間,頭抵在他頸窩處。

  「別害怕,不會逼你回去的,找了你這麼久,其實,就只想問一句——明明答應了要留下,為何又要離開?你可知當我把所有事情擺平,回去找你,看到的卻只是一塊藥玉時,是種什麼樣的心情?」

  「開心!」傅千裳斬釘截鐵地說。

  眼前這位儒雅豐雋的帝王的臉頓時黑了一圈。

  「不對嗎?你酒後亂性,事後自然要找借口讓我消失……」

  見原本摟在他腰問的手移到了脖子上,大有掐下去之意,傅千裳忙叫道:「你到底想怎樣?我已經如你所願,遠遠的避開了,你非要趕盡殺絕嗎?這裡是萬煜,不是永嵊,警告你馬上鬆手,否則我……」

  「那晚我沒醉!」

  「什麼?」

  「我說——我根本沒醉,也許你醉了,可自始至終,我都清醒得很,你認為一個醉酒的人會那麼賣力的取悅你嗎?用嘴替你做……」

  「你說……你是清醒的?」

  聶琦垂下眼簾,輕聲道:「我想留下你,許了那麼多好處,都不見你有回應,沒了法子,才……」

  「混蛋!」

  原來那晚他一直灌自己酒,都是有預謀的,也就是說,自己醉酒後淫蕩忘情的模樣他都見到了……

  現在殺人滅口行不行?不,先問清楚,再殺人滅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喜歡你呀。」

  聶琦一臉的理所當然。

  「其實千絕山的事我模模糊糊記起了一些,雖不完整,卻大致有了印象,我我你詢問,你卻一口否認了,還對沈鴻月情有獨鍾,看到你們在一起說笑,我嫉妒的不得了,我知道自己喜歡上r你,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該不該相信?在每次的許諾都以失望告終後,是否還要再選擇相信?傅干裳的心搖擺得厲害,抬起頭盯住聶琦,聲線也顫抖起來。

  「你不是說要娶一見鍾情的女子為妻嗎?你喜歡的不應該是沈鴻月嗎?她皋那麼的美……」

  「誰說一見鍾情的對象一定要美?在眾多醫官隨從中,我只見過你一面.卻就此記在了心裡,那時我還不明白,只以為是喜歡和你在一起時的舒服感覺,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種感覺叫愛,無關你的容貌,只因為你是傅千裳,你才是我的一見鍾情!」

  是不是皇帝做久了,口才都會提高?答案是肯定的。

  不過,原諒他。

  既然他應了自己的誓言,那麼,之前的事都不必再去計較,這一世,他會追隨這個人,不離不棄。

  傅千裳上前環抱住聶琦,後者有些受寵若驚,但驚詫隨即便化為行動,反摟住,將吻送了過去。

  享受著熱情挑逗的吻,傅千裳微微喘息,怎麼可能忘了他?只是單純的不去想起罷了,然而.一旦記憶被勾起,身體便不由自主回應了他帶給自己的感覺此時此刻,他沒有傻傻地去追問那碗毒藥的事,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被人耍了,乖乖跳進別人設的陷阱裡,這件事要追問起來,那是自暴其短,說不定還會把聶琦氣得罵自己白癡。

  壓抑了數月的熱情很快便燃了起來,架上的藥書在忘情擁吻的碰撞下散落一地,亢奮的喘息,熾熱的激情,在寂靜藥室裡迅速加溫。

  偏偏有人在這時候很不識相地打斷了有情人的糾纏。

  「鳳之,你打算在這裡將你的皇后壓倒,朕並不反對,不過外面的弓箭手是否可以撤了?」萬煜的當朝皇帝楚翹立在門口處,微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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