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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毒香》作者:洛煒【完結】(燮王/蘭堇)

《毒香》作者:洛煒【完結】(燮王/蘭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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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銀月如弓,濺出冷冷波光。
樹林在漆黑的夜裡看起來充滿了危機,也吐露出一絲絲死亡的氣息。
在盤根交錯的茂密林裡,野獸在為自己的生命做最後的奮鬥;它,原本是一隻奔馳如閃電、敏捷如疾風的白狐,卻因為一時的輕忽,被狩獵者的箭貫穿了身子,它原本雪白的毛皮此刻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一半,敏捷的腳步變得遲緩了,身上一滴滴淌下的血逐漸抽乾了力氣,它知道要不了多久,自己的性命就要走到盡頭了。
身上滲出的血越流越快了,白狐意識到了這一點拼著最後一口氣,怎麼也得撐回自己的巢穴去,它的小狐還在等著,若是不回去,剛出生不到幾日的小狐只怕最後會餓死在穴裡。
剛踏入自己的領域,巢穴裡就鑽出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它先是驚喜母親的回返,高興地在母親身邊不停地打轉,熱情地以鼻子輕觸母狐的身子,但不到一會兒、小狐就發出「嗚嗚嗚」困惑的鳴聲。
這味道與平日母親帶回的獵物氣味不同,它不明白地繞在母狐身邊打轉著,時而嗅著刺入母狐身上利箭的陌生氣味、時而好奇地舔著母狐身上的鮮血。
遠遠地,傳來了獵犬逼近的聲音。
母狐即使負傷在身,卻也意識到危險逼近了。很快地,獵犬將循著它的血跡追到這裡,那麼自己的小狐就危險了!
「嗚喔!」母狐奮力站起,鼓起最後的力量,以頭用力頂開小狐,試圖驅趕它離開。
「嗚嗚嗚……」小狐發出悲鳴,不明白母親的舉動,不借它為何不餵食自己,反田用力地頂開自己。
母狐急了,再次發出低吼,不但更用力地頂撞,亦毫不留情地朝小狐的肚子用力咬了下去。
「嗚嗚嗚!」小狐發出痛苦的哀鳴,本能地伸出爪子朝母狐用力一抓,母狐吃痛地鬆口,任由小狐自身邊滾開。
「嗚……嗚……嗚……」小狐不敢逼近,只是持續發出一種悲傷的嗚叫聲,一點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母狐無視於小狐的悲傷,再次做出齜牙咧嘴的兇猛模樣,更作勢要朝小狐的方向撲過去,大有要以銀牙撕裂小狐的姿態。
在母狐撲向前的瞬間,小狐為了自保,本能地躍開了,它停在數尺外的安全距離,定定地凝望著母狐,最後發出幾聲悲哀的嗚叫、白色的身影一閃,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望著小狐離去的方向,母狐朝著夜空發出幾聲悲鳴,拖著身體開始住相反的方向離開。
就讓獵犬循著自己的氣息而來吧!如此它的小狐就能得到一線生機……
通體雪白的小狐,在林間茫然無助地奔馳著,它不知道該住哪裡去、也不知道哪裡才是安全的地方,就這樣不停地奔跑著,在找不到安身之所,也找不到任何食物的情況下,小狐的動作變緩慢了,逐漸從奔馳變成了緩步而行。
它拖著疲憊的身體,漫無目的地走著,遠遠地,小狐聞到了一種熟悉卻又陌生的氣味,它好奇地舉步向前,這才注意到自己早已經離開了樹林,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那裡有一塊又一塊直立的石碑,而在其中一塊石碑前,倒著一個它不熟悉的巨大生物。
「嗚嗚……」小狐發出嗚叫聲,小心謹慎地踏步向前。
這生物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和方才插在母狐身子硬物上的氣味有點類似,卻又全然不同。
它不停地嗅著這股讓自己好奇不已的氣味,就在這個時候,原本躺著不動的生物突然動了一下,小狐情急之下張口就咬,它不知道自己咬到了什麼,只覺得一股溫熱、甘甜的血味滲入了口中--
「小東西,你餓了嗎?如果餓了就喝吧!」
小白狐自然不懂人語,只覺得入口的溫熱液體暖了自己的身體,它並不急著離去,僅是張口吮舔著這甘甜的滋味。
好不容易吃飽了,小白狐才緩緩拾頭,再次好奇地繞著眼前這一動也不動的生物觀察著,見他始終沒反應,更放大膽的向前嗅聞他。
這生物好奇怪,不會動,也不會攻擊自己,還有好吃的東西讓自己吃飽,真是太神奇了。小狐發出滿足的嗚嗚聲,奔馳了一整夜也覺得累了,這巨型的生物或許是能讓自己睡一覺的好窩呢!它靈活地在生物身上攀爬,試圖尋找一個適當的位置,最後它終於找到一個最溫暖的位置,將自己的身體完全蜷曲著,不一會兒就沉沉地睡去。
不多久,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驚醒了小狐,它靈敏地跳開方才睡眠的溫暖地方,齜牙咧嘴地朝著這群不知名的巨大生物咆哮看。
「住持師父,他胸口還是暖的,還有一口氣!」
小狐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只是以戒備的目光望著這群人,試圖捍衛自己剛找尋到的棲身之所。
「上天確有好生之德,這孩子以他的血止了你的渴,你也以自己的溫暖救了這孩子一命,我佛慈悲,善哉善哉。」為首的老和尚慈眉善目,望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以及白狐一眼,慈悲地開口。
當僧人抱起倒地的少年,欲回返寺廟裡療養時,留在原地的小狐齜牙咧嘴,為眾人欲帶走它的新巢發出了憤怒的叫聲。
「住持,這白狐似乎不願意我們將他帶走!」抱著昏迷少年的僧人十分好奇說道。
「既然飲了他的血,承受了他的恩情,那就一起來吧!」老和尚談談一笑,手中念珠一揚,朗朗念出佛號。
望著一群人逐漸離去,小白狐偏著頭想了一下,最後溫馴地跟了上去……



第一章

第十三代燮王登基的那天,恰巧是百花齊放的春天。
燮國所有重要史籍資料上都記載著當日的光景:燮國新天子--皇翌極天,穿著金絲繡邊的緋紅色長袍,微微傾身,讓太皇太后為他戴上那頂象徵帝王權力蟠龍金冠,當燮王以優雅的姿勢端坐在鑾椅上時,他那張尊貴俊美、充滿年輕活力的臉龐,像是被陽光染上了一層神聖的金色光暈。

而後,燮王緩步踏出宮殿。在他登基的第一日親臨「聿德宮」官外正門,讓燮國臣民有機會一睹新任帝王的風采;燮王清俊而挺拔的身形,與那渾然天成的帝王之姿,霎時間懾服了燮國百性,迷醉了他們的心神。

群聚在聿德宮門外,渴望瞻仰天子龍顏的十萬臣民,不約而同地全體跪下,以敬畏而虔誠的口吻喊著:「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樊王俊美的臉上平靜無波,唯有嘴角談談的笑痕洩漏了他些許真實的倩緒;這位燮國新任的帝王,以一種悠然姿態享受著瀰漫在空氣中、臣民五體投地所散發出景仰敬畏的氣息。

就在此時,燮王突然注意到伏在宮城前黑鴉鴉一片的人群中,出現了一抹突兀的鮮白,他定睛一看,隱約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城下那名身穿白衣的老者,是已故燮王--他的父皇相當信賴的宮廷卦師。

老卦師緩緩舉起衣袖,乾枯的手指比了比城牆上的燮王,跟著又比向遠方,口唇蠕動似乎在說著什麼。

「陛下,要將他拿下嗎?」燮王身後的禁衛軍向前請命,欲拿下這名對新燮王無禮的老人。

「不急,先弄清楚他在說什麼。」燮王嘴角輕扯,談談吩咐道,不想因為這件小事破壞了此刻的好心情。

「是。」禁衛軍拱手,立刻領著小隊下城執行任務。

立於城牆上的燮王,以平靜淡漠之姿望著城下發生的一切;一小隊禁衛軍逼近老卦師身邊,後者說了些什麼,同時伸出手,將某樣東西交給了領隊的禁衛軍。

老卦師交予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瞬間激怒了禁衛軍隊長,他「鏘」的一聲拔出腰間佩劍,怒吼道:「好大的膽子!」

圍在附近、依舊低頭跪著的百姓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將頭垂得更低,深怕自己牽涉到達場無妄之災。

當長劍分寸不差地抵住老卦師脖子的時候,禁衛軍隊長及時想起在城牆上,新任的帝王正以一雙眼凝視著這一切。

此刻乃新任燮王登基後最重要的時刻,自己若是做出任何輕率的舉止,都極有可能導致新君的不悅,同時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胡言亂語的老東西!給我跪下:」禁衛軍隊長收起長劍,長腿一掃踢向老卦師的膝蓋,強制命令他跪下,同時轉身吩咐道:「你們幾個,好好看著他,我先回去覆命。」

禁衛軍隊長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城牆上,恭敬無比地將老卦師給予的東西呈獻給新君。燮王取過,低頭凝視白色絹布上,明顯出自於老卦師之手龍飛風舞的字跡。

燮國第十三任帝君,乃春神所選,立於百花盛開之春,奈何命中遭劫,亡於繁花落盡之秋。

燮王俊臉上波瀾不興,僅是淡淡挑高一道眉,同時將絹布遞給隨行在身旁的宰相,後者看完後臉色一變,拱手請命道:「卦象預言未必是真,這廝定是認為曾受先王寵信.變得恃寵而驕,居然選在陛下登基之日胡言亂語,臣請陛下即刻下令逮捕他,嚴加懲罰。」

「算了。」燮王漾起淡淡的笑痕,揮揮手道。「看在他服侍先王多年的份上,讓他離開吧!」

「陛下?」

「朕的命,朕的皇朝,應當是掌握在朕的手上。」年輕的燮王以優雅和緩的語氣說道。「若是朕處罰他,豈下等於信了他的胡言亂語,與他斤斤計較了,不是嗎,愛卿?」

「陛下英明。」宰相垂首退開,不再多說什麼。

「傳令下去,趕他出城便罷。」燮王下達另一道命令。

「道命。」禁衛軍隊長領命,對城下的部屬作了一個手勢,命令他們驅逐老封師離開。

老封師白色的身影越行越遠,最終成為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小點,燮王不發一語,
只是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凝視著他逐漸遠去的身影。

「陛下,城下的百姓們還跪著呢!」見燮王遲遲不語,立於身後的大臣輕聲提醒著。

燮王這才將凝視的目光從遠方重新調回到眼下、臣服在城下的十萬餘名忠心臣民,像是領悟到自己差點忘記了真正重要的大事,他緩緩踏前一步,賜城下燮國的臣民平身,跟著下達了登基後的第一道聖諭:特赦天下。

城下十萬餘人,下一瞬間爆出狂喜的喊叫聲,或擁抱或吶喊,對著城牆上彷彿神祇般的燮王又跪又拜,不住地磕頭謝恩。

「眾人平身。」燮王俊臉含笑,嗓音低柔溫雅,似春風拂過,又如烈酒般溫醇沁
入心頭。

在燮王接受臣民跪拜行禮之際,城牆上刮起了一陣風,微微捲起了燮王的髮絲,同時也將燮王的紅袍吹得迎風飄場,在風中,尊貴俊美的燮王長身挺立,風采奪人,完全印證了老卦師籤詩上所言:
燮國第十三任命君,乃春神所選,立於百花盛開之春。

兩年後,秋--

一年一度的秋季狩獵,在皇家禁苑裡浩浩蕩蕩的展開皇翌一族人人善騎善戰,燮國的江山,多半是從馬背上打下的。就算今日已貴為帝君、貴為皇親,依舊無法忘懷在馬背上縱情奔馳的快意。也因為如此,這一年一度的秋季狩獵,就成為燮國皇族最在乎的一場盛宴。

燮王頭戴金翎白盔、身穿銀色軟甲,意氣風發地騎乘在白馬之上,微側過身,朝身後的侍衛頷首示意.後者舉起號角湊到嘴邊用力一吹,立於後方的禁衛軍立刻高舉手臂,放出手臂上的獵鷹,任其展翅高飛,追尋獵物。
號角聲響起不久,遠方開始出現了濃煙與火光,那表示先前派出燒山驅獸的侍衛們也做好了準備,這一連串列動不僅讓人感到興奮,就連每個人胯下的戰馬,也長嘯不已、躍躍欲試。

燮王掉轉馬頭,微笑對著身後幾名皇弟開口:「看來幾位皇弟們已經邊不及待想大顯身手了。」

「陛下,我和我的馬兒都憋得慌,就等您的命令了。」主動開口的是一名英俊少年,年約十四、五歲,正是燮王最年幼的皇弟--皇翌嵐。

「嵐弟,別心急啊!」

燮王輕笑,緩聲說道。「既然大家這麼有興致,那麼朕就讓這場狩獵更增樂趣,誰要是率先射滿一百頭獵物,朕將額外給予賞賜。」

「好耶!」皇翌嵐歡呼一聲,年輕的臉上露出了無比興奮的表情。

「那麼,開始吧。」燮王輕扯韁繩驅策胯下白馬,率先出發。在燮王的一聲命令下,戰馬長嘯、旗幟飄揚,策馬持弓的大隊狩獵人馬出動了;口中呼喊的聲音響徹雲霄,胯下的馬蹄聲亦如疾風暴雨一船,驚得鳥飛獸走,場景極為壯觀。

騎著白馬的燮王不一會兒,已經奔馳到了禁苑中央最茂密的林間,他停下馬,回頭對隨行的禁衛軍說道:「你們留守在這裡,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

「是。」禁衛軍領命,臉上的表情並不顯得特別驚訝。畢竟這已經不是燮王第一次這麼吩咐了,事實上每次的秋季狩獵裡,燮王總是一馬當先地騎著馬來到這裡,然後獨自一人進入林間,同時下令不准任何人進入。

當燮王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林間之後,帶頭的禁衛軍轉頭吩咐道:「你們幾個留在這裡守著,其它人跟我到附近巡視。」

燮王策馬進入林間之後,先將馬拴在樹下,跟著取下頭上盔甲、褪下身上軟甲,將它們小心地放置在馬背上.這才緩步往前行,在他一向淡漠的俊逸臉龐上,浮現了難得一見的期待情緒。

燮王穩健的步伐一步跟著一步,引領著他走向自己此行最渴望的目標……

茂密濃厚的枝葉掩蓋住陽光,除了偶爾傳來外面的號角鳴聲以外,整座林間十分靜謐,僅有燮王踩在枯黃葉子上發出的細微聲響。
在這彷彿與世隔絕的小小空間裡,燮王並沒有見到所期望的人,他環顧樹林四周,一雙眉因為期待落空而緊緊地蹙起。

「堇!」燮王放聲呼喚。

燮王的叫聲只驚動了林間的幾隻飛鳥,並沒有得到其它響應。

「蘭堇!你在哪裡!快出來!」燮王呼喚的聲音多了一絲惱意。

「哈!」就在這個時候,樹上突然傳出了少年戲謔的笑聲。
正當燮王抬頭往上尋找的時候,在他視線左上方的樹幹上,突然垂下兩條修長的小腿。

小腿的主人屬於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年,他一頭長及背心的黑髮飄散著,身穿白衣,清秀的俊額上含著談笑,懷中還摟著一隻極為罕見的白色狐狸。

「堇!」你躲在樹上做什麼?下來!」燮王目光一凝,直覺地伸出手命令道。

白衣少年搖頭,將懷中的白狐湊到嘴邊輕吻,慢條斯理道:「你又帶人來狩獵對吧!「雪兒」不喜歡你身上的血腥味,我們不下去。」

「堇!你想抗旨?」燮王嘴角一抿,屬於帝王那股不容許任何人反抗的威嚴瞬間顯露了出來;

喚作蘭堇的少年半垂下眼,嘴角依舊噙著微笑,似乎在凝視著燮王,又像是早已經神遊他方。

「堇,立刻下來。」燮王故意忽略心中因為被少年拒絕而產生的焦慮,再一次沉聲下達命令。

「雪兒,那人看來要生氣了,你在這裡等著我,要乖乖在這裡等我啊!知道嗎?」而小心冀翼地將懷中白狐放在枝幹交錯的牢固位置,像是吩咐小孩似地對著白狐輕聲叮囑。

白狐像是聽得懂人語似的「嗚嗚」兩聲,乖巧而溫馴地窩在樹幹之間。

「乖孩子。」蘭堇笑著稱讚道,在確定白狐會安穩地窩在那裡等候之後,他跟著從樹幹上站起身。

「堇,別這麼下來,太危險了!」始終注視著他一舉一動的燮王,在意識到蘭堇想直接從樹上跳下來時,一顆心不由得緊繃起來。

「陛下不是要我立刻下來,罪臣怎敢不從?」蘭堇似笑非笑地開口,白色的身影毫不遲疑地一躍而下。

「堇!」燮王臉色一變,想也不想地舉步向前,試圖伸手接住跳下的蘭堇,但他的身子卻像是飛鳥般準確無誤地輕巧落地。

在蘭堇腳跟落地的同時,燮王也已經趕到他的身邊,俊臉上焦慮的神情在接觸到蘭堇微微含笑的目光時,剎那間變得鐵青無比。
「該死!你是故意惹朕擔心的!」燮王一把扣住蘭堇的手旗,神情惱怒,有種被少年戲耍的強烈不悅。

「罪臣連這條命都是陛下恩賜,又怎麼敢激怒陛下呢?」

蘭堇依舊噙著談笑,琥珀色的眼瞳裡漾著三分誘惑、七分笑意,「陛下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你……」燮王瞪視著蘭堇絕色又充滿魅惑的面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去年秋天.與這少年初次相逢的情景……

蘭堇,原是前朝尚書「蘭浩文」之獨子,三年前蘭浩文涉嫌陰謀叛國,被父皇判以滿門抄斬的處置,當時的蘭堇年僅十四、五歲,由於他出生後一直體弱多病,因此從小被寄養在蘭浩文故鄉的寺廟、由廟裡的住持師父撫養。

當搜尋蘭家遺孤的官員找到蘭堇,帶他回京城覆命之時,正巧碰上前燮王殯天、而新任燮王星翌極天大赦天下,這才撿回一條小命。

獲得赦免的蘭堇並沒有返鄉,他選擇了在京城附近的一間寺廟住了下來,同時在寺廟裡為家人設靈守孝。

燮王與蘭堇初次相逢,是在去年秋季狩豬的最後幾日。在場上,他遠遠地看見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他心中一喜、起了狩獵之心,騎乘著快馬,始終不肯放棄地追逐著那抹白色影子。

他永遠也忘不了當日的景象:他緊追著白狐進入了一間寺廟,當時已是深秋,秋風捲起了一地殘葉,發出沙沙沙的蕭颯之音,就在那漫天席地都是橘紅落葉的寺廟小徑上,他看著白狐以閃電般姿態躍人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年懷中。

一身白衣的少年背對著夕陽餘暉立於小徑上,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其它人的存在,僅是低垂著頭,以愛憐的姿態呵護著懷中的白狐,少年身後的斜陽像是火球,不單染紅了他的白衣,更有種沐浴在漫天紅光之中的錯覺。

「這白狐是你飼養的?」燮王翻身下馬,從白狐與少年之間的親呢推斷,心中不免感到幾分驚奇。想不到向來野傲難馴的狐,也會有如此乖巧、依偎在人類懷中的時候。

燮王開口詢問的聲音,引起了少年的注意,由於逆光的關係,燮王一時之間也看不清楚少年的容貌,只隱約意識到少年的一雙眼毫不迴避,像是銳利的刀劍般迎面射了過來。

自小頂著太子的身份,如今又尊貴為一國之君的燮王,一生之中哪曾接觸過如此無禮的凝望,但一想到對方僅是個少年,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不以為意,反倒對少年的大膽增添了一絲興趣。
「我在問你話,這白狐是你飼養的嗎?」燮王踏前一步,打算看清楚少年的長相。

就在燮王腳步踏前之時,少年懷中的白狐像是意識到他的靠近,迅速地從少年好中竄上他的肩頭,跟著一躍而下,轉瞬間就消失了。

燮王雙眉不悅地蹙起,直覺地伸出手扣住少年的肩頭,正想厲聲指責他為何擅自放走白狐之時,卻在看清楚少年的容貌時剎那間呆楞住了……

「世間居然有如此絕色……」燮王喃喃低語,語氣中多了-絲不可置信的戰慄,只覺得腦門湧起一陣熱,瞬間億起幼時在古書裡曾經讀到的: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曾經以為,所謂絕色佳人不過是詩人,畫家心中的無限遐想,根本不存於人世間,但此時此刻,一見到這少年的容貌,他卻覺得任何的詞句,都難以形容這少年的美、這少年的艷,以及他的獨一無二。

燮王忍不住探手,撫上少年滑若潤玉般的面頰,在心中輕歎,怎麼也想不到,擁有這世絕艷之姿的,居然會是一名年僅十七、八歲的少年。

「你叫什麼名字?」驚艷之後,燮王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很自然地擺出了尊貴的架勢。

「是你闖入我的寺廟在先,你為什麼不先報名字?」少年粉色的唇瓣微揚。扯出淡淡嘲諷的弧度,極為特殊的琥珀色眼瞳在夕陽的映照下炯亮逗人,耀眼得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子。

就在這個時候,緊跟在燮王身後的禁衛軍也趕來了寺廟,隊長-看到王伸手扣住少年的手腕,認定是這無知少年冒犯了帝君,大喝一聲道:「無知小兒,見到陛下還不跪下參見,你不要命了嗎?」

「陛下?」白衣少年疑惑地挑高一道眉,像是在質疑皇翌極天的真實身份。他就是新燮王?看起來好年輕啊!

「如何?現在還敢要朕報上名字嗎?」燮王也學少年挑高一道眉,似笑非笑地低問著。

大批禁衛軍擁人寺廟的騷動,也讓寺裡的住持帶著一群僧人趕了過來,在明白原來是燮國帝君親臨後,他們不約而同地跪下行禮。

「啟奏陛下,請看在蘭堇年幼無知的分上,原諒他的無禮。」老住持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卻也知道君威難犯,於是主動開口為蘭堇求饒。

「蘭堇,這是你的名字?」燮王大部分的心思依舊放在少年的身上,在心中牢牢記住了這少年的名字。

「是。」見識到禁衛軍與寺廟其它人的反應,蘭堇這才相信眼前之人確實是燮王,心中不禁泛起一種說不出口的無奈,這人的父親--前任的燮王,只因為懷疑父親想謀反,一個命令就處決了蘭家百餘條性命,而自己,卻因為他的大赦天下才保住了一條命。

「這裡畢竟是佛門清修之地,你們全部退出去!」燮王轉身吩咐,命禁衛軍全數退到寺廟外。

「陛下。」當住持報出少年姓名時,禁衛軍隊長立刻想起了他的身份。雖然說蘭堇得到了特赦,畢竟仍是叛臣之後,若是意圖不軌,那就危險了。

「怎麼,你膽敢質疑朕的命令!」燮王不悅地蹙眉。

「屬下不敢,怨臣斗膽不得不提醒陛下,這少年乃叛臣蘭浩文之後,請陛下千萬小心。」禁衛軍隊長開口報出少年的身份,跟著恭敬地率領禁衛軍退下。

「蘭浩文之後?」燮王斂目沉思,不一會兒才想起了這號人物,同時也想起了這絕色少年之所以能活命,全是因為自己登基時大赦天下的第一道命令。

禁衛軍雖然已經退開,但寺裡眾僧與住持因為擔憂蘭堇的安危,依舊跪在附近,在聽到有人提及蘭堇父親叛亂一事時,忍不住開口為他辯護道:「這孩於一年多來在寺中安分守,平日不是在墳前守孝.就是隨僧人誦經,絕對沒有存著一絲冒犯的念頭,請陛下明鑒。」

「看來這群僧人倒是挺袒護你的,蘭堇。」燮王嘴角輕扯,俊臉淡漠,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的憤怒或是開心。

「罪臣心中坦蕩,若是陛下不信,就把蘭堇的命取去吧!」蘭堇的語氣依舊淡然,口中雖然自稱罪臣,但那雙琥珀色的眼瞳裡,卻是一片傲然。

「這麼說,你很清楚自己這條命是朕賜予的?」燮王淡笑,心中湧起一種近乎是得意的快感。若不是自己當初做出大赦天下的決定,這絕色的少年就算再美再艷,此刻只怕也成了一杯黃土。
這少年的命是自己給的,那麼……他的一生都是屆於自己的!

莫名地,這個獨佔的念頭就這麼湧上了心頭,雖然訝異自己居然會對一名少年產生侵略獨佔的念頭,但一旦這股意念形成了,他發現自己完全沒有絲毫排斥的念頭。

「你們也退下。」心中已經有了決定,燮王再次命令附近的僧人退下。
眾僧面面相覷,雖然擔心蘭堇,卻也不敢違抗燮王的命令。

直到小徑上只剩下兩人的時候,燮王鬆開蘭堇的手腕,男性的大掌轉而覆上他略微冰涼的面頰,淡淡地問道:「你還沒回答朕的問題,那只白狐是你養的嗎?」

「是。」蘭堇垂下眼,簡短的回答。

「朕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白狐向來難馴,居然也會接受人的飼養。」燮王輕撫在少年面頰上的手像是在觸碰什麼珍寶似的輕輕移動著,內心強烈的渴望像是大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太奇怪了,從來不曾對誰有這種飢渴、近乎是癲狂的慾念,但光是這樣注視著這少年,自己的體內就像是要著火似的……

「它是罪臣在人世間唯一的依靠了。」蘭堇以淡漠的語氣回答,並不打算告訴燮王,在自己與白狐血脈將滅之際,是他的血救了白狐,而後白狐以其溫熱救了自己,從那一刻起,他們彼此就是一體同心、相互扶持的生死夥伴了。

「不,從此刻起,你在人世間唯一的依靠,就只有朕一人……」燮王低喃說道,是命令,也是宣誓。

不給少年任何響應的機會,燮王俯身吻上了蘭堇,順著體內的飢渴進行他的掠奪,在散鋪著落葉的寺廟小徑上,以不容拒絕的姿態掠取了蘭堇的身子。火紅夕陽無語,漫天落葉無語,始終睜著一雙琥珀色眼瞳的少年也無語,僅有燮王像是誓言般的低語,迴盪在小徑之上--

董,你是屬於朕,只屬於朕一個人的!第二章

那一場在寺廟小徑上的旖旎情事之所以會發生,最主要的原因不過是帝王掠奪本能中的一種,因為新鮮、因為好奇,僅僅想一嘗蘭堇這絕色少年的滋味,但這位年輕的帝王,卻沒想到最終沉淪在肉慾之歡的,卻是他自己。當樊王劇烈的心跳、滿足的呼吸聲都恢復成原有的平靜時,他抽身離開蘭堇,離開了寺廟,回到屬於他的大燮皇宮。而不管是在寺廟裡誦經的僧人,抑或是守候在寺廟外的禁衛軍。任何人都不知道在小徑裡曾經發生了什麼事倩,因為燮王依舊是燮王,是那個舉手投足皆俊美、優雅而尊貴的燮國帝王。

唯有燮王自己明白,一切都不一樣了;當他置身在宮人成群的殿裡用膳的時候、當他置身於熏香熱池中閉目養神的時候,甚至當他夜裡埋身於美艷后妃暖玉般嬌軀裡的時候,他腦海中唯一看得見的影像,是少年絕色面孔被自己貫穿時,既激烈又痛楚的表情,腦海中唯一聽見的,是少年一聲聲融合了歡偷與痛楚的細細喘息……

「我的蘭堇……」

燮王明白,僅僅擁有一次,是無法澆熄他胸口那股隨時要竄出的火焰。他十分明白自己內心對少年的渴望,但壓抑著沒有立刻帶蘭堇回宮這個念頭的,卻是貴為燮王的身份。在燮國人民、大臣們面前,他或許是名正言順的燮王,但實際上,在他日夜置身其中的大燮皇宮裡,還有一個隱形燮王存在著,這個隱形的燮王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祖母,燮國的太皇太后--西嶸氏。

前任燮王在殯天的三年多前就染上了病,逐漸虛弱的帝王根本無法阻止他的母親,從深宮中探出的那只亟欲掌權的手,短短的三年裡面.朝中大臣半數以上已經更換成了與西嶸氏有血親、姻親關係的裙帶大臣。

當時身為太子的他早已嗅出陰謀的氣味,他選擇了不動聲色來自保,除了每日探視父皇之外,他慇勤地探訪太后,以自己一貫從容優雅的態度,坦然迎視那位七十多歲精明老婦人的眼睛。

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成功地矇騙了老婦人,還是老婦人原本就屬意讓他成為一顆聽話的棋於。在父皇殯天後三天,朝臣在西嶸氏的授意之下,參上了一份又一份恭請太子擇日登基稱王的奏章。

他,順利地登上燮王的位置、更在登基半年後,迎娶了西嶸氏所指配的皇后。有時候,他也會為自己的幸運感到不可思議,打從他登基起,君臣同心,海外昇平、無戰無敵,最幸運的是老天連天災也沒降下一場,燮國的人民與大臣,紛紛讚揚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仁君。

燮王微笑地接受了眾人的景仰與讚美,但,只有他心裡最明白,他還不是這座大燮皇宮裡真正的主人。

當那頂蟠龍金冠戴在他頭上時,年輕的燮王已經在心中發下了誓言;或許不是今天,或許不是明天,但總有一天,他會讓大燮皇宮只屬於自己,讓整個燮國只臣服在他一人的腳下。

「陛下,您這次召喚我來,就只是想和蘭堇大眼瞪小眼、相對兩無語嗎?」屬於少年持有的清脆笑聲,喚回了燮王縹渺神遊的思緒。

燮王心神一凝,這才發現自己和蘭堇還站在樹林間,而他的手甚至還緊扣在對方手腕上。縱使他對這少年有一種自己也不明白的瘋狂渴望,但他知道完全擁有對方的時機還未到,於是他只能將蘭堇小心地隱藏起來,不希望任何人發現。畢竟,蘭堇具有叛臣之子這個身份,如果此刻被太皇太后知道了他的存在,難免會產生一些不必要的疑心。

「堇,你心中是否也惦記著膚!」燮王拉起蘭堇的手湊到嘴邊,在他溫熱的掌心印下一個吻。

明明知道還不是得到他的時候,卻總是無法壓抑內心的渴望。自從去年秋天相逢以後,燮王偶爾會趁著夜裡出宮探訪蘭堇,一次、兩次……無數次,甚至到了留在寢宮內、偽裝他的太監都已經淚流滿面地跪在地上,懇求帝君停止這種夜裡出宮的危險遊戲時,他還是克制不了自己。

蘭堇就像是罌粟,而自己已然入魔。

而一年一次的秋季狩獵,更是燮王怎麼也不會放過的絕佳機會他早已經安排好一切;先派人格消息傳遞給寺廟裡的蘭堇,在十多天的狩獵期間,蘭堇將在他指派心腹的保護下來禁苑與他相見。

「這…要怎麼說呢?陛下總是在罪臣還沒有時間思念的時候出現.所謂的思念,恕罪臣駑鈍,只怕還無法體會這種滋味哩!」微揚的琥珀色眼瞳似笑非笑,揚成一種魅惑的弧度。

「你是在暗諷朕來得太頻繁了?」燮王佯怒,伸手扣住蘭堇的肩頭,宜視他半是含笑半是嘲弄的臉,撇唇說道:「宮裡的后妃無一不希望能牢牢拴住朕的心,奢望朕能永遠只寵幸她們一人,你別不知好歹。」

「原來,陛下是把我當成宮裡的女人了!」蘭堇毫無所懼,依舊是-臉笑意。

燮王凝視著他,最後忍不住輕笑出聲,將蘭堇一把扯過,埋首於他的發間細聞歎息。「也只有朕的才敢這般放肆,總是懂得如何激怒朕啊!」

「罪臣不敢。」蘭堇垂下眼,以一種事不關己的聲音淡淡回答。「您是陛下,若要臣表現得和宮裡的后妃一樣順從,需要的也只是一道命令罷了。」

「不,朕不需要你改變。」燮王退開一步,再抬首時俊臉上自製已經褪去,逐漸凝出慾望的色彩。「你是,是朕一手調教出來的。」

蘭堇對於燮王這樣的表情並不陌生,他微微昂首等待著,上挑琥珀色眼瞳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邀約魅態。僅只是這樣站立凝望著,燮王的慾念已經瞬間挑起--

「朕可說是你的老師呢,第一個嘗過雙唇滋味的,是朕……」燮王低嗄地輕笑,一手扣住蘭堇的腰往自己胸前一扯,一手撫在的臉頰上,男性的指帶有強烈侵佔性地滑過他微啟的粉色唇,指尖直接探入,強硬卻不失溫柔的掏弄,享受口腔內濕燙的熱感。「第一個讓你露出這種魅態的……也是朕。乖孩子,合住朕的指頭,捲動你的舌頭來響應朕。」燮王輕聲下達命令,從來在床第之間只需要享受的自己,在面對蘭堇的時候,卻願意化身成為教導者,教導他有關慾望的秘密。

蘭堇像是最溫馴聽話的寵物,順從了命令;雙唇略加力道含住了燮王的指,口腔內的軟舌開始繞著入侵的指舔動著,而後者一方面享受這種被濕潤包圍的快感,一加快在口腔內構弄的速度。

「嗚……」毛指移動的力道畢竟強過雙唇咬合的力量,在對方手指強而有力的掏弄之下,而發出了困窘為難的呻吟,銀色絲涎也從唇邊滲了出來。

「這麼舒服嗎?」燮王停在少年腰間的手此時往下滑動,隔著白衣在蘭堇胯下輕觸,在感覺到他年輕的分身開始產生反應悸動時,忍不住咧嘴道:「壞孩子,朕什麼都還沒做,就有感覺了?」

「喂……」下一秒,燮王已經伸手握住蘭堇的熱源,讓他倒吸一口氣而鬆口,無法再繼續含住燮王的指頭。

燮王將依舊濕潤的手指探入蘭堇的衣襟,微冷又濕潤的感覺貼在肌膚上,讓後者再次發出急促的喘息聲。

燮王跟著一步向前,將蘭堇推至後面的樹幹靠好,將自己的身子嵌入少年的雙腿之間,握住他熱源的手緩慢地繞動著,同時凝目細看他逐漸泛起紅光的絕色面容,俯下頭,燮王在的耳邊細問:「真是好色的孩子……告訴朕,當朕不在身邊的時候,你都是自己來的嗎?怎麼弄?」

「我……並沒有……啊!」蘭堇正要張口辯解,燮王的手卻戲謔的用力一緊,讓懷中少年的身子劇烈震動了一下。「沒有?撤謊的孩子……」燮王懲罰地咬住蘭堇的耳垂,手上的動作不停,因為慾望而變得深沉的音調以一種脅迫的方式說著。「最熟悉這身子的人是朕,能填滿、餵飽它的也僅有朕而已,你明白嗎?」

歷經一年多的肉體接觸,蘭堇從最初的僵硬被動,變成逐漸適應,到了後來,敏感的幾個部位只需要一經觸碰,就會不由自主地響應,激情魅惑地主動搖擺……雖然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逐步教蘭堇體驗的肉體之歡,燮王仍然忍不住猜測,當自己不在蘭堇身邊的時候,他這具已經懂得慾望的身體,是怎麼熬過漫漫長夜的?

明知道堇住在寺廟裡,明知道寺廟裡只有僧人,但光是想像蘭堇這雙動情濕潤的眼瞳,注視著別人的時候;心裡就覺得不舒服。明知道這是任性的想法,卻認定了這少年無時無刻都必須想著自己。

「堇,告訴朕……」燮王的一雙黑瞳因為竄升的情慾而變得深濃無比,低嗄地執意要得到回答。「堇的身體在想念朕的時候,都是怎麼做的?」

「我……」蘭堇咬著下唇壓抑呻吟,雖然身體已經開始發燙髮熱,在這種情況下,要保持清楚的思緒已經十分困難,但燮王如此強制的要求,依舊讓他倔強地想要抗拒著。「陛下……對臣在寺廟的作息不是早已瞭如指掌?在佛祖之前……
臣唯一能做的不就是誦經而己……」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時時刻刻、滿腦子都是性嗎?

想要咆哮著將這句話吼出,但卻及時打住,因為他知道這不會是這男人想聽的話。

「是嗎?」燮王挑高一道眉不置可否,跟著鬆手,改而握住蘭堇的手腕下滑到他熱源的位置,煽情地低語,「原來自己沒做過嗎?那麼讓朕來教你……」

蘭堇臉上的紅潮加深,閃過一絲屈辱的表情,卻不得不服從命令,任由燮王引導自己的手,微微顫抖地握住自己腰下的分身……

「乖孩子……就是這樣,慢慢地握住,先別用力……」燮王像是樂中於新玩具的孩子一樣,雙眼綻放出興奮的光芒,一步一步地引導著懷中的蘭堇。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還有急切的呼喊聲:「皇兄!皇兄!你在裡面嗎?」

蘭堇與燮王同時都聽見了這喊聲,兩人動作一頓,蘭堇更是急切甩開燮王控制的手,直覺地想要躲開。

耳聞馬蹄聲已經近在身後,燮王目光一凝。立即身子半轉遮住蘭堇凌亂的衣服,俊臉換上了風雨欲來的嚴肅。

「皇兄!原來你在這,我到處找--」騎在馬上的正是年僅十五歲的皇翌嵐,他年輕的臉上顯得有些焦急。

「大膽!是誰讓你進來的!」燮王臉色鐵青地喝叱。

皇翌嵐一楞,從小到大,他都不曾見道溫和的皇兄出現這種憤怒的表情。皇翌嵐立刻翻身下馬,跪下請罪。「皇兄……不!請陛下恕罪,臣弟因為一時情急,不得不闖人。」

「罷了,平身吧!」眼看來的是平日疼愛的皇弟,燮王嚴肅的臉色這才逐漸緩和了下來。「這麼匆忙,出了什麼事?」

「謝陛下。」皇翌嵐謝恩起身,拱手稟告說道:」方才狩獵的時候,突然從草叢裡衝出一隻大公鹿,皇后一時不慎,摔下馬了。」

當時狩獵這項技能是皇族人人必練的技能,因此秋季狩獵場上,皇家的女性成員也可以參加。而皇后貴為一國之母,不慎落馬自然是一件嚴重的大事了。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燮王詢問。

「召來太醫診察,傷了骨頭,已經請禁衛軍先送回宮去,但皇后因為有傷在身,一直嚷著要見陛下、所以……所以臣弟才斗膽來這裡。」皇翌嵐開始解釋自己莽撞闖入的原因,這才注意到燮王的背後似乎站了一個人,但由於對方始終低著頭。所以看不清楚長相,但已經讓皇翌嵐困惑的「咳」了一聲。

聽完皇翌嵐的來意,燮王雙眉微蹙,若是不立刻回宮,只怕會引起其它人猜疑,雖然心中十分不捨,卻也莫可奈何。

「嵐弟,朕現在要你立個誓,今日所見之事絕對不可對第二人說,你能遵守這項承諾嗎?」燮王心念一轉,立刻做出了決定。

「臣弟領命。」皇翌嵐眼見燮王說得認真,絲毫不敢怠忽,拱手答應。

「朕現在就隨禁衛軍回宮,你先在這裡稍待片刻,等樹林外的人都退了以後,護送朕這位朋友回去。」

「堇,朕必須先離開了,下次有機會再聊。「燮王回身吩咐。俊臉上已經恢復成一片淡漠,連語氣都顯得十分疏遠。


蘭堇頷首,也不打算多說些什麼,只是以平靜的目光看著燮王離去。

當燮王騎馬離去的聲音逐漸遠去後,皇翌嵐這才敢抬起頭,想仔細看清楚這個人究競是誰。原本以為皇兄躲在樹林裡是圖個安靜想休息,卻怎麼也沒想到居然約了別人在樹林私會,真是太奇怪了,也太不像是拘謹的皇兄會做出的事情。

「你……哇!」一看到蘭堇的面孔,皇翌嵐忍不住瞪大眼驚呼出聲。

好美的女人!世間居然有這樣的絕色美女存在!

在看到蘭堇的瞬間,皇翌嵐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但在眼睛細看之後,又覺得有點不對勁……這位絕色美女居然穿著跟男人一樣的白袍,衣襟微敞,露出了肌膚,那曲線怎麼看都和自己一樣的平坦啊!

是個男的!皇翌嵐在心中做出正確的判斷,為自己的遲鈍和莽撞有些難為情,忍不住抬眼想一窺對方的反應,卻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不變,但那雙琥珀色的眼隨卻有一種淡淡嘲弄的情緒。

皇翌嵐臉一紅,但隨即想起皇兄托付的任務,於是清清喉頭,以正經八百的聲音問道:「皇兄要我送你一程,走吧!」

蘭堇沒有應答,僅是側過身子,朝著後方的樹伸出手。正當皇翌嵐一臉莫名地凝望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從樹上一躍而下、筆直地跳入少年的懷中。

「白狐!」皇翌嵐雙眼一亮,忍不住輕呼一聲。好漂亮的白狐、可真是自己多年來狩獵都不曾見過的珍品!

蘭堇懷中的白狐聞到了皇翌嵐的氣息,開始變得焦躁,同時咧開嘴朝著皇翌嵐的方向齜牙咧嘴。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身上有太多血腥的味道,雪兒不喜歡。」蘭堇此刻才開口,語調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什麼?」皇翌嵐直覺的反應是不悅,自己怎麼說也是個皇子,居然被這少年與他懷中的白狐嫌棄,真是太過分了!

「我知道回去的路,不勞你費心了。」蘭堇微微額首示意,轉身就離去。

「喂!」皇翌嵐張口想喊。從皇兄剛才的語氣聽起來、這少年似乎很重要,但他到底是誰,為什麼神秘今今地與皇兄在此地相見!雖然仍有一肚子的疑問,但皇兄的王命可不能不從。

皇翌嵐向前追了一步,但又想到方才少年說,他的白狐不喜次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這該怎麼辦呢?不能違背皇兄的命令,但又不敢過分得罪這位皇兄似乎很在意的少年,真是讓人傷透腦筋的任務啊!

「等等我!」最後,皇翌嵐仍然選擇舉步追了上去。畢竟,皇兄的命令是安全地護送這少年回去.既然他的白狐討厭自己身上的氣味,那就保持一段距離、這樣總可以了吧!

蘭堇聽到他的呼喚聲,腳步一頓、回首挑高一道眉,想知道對方還想說什麼。

「你剛才也聽見了,我皇兄的命令是要我將你安全送回,我可不能違抗他的命令。」皇翌嵐指了指蘭堇懷中的白狐,繼續道:「既然你那只白狐不喜歡我身上的氣味,那我遠遠跟在你的後面,不靠近它這總成吧!」

蘭堇凝望著皇翌嵐認真無比的表情,半晌後,嘴角忍不住揚起淡淡的嘲弄道:」你們兩人的身上的有相同的血緣嗎?」

「嘎?」皇翌嵐一愣、一時之間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執意要跟來.那就走吧!」蘭堇不再多說什麼。重新邁開步伐前進。

皇翌嵐在心中咕噥,真是個奇怪的少年,模樣看起來只比自己大一、兩歲吧!卻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但偏偏又有一張比女人更美的臉,真是怪哉!就不知道皇兄是什麼時候認識這樣一個怪人了。

伴隨著滿腦子的疑問與困惑、皇翌嵐始終和蘭堇保持著十步以上的距離。就這麼默默跟在他的後面,認命地擔任起護衛的工作。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兩人才步出樹林。遠遠地,皇翌嵐就看到不遠處停放了一輛馬車,坐在馬車伕位置的、是一名自己從未見過的人,但那人在看到他後,卻立刻跳下車拱手行禮,喊了聲:「參見五殿下」

從對方恭敬卻又嚴謹的態度來看.皇翌嵐判斷他應該是皇宮裡的侍衛喬裝的,這不由得讓皇翌嵐對蘭堇的身份更感到好奇了。這少年到底是誰?居然讓皇兄動用到侍衛接送,他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免禮、皇兄臨時有事。命令我送他回去。」皇翌嵐對車伕 點點頭。吩咐道。「我們出發吧!」

「是。」車伕掀開布簾、恭敬有禮地請兩人上車。

皇翌嵐跟在蘭堇之後。原本也想上車、但才剛踩上台階,卻又想起蘭堇懷中還抱著白狐,於是拉下馬車上的布簾,走到馬車伕的位置說道:「馬車裡悶熱,你移過去一點,我坐在你旁邊好了。」

「五殿下?」馬車伕瞪大眼,被他的命令嚇了一跳。

「別囉唆了,快走吧!」皇翌嵐不以為意,動作利落地躍上座位。生平第一次坐在車伕的位置,就當是新鮮體驗吧!

「是。」車伕拉起韁繩驅策馬匹、不敢多說什麼。

馬車顛簸地走了好一段時間,顛得皇翌嵐覺得自己的臀部都要麻痺了,好不容易,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皇翌嵐抬眼一看,發現馬車停住的地方像是一間寺廟的後門。

「寺廟!」皇翌嵐眨眼,不太確定地自言自語。

蘭堇自行掀開馬車布簾,不發一語地就打算離開。

「等一等!」皇翌嵐跳下馬車,喊住了蘭堇。「這裡是寺廟沒錯吧!你住這裡!但你看起來不像和尚嘛!」

「只有和尚才能住在廟裡嗎?」蘭堇似笑非笑地反問。

「但,但我皇兄對寺廟、佛法什麼的向來沒什麼興趣啊!」

皇翌嵐搔搔頭.雖然把人安全送回到目的地,但讓自己感到莫名其妙的問題可說是越來越多了。

蘭堇望向皇翌嵐年輕、全然困惑不已的臉孔,絕色的面孔不由得漾起了戲謔的笑痕。「燮王對什麼有興娶。不是我這種身份的人能干涉的,這點殿下應當再明白不過了,不是嗎?」

扔下這句半是無奈、半是諷刺的話語之後,蘭堇推開寺廟木門進人,跟著轉身要將木門重新掩上;在兩扇木門即將要關上時,在那少年絕色的臉上,皇翌嵐似乎看到了一種近乎是木然的死寂情緒。

「啊!」皇翌嵐被那種悲涼的表情嚇了一跳。他從沒見過一個人的臉上有這麼認命木然的表倩,應該說,少年也不過十多歲,不應該有這種彷彿要自我放逐的神情才是!

「謎」一樣的少年,他到底是誰……

第三章

景鴛官--

燮王回宮後,先是前往「銀鳳殿」探視皇后、跟著再轉向太皇太后稟告皇后的狀況,最後當他回到景鴛宮時,已經是大半天之後的事情了。

在宮人的服侍下梳洗一番後、燮王得逞左右,正打算小歇一番的時候、原本在宮外候旨的太監卻進入,傳達「東陵王」在宮外請求晉見。

燮王無奈地點點頭,「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一名身材修長、舉止優雅的男子踏入了景鴛宮內。男子的長相十分斯文英俊,輪廓與燮王有幾分神似,他正是與燮王擁有相同血緣的四皇子--皇翌燁。雖然兩人在外貌上都是用於英俊的男子,但其中最大的差異在於燮王總是一臉淡漠。平靜,而東陵王皇翌燁則經常笑臉迎人。

「臣弟參見陛下。「皇翌燁拱手請安。先帝的五位皇子中.僅有自己和四皇子東陵王是皇后所生,其餘三位皇子與公主們,都是不同妃子所生。燮王與其它皇子談不上什麼深厚的兄弟情誼,只是保持一般應有的聯繫。

在登基之後,燮王對幾位皇弟一視同仁地封賞。除了五皇子皇翌嵐之外,其餘的人都賜予他們王爺的封號。

「有事?」燮王挑眉問道。

「打擾了陛下休息,臣弟這就長話短說了。」皇翌燁也不囉唆,直接切入主題。

「不知陛下派嵐弟做什麼事了?」

五位皇子之中,雖然燮王和東陵王是親兄弟,但兩人之間卻沒有特別親密,反倒是都對年紀最小的五皇子疼愛有加,燮王之所以不給皇翌嵐封號,並不是因為他年紀小,而是明白他少年心性喜歡無憂無慮,所以僅讓他擁有皇子的自由身份。

而東陵王也對皇翌嵐十分寵愛、不管大大小小的場合,只要皇翌嵐在場,一定也能看到東陵王皇翌燁的身影在附近。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東陵王一開口,燮王這才想起狩獵場上自己只想到讓嵐弟辦事。卻忘了他身後還有一個隨行的影子。「我讓他為我辦件事,應該快回來了。」

想起今日的狩獵原本是與蘭堇相處的絕佳機會.卻想不到皇后落馬受傷,壞了他的興致。

「臣弟斗膽,嵐弟年紀尚小.陛下指派的事情適合他嗎?如果陛下有什麼難辦的事,交給臣弟也是一樣的。」見燮王一副不想多談的模樣,東陵王拱手請示。

「放心。」燮王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淡笑道。「這宮裡疼嵐弟的可不只有你一人,朕讓他做的事情並沒有危險。」

就在這個時候,宮外的太監又入內稟告:「五皇子請求晉見。」

「宣他晉見。」燮王咧開嘴.對皇翌燁扯出淡淡嘲弄的笑容道。「瞧!嵐弟這不就回來了嗎?」

「讓陛下取笑了。」東陵王也笑了,露出一派自然的笑臉,「臣弟參見陛下……耶,四哥,你怎麼也在這裡!」翌嵐跪安後,起身的同時才看到皇翌燁居然也在這裡。

東陵王微笑不語,知道這兩人還有事情要談,於是主動拱手道:「陛下,臣弟先退下了。」

「退下吧!」燮王頷首。

等到宮內只剩下兩人時,皇翌嵐這才踏前一步,說道:「臣弟已經將陛下托付的任務完成,平安送他回去了。」

「謝謝,辛苦你了。」雖然知道應該不會有問題,但聽到五皇子這麼說,燮王心中依舊鬆了一口氣。

簡短報告完之後,燮王注意到皇翌嵐臉上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心中自然明白他想問什麼,於是主動開口:「看得出你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說吧!」

「咦?真的可以嗎?」皇翌嵐十分吃驚的抬頭,那種不敢置信的表情讓燮王忍俊不禁地笑了!

「既然我能將人托討給嵐弟,自然沒有什麼不能說的。」燮王回答。他知道這位皇弟雖然單純坦率,但對於自己承諾過的事情向來看待得很認真,因此十分相信他。

「那……那臣弟就問了,陛下……臣弟送回去的那個人是誰?他看起來像是貴族子弟,但又住在寺廟裡面,但我記得皇兄向來對佛法沒什麼研究哩,應該不可能專程跑去那裡請人講經吧!」皇翌嵐半是詢問.半是自言自語,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哈哈哈!」燮王聽了皇翌嵐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

「啊!臣弟猜錯了嗎?」皇翌嵐臉孔脹紅,難得聽見燮王大笑,可見得自己一定猜得十分離譜。

「他是朕偶然遇上、相談甚歡的人,但因為他的身份十分特殊,所以朕不打算讓其它人知道我們相會的事情,只是這麼簡單而已。」燮王輕描淡寫地帶過自己和蘭堇的關係。

「身份特殊?」

「是。還記得父皇在位的最後幾年.朝廷不是曾經出過一次亂子?」燮王試圖喚起嵐的記憶。「根據宰相查報,有好幾名臣子串通他國使者陰謀叛變,結果父皇將好幾名大臣都處決了,你還記得當時的事情嗎?」

「好像有。」皇翌嵐努力回想,那個時候自己不過十歲左右,但隱約仍記得有這件事。

「你送回去的那位少年,就是其中一名大臣之後。」燮王繼續解釋。「他自小住在鄉間與家人隔離,當士兵花了一年時間找到他帶回京城欲處決時,正巧碰上朕登基大赦天下,這才救了他一命。」

「臣弟不明白,既然陛下已經赦免了他、那麼他就是無罪之人,不需要遮遮掩掩的,不是嗎?」皇翌嵐不解地再提出問題。

「既使朕相信他和當年的謀反完全無關,但朝中之人未必這麼認為,就拿大皇太后來說,她總是認為朝中有人想謀害朕、謀奪這個王朝,若是讓她知道對方的存在,恐怕連解釋都不聽,就先斬草除根了。」燮王咧出一抹苦澀的微笑。「但朕早已經不是孩子,誰有危險、誰沒有危險豈會分辨不出?這就是朕希望你無論如何保密的原因,他……是朕相當重視的一位朋友,朕不希望其它人傷害他。」

「原來如此。」皇翌嵐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大半。事實上,在見過那名少年之後.自己也不覺得他會是什麼陰謀叛亂之人。原來……他的家人都被父皇處決了,也難怪他臉上總是有一種濃得無法抹去的冷然淒涼。

「還有其它的問題嗎?」

「沒有了,多謝陛下坦承告知,臣弟明白了,無論如何臣弟都會保守這個秘密的。」皇翌嵐拱手,再次保證。

「連你最親近的四哥也不能說,這點做得到嗎?」燮王突然一問。

「嘎?」皇翌嵐俊臉一紅,急忙保證道。「陛下放心,臣弟已經不是小孩子啦!當然不會什麼事都告訴四哥,再說,這件事他關人命,臣弟絕對不會掉以輕心的!」

「哈哈?朕相信你,只是忍不住逗著你玩。」燮王輕笑,「你退下吧!朕想歇息一下。」

「是,臣弟告退了。「皇翌嵐拱手,退了出去。

諾大的景鴛宮,很快地就只剩下燮王獨自一個人,他坐在軟榻上,俊臉上露出了一絲倦意。身為一國君,卻不能肆意擁抱自己想得到的人,甚至不能讓人知道他的存在,這樣一個燮王,連自己都快要瞧不起了……

接下來幾天,日子都過得相當平靜,平靜到五皇子都要以為當日在狩豬場發生的事情,其實只是自己的幻覺。

為期半個月的狩獵繼續進行著,畢竟,這是皇族成員最喜歡的娛樂之一,並不會因為皇后的受傷而終止。

燮王重新加入狩獵場,但接連著幾天,總是在狩獵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宮中的太監都會匆匆趕來,稟告皇后的傷又犯疼了,希望陛下立刻回宮探視。任誰也看得出皇后的傷並不嚴重,那位美麗又出自名門的皇后,只是藉著這一次次的召喚,來證明自己在年輕俊美的燮王心中,擁有無比崇高的地位。

這日,連中午都還不到,燮王又皇后的傷痛給召喚回宮了。

「悶死人了!那個皇后也太誇張了吧!」狩獵場上,向來喜歡與燮王奔馳狩獵的皇翌嵐,終於忍不住對身旁的東陵王埋怨,「不過就是點輕傷,又不會死人,真搞不懂皇兄幹麼這麼順著她!可惡的女人!四哥,你來評評理,她根本就吃定了皇兄個性好,不會拒絕別人才這麼為所欲為。」

「陛下的心思,連我也猜不到啊!」皇翌燁淡淡地搖頭。那個皇后雖美,卻十分驕縱任性,但燮王卻可以與她和平共處,真是相當的……不可思議!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這位親哥哥向來就和其它人有一段距離,外表上看起來斯文優雅,但心裡在想什麼,總是讓人猜不透。就連立後這種大事,他都沒有表示意見,順從了太皇太后的旨意,但,他真的是一個願意任人擺佈的皇帝嗎?

「按照她這種任性的行為看來,今年我是無法和皇兄比出高低了!」皇翌嵐輕歎一口氣,燮王善獵,他也喜歡狩獵,原本想在今年的狩獵場上雙方一較高低的,如今看來,怕是不可能了!

「嵐弟,既然這麼喜歡比賽,那麼今日先和四哥分個高下吧!」東陵王伸手揉了揉皇翌嵐的發,主動提議。

「喔!真的嗎?」皇翌嵐雙眼一亮,瞬間被挑起了興趣!

「當然是真的!」東陵王淡笑,眼角突然閃過一道白影,他雙眼一亮,驚喜道:「看!是白狐!我們就以那只白狐當獵物,誰先獵到誰就贏!」

白孤!?皇翌嵐臉色一變,立刻翻身坐起,凝視著前方。

「嵐弟!還在發什麼呆,我可不會等你喔!」東陵王俐落上馬,朝白狐奔馳的方向追了過去。

「四哥!四哥等等啊!」皇翌嵐大叫,但對方已經跑遠了,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聲音。「那只白狐……不能獵啊!」

皇翌嵐見喊叫無用,也立刻跳上了馬,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嘴裡雖說要競賽,但東陵王心知五皇子孩子性重,若是自己真搶先獵到了那只白狐,只怕皇翌嵐又要賭氣好幾天不和自己說話,於是雖然緊跟著白狐,卻沒有絲毫認真抽箭射殺的行動。

「四哥!等一下!」身後,皇翌嵐急切地喊著。

「嵐弟,再不快腳步,這只白狐就是我的了!」東陵王回頭,見皇翌嵐與自己尚有一段距離,淡笑地扔下挑戰書。一個並非真心獵捕,一個則是盡了全力想趕上,不一會兒兩匹馬已經奔得齊頭,形成一種左右包抄的陣式。白狐雖然動作敏捷,但體力卻沒有馬匹來得強健,所以它始終甩不掉身後獵捕的人,只能拚命地往前逃。

東陵王眼尖,注意到他們已經快要奔出狩獵場的範圍。而白狐的動作也明顯開始變緩,知道此刻是豬捕的最佳時機,於是轉頭對皇翌嵐道:「這白狐速度慢下來了,這樣吧:我們一人射出一箭,誰先射中這只白狐,誰就是今日的贏家!」

「算了,我不射了!」皇翌嵐一看到東陵王自背後抽箭、心知這位皇兄素有百步穿楊之能,心念一動,翻身下馬擺明了放棄。

東陵王察覺出他的神色有異,於是停止了射箭的動作、一扯韁繩勒令馬匹止步,同樣也以俐落的動作翻身下馬。

這樣一耽擱,前方的白狐早已經消失了蹤影。

「怎麼了?好端端地為什麼不射了?」東陵王走到皇翌嵐身邊,關心問道。

「也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白狐罕見,要是就這麼射死了,豈不可惜。」皇翌嵐隨意編了一個理由。

東陵王挑高一道眉,像是聽到什麼稀奇的事情一樣,心知皇翌嵐另有隱瞞,聰明的什麼也不說。

「好吧!只要你高興就好。」東陵王拍拍皇翌嵐的肩頭,換上笑臉重新問道:「那麼接下來要做什麼?繼續比賽,還是想回宮了?」

「回宮。」皇翌嵐直覺地開口,跟著又不好意思地補充道:「四哥,對不起,如果你還不想回去的話,我們也可以繼續。」

「無妨,我們回宮。」東陵王揉揉他的發.溫柔笑道,「不必和四哥這麼客氣,咱們是兄弟不是嗎?」

皇翌嵐笑開臉,也恢復了原本輕鬆的心情,他重新翻身上馬,和東陵王並騎往回宮的方向前進,才騎了一會兒,終究忍不住回頭,往白狐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

如果真是那只白狐,希望它能平安的回到那少年的身邊去……

當日晚上,皇翌嵐卻是輾轉難眠,腦海裡想的全是寺廟裡的少年;叛臣之後……全家都被父皇下令處決了……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卻已經歷經了與家人的生離死別……什麼親人都沒有……居然只有一。只白狐陪在他的身邊……真的好可憐!

若是被朝中人知道他的存在,或許又要懷疑他陰謀叛變了!不其然地,腦海中又響起了燮王說過的警告。

「不行!」皇翌嵐從床上翻身坐起,一想到那名少年被人逮捕、判刑處決的場面,心中就產生一股濃烈的同情。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何對一位連姓名都不知道的少年產生同情,卻非常確定,他無法忍受這樣的事情發生。

思前想後,他終究還是換上外出的衣服,決意出宮再走一趟寺廟,雖然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但就當是表達尋常的關心向前去探訪吧!


由於燮王給予最疼愛的皇弟相當大的自由,皇翌嵐很順利地出了宮,找了一匹快馬,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寺廟後門。

「五殿下?」

他甚至還沒走到門口,身旁就迅速閃出一道人影,皇翌嵐定睛一看,居然是上次駕馭馬車的車伕。看來,這人定是皇兄指派駐守在附近,隨時保護這少年安全的。

「五殿下!是皇上派您來的嗎?」車伕恭敬地問道。

「恩,是啊!皇兄這幾日都沒時間,所以我就來拜訪一下。」皇翌嵐隨口編了個理由,想起剛才對方看見自己時,似乎十分吃驚,忍不住追問道:「呈兄也常常夜裡來這裡嗎?」

從對方如此習慣的應對看來,像是並不意外有人深夜到訪,只是很訝異來的人是自己罷了。

」有時候;」車伕不敢多說,應了一句話之後拱手退開。

哈哈!原來皇兄也走個不良皇帝啊!皇翌嵐在心中暗笑,自己可逮到皇兄的把柄了,下次非得用這個好好嘲笑一番不可。

皇翌嵐不再多說,推開了寺廟後門,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



第 四 章

漆黑夜裡,寺廟內一片靜謐。

皇翌嵐第一次踏入此地,禁不住多看了幾眼一排矮屋遠遠去稱不上華麗,卻十分整齊乾淨,兩側植有古樹參天,草萊遍地,讓這個地方看來充滿了古典禪意,耳邊隱約聽見僧人虔誠的誦經之聲,就像山泉水沁人心頭,瞬間就讓人的心平靜下來。

僅只一眼,皇翌嵐就確定自己喜歡這個地方;寺裡意境古樸,加上夜裡微風輕拂,帶來淡淡花香,他一時之間也忘了此行的目的,只是輕輕合上雙眼,徹底地感受寧靜夜裡的氣氛。

「呼!好舒服的地方。」皇翌嵐滿足地深吸一口氣,再次睜開眼,卻被站在不遠處的一抹白色身影嚇了一跳--

「是你?」白色的身影緩步向前,淡淡月光映照在他絕色的臉龐,正是蘭堇。經寺裡僧人通報有人到訪,他心想定是燮王到來,沒想到卻是僅有一面之緣五皇子。

「我的名字是皇翌嵐,兄弟中排行第五。」皇翌嵐踏前一步,抱持著善意,主動報上姓名。「上次我忘記報名,真是失禮。」

「所以五殿下今夜來此,只為了告知在下您的名字?」蘭堇嘴角輕扯,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蘭堇童無限惶恐地記下了,不知殿下還有其它事嗎?」

皇翌嵐一楞,身為人人寵愛的五皇子,從來沒人用過這種表面敬畏實則暗藏諷刺的話語和自己說話,他年輕的臉龐霎時間浮現了無法應對的窘態。

「呢……這裡好漂亮,環境也好舒服,你一直住在這裡嗎?」皇翌嵐比了比四周環境,雖然因為蘭堇的淡漠而略感窘困,卻不打算放棄與他攀談的機會。

蘭堇一雙琥珀色的眼瞳瞬也不瞬地望著他,在內心揣測這位年輕皇子到訪的真正目的。

「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什麼了?」被那雙美麗明亮的眼瞳直視著,皇翌嵐只覺得臉上一片躁熱,甚至,還產生一種腦袋發昏、心跳加快的奇特感覺。

「看來五殿下今夜興致高昂,那麼蘭堇也不能失禮,若是您想挑燈夜談,就讓而先去準備一些茶水、點心吧!」蘭堇垂下眼,淡漠而有禮的開口。

「嘎!」皇翌嵐先是一楞,跟著笑開臉直點頭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蘭堇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拱手退了下去。

當蘭堇再次出現時,他領著皇翌嵐來到自己的寢室外。

皇翌嵐看到外面的小木桌上簡單準備了幾項素點、素果,還有一壺剛沏好的熱茶,於是一臉欣喜地坐了下來。

「我以前從來都不覺得茶有什麼好喝的,但不知怎麼的,今晚喝起來特別美味。」

皇翌嵐輕啜一口熱茶,愉悅地瞇起眼讚道。月光清冷、輕風拂面,耳邊還能聽見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響,交織成讓人心神俱醉的宜人氣氛,「呼!現在我才明白,身為皇帝的皇兄即使再怎麼忙,還是會三不五時偷溜出宮到你這兒來的原因了。」

蘭堇不語,只是將所有的情緒藏於低垂的眼瞳裡,皇翌嵐絲毫沒有察覺對方的異樣,心情愉悅地品嚐著從未吃過的素食、素果。他自幼生長在皇宮,過得極為奢華舒適,願意一嘗手裡的儉樸素點,自然只是貪圖一時的新鮮罷了。

像個孩子般,將盤中每一種點心都嘗過一遍之後,皇翌嵐這才停手,掄起頭充滿好奇地笑問:「平常皇兄來這裡都做些什麼!只是和我一樣吃點心,與你聊天、看風景嗎?」

蘭堇抬頭,珀色的眼瞳亮瀅瀅地閃動,像是兩簇火,燃燒著某種皇翌嵐無法理解的情緒。

「我……又說錯了什麼嗎?對不起,我只是隨便問問,你別放在心上。」皇翌嵐不自覺地道歉。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對蘭重無法擺出皇室子弟的尊貴高傲,或許是因為聽聞了他的身世,知道是父皇的命令導致他成了孤兒,因此始終帶著濃烈的憐憫,又或許是因為蘭重大過美麗,雖是一名少年,卻擁最細緻脆弱的容貌,讓他絲毫不敢有輕侮的心態。

「陛下來這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蘭堇目光一斂,轉以一種不卑不亢的語調回答。「我和大燮國所有人一樣,唯一能做的不過就是服從皇帝的命令而已。」

「其實皇兄很重視你!」見到那股淡漠絕然重新覆上蘭堇的面孔,皇翌嵐不禁脫口而出,見蘭堇沒有什麼特殊反應,他再進一步解釋道:「是真的!因為你的身份……算是十分特殊,倘若朝中那…堆老臣知道皇兄和你結為知交,一定會囉囉嗦嗦,整天進諫說一些無聊話,我想這就是皇兄不曾招待你入宮,反而自己三不五時地住這裡跑的原因,所以我說皇兄很體貼你,他十分在乎你的安危。」

「五殿下,我想您在宮廷中一定過著很幸福的日子吧。」

蘭堇揚唇淡笑,以平靜的目光凝望皇翌嵐明亮的眼睛;那是一雙不曾接觸過真實的人生,從來沒受過一絲困苦,單純而乾淨的眼睛。「我想陛下一定很疼愛你這位弟弟,才能讓五殿下過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

「放任我自由自在是好聽,其實那是皇兄知道我生性貪玩,一定做不出什麼大事,所以提早放過我而已。」皇翌嵐俊臉一紅,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它的皇兄,早就封王、封侯,為朝廷處理政事分擔憂慮,就只剩下我這個無所事事的五皇子了!」

「五殿下不必過於謙虛。」蘭堇再次微笑。眼前這位五皇子注視自己的目光太過單純乾淨,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就卸下原本警戒的心情。

「若是皇兄真封我為王侯,我悶也悶死了,說到這件事啊,當初我趁著……」一見蘭堇顯露出好奇心,皇翌嵐再也顧不得許多,瞬間將蘭堇當成了自己多年好友那般,將宮廷中一些有趣無趣的事情全都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不知不覺中,小圓桌上的點心都皇翌嵐掃空,茶壺裡的熱水也重新注滿兩、三回了,皇翌嵐這才意識到時光飛逝,原以為不過是眨眼之間,沒想到連大半夜都過去了。

「啊!糟糕!」皇翌嵐抬頭一看,原本漆黑的天空已經轉變成黎明前的灰白,怕是寅時都過了大半。他暗叫一聲不好、想起了東陵王每日上朝後,必會到自己的「龍青宮」走一趟,要是讓他發現自己徹夜末歸,肯定要遭殃了!

「蘭堇!真對不起,我得趕回宮去了!」皇翌嵐「唰」地一聲站起。四哥一向精明,若是讓他起了疑心,到時候什麼事都瞞不了!

皇翌嵐拱手,慌亂地向蘭堇道:「奇怪,我平常不是這樣多嘴的,今晚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上和你說起話就忘記時間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五殿下肯紆尊降貴來這裡,蘭堇受寵若驚,又怎麼敢有絲毫怨言!」蘭堇也起身回禮,語調恭敬地回答。

一心只想立刻回宮的皇翌嵐,此刻也沒心思糾正蘭堇這種畢恭畢敬的語調,他轉身大步離去,才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問道:「蘭堇……以後,如果我還想來找你,可以過來嗎?」

「而必定在此恭候。」

蘭堇的回答徹底取悅了皇翌嵐,他年輕的臉龐上漾起了陽光般炫亮的笑容,舉手對蘭堇揮了又揮,這才心滿意足地快步離去。

待皇翌嵐的身影完全遠離後,一條白色的影子從角落「咻」地一聲竄出,跳上了蘭堇的懷中,親呢地在他胸口磨蹭著。

「好雪兒,原來你一直躲在旁邊,我還以為你這個懶傢伙,早就不管我,自己先睡了。」蘭堇低頭輕觸白狐柔軟的頸項,露出十七歲純真少年的笑。

白狐低叫幾聲,發出咿咿嗚嗚的撒嬌聲,同時伸出舌頭舔著蘭堇的下巴。

「別淘氣,我只是和你開玩笑。」蘭堇笑著接受它頑皮的攻擊,同時回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雖然只是聽人說話,但也夠累人的,一大早還得上早課,我們回去休息吧!」

蘭堇抱著白狐回房,輕輕關起房門,結束了這極為特殊的一夜。

龍青官

「吉祥!吉祥!」才一踏上龍青宮的外殿,皇翌嵐一點也不浪費時間,扯開喉嚨大聲喊著貼身內侍的名字。

不一會兒,一名容貌清秀、模樣機靈的小太監從內殿奔出,一雙眼在看到皇翌嵐時,露出鬆了一口氣的喜悅之情。

「吉祥。」皇翌嵐快步走到小太監的身邊,問道:「怎麼,難不成四哥已經來了?」
「是,今日不知怎麼的,下朝下得早,東陵王已經在內殿等您等了好一會兒了。」吉祥據實回答。

「那你和四哥怎麼說?」皇翌嵐心中一凜,如今只得先和吉祥串好說詞,等一會兒見招拆招了。

「我告訴東陵王您今天起得早,心裡悶得慌就騎馬出去了。」吉祥說出己編就的理由,「五殿下,您可得照著我的版本編故事,若是讓東陵王發現我為您扯謊,一定會叫人把我打得屁股都開花的!」

「好吉祥,我這作主子的當然站在你這邊,絕對不會出賣你的!」皇翌嵐拍了拍吉祥的肩膀,同時露出一個安撫對方的微笑,「你先下去為我準備吃的,等我見完四哥再送進來。」

「是。」吉樣點頭,十分機靈地往另一個方向退下。

「四哥!」皇翌嵐面帶真誠的笑容,開心地迎上在內殿等候的東陵王皇翌燁。

「我聽你的內侍說,你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出宮,怎麼了?什麼事情讓你這麼氣悶?寧願自己悶在心裡,也不找四哥商量?」皇翌燁雙手交抱胸前,語調雖然和緩,但一雙精明的黑眼卻瞬也不瞬地凝視著皇翌嵐。

「沒什麼。」皇翌嵐揮揮手表示沒事,一副乖巧樣地坐到皇翌燁身旁,以輕鬆平常的語氣說道,「秋天到了,空氣燥得讓人睡不好,所以我今天起得特別早,就騎馬到外追去繞繞。」

「是嗎?」東陵王淡淡地挑高一道眉。他這個五皇弟從小到大除了貪玩就是貪睡,說什麼睡不著覺起得早,騙其它人或許還成,想騙自己卻不可能,於是他輕扯唇瓣,淡笑著提議道:「這樣吧!等會兒我讓太醫來看看,抓幾帖清熱祛火的藥,讓你夜裡睡得安穩些。」

「嘎!?」皇翌嵐雙眼圓瞪。吃藥!?他最討厭吃藥了,四哥又不是不知道!居然想找什麼鬼太醫來抓藥……正想開口拒絕,一抬眼,卻撞上了皇翌燁那雙精明得彷彿一切瞭然於胸的雙眼,只得啞巴吃黃連般地垂下眼,悶悶地應了一句:「多謝四哥。「

就在這個時候,龍青宮外突然傳來了「皇上駕到」的通報聲。

「啊!看來嵐弟你睡不好這件事真是了不得,瞧!這下連陛下都驚動了呢!?」皇翌燁似笑非笑地開口。


皇翌嵐不自在地乾笑幾聲,為了逃避東陵王那雙犀利的眼睛,立刻從椅子上站起,做出準備恭迎聖的模樣。

「臣弟參見陛下。」
「臣弟參見陛下。」

燮王一踏人龍青宮內殿,就看見東陵王與皇翌嵐都在場,他揮手賜兩人平身,一派自然地朝最近的椅子坐了下來,一雙眼淡淡地掃過眼前的兩人。

一大清早,燮王就接獲派駐在寺院外心腹的報告,說皇翌嵐昨夜拜訪蘭堇,一待就是一整夜,雖然心中明白嵐僅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更是自己最疼愛的弟弟,但他依舊按捺不住心中那股竄起的怒焰。但苦於一時片刻無法出宮,於是便立刻趕來龍青宮想問個清楚。

「陛下,我聽嵐弟說這幾日天氣燥,睡得不好,就連他的內侍也說,今天一大早嵐弟因為睡不著,還外出騎馬繞了好幾圈。」皇翌燁拱手請示道。「我看還是請太醫來一趟,為他診治診治。」

「哎!四哥……不要再說這件事啦!」皇翌嵐脹紅了臉、覺得自己像是小孩子一樣被兄長教訓著。

「陛下一下朝就注龍青宮,必定是和我一樣關心你的身體,你這孩子,怎麼一點也不體恤作兄長的苦心呢!」皇翌燁依舊以溫文的語氣說話,同時還不忘投給燮王一個「你怎麼說」的眼神。

「那麼,為了心愛的嵐弟,東陵王必定不介意走一趟,請太醫過來吧!」燮王嘴角輕揚,響應皇翌燁挑釁的同時,也順便將他支開。

「這個自然。」東陵王怎麼會不明白對方的意思,拱手領命的同時,不忘伸手揉了揉皇翌嵐的頭,半是歎息半是自嘲地說道。「你這孩子,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讓人放心哪!」

不讓皇翌嵐有任何抗議回嘴的機會,東陵王踩著悠然的步伐離開了龍青宮。

當內殿只剩下兩人時,燮王頓了頓,然後接開口詢問:「你昨夜去了『承德寺』,是不是?」

「嘎?」皇翌嵐十分吃驚地咦了一聲。「怎麼我都還沒說,陛下就知道了?」

「你真去見了蘭堇?都說了些什麼?」無法抑制的酸澀語氣就這麼脫口而出,讓皇翌嵐困惑地瞪大眼,但燮王卻無法克制,俊臉一沉,以更冰冷的語調追問著。「沒有朕的旨意,誰讓你隨便去找他!朕不是告誡過你,他的身份特殊,若是讓其它人知道他的存在,會為蘭堇帶來危險的,莫非你將朕說過的話全都當成是馬耳東風了!」

「臣弟該死,請陛下息怒!」皇翌嵐臉色一白,咚地一聲跪了下來。從來沒見過皇翌極天動怒過,不僅身為太子的時候沒有,就連登上皇位,成為至高無上的燮王之後也沒有,而如今他卻鐵青著一張臉,不由得讓皇翌嵐覺得自己犯下了什麼滔天大罪一樣,「是臣弟太輕忽了,懇請陛下原諒。」

燮王見到皇翌嵐一股恐懼、無限慌亂地跪下時,胸口的怒氣這才稍微平歇,兩道劍眉微微蹙起,以較為平和、但依舊冰冷的語氣問道:」起來回話,朕倒想聽聽你不惜在深夜裡出宮去找蘭堇,有什麼特殊的理由。」

皇翌嵐起身,不敢有絲毫隱瞞的回報道:「自從聽陛下說過有關蘭堇的身世之後,也不知道為什麼,臣弟就覺得他很可憐,因為先皇當年的一道命令,以至於他年紀輕輕就成為孤兒,而且,還得背負著亂臣之後這種名聲,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生活著,所以……所以就忍不住,想去看看他的生活。」

「嗯,就因為這樣你使到承德寺見了蘭堇,那麼你們都說了些什麼?」燮王一邊聽著,一邊以指尖輕敲桌面,雖然接受了皇翌嵐的說詞,卻執意要問清楚每一件事情,甚至忍不住喃喃自語道:「蘭堇那傢伙很倔強,根本不可能接受你那種同情目光的,照理說會用他那張冰臉凍死你!」

「原來如此,他以為我只是去可憐他!」燮王的聲音雖小,卻讓皇翌嵐聽得一清二楚,他這才弄明白了蘭堇一開始目光警戒、神態淡漠的涵義,於是笑開了對燮王繼續說道:「一開始,蘭堇確實對我小心翼翼的,但後來,他準備了些茶點,甚至陪我坐下來說話呢!不過……也不能算是陪我說話,因為多半的時間都是我在說,他在聽而已。」

燮王目光一凝,深邃的眼底閃過一絲情緒,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掀唇輕聲催促:「把你們說了些什麼統統都告訴朕!」

見燮王似乎不那麼生氣了,皇翌嵐心中鬆了一口氣,很快地用簡短卻概要的方式將昨夜裡聊天的內容重複了一次。

「大概就是這樣了。」說完之後,皇翌嵐再次拱手認錯說道,「請陛下恕罪,是臣弟太疏忽了,明知道蘭堇是陛下十分重視的朋友,不應該罔顧他的安全,隨便跑去探視他,臣弟下次不敢了。」

雖然自己已經和蘭堇承諾要再訪,但為了對方的安全,也只得作罷了。

「嗯。」燮王靜默不語,半晌後重新抬眼,說道,「罷了,這件事或許是朕太嚴厲了,蘭堇的安危固然重要,但能讓他多一個聊天的伴,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嘎?陛下的意思是?」皇翌嵐有些不敢置信。「您不生氣了,還允許我去見蘭堇?您是這個意思嗎?」

凝視著皇翌嵐又驚又喜,因為喜悅而微微泛紅的年輕臉龐,燮王若有所思,跟著緩聲道:「你和蘭堇算起來年齡相近,應該有許多話題可聊才是。再者,他一個人總是待在寺廟裡難免氣悶,你的孩子氣容易逗人開心,讓你陪他我也放心,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聽到還有但書,皇翌嵐忍不住提高了聲調。

「朕若是讓你們繼續相處下去,你對他,該不會產生什麼特別的想法或情感吧?」燮王直接扔出問題,凝起目光注意著對方的反應。

「特別的想法和情感……什麼意思?」皇翌嵐一愣,有些錯愕不解,跟著像是想到了什麼,瞬間脹紅了臉,急忙揮手否認道,「蘭堇就算再怎麼像女孩兒!臣弟也不可能會弄錯!哪裡……哪裡會對他有什麼非分之想呢!」

「哈哈哈!嵐弟你別著急,朕只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皇翌嵐的回答取悅了燮王,他偷地笑出聲,一掃先前的明霾。

「原來是玩笑!哈哈哈……」皇翌嵐也跟著乾笑幾聲,剛才幾乎要燮王的問題嚇出了一身冷汗哩!蘭堇……確實擁有絕色之姿,甚至比他見過的任何女人都美,但再怎麼說也是男兒身,自己怎麼可能對蘭堇有麼特別的想法呢!自己會想關心他、瞭解他不過是因為不忍之心而產生的關懷就只有這樣而已,不會有其它的!

「那朕就將蘭堇暫時托付給你了:「燮王起身,恢復成原有的淡漠平靜。「嵐弟的偶爾探視,不但能代替朕,也能為他解悶,如是最好不過的,一切就麻煩你了。」

「是,臣弟遵命。」皇翌嵐笑開臉,開心地應允了。

自從得到燮王的口諭,皇翌嵐就像是吃了定心九一般,開始三不五時地往承德寺走動,理直氣壯地與蘭堇見面。五皇子長年來深受皇家寵愛是眾所皆知的事情,加上他孩子般的心性,愛玩愛刺激,幾乎是大燮宮內擁有最大自由的人,也因此,他近來白天晚上頻繁出宮的行為,並沒有引起其它人特別的注意,只當他又迷上宮外什麼有的新鮮事。

這天下午,皇翌嵐從東陵王那裡得到一份自塞外進貢的新點心,嘗過之後覺得十分新奇,忍不住將它打包起來,騎上快馬又往承德寺飛奔而去。

「蘭堇!蘭堇!我來找你了!」皇翌嵐像是亟欲獻寶的孩子,人才到了承德寺,將馬匹隨意扔給寺外正在掃地的僧人,隨即像是旋風一樣奔了進去。

一路高聲喊著蘭堇的名字,一臉興奮地奔到對方的房門前,果然看到了正坐在庭院看書的蘭堇,自然也看見那一閃而逝,從蘭堇懷中跳開的白狐身影了。

「啊!」皇翌嵐腳步一停,有些懊惱地開口:「怎麼我來這麼多次了,雪兒還是不喜歡我?」

「蘭堇參見五殿下。」蘭堇起身,依舊恭敬地行禮。

皇翌嵐揮揮手、不管說了多少次,希望蘭堇不要把自己當成什麼五殿下、只要當成朋友就好,但商卻依然故我,見面的時候請安、離開的時候拜別,他實在拿蘭堇沒轍,也只能順著他了。

「這是今天四哥托官人帶給我的點心,我覺得吃起來味道很特別,所以特地帶來讓你嘗嘗。」皇翌嵐坐到蘭堇對面,小心翼冀地攤開懷中包好的小布巾,露出裡面金黃色的精緻小點心。

「多謝五殿下。」蘭堇微笑,主動地接過點心。就如同自己堅持一定要維持兩人之間尊與卑的身份一般,皇翌嵐也有他頑固堅持的一面,就好比今日他帶來的新奇糕點一樣,不管自己餓不餓、或是根本不感興趣,皇翌嵐都不接受拒絕,寧願僵在這裡半口整天的,就是要親眼看著他吃下去,簡直就像個孩子似的。

「好吃對吧!聽四哥說,這是什麼塞外人過年過節的時候,才會特別做的點心喔!」見蘭堇吃了一半,皇翌嵐這才開心地解釋。

「有東陵王這位兄長,五殿下真是幸福。」隨著皇翌嵐頻繁的來訪,蘭堇對宮廷內的事情也瞭解了不少:長兄燮王為皇帝,二哥皇翌菱為西明王,個性老成穩重,總是愛訓他,三哥皇翌武為南陽王,脾氣躁性子也急,最疼他的四哥皇翌燁是東陵王,總是疼他、寵他,讓他佔盡所有的好處。

「是啊!從小到大對我最好的,就屆四哥一人了!」皇翌嵐得意洋洋地說著。

「能得到嵐弟這樣的稱讚,也不枉四哥從小疼你到大了。」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讓皇翌嵐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卻讓他臉色一白,整個人楞住了。

「四……四哥!?」一身寶藍華衣,俊顏含笑,確實是早上才碰過面的東陵王--皇翌燁!

「嵐弟,現下四哥終於發現你這些天來的秘密了。」皇翌燁雖然嘴角含笑,但一雙眼炯炯晶亮,蘊藏著一般蓄勢待發的怒意。

皇翌嵐只覺得背後一陣發冷,有種大難臨頭的不樣預感。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1-15 01:5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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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長身玉立的皇翌燁站在籐樹下,眼含笑、嘴角也在笑。在那麼一瞬間,蘭堇將他看成了另外一個人。

「嵐弟,不為四哥引見你這位新朋友嗎?」開口打破沉默的是東陵王皇翌燁,他踩著怕然自得的腳步向前、俊臉含笑地停在兩人面前。

「四哥……」皇翌嵐起身,十足的不知所措。

「蘭堇參觀東陵王。」蘭堇也起身,以恭敬的姿態行禮。

「免禮。」

皇翌燁再踏前一步,帶著好奇與打量的心態.想將蘭堇看得更仔細一些。後音像是早已明白他的心思,抬起首,將臉孔完全呈現在他面前。

遠山般的彎眉、琥珀色澤的媚眼、罌粟船艷的唇,這少年男生女相、面貌細緻得不得了,美得讓人無法直視、卻又帶點陰柔不樣、暖昧不清的神韻。

東陵王眉心一緊,雙眼低斂,收回打量的目光,同時也將所有的情緒全部都藏了起來。

「四哥,你……怎麼會來這裡?」皇翌嵐有些心虛地開口。

他與東陵王從小就親,幾乎不曾隱藏任何心事,這一次關於蘭堇的事情,一開始確實是因為陛下所托、不得洩密,所以他很自然地守口如瓶,連最親的四哥也不提,但現下東陵王自己尋到了這裡,倒變成人贓懼獲的局面了!

「看守宮的侍衛都知道,嵐殿下最近不知道又迷上了什麼新奇的玩意,三天兩頭就往宮外跑。」他一臉輕鬆地往皇翌嵐身旁的空位坐下,轉頭對著皇翌嵐淡笑道,「別小覷你四哥,要想弄明白你的去處倒也不難。」

東陵王優雅探手,拿起皇翌嵐先前喝到一半的熱茶,絲毫沒有遲疑地就口喝下,動作看似不經意,卻彰顯他與皇翌嵐之間無須言語的親近。

在這狀似輕鬆的舉動裡,他精明的腦子也在同一時間開始運轉了。

蘭堇……就是這少年將嵐弟迷得暈頭轉向,讓他什麼也顧不得地出宮相聚,甚至對自己也不提一句?其實,早在半個月前他就已察覺了嵐弟的異樣,之所以不動聲色,只是期望皇翌嵐會有主動坦承的一天,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皇翌嵐非但沒有告知的意圖,就連出宮的次數也愈加頻繁。

因此,在自己所能忍受的半個月期限一過,他終於採取了行動,幾乎是皇翌嵐一有行動之後,他就尾隨其後找到了這裡。

現在,已經找到皇翌嵐近日頻繁出宮的主因,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呢?蘭堇--叛臣蘭浩文的遺孤,來此之前自己就探聽過這少年的底細,只是,他還得弄清楚嵐弟是怎麼和他相遇,又為何對他如此在意?個性單純坦白的皇翌嵐生平第一次對自己隱藏了秘密,這又意謂了什麼,自己是該放任情況繼續發展,還是……徹底的消滅這顆不安的種籽!?

「四哥,你今天來這裡這件事,可干萬別對陛下提起。」皇翌嵐湊近東陵王耳追,輕聲拜託,澄澈眼瞳凝成懇求的姿態。在最先的震尷尬褪去後,他最擔心的反倒不是四哥的責難,而是燮王的叮囑,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蘭堇的存在。

「哼!現在才知道怕,不嫌太晚了嗎?」東陵王冷哼一聲。燮王雖然疼愛皇翌嵐,但在處理朝廷正事方面一向冷靜而無情,再者,燮王向來敬重的太皇太后,對於反叛者之類的事情十分敏感,此事若是傳到她耳裡,不管蘭堇是不是有威脅,只怕太皇太后都會採取斬草除根的手段,到時候說不 定連嵐弟都會惹上麻煩。

「四哥……」皇翌嵐見他臉上凝出不悅,,心裡更急了。

「四哥,你一定得答應我,你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將兩人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的蘭堇,明知道自己是被討論的對象,心中卻有種事不關己的淡然。

就在皇翌嵐猶豫著該如何和東陵王解釋明白之時,不遠處傳來僧人慌亂的腳步聲,暫時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堇!燮王……燮王駕到了!」年紀尚輕的僧人神情十分緊張地開口。雖然,寺廟裡的人約略知道當今燮王十分欣賞蘭堇,偶爾會在深夜探訪,就連之後的五皇子探訪,他們也不敢多言。只是此刻,在寺廟外的不僅只有燮王一人,而是燮王與一群浩浩蕩蕩的侍衛軍隊同行,自然引起眾人的騷動。

東陵王甚至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就看見隸屬於宮廷的禁衛軍以極快的速度進入,分駐在這寺廟後院的各個出入口。下一會兒,身穿金龍黑袍的燮王就在幾名貼身侍衛的護送下緩步走來。

「參見陛下。」東陵王率先拱手請安,他身旁的皇翌嵐與蘭堇亦隨即站起,恭敬地行禮請安。

「免禮,平身吧。」

燮王的突然到訪,在場三人各有感觸。皇翌嵐是其中最為緊張的一個,畢竟自己早已承諾在先,關於蘭堇之事連東陵王都下曾洩漏,但偏偏四哥又在今日尋上門,如今燮王一到,自己立刻陷入百口莫辯的窘境。

東陵王皇翌燁冷靜地斂下眼,精明的腦袋也開始轉動了,在心中揣測燮王此行的目的。燮王絕對不可能是倉卒成行,反倒像是早已準備妥當、打算收網得魚的怡然。這是怎麼回事?這整件事有什麼是自己忽略而沒有注意到的環節嗎?

而蘭堇,算是三人之中最平靜淡然的人了,若是看得再仔細一些,甚至可以發現他嘴角細不可察的笑痕;眼前的三個人,一個是已經十多天不曾見面的燮王,另外一個是擁有與燮王相似容貌的東陵王,還有一人是單純如孩子的五皇子皇翌嵐,這些原本應是高高在上,讓全燮國人民只敢遠遠膜拜的皇族,為了某個他不知道也不想明白的理由集聚在這間小小的寺廟裡,莫怪寺廟裡的僧人會嚇得臉色發白,以為要出什麼大事了!

想到這裡,蘭堇的臉上不由自主地凝出置身事外的淡漠,垂著臉,半是無聊半是煩悶地任由思緒慢飄離……

「嵐弟,朕聽說你這半個月來總是往宮外跑,一刻也閒不住,不知道讓什麼給迷住了心思。」燮王就近坐定後,語調淡漠地開口了。「如今看來此事確實不假,瞧,連最關心你的東陵王也出現在此,嵐弟,你要怎麼解釋?」

「陛下?」皇翌嵐瞪大眼,發現燮王所說的話自己居然一句也聽不懂。

燮王抬眼,將周圍輕輕掃過一遍,最後目光在蘭堇身上一頓,繼續以不徐不緩、淡漠至極的語調開口道:「他就是你時常溜出宮的原因?如果朕得到的消息沒錯,這少年應是叛臣蘭浩文的遺孤,當年蘭浩文與其同黨密謀叛國,幸好先王發現得早,這才順利拔除了禍根,嵐弟,朕雖然疼你,卻也不能放任你與這樣危險的人物結交啊!若是產生了什麼不好的影響,那麼我這個作兄長的也難辭其咎。」

「陛下!」皇翌嵐臉色一白,雖然不明白燮王這麼做的原因,卻忍不住力蘭堇辯駁。」那些陳年舊事都與蘭堇無關!當年他也不過是個孩子,什麼也不知道,就算……就算他的父明謀叛變,但那和蘭堇都無關!蘭堇根本什麼也沒做,更不可能對我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

「是嗎?那麼朕倒想聽聽、你這些日子來都做了些什麼?」燮王勾起一抹冷笑。「朕聽聞這些日子你不但頻繁出宮,就連太宰們為你授課的時候你都心不在焉,這些影響還不夠嗎?東陵王,你怎麼說?」

頻繁出宮、授課時候不專心……這些確實是嵐弟近日的寫照,但日理萬機的燮王居然能關心到這個層面,甚至領著一票禁衛軍浩浩蕩蕩前來說教,這……其中隱藏的玄機,就不得不讓人在意了。

東陵王故意忽略皇翌嵐焦慮懇求的目光,沉吟片刻後說道:「臣弟的意見與陛下相同,任何對嵐弟產生不良影響的事物,即使只是小小的、不安的種籽,還是盡早拔除較為妥當。

「四哥!怎麼連你也--」皇翌嵐大吃一驚,怎麼也沒想到東陵王會以如此平靜的語調說出殘忍的話,他又氣又惱地瞪了對方一眼,跟著「咚」一聲跪在燮王面前請命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和蘭堇無關。是我自己喜歡這裡的環境清幽,硬來打擾蘭堇的安寧,試問他又怎麼敢拒絕我五皇子的要求?陛下若是對臣弟感到失望,就懲罰臣弟一個人吧?蘭堇並沒有做錯什麼。」

「真是如此?」燮王挑高一道眉再問。

「臣弟不敢有任何虛言。」皇翌嵐毫無所懼地抬眼,年輕的臉龐上有種不惜將一切豁出去的義無反顧。

「蘭堇,你怎麼說?」燮王目標一轉,轉到了明明站在自己眼前,卻早已不知神遊問處的少年。

「陛下若是認為罪臣該死,那麼就直接下令賜死吧。」蘭堇垂臉回答,語調中聽不出絲毫喜怒。這個霸道又莫名的男子,自從兩人相遇以來、都是這麼自顧自地決定一切,他既無力也無心抗衡,反正自己不過是在世間獨自飄零的皮囊,生與死都無所謂了。

「蘭堇!」皇翌嵐低喊一聲,心裡更急了。

蘭堇的渾然不在意與淡漠讓燮王目光一斂,也讓他向來冷邃的瞳孔凝出了可疑的情緒。將這一切攤看在眼裡的東陵王,心中一凜,腦海中有種模模糊糊……呼之欲出的慨念。

從未見過燮王對任何人露出那樣的眼神;融合了惱怒、依戀、癲狂、渴望、壓抑,卻又莫可奈何!對於這種眼神,自己是再明白不過的!

「陛下。」東陵王拱手請示。不論與心中所猜測的是否正確,他都願意賭一賭。「如果臣弟記得沒錯,這少年既是陛下登基大赦時保住性命之人,那麼除非他真的犯下極大錯事,否則不該殺他,這樣對陛下的英明有損,請陛下三思。」

「那麼東陵王對此事還有什麼好的建議嗎?」燮王淡淡地詢問。

真不愧是燮王!差點連他都唬過了,要不是自己覺得整件事有蹊蹺,專心地注視著燮王的每一絲表情,當真要以為他是為了嵐弟而來。

「臣弟有一個大膽的提議。」推想出燮王真正的心意之後,東陵王恢復平日笑臉,說道,「就這樣讓嵐弟三天兩頭往宮外跑也不是辦法,但為此取消嵐弟出宮的自由也是矯枉過正,既然嵐弟與蘭堇相談甚歡,十分投緣,也保證這少年無害,那麼臣弟願意擔當保人,懇請陛下讓蘭堇進宮,賜予他『保傅』之名,如此一來他便可以陪伴、督促嵐弟唸書,那麼嵐弟不但不會三天兩頭往外跑,荒廢了學業,更能保住陛下的聖名。」

燮王沉吟片到,再次開口時語氣已經趨於和緩。「嵐弟,你覺得如何?」

皇翌嵐一掃先前明霾,露出愉快的笑容說道:「臣弟願意,」蘭堇進了宮,有他和四哥的保護,那麼誰也不敢欺負他了!

「好吧!既然連東陵王都願意當這個保人,朕就姑且相信你這一次。」燮王點頭,這才露出淡淡的笑痕說道,「嵐弟,你四哥連人都幫你請人宮了,若是你再不好好上進,到時候就別怪朕不留情了。」

「謝陛下,臣弟一定不會讓陛下失望的。」皇翌嵐謝恩,同時也不忘給東陵王一個感激的燦爛笑容。

「那麼這件事就此說定。」燮王優雅起身,命令道。「來人!擺駕回宮。」

「陛下。」東陵王向前幾步,刻意壓低頭,以只有燮王聽得見的聲音說道。「下次陛下若需要臣弟獻計,儘管開口就是,又何必要花上半個月設局來戲弄臣弟呢?」

「朕得到朕想要的,東陵王重新棵回嵐弟心中最重要的兄長位置,這項交易誰也不吃虧啊!」燮王淡淡地挑高一道眉,最後唇角漾出笑痕說道。「看來什麼事都瞞不過你的精明頭腦,不是嗎?」

「臣弟確差點上當。」東陵王笑著回答。「但陛下別忘了,一個人的眼睛無論如何是瞞不了人的。」

「喔!朕的眼神!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您注視那少年的眼神臣弟是再熟悉不過了,因為臣弟每天都會在鏡子裡面看到同樣的眼神。」東陵王恭敬退下、朗聲說道:「恭送陛下。」

「你的恩情,朕記下了,東陵王。」燮王額首微笑,在禁衛軍的層層保護下緩緩離開了。

「四哥!真有你的!」等燮王離開後,皇翌嵐一臉興奮地向前,以一種開心又崇拜的語調望著他,跟著轉頭笑道。「蘭堇?快收拾東西,跟我進宮去吧!你現在有了「保傅』這個身份,在宮裡沒人敢多說一句的!

蘭堇定定地凝望著皇翌嵐與東陵王兩人,表情淡漠,讓人讀不出任何情緒。

「蘭堇?怎麼了,你不高興嗎?難道你不想進宮嗎?」皇翌嵐疑問。

「蘭堇不敢。」少年斂下眼,將所有的思緒深深藏在眼底。

進宮……更接近那個男人的地方……如果自己有選擇的權利,他只想立刻離開這裡、離開這些人!但他不能,因為他是蘭堇,是叛臣蘭浩文之後,無法掌控自己命運之人,那麼,就將自己當成風中落葉、隨波逐流……認命了吧……

龍青官•祥雲閣--

五皇子皇翌嵐居住的龍青宮,共分為三閣三殿,「祥雲閣」為三閣中風景最細緻的;除了引進浩渺湖水作池,池中央更建有十文高的高台,台上一共延伸出三條小橋可通往閣樓,四周佈置了奇山異石、植有各式綠葉紅花,景觀精緻卻又風情萬千,稱得上是龍青宮中最雅致的地方。

初次入宮的蘭堇,就頂著燮王賜予的「保博」身份,更在五皇子的細心安排下,住進了宮內他最喜歡的地方,其身份地位之重要,自然引起其它人的關注。

皇翌嵐雖然孩子心性,卻也明白蘭堇喜歡獨處、不喜歡他人服侍的個性,因此並沒有指派多餘的宮人服侍,只命他們按時將餐點送入樣雲閣,打算先讓蘭堇適應幾日,同時也讓他享有最隱蔽的寧靜空間。

皇翌嵐的這道命令雖然擋得住一般好奇的官人,卻擋不住原本就能自由進出樣雲閣的人,在蘭堇住進祥雲閣的第二天晚上,閣內來了第一位訪客,正是整座大燮皇宮的主人--燮王皇翌極天。

當燮王據退左右,踏入閣內時,他發現偌大的樣雲閣內一盞油燈也沒點上,若不是憑藉著月色殘光,燮王幾乎尋不著那個身穿白衣,像是一抹幽魂端坐在角落的纖細身影。

「一個人在想什麼?」燮王自背後攏上蘭堇,雙臂像是網, 綿綿密密地想將他整個人納入體內:

突然,燮王覺得手背一痛,目光只來得及掃到一條白影自蘭堇懷中竄出,「咻」的一聲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該死!」燮王低咒一聲,即使手背吃痛,但燮王依然不願鬆手,僅是將背對自己的而強制轉身,有些莫可奈何地低語。

「嵐弟的閣院明明有山有水,為何這只白狐還粘著你?」

「我與它一體同命,自然時刻都在一起。」蘭堇輕輕推開

燮王,轉身點起一盞油燈、很自然地執起他的手,觀看對方手背上的傷口。

所幸手背上沒有溶血,僅餘白狐留下的淡淡咬痕,雖然如此,但蘭堇依舊謹慎地取了-塊白布沾濕,小心地擦拭著。

「這點傷不礙事,別麻煩了。」燮王伸出另外一隻手,牢牢地覆上蘭堇的手,不讓他掙脫、也不讓他離開。「蘭堇,終於……你終於到朕的身邊來了!」

燮王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將蘭堇用力地攬人懷中。壓抑再壓抑、渴望了又渴望的人,終於……就這樣完整而美好地被自己擁在懷裡了。

倚靠在燮王溫暖的懷抱,蘭堇默然無語,腦海中不禁想起了東陵王在接他人宮時,以一種甘拜下風的語調訴說著燮王的巧妙安排;此次蘭堇是頂著五皇子保傅的身份進宮,再加上有東陵王與燮王的雙重保證,就算太皇太后有疑慮、其它臣子有戒心,卻也莫可奈何。畢竟蘭堇是皇翌嵐想要結交的朋友,且身為保傅與侍讀的身份下,最多也只能接觸到五皇子一人,對於廟室之事,可以說是毫無威脅,既然沒有危險可言,那麼自然也不會引來殺身之禍。

「這麼多年了,原以為我這位皇兄是潭波瀾不興的死水,想不到,他卻是如此多情之人。」東陵王笑嘻嘻地住了口,有種置身事外想看好戲的風涼。「也罷,近來朝中無事確實悶得慌,那麼我不妨做個順水推舟之人吧!」

蘭堇抬首,在忽暗忽明的燭火中深深凝視著燮王俊美的面孔。

東陵王說的部是真的嗎?這男人費盡心思,不惜讓皇翌嵐造訪寺廟半個月,為的就是想惜這個理由讓他名正言順的入宮?但,為什麼!他是燮王,高貴而至上的燮王,即使自己居住在寺廟時,也無法阻止他的任何行為,那麼,燮王執意要他入宮的原因又是什麼?

「陛下何必如此費事?在寺廟裡和在這裡,對蘭堇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又何必一定要讓我進宮呢?」蘭堇似笑非笑地低語、燮王依舊自由進出,依舊依著自己的喜怒行動,不是嗎?

「你還不明白嗎?」燮王抓住他的手,湊到嘴邊細吻。

「人心隔肚皮,蘭堇從不揣測其它人的心意,更何況是陛下的心意,臣不會,也不敢。」蘭堇避重就輕地想跳過話題。

燮王的目光變得深幽,閃過一絲惱怒。

「不管你懂不懂,明不明白,朕是決計不會讓你離開!」冷靜淡漠的面具在夜裡完全崩解了,燮王英俊的面孔因為激昂的情緒而轉紅,整個人休浴在一種激烈而癲狂的情緒之中,壓抑已久的激情與渴望再也無須隱藏,像是山洪爆發一樣完全地傾洩而出--

「啊!」蘭堇被他一把抱起,只覺得整個人像是被一團狂熱的火焰給籠罩住了一般。「陛下?」

燮王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他的聲音,抱著他筆直走向床鋪,在放下他身體的同時,整個人也如影隨形地貼了上去。

「蘭堇……朕不會放你離開……你只屬於朕一個人的……」燮王在蘭堇耳邊輕咬著,低沉的嗓音有一種銷魂蝕骨的魔力。

濕熱滾燙又帶著強力索求的吻,強大又熟悉得令人無法抗拒的熱,隨著燮王的吻一波又一波地自下腹燃起,一點一滴地融化了蘭堇原本僵硬的四肢。

蘭堇閉上眼,不再抗拒,反倒是抬起了雙臂,攬住男人結實的肩頭,主動地將身子迎上,輕輕吐出呻吟,心甘情願地放任自己在情慾之中沉淪……



第六章

少年蘭堇住進燮國皇宮一事如同將一顆石子投入湖心,無可避免地引起漣漪,痕跡看似輕淺,徐緩而持續地將餘波傳遞到每個人身上。

大燮宮裡所有人都對他感到好奇,其中擁有最大好奇心的,莫過於皇后朕氏了;起初,她不以為意,心想不過就是五皇子得到了燮王的允許,讓一名少年住進了皇宮。從古至今,不喜女子卻偏好男寵者時有所聞,在皇室中也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雖然有些訝異年紀輕輕的皇翌嵐有此癖好,但他畢竟是皇室中最受寵的皇子,即使她身為皇后也無權干預。

但,隨著那少年入宮的時日增長,關於他的流言也越來越多;據聞,那入宮的少年擁有世間罕見的絕色容貌,據聞,因為這少年的到來,年輕的燮王在下朝之後時常留連於龍青宮,聽說,在那景致幽雅的高閣內,宮人們時常聽見燮王爽朗而愉悅的笑聲,聽說,那少年擁有……

左一句「據聞」右一句「聽說」,聽得皇后一顆心都揪了起來,她才是大燮宮的皇后,自從受封為皇后以來,她認為擁有美麗高貴血統的自己,是世間唯一有資格匹配燮王的女人,他英俊、斯文,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而她以身為這樣一個男人的皇后為榮,她相信自己必能在燮王的謄顧下獲得所有的寵幸,為陛下孕育生養皇族後代,提拔同宗之親、光宗耀祖,繼而史上留名,成為燮國歷史上最尊榮的女性。

她--生中的榮耀與遠景都繫於燮王一人身上,萬不能出現任何阻撓差錯,為了確保自己在大燮宮崇高不變的地位,嬌艷美麗的瑛皇后決定踏出銀鳳殿,在成群宮女的圍簇護衛下,儀態尊貴地出現在龍青宮--

進入龍青宮、踏上樣雲間,遠遠地,朕皇后就聽見談笑的說話聲,那笑聲從碧池中央、高台內的涼亭傳出,她明眸一斂,身旁的內侍隨即會意地高聲喊出:「皇后駕到。」

內侍通傳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穩穩地傳人高台內所有人的耳中。所有的嘻笑聲止住,像是冰霜一般瞬間凍結住。

十分滿意自己出現所產生的效果,瑛皇后微微抬起下巴、凝出最尊貴美麗的神態緩步踏入。

「參見皇后:」亭內之人紛紛起身叩見。

「平身。」瑛皇后嗡著談笑,目光淡掃過亭內三五名宮女、內侍、跟著目光停留在五皇子皇翌嵐身邊低垂著頭的少年。

「五殿下、我聽說陛下特地從宮外替你請來一位『保博』,但不知對方是何方神聖,又打算傳授五殿下些什麼?」瑛皇后的眼眸注石桌上造型特殊的棋盤望去、半微笑半諷刺地問道!」這不是彈棋嗎?原來陛下為五殿下請來了一位彈棋好手呢!」

「就算是保傅也不用永遠都捧著書本吧!我正在教蘭堇彈棋,他什麼都會,這彈棋他只不過陪我下了幾次,卻快追上我了!」皇翌嵐故意忽略她語氣中的諷刺,直接開口稱讚蘭堇。自己從來就不喜歡這個女人,總是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就算她貴為皇后,自己也不願意與她交談。

「想必這位就是保傅『蘭堇』,了,抬起頭來讓我看看。」瑛皇后只是微笑,直接命令道,並沒有忘記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蘭堇依言抬頭,聽從指示地讓瑛皇后清楚看見面孔。

啊!想不到世間居然有如此絕色……瑛皇后心中一凜,一雙眼瞬間染上了一層冰寒;雖然早已聽聞對方的容貌出色,卻沒想到是這種讓人一見心悸的絕色,比較之心人人都有,再加上她原本就容貌不俗,在見到對方居然擁有遠勝於自己的容姿時,心中很自然地產生一股敵意。

「倘若換上了女裝,五殿下這位保博定可成為一位絕代麗人。」瑛皇后嘴角含笑,但笑意並未到達眼眸。原本美麗高貴的臉龐,此刻已經凝成一種蓄勢待發的陰狠姿態。

「長得像女人又不是蘭堇自願的!他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男子。」皇翌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裡很不高興有人對他的新朋友無禮。

真是的!以前從來沒和瑛皇后有交集,真不知道她來龍青宮幹啥,但偏偏這女人是皇后,又不能隨意斥離的身份、真可惡!皇翌嵐在心中低咒,卻突然注意到,雖然瑛皇后都是對自己開口說話,但一雙眼睛可是從頭到尾沒有從蘭堇的身上移開,怎麼回事?啊!對了!早就聽說瑛皇后善妒。據說
她獨攬後宮,到處布下眼線,總是想盡辦法阻撓其它嬪妃有接近皇兄的機會,這麼說……她會來這裡,是衝著蘭堇而來的!?

「皇后娘娘突然駕臨龍青宮,到底有什麼事?」想到堂堂一個皇后居然連男子的容貌也會嫉妒,皇翌嵐就一陣不耐煩,只想快點打發她離去。

瑛皇后不語,從頭到尾都忽略皇翌嵐身旁的蘭堇,將他當成不存在似的,刻意凸顯出兩人之間尊與卑差距。

「我雖然身處後宮,卻和陛下一樣十分關心五殿下,五殿下將滿十六歲,也快成為大人了,改天就讓我召喚幾位朝中大臣的女眷入宮,說不定五殿下能在幾位官家干金裡面挑中一位喜歡的對象呢!」朕皇后微笑提出建議,心中打著如意算盤,若是五殿下能因此成親,戒掉男寵之癖好,那麼自然會將蘭堇趕出宮。這少年太美也太出色,留在宮內著實讓人不安,必須盡快剔除才是。

「不用你--」皇翌嵐一陣著惱,年輕俊俏的臉微微脹紅了,正想開口反駁時,卻聽見有人搶先一步回答了。

「要為嵐弟談婚事,也得先問過我東陵王的意見哩!」似笑非笑的男子嗓音傳入涼亭,只見東陵王身著朝服大步踏入,顯然是一下朝就住這裡來了。

「四哥!」皇翌嵐又驚又喜,臉上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東陵王伸手親呢地揉了揉皇翌嵐的頭,同時也朝他身旁的蘭堇露出親切的微笑,這才轉身面對凝著一張臉的瑛皇后。「皇后娘娘管理後宮向來忙碌,嵐弟的事又怎麼敢勞煩呢?再者,我這個東陵王怎麼說也年長嵐弟幾歲,至今仍沒娶妻,皇后娘娘就算想牽紅線,總也得先照顧我才是。」

「東陵王取笑了。」瑛皇后虛應一笑,心知一向偏袒皇翌嵐的東陵王在場,自己就算想對而來個下馬威,只怕也不容易。

「原來皇后只是開玩笑嗎?那就好,我可捨不得現在就將嵐弟交給別人呢!」東陵王俊臉含笑,輕鬆地替皇翌嵐擋掉了麻煩,同時揮手召喚蘭堇道。「來來!蘭堇,快坐下,換你陪我下一盤棋,你知道,下朝後若是不來這裡和你下一盤棋廝殺一場,我就渾身不舒服哩!」

「是。」蘭堇恭敬地坐回石桌前,有些遲疑地開口。「但這盤棋我和五殿下才下了一半……」

「沒關係,四哥事情忙,既然專程來找你下棋,當然先讓四哥嘍!」皇翌嵐笑著開口,心裡對東陵王的解圍感激不已根本不在乎其它的。

「喏!蘭堇,你也聽到了,嵐弟都不介意了,你就放心地陪本王下一盤吧!」東陵王輕笑,略帶戲謔地說道。「要不然等另外一個更忙的人來了想下棋,即使是我這個東陵王,只怕連棋子也摸不著啊!」

蘭堇也笑了,伸手將棋盤中的白子、黑子重新歸位放好。

瑛皇后臉色更難看了,不單是因為東陵王話中的意有所指,更因為他擺明了站在皇翌嵐與蘭堇那邊,而選擇與自己作對。她心中一陣惱怒卻無法發作,畢竟東陵王不但是燮王親封的王爺,更是燮王唯一的親兄弟,就算此刻再怎麼憤怒,卻也不敢公然與東陵王翻臉。

「皇后娘娘,我這龍青宮裡沒什麼好吃好玩的,無法細心招待之處請多見諒。」

東陵王一到,皇翌嵐說話的口吻也變得毫無所懼,甚至不再浪費力氣虛應半分。

「這裡最大的娛樂就是下彈棋了,如果皇后娘琅不嫌無聊,我不介意您留下來觀看,只不過觀棋不語真君子,到時候可別說我們故意忽略你喔!」

為了證明自己說到做到,皇翌嵐果真走到東陵王身邊坐下,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棋盤上,完全不再理會朕皇后。

從來沒受過如此冷淡待遇的瑛皇后,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直覺想要拂袖離去,卻又覺得心有不甘。她乃堂堂燮國的皇后,是連太皇太后與燮王都捧在手心的嬌嬌女,卻在這小小的龍青宮遭受如此冷落,心中的一股怨氣是怎麼也壓不下去,憑著這股怒氣與不甘心,她並不離去,只是寒著一張臉,僵硬著身子一動也不動地站立著。

「哇!四哥你得小心!」皇翌嵐小心提醒,看著蘭堇以熟練的指法將東陵王的一顆黑子彈開。

「別怕,你四哥可沒這麼輕易認輸。」東陵王淡笑,隨即伸手將另一顆黑子彈向安全位置。

石桌前的三人玩得專心十足、說說笑笑,一旁的瑛皇后則是氣得渾身發僵,最苦的則是站在旁邊的宮女及內侍們。

他們全都嗅到了空氣中這股風雨欲來的緊繃氣氛,但誰也不敢動彈一下,就怕自己會是無辜被牽連的人。

就在瑛皇后氣僵的身子彷彿就要「啪」一聲斷裂的時候。高台外傳來了內侍嘹亮的叫喊聲:「燮王駕到。」

「唉!我說得沒錯吧,連一盤棋都還沒下完,就有人來搶了!」東陵王刻意唉聲歎氣,搖頭晃腦作出十分無奈的表情。

燮王踏入涼亭,率先揮手要眾人免禮,嘴邊的淡笑在見到瑛皇后時不著痕跡地斂去,只是淡淡地挑高一道眉。

「臣妾參見陛下。」瑛皇后連忙行禮。宮人們所回報的確實沒錯,這個叫蘭堇的少年好大的魅力,不僅是東陵王,就連燮王一下朝也往這裡來了。

「皇后來龍青宮有事嗎?」燮王詢問。

「陛下好幾日都不曾到銀鳳殿,臣妾聽聞陛下時常到龍青宮,今日忍不住心中的掛念,特地前來向陛下請安?」瑛皇后露出最美麗的笑,在眾人面前展現她對燮王的思念與關懷。

「朕身體好精神也好,無須皇后掛念。」燮王噙著淡笑,簡單一句就打發了皇后的滿腔思念。

「陛下……」瑛皇后嬌喚一聲,不相信自己居然碰了一個軟釘子。

「朕與東陵王還有要事相談,你先退下吧!」燮王揮手,進一步打斷瑛皇后接著即將出口的話。

「陛下?」這句直接的逐客令讓瑛皇后花容失色,畢竟這可是她受封為皇后以來,第一次被燮王以這種生疏無禮的態度斥退。

「陛下要和我四哥談正經事,皇后還是迴避一下,誰讓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舉凡任何燮國政事,後宮女子都不得干預。」皇翌嵐突然開口,一雙眼睛帶著玩笑地看著皇后說道。

「皇后娘娘不是一直很關心我有沒有認真上課嗎?剛才說的這規矩可是太宰上課教授的內容喔。」

「嵐弟,別胡鬧。」東陵王輕聲斥責,微笑道。「瑛皇后是大燮國的皇后,不可能連這個也不知道,何需你多事提醒?」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刺得瑛皇后一張臉又青又白,但燮王卻像是根本沒注意到這件事似的,她心中雖然有恨,卻也不敢當場發作,只得凝著臉行禮道:「臣妾告退。」

「喂,你下去吧!」燮王背過身子,竟是連看也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緩步走出涼亭之後,瑛皇后再次聽到涼亭內傳出了最原先的談笑聲;歡偷、熱絡、彷彿誰也無法闖入破壞的融合感。

瑛皇后恨恨地轉身,一雙眼像是要噴出火焰似地怒瞪著涼亭內的一切。

「皇后娘娘,我們還是先回宮吧!」皇后最親近的貼身女侍輕聲說道。心中明白心高氣做的主子吞不下這口怨氣,卻也明白此刻苦是激怒燮王,對主子絕對沒有好處。

「哼!好一個蘭堇,我不會忘記今天的屈辱的!」瑛皇后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廝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不單迷惑了五皇子、東陵王,就連燮王也像是著了魔似的。「擺駕回宮!」

她得回宮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怎麼做才好……

「耶?四哥你要回去了?」涼亭內,四個人才聊了一會兒,東陵王就起身告退,引來皇翌嵐不滿的抗議聲。

「沒法子,你四哥有君命在身,不得不出宮辦事!」東陵王語帶挪榆的開口。既然明白燮王心中在意的人是誰,當然不會不識趣地在這裡打擾。

「真沒意思。」皇翌嵐雙手環胸,喃喃抱怨。

「沒意思?這麼說嵐弟不一起來?」東陵王瞥一眼皇翌嵐失望的臉,輕聲歎息道。「這次出宮辦事,可是要到京城裡從熱鬧的地方去,我還以為你會有興趣,也罷!我只好自己眾一趟了。」

「啊!四哥,我也去、我也去!」皇翌嵐「唰」一聲站起,聽到熱鬧地方,一張臉瞬間亮了起來。

「我是想帶你去,可是這一去得好幾日,你得先問問陛下。」東陵王拍拍皇翌嵐的臉,無限遺憾地說道。「好不容易嵐弟肯認真上課了,若是和我出宮一趟,只怕心又玩野了!」

「四哥!」皇翌嵐十分哀怨地瞪著東陵王,原以為四哥會開口幫自己告假,沒想到居然這麼戲弄他。

「好了,老四你就別戲弄他了。」一旁的燮王忍俊不禁,對皇翌嵐說道。「這趟我讓你四哥出宮辦正經事,你可不許闖禍,若是因為貪玩連累了你四哥,朕可不饒你。」

「臣弟遵命,絕對不會亂來!」皇翌嵐笑瞇瞇地保證.突然道:「啊!可是我這一出宮,蘭堇要怎麼辦?」

「好好一個人在宮裡,怎麼可能會出事?」東陵王搖頭。

「這件事很重要!我這龍青宮雖然擋得了一般入、但陛下和四哥也看見啦!那個皇后還不是什座都不管的闖進來,真氣人!」皇翌嵐想想不妥,只覺得必須好好保護蘭堇,「不如蘭堇也一起來,有我和四哥在身邊,至少安全一點!」

「嵐弟,不要出餿主意!」東陵王輕敲皇翌嵐的腦袋,若是帶著蘭堇一起走,只怕燮王第一個不肯。「有陛下在又何需你擔心、這大燮宮裡。誰敢件逆陛下的旨意呢?」

「也對。」皇翌嵐也笑了,拱手對燮王認真說道:「陛下,我這位重要的保傅就交給您了,您可千萬不要讓後宮奇奇怪怪的女人欺負他喔!」

今天有皇后,明天說不定就有什麼妃什麼嬪的跑來看蘭堇,一想到那個畫面,就不禁為蘭重擔憂了起來。倘若今日蘭堇是個粗壯勇猛的大漢,自己當然不用擔心,但偏偏蘭堇長得十分纖細,又擁有勝過一般女人的絕色容貌,在處心積慮、爭寵鬥爭的後宮裡,實在有點危險。

「嵐弟放心,朕保證,絕對不讓你的保傅受任何委屈。」燮王噙著笑容保證。

「吶,蘭堇你聽到了,如果發生什麼事,一定要告訴陛下喔!可別讓任何人欺負你!」皇翌嵐轉頭,不放心地對蘭堇再次吩咐。「我這次出宮雖然不知道要多久,但只要一辦完事--嗚--」

吩咐還沒說完,東陵王一伸手就把皇翌嵐的嘴給摀住,跟著含笑對蘭堇抱歉道:「這囉嗦的傢伙我帶走了,蘭堇你別管他!陛下,臣等告退了。」

「嗯,你們下去吧!」燮王心情極好地點頭,目光轉向東陵王,吩咐道。「那麼,萬事拜託了。」

「臣遵旨,絕對不負陛下所托。」東陵王正色回答,拉著依舊想說話的皇翌嵐,大步踏出了涼亭。

「你們也退下,朕只想安靜地和蘭卿一人下棋。」燮王再次揮手,遣退所有人,打算和蘭堇一人獨處。

「是。」宮人依旨退下,很快地涼亭內就只剩下燮王和蘭堇兩人了。

蘭堇伸手至棋盤,正想將棋子歸位重新開始時,燮王突然伸出手搭在蘭堇的手背上,打斷他重新排棋的動作。

「陛下不是要和蘭堇專心下棋,這才摒退左右的嗎?」蘭堇抬眼,似笑非笑。

「朕就以這盤殘局和蘭卿繼續也無妨。」燮王淡掃一眼棋局,語氣十分輕鬆瀟灑。「卿下棋的方式還是沒變,僅守不攻,這是你一貫的下棋方式,還是因為對手是皇族,才刻意讓步?」

「臣習慣這樣的下棋方式。」

「據說下棋的方式也會彰顯出一個人的性子。」燮王俐落地移動手中的棋子,將它放置在攻擊的位置。「蘭卿不但不攻,還喜歡閃躲,卻不知道有時候越閃躲,越會激起對手攻擊

征服的念頭。」

「閃躲逃避也是迫不得已。」蘭堇伸手移動己方的白子退到安全的位置,「棋盤如人生,有些人確實只想過著平靜的生活,所謂人各有志,陛下又何必強人所難。」

「一旦有了看中的目標,就絕對不能鬆手,這是朕自小所接受的教導,也是所謂的王道。」燮王移動另一顆黑子,佈置成前後夾攻白子的局面。

蘭堇不語,在知道無法保住這顆白子的情況下,只得移動其它白子到安全的位置。

「這麼消極?卿連與朕孤注一擲的勇氣都沒有嗎?」燮王指尖運勁,手中的黑子不單彈掉了蘭堇的白子,同時還射入白子的棋門,結束了這場棋局。

「臣甘拜下風。」蘭堇淡淡一笑。

「朕不過是撿了東陵王先前的便宜。」燮王笑著搖頭,伸手重新將棋子歸位,打算再下一盤。

「東陵王的棋法和陛下很像,都喜歡主攻。」蘭堇說出自己的感想,或許是因為很像,所以燮王才能毫不猶豫地接下對方的殘局,並且輕鬆獲勝。

「東陵王是朕的同胞兄弟,行事想法上難免會有契合之處。」燮王很快地將棋子排好,同時有禮地伸手邀請道:「蘭卿先請。」

「這次請陛下手下留情了。」蘭堇沉思一會兒,這才謹慎移動第一顆棋。

「那麼依你看,東陵王、嵐弟的棋藝與膚相比,又如何?」燮王一邊移動棋子,一邊發問。

「東陵王與陛下的棋藝雖然相同,卻比陛下少了一分直衝猛攻的氣勢,陛下擅長咄咄逼人,但東陵王下棋卻喜歡佈局,偏好請君入甕的下棋方式。」蘭堇想了想,誠實地說出這幾日和他們下棋的感想。

「聽起來蘭卿也吃過東陵王的虧呢!」燮王輕笑,動作利落毫不遲疑地移動手中棋子,「那麼嵐弟呢?他的棋法又如何?」

「五皇子性子急,心腸也軟,自己輸的時候不在意,反倒是臣在落敗的時候,比臣還要緊張呢!」蘭堇回憶道,想起皇翌嵐直率坦承的個性,臉上不由得露出溫柔的微笑。

「看來將你安排在嵐弟的身邊是正確的,你和他似乎相處得很不錯。」燮王沒有忽略而臉上溫柔的表情,事實上,他從來不曾在蘭堇的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心中一惱,脫口說道:「你對朕,可從來沒出現過這般溫柔的表情。」

「臣知道這麼說逾越了規矩,但五皇子給臣的感覺,就像是從來不曾擁有的弟弟一樣,他很率真。很容易讓人忘記他尊貴的身份,錯將他當成一個可愛的弟弟。」

蘭堇直接對燮王坦承,語調也是前所未有的誠懇溫和,畢竟,是他主導了一切,讓自己住進龍青宮,在不被其它人打擾的情況下,還意外得到了皇翌嵐最善意親切的款待。

燮王一怔,從來只有被問一句才答一句的蘭堇,今日卻主動地說出內心的想法,當初讓蘭堇住進龍青宮最主要的目的,只是因為嵐弟不具威脅性,同時也不會讓太皇太后起疑,沒想到與嵐弟相處了一陣子之後,蘭堇似乎變得較為和善……不再像過去那樣冷靜淡漠,蘭堇的轉變讓燮王錯楞片刻,隨即笑開臉,像是得到了意外珍貴似地開心不已。

「那麼朕可不能辜負嵐弟的請托,在他出宮的這段期間,你就搬進朕的景鴛宮吧!」燮王微笑。委託東陵王出宮辦事是真,要他連嵐弟一起帶走,自然是為了想和蘭堇獨處了。

「陛下,這……」蘭堇一楞,搬進燮王的宮殿。

「你也親口聽見了嵐弟的請托,朕身為堂堂燮王,要是連照顧嵐弟的保傅這點小事都辦不妥,豈不讓人笑話。」燮王露出意氣風發的笑。

蘭堇轉念一想,總覺得……不管是東陵王的出宮、皇翌嵐的請托,都像是這男人早就安排好的一樣。

「臣遵旨。」蘭堇擠出無奈的笑,微微歎氣道。「臣得收回先前所說的話,陛下下棋不僅喜歡咄咄逼人,就連請君入甕這種迂迴作風、比起東陵玉可是一點也不遜色。」

燮王大笑,伸手牢牢地覆在蘭堇掌心,意味深遠地說道「不管是直衝猛攻、咄咄逼人,抑或是請君入甕,只要是為了自己一心想要的,這有什麼不對?」

一抹不自在的暈紅染上蘭堇的臉頰,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一顆心,因為燮王這句溫柔又帶著慎重的允諾,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了起來……
第七章

十多天後,五皇子皇翌嵐於申時回返皇宮。

五皇子回宮所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衝回龍青宮,他迫不及待地想見蘭堇,將這些日子來在京城發生的每一件事和他分享。


「蘭堇!蘭堇!」才踏上龍青宮,皇翌嵐就直奔祥雲閣,大聲呼喊著對方的名字。但祥雲閣空無一人,更奇怪的是,看起來好像好幾天都沒人住的模樣,這是怎麼一回事?

「五殿下!您回來了。」皇翌嵐大呼小叫的聲音驚動了內侍,不一會兒,他的貼身內侍吉祥立刻匆匆趕至祥雲閣。

「吉祥!你來得正好,蘭堇呢!為什麼不在這裡?」皇翌嵐心裡著急,抓著吉祥的手臂追問。

「五殿下,蘭堇保傅在您出宮後,直接讓陛下接到『景鴛宮』住了。」吉祥回答,語氣中有一絲難掩的暖昧。

「是嗎?」皇翌嵐沒有聽出吉祥的弦外之音,伸手猛拍自己的腦袋說。「是啊!皇兄說要幫我妥善照顧蘭堇,所以把他接到景鴛宮去了!我真是糊塗了!」

「是啊!陛下對蘭保傅可是呵護得緊,片刻都不讓他離開身邊呢!」吉祥忍不住輕笑,想起在宮中與其它內侍聊天時所聽來的傳聞;據說燮王夜夜留下蘭保傅,甚至有幾日還差點誤了早朝,而那些服侍蘭保傅的貼身宮女,總是羞紅著臉說,蘭保傅身上有數不清的新舊吻痕情烙,看得出燮王熱切地寵幸著。

「留在景鴛宮也好,至少沒人敢欺負他!」皇翌嵐鬆了一口氣,抬頭看看天色,心想時候還早,此刻求見應該還來得及。「既然回來了,那我應該把蘭堇帶回來,不應該再麻煩皇兄才是。」

「五殿下!」吉祥急忙喚道。心知主子的性子率直又單純,卻又不知道是否要點破燮王與蘭堇的真正關係,只得忐忑地提醒道:「殿下一身風塵僕僕,此時晉見陛下未免失禮,不如讓小的為殿下沐浴更衣、今晚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再和東陵王一起晉見較為妥當。」

「是嗎?」皇翌嵐舉袖看看自己,想了想才點頭道。吉祥、你說得也有道理,那麼快去幫我準備熱水和晚膳。」

「是。」吉祥點頭,恭敬萬分地退了下去。

用過豐盛的晚膳,泡得一身神清氣爽,皇翌嵐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忍不住又抬頭望向夜空,算算時間此刻戌時不到燮王和蘭堇應該還未就寢。畢竟和他們十多日未見,心中實在很掛念。

「嘿,突然看見我,一定能嚇他們一跳!」皇翌嵐玩心突起,決定走一趟景鴛宮,打算給他們一個驚喜!

主意一打定,皇翌嵐毫不猶豫地就展開行動,在抵達了景鴛宮之後,還不忘吩咐看守的侍衛內侍,「別通報,我剛回宮,要給陛下一個驚喜!」

內侍們心知他是燮王最疼愛的皇弟,也一向喜歡開玩笑胡鬧,於是依言退下,讓皇翌嵐順利地進人景鴛宮。

燮王的景駕宮,是皇翌嵐再熟悉不過的地方,自小受盡父兄寵愛的他,來景鴛宮的次數根本難以計算,而皇兄繼位之後直接住進景鴛宮,也沒有花費心力更改,因此皇翌嵐對於這個地方,幾乎和對自己的龍青宮一樣熟悉。

「皇……」隱約地,皇翌嵐聽見了宮殿內有細微的聲響,他原想張口喊人,卻立即閉上嘴,帶著戲弄的心態踞起腳尖,像貓一樣輕巧無聲地踏了進來--

「嗚……陛下……請您……請您饒了臣……」介於呻吟與懇求的男聲,在只點了一盞宮燈的夜裡傳了出來。

耶!這聲音……好熟悉啊!皇翌嵐腳步一頓,努力在腦海中搜尋著。

「朕都還沒開始.這樣就受不了了嗎?」黑暗中,燮王的嗓音聽起來低醇,充滿了濃郁的暖昧調情氣味。

斷斷續續,讓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還有一種肉體摩搓的暖昧聲息,就連空氣中也瀰漫著一股淫靡慾望的氣味……

「轟」一聲皇翌嵐滿臉通紅,耳邊聽見的聲音讓他意識到自己撞見了什麼!糟糕,只記得一心來找皇兄!都忘了此時此刻,燮王或許召喚了嬪紀侍寢。

皇翌嵐迅速低下頭,想不著痕跡地退下,就算燮王再怎麼疼愛自己,要是此刻現身,肯定後果會很慘!

「啊!」高亢、激昂,得到滿足宣洩的吶喊聲在夜裡聽得一清二楚。

「堇……朕的堇……」

「陛下……等一下,臣真的……啊!」

重重的驚喘聲之後,是肉體相銜、交疊拍打的聲音,伴隨著呻吟與低喘的聲音,這些在一瞬間化成了利箭,「咻」的一聲將皇翌嵐釘在原處無法動彈。

堇……是蘭堇嗎?但不可能……不會是蘭堇吧!腦海中同時有兩種聲音在角力。不!不可能是蘭堇!但,這聲音確實是蘭堇沒錯!不可能!蘭堇是男的,皇兄也是男的,兩個男的怎麼可能……如果不相信,再走向前去看不就明白了!不可能!不會是蘭堇和皇兄!走過去……別像個懦夫,只要走上前,不是一切都弄明白了?

雙腿像是擁有了自主的意識,緩緩地、無聲地,一步一步地往前,直到目光能清楚地看見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為止--

纖細赤裸的四肢,此刻被彎曲成一種迎合的姿勢……近似蜂蜜色澤卻遠比女子還要細緻的肌膚,紅通通的,是一種被激情渲染過的色澤……黑瀑般的長髮,散亂的,鋪在他的裸背與床鋪上,這些具體的特徵,在在告知了此刻躺在燮王床上,承受著激情的人的身份。

「蘭堇!」燮王在激情中喊出了他的名字。

皇翌嵐重重閉上雙眼,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但當他再次回神的時候,發現已不知不覺來到景鴛宮的外面

「五殿下怎麼了!看起來好像受了什麼打擊似的!」

「五殿下貪玩,肯定是看見陛下已經就寢,因為沒得玩而在沮喪呢!」

景鴛宮外的侍衛,看到皇翌嵐不一會兒就退出,好奇地交頭接耳,但皇翌嵐一反常態地,並沒有回嘴或是辯駁,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離開。

龍青宮--

「五殿下,您到底跑哪去啦?東陵王來了,在裡面等您好一陣子了呢!」剛回到龍青宮,吉祥已經一個箭步搶上前,焦急地開口。

原本以為皇翌嵐好好地在內殿裡休息,沒想到當他領著來訪的東陵王進入時,卻發現內殿竟然空無一人。

「嗯,知道了。」皇翌嵐揮手,一句話也沒多說。

「五殿下,您……沒事吧?」吉祥看他臉色不對,十分關心地詢問。

「吉樣。」皇翌嵐轉頭.突然抓住吉祥,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嚴厲目光問道:「在我回宮的時候,你和我說過的話現在再重複一次給我聽!」

「五……五殿下?您要吉祥重複什麼?」吉祥從未見過這樣嚴厲的皇翌嵐,一張臉嚇得都發白了。

「關於蘭堇的事情!」皇翌嵐凶狠地質問著,「你說,我一出宮,陛下就將他接到景鴛宮!還說什麼陛下十分呵護蘭堇,片刻也不離開他!說!你先前是不是這樣說!?」

「是……小的是這麼說的,五殿下,您到底怎麼了?」吉祥嚇得發抖,不知道皇翌嵐生氣的原因。

「哼!那你一定知道陛下帶蘭堇到景鴛宮做什麼!」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想阻止我去找他們!是不是這樣!?」皇翌嵐已經近乎咆哮了,剛才在景鴛宮所見之事,讓他受了太大的震驚,他甚至弄不清楚自己是震驚還是憤怒,總之,就是一連串紊亂的情緒反應;有震驚……有惱怒……有沮喪……還被背叛等等複雜的情緒全都攪在一起了!

「五殿下……小的不敢隱瞞!」吉祥哀求,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直覺地拚命求饒。

「嵐弟,怎麼回事?大老遠就聽到你大呼小叫的聲音!」東陵王緩緩走來,也被他方才大呼小叫的聲音給引來了。

「東陵王!」吉祥慌亂地請安,以目光哀求著對方為自己解圍。

「嵐弟,怎麼了?」東陵王也看到皇翌嵐不對勁的臉色,快步走向前、同時命令道:「放開吉樣,你把他嚇壞了,有什麼事情好好說,別急,有四哥在這,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

皇翌嵐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扣著吉祥的肩頭,他像是被燙到一樣鬆開手,有些疲倦地揮手道:「吉祥,你先退下!」

「是。」吉祥總算鬆了一口氣,迅速離開,臨行前還不忘投給東陵王一記感激的笑容。

「好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等到吉祥退下,東陵王尾隨皇翌嵐走回寢宮,再一次開口詢問。

從沒見過皇翌嵐這種失魂落魄的模樣,一張臉更是沉重得詭異,他關心地向前一步,伸手探向皇翌嵐的額頭,想看看他身體是否有異--

就在他的手即將要觸碰到皇翌嵐的額頭時,後者渾身一震,直覺地將他的手揮了開來!

「嵐弟?」東陵王蹙眉。

「對不起!四哥!我不是有意的……」皇翌嵐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低喃著道歉,但語氣中依舊沒有什麼熱度。「我只是……腦袋裡一片混亂,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剛才去了哪裡?」東陵王直接切入重點,見皇翌嵐沉默不語,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

以嵐弟的單純性子來看,一回宮第一件事定是找蘭堇,而根據龍青宮的內侍回報,蘭堇早已住進景鴛宮,這麼說,心急的皇翌嵐必定是直接衝去景鴛宮,撞見了什麼事。

「你被陛下趕回來了?」東陵王猜測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不是、陛下根本沒有發現我……我本來只是想進去嚇他們一跳……誰知道……」皇翌嵐甚至無法以完整的句子來描述心中的震驚!皇兄和蘭堇……一個是自己敬重的兄長,一個是與自己年齡相仿、最喜歡的朋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男的啊!卻赤身露體地交纏在一起……

「你看到了?」東陵王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一切。

你看到了?皇翌嵐雖然腦中一片亂,卻依然將東陵王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不是「怎麼可能」?也不是「那兩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做」?而是「你看到了。」這樣的一句肯定句,也就是說,四哥早就知道陛下和蘭堇之間的關係了!?

「四哥,怎麼……怎麼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嗎?」皇翌嵐抬眼,向來澄澈的眼睛裡再次有種被欺騙的痛苦!「原來……大家都知道,就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這種事沒什麼好說的,既然你不明白,又何必特意點明?」東陵王在皇翌嵐身旁坐下,不以為意地開口。

「什麼叫『這種事』!?四哥,難道你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一點也不覺得不正常嗎?」皇翌嵐脹紅著臉站起來。「陛下和蘭堇,都是男的!他們都是男的啊!那樣太奇怪了?」

「為什麼奇怪!從小到大我從未見過皇兄對任何事情產生執著心,甚至當上了燮王,他對身邊得到的事物都是這麼的理所當然,而蘭堇,該是他這一生中第一次認真、不擇手段也想得到的人吧!」東陵王說出自己的看法。

「但蘭堇是我的朋友!是進宮來當我的保傅的!」皇翌嵐強調著。「陛下已經有一堆嬪妃了,不是嗎?為什麼要蘭堇?蘭堇是個男的,不是嗎?」

「喜歡就是喜歡,認定了就是認定了,與其它條件無關。」東陵王望著皇翌嵐,緩聲說道。「確實,燮王看似冷靜淡漠,像個無慾無求的王,但表面上越是淡漠的人,一旦心裡有了想要的,他的執念是比任何人都要深都要強烈!」

「但是……」

「嵐弟,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如果不是陛下的允許,你能 和蘭堇結識?能讓蘭堇成為你的保傅?他能順利進宮嗎?」
東陵王淡淡的搖頭,既然皇翌嵐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他也不再隱藏,直接點出皇翌嵐不明白的事情。「陛下想要蘭重,一直以來只要他。所有的會面、安排、入宮都是出自陛下的安排,以五皇子保傅的身份,免除蘭堇身份上的尷尬、以及太皇太后與其它臣子的猜忌!」

「全部……全部都是計算好的?」皇翌嵐臉色又青又白,只覺得他所存在的世界一瞬間全部崩壞了。自小疼愛自己的皇兄……從來不拒絕自己任何要求的皇兄……利用了自己,只為了讓蘭堇入宮……

「嵐弟。」東陵王突然趨前,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皇翌嵐的肩頭,以最平穩、鄭重的聲音說道。「如果可以,我願意讓你的世界永遠單純,永遠按照你喜歡的方式運行,或許陛下也是這麼想,所以什麼都不說,也不讓你知道,但永遠的天真,未必是一件好事.今晚早點睡吧!什麼都不要想,我明天再來看你。

說完這些話之後.東陵王就舉步離開了,只剩下皇翌嵐一個人孤獨坐在宮殿內,任由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但他卻像是木頭人一般,始終動也不動地呆坐在那裡……

景鴛宮

站在宮外好一會見,好幾次舉步卻又猶豫退縮,皇翌嵐站在這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宮殿外,卻遲遲無法拾腳踏入。

昨天夜裡他無法成眠,只是呆坐了一整晚,一直到晨光射入、染亮了整座宮殿,他才驚覺到已經天亮了。無論如何都必須見蘭堇一面,問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依舊渾沌的腦海中,只殘存著這樣一個念頭,這想法促使皇翌嵐再次來到景鴛宮外,他看到了穿戴整齊的燮王走出來,正準備上朝,立刻小心地退到隱密的角落,一直到燮王與護衛離去後,他才重新站出來。

「一定得問個清楚!」雙手握緊後又放開,連續好幾次後,皇翌嵐終於下定決心,不再退縮,大步踏入景鴛宮。頂著五皇子的身份,以及探視保傅這兩個理由,他幾乎沒有遭到任何阻擋就直達景鴛宮內殿。

內殿靜謐無聲。床鋪兩側的燭台依舊燃著,火苗投射出的光影映照著躺在床鋪中央的人的裸背,形成一朵朵躍動的火花。

躺在床鋪上的人背對著皇翌嵐,肩頭隨著呼吸規律地上下起伏著,並沒有察黨其它人的到來,只是靜靜地沉睡著。

「蘭堇……「皇翌嵐不自覺地低聲喚他的名字,無法解釋這股突然竄出胸口的苦澀與悲傷是為了什麼,只是覺得非常難過。

就在這個時候,床上的蘭堇翻過身子,半夢半醒地睜開眼睛,一雙眼無意識地瞥過皇翌嵐之後,緩緩閉上,而後再次睜開,甚至不太確定地眨了眨眼。

直到確定了站在自己眼前,神情彷彿被拋棄的小狗一般的,確實是皇翌嵐時,蘭堇這才完完全全清醒了。

「你怎麼……」蘭堇自床上坐起。十多日末見,心中很是想念純真坦率的皇翌嵐,正想開口表示關心之意,卻發現對方的臉上那種融合了悲憤與痛苦的表情。


欲說出口問候,硬生生吞回了喉頭,想探出去的手,也怔怔地停頓著。

蘭堇閉上眼睛在內心輕歎;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先前總是在想,不知人間疾苦、擁有一雙澄澈光明雙眼的皇翌嵐若是知道燮王封自己為保傅、接他人宮的真正理由,那一雙總是漾滿真心熱情的眼瞳,還會這麼坦率地望著他嗎?

答案清楚而明確,原本那雙真誠的眼睛裡,此刻寫滿了痛苦與嫌惡。

「五殿下久違了。」蘭堇再次睜開眼,斂去心中所有的情緒,以一種不熱不冷的語調請安。

「蘭堇,為什麼?」皇翌嵐雙手緊握成拳,痛苦萬分地低語。

「什麼為什麼?蘭堇不明白五殿下想問什麼。」蘭堇嘴角咧開輕淺笑痕,美麗的星瞳卻似古井般冰冷。

「你!」皇翌嵐脹紅了臉,更惱怒地開口,「你為什麼要和陛下做這種事?」

「因為陛下是燮國的王,因為陛下是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因為他是恩賜我性命的主人,我根本無從選擇,五殿下希望聽到這樣的答案嗎?」蘭堇隨手披上一件中衣,似笑非笑地一步步往皇翌嵐的方向前進,口中嘲弄著,「不喜歡這種說法?那麼我換一個好了,因為寺廟裡的生活太無聊了,所以我把握住每一分可以誘惑燮王的機會,終於順利進宮,享受宮廷裡優渥的生活,這個理由聽起來又如何,五殿下?」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是這樣的人!」皇翌嵐被他逼退好幾步,脹紅了臉激動的搖頭。

「五殿下相不相信都與蘭堇無關。「蘭堇冷聲結語,「事實就是事實,誰也無法改變這件事。」

「不!只要你不是心甘情願的!我可以和陛下--」

皇翌嵐話還沒說完,就被蘭堇冷冷地打斷。「五殿下,您即使再天真也該有個限度。什麼叫心甘情願!?有誰會在乎我的看法、我的心情?您看清楚我是誰?我是蘭堇,陰謀叛國罪臣蘭浩文之子,一個只要你們王公貴族皺個眉頭就可以拉下去砍頭的低賤百姓,一個連性命都不能自保的人,想和我談論心甘情願這種事!您不覺得太荒謬可笑了嗎?」

「不對!不是這樣子的!我從來不曾這樣看你,陛下也……」皇翌嵐喃喃低語,像是被人重擊了一拳,整個人承受不住而搖搖欲墜。

「要怎麼看我,我已經不在乎了!」蘭堇閉上眼睛。單單一眼就夠了,他已經在皇翌嵐的眼中清楚看到了不堪的自己,「如果沒有其它事情,五殿下請回吧!」

蘭堇背過身,不願意再說話,也不願意再多看對方一眼。不知道過了多久,蘭堇還是感覺得到背後有人存在,他冷著一張臉回頭,正想再一次趕人的時候,卻撞進了燮王那一雙深幽如墨、若有所思的眼瞳。

皇翌嵐已經離去,而不知何時,燮王則已回返宮殿了。

「參見陛下。」蘭堇略微不安地叩見,根本不知道燮王是什麼時候回返的。

燮王沒開口。只是持續以一種讓人無法解讀的目光,深深地凝望著蘭堇,半響後,他才緩聲開口:「直到此刻,朕才明白,原來在蘭卿的心中,朕只是一名壓迫者……」


第八章

燮王炯炯有神的目光,犀利得像是要穿透人心。

這是蘭堇第一次發現燮王甚至不需要發怒、光是用凝視,就能凍結空氣,讓人連呼吸都覺得難受。

「為什麼不說話?剛剛你和嵐弟不是說了很多,怎麼,現在見了朕、倒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燮王緩步踏前,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淡漠目光看著蘭堇,「看著朕,將你剛才和嵐弟說過的話再說一次。」

「陛下希望聽見什麼?」蘭堇閉上眼,再一次睜開時,黑瞳裡浮現出淡淡的戲謔。

「說出你的真心話!像剛剛對嵐弟那樣,告訴朕你心裡真正的想法!」燮王伸手捏著蘭堇的下巴,心中無數種情緒在翻騰,又氣又惱,又愛又恨,一雙眼幾乎要進射出火焰。

蘭堇是他有生以來,第一個為他心動、渴望得到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讓自己花費心思、不計任何代價也要擁有的人,卻沒想到,自己所做的種種,在對方眼中,只不過是逼不得已,被迫承受了這一切而已。

因為陛下是燮國的王,因為陛下是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因為他是恩賜我性命的主人,我根本無從選擇……

「說!把你剛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燮王手勁增強,目光如炬地逼視著。

下領因為對方強勁的力道而隱隱作痛,臉上也能感覺到對方因為惱怒而噴出的炙熱氣息,蘭堇被迫回視著燮王憤怒的眼瞳,卻在對方漆黑的眼瞳中看見了面無表情的日幾乎是無意識的,蘭堇的嘴角揚起了細不可查的笑痕;沒有恐懼、沒有害怕,更沒有半分不安的情緒。為什麼!?在明明知道惹惱燮王可能立即喪命的時候,為什麼自己的臉上依舊是一片的空白茫然呢?是因為不在乎,還是心中早已有了坦然就死的念頭?

「陛下是燮國的王,陛下是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陛下
是恩賜我性命的主人,我根本無從--」蘭堇聽見自己以一種平靜木然的語調開口。

「住口!」沒有等蘭堇說完,燮王就低吼著打斷,同時雙手猛地向前一推,將蘭堇摔向地上。

「很好,在朕為你費盡心思、做盡一切之後,就只換來你這句「無從選擇,!好,很好!」燮王俊臉鐵青,氣得渾自發顫,伸手指著地上的蘭堇沉聲道。「你辜負聯的一片心意,聯絕對不會放過你!」

「來人!來人!」燮王忿忿地甩袖,跟著轉頭呼喊侍衛。等他們迅速出現在跟前時,冷聲命令道。「將蘭堇送回祥雲閣,加派人手看好他,一步也不准他離開,否則我要你們的命!」

「遵旨。」從未見過面色如此凝重的燮王,侍衛們不敢延誤,半刻也不耽擱地拉起地上的蘭堇,低著頭迅速離去。

「該死!」即使寢宮內已經空無一人,燮王心中的怒氣依舊無法宣洩,他寒著臉快步走向牆追,拔出懸在上頭的一柄寶劍,洩恨似地東砍西砍,不一會兒,已經將寢宮內所有的擺設弄得面目全非。

一直到氣消力也盡了,燮王最後將長劍用力地刺入床鋪,雙手扶著劍柄喘息,雙眼冰冷地凝視著某一個方向,惡狠狠地說道:「蘭堇……你居然如此辜負朕,朕絕對不會放過你……」

受盡燮王寵愛的蘭堇,如今卻被軟禁在祥雲閣的消息,不到半天已經傳遍了整座大燮皇宮。

有人欷歎、有人惋惜,更大多數人帶著幸災樂禍的看戲心情,所謂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向來是最難以觸碰的。而蘭堇不過是一名男寵,就算再怎麼受寵也不過是一時風光,畢竟他無法像其它擯紀一樣為燮王生下皇嗣,會被打入冷宮甚至趕出宮外,都在眾人意料之中,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一天居然來得這麼早。

其中最高興的,莫過於瑛皇后了。

自從十多日前在祥雲閣討了個無趣之後,燮王再也沒有踏入她的銀鳳殿,瑛皇后心中雖有妒火難平,卻也不敢再惹燮王不快。如今,聽聞美貌少年蘭堇被軟禁在祥雲閣已超過了三天,但燮王卻沒有重新喚回他的打算。瑛皇后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仔仔細細地梳洗妝點一番,宛如一朵最嬌艷的牡丹花,風情款款地來到景鴛宮。

即使早已經從宮女、內侍口中聽聞、燮王因為蘭堇之事心情十分惡劣,不單每日草草結束早朝、甚至但不接受朝臣的晉見。但是當親眼見到幾乎稱得上是半毀的內殿時,瑛皇后的心中依然吃了一驚。

燮王背對著她,坐在宮殿內的陰暗角落,絲毫沒有察覺她的到來。

驚愣褪去後,心中對蘭堇的痛恨又更加深了一層;自從被封為燮國皇后以來,她從來不曾見燮王失去分寸過,原本以為他心性像是靜溫的湖泊,波瀾不興,如今才明白,燮王這潭靜水也能掀起驚濤駭浪,但,為的卻不是自己。

「陛下。」瑛皇后小心繞過地上的杯盤狼藉,溫柔地喊 著。

背對她的燮王微微震動了一下,聞聲轉頭,兩道目光 像是利刃,又冰又冷地射了過來。

「陛下?您怎麼……」燮王回頭的瞬間,讓瑛皇后吃驚地瞪圓了雙眼,眼前這個人,真的是燮王嗎?

燮王原本溫柔侵雅、淡漠自持的形象早已不復見,一向維持著爾雅乾淨的面容,此刻居然任由幾撮亂髮垂散在額前,俊臉上神情陰鬱,籠罩著一股怎麼也化不開的冰霜。

燮王沒有響應瑛皇后的呼喚,只是持續以一種冰冷透骨的目光,視而不見地望著她。

「真是的,那些服侍的內侍與宮女都到哪去了?」瑛皇后定下心神、重新換上最溫柔美麗的笑容,吩咐身後的貼身女官道:「快去端一盆熱水來。」

不一會兒,女官捧上一盆熱水,瑛皇后踩著細微的步伐來到燮王面前,輕聲問道:「陛下,您這個模樣妾妄看了都心疼,讓臣妾服侍您,為您梳洗一番吧。」

燮王不置可否,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瑛皇后先將軟巾泡濕,纖纖玉手握著溫熱的軟巾想為
燮王擦臉,在快要觸碰到他臉頰的時候,燮王將臉一偏,明顯地抗拒著。

「陛下。」瑛皇后喚的聲音更軟了,加倍的曲意逢迎、溫柔婉約。「請您別拒絕,是臣妾無能,沒法子為陛下分憂解愁,現在臣妾只求陛下念及和我夫妻一場,讓臣妄來服侍陛下吧!「

燮王雖是不語,但眸光中的冷淡也逐漸褪去,他不再抗拒,任由瑛皇后手持軟巾,在他的臉上溫柔輕緩地擦拭著。

瑛皇后柔軟的手在燮王俊美的臉上輕柔地移動著,內心更是百感交集。俊美無儔的燮王,是她的!從前只屬於自己,未來也只能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她是燮國的皇后,是燮王的女人,不管是燮王的心或是人,她絕對不會讓給任何人的!

軟若無骨的手擦拭完臉頰,很自然地順著燮王俊美的輪廓往下,就在她想以軟巾擦拭頸項部位的時候,手腕卻被燮王一把握住了。

「夠了。」

「陛下?」瑛皇后輕喚一聲,一雙明眸因為對方的拒絕而染上了悲傷,同時也不明白對方拒絕的理由,瞳眸裡還清楚的滿佈癡心得不到回報的淒楚哀怨。美麗雙瞳染上一層薄霧,形成一幅美人垂淚的畫面,十分的楚楚可憐。

是了!這就是自己不妄憤怒、卻又莫可奈何的原因了!注視著瑛皇后如泣如訴的雙眼,燮王心中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劍,曾經深藏在心中的疑慮、自己不願意看清楚的事實,在瑛皇后癡戀的眼神中,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再清晰不過了!

蘭堇看著自己的目光中,從來沒有愛戀!

在兩人欲愛的時候,即使自己能將蘭堇逗弄到心神渙散,即使自己能讓他呻吟喘息、癲狂而失去控制,但無論自己做了什麼,都無法讓蘭堇那雙美麗的眼睛染上愛戀!

為什麼!?在自己不借一切接他入宮,為他排除原有身份上會面對的危險,甚至讓他住進景鴛宮專寵於一身,他還要怎樣?從來不曾這樣對待過任何一個人,這樣的全心全意只為一個人,為什麼換不到他的一絲感動或是依戀?

因為陛下是燮國的王,蘭堇根本無從選擇……

生平第一次的付出,對方卻只有被勉強的感覺!蘭堇的反應,就像是當面給自己一巴掌,讓他覺得既狼狽又難受。

「為什麼!?」滿腔的狼狽與疑問,讓燮王不自覺地脫口而出,直覺地伸手拉住眼前的瑛皇后,心神恍惚之際,甚至將她看成了蘭堇,「朕為你做的一切,你難道半分都感受不到嗎?」

「陛下?」瑛皇后輕喘一聲,被動地迎上燮王情緒激昂的雙眼。

燮王火一般的眼,熱切得彷彿能讓人徹底融化的激烈眼神,凝視的對象是自己,心裡面想的卻不是自己。瑛皇后即使覺得委屈,卻把握住這個機會,鼓起最大的勇氣,主動探出雙手捧住燮王的臉,輕聲傾訴自己的心意。「陛下,請您認真看著臣妾、臣妾的心永遠不會改變,永遠只屬於陛下您一個人。」

燮王沒開口,只是沉默地望著她。

「讓臣妾安慰您吧!」瑛皇后下願意就這麼放棄,更大膽地傾身向前,以一種獻上一切的虔誠姿態,主動地迎上女性特有的柔軟與馨香瞬間充斥著鼻間,燮王下意識地攬住了瑛皇后的嬌軀,柔若無骨的女體隱隱有一股熱堅定地自他的掌心傳遞過來。

「陛下……」瑛皇后輕聲吐氣,仰起臉,將自傲的美所盡情展現。

熟悉的女音、熟悉的體香、熟悉的溫暖……正是此時此刻他最需要的,燮王不自覺地收攏了雙臂,將瑛皇后攬得更緊一些,雖然只是輕微的動作,卻讓瑛皇后發出了滿足的喘息聲。

燮王低下頭,本能地想尋找瑛皇后的粉唇,不料在即將觸碰到那兩片纓紅濕潤的唇瓣時,腦海中像是擁有自我意識那樣地,再次躍入蘭堇絕色卻漠然的表情,以一種無聲的方式指控道--

從頭到尾我都無從選擇、這一切的一切,只因為你是燮王……

「住口!」燮王有些狼狽地低吼出聲,同時用力推開眼前的瑛皇后。

「陛下!?」瑛皇后嚇得花容失色,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出去!回你的宮殿去!」燮王以低沉緊繃的聲音命令道,五官再次凝成難以靠近的冰寒與森冷。

「陛下?臣妾……」

「滾!」燮王隨手抓起堆放在床邊的奏章,毫不留情地往瑛皇后的身邊扔去,以更嚴厲的語氣喝叱道。「還不走!難不成真要聯讓侍衛軍將你抬出去嗎?」

瑛皇后驚俱地搖頭,自被封後以來,何曾得到燮王如此嚴厲的喝叱?就算心中再怎麼柔情無限,也不敢造次,只能強忍住慌亂的心神,腳步跟嗆地離去。

寢宮內再次恢復一片靜謐。不知過了多久以後,燮王突然起身,凝著一張鐵青的臉緩步踏出了景鴛宮。

鎮守在景鴛宮外的侍衛們一看到燮王走出,立刻下跪迎接,整個大燮宮的人部知道這幾日燮王心情不定,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每個人都加倍的小心謹慎。

「擺駕,朕要到「祥雲閣」。」

龍青宮•祥雲閣--

當一行人來到祥雲閣外圍的時候,燮王命令所有侍衛軍在外等候,而後一個人進入。

每踏前一步,心,就跟著忐忑了一下。說來可笑,下達囚禁令的是自己,如今忍耐不住想來探視的也是自己,即使蘭堇曾經說出讓人憤怒失望的話語,但在內心深處,燮王還是會忍不住臆測,當蘭堇發現自己被單獨隔離、極有可能永遠囚禁在祥雲閣的時候,心中是否會後悔不該如此無心無情?當他一人獨處的時候,是否會想起燮王呢?

想知道蘭堇是否已經後悔.也想知道蘭堇這幾日是如何度過的,為此,燮王不惜親自走一趟樣雲閣,拉下自尊、只為了看一眼蘭堇……

遠遠的,燮王就看到那抹纖細的白色身影了,他停住腳步,以一種近乎是癡迷的目光注視著對方。

蘭堇並沒有意識到燮王注視的目光,獨自一個人坐在他慣常休息的涼亭裡,時而仰起頭看天,時而低下頭逗弄著懷中的白狐,恬靜、溫和,一如過去那樣,絲毫沒有改變!

心中最後一絲的期望落空了!燮王的臉從凝重變得慘白,又從慘白轉成一種徹底的絕望,最後他輕歎一口氣、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生平第一次,他心中產生了一種萬念俱灰的感受……

大燮王宮裡,這種表面上平靜,暗地裡卻風雲詭譎的日子又過了好幾天。

由於那一日燮王匆匆來去祥雲閣,不管是來的時候就是離開的時候,臉色都相當難看,所以眾人都明白燮王依舊氣憤難平,他們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心中卻漸漸對蘭堇產生了不滿。

能夠得到斯文俊美的燮王的寵愛,只怕這是世間所有人求之不得的榮寵,但蘭堇也未免太不識好歹了吧!居然不盡心盡力取悅帝君,還讓他氣得失去了一向溫和的脾氣,對這些在宮中服侍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可惡極了!

因為覺得蘭堇不識好歹,再加上燮王、甚至是東陵王或是五皇子都不再前往祥雲閣,連帶地,在樣雲閣裡服侍的宮人、奴僕們,也開始冷著一張臉表示不悅,甚至,連蘭堇日常生活中的飲食,也採取一種輕忽怠慢的姿態。蘭堇自然將眾人的改變看在眼裡,但他本就是在寺廟中過慣清淡生活的人,也就不以為意,心中只在意著一件事,倘若燮王真的動怒了,為何不乾脆將他趕出宮,抑或是痛快的處死,不管怎麼樣,都好過這種宛如籠中鳥的日子!

「雪兒,如果不是你在這陪著我,那我一定撐不下去了!」這一日,蘭堇慣常地靜坐在涼亭裡,偶爾低下頭和懷中的白狐說話。

「嗚嗚……嗚嗚……」白狐拾首響應幾聲,乖巧的模樣逗得蘭堇露出多日來難得的笑容。

就在這個時候,涼亭外傳來了「皇后駕到」的通報聲。

蘭堇心中雖然感到奇怪,卻也無法阻止,只好微微轉過身,打算以平常心面對瑛皇后。

瑛皇后連同身邊的侍衛、宮女,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踏入蘭堇所在的涼亭。

「大膽!你是什麼身份,見了皇后還不跪?」瑛皇后的貼身宮女首先發難。

「蘭堇參見皇后。」蘭堇無所謂的起身,跪下請安。蘭堇懷中的白狐也因為一群陌生人的突然到訪,機靈地自蘭堇懷中跳開,「咻」的一閃身縱入樹叢裡。

「皇后,我說的沒錯吧!這廝真的養了一隻白狐,但平常人哪有可能和白狐如此相處融洽,我聽人說過,能夠和狐類相處融洽的人,多半也不是什麼乾淨的東西……」仗著此處沒有蘭堇的靠山,宮女以一種不大不小、剛好能讓蘭堇聽見的聲音說著。

明明是少年,卻擁有一張比美人還要絕色的面孔,讓燮王居然捨棄了皇后,獨獨只寵幸他一個人,這少年說不定就是什麼妖狐的化身,故意來魅惑君王、擾亂朝綱的。

「蘭堇,你起身回話,本宮有話要問你,你最好誠實回答。」瑛皇后眉心一緊,凝出高高在上的尊貴語氣。

「謝皇后。」蘭堇起身,依舊是一臉平靜無波。

「本宮問你,你到底犯了什麼錯,讓陛下如此惱怒?」瑛皇后始終想不明白,燮王明明為了蘭堇之事整個人性情大變,卻又不肯將他處死或是驅逐,而只是將他軟禁在此,此處既不是冷宮也不是大牢,究竟,陛下有何打算?

「君威難測,蘭堇的身份卑微,又只是五殿下的保傅,哪能左右陛下的情緒?」蘭堇四兩撥千斤地回話。

「哼!好一個五殿下的保傅,好伶俐的一張嘴,本宮問你,既然是五殿下的保傅,為何不顧廉恥地勾引陛下,伴讀伴到景鴛官的寢殿裡去了,你真是好本事啊!蘭保傅!居然還在此狡辯,你明明就是用了狐媚手段勾引陛下!」瑛皇后冰冷地諷刺,如果不是礙於自己的身份,她真恨下得親手撕裂眼前這個奪走陛下寵愛與歡心的少年!

蘭堇臉上閃過一絲難堪,抬頭欲答的時候,才發現不只是皇后,連同皇后身邊的宮女、侍衛,都以一種冰冷的目光,對自己做出最嚴厲的指控!

「蘭堇不願承認魅惑君王這種罪名,倘若皇后不信,那麼不如請示燮王,讓他將我逐出宮外就是。」蘭堇面無表情地回答。

「好啊!你居然敢譏諷我!」瑛皇后臉上閃過一絲寒意。認定了蘭堇一定知道那日自己被燮王趕出宮的恥辱,刻意在此提起,諷刺她在燮王面前根本沒有說話的立場!

「譏諷?我並沒有……」

「來人!抓住他!」這些日子累積的怒氣此刻一股腦兒地湧上,瑛皇后臉上閃過一絲陰狠,冷聲下達命令。

侍衛們領命,兩個人大步向前,一左一右地扣住了蘭堇的肩頭,挾制著他,等候瑛皇后下一步的命令。

「玉兒,給我狠狠地掌嘴!」瑛皇后對自己的貼身宮女下令。

「是。」得到了主子的命令,玉兒也毫無所懼,碎步走到蘭堇的面前,高揚起手,狠狠地朝蘭堇的臉頰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蘭堇白皙的臉頰上出現了明顯的紅印子。

「再打!不准停!」瑛皇后冷聲命令。

「是!」玉兒不敢抗命,再一次高舉右手,打算繼續執行。

就在玉兒又要朝蘭堇臉上打去的時候,一抹白色的影子如同閃電般竄出,又快又準地朝玉兒的臉上上抓了下去!

「啊!啊!」玉兒發出淒厲的叫聲,只覺得臉上傳來一陣刺痛,頓時嚇得跌倒在地,以雙手緊緊護住了臉頰。

攻擊玉兒的白色影子正是蘭堇的白色狐狸,它一反平常躲避人群的習性,此刻反倒是現身涼亭之中,對著倒地的玉兒毗牙咧嘴發出低咆。

「皇后……皇后娘娘……您救救玉兒啊!」眼看白狐一步一步靠近,玉兒嚇得急忙求救。

瑛皇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但隨即鎮定下來,心一狠,立即命令道:「這種傷人的野獸留不得?禁衛軍,立刻殺了它!本宮重重有賞!」

「不!不准傷害雪兒!」蘭堇臉色一變。大聲阻止!但由於雙肩都被人按住,他根本無法動彈。「雪兒!你快逃!快逃啊!」

「聽見我的命令沒有!你們還在猶豫什麼,這只白狐傷了我的人,現在就殺了它!」瑛皇后再次對身後的侍衛軍命令道。

兩、三名侍衛軍點點頭,同時拔出了腰間的佩劍,一步一步地朝尚不知危險將至的白狐靠近……

「喝!」其中一名侍衛軍舉劍直刺,「唰」的一聲劃傷了白狐的尾巴。

「嗚……」白狐發出一聲低鳴,轉過身對著攻擊自己的侍衛軍低吼,一身的寒毛豎起,雙眼露出了野性的光芒。

「動手!快殺死它!」慌忙退到瑛皇后身後的玉兒也放聲叫喊,恨不得這只傷了自己的野獸立即斃命於劍下!

「鏘」的一聲,三支長劍同時砍下,但動作靈敏的白狐及時躲開,跟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朝瑛皇后的身上撲過去,同時探出利爪,朝皇后的手臂上狠狠劃出了一道血痕!

「啊!」瑛皇后驚得花容失色,整個人嚇得都快暈過去

「保護皇后!保護皇后!」宮女與侍衛們臉色大變,一邊喊著一邊舉劍護衛,另一群人則是擠命追捕著東奔西竄的白狐。

午後的祥雲閣充滿了驚叫聲與吶喊聲,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化,陷入了一團混亂……



第九章

出乎意料的一場混亂,幾乎讓所有人都亂了手腳。

其中最擔心的,莫過於那些奉了燮王命令守在樣祥閣外的侍衛軍了,畢竟燮王早有言明在先,不得讓人隨意進出祥雲閣,早先瑛皇后抵達時,他們雖然明知她是來尋蘭堇晦氣的,但在不能得罪瑛皇后的情況下,他們依舊放行。眼看現在惹出了事情,奉命看守蘭堇的侍衛軍們個個急白了臉,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快!快去找五殿下回宮廠為免事端繼續擴大,其中一人想起了龍青宮的主人--皇翌嵐。

「是!我立刻就去!」另外一名侍衛應聲,以最快的速度衝了出去。

雲雁殿--

「五殿下!五殿下!」

急促的呼喊聲由遠而近,打斷了雲雁殿特有的寧靜。這裡本是大燮宮內收藏書籍文獻的地方,原本是皇翌嵐最討厭的場所之一,但自從上次在景鴛宮和蘭堇不歡而散後,皇翌嵐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像從前那樣整天笑嘻嘻的,常常一個人坐在原地發呆。再加上蘭堇被燮王軟禁在祥雲閣裡,雖然不可能踏出一步,但連帶的,這讓皇翌嵐連自己的龍青宮也待不下去,所以每天太傅們授課完後,他就獨自一人躲到雲雁殿,雖然不喜歡看書,但至少這裡的環境安靜涼爽,就連發呆也特別舒服。

「什麼事啊!吵死了!」皇翌嵐從臉上取下供打盹用的書本,語氣闌珊地從軟榻上起身。

「出事了!祥雲閣出事了!」侍衛臉色慘白地開口,急急忙忙地將剛才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瑛皇后帶人找蘭堇的麻煩,蘭堇的白狐因而傷人,不但抓傷了瑛皇后的侍女,就連瑛皇后也受了輕傷,下令要殺死白狐,同時要嚴辦蘭堇!

「什麼!?」皇翌嵐整個人跳了起來,一張臉也嚇白了,「怎麼會這樣?」

「五殿下!瑛皇后如今在氣頭上,屬下們根本沒有資格勸阻,但……若是蘭堇在祥雲閣出事了,屬下們只怕連命都保不住了,請五殿下立即回返龍青宮一趟,想點辦法吧!」侍衛跪下請求。

「好,我馬上回去,你現在立刻出宮找東陵王,告訴他出事了,請他立即進宮一趟。」皇翌嵐吩咐完畢,旋即大步往龍青宮的方向前進。

皇翌嵐以最快的速度趕回龍青宮,才剛抵達宮門,就遇上了一臉焦急、明顯在等候自己的內侍吉祥。

「嵐殿下!您終於回來了。」吉詳踏向前,表情明顯鬆了一口氣。

「現在情況怎麼樣?」皇翌嵐一邊往祥雲閣的方向繼續前進,一邊追問最新的情況。

「白狐像是受了傷躲起來了,瑛皇后已經拿下蘭堇,同時吩咐侍衛軍在祥雲閣內搜查,不找到白狐絕不罷休!」吉詳報告目前狀況。

「那個女人!」皇翌嵐冷哼一聲。心中卻也懊悔自己這些日子躲避蘭堇的行為,就算……他和皇兄有肌膚之親,是皇兄的男寵,但,這些日子以來蘭堇對待自己,就像是對待朋友,或者是弟弟一樣,就算再怎麼震驚這件事,也不該對蘭堇不聞不問才是!

才踏入樣雲間,皇翌嵐就看到一群侍衛軍在樹叢、林間反覆搜查,找尋白狐的蹤影,再抬眼則看到了涼亭內,蘭堇被兩名侍衛軍按壓著跪在地上,只見他臉色蒼白,神情充滿了擔憂與不安。

「你們在於什麼!?還不停手!」皇翌嵐大吼一聲,氣得雙眼都泛紅了。

「參見五殿下。」禁衛軍們動作一頓,舉手請安。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把我的涼亭弄得亂七八糟!」皇翌嵐冷著一張臉步入涼亭。他的出現讓蘭堇彷彿得到一線生機,雙眼充滿懇求地望著他,無聲地請求他救白狐一命!

皇翌嵐回了蘭堇一個「請放心」的眼神,心中對蘭堇的內疚也更深了。都是自己的錯!倘若他一直待在龍青宮內,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無論如何,他都得在四哥、燮王來之前保住蘭堇的白狐才是。

「五殿下,你有所不知,本宮並非來此。」瑛皇后並不放棄,這一次白狐傷了人,她說什麼也不會放過白狐,更不會放過它的主人,「宮裡有宮裡的規矩,就算蘭堇是五殿下的保傅,但是他的白狐傷了人,這件事絕對不可能就這樣算了,還請五殿下見諒,等他們抓到白狐,我們自然會離去。」

「荒謬!要是你們找不到,豈不是要永遠待在我的祥雲閣?」皇翌嵐冷哼一聲,揮手不耐煩道。「現在統統出去,今日之事我自會向燮王票報,到時候皇兄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侍衛軍等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聽從誰的命令才是。

「五殿下,就算您再怎麼受寵也不能這樣偏心!」瑛皇后將玉兒扯到面前,指著她的臉冷聲說道,「白狐雖然珍貴也不過是畜牲,五殿下請看,那畜牲將我的貼身侍女傷成這樣,我這個作主子的要是不主持公道,那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

「我不是說過了!一切事情都等我票告皇兄後再說,怎麼你聽不明白嗎?」皇翌嵐將所有的事情往燮王身上攬,「你別忘了,燮王曾經下令所有人不得隨意進出祥雲閣,這些日子連我都不敢踏入半步,那麼皇后你呢?帶著這一群人來這裡滋事,難道你絲毫沒把陛下的命令放在眼裡?」

「五殿下不必拿陛下來壓我。」瑛皇后勾起一抹冷笑,輕舉起自己的手臂,露出上面的傷痕說道,「我這個皇后,說來也是當今太皇太后親自選的,她老人家平日對我愛護有加,可以說最疼我了,天天期盼的就是希望我為陛下生下一名皇兒好繼承大統,五殿下,您該不會想將今日之事傳到太皇太后的耳邊去吧?」

「你……」皇翌嵐雙眼圓瞪,心中更惱了。這個臭女人居然搬出了連燮王都得敬上三分的太皇太后,真是太可惡了!

「繼續搜!要是找不到那只白狐,我要你們一個個腦袋搬家!」瑛皇后露出得意的笑容,轉身以尊貴的語氣命令道:「住手!」

飽含威嚴的男性嗓音響起,打斷了涼亭內緊繃的氣氛,所有人轉頭一看,立刻恭敬地跪下參見。

「陛下!四哥!「皇翌嵐又驚又喜地叫出聲。果然是四哥厲害!不單自己進了宮,連陛下都請來了!

「統統退到祥雲閣外面去!」燮王冷聲命令道。

「陛下,您不能……」瑛皇后忍不住出聲,卻被燮王回以嚴厲的瞪視。

「來人,送皇后回宮,守著『銀鳳殿』,沒有朕的允許,誰也不得人內探視。」燮王命令道,同時以更冷的聲音對朕皇后說道:「是你違背我的命令在先,怪不得我無情,我最後一次警告你,若是你膽敢再一次忽視我的命令,我會讓你嘗嘗大牢的滋味!」

「陛下!」 瑛皇后發出淒厲的叫聲,還想開口說什麼,卻已經被侍衛軍以強硬的態勢帶離開了。

不一會兒,涼亭內只剩下燮王、東陵王和皇翌嵐,以及依舊跪坐在地的蘭堇了。

「蘭堇!你不要緊吧?」皇翌嵐立刻向前,十分關心地想探視蘭堇的情況。

「雪兒!雪兒它受了傷!「蘭堇焦急地抓住皇翌嵐的手,一心只掛念著白狐的安危。雖然說它躲到草叢裡,但逃走之前身上已經染滿了血,不知道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蘭堇!你別急!我會幫你!」皇翌嵐溫聲保證。蘭堇像是想到什麼,突然「啪」的一聲打掉皇翌嵐的手,說道:「不行!它認生,如果不是我,它不會肯出來療傷的!」

說完之後,蘭堇急忙地走下涼亭,開始在樹叢裡呼喚、找尋白狐的蹤影,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抬眼看燮王一眼。

「我才一陣子沒進宮,怎麼事情全都走樣了?」東陵王看了一眼燮王,輕聲歎息。情之一字果然難纏,連他這位溫文俊雅聞名的皇兄,都被攪弄得像是變了另一個人似的。燮王不語,只是以一種陰鬱的目光注視著草叢中的白色身影。

「雪兒!」

過了好一會兒,聽到蘭堇驚喜的呼喚聲,就在他們以為蘭堇已經找到白狐的時候,卻聽見蘭堇痛呼的聲音!

燮王臉色一變,立即大步向前,立即趕到蘭堇的身邊去。

「堇!」燮王趕到蘭堇身邊,這才發現他的雙手鮮血淋漓,燮王臉色大變,匆忙之間只能撕下自己的衣袖,緊緊地裹住蘭堇的雙手。「怎麼回事?為什麼流了這麼多血?」

「雪兒不肯讓我靠近。」蘭堇以一種悲涼的語調開口。

燮王轉頭,果然在附近的草叢邊看見了白狐,原本純白的毛上面已經染滿了鮮血,看樣子傷得十分嚴重。

「我知道……它快要死了,所以不想讓我看見它死的樣子,也不讓我靠近……」蘭堇喃喃自語,心頭只覺得一片空蕩蕩的,為什麼?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啊!為什麼還要奪走他的雪兒!?

「堇……」燮王伸手,不想見到他這種孤苦無依的淒涼表情,直覺地想將他纖細的身子擁人懷中。

「不要碰我!」蘭堇突然變得十分激動,以一種控訴的目光瞪視著燮王,說道,「我好恨你……如果不是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奪取我的自由、我的身體!現在連我的白狐你也要奪走!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我到底哪裡得罪了你這位燮王!為什麼我要遭受到這種對待呢!?」

「蘭堇……」燮王一時詞窮,卻依舊緊緊地握住蘭堇的手,深怕他在激動之下讓傷口又滲血了。

「下令將我賜死吧!我和雪兒是同生共命,如果它死了、那麼我也不需要活下去了。」蘭堇的目光移回白狐的方向、緩露出一抹淒艷的笑,語氣絕決。

燮王凝望著蘭堇許久,最後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他舉手朝蘭堇的頸項輕擊,將情緒激動的他給擊暈了。

跟著燮王將蘭堇攔腰抱起、步出草叢,對涼亭內的東陵王和皇翌嵐喊道:「立刻傳太醫!蘭堇受傷了。」

一睜開眼,蘭堇看到的是再熟悉不過的擺設,他側頭。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人帶回了樣雲閣的寢宮。

舉起手、傷處也已經上了藥,細心的裹上了紗巾。

「蘭堇,你已經醒了嗎?」一聽到聲響,始終守候在寢宮的皇翌嵐高興地跑上前,關心地開口詢問,「剛剛太醫已經幫你換了藥,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感到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蘭堇表情平淡,今日在涼亭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在腦海中重演了一遍;瑛皇后的興師問罪、侍衛軍的抓拿、還有雪兒……

皇翌嵐像是明白蘭堇表情苦澀的原因,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像是孩子般神秘地說道:「蘭堇,你躺著別動,我有一份驚喜送給你!」

「不用了,我什麼都不需要!」蘭堇疲倦地閉上眼,語氣闌珊地開口。

「別動喔!我一會兒就回來!」皇翌嵐不以為意,像一陣旋風似地跑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閉著眼睛的蘭堇聽到皇翌嵐回返的聲音,但是他只覺得很累,根本不想睜開眼睛。就在這個時候,一種濕熱的東西突然舔上蘭堇的臉頰,他嚇了一跳,驚訝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了他最意想不到的白狐--

「雪兒!?」蘭堇又驚又喜!他的白狐!雪兒沒事了!真的在這裡!?

蘭堇立刻從床上坐起,將白狐細心地抱在懷中,而白狐也撒嬌地在他懷中嗚嗚嗚叫。蘭堇這時候才發現,白狐的身上同樣也裹滿了紗巾,同時還有一股濃濃的藥香從它身上散發出來。

「這……雪兒身上的傷?」蘭堇不可思議的歎道。從來不肯親近其它人的雪兒,為什麼願意被弄出草叢,甚至讓人為它療傷呢?

「是皇兄。」皇翌嵐以一種驕傲的神情說道,「說實話,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皇兄不知道和這個小傢伙周旋了多久,最後還是把它弄出草叢,當太醫為小傢伙裹傷的時候,皇兄也是緊緊地抱住它、怎麼也不肯放手。現下這小傢伙的命是保住了,不過皇兄的手也被它咬得鮮血淋漓,比你的還要慘上好幾倍!」

「是陛下?」蘭堇驚愕地抬眼,幾乎不敢相信皇翌嵐所說出的話。他……堂堂的一國之君,居然為了他的白狐,不惜傷了自己一雙手!

「當然是皇兄。」皇翌嵐笑道。「不過現在你們都沒事了,真是太好了。」

「謝謝。」蘭堇誠心道謝,緊緊地抱住了懷中的白狐。心中充滿千頭萬緒,他除了道謝之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蘭堇,你們身上都還有傷,一起休息吧!」皇翌嵐揮揮手,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卻又突然回頭,以一種十分為難的表情說道,「蘭堇……有件事我……我想向你坦承……」

「有什麼事你說吧!」因為失而復得的白狐,讓蘭堇恢復了平日的溫和,他抬頭,以十分平靜的語氣響應。

「恩……前些日子都是我的錯,我不是故意要避開你。是……那日在景鴛宮……我……」皇翌嵐坦白認錯道,「總之,我不該把你獨自扔在祥雲閣,讓皇后那個女人有機可乘。蘭堇,你願意原諒我嗎?」

「這件事與你無關,五殿下不必自責。」蘭堇不以為意

「當然和我有關。四哥說得對,我不應該像小孩子一樣事情一旦不如自己所想的,就像鴕鳥一樣逃開,但事實就是事實,就算逃避也無法改變的!」皇翌嵐以難得一見的認真氣說道,「蘭堇,我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自從你進宮我是真的把你當成我的保博、我的朋友,就算……就算皇兄他把你當成……恩,當成他最寵愛的人.但這些都不會改變我對你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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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戀緋買了一部iPod, 花了現金85Ds幣.


「是嗎?」蘭堇抬眼,認真地望著皇翌嵐的雙眼,那始終澄澈的眼瞳裡只有真實。沒有一絲一毫的假意

「當然是。」皇翌嵐用力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當我-開始是很震驚!也有點生氣,但生氣的原因……就是我被你和皇兄聯手欺騙了!那科感覺很不好受,就只是而己。」

「謝謝你。」蘭堇露出了今晚第一抹溫柔的微笑。

「哇!你笑了,這麼說,你不生我的氣了?」皇翌嵐喜上眉梢,一張臉瞬間亮了起來,跟著又體貼地開口說道,「好了我不能打擾你休息。」

「五殿下。」在皇翌嵐起身離去之時,蘭堇忍不住開口,「陛下……他的手還好吧?」

「應該沒事吧!太醫用了最好的藥裹傷,我想不會有問題的。而且太醫一為陛下裹好傷,他就和四哥回景鴛宮談事情去了,所以才特別吩咐我留下來照顧你呢!」皇翌嵐安慰道,「蘭堇你別擔心,還是等精神恢復了再去找陛下,別讓他替你擔心。」

說完之後.皇翌嵐就離開了,同時不忘細心地關上門,讓蘭堇安靜地休息。

躺在床鋪上的蘭堇了無睡意,微側過身,伸手輕撫白狐的頭,低聲問道:「雪兒,那個人……是堂堂九五之尊的燮王啊!他為什麼肯這麼做?」

雪兒屈著身子,只是嗚嗚地發出兩聲敷衍,跟著就將頭縮起準備睡覺。

蘭堇輕歎一口氣,一時之間也無法醫清心中的感受是憂還是喜、只知道經過這件事之後,自己和那個人之間的牽絆似乎是越來越深了……

景鴛宮

「大哥,從小到大你不管處理什麼事,都是輕輕鬆鬆、游刃有餘,為什麼一處理起感情這件事.就變得這麼糟糕呢?」

景鴛宮內殿裡.東陵王一改過去秉持君臣之禮的生疏一邊飲著北方進員的美灑,-邊忍不住間道。

燮王俊臉陰鬱、一語不發。只是沉默的坐著。

「好,先不說這個,你托我辦的事情就快要有眉目了。」東陵王回報,說明自己在京城忙了兩個多月的成果,「雖然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對上太皇太后那隻老狐狸,但將時間提得這麼早,我想多半也是為了蘭堇的關係吧!」

東陵王輕啜一口美酒,精明的眼笑望著燮王;兩個月前,燮王突然下了一道命令,要他先在京城內部署,想盡辦法連根拔除太皇太后西嶸氏黨羽在京城的勢力。這些年來,雖然說太皇太后因為年邁逐漸淡出朝政之事,但是她所安排的皇親國戚、寵臣等等,早已經在廟堂、京城盤根錯節,就算年邁的太皇太后殯天,那股惡勢力也不會在一夜之間削減。

東陵王早已猜到以燮王之心,不會甘於做一個傀儡皇帝,遲早會奪回屬於自己的,但會將日子提前,多半是因為已經將蘭堇接入宮中,絲毫再也不想受制於太皇太后任何事情「這件事我早晚會做,只不過是將時間提早罷了。」燮王淡淡地說道。

「親兄弟一場,我怎麼也得提點你這位做大哥的一句,我在京城的所作所為,老狐狸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你連皇后都毫不留情地關入銀風殿,這種誰也看得出的表態,老狐狸不會喜歡的。」東陵王微微蹙眉,就算明白燮王的能耐,卻也不得不提醒一番,「蘭堇已經入宮這麼久,老狐狸卻不動聲色,其中必定有詐,怕是心中也在算計什麼。」

「手中的棋子一旦失去了控制,就應該換一顆。」燮王勾起一抹冷冷的笑痕,「但朕卻不是一顆願意坐以待斃的棋子。」

「你早就知道她要採取什麼行動?」東陵王挑眉,原以為這陣子燮王為了蘭堇一事,早就將一切危險忘記了。

「西明王已經在京城待命,過幾日,南陽王也該到了,到時候,就是把他們一舉剷除的時機了。」燮王以平靜的語氣說出自己的安排。當初為了日後能對抗太皇太后一班,他讓西明王、南陽王兩位親王各掌握了五分之一的兵權,如今再加上東陵王與自己手中這份兵力,絕對要一舉剷除西嶸氏的所有黨羽。

「我收回前言,世上唯一不需要我提醒操心的,就是陛下你了。」東陵王露出讚歎的神情,舉杯敬向燮王,提出最後一個疑問道,「所以你這些日子的荒唐失意,應該也是為了卸下老狐狸的防心?讓她以為你只是情場失意,所以做出一連串失控的行為?」

「不全然是演戲。」燮王露出一抹苦澀的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裹著紗巾的手,「你說得沒錯,對於處理感情這件事,朕確實是處理得一團亂。因為兩人之間地位的懸殊與差異,蘭堇從來不曾對聯說過任何一句真心活……而唯一的一句。卻是他恨著呢朕……恨朕將他的人生都攪亂了!」

「這麼慘?」東陵王撫顎稱奇。這該怎麼說,究竟是愛上蘭堇這朵飄渺雲彩的燮王此較可憐;還是該說,被一個看似溫和、卻絕對不會放棄目標的燮王喜歡上比較可憐?這確實是個有趣的問題。

「你看起來有點幸災樂禍的樣子。」東陵王的反應讓燮王挑高一道眉,淡淡地問道。「先前你不是還露出一臉擔心的樣子?」

「臣弟怎敢!」東陵王急忙揮手,知道絕對不能得罪這位兄長,「臣弟不擔心的原因,是因為十分瞭解陛下,陛下對於該做之事絕對不會退讓,對於真心想得到的東西,更是絕對不會放棄。既然如此,臣弟又何必為陛下擔心?」

「是嗎?」燮王似笑非笑,但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麼。

「當然,當然!」東陵王哈哈地笑,正苦思該怎麼轉移話題的時候,突然眼尖地發現殿外出現了一抹白色的身影,看來正是救星來到!

「臣弟告退,既然西明王已經人駐京城,那麼接下來的日子,我就留在皇宮,來個裡應外合就對了。」東陵王拱手告退。

「你要走了?」

」感情這件事呢!臣弟有個小小的建議,就是不管地位是多麼高貴、特殊的人,還是得把自己的心意坦白,這樣對方才會明白,感情……才能更進一步哩!」東陵王故意瞥向殿外的方向,讓燮王也注意到有人站在那裡好一會兒了。

燮王抬眼,而碰巧殿外的蘭堇也同時朝這個方向來來,兩人的目光一接觸,就再也移不開了。

東陵王摸摸鼻子,很識趣地退出寢宮,讓出這個小小空間,讓他們有機會好好地溝通溝通……

第十章

這並不是蘭堇第一次到景鴛宮,卻絕對是他最忐忑不安的一次。雖然皇翌嵐一番美意,要他好好休息,但一來自己不過是小傷,二來在聽到燮王為了救白狐,將自己的雙手弄的鮮血淋漓,一顆心再也不能平靜,怎麼也無法入睡,所以還上一獨自一人來到了景鴛宮。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燮王淡淡一笑,似乎看出他的猶豫不決,還故意舉高手說道,「只怕朕今晚也不能對愛卿做什麼,你不用擔心。」

蘭堇臉上閃過一絲難為情,緩步走到了燮王的身邊。

「蘭卿……」

「陛下……」

十分有默契的,兩個人同時開口,卻在察覺對方也打算說話的時候,立刻又閉上嘴,燮王一笑,以溫和的語氣率先開口了。

「有什麼事就說吧!」

「陛下,您的手……」蘭堇注視著燮王纏上紗巾的雙手眉頭不禁擔憂地蹙起,「咚」一聲跪下說道,「臣罪該萬死。」

「堇。」燮王也皺著眉,彎身扶起蘭堇的時候,一張俊臉已經充滿了不悅的表情,「朕記得你說過,你曾經以自己的血餵飽白狐,而白狐也以它的體溫救了你一命,難道是因為這樣,你的白狐因為嘗了你的血,變得充滿靈性,而你則相反因為與白狐長期相處,連人最基本的感受力,都比白狐來的低嗎?」

「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蘭堇一楞,明白地感受到燮王緊繃的怒意。

「朕有說錯嗎?一見到朕就急著下跪,說自己罪該萬死,哼!你當真將膚的心意當成驢肝肺,絲毫沒有放在眼裡!」燮王冷冷地開口。

「臣不敢,臣對陛下解救白狐之恩,確實充滿感激,絕無絲毫虛假之情。」蘭堇抬眼,十分認真地表達自己心中的感謝。

「你不必謝我,也沒有罪。因為那是我心甘情願這麼做的!」燮王回望蘭堇,以再慎重不過的目光鎖住對方,一字一句清楚地說,「因為你說,白狐和你一體同命,它死你亡、它存你活!我救白狐不為什麼,就只為你,即使你說恨我,即便你有再多的不情願,朕就是要你,不管你再怎麼閃躲、沉默不答,朕今日就和你說清楚。聯對你--永遠都不放手!」

兩年了,不管自己怎麼做,蘭堇都不願意交心!即便處心積慮接他入宮、讓他安全無虞、讓他享受宮中一切榮華、讓他只得到一人的獨寵,但蘭堇永遠和自己隔著一段無法靠近的距離。

東陵王說得對。這種放任蘭堇維持淡然、保持距離,以致互相猜不透對方心意的相處方式實在很蠢,既然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放棄蘭堇,那麼就直接對他表達出這種絕決的心意,也好過從前那種捉迷藏似的戀愛方式。

「我絕對不會放棄你,自然不會讓你有機會借白狐之死。有了斷自己性命的念頭。」燮王攤平雙手呈現在蘭堇面前說道,「你看見的這些傷口,就是我對你的決心,堇,不要再逃避朕,如果真的厭惡聯,那麼表露出來也無妨,不管怎麼樣,朕都不會死心!聯想要的蘭堇,是真正的蘭堇,而不是-個永遠只會卑躬屈膝的蘭堇!」

蘭堇被動地望著燮王的眼,像是被他黑瞳中激烈的情感所吸住了一般無法動彈,良久後,他輕輕地搖頭,以前所未有的慎重語氣說道:「陛下是大燮國最尊貴的君王,何必要執著在蘭堇一人身上?蘭堇不但是罪臣之後,又是一名男子。既無法常伴君王身邊,更無法為陛下產下王孫後代,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強求呢?」

「你以為感情這種事,是能夠由理性控制的嗎?」燮王苦笑。「你是罪臣之後,男子之身,這些早在兩年前我遇見你的時候,就再明白不過了:從小到大,聯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原以為會這樣平順過了一生,但自從兩年前在承德寺中見了你,我就陷下去、再也無法抽身了,難道你還不明白?」

「這些事情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蘭堇無法面對那雙咄咄逼人的雙眼,偏過頭,覺得心中有某種東西動搖了。

「你不明白!」燮王顧不得手傷,急切地伸手拉住蘭堇,熱切地說道。「你怎麼會不明白,你只是在害怕,害怕自己的身份,害怕若是失去了朕的寵愛,就會變得一無所有!」

蘭堇被逼得急了,脫口說出深藏內心的恐懼:「對!我早就習慣了一無所有的滋味!你為什麼執意要打亂我的生活?你說你要我的心,如果真的得到了以後,時間久了、膩了!那我該怎麼辦?一定就像你對待皇后那樣隨便找一個借口,然後讓她一輩子無法再靠近,不是嗎?既然早知道總有一天會是這種結局,那我何必交心?反正總有一天會被人捨棄,不是嗎?」

握緊蘭堇的手添加了力道,讓他的手腕感到一絲疼痛,也讓燮王原本包紮好的傷口再次滲出了鮮血。

「陛下,您的手……」當手腕傳來異樣的溫熱感時,蘭堇低頭看到了燮王雙手的紗巾染紅了,不由得驚叫一聲,更懊悔自己莫名其妙說了一堆不該說的話。

「沒事。」燮王抽回手,不以為意。

「又滲血了,還是請太醫來一趟。」蘭燮無法放心,轉身就要去找太醫。

「堇!」燮王突然喊住他,待蘭晉劇回頭時,燮王以一種看不出情緒的神情說道,「明天的事情,誰又能做出真正的保證呢?你口中擔憂的事情固然有道理,但,連嘗試都不願意就直接宣判,不是太殘忍了嗎?」

「剛才臣只是隨口……」

「是不是隨口你自己最清楚。」燮王苦笑著打斷他,「那麼,如果已經沒有明天,沒有未來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是不是會後悔,沒有在今日對朕坦承心意?後悔沒有在活著的時候,和聯分享所有的一切?」

蘭重心頭一震,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燮王的話中帶有玄機,還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未來之事,誰又能猜測得到呢?」蘭堇也只願意說這麼多,「臣現在就去傳喚太醫,請陛下稍候片刻。」

「這種小事讓內侍去做就行了。」燮王揮手婉拒,「蘭堇你也是手傷未癒,早點回宮休息吧!」

「陛下?」


「下去吧!朕累了,想休息了。」燮王揮手,不願意再多說什麼。

「是。」蘭堇行禮告退。在退出內殿時,忍不住抬眼再看了燮王一眼,看著他孤獨置身於偌大的內殿時,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泛起了一種沉重、快要透不過氣的感覺。

燮王那句「如果已經沒有明天、沒有未來……」的話語彷彿是咒語一樣應驗了。

兩天後,當蘭燮還在半夢半醒之時,突然聽到了寢宮外傳來陣陣騷動的聲音,他睡眼惺忪地起身,才披上外衣,就看到一隊禁衛軍闖入,將他的寢宮包圍得水洩不通。

「怎麼一回事?」蘭堇疑問,看到原本在祥雲閣服侍自己的內侍們,一個個臉色發白,像是發生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奉太皇太后懿旨,保傅蘭堇不思自重、不守本分,妖媚惑主、敗壞後宮坤綱,即刻押送大牢受審,不得有誤,欽此。」

帶頭的禁衛軍朗聲念出手中的懿旨,跟著手一揮,身後的兩名禁衛軍立到來到蘭堇身邊,一左一右地扣住了他。

「帶走!」禁衛軍一聲令下,不留半點轉圜空間地押走蘭堇。

「怎……怎麼辦?」人去樓空之後,留在樣雲閣的內侍們嚇得都快哭了。五皇子昨晚出宮了,而燮王此刻正在早朝,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驚動燮王啊!

「你,立刻出宮通知五殿下。」唯一保持鎮定的就是吉祥,雖然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卻依然冷靜地應變,「你,現在就去景鴛宮候著,一等燮王下朝,就立刻將這個消息傳給燮王。」

「是。」

地牢裡透不進陽光,十分的陰暗濕冷,還不時會傳出一股融合了血腥味與霉氣的古怪氣味。

禁衛軍們將蘭堇關入其中一間牢房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耳邊聽到斷斷續續從其它牢房裡傳出「冤枉」的呼聲,有的氣憤不已、有的泣聲連連、哀嚎不斷,但更多的是,僵凝成恍若石頭般什麼話也不說的囚犯。

蘭堇無語,只是選了一個看起來較為乾淨的角落坐下,雙手環膝,心中有干百種念頭在打轉著。

自從入宮以來,燮王、東陵王、五皇子嵐始終部站在維護自己的立場,但反過來,後宮裡的女子卻對自己恨之入骨,這是必然的吧!他明明是一名男子、卻被燮王當成男寵,獨佔了所有的寵幸,先是皇后妒憤難平,現在則是太皇太后--那個人人口中真正操縱著大燮皇宮的幕後女人,也想置他於死地。

「哈!」蘭堇聽見自己從喉頭發出了乾澀的笑聲。真是諷刺的命運啊:他蘭家一族人因為陰謀叛變全部遭到斬首,最後的倖存者依舊得死在皇族人的手中,難道這真是逃不開的宿命嗎?

害怕嗎?蘭堇在心中這麼自問著。

身子沒有發抖、沒有打顫,腦袋裡也是空蕩蕩的一片。不能說是毫無恐懼,但也不是真正的恐懼,應該說,早就知道了和燮王這樣的人扯上關聯,自是「不會有好下場」這種預感,所以等到真正發生的時候,反倒失去了真實的恐懼感。只是,那位太皇太后也真奇怪,根據自己對皇室的瞭解,她對於想殺的對象向來是說殺就殺,不留一點餘地。想當初,父親只是疑似陰謀叛國,宗族幾百條人命瞬間消失於人世間,而自己頂著蘭浩文之後、又得到燮王的寵愛.如果真要斬草除根,那麼應該派人暗殺,要不就是先斬後奏,又何必大費周章先將自己押在大牢,裝模作樣的做些什麼審判呢。

現在自己被關在這裡,又不能照顧雪兒了,它孤伶伶地留在祥雲閣裡,應該不會有事吧!就這樣,蘭堇任由思緒掠過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讓自己暫時忘卻了置身大牢之苦,也暫時忘記了所有的煩惱。

一旦置身於大牢裡、時間的流逝都是沒有意義的。沒多久,蘭堇就察覺到這個事實。待在這裡不知已經過多久了幾十個時辰,還是幾天?他也記不得了,地牢裡一樣的黑暗潮濕,按照時辰送來的飯萊也是刻意餐餐相同,慣常到蘭堇已記不住現在吃的是哪一頓飯,慢慢的,也忘記了到底在這裡待幾天了。

起初,他似乎聽見了嵐在地牢門口咆哮、吶喊自己的名字,但他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在面前。蘭堇知道理由,因為下今囚禁自己的是燮國的太皇太后,沒有得到她的允許之前,恐怕連燮王也無法見他一面吧!

呵!真的想不到,這世間上居然也有那個男人辦不到的事情。蘭堇在被囚禁的某一天,心中突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注定是籠中烏啊!」蘭堇自嘲。在承德寺,自己為了不給收留他的住持師父添麻煩,幾乎是足不出戶。而在入宮之後,不論是在龍青宮,抑或是景鴛宮,甚或是這裡,他都像是籠中鳥,始終沒有離開大燮王宮的自主權。

帶著或許得在此終老一生的念頭,蘭堇反倒像是入定的僧人,腦海中甚至不再有其它的想法,只是靜靜地、沉默地,在地牢裡度過他的一日又一日……

「醒一醒!」

半夢半醒之際,有人劇烈地搖晃著他的肩膀,蘭堇困惑地睜開眼睛,一時之間還弄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阿!」定睛一看,猛然發現面前多了一個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他像是算準了時間似的,在蘭堇發出第一聲驚叫聲時,即刻摀住了他的嘴。

「別出聲、我是來帶你出去的。」黑衣人俯身在蘭堇耳邊說道。低沉帶著安撫的聲調聽起來熟悉卻又陌生。

「等會兒我鬆手你也別出聲,不然會驚動其它人!」 由於蘭堇的嘴被摀住,所以只能點點頭表示同意。

黑衣人收手,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只見青光一閃,下一瞬間,他已經砍斷了蘭堇的手鏈和腳鏈。跟著他蘭堇攔腰抱起,大步地踏出了地牢。

就在黑衣人跨出地牢時,另外一名身穿白衣、容貌清秀的少年低頭進入地牢、倣傚剛才蘭堇坐臥的姿勢,背對著車門動也不動地躺下。

「他是?」

「暫時的替身,可以拖延一點時間。」黑衣男子簡短地回答,跟著邁開大步準備離去。

「等等!我可以自己走!」蘭堇不知道對方是什麼身份,卻不好意思太麻煩人家。

「別和我爭了,我必須盡快送你出宮!」黑衣人搖頭,抱著蘭堇以敏捷的姿態迅速離開了大牢。

即使黑衣人移動的速度很快,但蘭堇的眼角還是瞄到了地牢內被擊倒的守衛。他心中間過一絲不忍,對於解救自己的黑衣人更加好奇了!

不管是聲音或是身形都很熟悉……尤其是此刻被他緊緊攬在懷中的感覺更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但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會是他!

黑衣人沒有意識到蘭堇心中的疑惑,只是以熟練的身手這皇宮裡移動著,看得出他相當熟悉大燮燮王宮內的環境,好幾次甚至在巡邏的禁衛軍尚未出現前,就先一步摟著他躲到了安全的陰暗角落。

一直到了大燮皇宮最南邊的一扇小門,蘭堇看到門外已經停放好一輛馬車,站在馬車前焦急觀望的,是他熟悉的皇翌嵐和東陵王。

嵐和東陵王都在那裡,那麼親自到地牢裡將自己救出來的這個人,真的是……蘭堇不再遲疑,手微微發顫地移到了黑衣人的臉上,「唰」的一聲就將他覆面的黑巾給扯下來了「陛下!?」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蘭堇依舊驚愕地叫出來。

「還是讓你認出來了!燮王墨黑的眼閃著笑意,嘴角也揚起淡淡的笑,「那麼聯是否可以假設,其實你並不是如你所說的,這麼不在乎?」

說話的同時,燮王已經抱著蘭堇奔到馬車邊了。

「蘭堇!終於見到你了!你沒事吧!?」皇翌嵐又著急又開心地問道。

「我沒事。」蘭堇的目光從燮王的身上移到皇翌嵐與東陵王的身邊,心中感激的同時,也有太多的疑問要問。

燮王剛將蘭堇放上馬車,馬車內就躍出一條白色的身影,閃電般鑽入蘭堇懷中,親熱地舔著主人的面頰。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燮王救他出地牢,而東陵王等人已經安排好了接應們馬車。但,為什麼?

「屬於大燮宮、屬於我的鬥爭要開始了,沒道理讓無辜的你捲入。」燮王將蘭堇放到馬車上,有些依依不捨地輕撫著他消瘦的臉頰,「這兩年來,朕始終沒有做過一件讓你開心的事情,對吧?那麼現在朕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放你自由。」

「什麼意思!?」蘭堇臉色一變。他只知道太皇太后下令要斬自己,無論燮王接受或抗爭,怎麼也不會演變到宮廷斗吧?

「時候不早了!我們得立刻離開。」東陵王打斷蘭堇的回題,同時跳上馬車說道,「蘭堇,你的問題等離開後,我會慢慢解釋,現在我們得先離開,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

「是啊!蘭堇,你快走!四哥會將你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你別擔心。」皇翌嵐也揮手,希望蘭堇盡快到安全的地方去。跟著,皇翌嵐跳上一匹駿馬,點頭對燮王說道:「皇兄,一切依照計劃行事,萬事小心了!」

說完之後,皇翌嵐率先騎著馬離去了。

「陛下?」蘭堇這下不僅充滿疑問,還充滿了更多的不安。

「堇,在你離開之前,朕再問你一次上回的問題,如果已經沒有明天、沒有未來了,你是不是會後悔?後悔過去將所有的時間都浪費在逃避上,而不願意面對朕的一片真心呢?」

燮王踏前一步,語氣溫柔地問著。

「我……」蘭堇一時愕然,一切的一切都來得如此突然,他心中亂成一片,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才是。

「那麼朕再問你,如果有機會重來,你是不是願意將朕當成一個只是一心愛著你的平凡男人?」燮王再問。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問我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蘭堇忍不住提高聲調,不願相信心中那份不安是真的!

「不是『不』,而是不知道?」燮王搖頭苦笑,低下頭,輕輕地掃過蘭堇的唇低歎道,「『不知道』也罷,看來朕只能以這句『不知道』來撐過未來的苦日子了。」

「好了!出發了!」雖然不想打斷他們惜別的時間,但為了安全,東陵王還是開

口催促。

「走吧!蘭堇就拜託你了!」燮王退開一步,示意馬車離去。

「等……等一等!」當馬車開啟始動的時候,蘭蔓再也按耐不住,他不顧一切的跳下馬車,情緒激動的衝到燮王面前問道:「話沒說清楚之前,我是不會走的,到底出了什麼事?陛下你會遇到危險嗎?不然為什麼要我離開?」

蘭至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他一定是瘋了,要不然就是在地牢關太久失去心神了,他應該做的,是頭也不回的離去,而不是在這裡像個瘋子般的詢問這樣一堆莫名其妙的問題!

但悲哀的是,自己的腳就是動不了,因為他聽到心少有一種聲音不斷地告訴自己,只要一離開,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燮王的黑瞳閃過一絲情緒,他大步向前,一把扣住蘭堇的腰將他往懷中一扯,熱切地印上他的唇。長久後,才抬首,黑瞳有著讓人暈眩的溫柔,輕聲允諾道:「你對朕,終究不是無動於衷啊!那麼,為了你,蘭堇,我皇翌極天在此對天立誓,不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

「你……」蘭堇錯愕,自己想聽的,是這大燮王宮到底出了什麼事,而不是這個傢伙莫名其妙卻又認真無比的誓言啊!

「在我不能立刻拋棄一切、完全擁有你之前,請你暫時到安全的地方去吧!」燮王說完後,毫無預警地朝蘭堇的下腹揍了一拳,將他打暈了。

看著燮王抱起蘭堇走回馬車,那種細心安置的模樣,東陵王忍不住笑了,「恭喜,至少蘭堇對你並不是真的無情。」

「走吧!」燮王拍拍馬車,看著它離去。放蘭堇離開大燮皇宮原本就是計劃中的一部分,為了與太皇太后做最後之爭,他勢必得將蘭堇安排在安全的地方。至於能夠在出宮前,得知蘭堇對自己並不是真的無動於衷,就已經是一份最意外的驚喜了!

望著越行越遠的馬車,燮王一張俊臉噙起了淡淡的笑。

蘭堇,我絕對會遵守諾言,將所有阻擋在我們之間的難關都剷除,等到我們再次相見之時,我會以一個普通男子的身份,贏取你的心!

帶著這樣篤定的信念與自信,燮王轉身,踩著自信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大燮王宮的方向前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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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
這就沒有了...
在吊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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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這個好像還有續集
是叫作魅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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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 祈煙 第 5 篇文章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戀緋
是還有續集
叫魅香沒錯-ˇ-
我自己也還沒看完XD''

既然有大大想看那我再補發帖好惹-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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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怪怪的~~

看的眼睛好累唷}~~
吾願用十年,換你一生天真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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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續集魅香~~
多謝分享~~
ps..真係看的眼睛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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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come only five people left a commands , this is a great story , thank you so much for pos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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