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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古靈】一家都是寶IV

【古靈】一家都是寶IV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炎玥 您是第9631個瀏覽者
[發帖際遇]: 炎玥玩小豬樂園, 獲得現金16Ds幣.


不是有句俗話說:不打不相識?!
嗯,這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她跟他就是這樣認識的咩!

哦∼∼不是還有句俗語說:打是情、罵是愛?!

呃!她一開始確實是對他又K又扁,也沒少罵了他說,

那、那……這豈不是證明了他倆根本就是姻緣天注定嗎?

可當時的她,哪可能會知道啊!

她只知自己不小心跌倒在他身上,且不只跌了一次,還跟他跌得眼對眼、嘴對嘴,簡直是糗到不行!

而他那個超級過分的人,居然暗示她對他「性騷擾」?!

哼!他會不會想太多了啊?

她一時被他氣到理智全失,所以才會對他使用暴力咩!

更奇怪的是,雖然她是那麼的想將跟他初識的畫面從腦海裡給「format」掉,

卻沒想到天偏不從人願,他竟然敢直接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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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晴晴,別太想我,我很快就會過去找妳了。」

  「……」某人笑到說不出話來了。

  「咦?妳怎麼在發抖?害怕嗎?好可憐,那妳等我,我們一起回東京好了!」

  觀眾們狂笑到爆。

  「不行啦,人家……」問晴笑得直掉淚,仰臉瞅著一臉哀怨不捨的老公,愈來愈懷疑他是不是在送她上戰場?「人家一定要現在回東京才來得及參加研習啦!」

  「一定要現在?」

  「一定要現在!」

  「好吧,給妳去就給妳去。」抽抽鼻子。「琉璃,我把晴晴交給妳了,別讓她給人欺負了喔!」

  「少白目了,二哥,有我在,你還怕誰敢欺負二嫂?」

  「但三鄉家……」

  「滾!」

  一腳踢回千里送行的怨夫任育凱,琉璃拉著問晴跑得比飛還快,免得被那個頭上還紮著厚厚的繃帶,卻打死不肯回病床上去躺的瞎子老哥追上,又要來上一段十八相送,然後直接送到東京去。

  「Gee,真受不了二哥,他再跟上來,我會抓狂跟妳講!」

  「他喜歡搞笑。」

  「搞笑?才怪!他是智障,欠扁!」

  直奔桃園中正機場的計程車上,問晴還在笑,琉璃也繼續罵個不停……

「爹地!」

  「……什麼?」

  「你不要告訴我這裡就是東京!」

  「咳咳,這裡是……呃,台灣。」

  「台灣?!爹地,你又搞這種飛機了!」

  「我很抱歉!」

  「早就告訴你應該讓我們去買機票的!」

  「可是妳們才八歲,人家……不會讓妳們買吧?」

  「至少在上飛機之前應該會發現買錯機票呀!」

  「那個時候,咳咳,實在是太趕了,只想到一定要趕上飛機,也沒時間讓我去問清楚那是不是到東京的班機,所以……」

  「因為爹地記錯時間,睡過頭了!」

  「……對不起。」

  「Shit!」

  「雪莉,雖然錯的是我,但妳還是不可以講髒話!」

  「誰理你!」

  「我是妳們的爹地,怎麼可以不理我!」

  「上帝耶穌,我們怎會有你這種爹地!」

  「那叫我叔叔吧!」

  「叫你歐吉桑好了!」

  「歐吉桑?!我有那麼老嗎?」

  「每天都在刮鬍子,還不夠老嗎?」

  「……」

  「算了、算了,算我們倒楣有你這種爹地,走吧,一起去買到東京的機票!」

  於是,兩個八歲的小女孩一人一邊牽著爹地的手一起去櫃檯買機票,免得那個兩公尺高的大男人又跑錯櫃檯買錯機票。

暑期裡,機場都特別熱鬧,旅行團、探親團、考察團、遊學團,這邊一團那邊一團亂成一團,就在這種擁擠嘈雜到令人煩的情況下,琉璃和問晴一起步入機場大廳,黑線立刻刷滿整片額頭。

  「Gee,又是一大堆旅行團,幹嘛偏偏都選在今天出發嘛!」

  「……今天是好日子?」

  琉璃翻翻白眼,歎口氣,拉著問晴先去三樓大廳辦理報到、劃位,再到候機室準備搭機。在候機室前,由於人多,兩人無意間互撞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間,琉璃腦中靈光一閃。

  「原來是妳!」她恍然大叫。

  問晴嚇了一跳。「什……什麼事?」

  驚奇的眼凝住問晴許久後,琉璃方始綻開戲謔的笑。

  「姻緣天注定,這話還滿有幾分道理嘛!」

  「姻緣天注定?我不懂妳在說什麼?」問晴一臉茫然,困惑地問。

  嘿嘿一笑,琉璃曖昧的擠擠眼。

  「該出境了,走,上飛機再告訴妳。」

「好無聊喔!」短頭髮的小女孩不耐煩地大聲抱怨。「到底還要等多久嘛?」

  「三個鐘頭。」長辮子的小女孩細聲細氣的說。

  「那麼久!」

  「現在是暑假,能買到當天的票就算很幸運了!」

  「Shit,都怪爹地啦,要不是他老是那樣漫不經心的,也不會……喂喂喂,爹地,人家在說你耶,也不反省一下,還光顧著看女人!」

  「說不定買機票那時候,爹地也在看女人,才會買錯……」

  哇啦哇啦哇啦,兩個小女孩又開始輪流抱怨了,妳一句接我一句,我的話尾又接上妳的話頭,流利又順暢,連喘口氣都不用,一點斷層都沒有。

  夠資格上電視表演脫口秀了。

  但氣人的是,她們那麼辛苦在抱怨,她們的爹地卻一點也不給她們捧一下場,始終老神在在的不動也不吭聲。

  大概是被抱怨過一次就產生免疫力了,儘管兩旁抱怨聲浪一波接一波,某人沒聽見就是沒聽見,那副高得驚人的身軀有點侷促地深陷在候機室的椅子裡,雙臂環胸,兩條長腿好像兩根竹竿一樣往前伸直在腳踝處交叉,懶洋洋的眸子一逕注定某個特定目標眨也不眨。

  於是,小女孩的抱怨自動從有聲系統切換為無聲系統,開始眼對眼使用無線電傳遞訊息。

  爹地怎麼了?

  看女人?沒問題,男人喜歡看女人,很正常,不想看才有問題,而她們的爹地一向都表現得很正常──非常愛看女人。

  事實上,她們也希望他能多看一點,因為她們正好缺少一個媽咪。

  可惜爹地雖然愛看女人,也有不少床伴,卻不想和她們結婚,而她們也不想和他結婚,因為她們只想和他上床,不想和他一起吃苦。所以爹地只好繼續看女人,而她們這兩個可憐的女兒也只好繼續期望爹地能趕快幫她們看出一個媽咪來。

  不過到目前為止,她們可沒見過爹地看女人看得這樣目不轉睛的,甚至沒空搭理她們。

  嗯嗯,有趣!

  循著爹地的目光,兩個小女孩瞪大了四隻翠綠色的眸子看過去,好一會兒後才收回目光相對一眼,眼神奇異──跟爹地那些床伴不同類型的哦!

  「爹地,你喜歡她?」

  「唔……我欣賞那種女孩子。」

  欣賞?

  嗯嗯嗯,這種名詞爹地也沒用過哦!

  「非常欣賞嗎?」

  「大概吧。」

  「是嗎?」

  於是,兩個小女孩又開始交換眼色,表情愈來愈詭譎。

  「爹地。」

  「嗯?」

  「我們肚子餓了,去買點東西來吃好不好?」

  「妳們兩個都餓了?」

  「好餓,好餓!」

  「好吧,我們去買吃的,不過不要吃太多,飛機上也有供應……」

  「等等,爹地,往這邊!」

  「為什麼要往這邊?那邊也有啊!」

  「可是我們喜歡吃這邊的東西嘛!」

  「好好好,這邊就這邊。」

  在爹地身後,兩個小女孩又開始使眼色,無線電波在空中飛過來飛過去,然後,短髮女孩悄悄溜到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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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無論是多少年後去回顧這件事,任琉璃始終認定那是她這輩子最丟臉的一天,連問晴都說換了是她碰上那種事,她一定會當場自殺了事!

  不過琉璃沒有,因為她的臉皮比問晴厚一公尺,她只是……

  這年暑假,由於問晴得由台灣趕回東京去參加藝大的八月夏季研習,而任育凱頭部受傷仍不被允許出院,琉璃便主動說要陪新任二嫂回去。

  在機場候機室前,琉璃終於想起曾經在哪裡碰見過問晴。

  「姻緣天注定,這話還滿有幾分道理嘛!」

  「姻緣天注定?我不懂妳在說什麼?」

  嘿嘿一笑,琉璃曖昧的擠擠眼。

  「該出境了,走,上飛機再告訴妳。」

  笑吟吟地牽著問晴的手準備出境,她還在想說上飛機後要怎樣調侃問晴,就在這時,背後不知是哪個窮極無聊的傢伙竟然從她的小屁屁上狠狠一推……

  「啊∼∼」長年磨練出來的超級歌喉立刻拉出一聲嘹亮的驚叫,還沒叫完,她已經狗吃屎的趴在地上了。

  不對,她是趴在一個人身上。

  不過剛趴下的那一瞬間她並不知道,只覺得眼耳口鼻被堅硬的「地板」撞得眼淚直掉。

  「小姐,就算妳想要,這裡也不太合適吧?」

  慢條斯理的聲音由上而下傳至她耳裡,她才捂著鼻子往上看去,但說話的人並沒有往下看她,所以她看不見那人的臉,只看見一副有力的下頷。

  老天,好丟臉,原來她還把別人壓在地上作煎餅!

  「對不起!對不起!」

  尷尬到不行的女孩子連忙撐起「四腳」想要爬起來,但由於太慌張,膝蓋一個不穩又趴了回去,上方立刻又傳來一聲呻吟。

  「小姐,換個地方如何?譬如飯店?」

  飯店?什麼飯店?

  只花費了兩秒鐘,琉璃便搞清楚身下的人在說什麼,怒火馬上從頭燒到腳底。

  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她已經說了對不起不是嗎?幹嘛還說這種話來侮辱她,說得好像她是飢不擇食的阻街女,不但當眾拉客,還當場交易……

  「好吧,如果小姐堅持一定要在這裡……」

  話還沒聽完,琉璃便猛然坐起來──坐在那傢伙身上,然後左右開弓揮出去,這兩聲巴掌響亮得大概整座機場都聽得見──這下子他總該學乖了吧?

  沒想到,當她再一次試圖從他身上爬起來時……

  「很抱歉,小姐,也許妳有SM的嗜好,但我沒有。」依然是懶洋洋的語調。

  不敢相信,這傢伙是欠人海K他一頓是不是?

  怒火再度轟隆轟隆熾烈的燃燒起來,可是,很不幸的,火才燒一半,她又四腳一滑跌回去,整個人和下面那傢伙貼成火腿和蛋皮。

  更糟糕的是,這回她的貼下去可不是普通的貼下去,而是嘟嘟好和他眼對眼、鼻對鼻,還有嘴對嘴貼上了,緊緊的,鼻子歪了,嘴壓扁了,一雙濃綠色的,透著幾分閒趣、幾分興味的眸子正對著她的黑眼瞳,連眨一下睫毛的空間都沒有,她甚至可以「品嚐」到他嘴裡帶著淡淡啤酒味的口水。

  瞬間,腦袋裡產生三秒的空白,齒輪在空轉,思考力退化到歸零。

  第四秒,所有的現實一骨腦全湧回腦海裡,她驚駭得抽了口氣,馬上又坐起來再甩兩巴掌出去,比剛剛更響亮,大概整個世界都聽見了!

  緊接著,為免那傢伙再說出更令人失去理智的話,她搶先狂吼,「閉嘴!」

  吼完再像條狗似的從他身上爬開,狼狽的站起來,拉著一旁早已看到傻眼的問晴,以災難逃命的速度,一溜煙跑不見。

  決定了,她要把今天列為生命中的一頁空白,將所發生的一切全部刪除掉!

「可惡,爹地,我好不容易給你製造機會,你竟然把人家給氣跑了!」

  「原來是妳搞的鬼!」

  「爹地不是喜歡她嗎?」

  重重的歎氣。

  「我沒說喜歡她,我只說我欣賞那種女孩子,該死的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爹地欣賞就行了,趕快把她娶回來做媽咪嘛!」

  「我剛剛說的話妳聽不懂嗎?我根本不認識她呀!」

  「沒關係,爹地,我偷了她的皮夾,這樣你就可以知道她是誰了!」

  「……」

  

  電腦裡的資料確實很容易刪除,但生命裡的記憶可不是那麼簡單可以說刪除就刪除的。

  除非得了失憶症。

  可惜沒聽說過有一日失憶症,所以琉璃的那一頁空白直至走出羽田機場之後才順利刪除完畢,隔了一大片鹽水,她的霉運應該到此為止,不會再有了吧?

  沒想到剛回到南青山,才一踏入任育凱的家……

  「Shit!Shit!Shit!」

  「怎麼了?」

  放下旅行袋,問晴奇怪地看著琉璃又摸屁股後的口袋,又掏背包,挖了半天,乾脆把背包裡的東西全部倒出來,差點沒把身上的衣服全扒下來。

  「Shit!」琉璃懊惱地又詛咒一聲,放棄翻找。「我的皮夾不見了!」

  「咦?真的?」問晴吃驚地停下往廚房去的腳步。

  「真希望是假的!」琉璃苦惱地癱坐在沙發上。

  「什麼時候掉的?」問晴走回來,望著那一堆散在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知道。」琉璃歎氣。「也許是在台灣掉的,也許是日本,天知道!」

  「怎麼現在才發現?」

  「我有兩個皮夾,一個是放現金、信用卡那種隨時會用到的東西的皮夾,另一個放證件,不見的是放證件的那個皮夾。」

  「妳慘了!」問晴脫口道。

  「還用妳說!」琉璃垂頭喪氣地把放現金、信用卡的皮夾和護照丟在一旁。「過兩天若是沒有人拿來還,一想到那些身份證、學生證、駕駛執照什麼的全都要重新申請,我就想抓狂!」

  「如果我有時間就可以幫妳忙了,」問晴歉然望著她。「可是……」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琉璃對她揚起一手表示不需要,另一手拿起那個放現金的皮夾,「幸好那張支票是放在這裡,不然光是賠二哥那張支票我就要破產了!」語氣慶幸地喃喃咕噥。

  「呃?」沒聽清楚,問晴再走過來兩步想聽分明。「妳說什麼?」

  抬眸,「沒什麼、沒什麼!」琉璃泰然自若地放下皮夾。「明天我陪妳回三鄉家拿東西,之後再去買點東西。」說到這,心情又開始high起來了。

  問晴又走回廚房。「買什麼?」

  「妳需要的東西,還有……」琉璃笑得一臉賊。「嘿嘿嘿,我需要的東西。」

  這回她一定要刷二哥的卡刷到爆……

  雖然那張卡是刷不爆的……

  那就刷到他破產好了!

翌日,從三鄉家出來後,帶著終於解決一樁大麻煩的爽快心情,她們直接去作瘋狂大採購,幾乎買了一整天的東西,買到手發軟,回來後又整理了一整個晚上,終於大致上都整理妥了。

  再隔天,她們來到任育凱的家斜對面那棟深院大宅子裡,琉璃是來拿一些上課要用的書籍筆記等等,問晴則是依從吟倩的交代要來整理冰箱裡的生鮮蔬菜,餿掉的就扔了,還可以吃的就拿走,免得他們一回來就被冰箱裡的食物臭翻一地。

  門鈴一響,琉璃和問晴同時由房間和廚房裡走出來。

  「他們回來了嗎?」

  「哪裡會這麼快!大概又是推銷員,我去開!」

  琉璃一邊看著手上的研習課表,一邊穿過深廣的庭院走向大門,停步,大門一開,愣了一下──牆壁?

  下意識地,臉朝上仰……脖子差點斷掉……

  好高!

  她驚歎著,旋即又愣住。

  在日本,洋人已經不算是稀有物品,何況她從小看到大,不止看麻痺了,根本是看到不想再看,就算混在洋人堆裡,她也不會感覺到任何異樣。但此刻,眼前……不,高高在上那張洋臉,卻立刻使她爆起莫大的反應──狂怒。

  「小姐,妳的……」

  砰!

  一關上大門,她立刻拔腿往後跑,不管那人敲門大喊些什麼,辟哩啪啦一路衝回屋裡,拿起電話……

  多半是因為這裡是高級住宅區,警察效率特別高,三分鐘後,大門前已恢復安寧,她揚起詭譎的笑,得意洋洋的走回房間,問晴困惑地自廚房探出頭來,一手爛包心菜,一手紅蘿蔔。

  「我好像聽到警鳴聲,發生什麼事嗎?」

  「沒事、沒事,只不過,嘿嘿嘿,趕走一隻蒼蠅!」

  所謂的蒼蠅,就是空白頁裡那個已被刪除掉的東西,不曉得為什麼又跑出來了,不過現在她已將它徹底format掉,保證絕不會再出現了!

  十分鐘後,琉璃漫不經心地拿起電話。

  「找誰……對,我是……咦?真的?好,我馬上去!」丟下話筒,「二嫂,我出去一下!」不等問晴回應,人已跑出屋外。

  五分鐘後,她匆匆奔入南青山警署,在警務課櫃檯詢問。

  「請問,有人撿到我的皮夾了是不是?」

  「任琉璃?」

  「對、對,我是任琉璃!」琉璃忙拿出護照給警察伯伯看,證實自己的身份。

  警察伯伯翻開護照看一眼,點點頭,把護照還給她,還有皮夾。

  琉璃眉開眼笑的收回護照和皮夾,打開來看一下……什麼也沒掉,笑容擴大,嘴巴橫量起碼有八尺。

  「謝謝、謝謝,請問是誰撿到我的皮夾的?我要好好謝謝人家!」

  「妳想謝謝人家?」面無表情的警察伯伯微微挑起一道眉毛,口氣很奇怪。

  幹嘛這樣看她?他以為她家有錢,她就一定是那種不知感激的混蛋嗎?

  「當然,人家特地把皮夾拿來招領,我怎能不謝謝人家?」

  眉毛放下,面無表情的警察伯伯瞇著眼注視她一會兒,大拇指忽地往後一比。

  「是他。」

  咧著橫八尺的笑,琉璃滿眼感激的順著他的手比方向看去,嘴巴打開正想來個千恩萬謝……笑容僵住,嘴扁了。

  「是……他?」

  「對,他。」警察伯伯收回大拇指,依然面無表情。「他是要把皮夾拿去還給妳的,妳卻要我們把他抓來!」言下之意很明顯──這就是妳謝謝人家的方式嗎?

  「真是他……」琉璃的臉皮更僵。「撿到我的皮夾?」

  「沒錯!」警察伯伯用力點了一下頭,然後用一種「好了,現在看妳怎麼辦?」的眼神,雙臂抱胸斜睨著她。

  她怎麼辦?

  Format掉她吧!

  有一刻間,琉璃真是尷尬到想當場一頭撞死算了,為什麼她老是出這種糗呢?

  但不知道為什麼,當她一對上那雙慵懶的,就像在機場時那樣透著幾分閒趣、幾分興味的綠眸,沒來由的,心頭一把不明所以的火便陡然冒上來……

  不,那不是不明所以的火,那是理直氣壯的火。

  「不,不是他撿到的,是他偷的!」她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

  偷的?

  警察伯伯頓時呆住。「欸?」這是另一種道謝方式嗎?

  「他在機場裡跟我搭訕,還要我跟他去開房間,被我甩了兩……不,四巴掌,因為心有不甘才故意偷去我的皮夾,」她用力點頭,說得煞有其事,好像她親眼看見他施展三隻手似的。「想說趁還皮夾的機會再繼續進行他齷齪的念頭,若是再被我拒絕,說不定他還打算強暴我……」

  故事愈說愈順嘴,情節愈說愈流利,結果愈說愈肯定,彷彿真有那麼一回事,而現在她只不過是把它說出來而已,聽得警察伯伯一愣一愣的,其他警察也頻頻點頭。

  她是來自高級住宅區裡的富家小姐,說的話一定對!

  唯有那個坐在巡查長辦公桌旁,仍被銬在椅子扶手上的洋人聽不懂日文,面對滿室的鄙夷視線,一臉問號,想不透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喏,你們看看他那副德行就知道了,他……」

  輕蔑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失去聲音,琉璃張著嘴幾秒,闔上,面無表情的和那雙困惑的綠眸相對片刻,然後不得不開始認真打量起那個洋鬼子來。

  本來想狠狠貶損一下那傢伙的外表說,誰知猛一下竟找不出可以挑剔的地方,只好先下點功夫做些研究工作,再來開場批判大會,歡迎所有的警察同仁們一起來把那傢伙活活批判到死!

  好,那麼,個子……呃,別提了,那傢伙如果沒有兩百公分以上,她把頭剁下來給他當凳子坐;身材嘛……唉,個子高的人就是這點佔便宜,怎麼看都很挺拔;至於長相……

  Shit,就算她是瞎子也說不出他不好看的話來,烏黑的頭髮,高挺的鼻,還有一張她生平所見最誘人的嘴,雖然算不上什麼俊男,但他有他特別的味道,一種非常男性又帶點野性的味道。

  尤其是他那雙綠眸,柔和又濃艷的鮮綠色,宛如晶瑩剔透的綠玻璃,實在非常迷人……

  請等一下,她是要找他的毛病好不好,幹嘛在這裡欣賞起他來了!

  「重來,他的毛病嘛……嗯嗯……啊哈,有了!

  「你們看看他的頭髮……」琉璃大聲宣佈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毛病。「亂得比我家庭院的雜草更可怕,天知道他多久沒梳洗過了;還有,T恤、牛仔褲邋遢得像破抹布;那雙球鞋也髒得像剛走過糞坑,我猜他根本沒穿襪子,怎麼看都像是紐約街頭的無業遊民,沒錯,是他偷了我的皮夾,我可以確定他一定是想藉機強暴我!」

  總之,他不是好人!

  說得太激動,喘個不停,邊還不忘朝那雙疑惑的綠眸狠狠丟去好幾百顆白眼球,恨不得當場丟死他,而那些日本警察們則忙著把同情的黑眼球呈獻給她,其中不乏仰慕的光球。

  於是,一位會說英文的警部把她說的話一字不漏的翻譯給那個兩公尺高的洋人聽,琉璃可以清清楚楚的瞧見那雙綠眸裡逐漸浮上驚訝之色,還有幾分哭笑不得,末了變成無奈,然後,他說了一句話。

  「我可以打一通電話嗎?」

  他一出聲,所有人的眉頭全都皺起來,因為他的嗓門異常沙啞,粗嘎得驚人,是那種只要聽他說一句話,就會想把他的嘴縫起來好讓他不能再開口的可怕聲音,偏偏他講話又慢吞吞的,一句話聽起來好像是三句話,對人的耳朵簡直是一種殘酷的凌虐。

  不過琉璃之所以皺眉頭的原因恰好相反,事實上,她個人覺得除了那雙綠眸之外,那個笨蛋洋人最撩人的就是那副特殊的嗓音,只要他一出聲,她就全身發軟,只有在最最怒火飆漲的那一剎那能掙脫那種該死的影響。

  所以她才能夠甩他兩次巴掌。

  可是一旦惱怒的高峰期一過,就算仍然生氣,那種可惡的影響還是會主宰她的身體,所以在機場時她才會笨拙的一再摔回他身上,都怪他一直說話,說得她腦子裡明明在噴火,身子卻老是變成棉花糖。

  就像現在,他才說了一句話,她又差點跌坐到地上去,這才是她之所以皺眉的原因。

  看著他打了一通電話,她也簽了幾張單子,然後,警察伯伯就告訴琉璃可以回去了,但她硬是賴在那邊不走,想親眼見到那傢伙得到報應,讓他知道女人也可以是不好惹的。

  然而,就算再多給她幾副腦子,她也意料不到在他打了一通電話之後,特地趕來警署「營救」他的竟是一位身著傳統日本和服的高雅女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日本上流社會的女性。

  更可怕的是……

  「爹地、爹地,你好遜喔!」一個黑髮削得又短又薄的小女孩宛如火車頭似的衝入警署,停頓兩秒張望一下,再繼續衝向那個笨蛋洋人。「明明是拿東西來還給人家的,怎麼會被條子抓嘛?」

  「爹地,你好可憐喔!」另一個綁著兩條長辮子的小女孩僅慢一步投入爹地懷裡。「都怪雪莉不好啦,撿到皮夾直接扔進垃圾桶裡就好了,幹嘛一定要爹地拿來還給人家嘛,明明是爹地先答應要帶人家去動物園的說,妳看、妳看,現在沒時間去了,都是妳害的啦!」

  「笨蛋!」短髮小女孩敲她一腦袋。「老師說撿到東西要還給人家的呀!」

  「不對!」辮子小女孩低低柔柔地否決。「撿到東西還給人家是錯誤的,所以爹地才會被條子抓!」

  「原來如此,老師說的話不一定是對的。」

  「沒錯,所以我們以後再撿到東西都要直接丟進垃圾桶裡,不能再叫爹地拿去還給人家了!」

  「OK!」

  兩個小女孩一搭一檔,說得琉璃從錯愕到心虛,再從心虛到尷尬,又從尷尬到不知所措,然後,臉色開始像紅綠燈一樣發出一陣青一陣白又一陣紅的光芒來──每三秒鐘變換一次,很準時。

  Shit,原來皮夾是被那兩個小女孩撿到的,不是那個笨蛋洋人「偷」的,而他是特意把皮夾拿來還給她的,她竟然報警抓他,又誣告人家是沒安好心眼的小偷,最好快快將他處死刑……

  如果她當場掛在這裡,她們會不會得到一點安慰?

  或許會吧,問題是她沒有自殺傾向,因此沒那麼容易掛,也就安慰不了她們,所以,她該怎麼辦?

  好吧,她可以生氣、可以發火,雖然承認自己的錯誤是很丟臉的事,雖然向那個笨蛋洋人道歉會讓她不甘願到死,但,錯了就是錯了,她不會耍賴不承認,也不會找藉口推卸,她自己犯的錯就該自己承擔,所以……

  重重歎了口氣,腳步比嘴裡吐出來的氣更沉重,琉璃幾乎是一腳拖另一腳的朝那個笨蛋洋人走過去。

  臉皮捏厚一點,道歉去吧!

  雖然右手仍被手銬銬在椅子扶手上,那雙艷綠的瞳眸裡卻不見絲毫怒意,依然滿含興味地看著她,兩旁那四隻看似天真的翠綠眸子反而隱隱泛著一抹狡黠,盯得她渾身不對勁,後頸上好像有毛毛蟲在巡邏。

  「我……」停住,用力咳了好幾下,臉色有點紅。「很抱歉。」

  潤澤的唇瓣微勾起一抹笑意,不是嘲諷,而是覺得她很有趣的笑。「不必在意。」可惜聲音一點改進也沒有,依然粗嘎得非常嚇人。「我是沃爾.貝特雷,妳是任小姐?」

  琉璃突然跌坐下去,幸好背後也有椅子,不然她又要出糗了。

  「拜託你一件事好嗎?」她低吟。「不要說話,至少不要說給我聽到!」

  沃爾微微挑了一下眉,仍是不在意地聳聳肩,然而那兩個沒什麼耐心的小女孩馬上又飆起來了。

  「喂喂喂,妳是什麼意思?憑什麼不讓我爹地說話?」這是短髮小女孩的狂火,閃電轟天雷,馬上燒得人一片焦黑。

  她最無法忍受人家叫她爹地不要說話。

  「妳自己的聲音也不怎麼好聽,或許妳自己應該先閉嘴吧!」這是辮子小女孩的悶火,要燜爛一鍋紅豆湯絕對沒問題。

  她最無法忍受人家嘲笑她爹地的聲音。

  「慢著,慢著!」琉璃哭笑不得地拚命搖手,如果對方是大女孩,她大可和對方相約黎明時來一場最後決戰,但對方只是兩個小女孩,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迎戰那兩雙戰鬥力十足的翠綠眸子。「妳們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是……」

  Shit,那種話她怎麼說?

  猛扯頭髮猶豫半天後,她終於無奈的歎了口氣。

  算了,反正今天已經夠丟臉了,就一次丟臉丟個過癮吧!

  滑稽的扯了一下嘴角,她傾身向前,聲音壓低。「好吧,我老實說,你的聲音,咳咳,我每次聽了背脊老是會麻麻癢癢的,然後就會全身無力,那種感覺真的很……很……」

  她抓抓頭髮。「呃,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講,總之,因為這樣,在機場時我才會一而再的摔在你身上,Gee,我這輩子從沒那麼丟臉過,反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你的聲音太撩人了……」

  「那是妳的初吻嗎?」

  話說一半,琉璃的嘴還半張著,中間突然插播進來一句「毫不相干」的問題,兩秒後,問題消化完畢……

  啪!

  這聲巴掌比在機場聽到的更清脆響亮,大概整座警署都聽到了,然後,大家都驚愕的呆住了,包括警務課所有警察同仁們,那位正在跟警部說話的和服女人,還有幾個到警務課辦事的一般民眾,兩個小女孩下巴掉了,沃爾啼笑皆非的捂著臉頰──前後不到四天,他又被同一個女人甩耳光,第三次。

  不過,最吃驚的是琉璃自己。

  她的手火辣辣的痛,仍然揚在半空中,滿臉的無法置信。真的,她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當她意識到的時候,手已經自己揮出去了,事實上,她還是被巴掌聲驚得回過神來的。

  「上帝耶穌,我在幹什麼?」她驚駭的喃喃自語。「初吻就初吻,那也沒什麼了不起,我幹嘛又打他?」

  她說的是英文,這裡是日本,聽得懂的自然沒幾個,但很不幸的,那寥寥幾個聽得懂的人正好包括沃爾在內,只見他眸底驀然湧起一股濃濃的笑意,琉璃剛驚覺不對,已見他嘴一張霍然大笑起來。

  入耳那低沉嘶啞的獨特笑聲,琉璃不禁吐出一聲呻吟,整個人跌向前,一手扶住他震動不已的寬闊胸膛,一手猛揉自己的背脊,好像七老八十的阿婆多走幾步路就腰酸背痛。

  「算我求你,別笑了!」

  不知是同情或體貼,她一開口要求,他的笑聲很快就止住了,但自他眼底的愉悅,看得出他不但沒有因為又挨了一巴掌而生氣,反而由於某種不可解的特別原因而開心得很。

  「感恩。」她低喃,日語。

  然後,她收回撐在他胸膛上的手,慢吞吞的起身,打算逃命了,但由於她仍一手按在背部,沃爾不由得關心地問了一句。

  「妳還好吧?」

  就說他不應該說話的,至少不要說給她聽見,尤其是那麼近。

  他的話才剛說完,她就腳一滑跌向前,再一次,他們眼對眼,鼻對鼻,嘴對嘴貼上──因為他實在太高了,又恰好微仰著臉在看她。

  警署內的人又一次目瞪口呆,看傻了眼。

  不過這一回琉璃沒有生氣──她也實在沒資格生氣,三秒後,她兩手用力撐開自己,自我解嘲的笑了一下。

  「起碼,這已經不是我的初吻了!」

 盛夏為東京都內大街小巷帶來一股狂歡的熱潮,從歷史悠久的夏日傳統祭典到新據點內的活動,種類豐富,熱鬧非凡,只要懂得怎麼玩,保證可以享受到一個最愉快的夏天。

  為了作補償,琉璃自願為沃爾父女三人作導遊,帶他們到東京各處好好玩個痛快,雖然她也有研習課,但其實上不上都無所謂。

  不過她自己對東京也不是很熟,想要作導遊帶人去玩根本是在說笑話,幸好她有一個熱心愛助人的二嫂,她一開口問,問晴立刻搬出一拖拉庫來詳細解說到她差點睡著。

  「拜託,一次說一、兩個地方就夠了好不好?」

  「每天說嗎?也好,那……」

  「等等,最好是那種適合小孩子去的地方。」

  「適合小孩子的嘛……啊,對,可以去……」

  其實對雪莉和艾莉這對雙胞胎而言,只要不是太枯燥的地方,哪裡都適合她們去,因為日本對她們來講是全然的陌生,每一樣看入眼裡的事物都是新鮮的,每一項日本傳統都是有趣的,反而像是東京迪斯尼那種最適合小孩子的地方,她們毫無半點興致,因為美國也有。

  「可以走了?」

  除了頭髮一長一短不同之外,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翠綠眸小女孩一人一邊牽住琉璃的手,同樣燦爛的笑容,同樣雀躍的神情。

  「可以了!」異口同聲。

  琉璃回眸看一下沃爾,後者點點頭,沒吭聲,他的T恤、牛仔褲和球鞋都洗得乾乾淨淨的,漆黑濃密的頭髮也梳整齊了,還綁了一支短短的小馬尾。

  「好,那我們走吧!」牽著兩個小女孩,她腳步輕快的朝地鐵站方向走去。

  「今天要去哪裡?」長髮的艾莉問。

  「深川八幡祭,告訴妳們,是妳們運氣好才剛好碰上,這個祭典三年才舉行一次,可不是每年都有的哦!」

  「有什麼好玩的?」短髮的雪莉問。

  「有人會扛著五十四頂神轎遊行,大家都可以往抬轎的人身上潑水。」

  「我們也可以潑嗎?」

  「儘管潑吧!」

  由於她也是第一次在東京過夏天,說是帶雪莉和艾莉去玩,其實她自己玩得比她們更瘋,而沃爾總是默默在一旁看她們三個人又笑又叫,唇畔噙著懶洋洋的笑,艷綠色的瞳眸多半駐留在她身上。

  這樣十多天下來,她和雪莉、艾莉已經混到熟得不能再熟,三個人一玩在一起就變成同樣的年齡──八歲。

  相反的,她和沃爾幾乎沒說過幾句話,因為她要求他少說話,既然沒有交談,也就沒有交集;沒有交集,自然熟絡不起來,頂多覺得他的外表滿吸引人的,尤其是他那雙濃烈如醇酒般的綠眸,真的很迷人,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好恐怖喔!」剛從鬼屋出來的雪莉與艾莉相互抱在一起,異口同聲大叫。

  日本鬼屋的確是比美國鬼屋恐怖,因為日本鬼比洋鬼嚇人。

  「我想,還不算太恐怖吧?」琉璃沙啞地說,旋即發現自己竟然緊揪住沃爾的T恤,連忙說聲對不起,然後放開他,有點不好意思。

  沃爾依然勾著慵懶的笑,沒出聲。

  雪莉與艾莉悄悄交換一眼,表情有點詭譎。「我們累了,去找個地方坐下來喝飲料好不好?」

  「好啊!」

  不過用說的容易,做起來可不簡單,因為她們正處身在江戶三大祭之一的慶典上,人山人海是毫無疑問的,想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談何容易,於是她們只好走遠一些,好不容易找到一座小公園,至於飲料,自然是由男人去買。

  沃爾一走遠,兩個小女孩立刻抓住琉璃追問。

  「琉璃,妳真的覺得爹地的聲音難聽到妳都不願意和他說話嗎?」

  琉璃怔了怔。「不會啊,我一點都不覺得他的聲音難聽,也許在一般人耳裡,他的聲音確實很可怕,但是我並不那麼認為,我倒覺得他的聲音有一種非常獨特的味道,很好聽啊!」

  「那妳為什麼叫爹地不要和妳說話?」小女孩的口氣是很明顯的質問。

  「這個嘛……」琉璃搔搔腦袋,有點尷尬。「其實我解釋過了,可是妳們聽不懂……唉,我該怎麼說呢?」

  雪莉與艾莉相覷一眼,然後,很有默契的一人拉她一隻手,擠出同樣可憐兮兮的表情瞅著琉璃。

  「琉璃,如果妳不覺得爹地的聲音難聽,請妳跟他說話好不好?大家都嫌他的聲音難聽,不願意跟他說話,所以……」吸吸鼻子。「妳跟他說話好不好?求求妳,跟他說話嘛!」

  跟他說話,然後又出一大堆糗?

  不了,謝謝!

  「這個……咳咳,我真的……」

  眼見琉璃一副「我好為難」,八成會拒絕的樣子,性子比較急躁的雪莉不禁脫口道:「其實爹地以前的聲音不是這樣的。」

  琉璃頷首。「我也這麼想,沒有人天生那種聲音的。」

  「以前爹地的聲音好好聽哦!」艾莉很認真的強調。

  「我相信是,那麼……」琉璃順口問:「是出了什麼意外嗎?」

  這應該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問句,沒想到兩個小女孩一聽便狠狠地瑟縮了一下,好像有人重重的踢了她們一腳,兩雙綠眸心虛的相對一下,旋即一人一邊飛開。

  「怎麼了?難道……」琉璃狐疑地各看她們一眼。「不是意外嗎?」

  兩個小女孩更畏縮,兩雙眼都掉到地上去了。

  「那是……是……是……」囁囁嚅嚅的是了老半天,答案就是擠不出來。「是我們……我們……」

  是她們?

  是她們怎樣?總不會是她們害的吧?

  「是我們……」兩顆小頭顱愈垂愈低,差一點點頸子就要折斷了。「我們騙爹地……騙爹地喝下會傷害聲帶的藥水,爹地的聲音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欸?」

  真的是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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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任育凱回東京來了,他一回來,其他人自然也跟著回來,於是,任育凱家斜對面那座深宅大院又轟隆隆的熱鬧起來,最吵鬧的,不消說,是那幾個小鬼。

  琉璃靈機一動,把雪莉和艾莉帶回家去和那幾個小鬼們一起胡鬧,雖然年紀有差,但瑪瑙和小傑鬼靈精得不能用正常年紀去評斷,還有翡翠,那也是個小惡魔,幾個小鬼湊在一起可真是天翻地覆,從這頭追到那頭,從那頭叫到這頭,熱鬧得幾近於恐怖,平常人一定受不了,但任家可不是平常人家,任家一家人全都是怪胎。

  「真熱鬧!」

  「是啊。」

  前面是小鬼在跑,後面是小鬼在叫,這不只是熱鬧,根本是山崩地裂的前兆。

  「好快樂!」

  「的確。」

  任沐霈與吟倩相對一笑,相偕在簷廊坐下,愉快的享受這片活躍的氣氛。

  「那個沃爾,妳覺得如何?」對於女兒的未來幸福,任沐霈可比老婆更關心。

  吟倩聳聳肩。「他的聲音很特別。」跟琉璃一樣,她也不覺得沃爾的聲音難聽,而是很特別,不過她沒有琉璃那種怪異的反應。

  「是很獨特。」

  「可是,我喜歡他,他給我的感覺很好,看上去是個善良溫和的好孩子,雖然講話慢得令人受不了,還有兩個女兒,但我認為那都不是問題,你知道,那對雙胞胎也挺討人喜歡的!」

  「我也這麼認為。不過,倩倩,我要說的不是那個,我要說的是……」任沐霈小心翼翼地睇視著老婆。「琉璃頭一回帶男人回家來,他們甚至還沒開始……」

  「是還沒開始,但你沒注意到沃爾看琉璃的眼神很特別嗎?」

  「當然注意到了,可是……」

  「還有,琉璃的那種反應不是也很有趣嗎?」

  「是沒錯,所以……」

  「安啦,安啦!」吟倩笑嘻嘻地安撫老公。「我不會去捉弄他們的啦!」

  任沐霈頓時鬆了一口……不,半口氣,因為老婆的話還有下文。

  「要捉弄也要等到小凱的事告一段落,這樣才能專心去捉弄她呀!」

  「……」

  這個女人,她真的不怕引起公憤嗎?

趁雪莉和艾莉在前院玩得正瘋狂,琉璃悄悄把沃爾叫到後院。

  由於是純日式大宅院,如同前院一般,後院也有個精心造景的枯山水式庭園,每一塊大石頭都有其抽像的特殊涵意,不過對琉璃來講,管他有什麼深沉的含義,全都只是供人在那裡放上屁股休息一下的石頭而已。

  「坐吧!」琉璃先挑了一塊最平扁的石頭坐下,再指指另一塊石頭,示意沃爾也坐下,不過沃爾一坐上石頭,她便歎了口氣,指指沙地。「你還是坐地上吧!」她實在不想仰著脖子跟他說話。

  沃爾莞爾,不在意地盤膝坐到沙地上去,恰好與她四目相對。

  「請問你多高?」

  歐美人都不矮,但像他這麼高的也不多,這已經不是鶴立雞群,而是一根竹竿通到天了。幸好他不是運動員那種肌肉健壯的魁梧高大,事實上,他還滿瘦削的,只是肩寬個子高,猛一眼看上去很高大,其實是唬人的。

  「六尺九寸。」

  「果然是兩百公分以上。」琉璃呻吟。「你是職業籃球選手嗎?」

  沃爾搖頭,琉璃注視他片刻。

  「呃,我想你應該瞭解,我並不覺得你的聲音難聽?」

  沃爾笑了,點頭,在陽光映照下閃耀著鮮綠色光芒的眸子也在笑。

  「那……」琉璃搔搔後腦勺。「呃,我是說,我跟艾莉和雪莉都那麼熟了,如果都不跟你說話,這真的很怪異,所以……」她聳聳肩。「我希望我們能相互認識一下。不過拜託你,不要用那麼慵懶的語調說話,那真的……」

  一想到那種麻麻癢癢的感覺,她忍不住又把手摸到後背去,滑稽的咧咧嘴。

  「很令人受不了!」

  沃爾想了一下。「我說話一向都是這樣。」

  「都是這麼慵懶,這麼慢吞吞的?」琉璃不相信的問:「講一句話要花三句話的時間,你自己不會受不了嗎?」

  講一句話花三句話的時間?他講話真有這麼慢嗎?

  「我習慣了。」沃爾說,一邊自己測量速度……好像真的有點慢,一點點……好吧,是很慢,不過這也沒辦法,他已經習慣了,要改也改不過來。

  「我可不習慣。」琉璃歎氣。「好吧,或許聽久了我也會習慣,反應不再這麼強烈……希望。」

  「妳的家人……」沃爾遲疑一下。「似乎都不討厭我的聲音?」

  琉璃聳聳肩。「也許是因為我家的人對聲音都很敏感,聽到的不是表面上的聲音,而是聲音的味道。嗯,說到這,我猜二哥一定會對你的聲音很感興趣,因為我家的人裡沒有你這種味道的聲音。」

  「我這種味道的聲音?」沃爾困惑地呢喃,不甚理解。「就多數人而言,我的聲音只有一種味道──可怕。」

  「我家裡可沒有半個人被你嚇到了。」

  「……的確。」所以他才覺得納罕。

  「啊,對了,我還不知道你住在美國哪裡呢?等我明年大學畢業後,我想到美國唸碩士,到時候就可以順便去看你們了。」

  沃爾說了一條洛杉磯好萊塢的街道名。

  琉璃不覺皺了皺眉,因為那個地區並不太適合小孩子居住。「你大學是唸什麼的?」是冷門科系,所以賺不到什麼錢嗎?

  「我只唸到高中畢業。」沃爾淡淡道,悄悄審視她的反應。

  「咦?真的?」琉璃失笑,用力拍拍他的肩。「那你一定不喜歡唸書,跟我老爸一樣,我老爸唸到高中已經很勉強了,不過我老媽很喜歡唸書,她以前是大學講師喔!」

  對於她的反應,他有點意外。「他們不介意?」

  「介意什麼?學歷?」琉璃反問,然後嗤之以鼻的哼了一下。「那種事有什麼好介意的,他們相愛,這才是重點!」

  「確實。」沃爾低喃。

  「你現在在哪裡工作?為什麼跑到日本來?」雙手撐著下巴,琉璃興致盎然地問。

  「我在PUB作酒保,因為PUB擴大要重新裝修,我就趁這機會帶雪莉和艾莉來這裡探望親戚,她們的母親是日本人,這是她們的母親去世之後,她們頭一次到日本來探親。」沃爾慢吞吞地說,綠眸好奇地打量她。「妳怎麼了?」

  琉璃拚命揉背脊,苦笑。「你一句一句分開說我還受得了,這樣一長串說下來,Gee……在我還沒有對你的聲音產生免疫力之前,麻煩你不要一次說那麼長的話好不好?」

  沃爾又笑了,懶洋洋的。

  「原來她們的母親是日本人啊,難怪我一直覺得她們雖然跟你很像,卻又有幾分像東方人。」琉璃豁然恍悟。「那她們應該會說日語吧?」

  「只會幾句。」

  只會幾句?

  「她們的母親去世多久了?」

  「三年多,她叫涼子。」

  難怪,三年前她們才五歲,就算那時候會講,現在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涼子她家人好像不太歡迎你們?」這還是最含蓄的說法,在她看來,他們根本是看不起沃爾父女。

  沃爾聳一聳肩。「她家是花道傳統世家,不贊成子女和外國人結婚。」

  「啊,這個我懂,我二嫂娘家也是香道世家,老是講什麼傳統傳統的,超囉唆的!」琉璃連聲附和,配上一臉不以為然。「不過既然他們不歡迎你們,你們幹嘛還要來這邊看他們的臉色?雪莉和艾莉都說她們不喜歡住在那裡呢!」

  沃爾淡淡一哂。「是她們想要來的,來了之後才後悔,如果不是有妳,她們早就吵著要回美國了。」

  「喔。」其實她最想問的是艾莉和雪莉為何要破壞他的嗓子,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問不出口。「你們計畫什麼時候回美國?」

  「既然是她們決定要來的,就讓她們決定什麼時候回去。」沃爾慢吞吞地說。「不過她們還要上學,無論如何,開學之前一定要回去。」

  琉璃點點頭。「那好,你們可以先住到這邊來,直到你們回美國,OK?」

  墨黑的眉挑了起來,「住這邊?」沃爾驚訝地問,沒料到她會提出這種建議。

  「對啊,不然每一次她們都要跟我抱怨說不想回去,很煩耶!」琉璃很誇張的歎了口氣,再滑稽的擠擠眼。「索性住到這邊來,她們就抱怨不了了吧?」

  濃艷的綠眸凝住她好一會兒,清澈的光芒更柔和了。

  「如果妳覺得這樣可以的話,就這樣吧。」

  他好不容易作出回答,琉璃卻根本沒注意到,在他凝視她的時候,她也同樣怔愣地看著他的眼,直到他的回答一出口,她也跟著脫口說出她的感想,跟他的回答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干。

  「我現在才發現你的眼睛和雪莉她們兩個不太一樣耶!」

  沃爾又挑了一下眉。「是嗎?」

  「當然是!」琉璃非常肯定地說,依然盯住他的眼。「她們是青綠的翡翠,不透明的;你是鮮艷的祖母綠,透明的!」

  「原來如此。」

  「難怪我覺得你的眼睛特別迷人。」

  沃爾的唇畔又掛上他的招牌慵懶笑容。「妳這麼覺得嗎?」

  「我是這麼覺得,而且……」她喃喃道。「你看人的眼神也很誘人。」

  笑意抹深。「妳喜歡?」

  「會令人著迷。」盯著他的綠眸,她似乎有點恍惚地呢喃,而後,驀然回過神來,「你說可以嗎?好,那我們現在就去把你們的行李拿過來,可以吧?」話題也跟著轉回來了。

  兩人起身,一起走向前院。

  「啊,對了,沃爾,麻煩你,我們在走路的時候請不要說話。」

  「……譬如現在嗎?」話剛說完,沃爾及時一把扶住拐了腿的琉璃。

  「Shit!」琉璃狼狽的站穩腳步,然後,仰起格外燦爛的笑靨,非常親切的告訴他,「沃爾,如果你很希望有人割斷你的喉嚨,請你跟我講一聲,我隨時都樂於為你『服務』!」

  「……」

  這天下午,沃爾父女即住進琉璃家裡來了。

  然後,隔天一大清早,琉璃就發現沃爾可怕的地方確實不在於他的聲音,而是他的散漫,他是一個散漫得令人吃驚的男人……

  「雪莉、艾莉,妳們……咦?不在啦!」

  謹奉母親大人的命令,琉璃來叫沃爾父女吃早餐,想說先叫雪莉和艾莉,卻發現她們早已不在房裡。

  「可能去找翡翠他們了吧?」

  她喃喃自語地轉到沃爾的房間,拳頭舉起來,還沒敲到門上,意外地先聽到裡面傳出艾莉和雪莉的聲音。

  「爹地,告訴你內褲不要亂丟,你怎麼老是不聽啊!」

  「天哪,爹地,這這這……這雙襪子你穿幾天了?」

  「爹地,跟你說穿過的衣服都要拿出來洗,為什麼……等等,這一團到底是怎樣?穿過的還是沒穿過?」

  如果不是嗓音不對、稱呼不對,琉璃真會以為是沃爾的大小老婆也跟著來了,那種語氣內容,根本就是妻子在教訓丈夫嘛!

  「慢著,爹地,你想到哪裡去?還不快過來讓我幫你梳頭髮綁馬尾!」

  「不,等一下,爹地,先把你身上的T恤換下來,那是昨天穿過的!」

  「好,這雙襪子是乾淨的,拜託你,爹地,一定要記得穿上!」

  「爹地,你這……」

  好不容易,房內的兵荒馬亂終於平定,沃爾牽著雪莉、艾莉打開門要出來,差點一腳踩扁琉璃,因為她跪趴在門前地上,已經狂笑到快掛了。

  「沃……沃爾,請問……請問你幾歲了?」

  「二十七。」

  「二十七?你確定?不是……不是只有七歲?」

  頭一回,琉璃見到沃爾臉上出現赧然的表情,兩頰還有點紅,配上那雙濃艷的綠眸,還滿搭的。

  「我……呃,只是偶爾……」

  偶爾?

  去騙小翔吧!

  「沃爾,我敢肯定,倘若沒有雙胞胎照顧你,你早就被當成垃圾丟出去了!」

在琉璃家裡住不到幾天,沃爾便發現他被女兒遺棄了。

  每當早餐過後,他就幾乎見不到兩個女兒的蹤影,毫無疑問的,她們早已經玩到忘了爹地的存在。

  不過,這也不是不好,起碼她們玩得很開心,而他也才有機會和那個甩了他三次耳光的女孩子多聊聊,因為她是個很盡責的主人,不希望客人感到被冷落,總是在早餐過後沒多久就來找他閒聊。

  可是今天,她好像有些遲了,是因為終於厭倦他的聲音了?

  或者是……

  「有人在這裡嗎?」

  沉思得正入神,冷不防一個聲音突然冒出來打斷他的思緒,他愕然回眸,這才發現有個相當出色的年輕男人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側不遠。

  「有,我是沃爾。」注意到對方的盲人手杖,還有臉上那副墨鏡,他主動上前扶住對方的手肘。「你是琉璃的二哥凱嗎?」雖然沒見過,但他聽她提起過。

  也許是從沒聽過這麼可怕的聲音,那個瞎眼男人一聽到他的聲音便呆了一下,沒有回答,反倒側過耳來凝神注意聽。

  「請你再多說幾句話。」

  沃爾愣了愣。「要我說什麼?」他很驚訝,這還是頭一次,人家不是叫他閉嘴,而是要他多說幾句話。

  「隨便,」瞎眼男人依然側著耳朵專注的聆聽。「說說你是不是喜歡琉璃?」

  「呃……」沃爾有點尷尬。「是,我喜歡她。」

  「為什麼?因為她長得很漂亮?」

  「她確實很漂亮,但那並不是很重要,第一眼見到她,我注意到的也不是她的五官,而是她那種猶如陽光般奔放不受羈束的氣質,自然又大方,很對我的味,還有她的個性,明快灑脫,也很迷人。」

  「迷人?只有你會這麼覺得。」瞎眼男人不以為然地咕噥。「她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

  「她喜歡你嗎?」

  「我不知道。」

  聽到這裡,夠了,瞎眼男人回過臉來正對沃爾,笑咪咪的。「你的聲音真是動人,那種飽經風霜的蒼涼味道,那股子豁達大度的慵懶勁兒,實在美極了,會讓女人為你癡迷,男人嫉妒你!」

  聞言,沃爾不禁歎了口氣,如果對方說的是言自由衷的評論的話,他敢肯定對方不但瞎了眼,連耳朵都有問題。

  自從他的嗓音啞了之後,到目前為止,每個聽到他的聲音的人都會大皺其眉的請他少開尊口,甚至那些跟他上床的女人,由於她們都覺得他的聲音會令她們失去性趣,除非必要,否則他們幾乎是沒有任何對話的。

  琉璃是第一個說他的聲音並不難聽的人。

  而她的家人似乎也不覺得他的聲音可怕,連蹙一下眉頭都沒有,很自然的與他寒暄說笑,反而使他感到很不習慣。

  甚至在昨天,小翡翠還跑來問他,「叔叔會不會唱歌?你唱歌一定很好聽!」

  現在,她的二哥竟也用那樣讚賞的語氣說他的聲音會讓女人癡迷、男人嫉妒,使他不禁要懷疑,是否他們全家人的音感都有問題──大概是遺傳上的毛病,根本分不出何謂好聽,何謂難聽,所以才會覺得他的聲音不難聽?

  「我想,呃,可能是你對聲音有特別的偏好吧。」

  瞎眼男人揚了一下眉毛,咧出一嘴潔白整齊的牙,笑了,左手摸到沃爾的手,管他是哪只手,先握了再說,反正他是瞎子,有特權。

  「我是琉璃的二哥凱,你好。」

  「沃爾.貝特雷。」

  兩人緊緊握了一下手,然後,再一次,任育凱怔住了,而且還拉去沃爾的手摸來摸去摸個不停。

  「咦?你的手……」他的疑惑很快被打斷了。

  「二哥,原來你在這裡啊!」琉璃匆匆跑來,「老媽說你在找我,害我前前後後到處找你找得半死!」停在任育凱前面喘氣。「幹嘛找我?不會是我又忘了替二嫂買什麼吧?」

  「沒錯,就是!」一提到老婆,任育凱的腦子馬上自動剔除掉其他不重要的事,對沃爾的疑惑也列數其中,被剔除了。

  「還真的咧!」琉璃翻了一下白眼。「好吧,我又忘了替她買什麼?」

  「妳忘了……」任育凱把琉璃拉到一旁去小聲說了半晌。

  「你在開玩笑,那種東西也要我幫她買……你自己去啦……可是二嫂已經自己買了幾……好嘛,好嘛,幫她買就幫她買,那,要買多少套……哇嗚,二哥,你可真慷慨耶……知道了啦……有,有,我知道尺寸……好啦,我待會兒就去幫她買,行了吧!」

  交代完畢,任育凱即刻離去,因為他忙得很,光是替藝大藝術祭演唱會作曲子就作得他暈天黑地,還要聯絡這聯絡那……忙死了,忙死了!

  琉璃也對沃爾勾勾手指頭。「走,要住我們家就得幫忙!」

  沃爾詢問地望著她,沒出聲,因為他們正在走路。

  「陪我去買東西。」琉璃一邊走一邊解釋。「二哥要我幫二嫂買一些私人用品,不過雖然二哥看不見,我覺得還是需要一點男性意見來作參考比較好。」

  沃爾仍是不太瞭解,依然以詢問的目光望著她。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那種東西,我想觸感也是很重要的。」琉璃嘻嘻一笑。「別擔心你那兩個小鬼,她們早就不知道玩到哪裡去了,下午我大哥沒事,可能會和大嫂、老爸老媽他們一起帶所有小鬼出去玩……」

  話說一半,她突然站定,若有所思的仰頭看看他,再低下頭來摸著下巴沉吟片刻。

  「沒錯,這樣應該可以!」她自言自語地說,然後一把挽住沃爾的手臂,牢牢的,沒注意到綠眸驀地溜下來驚異的看著她。「好了,你可以說話了,這樣我的腳拐了也不會摔跤……」

  忿忿地歎了口氣,她繼續嘀嘀咕咕。

  「無論如何,不盡快習慣不行,不然真是爆丟臉的,你不知道他們都在嘲笑我嗎?雖然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和你們認識的經過,但要帶你們回家來,不讓他們知道也不行。真是可惡,這輩子就是這件事讓他們抓到小辮子,看著好了,他們不嘲笑我到死才怪!郁卒啊……」

  沃爾依然看著她,眼神也仍是驚奇又訝異的。

  不知為何,在她將手挽在他的手臂上那一剎那,他的背脊居然也爬上一種麻麻癢癢的感覺。

  老實說,他和女人上床的經驗豐富得夠寫本書了,最瞭解男人的衝動和反應有多麼直接,但他卻對這種感覺陌生得很,截然不同於那種想直接上床的性衝動,又不能說毫無關係,唯一能肯定的是,這種飄飄然的感覺令人陶醉得很,有醉酒的醺然,也有幸福的甜美,實在非常美妙。

  他一直以為琉璃所說的反應是一般異性之間的吸引力,現在才明白原來不是那麼單純,也難怪她會全身無力,憑良心說,如果不是他的女人經驗太豐富,恐怕他也會跟她一樣當場出糗。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給她的第一印象可以說糟到不能再糟糕了,為何她會對他產生這種感覺呢?

  不可能真的是因為他這可怕得連他自己都不想聽到的聲音吧?

無論琉璃的想法是否正確──她自己覺得正確就好,自那日而後,她有事沒事就拖著沃爾出門到處逛,還要他多說一點話給她聽;沃爾只好用他特有的慵懶語調問這問那,然後被她罵。

  「那尊石像為什麼蹲在那裡?」

  「你為什麼老是問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呢?」

  「妳也不知道嗎?」

  「該死的我怎會知道那尊石像蹲在那裡幹嘛?方便?」

  或者是……

  「看這種慶典就讓我想到帕薩迪納的玫瑰花車遊行,真是有趣。」

  「沃爾,為什麼你說話總是這樣慢吞吞、懶洋洋的?」

  「抱歉,我習慣了。」

  「每次聽你講兩句話,我都可以睡個午覺了!」

  「……妳甩我巴掌那時候倒是沒睡著。」

  「……」

  小勝一局。

  這樣又過了半個月後,她那種不可解的反應果然不再那麼突兀又強烈,已經可以邊走路邊聽他說話而不會腳軟,甚至有幾次,他說再多話她都沒有被那種反應所困擾。

  不過,僅止於這個階段,因為沃爾必須回美國了。

  「嗚嗚嗚,琉璃,妳一定要來看我們喔!」雪莉嗚嗚咽咽的下雷陣雨。

  「嗚嗚嗚,琉璃,我們等妳喔!」艾莉吸著鼻子下西北雨。

  「我發誓,我一定會去看妳們的!」琉璃也有點想掉淚,不知為何,她對她們有一種很特殊的感情,不同於對家裡那些小鬼的感情,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只知道她真的很捨不得她們。

  「什麼時候?」雪莉問。

  「等我拿到大學畢業證書後。」

  「那到底是什麼時候?」艾莉追問。

  「明年三月的時候。」

  「好久喔!」異口同聲。

  「是很久,不過……」琉璃蹲下去,「我知道妳們會忍耐。還有……」往上瞄一眼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忍不住噗哧笑出來。「好好照顧妳們爹地,別讓他被垃圾車載走了!」

  兩個小女孩頓時化啼為笑,咯咯笑個不停,那個兩公尺高的男人又臉紅了。

  「真的只是……呃,偶爾……」

  三個女孩子笑得更大聲給他聽,他只好聳聳肩,看向別處,裝作不知道,也沒聽到。

  半個鐘頭後,沃爾父女三人上了飛機,回美國了。

  望著逐漸消失於天際的飛機,琉璃依依不捨的回轉身打算直接回家,就在舉步的那一剎那,困惑冒出來──

  奇怪,她怎會這麼捨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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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炎玥玩小豬樂園, 獲得現金10Ds幣.


第三章

自藝大藝術祭演唱會的後台,任育凱被硬生生抓走了,然後,JR兄妹又開始為了巡迴演唱、錄製CD海報等而忙得團團亂轉。

  由於琉璃仍在上課,大家只好把工作挪到東京來進行,為了避免無意中被問晴發現,更為了阻止任育凱一時衝動跑去找問晴,工作進行得格外辛苦,不過,終究是完成了。

  十二月,琉璃在大學的課程結束後,JR兄妹開始進行兩年來頭一次巡迴演唱會,一個月後,演唱會結束,琉璃回到東京來繳交畢業作品,要人命的忙碌總算告一段落,在以往,這是三兄妹最開心的時候──終於可以happy一下了!

  但這回,happy的只有兩兄弟,琉璃反而顯得鬱鬱寡歡的,而且病況一日比一日嚴重,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一半時間不是在翻看沃爾父女的照片就是在發呆,誰敢惹上她,管你是天皇或天神,統統殺無赦!

  「媽咪,姊姊又在數螞蟻了ㄋㄟ!」好奇的瑪瑙。

  「別理她,小心被殺!」

  「我先殺她!」勇敢的小傑。

  「等媽咪看完戲再殺!」

  如同往常一般,任家人對這種事的反應是幸災樂禍,大家都樂得在一旁喝可樂吃爆米花耐心等待下集精采情節,再無聊一點就猜說她到底何時會抓狂,或是暴走,甚至嗝屁。

  沒辦法,任家的人都有看熱鬧的壞習性,抓對了時機再湊一腳上去扇風點火,看能不能來個火燒山,那才過癮!

  不過,偶爾也會有例外──

  「琉璃?」

  聞聲,又坐在後院沙地旁發呆的琉璃根本頭也不回,只隨便應了兩個字。

  「幹嘛?」

  慢吞吞的,循著她的聲音,任育凱來到她身旁,摸了另一塊石頭坐下。

  「聽說妳最近很無聊,每天閒閒無事都在發呆?」

  「畢業作品交了,我在等畢業典禮嘛!」

  任育凱勾起一抹曖昧的笑。「是嗎?」

  「當然是,不然你以為是什麼?」琉璃不耐煩的反問。

  任育凱的笑容漾深。

  事實是,任琉璃自出生以來就不懂得無聊的意義,也沒有發過呆,如同兩個哥哥一樣,她很懂得如何安排自己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最充實的情況下度過,發呆這種浪費生命的事,她是不屑去做的……至少以前是這樣。

  不過現在嘛……

  「來幫我忙?」

  「我又不會作曲。」

  「陪老媽?」

  「沒心情跟她鬧!」

  「那大嫂說要去……」

  「不去!」

  「帶晴晴去買東西?」

  「有沒有搞錯啊,給她買的東西還不夠多嗎?都快壓死她了!」

  「妳究竟想怎樣?」

  「就這樣。」

  任育凱搖搖頭,嘴角還是浮著笑。

  也許沒有人會相信,像琉璃這般耀眼的女孩子居然沒有交過男朋友,但這的確是事實,因為沒有任何一個男孩子比得上她的哥哥,換句話說,她的眼界是屬於超高檔,從來沒有人能夠符合她的標準──起碼之前都沒有過,所以她沒有嘗過戀愛的滋味,甚至些微情感上的波動都沒有過。

  這種女孩子在心動的時候,自然比其他人懵懂,反應也格外有趣。

  這就是為什麼大家會那麼期待精采續集的播出,老實說,他也是,不過看在琉璃多次代替他帶心愛的老婆去購物的份上,他決定拿出一點點良心來施捨給妹妹。

  「琉璃。」

  「又幹嘛了?」

  「之前妳老愛嘲笑我,說我每次一聽見晴晴的笑聲就會冒出一臉奇怪的表情,記得嗎?」

  靜了一會兒,琉璃才突然清醒過來似的,猛然轉過來指著他的鼻子哈哈大笑。

  「對對對,每次想到這我就想笑,那種表情超白癡的,連瑪瑙和小傑都知道那是什麼表情,你……」

  任育凱手指比在唇上噓了一下,等她噤聲之後,他撩起一彎揶揄的笑。

  「好,現在我告訴妳,每當我聽到晴晴的笑聲時,腰際就會發麻,就跟妳背脊會麻麻癢癢的感覺一樣……唔,就算不完全一樣,但也差不多了……」

  琉璃呆了呆。「咦?但你是……」

  任育凱又噓了一下。「別急,聽我說……嗯,很好,呃,老實說,沃爾的聲音確實動人,我曾經說過他的聲音會讓女人癡迷、男人嫉妒,但必須經過刻意詮釋──藉由某種方式來演繹出他那種獨特的味道……」

  他微微一笑。「可是我們不需要,我們家的人對聲音的感受特別敏銳──無論是先天遺傳或後天培養的都一樣,最注重聲音的味道,所以我們只要聽他說話就可以聽得出他那種獨特的迷人味道。不過我們是男人,自然不會受他影響,而老媽和大嫂都心有所屬,也不會為他癡迷,小鬼們還小,不用提了,所以呢……」

  一串幸災樂禍的嘿嘿笑抖落出來。

  「琉璃,很不幸的,妳是個成熟的女孩,又是單身,我敢說妳第一次聽他說話就被他的聲音迷住了,不過後來的發展還是要看你們個人。聽說妳對他的那種反應已經不再那麼嚴重,我猜是妳對他的聲音的著迷,已經逐漸轉化為對他本人的另一種……呃,感情。所以……」

  他頓了一下。「現在,琉璃,我要妳好好想想,這些日子來妳發呆時都在想些什麼?又為什麼會想那些?只要能想通這點,我相信妳一定能夠擺脫這種沒事窮發呆的可笑行為了。」

  語罷,他很瀟灑的起身準備離去,好留下單獨思索的空間給她慢慢作思考,誰知道他才剛轉過半身……

  「該死,我喜歡他!」

  身子陡然僵住,半晌後,任育凱才慢吞吞地轉回來,神情比水泥地更平板。

  「妳喜歡他?」

  「對!」

  「妳確定?」

  「當然確定!」

  聽她回答的如此自信,任育凱的眉毛不由高高的聳起來,表情憤慨。

  喂,太不給面子了吧?

  想當初他還整整思考了一個鐘頭才弄清楚自己的感覺,她……她用了幾秒?該死的怎麼可以比他這個交過幾百個女朋友的哥哥厲害?

  呿,早知道不提醒她了!

在這世界上有三件事是隨時隨地都可以見到的,那就是貧窮、飢餓與疾病,所以,在紙醉金迷的好萊塢裡自然也會有貧民區。

  由沃爾給她的地址,琉璃找到了東好萊塢的一處貧民區,幸好,沃爾住的公寓外表看上去還不算太糟糕,起碼還可以苟延殘喘十年吧,不過,要是來一場地震的話,恐怕就要陣亡了。

  顧慮到雙胞胎要上課,所以她特地挑週末來,不過酒保不太可能在假日休假,因此她並不期待能見到沃爾,誰知道她敲敲門後,來開門的正是沃爾,一臉惺忪的揉著眼,而且……她張口結舌的差點又甩出一巴掌。

  他竟然只穿著一條內褲!

  一見是她,濃艷的綠眸驚愕的眨個不停。「妳……妳怎麼沒通知我要來?」

  這還不算什麼,自他身後的房門裡又冒出來一個打著呵欠的女人,一樣也只穿著胸罩內褲。

  「誰啊,沃爾,是來找我的嗎?」

  唔……這是哪一齣電影的哪一幕場景呢?

  琉璃臉上沒有一絲兒表情的看看他後面的女人,再看回他,「很抱歉,我想我打擾你了,這是給雪莉和艾莉的禮物,麻煩你轉交給她們,謝謝。」把兩個袋子交給沃爾後,她便很冷靜的轉身,離開。

  沃爾靜靜地目送她離去,一句話都沒說,一點也沒有留下她的意思。

  「沃爾,她是誰啊?」後面的女人問。

  沃爾沒有回答她,默默關上門,回身面對那女人。

  「妳該走了,以後不要再來了。」

  女人好奇地打量他。

  「聽說你從日本回來之後就不跟任何女人上床了,是因為她嗎?」

  還是沒有作任何回答,沃爾兀自把兩個袋子拿到雙胞胎房裡,也就是他剛剛出來的房間。

  不過女人就是愛追根究柢,人家愈不肯回答她愈想知道答案。「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對她解釋,你只是把床讓給我借住一晚,而你自己則跑到雙胞胎的房間睡地上,並沒有和我一起過夜?」

  沃爾再次面對她,「妳該走了。」這次他的語氣多了幾分沉肅。

  女人聳聳肩,「好吧,既然你已經有心儀的女人,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這是最後一次,OK?」她一邊說一邊回房穿衣服。

  沃爾也回到雙胞胎房裡穿上昨晚脫下的衣服,當他出來時,那女人正好打開大門,對他擺擺手後就自行離去了。

  在一張好像艾美達爾乳酪一樣的洞洞沙發上,他慢吞吞地坐下,沉思。

  她真的來了,可是……

琉璃並不是假裝冷靜,她是真的很冷靜。

  她喜歡他,並不表示他也喜歡她,更不表示他一定要喜歡她,所以他要和誰上床是他的自由,她根本管不著,不過她承認,她真的有點不知所措。

  她該如何處理這種狀況呢?

  現在的她想不出來該如何處理才好,於是決定先處理好學校的問題再說。沒想到她的車子還沒到南加大,手機響起來了。

  「哈囉?」

  「琉璃,我們去超市買菜,妳為什麼不等我們嘛!」

  「這……」怎麼等?

  「我們買了好多菜,妳快來,我們作午餐給妳吃好不好?」

  「我……」

  「來嘛,來嘛,我們好想妳喔,妳快來嘛!」

  聽雪莉用那樣童稚可愛的語氣軟聲央求,她的心也跟著變成麻糬了。

  她不忍心讓她們失望,可是……「妳爹地呢?」

  「他上班去了。」

  琉璃不禁鬆了口氣。「好,我現在就過去。」

  在她尚未想好該如何之前,最好不要碰上他比較好。

雙胞胎再見到琉璃的反應非常誇張,居然哭得比分開的時候還要厲害,恰恰好一人哭濕她一邊褲管──牛仔褲的褲管,害她以為今年的雨季提早來臨了。

  不對,洛杉磯的雨季不就是這時候嗎?

  「嗚嗚嗚,妳每個月才打一次電話來……」

  她忙啊,又是演唱會,又是學校課業,好幾次都忙到練唱練一半居然睡著了,不過她還是很想念她們……

  不,是他,她想念的是他,只是一直沒有時間去深思,去弄清楚為何他的身影老是在她腦海裡出現,為何常常會莫名其妙的想起他那雙迷人的綠眸,還有他那獨特的沙啞嗓音與慵懶的說話語氣,直到二哥提醒她,她方才省悟,原來那份思念來自於對他的喜愛。

  所以她立刻來了。

  因為她不喜歡浪費時間,也因為她知道他沒有能力再到日本去找她,而她只想知道他對她又有何感覺?

  「爹地又不准我們打給妳……」

  喂,這可不能怪到她身上來吧?

  「也不通知我們妳要來……」

  她想給她們一個驚喜嘛!

  「又不等我們……」

  等什麼?等她們爹地辦完下半截事?

  「嗚嗚嗚,我們都……」

  幸好,雨水不算太氾濫,隨便撐撐傘,午後雷陣雨很快就停了。

  之後,她們真的請她吃精心製作的午餐──漢堡、玉米和洋蔥圈,還有牛奶,一邊嘻嘻哈哈的閒聊雙胞胎在學校的趣事。

  餐後,三個人一起洗碗盤,整理好廚房,再端著三杯果汁到客廳繼續聊。

  雖然不想刻意去看,但她畢竟不是瞎子,再怎麼忽視,琉璃也無法不去注意到這所謂的家根本只是一棟即將支離破碎的爛房子,不管是廚房或客廳都破到不行,發霉又泛黑的牆壁皸裂得像蜘蛛網,不曉得什麼時候會變成大峽谷,又小得像老鼠窩似的,轉個身右手就撞到左手。

  酒保的薪水有這麼差嗎?

  「琉璃,妳是不是在生爹地的氣?」艾莉小心翼翼地問。

  琉璃怔了一下。「沒有啊!」有也不能承認,因為她沒有資格生氣──至少現在還沒有。

  「那妳為什麼不等我們?」雪莉大聲質問。

  「這個……」琉璃咳了咳。「呃,當時不太方便。」

  「妳碰到安娜了?」艾莉繼續察言觀色,像個小大人一樣。「其實安娜只是來借住一晚的,因為她的男人又喝醉了,會打她,而爹地是睡在我們房間裡,不是跟安娜睡的!」

  「對,對,從日本回來後,爹地就不跟女人睡了哦!」雪莉再補充。

  琉璃聳聳肩,不語。

  「妳不信?」雪莉追問,很著急的表情。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而是……」琉璃笑笑。「妳們告訴我這個做什麼?」

  「爹地喜歡妳呀!」雪莉脫口道。「妳不喜歡爹地嗎?」

  琉璃又笑了,「妳們啊……」一手一個,她疼愛地捏捏她們的腮幫子。「我知道妳們急著想找個媽咪,可也不能替妳們爹地決定這種事啊!」

  「是真的啦!」

  「爹地真的好喜歡妳啦!」

  兩個小女孩爭先恐後的說,還一人一邊扯她的手,扯得她歪過來歪過去,好像搖椅,實在受不了,只好隨便找個問題來堵她們的嘴。

  「妳們為什麼要破壞妳們爹地的嗓子?」

  果然,問題一說出來,搖椅不再搖了,雙胞胎即刻凍結成兩座小銅像。

  「在日本時妳們不肯說,現在呢,願不願意告訴我了?」

  雙胞胎又僵了片刻,然後悄悄互覷一眼。

  「那……那……如果我們告訴妳,妳就要相信爹地是真的喜歡妳哦!」

  「先說了,我再考慮考慮。」

  雙胞胎又相對而視,使用雙胞胎才有的特殊心電感應作通訊,好半晌後,她們才下定決心把事實吐露出來。

  「其實我們只是……只是希望爹地能多陪陪我們……」艾莉囁嚅道。

  「對啊,那時候父親、母親才過世不久,我們好寂寞……」

  「暫停!」

  兩對天真的翠綠眸子奇怪的看著琉璃擺出籃球比賽喊暫停的手勢,兩眼疑惑地回視她們。

  「妳們爹地還活著吧?」

  「當然還活著啊!」雙胞胎以「妳問得好白癡」的語氣說。

  白癡的是她們吧?

  「那妳們幹嘛說父親過世……」

  「父親是過世了呀!」

  「可是妳們剛剛才說……」聲音陡然中斷,琉璃張著嘴,有點懷疑,又不能肯定地來回看她們。「請問妳們說的爹地和父親是不是同一個人?」

  「當然不是,父親是父親,爹地是父親的弟弟啊!」

  「耶?」琉璃的下巴掉了。「妳……妳們是說妳們叫他爹地的沃爾其實是妳們的叔叔?」

  「對啊!」

  還對啊,明明是叔叔,為什麼要叫爹地?

  琉璃正要問出這個令人困惑又生氣的問題,忽見艾莉跳起來跑回房裡,再匆匆跑出來將一張照片放入她手裡。

  「這就是父親和爹地。」

  琉璃一看,眼睛頓時瞪圓了。「原來他們也是雙胞胎?」

  「所以我們才會叫叔叔作爹地,因為叔叔和父親一模一樣──除了眼睛顏色有點不同,這樣就會覺得父親還在,我們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嗯,這個理由她能接受,可是……

  「這和那又有什麼關係?」

  「我們只是希望爹地能多陪陪我們。」

  「那又為什麼一定要破壞他的嗓子。」

  「這樣爹地才不會老是出去唱歌呀!」

  整整兩秒的僵硬,琉璃猛一下虎跳起來,聲音拔尖了,差點劃破窗戶那幾塊爛玻璃。

  「唱歌?沃爾會唱歌?他不是酒保嗎?又怎會唱歌?」

  雙胞胎嚇了一大跳,不約而同退開一些,有點瑟縮的瞅著她。

  「爹地……爹地本來是和朋友一起組樂團在PUB表演,他是主唱,後來嗓子壞了,他才改行做酒保的。」

  沃爾會唱歌?

  他竟然會唱歌?

  僵立好半天後,琉璃才無力的癱坐回去,揉揉額頭。「自從遇上你們父女三人後,我好像有一點變笨了,麻煩妳們從頭講仔細一點好嗎?不然我聽得愈來愈混亂,快抓狂了!」

  「從頭?」

  雙胞胎有點不安的又開始交換眼神,片刻後,兩人好像又有了進一步的共識,悄然垂下眸子,開始說了。

  很快的,琉璃便明白她們為何會不安,她們所說的「頭」和她要的「頭」不一樣,她們所說的「頭」已經是最前面的「頭」了,不過也幸虧如此,她才能知道許多沃爾的私事,而那些私事對於要瞭解他那個人是很重要的。

  「父親和爹地,呃,和叔叔雖然是雙胞胎,但父親從小就很討厭叔叔……」

  「咦?為什麼?」琉璃困惑的脫口問。

  「為什麼要有兩個一樣的人?」艾莉說:「父親是這麼認為的,既然一模一樣,只要有一個就夠了呀!」

  「而且父親很不高興叔叔比他聰明,在學校的成績總是比他好。」雪莉緊接著又說:「叔叔本來是很喜歡唸書的,但是當他知道父親的不滿之後,他就變得不喜歡唸書了,父親不打算唸大學,叔叔就不唸大學……」

  艾莉低垂著小腦袋。「父親每件事都要計較,而叔叔也總是讓他,但祖父比較喜歡叔叔的事實,叔叔是讓不了的,所以打從知道父親很討厭他那天起,叔叔就渴望離家去過他嚮往的流浪生活,但是祖父無論如何不允許……」

  「流浪生活?他喜歡過流浪生活?」琉璃不可思議的低喃。「去做乞丐好了,包他流浪到爽!」

  雪莉咧出小白牙咯咯咯笑得好可愛。

  「叔叔說他希望有一天能走遍全世界每個角落。」

  「原來是喜歡旅行啊!」琉璃咕噥。「嘖,講清楚一點嘛,那差很多耶!」

  雙胞胎不約而同噗哧失笑,相顧一眼,又繼續講下去。

  「祖父有一家小型超市,一直想交給父親和叔叔去經營,但父親知道祖父想讓叔叔做小超市的負責人,就私底下叫叔叔趕快離開,所以叔叔高中一畢業就偷偷離家了,祖父不知道叔叔是被父親趕走的,很生氣的說再也不承認那個兒子,然後把小超市交給父親,不久,父親就和母親結婚了。」

  Shit,她們的父親竟然如此惡劣!

  Gee,要她們親口說出自己的親生父親是那麼差勁的人,也難怪她們會猶豫、會不安。

  「這些事是沃爾告訴妳們的?」

  「當然不是,叔叔怎會告訴我們這種事呢?」雙胞胎異口同聲道:「他在我們面前總是說父親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沒有任何人比得上父親!」

  「那妳們怎會知道剛剛妳們說的那些?」

  雙胞胎再度相對一眼,然後,雪莉起身跑進沃爾的房間,由艾莉對她作解釋。

  「父親有寫日記的習慣,那些日記是父親的遺物,但叔叔堅決不給我們看,所以我們就去偷來看……」艾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父親寫的字並不潦草,雖然有很多不懂的字,但是我們可以查字典……」

  說到這裡,雪莉抱著幾本日記出來了,一骨腦的全放進琉璃懷裡。

  「我……」琉璃看著那些日記。「可以看嗎?」

  「當然可以,妳是叔叔喜歡的女人啊!」

  這是什麼理由?

  琉璃瞄她們一眼,再遲疑一下,隨便挑出一本翻開。

  我知道大家都比較喜歡沃爾,因為他的眼睛比我漂亮,他比我聰明,他比我溫和,他比我風趣,他比我……

  該死,連女孩子都比較喜歡他!

  既然是雙胞胎,為什麼又要有不同?

  就算一定要有不同,為什麼是我比不上他?

  我討厭他!討厭他!

  悄悄闔上,換另一本。

  他在讓我,我知道,他每一件事都在讓我,我都知道,就算連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我都要跟他計較,他還是讓我,這些我都很清楚。

  但這又如何?

  既然知道我討厭他,他為何不乾脆離開這個家?

  再闔上,又換另一本。

  我趕走他了!

  我終於成功的趕走他了,

  現在,父親只剩下我一個兒子,超市是屬於我一個人的,房子也是屬於我一個人的,我要用最快的速度結婚,用最快的速度生孩子,然後,他再也比不上擁有一切的我了!

  希望他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猛然闔上,琉璃吸了口氣,把所有日記擱在一旁,不想再看了。

  如果隨便翻開都是這種怨恨的詞句,可想而知所有日記的內容會有多麼慘不忍睹,難怪沃爾會堅持不讓她們看。

  只可惜他不知道小孩子有很多地方和女人有異曲同工之「妙」,譬如好奇心,你愈不讓她們知道,她們愈想知道,然後,她們就會想盡辦法去達到目的,而她們也果然達到目的了。

  而沃爾,對於雙胞胎哥哥那種毫無道理的嫉妒與怨恨,他都沒有半句怨言的承受下來,這也未免太善良了。換了是她,她連半點虧也不會吃,人家要是敢欺負到她頭上來,她絕不會束手待斃,還會整得對方再也不敢出現在她面前。

  感謝媽咪教導有方。

  「沃爾為什麼會組樂團?」她想把話題轉開。

  「除了旅行之外,叔叔最愛玩音樂,他在五年級的時候就開始玩貝斯,高中畢業和朋友組樂團在PUB表演,打算存一筆錢去旅行。」

  「那應該是十年前的事了,」琉璃喃喃道:「不可能存那麼久還不夠吧?」他想先做百萬富翁,再來環遊世界嗎?

  雪莉抓抓頭髮。「我也不知道,可是卡羅叔叔說……」

  「卡羅?」這又是哪一號人物。

  「卡羅叔叔是叔叔最好的朋友,他也是酒保,是他教叔叔如何做酒保的。」艾莉解釋。「不過他回巴西去了。」

  「原來如此。」琉璃頷首。「那麼,卡羅說什麼?」

  「他說叔叔想存錢去旅行,但樂團裡其他人不只想賺錢,更想成名,而叔叔又很好說話,每次存了一點錢就被其他團員拿去用在更新樂團器材上,所以……」

  「他就存不了錢啦!」琉璃嘀咕。

  雙胞胎相覷一眼。

  「由於祖父母更早之前就死了,所以在父親和母親出車禍去世之後,父親的遺囑是說如果他和母親都不幸死去,超市和房子全部都留給姑姑,條件是姑姑要代替他撫養我們……」

  「原來妳們還有姑姑。」琉璃咕噥。

  「可是因為姑丈生意失敗,姑姑一繼承到超市和房子,立刻賣掉它們替姑丈還清債務,父親、母親的葬禮過去不到一個月,姑姑就把我們送來給叔叔,說她養不起我們。」

  琉璃難以置信地睜了睜眼,猛然張開嘴,旋即又闔上,放棄。

  有那種哥哥,又有這種姊姊,沃爾可真是倒楣,現在罵再多又有啥屁用!

  「卡羅叔叔說當時叔叔真的是慌了手腳,因為他不會照顧小孩,也沒有錢養我們。可是……」

  「他絕不會逃避這項責任。」琉璃低喃。

  雙胞胎動作一致的點點頭。

  「當時正好有個唱片監製願意給樂團一個成名的機會,但是被叔叔一口拒絕,因為想成名就得花時間,剛開始也賺不了什麼錢,還得到處奔波,這麼一來,他就沒辦法照顧我們了……」

  毫不猶豫的放棄成名的機會,可見沃爾有心想要好好照顧雙胞胎,可是這種情況樂團裡其他人多半無法諒解。

  「恐怕樂團其他成員不會同意。」琉璃低低嘟囔。

  「樂團的人都很生氣,尤其是和叔叔同居了好幾年的玫麗──她是鍵盤手,她逼叔叔在她和我們之間選一個,叔叔毫不考慮的選擇了我們……」雪莉說得眉飛色舞。「不久之後,玫麗就和叔叔分手了……」

  「還有貝克,他是電吉他手,」艾莉低低道:「他一直想搶去叔叔的主唱位置,所以就來找我們……」

  「找妳們?」琉璃訝異地重複一次。「找妳們幹嘛?」

  雙胞胎迅速交換一眼,同時垂下小腦袋,萬分羞慚地。

  「為了搬出樂團合住的房子,另外租房子來安頓我們,叔叔好努力在工作,白天晚上都在不同的PUB唱歌,他明明是為了我們,但是當時我們不懂,以為叔叔把我們丟給保母后就不管我們了,我們好寂寞……」

  艾莉愈說愈小聲,靜了一會兒後,雪莉才又接下去。

  「貝克給我們一瓶藥水,叫我們偷偷倒在叔叔的咖啡裡,說只要叔叔不能唱歌,他就能一直陪著我們,我們……我們相信了……」

  「Son of a bitch!」琉璃衝口而出,滿臉怒意。「卑鄙、下流、無恥!他想要害人也要自己動手啊,為何要拖妳們下水?」

  「這樣叔叔才不會追究這件事啊!」雪莉解釋。「卡羅叔叔說的,因為不想傷害到我們,叔叔一定會盡量避免再提起這件事。」

  「bitch!」琉璃咬牙切齒的低罵。「沃爾很生氣嗎?」

  雙胞胎相對而視,又垂下眸子,淚水悄然滲出眼角。

  「沒有,叔叔不但沒有生氣,他……他還跟我們道歉……」

  琉璃不可思議地猛眨眼。「道歉?」請問他哪裡錯了?

  兩個小傢伙抹抹眼角,兩隻小手愧疚地絞在一起。

  「叔叔說他很抱歉讓我們感到寂寞,他應該知道我們失去父母後更需要他的陪伴、他的安慰,但他光顧著賺錢而忽略了這點,這是他的錯,他真的很抱歉……」

  他唯一的錯是太善良、太寬厚了。

  琉璃默然無言,心頭彷彿哽噎著什麼東西使她說不出話來,鼻頭狂溢的酸澀感也使她不敢開口,怕一出聲就會出糗。

  「叔叔一直請求我們一定要原諒他,他保證絕對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就是從那時候起,我們開始叫他爹地……」

  「後來他退出原來的樂團,在卡羅叔叔的幫忙下改作酒保,為了空出白天時間陪伴我們,他到通宵營業的PUB接大夜班的工作,幾乎沒有睡眠時間,每天累得像條牛……」

  「幸好不久我們就上小學了,他才能有足夠的時間休息……」

  「一年後,卡羅叔叔才告訴我們剛剛說的那些事……」

  「再過半年,我們找到父親的日記……」

  說到這裡,雙胞胎抬起濕潤的翠綠眸子可憐兮兮的瞅住琉璃。

  「妳瞧,爹地好可憐的,除了卡羅叔叔,每個人都欺負他,連……連父親也是,還有姑姑,雖然……雖然他有很多床伴,但其實他並不是真的喜歡她們,而她們也不想陪爹地一起吃苦……」

  「可是爹地是真的喜歡妳,從日本回來後,他都不和其他女人上床了,真的,請妳相信我們……」

  「我知道妳看到安娜,所以誤會了,其實他們並沒有上床啊!」

  那他為什麼不向她解釋?

  為什麼就那樣眼睜睜的看她離開,連叫也沒叫一聲,絲毫阻止的意思也沒有?

  琉璃很想這麼問,但她覺得自己還沒有資格這麼問,所以當問話從她嘴裡溜出來時,她自己也很意外。

  「那他為什麼不向我解釋?」該死,她怎麼真問出來了?

  雙胞胎兩雙綠眸不安的相對一眼。

  「其實我們也這麼問爹地了……」

  「他怎麼說?」再次脫口而出,琉璃差點甩自己一巴掌。

  「他說……」

  「爹地,既然琉璃誤會了,你為什麼不跟她解釋,爹地不喜歡她嗎?」

  「我當然喜歡她……非常喜歡……非常非常喜歡……」

  「那不是很好嗎?為什麼……」

  「她不是那種可以玩玩的女孩子。」

  「……不懂。」

  「女人都希望能夠安定下來,但我是個安定不下來的人,雖然我認真想過要為她安定下來,卻沒有把握一定能做到,我擔心……擔心將來會讓她失望,更不希望看到她因此而傷心……」

  「就這樣?」琉璃哭笑不得的說。

  雙胞胎點點頭,同樣的動作,同樣的回答。

  「爹地到現在還沒有放棄到世界各地旅行的願望,他說等我們長大能夠自立之後,他還是要想辦法完成他自己的願望。」

  天底下就有這麼遲鈍的笨男人!

  琉璃有點頭痛的揉揉太陽穴,為那個笨男人的善良、寬厚和愚蠢而憤慨不已,還有感動和……心疼,他總是只為別人著想而不為自己想想,無論吃了多少悶虧都默默忍受下來,連發發怨言都不會。

  「至少他目前為妳們安定下來了不是嗎?」

  雙胞胎怔了怔,綠眸猛然大睜,愣呵呵地對看片刻後,恍然大叫,「對喔,爹地已經為我們安定下來了嘛!」異口同聲。「他還說在我們長大之前,他都會陪在我們身邊,那……至少還要十幾年呢!」

  居然現在才想到!

  還要她提醒!

  琉璃翻翻白眼。「妳們父女三個都是笨蛋!」

  雙胞胎咧出尷尬的傻笑,一模一樣,好可愛。「我們只是……沒想到嘛!」

  「至於到世界各地旅行……」琉璃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放心,這個願望他很快就可以實現了。」

  「妳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我是說……」琉璃滑稽的擠眉弄眼。「妳們爹地真的喜歡我?沒騙我?」

  「我發誓!」雙胞胎很有默契的同時比出發毒誓的手勢。「爹地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妳,不信妳可以去看看爹地的皮夾,裡面有一張妳的照片,他從來沒有做過那種事哦!」

  「是嗎?」琉璃心花怒放的笑開了。

  「那妳呢?琉璃,妳喜歡爹地嗎?」雙胞胎急切又渴望地問。

  「我?」琉璃笑笑,沒有回答她們,但掏出皮夾來給她們。

  雙胞胎困惑地打開來看了一下,齊聲大笑。「妳喜歡爹地!」

  收回皮夾,琉璃順手把那堆日記整理一下,然後交給雪莉。「去,放回去,別讓你們爹地知道。」待雪莉抱著日記進沃爾的房間後,她問艾莉,「妳知道妳爹地在哪裡上班嗎?」

  艾莉點點頭。「當然知道,我也知道爹地的上班時段,上午十一點到晚上七點半是在吧檯做酒保,中間只有四點到四點半可以休息用晚餐,八點到十點是樂團表演時段……」

  「樂團?表演?」琉璃怔了一下。「等一下,妳說表演是……」

  「爹地不能唱歌,但他還是可以彈貝斯啊!」

  「而且彈得超好!」甫自沃爾房裡出來的雪莉說。「所以爹地加入另一個樂團表演,不唱歌,只彈貝斯,我們常常去聽喔!」

  琉璃兩眉聳高。「妳們?進PUB?」

  「我們從後門進去,只要不到前面就好了。」雪莉理直氣壯的說。

  竟然讓孩子到PUB去!

  琉璃翻了翻眼,再搖搖頭。

  算了,他已盡全力要作好一個父親的角色,但究竟是個單身的大男人,實在無法做到十全十美。

  於是,看了一下手錶,她大聲宣佈。

  「那妳們就帶我去進一次PUB的後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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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與好萊塢大道平行的日落大道是洛杉磯的娛樂與時尚之街,尤其是路西頭的日落不夜城,更是著名的夜生活區,大約一哩半的街道兩側排列著各式各樣的酒吧、舞廳和夜總會,甚至巷子裡也是,沃爾工作的PUB即是其中之一。

  琉璃不是第一次進PUB,卻是第一次從後門進去,而且如果沒有雙胞胎帶路的話,她還進不去呢!

  經過儲藏室、浴室、員工休息室、廚房,她們來到分隔PUB內外的中門,中門旁便是吧檯,只要把頭探出去就可以看到吧檯內的情形,那兒有兩位穿背心襯衫打領結的酒保,看來這家PUB的場地夠大,生意夠好,才會需要兩位酒保。

  「爹地在那裡!」

  雙胞胎叫著溜出中門鑽進吧檯內,扯扯正在忙著作水果裝飾的沃爾,沃爾訝異地回過頭來看雙胞胎,並彎下身子聽她們說話,五秒後,他更為驚愕的將視線刷一下拉向中門這邊,剎那間便抓住了她的目光。

  盯緊了她,他繼續傾聽雙胞胎說話,那雙濃艷的綠眸逐漸浮現出異樣的神采,璀璨得宛若綠寶石,如同星辰般閃閃發亮。

  然後,他說了兩句話,雙胞胎點點頭,跑回來拉著琉璃走向員工休息室。

  「爹地說他還有十五分鐘就可以休息了,叫我們到休息室等他。」

  休息室有兩間,較大那間是一般員工休息室,較小那間是樂團休息室,雙胞胎帶她進入一般員工休息室,因為……

  「待會兒爹地一定會帶妳到另一間休息室……呃,談話。」

  這兩個小鬼!

  琉璃失笑,用力揉揉她們的頭髮。「告訴我,爹地不在家時,誰陪妳們?」

  雙胞胎聳聳肩──她們有很多動作都是在某種特別的默契下同時做出來的,完全沒有任何暗示,看起來實在非常逗趣。

  「白天我們要上課,晚上梨珊會來陪我們。」

  「梨珊是誰?」

  「鐘點保母,她住隔壁,是高中生。」

  「假日的白天呢?」

  「我們要清理屋子、買菜、洗衣服,很忙的,不需要人家陪。」

  「那……」

  琉璃問了很多關於她們生活上的問題,當她們說到爹地做的菜有多難吃時,門開了,沃爾端著兩盤水果和蛋糕進來。

  「妳們兩個,在這裡乖乖吃妳們的水果點心,別亂跑,我和琉璃到另一間休息室……呃,談話。」話一說完,三個女孩子便狂笑起來,笑得他一臉困惑。「我說錯什麼了嗎?」

  三個女孩子笑得更大聲,雙胞胎聯手用力推琉璃。

  「去啊,快去啊!」

  片刻後,琉璃與沃爾在另一間休息室內面面相對,好半天沒有人說話,但他那雙熠熠閃亮的綠眸始終緊鎖住她的目光,那樣熱情,帶著極力壓抑的渴望,筆直地映入她眼裡,在她悄然悸動的心湖裡掀起陣陣洶湧的狂潮,使她不安的喘息起來──她從沒有經歷過如此狂猛的感情沖激。

  終於,她忍不住先開口。

  「你喜歡我?」

  「從第一次見到妳開始。」沙啞粗嗄的聲音說。

  琉璃勾起嘴角,笑了,她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動人,但沃爾看得很清楚,情不自禁上前一步。

  「妳喜歡我?」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老實承認。

  他抬起手,手背貼住她的臉頰徐徐撫挲著。「我有兩個女兒。」

  仰著眸子,她的目光依然被他鎖住。「你很幸運,她們好可愛又聰明,我很喜歡她們。」

  他傾身,濕暖的唇印在她額上。「等她們長大後,我想到世界各地去走走。」

  現在講這些未免太早了,不過……

  「好啊,我陪你去。」她爽快地應道。

  抬起她的下頷,他再次揪住她的眼。「妳知道我的生活很清苦,沒辦法提供給妳如同妳父母供給妳的享受。」

  那是現在,將來就不一定了。

  她俏皮地眨了一下眼。「我最大的長處就是適應環境。」

  於是,他輕輕歎息,不再說話,低下頭覆上她的唇,迫不及待地釋放出他的飢渴,溫柔的懇求她賜予她的甜蜜……

「晚餐」時間過去,沃爾又回到吧檯,雙胞胎留在員工休息室看她們愛看的卡通片。

  琉璃也愛看卡通片──十五年前,但現在的她對那種在小螢幕框框裡跑來跑去的線條人物實在沒興趣,乾脆溜到吧檯去看沃爾表演調酒,由於客人愈來愈多,她挑上吧檯最尾端的位置,相信只要她沒有叫他,應該不會被他發現。

  一會兒後,她注意到沃爾幾乎不說話,但女客人都會向他點酒,她猜想她們不是迷上他那雙濃艷的綠眼珠,就是貪看他慵懶的笑。

  「沃爾,你今天的眼睛特別漂亮,好像在閃閃發亮呢!」紅頭髮的女客人。

  「還有笑容,也特別溫柔。」金頭髮的女客人。

  「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嗎?」褐髮的女客人。

  沒錯,她們的確是迷上他那雙濃艷的綠眼珠和慵懶的笑,不僅如此,吧檯內那位兩公尺高的酒保還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那種純男性的誘惑力,足以使任何尚未停止呼吸的成熟女性著迷,難怪女客人都坐在他前面。

  她有點不高興……只有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

  突然,她以為不會注意到她的沃爾悄悄推過來一杯天蠍宮和一盤水果,再繼續為其他客人調酒。

  危險的天蠍宮,他想灌醉她嗎?

  沒有,當她喝完那杯金黃色的天蠍宮之後,他再推過來的依然是金黃色的液體,但不是天蠍宮,而是……

  「含羞草?」她啼笑皆非的放下杯子,有點生氣他竟然看不起她的酒量。

  不過,剛剛那都只是小case,接下來的才真的令人想飆火。

  「沃爾!」一位艷麗的褐髮女人硬擠入已客滿的吧檯前。「好久不見了,還記得我嗎?」

  沃爾想了一下,點點頭。

  「太好了,」艷麗的女人挑起嫵媚的笑。「這回我可以在這裡逗留三天,陪我吧,我是說,呃,晚上!」

  想也沒想,沃爾搖搖頭。

  艷麗的女人笑容僵住。「聽說你推拒了所有女人,這不會是真的吧?」

  沃爾尚未作出任何反應,兩旁的長舌動物們就代替他作出回答了。

  「當然是真的,都快半年了,他一個女人也沒碰過。」

  「對,聽說自他從日本回來以後就這樣了。」

  「唉,真是可惜,他的床上功夫是我碰過的男人當中最好的一個呢!」

  「的確,早知道最後一回我就跟他玩到天亮了!」

  「我也是啊,害我現在都沒興趣跟別的男人上床了!」

  「我更糟糕,其他男人都滿足不了我了!」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不用生氣,不用生氣,沒什麼氣好生的,男人嘛,食色性也,何況那是在認識她之前的事,有什麼好計較的,她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吧?

  當然不是,她任琉璃是個大方豁達的女孩子,小氣這兩個字永遠不可能被套用在她身上,怎麼可能去翻他的陳年老帳簿,算那些不值得浪費時間的舊帳,她才不會做那種事呢!

  對,她絕不會做那種事……

  絕對絕對不會……

  打死都不會……

  該死,現在若是有一杯轟炸機在她面前,她一定會馬上點火燒他個過癮!

  剛想到這裡,突然,又是一杯雞尾酒被推到她面前來,讓人想起加勒比海深藍色的海洋──冰凍藍色瑪格麗特。

  幹嘛又給她?她的含羞草還沒有喝完啊!

  琉璃愕然抬眸,恰好對上他的眼,令人驚奇的是,他的眼珠子此刻竟是墨綠色的,盈滿了濃濃的求恕之情,於是,她霍然恍悟這杯冰凍藍色瑪格麗特是幹嘛的。

  要冰凍她的怒火。

  她不禁笑出聲來,端起那杯湛藍動人的液體,就著杯沿的鹽淺嘗一口,一種從未經歷的味覺立即撩撥起舌尖的顫動,她咋了一下舌,對他比出一個OK的手勢,旁人看來會以為她在表示他調的酒很好喝,只有他們兩個才明白她的意思是──

  OK,她的怒火已經被冰凍了!

  於是,那些女人繼續在那邊七嘴八舌評論男人的床上功夫如何,而且愈來愈多人加入,可想而知跟沃爾上過床的女人有多少,不過,她真的已經不在意了,在意的反而是沃爾,因為,他又推過來另一支鬱金香酒杯。

  Gee,好漂亮,是反舌鳥?綠魔?

  不,不對,反舌鳥是不透明的,綠魔是淺淺的綠,而這杯雞尾酒卻是澄澈透明的,那樣美麗嬌艷的濃綠,潤澤透亮,卻又帶著一股絲絨絨的柔和感,就像……

  她微笑,舉杯對上他的眼。

  那樣濃艷美麗的綠,就像他的瞳眸,令人著迷,尤其是此刻在他眼裡燃燒的熱情,更是教人心動。

  「好美,那是什麼酒?綠鈔票嗎?沃爾,也幫我調一杯!」

  「哇,真的好漂亮,是綠惡魔吧?我也要!」

  「沃爾,那是你眼睛的顏色嘛,嘖,一模一樣呢,真厲害,你怎麼調的,也給我調一杯吧!」

  「我也要!我也要!」

  只要是美的東西女人都想要,一瞧見那杯酒,那些女人都聒噪起來了,彷彿一群餓肚子的母雞吵著要吃米,但沃爾噙著懶洋洋的微笑,只是搖頭。

  「為什麼不行?」

  「對啊,為什麼她可以喝,我們就不可以?」

  「你調不出同樣的酒了嗎?」

  沃爾仍是搖頭,那些女人不甘心的繼續追問,唯有一位年紀稍大一點的女人注視著琉璃,若有所思地啊了一聲。

  「難道……」

  「難道什麼?」

  那個女人沒有理會旁人的追問,兀自走向仍在欣賞那杯酒的琉璃。

  「請問,妳是從哪裡來的?」

  「日本。」連瞥她一眼都沒有,琉璃依然著迷地盯住那杯濃艷的綠。

  「認識沃爾多久了?」

  「快半年了。」

  問答到這裡,那些女人全明白了,頓時一窩蜂全湧到琉璃身邊。

  「沃爾是為了妳而拒絕其他女人的嗎?」

  「那種事妳們應該去問他吧?」

  於是,那些女人又湧回沃爾前面。

  「是她嗎,沃爾,是她嗎?」

  沃爾依然無語,唇畔的笑卻更慵懶,默默調了一杯酒送至琉璃面前。

  金黃色的螺絲起子──勾引女人的雞尾酒。

  琉璃慢條斯理的把螺絲起子挪過來,和那杯濃艷的綠眼睛與冰凍藍色瑪格麗特並排放,然後,她送去一朵挑逗的笑。

  「給你自己來杯墨西哥勇士吧!」想勾引她?看他的表現囉!

  沃爾挑了一下眉,依然笑著為自己調一杯墨西哥勇士,330CC仰頸一口喝乾,面不改色,豪邁的表現出他的男兒本色。

  不過,墨西哥勇士是利用伏特加、龍舌蘭等多樣會互相衝突的烈酒調製而成的醇烈調酒,只要能喝上兩杯而不吐不醉的就是超級大酒桶、大勇士,等一下他不會醉到台上去吧?

  琉璃雙眸垂落。「黑夜之吻。」好吧,至少他現在沒醉,算他通過考驗了。

  這回,沃爾調了兩杯,一杯黑夜之吻,給她;一杯天使之吻,給他自己,於是,那些女人們都瞭解了。

  「真的是她!」

  黑夜之吻與天使之吻是屬於情侶的酒。

連續看兩部卡通,外加兩出影集,看得脖子都有點酸了,雙胞胎伸了一個懶腰不夠,又多伸了好幾個。

  「哇,七點四十了耶!」

  「咦?琉璃呢?」

  雙胞胎相對一眼,先後跑出休息室,往前去找……不在吧檯,兩人又互覷一下,不約而同轉注樂團休息室的門。

  「不用問,八成在那裡面!」

  「十成。」

  兩人又一起走回一般員工休息室。

  「妳說他們會不會在那裡面……」

  「不會。」

  「為什麼?」

  「樂團的人快來了。」

  「也對……啊,等一等!」

  雙胞胎慌忙跑向樂團休息室門口,想阻止兩個樂團的人進去。

  「現在不能進去!」

  那兩人相對一眼。「為什麼?」

  雙胞胎橫成一片小人牆擋在門口。「爹地在裡面。」

  身材微胖的電吉他手大維翻了一下眼,「那又如何?」用力推開雙胞胎,示意鼓手開門。「他本來就應該在裡頭,又不是……」聲音突然不見,目瞪口呆的看著室內一對擁吻正酣的男女。

  雙胞胎歎著氣。「就跟你們說爹地在裡面嘛!」

  「但……」大維不可思議地瞪著眼。「除了樂團團員,他從不讓任何女人進休息室裡來的呀!」

  「她是琉璃,不是任何女人!」雙胞胎異口同聲說,好像這樣就能解釋一切。

  誰會懂這種毫無重點的解釋!

  不過……「妳爹地是因為她才拒絕所有女人的?」

  「聰明,答對了!」雪莉大聲稱讚他。

  艾莉則跑過去拉拉沃爾。「爹地,夠了沒有啊?有觀眾了啦!」

  沃爾這才發現門口有人,雖然意猶未盡,仍不得不放開琉璃的唇,望一下門口,再看看手錶,依然捨不得讓她離開他的懷抱。

  「妳要先帶她們回去,還是留下來等我?」

  「我不想讓她們太晚睡,先帶她們回去好了。」

  說是這麼說啦,她還是多留下來半個小時,想聽聽看他的貝斯彈得如何,結果驚訝的發現他的貝斯彈得超強,甚至比任育凱更厲害,只可惜其他團員的程度不夠,沒辦法和他作配合,使他無法發揮出最好的技術。

  完美!

  琉璃滿意的帶雙胞胎坐地下鐵回家,順便到超市買了一些菜,等雙胞胎睡著後,她打了一通電話給任育凱,之後便愉快的哼著曲子開始做消夜。

  別看她是世界超級巨星的JR兄妹之一,家事照樣得學著做,被懲罰時也得刷浴室洗馬桶,年節大掃除那幾天同樣逃不過綁頭巾戴口罩披甲上陣的命運,每個月還得干一天大廚師。

  總之,只有染上金髮戴上藍色隱形眼鏡的璐璐才是不平凡的,其他時候的任琉璃都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子。

  十點半,沃爾回來了,一進門便將她攬入懷裡。

  「琉璃……」

  他低吟著覆上她的唇,她微笑著承接他的溫柔。

  她該不該告訴他,現在她已不會聽到他的聲音就背脊發麻,但在他親吻她時,她卻有更「恐怖」的反應了呢?

小小的公寓裡實在沒有多餘的空間再多容納一個人,但琉璃還是硬擠進去和沃爾父女住在一起。

  她買了一張床墊睡在雙胞胎房裡。

  每天早上,她會早早起床作早餐,作雙胞胎的午餐盒,用過早餐後送雙胞胎上學,之後便是她和沃爾的親密時間。

  多半時候他們都是泡兩杯咖啡,親暱地伴坐在那張乳酩沙發上,聊一些隨興想到的事,譬如他最愛提那些他玩音樂的歷史故事,老掉牙,連最忠實的狗都不愛聽,而且由於他講話總是慢吞吞的,一件事講大半天還講不完。

  「我存了兩年零用錢才買下第一把貝斯……」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蹺課去聽演唱會,好感動……」

  至於她則老是說一些玩電腦的趣味與挑戰性,看得出他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依然很有耐心的聆聽。

  「花了我整整三個月時間才解開它的密碼……」

  「那種木馬程式可惡極了,每次都……」

  雖然在旁人聽來這種對話實在無趣得很,但他們自己倒滿喜歡這種溫馨的懶散時光,總是樂在其中。

  當然,說話之餘少不了會親熱一下,不過絕不會親熱到床上去,這點倒是頗令她感到意外,但這也說明了在他心目中,她跟他過去那些隨便哈啦兩句就可以直接哈上床的床伴是不同的。

  直到十點半,她再送他出門上班,接著洗衣打掃整理家務,下午出門買菜或辦她自己的事,在雙胞胎下課回家之前趕回來作晚餐,餐後陪雙胞胎寫功課看電視,或者教她們玩她的筆記型電腦……

  「將來,我也想唸大學,學電腦。」艾莉細細柔柔地說。

  「我不喜歡唸書,我要跟爹地一樣玩音樂!」雪莉大聲宣佈。

  琉璃不禁有趣的來回看她們。

  這對雙胞胎真是好玩,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個性卻天差地遠,一個溫柔一個豪放,興趣喜好也全然不同,常常看她們各自玩各自喜歡的事物,彼此各不相顧,互不理會,好像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但在另一方面,她們又比任何雙胞胎更有默契、更合作,一旦認定同一個目標聯起手來,那還真的是有點恐怖,艾莉會跟雪莉一樣惡劣,雪莉也會跟艾莉一樣喜歡玩陰的,兩人同樣狡猾,誰敢惹上她們,保證不會太好過。

  「好啊,那妳就去唸妳的大學……」琉璃撫撫艾莉的臉頰,再揉揉雪莉的短髮。「而妳就去玩妳的音樂。」

  「可是,唸大學是不是需要很多錢?」

  「放心,妳爹地供得起。」琉璃笑笑。「就算現在不行,將來也一定可以。」

  三個人愉快的度過餐後時間,但九點半她一定會送她們上床,再準備消夜等待沃爾下班回來……

  「累嗎?」

  沃爾不語,先擄她進懷裡佔據她的唇好半晌後才回答她,「看到妳,不累了。」他懶洋洋地說,嗓音低沉而嘶啞,濃艷的綠眸閃閃發亮。

  「餓嗎?」

  綠眸盯緊了她的唇,「餓死了!」他另有所指地低喃。

  琉璃俏皮地皺皺鼻子。「這個待會兒,先填飽你的肚子再說。」

  破舊的餐桌旁,看著他大快朵頤,她雙手支住下巴撐住一臉滿足的笑。

  老實說,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安於這種過去被她稱之為「乏味枯燥又沉悶無趣」的生活,這實在不合她的個性,但一個多月來,她每一天都過得比前一天快樂,這更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當然,她很清楚這是因為沃爾,她眼前這個善良寬厚的男人,其實連他也不符合她原先對男人的要求,既不如她兩個哥哥那麼好看,也不夠精明強悍,別說媽咪,就連瑪瑙一個小惡作劇他就抵擋不了,而且脾氣太溫和,生性散漫,老是懶洋洋的像只沒睡飽的老貓咪,唯一夠得上資格的只有身高,可是又太高了。

  但,她就是迷上了他的聲音,迷上了他慵懶的語調,又迷上了他的綠眸,迷上了他看她的眼神,最後迷上了他這個人,迷上了他的一切,然後,在雙胞胎告訴她所有事實之後,她就全心全意迷上了他的人,他的聲音和綠眸都變成附屬品了。

  他真是傻,但傻得好可愛,傻得令人心疼……

  「沃爾。」

  「嗯?」

  「你的薪水很少嗎?」

  正專心吃湯餃的沃爾愕然抬眸。「為什麼這麼問?」

  「不然你為什麼要住在這種地方?」琉璃環顧四週一圈。「房子破是另一回事,但你應該明白這兒的環境並不適合艾莉、雪莉啊!」

  「我知道,但……」綠眸垂下,沃爾遲疑片刻。「唐娜需要……」

  「唐娜?」琉璃瞇起眼。「何許人也?」

  「我姊姊。」

  「那個……」差點罵出來,幸好及時吞回去,在狠狠捏自己大腿一下之後。「咳咳,你姊姊,她如何?」

  「約翰,呃,他是唐娜的丈夫,他的生意又出了問題……」

  「別說!」琉璃面無表情的舉手阻止他再講下去。「讓我猜,他們缺錢,或者已經跟人家借錢,因為還不起就來找你幫忙,雖然你沒有能力幫忙,依然想辦法借來給他們,所以你必須還那筆債……」

  見她話愈說語氣愈平板,沃爾忙道:「快還清了,真的,這個月是最後一筆,之後就還清了!」

  琉璃的眼瞇得更細。「那你怎麼有錢到日本?」

  沃爾僵了一下。「那……那是……雪莉、艾莉想去,我……我不能不……」

  不必再聽下去了,八成是……「跟人家借?」

  沃爾張著嘴,一臉尷尬,額上汗水一滴滴冒出來,就是不敢說出話來承認,又不能騙她……

  琉璃繼續面無表情的瞇眼盯住他。

  沒錯,這傢伙真是傻,超傻,傻到令人想活活掐死他!

與沃爾父女三個「同居」了將近兩個月後,琉璃不得不趕回東京去參加畢業典禮,不消說,雪莉、艾莉死纏著不讓她走,她只好發下血誓、毒誓說最多一個星期後就會回來,好不容易得到特赦,旅行袋一提趕緊落跑。

  為了趕期限,回到東京參加過畢業典禮之後,她提也沒提半句就開始大肆整理所有的東西,把需要用到的東西全裝箱準備寄到美國去。

  「妳在幹嘛?」斜倚在紙門旁,好奇的媽咪一邊啃玉米一邊問。

  「整理東西寄到美國。」

  「為什麼?」

  「因為我要到美國去唸碩士,南加大那邊已經同意收我了。」

  吟倩點點頭,繼續啃玉米。「喔,既然都說定了,那就去唸吧,不過……」

  媽咪的語氣愈輕鬆,琉璃愈不敢大意,「怎樣?」她小心翼翼地盯住媽咪,防備那個瘋狂的女人會一口咬過來。

  「記住,先結婚後上床,不然我就去閹了沃爾!」吟倩笑咪咪地說。

  「媽咪,那不關妳的事好不好!」琉璃哭笑不得。「再說妳也沒空去美國,別忘了二嫂懷孕了,妳是天底下最好的婆婆,才不會在她生產前丟下她不管!」

  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媽咪會去找她的麻煩捉弄她,想到這點她就忍不住要感激一下二哥,如果不是他讓問晴懷孕了,她一定逃不過被媽咪捉弄的噩運,算來三兄妹裡就屬她運氣最好了。

  「我不能去還有別人可以去啊!」吟倩慢條斯理地說,她的「奴隸們」可是全世界最「聽話」的。

  「任何人來都比媽咪親自來好解決。」琉璃低低咕噥。

  「妳說什麼?」

  琉璃偷偷翻了一下眼,「沒有!沒有!我是說……」手裡繼續忙著打包。「我不想住比佛利,所以叫喬治幫我買一棟小一點的房子──用我自己的錢。」

  喬治是任家的美國財務顧問,負責處理任家所有人的財務,要用錢,找他就對了。

  吟倩聳聳肩,再咬一口玉米。「沃爾他們會搬去和妳一起住嗎?」

  「媽咪!」琉璃沒好氣的大叫。「請妳別多管閒事好不好?」

  「我是關心。」

  聽她在說,她只是想找理由去捉弄女兒!

  「媽咪,就算我讓他們搬去跟我住也是不得已的事,妳都不知道他們住在什麼樣的地方,沃爾又被欺負得有多可憐,我……」

  話說一半忽地噎一聲,語句驚恐的中斷,琉璃駭然回眸,果然見到吟倩懶洋洋的身子挺直了,兩眼閃閃發亮,就像是睡著的母老虎被不知死活的獵物喚醒,在伸懶腰,在清牙齒,準備再來一頓新鮮的大餐。

  「被欺負?」

  完了!完了!她是白癡嗎?居然會不小心說出這個禁忌的字眼!

  琉璃苦著臉不知所措。

  吟倩最大的毛病就是聽不得有人被欺負──尤其是自己人,一旦被她知道這種事,她非大肆報復回去不可,誰也阻止不了她。

  「沃爾被欺負?」

  「媽……媽咪,妳聽我說……」

  「他被誰欺負?」

  「媽咪啊……」

  「快告訴我,不然妳別想離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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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炎玥向壇主說出恭賀說話,壇主送出現金185Ds幣.


第五章

因為一句話說錯,琉璃不得不陪媽咪大人玩了整整兩天的「捉迷藏」,好不容易才逮著機會脫身逃回美國。

  飛機中午十二點半起飛,當天早上七點半到,雖然時差有點混亂,但她總算能夠及時趕回洛杉磯來,正在想說是不是應該跟雙胞胎「討賞」,誰知一到公寓就碰上一出現場演出的動作片。

  「他們是哪裡來的呀?」

  一口氣衝上二樓,剛轉彎,她愕然停步,望著沃爾家門口,那兒圍著幾個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好角色的傢伙,明擺著是堵在門口不讓人出來,左右鄰居又全都是那種只會掃門前雪的膽小鬼,各個都只敢從一條條手指細的門縫裡瞇眼偷看,連通知警察來處理都不敢,就怕一個不小心被連累。

  她皺了一下眉頭,旋即毅然上前去。「對不起,請讓讓。」

  守門口的那幾個傢伙一起回過頭來看她。「妳是誰?」

  琉璃指指沃爾家。「我住在這裡。」

  那幾個傢伙相顧一眼,隨即讓開任由她推門進入,她頓一下腳步,繼續往左邊走去,雙胞胎房門口,沃爾沉著冷靜的擋在前面,她猜想雙胞胎躲在房裡頭,至於窗戶旁邊那對滿面驚恐的男女和三個孩子,她根本不認識,不需要理睬。

  一見是她,沃爾臉色巨變,冷靜不翼而飛,脫口便氣急敗壞的吼過來。

  「該死,琉璃,妳為什麼要挑這時候回來?」

  琉璃沒吭聲,直至並肩站在他身旁,她才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沃爾張了張嘴,闔上,深深歎了口氣,用下巴指指那對男女和三個孩子,「那是唐娜和約翰,還有他們的孩子。」再指指門前那三個看上去也不像好蛋的傢伙,他們正在和唐娜和約翰說話。「約翰欠他們錢。」

  「那關你什麼事?」

  「約翰還不出來,只好帶他們來找我。」

  哼,就知道他那對姊姊、姊夫一定會再帶來麻煩。

  「你也沒錢啊,又能怎樣?」

  「我告訴過他們我沒錢了,可是他們不肯走。」

  「不會是要你再借錢來替他們還吧?」

  沃爾苦笑。「就算要我借,我也借不到那麼一大筆錢啊!」

  琉璃狐疑地瞥他一眼。「多少?」

  沃爾又歎氣。「三百萬美金。」

  琉璃驚訝地吹了一聲口哨。「怎會欠他們那麼多錢?」

  「我也不知道,又是生意失敗吧!」

  「生意?」琉璃兩眼凝住門前那三人端詳片刻。「賭。」

  「呃?」

  琉璃學他用下巴指指中間那個高高瘦瘦的傢伙。「我認得他,他是拉斯維加斯金皇賭場的人。」

  「賭場的人?」沃爾吃驚的瞄一下那人。「妳認得?妳怎會認得?」

  琉璃猶豫一下。「我也去賭過。」

  「妳?」沃爾驚叫。

  「我……我只輸了十萬,」琉璃吶吶道:「可沒輸得像他們那麼多。」賭博一定要適可而止,一旦上癮就完蛋了,這點她清楚得很。

  「十萬?」沃爾窒息似的低喃,臉色是不可思議的。

  「我只去過一次,後來就沒再賭過了!」琉璃忙道:「我會認得那傢伙是因為當時曾碰上他在『處理』一位喝醉酒鬧事的賭客,模樣很可怕,所以我對他的印象相當深。」

  沃爾又瞥她一眼,表情有點奇怪。「如果真是賭債,恐怕不容易解決。」

  「的確,」琉璃用力點頭。「他們要不到錢是不會放人的。」

  沃爾沉默一會兒,側首朝約翰唐娜那邊望過去。「現在只好看他們談判的結果如何再說。」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沃爾,」唐娜大聲喊過來,「他們答應再給我們一個月時間籌錢,但……」她嚥了口唾沫,兩眼心虛的回開。「你必須把雙胞胎交給他們作抵押……」

  把雙胞胎交給他們?

  在說什麼鬼話!

  兩眼一瞪,琉璃還來不及表現一下她的憤怒,向來脾氣好好,總是懶洋洋的像條冬眠的笨蛇似的沃爾,破天荒首次狂怒的發起飆來,連說話速度也宛如上太緊的發條似的一口氣飆出來。

  「妳說什麼?把雙胞胎交給他們?休想!」

  「不然他們不肯離開呀!」

  「為什麼不把妳的孩子交給他們?」這回,琉璃總算來得及在沃爾回答之前搶先一步開口。「是你們欠下的錢,憑什麼拿別人的孩子作抵押?」

  唐娜窒了一下。「妳又是誰?憑什麼插手我們的家務事?」

  琉璃冷冷一哼。「就憑我是雙胞胎未來的繼母!」

  聞言,沃爾喉頭一陣顫動,綠眸中驟然迸出的光芒是感動的、是激昂的,充滿了深刻的感情。

  「真可笑,沃爾只是雙胞胎的叔叔,又不是她們的父親!」唐娜不屑地說。

  「但在雙胞胎的心目中,沃爾是她們的爹地。」

  「那又如何?」唐娜輕蔑地朝沃爾瞥去一眼。「監護權還是在我這兒!」

  「耶?」琉璃一愣,回眸轉注沃爾。「真的?」

  沃爾苦笑,頷首。

  琉璃不禁氣結。「你是笨蛋啊?」

  「我沒有想到唐娜會……」看著自己的親姊姊,沃爾也很懊悔。

  「怎會沒有想到,」琉璃更是火大。「那種卑鄙的女人什麼招數都使得出來,你怎能不防?」

  「喂,妳是什麼意思……」

  唐娜才叫一半,琉璃便吼回去。

  「難道我說錯了嗎?妳現在做的是很光明正大的事嗎?」

  唐娜啞口無言。

  兩眼盯在阻在門口那三個人身上,琉璃明白現在再爭贏什麼都沒用,想要解決這件事只有一個辦法。「好,我可以拿出三百萬,但是……」視線移向唐娜。「妳必須先把雙胞胎的監護權讓給沃爾!」

  沃爾抽了口氣。「琉璃,妳……」

  「你放心,是我自己賺的錢,不是我爸媽的錢。」九牛一毛,小case。

  「但……」

  「算你欠我的好了,以後再還我。」琉璃依然盯住唐娜。「如何?」

  唐娜夫妻倆先是狂喜,繼而陰詭著臉色說起悄悄話來,貪婪之色不時在他們目光中閃現,不一會兒,兩人瞟琉璃一下,但沒有對她作出任何回答,反而對門口那個瘦瘦高高的傢伙說話。

  「我就說他會有錢,喏,你跟他們要,不關我們的事了!」

  不關他們的事了?

  琉璃兩眼一瞇。「無恥!」

  唐娜夫妻倆當作沒聽到,只顧拉著孩子躲遠一點,而那個瘦瘦高高的傢伙也果真把索債的對象轉換了過來。

  「三百萬,請交出來!」呱呱呱的聲音彷彿烏鴉叫。

  「除非他們先把雙胞胎的監護權讓出來!」琉璃毫不妥協地道。

  「那是妳們的事,與我無干,我只要三百萬。」

  「絕不給!」琉璃仍然堅持。「等他們先把監護權讓出來,我才給。」

  「我說過那是妳們的事。」

  「現在也是你的事了。」琉璃一步也不肯退。「總之,他們不把監護權讓出來,你們就拿不到半毛錢!」

  瘦高傢伙的表情逐漸浮現陰森的色調,「我要妳現在就給!」隨著說話,他威嚇性的往前踏兩步,他身旁那兩人也亦步亦趨跟前兩步。

  見狀,沃爾連忙將琉璃拉到身後。

  「琉璃,不能先給他們嗎?監護權待會兒我會叫唐娜讓給我的。」

  「我說你是笨蛋你果然是笨蛋!」琉璃氣得狠捶他一拳。「你還看不出你姊姊根本不打算交出監護權嗎?她打算利用這點,不斷來要脅你替他們償還借債呀!」

  沃爾朝唐娜那邊瞥去,後者立刻別開眼去「欣賞」窗外的風景。

  「該死!」

  「所以我絕對不給,除非他們先交出監護權!」琉璃重申她的堅持。

  瘦高的傢伙臉色一沉,不再多說,退後兩步朝兩旁的打手使了一下眼色,那兩個打手當即撲向琉璃要抓她,但沃爾更迅速悍猛地擋住他們,然後,三個人開始乒乒乓乓地打起來了。

  琉璃背貼在雙胞胎房門前,驚異地發現向來溫溫吞吞的沃爾居然很會打架,不是什麼武術打鬥,而是標準街頭打架,沒有任何招式,也沒有什麼架式,但他的動作迅速俐落,出拳勇猛有力,尤其是那雙長腿,怎麼踢都很漂亮。

  不到一分鐘,那兩個打手就連連敗退,瘦高的傢伙當機立斷,馬上把外面那幾個打手也叫進來,於是,打架變成混戰,小小的屋內,不到三分鐘,客廳、餐廳、廚房打成一片破瓦頹垣,拆屋工人都要甘拜下風。

  再過片刻,大概是覺得七、八個人打一個人居然打不過,打手的面子都被他們丟光了,有兩個打手居然掏出小刀來想要嚇阻沃爾,但沃爾堅決不肯退縮,始終不肯讓出背後的琉璃。

  而琉璃,一見有人掏出小刀來,立刻上前想要幫沃爾。

  「沃爾,讓開,我也會打,讓我幫你!」為了預防被挾持綁架,三兄妹多少都學過一些防身術,沒想到她也會有拿出來派上用場的一天。

  「該死,妳是我的女人,我會保護妳!」沃爾頭也不回的低吼。

  他的女人?

  不知為何,這句話竟然彷彿電流一般,自琉璃耳內進入化成一股麻癢竄過背脊,害她差點腳一軟跌倒,連忙背貼回房門上,先穩住自己再說。

  就在這時,那兩個拿小刀的打手飛快的交換一眼,隨即一左一右同時刺過來,目的是為了讓沃爾顧左顧不了右,迫使他讓開一邊,如此一來,他們就捉得到躲在他身後的女人了。

  但沃爾依然半步也不肯讓,冷靜地對付分別自左右兩邊同時刺過來的刀子,還有前面飛過來的一隻腳一隻拳頭,毫無半點懼色與慌亂之態,說時遲那時快,眼前不過花了一下,血光驟然噴現,琉璃的驚叫聲彷彿火災警報一樣拉出一長串,尖銳的刺入每個人耳膜裡。

  「住手!住手!我給!我給!」依她的個性,像這種事她一定會和他們硬槓到底,可是一見到他受傷,她的心立刻亂了,馬上投降一百萬次。

  聞聲,瘦高的傢伙立刻叫回那些打手,琉璃驚慌失色的扶住沃爾的左手臂,眼見一條又深又長的傷口從肩膀劃到小臂一半,鮮血泉湧,馬上就灘了一地。

  「上帝!」

  「別擔心,這只是小傷。」沃爾安慰她。

  是喔,對男人而言,就算心口中一槍都是小事,不過一個小洞洞而已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抖著唇,琉璃深呼吸好幾次,拚命叫自己冷靜,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後,當即撕下沃爾的T恤充當繃帶先綁住傷口,然後急忙回身要拿旅行袋取支票簿,好死不死讓她瞥見唐娜夫妻那副得意的奸相,心頭一怒,腦際靈光乍現,忽然有了主意。

  可惡,明明是自己的親弟弟,那個女人居然如此狠心,不但故意把麻煩扔來給弟弟,眼看他受傷竟還那麼得意說奸計終於得逞。

  別想!

  不拿支票簿了,她掏出手機,「我打電話叫人送錢來。」按下電話號碼,不一會兒,她開始對著手機說話──中國話,片刻後,她收起手機。「稍等一下,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果然很快,不到十分鐘,瘦高傢伙的手機響起來,他狐疑地掏出手機來聽,幾句話後臉色就變了,兩眼望定琉璃,神情詫異。

  「是……是……我懂了……是,我會按照您的話做。」

  收起手機,他對琉璃點了一下頭。「我等妳三天。」

  琉璃頷首。「好,我會派人拿三百萬的支票過去交換我要的東西。」

  瘦高的傢伙瞄一下唐娜夫妻,「我會把妳要的東西準備好。」語畢即指揮手下把茫然搞不清楚狀況的唐娜夫妻一家五口帶走。

  「咦咦咦,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怎……怎麼了?他們不是要給你們錢了嗎?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我們跟你走?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唐娜夫妻驚惶失措的叫聲中,一群人很快離開了。

  扶著左手臂,沃爾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白了,卻仍擔心的望著大門口。

  「他們……」

  「不必擔心,」琉璃又找了兩條浴巾來把他的手臂扎更緊,因為血還在往下滴。「只要簽下讓出監護權的文件,他們就可以自由了。」再用力敲雙胞胎的房門叫她們開門。

  房門戰戰兢兢的打開,兩張惶恐的小臉冒出一半來,一見是琉璃,頓時驚喜萬分的跑出來。

  「琉璃,好可怕喔!」

  「姑姑、姑丈好壞喔!」

  「我知道、我知道,來,別怕……」琉璃一左一右各親她們一下。「好了,我們得送妳們爹地去醫院,跟好!」

  琉璃扶著沃爾,雙胞胎緊隨在後,幾個人迅速往外走。

  「剛剛妳打電話給誰?」沃爾邊走邊又問。

  「我大哥。」

  「是誰打電話給那傢伙?」

  「賭場老闆。」

  「妳大哥認識賭場老闆?」

  「不認識,可是我大哥認識賭場的股東之一。」也是唱片公司老闆。

  「……我記得妳提過妳大哥是醫生?」

  「沒錯。」

  沃爾不說話了,琉璃大概也猜得到他在想什麼,醫生的人面最廣泛,三教九流都有,認識個賭場股東也沒什麼了不起。

  「你呢?真沒想到你竟然那麼會打架!」

  「……我曾經加入少年幫派。」

  「耶?!」

沃爾的手臂整整縫了七十幾針,醫生要他在家裡好好休息幾天,他卻要醫生多給他幾顆止痛藥,因為他還要上班。

  「你不會找人代班嗎?」

  「臨時找不到人。」

  琉璃閉上眼,努力召回自己的耐心與冷靜,剛剛她要拿出來用時突然發現它們全都不曉得躲到哪裡去了。

  好,先不管這個,眼前面臨的問題先解決再說。

  睜眼,她仰眸瞅住沃爾。「現在,你還要讓雙胞胎回去那種地方住嗎?」

  雖然那些賭場的人是唐娜夫妻帶去的,但他們打架打得差點把公寓都給拆了,居然沒有半個警察伯伯來巡視一下有沒有「生意」可以關照一下,哪天就算有人被殺被分屍,搞不好他們也會當成壽終正寢來結案。

  那種只適合賣人肉叉燒包的地區,他真的想讓雙胞胎繼續在那裡住下去嗎?

  沃爾遲疑一下。「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安置她們。」

  「我有,在聖費南多那兒,還有社區警衛巡邏,你不必再擔心會有什麼奇怪的人去打擾。」琉璃說,一面注意他的神情變化。

  果然,沃爾臉上又冒出那種奇怪的表情。「住妳的房子?」

  「先住些日子,」琉璃謹慎地再說。「等你找到適當的房子後就搬。」

  沃爾沉默了會兒,看看雙胞胎,點頭。「好吧。」

  琉璃鬆了口氣。「那咱們走吧,先搬家再說,不過我看你們也沒多少東西可以搬,最多一個鐘頭就可以搞定了。」

  「琉璃。」

  「什麼?」

  「給賭場的那三百萬,無論多久,我一定會還妳。」

  「那還用說,你不還我還會跟你要呢,啊,對,得再加上利息……」

  恰恰好一個鐘頭後,他們把東西全部整理好搬上琉璃的跑車──實在是沒多少東西,轉上公路往山谷區駛去。

  沃爾用手機通知PUB說他會晚點去,然後望著車窗外。「地鐵不到這裡。」

  琉璃瞄他一眼。「在你痊癒之前,我會開車接送你。」

  在洛杉磯最重要的生活物資之一就是車子,但是他連車子都買不起,每天坐地下鐵上下班,不過現在就算琉璃要把車子借給他開,他也開不了。

  沃爾沉默片刻。

  「保母呢?」

  「啊,對,差點忘了!」她按下車上行動電話……「哈利,是我,保母找到了嗎?」

  「找到了,找到了,她叫珍妮,就住在妳的房子那條路街口,一個高一女孩,費用按照妳的要求,但是她不像妳所要求的那麼活潑,是個文文靜靜的女孩子,這應該沒問題吧?」

  琉璃朝沃爾望去,後者點點頭。

  「OK,那就可以了,謝啦,哈利。」

  「不客氣。對了,今年行程從七月初開始,妳沒問題吧?」

  「有問題的向來不是我,不是嗎?」

  「也對,那妳說的那個人準備好了嗎?」

  琉璃瞄一下「那個人」。「他還不知道呢!」

  「那我什麼時候才可以聽聽看?」

  「哈利,就算你不相信我,難道你還不相信二哥嗎?」琉璃沒好氣的說。「更何況,二哥那邊都還沒好,我要拿什麼給你聽?」

  「那等他那邊好了就通知我。」

  「知道了啦!」

  「好,那就這樣了。」

  琉璃瞥一眼後視鏡裡的雙胞胎。「聽見沒有,妳們兩個,妳們的新保母是個文文靜靜的女孩子,不能欺負她喲!」

  雙胞胎咯咯大笑。「我們是被人家照顧的耶!」

  琉璃哼了哼。「我不信任妳們!」

  雙胞胎相對一眼,繼續咯咯笑。「好嘛,我們會乖乖的,不欺負保母。」

  「很好。那麼……」琉璃撩起滿意的笑。「我們現在要住的屋子是我剛買下來的,一切傢俱家電都已補全,有六間房,妳們可以繼續同住一間或各自挑一間。艾莉,原來屋主留下來兩台電腦,妳可以挑一台去玩。雪莉,電視是四十寸的,妳可以看個過癮,還有一些遊戲片,我不曉得好不好玩,妳自己玩玩看。」

  「喔耶!」

  雙胞胎高興得又跳又叫,沃爾卻相反的愈來愈沉默,琉璃看他一下,沒說話。

  無論個性多溫和、多懶散,他畢竟是個男人,男人的自尊心是很奇妙的東西,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總是在奇怪的時候才跑出來作祟,幸好在他心裡總是別人比自己重要,他優先考慮到的是雙胞胎,然後才是他自己的自尊心。

  「好,到了,鑰匙給妳們,去開門吧!」

  那是位於聖費南多山谷內高級住宅區的一棟二層樓洋房,有車庫和非常寬闊的草坪院子,看得雙胞胎不敢置信的直跳腳。

  「我們要住這裡嗎?真的要住這裡嗎?」

  琉璃沒搭理她們,兀自扶著沃爾下車。「請你現在先不要考慮到無聊的自尊問題,我保證,最慢一年後你就還得起三百萬了!」

  沃爾看她一眼,不語,直到進屋後才問:「妳要幫我介紹其他工作嗎?」

  琉璃驚愕地猛眨眼。「嘖,沃爾,你真的很聰明耶,聽我跟哈利說幾句話你就猜到了!」

  「什麼樣的工作?」沃爾一邊瀏覽屋內優雅大方的裝潢,一邊又問。

  「音樂。」她知道,如果是其他奇奇怪怪的工作,就算再高薪他也不會接受,但音樂是他拿手的本行,他會很樂意接受。「不過現在還沒有準備好,到雙胞胎放暑假那時候就可以了。」

  果然,沃爾點點頭,不再多問了。

  可是不久,當各自選好臥室之後,他們就開始起爭執了,好好脾氣的沃爾難得如此堅持他自己的意思。

  「醫生說你必須休息。」

  「我不能休息,這是我的工作原則,除非找得到人代班,否則我不能休息!」

  「你會發燒。」

  「我會吃藥。」

  「那藥會使人想睡覺。」

  「我會拿掉那種藥片。」

  「你不知道是哪片藥。」

  「我仔細問過醫生了。」

  「你該死的必須休息!」

  「我見鬼的不能休息!」

  噗哧!

  愈說愈沖的兩人愕然轉首,見雙胞胎坐在樓梯中間捧腹大笑。

  「你們好有默契喔!」

  兩人默然相對片刻,也忍不住笑出來。

  「好吧,那你答應我,明天一定要找人代班。」

  「我答應妳。」

  於是,琉璃先打電話和保母珍妮的母親聯絡好,請珍妮一下課就過來看顧雙胞胎,接著又打電話聯絡社區警衛室,請他們有空就過來巡視一下,之後才開車送沃爾到PUB去上班。

  唉,都已經遲了三個鐘頭了,為什麼不能乾脆不去呢?

當沃爾和琉璃進入PUB時,客人已坐滿七成桌位,令人意外的是,居然已經有人在代替沃爾上班了,是個南美裔人,有點黝黑,但十分英俊。

  「卡羅!」沃爾驚喜地上前去和那個代班的人相互拍肩擁抱。

  「兄弟!」卡羅同樣親熱的和沃爾擁抱,但很細心的避開沃爾的左手。

  「該死,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通知我?」

  「剛回來,想要通知你,但你的手機打不通,」卡羅一邊繼續為客人調酒,一邊回道,「家裡沒人接,打到這裡聽說你在找人代班,所以我就直接過來了。」他瞄一下沃爾綁著厚厚繃帶的左手臂。「怎麼一回事?」

  「一點意外。」沃爾輕描淡寫的說,掏出手機來看一下。「Shit,沒電了!」

  「不奇怪。」卡羅喃喃道。

  「你不是說要回巴西開一家PUB,怎麼又回來了?」沃爾納悶的問。

  卡羅歎氣。「老頭欠了一屁股債,那筆準備用來開PUB的錢光是抵一半的債都不夠,我只好又回來了。」

  「那怎麼現在才回來?你回去快四個月了呢!」

  「我得先說服那些債主讓我慢慢還債呀!」卡羅無奈地說。「天知道我什麼時候才還得清。」

  「毒販?」沃爾壓低聲音問。

  卡羅頷首。「聰明。」

  沃爾不以為然地蹙起眉宇。「再這樣下去,你父親早晚會因吸毒而死的。」

  「我也知道啊,但……」卡羅苦笑,「戒毒不是那麼容易的,尤其是左鄰右舍大家都在吸毒,他抗拒不了那種誘惑。」話落,朝沃爾後面看了一下。「別說我了,說說那位美麗的小姐是誰吧!」

  「啊,差點忘了!」回身,沃爾將琉璃摟到身邊。「我的女人,琉璃。」

  「沒上過床的女人。」琉璃補充一句。

  「是嗎?」卡羅朝沃爾飛快地瞥去一眼,目光透出一種非常不可思議的驚訝。「很榮幸見到妳,琉璃小姐,我是卡羅,也許妳聽沃爾提過我?」

  「提過好幾次,他說你是他最好的兄弟。」

  「他這麼說嗎?」卡羅咧開白牙笑得很開心。「我想應該是,雖然以巴西人來說,他白了一點。」

  琉璃噗哧失笑。「也高了一點。」

  「沒錯,這點實在令人惱火!」卡羅裝模作樣地說完,視線又回到沃爾臉上,充滿關心的眼神。「你的臉色很難看,去休息吧,反正我還沒有找到工作,你想休息幾天都沒關係。」

  「謝了。」

  拍拍卡羅的肩,沃爾便偕同琉璃一起回到後面,走向休息室。

  「不可以直接回家去嗎?」琉璃問。

  「晚上的表演還找不到人代班。」

  琉璃欲言又止的跟著他進入樂團休息室,待他侷促地睡到沙發上後,又去找了條毯子給他蓋上,然後坐在一旁,歎了口氣,想說的話終究沒說出口。

  她會彈貝斯,沒錯,但她最拿手的是鍵盤,而貝斯與電吉他是她所有樂器項目中最弱的一環,沒有事先一再練習過,她根本彈不好,特別是她手指頭上沒有繭,一連彈兩個鐘頭不但會卯起來痛到掛,還會流上好幾條血河,外加兩管瀑布。

  可能就是因為手指頭會長繭,所以她才沒有想過要認真把貝斯練好吧,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希望他今晚不會太辛苦。

  凝視著他的側臉,她愣了半晌後,發現他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也許是藥效的關係,她想了一下,起身悄悄離開。

  現在正是找卡羅聊聊的最好時機。

PUB愈晚客人愈多,吧檯前都坐滿了人,不過琉璃的運氣很好,她一來就有一對男女相偕離開,就在卡羅正前方的位置,她連忙過去佔據一支高腳椅,等到他忙得差不多了才開口點酒。

  「綠眼睛。」

  卡羅呆了一呆。「有這種酒嗎?」

  「有,沃爾調過一次,」她一本正經地說。「好漂亮好漂亮的綠色,就跟他的眼睛一樣,迷人極了!」

  卡羅又愣了一下,旋即失笑。「是沃爾特別為妳調的?」

  琉璃哈哈笑著點點頭。

  「那我怎麼會?」卡羅滑稽地擠擠眼。「綠色的就可以了吧?薄荷芙萊蓓?」

  琉璃聳聳肩。「不,我要開車,不能喝酒,給我冰金桔檸檬吧!」

  「那麼……」卡羅瞟她一眼。「妳就是那位使沃爾婉拒所有女人的小姐?」

  「為什麼大家都這麼說我呢?」琉璃哭笑不得的嘟囔,然後自我解嘲地歎了口氣。「我想我乾脆改名字好了,就叫做『請猜猜沃爾是不是因為我而杜絕所有女人的』。」

  「妳真有趣!」卡羅霍然大笑。「不過,或許妳真可以改這個名字。」

  是喔,那以後就沒有人叫她了,那麼長的名字,誰會叫?

  琉璃翻了一下眼。「別說我的名字了,說說你是如何認識沃爾的?」

  「我們是上小學時認識的,後來我父親過不慣美國的生活又回到巴西去,我還不想回巴西,就住到沃爾家,不,應該說是我睡在他的房間裡,晚上偷偷爬窗戶進去,一大早又爬窗戶溜出來,三餐都是他替我偷偷準備的,一直到我找到酒保的工作,才有能力養活我自己。」

  一杯金黃色的飲料放至琉璃面前。

  「既然如此……」琉璃若無其事的拿起上面的紅櫻桃吃下。「你應該知道他為什麼會加入少年幫派吧?」

  「這妳也知道?」卡羅驚奇地反問。「那麼或許妳也知道他哥哥不喜歡他?」

  琉璃頷首。

  「為了沃德,他哥哥。」卡羅一邊為另一位客人調酒,一邊說。「沃德最恨的就是他父親比較疼沃爾,所以沃爾故意加入少年幫派,希望父親能討厭他。」

  「這……」琉璃難以置信地咕噥。「實在太可笑了!」

  「是很可笑。」卡羅同意道。「兩年後,他父親平心靜氣的問沃爾,『一時走錯路沒關係,是不是應該回頭了?』於是,沃爾又退出幫派,因為根本沒用,他父親照樣疼愛他。」

  琉璃搖搖頭,無聲歎息,再問:「既然是雙胞胎,照片上看來也是一模一樣,幾乎分不出誰是誰,他們的父母為何會比較偏愛沃爾?」

  卡羅淡淡一哂。「熟識他們的人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出來了,沃爾溫和懶散,沃德很陰沉;沃爾講話慢吞吞的,沃德講話有點快;雙胞胎的眼睛跟她們父親一樣,是翡翠綠,而沃爾是祖母綠;沃德老是梳著矬矬的短髮,而沃爾的頭髮從不剪短,總是維持在披肩的長度;還有,沃德足足矮了沃爾半個頭。」

  「聽起來的確很不一樣。」琉璃喃喃道。「那麼,沃爾是不是非常深愛那位離開他的同居女友?」

  卡羅更訝異。「妳怎會如此認為?」

  「不然為何在她離開之後,沃爾就跟所有碰上的女人上床?」

  卡羅突然失聲笑了起來,然後對她勾勾手指頭,琉璃狐疑地傾身過去,兩人的腦袋在吧檯上方會合,他湊在她耳傍小的不能再小聲的咬耳朵。

  「因為沃爾是個性慾非常旺盛的男人,所以當我知道他婉拒了所有的女人,又沒有和妳上床時,真是驚訝到無法置信,當時我還差點脫口問他是怎麼解決的?不會都是自己來吧?」

  就算琉璃再大方,聽到這種話也禁不住臉頰熱辣辣的燒起來。

  「真是這樣?」

  「我發誓!」卡羅一邊說一邊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那沃爾就不是那麼愛那個女孩子囉?」

  「不,他根本不愛她。」卡羅將另兩杯調好的酒交給服務生端走,再轉回來。「玫麗之前已經跟過一個男人了,認識沃爾沒多久就甩了那個男人來跟沃爾,而對沃爾來說,有個固定的床伴比較方便,所以他們就同居在一起了。」

  為了方便?

  男人是被慾望支配的動物,這句話在沃爾身上可以得到充分的印證。

  琉璃啼笑皆非的又翻了一下白眼。「貝克呢?那傢伙為何如此惡劣?」

  「兩個字,嫉妒。」卡羅繼續調一杯彩虹酒。「老實說,貝克那傢伙真是英俊,不,是俊美,非常漂亮的男人,他也因此而非常自傲,可惜除了好看之外,他沒有一樣及得上沃爾……」

  紅色的糖漿、淺綠色的利口酒、紫色的紫羅蘭酒、白色的薄荷酒、藍色的薄荷酒,最上面一層是白蘭地,一層層的彷彿彩虹一般,琉璃看得入迷。

  「因為好看,他總認為不管到哪裡他都應該是主角,可是樂團的主唱是沃爾,最受女孩子歡迎的是沃爾,還有玫麗,他喜歡玫麗,可是玫麗卻挑上沃爾,所以他嫉妒,他憤恨……」

  調完彩虹酒,再繼續調兩杯野莓龍舌蘭與西班牙蒼蠅。

  「然後,沃爾又為了雙胞胎使樂團失去成名的機會,這使得貝克下定決心除去沃爾,結果他成功了,他成為樂團主唱,玫麗也投入他的懷抱,又成功說服那個唱片監製說樂團新找的貝斯手比沃爾更出色,於是,他們正式進軍唱片界……」

  「他們成功了?」最好不是,如果是,那就太沒天理了!

  「那要看妳對成功的定義是如何?」

  「請解釋。」

  「在西岸,他們的確小有名氣,但也僅是如此而已,他們原先的目標是全美國、是全世界,可是他們卻連加州都跨越不出去……」卡羅搖搖頭,把三杯雞尾酒交給服務生。「我想,他們應該還不算成功吧?」

  不,他們一輩子都別想成功!

  琉璃愉快的啜飲冰金桔檸檬,沒想到卡羅卻突然問她一個問題。

  「妳愛他嗎?」

  倒噎一聲,琉璃連忙用紙巾摀住自己的嘴猛烈嗆咳不已,一邊用眼睛卯起來瞪他,看能不能瞪得他倒地氣絕斃命。

  好半天後,她才稍微舒服一點,再喝幾口卡羅端給她的開水,終於沒事了。

  「哪有人這樣問的!」她沒好氣的埋怨。

  「我不希望他再受到傷害,」卡羅的表情很正經,眼神更嚴肅。「他的付出都得不到回報,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他是真的在關心沃爾。

  意識到這一點,琉璃當即回應給對方一臉爽朗的笑容。「放心,以後不會了,有我在,不,應該說是有任家的人在,誰也別想再欺負他,因為任家的人最保護自己人了!」

  卡羅微微聳了一下眉,因為她的回答很奇怪,也很強悍,不像一般女孩子會作的回答,不由罕異的暗暗審視她,想要看出她到底是哪一種女孩子。

  毫無疑問的,她是個極為出色的女孩子,雖然是東方人,但俏麗的五官猶如西方人般深邃,也不像一般東方人那麼矮,還有一副曼妙的身材,然而最吸引人的卻是她那種自然奔放的氣質,宛如陽光一般燦爛。

  觀察到這裡,卡羅突然恍悟,眼前這個女孩子的回答不同於一般女孩子會作的回答,是因為她跟一般女孩子不同,跟沃爾曾經歷過的任何女人更是迥然相異。

  或許,她能夠帶給沃爾幸福。

  「那麼……」用下巴指指後面,他又問:「沃爾究竟為何受傷?」

  「為了保護我。」琉璃回答的很簡單。

  「很好。」卡羅回應得更簡單。

  「很好?」

  「男人應該保護女人,」卡羅理所當然地道。「是男人就該瞭解這一點。」轉身繼續調製服務生剛拿過來的酒單。

  男人!

  忍住再翻眼的衝動,「喂,卡羅!」琉璃提高聲音叫,因為卡羅跑到吧檯另一頭去拿水果。

  回來了。「什麼?」順便扔兩顆草莓給她。

  琉璃俐落的接住。「沃爾都沒喜歡過其他女孩子嗎?」

  「這個嘛……我想想……」放冰塊,倒龍舌蘭,加番茄汁,攪勻,最後插上一支芹菜和檸檬,草帽就完成了。「唔,真要說有,那只有十二年級那一回吧!」

  「說!」丟一顆草莓進嘴裡。

  「也沒什麼好說的,是沃爾主動去追她的,但兩人交往半年後就分手了。」

  「為什麼?」

  卡羅瞟她一眼。「因為那個女孩子是住在西區的人。」

  另一顆也丟進嘴裡,「那又怎樣?」再伸長兩手去要。

  卡羅好笑的乾脆裝一小盤給她。「那個女孩子,她叫西莉絲,出身於上流社會家庭,而沃爾只是一般家庭裡的平凡少年,西莉絲的父母硬插手進來阻止他們交往,那個嫻靜乖巧的女孩子很快就退縮回去,沃爾也二話不說的放棄了。」

  「就這麼簡單?」

  「後來我問沃爾這件事時,他給我的回答是,『我們現在不分手,將來也會分手。』我想他的意思是說,他覺得他們不適合,所以才放棄,否則他一定會堅持到底。」

  的確,他想放棄她的原因是在他自己,怕他自己安定不下來的個性會害她傷心,並不是因為她家很富有。

  「他才十二年級就懂那麼多?」高中生大部分都是很衝動執拗的。

  「他很早熟。」

  「猜想得到,有那種哥哥,不早熟才怪。」琉璃咕噥。「那追他的人呢?我是說,不是上床那一種的。」

  卡羅斜睨著她。「真想知道?」

  「廢話!」

  「多得很,從五年級開始,一直都有女孩子倒追他,可是那種女孩子他都會拿出最堅定的態度婉拒,連碰也不去碰一下。我也曾問過他,為什麼不試著交往看看,他說:『我想要的是那種一眼就能吸引住我的眼光的女孩子。』」

  一眼就能吸引住他的眼光的女孩子?

  因為這句話,琉璃沉默了。

  她是哪裡吸引住他的眼光的呢?

她究竟是哪裡吸引住他的眼光呢?

  外表?

  或是其他什麼?

  晚一些時候,當琉璃回休息室去喚醒沃爾起來吃藥時,由於她的腦子裡仍在思索這個問題,一見他睜開眼,不知不覺便把腦子裡擾人的問題一口氣吐出來。

  「告訴我,我第一眼吸引住你的是什麼?」

  艷綠的眸子茫然的看著她,玻璃眼珠子望進去是一片空白,腦袋裡更是混沌,連她是誰都還搞不太清楚,怎麼回答她?

  「快說啊!」

  綠眸眨了眨,終於認出她是誰了,可是依然搞不太明白她的問題。

  「什麼?」

  「我第一眼吸引住你的是什麼?」

  「嗄?」

  「嗄什麼嗄?」有點生氣了。「第一次在機場碰上時,我是哪裡吸引住你的眼光了?」

  總算明白了。

  「陽光,」沃爾慢吞吞的坐起來,慢吞吞的抓抓頸子,慢吞吞地說:「妳就像陽光那麼燦爛、耀眼,我從沒見過像妳那樣會發光的女孩子。」納悶的仰起眸子看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幾乎笑裂了嘴,琉璃笑吟吟地把藥和水杯交給他。

  「沒什麼,隨便問問,喏,快吃藥吧!」

  奇怪的女人!

  沃爾困惑的再瞥她一眼,聳聳肩,低頭看藥包,小心翼翼挑出會讓人睡覺的藥片,再把剩下的全放入嘴裡和水吞下,又多吞兩顆止痛藥,之後才把水杯還給她。

  「幾點了?」

  「七點。」

  「不能再睡了。」慢吞吞的把兩條長腿挪到地上。「我去洗把臉。」

  琉璃注意到他在發燒,但又阻止不了他,只好去弄點容易消化的東西來給他吃,希望能多補充一點他的體力。

  然後,他們發現要隱藏住他左手臂的繃帶是不可能的事,由於繃帶太厚了,長袖襯衫也套不上去,當他們正在傷腦筋時,樂團其他三位團員也到了,一見到沃爾那支扎得像超巨型熱狗似的手臂,不約而同怪叫起來。

  「上帝,沃爾,這樣你怎麼彈貝斯?」

  琉璃立刻橫掃千軍的殺過眼去。

  從第一次見面,她就沒喜歡過他們三個人,二十三、四歲的年紀,卻幼稚得像小學生,好高騖遠又自以為是,總以為沃爾年紀那麼「老」了,嗓音又不能聽,如果不是他們樂團肯「收留」,沃爾根本沒機會上台表演,因此老是以一副看不起人的姿態對待沃爾。

  幸好他們碰面的機會少之又少,不然她早就開罵了。

  但此刻,眼見沃爾受傷,他們竟然不先關心一下沃爾的傷勢,只關心他們的表演,很好,他們最好不要惹翻她,不然就等著被整到掛吧!

  「放心,他可以彈,至於這手臂……」她咬牙沉吟片刻。「好,這樣……」

  樂團順利上台表演了。

  「希望他的體溫不會愈燒愈高,」吧檯前,琉璃坐在老位置上擔憂的望著表演台。「按弦的手比彈奏吃力多了。」

  「他的手臂,妳如何處理的?」卡羅問,推給她一杯藍色珊瑚礁。

  「把袖子剪下來割開,然後從前面包住,後面用膠帶黏緊,只要他不轉身,應該不會穿幫。」

  「聰明。」再推給她一盤玉米片。

  琉璃瞄他一下。「咦?你不是應該下班了嗎?」

  「夜班的酒保還沒到,我這時候走人吧檯會亂。」

  「喔。」再望回表演台上。「那三個傢伙,我不喜歡。」

  「我也不喜歡。」卡羅一邊調製瑪格麗特,一邊附和道:「他們跟紅鳥,呃,這是貝克那個樂團的名字,這三個傢伙跟紅鳥一樣,一心只想成名,早晚會把沃爾踢開。」

  「最好是。」這樣沃爾才能安心脫離這個樂團。

  「呃?」

  「沒什麼,我是說,希望他撐得住兩個鐘頭。」

沃爾撐過了兩個小時,而且一點都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可是他一退到休息室就躺下了,牛高馬大的人就像小貓咪一樣蜷縮在沙發上,可見他有多麼不舒服。

  「對不起,先讓我睡一下。」

  「他在發高燒。」撫著他的額頭,琉璃眉頭緊皺。「不能讓他睡,否則他會起不來,卡羅,幫我把這個美國人扶到車上,現在!」

  由於樂團的人表演一結束就開溜了,比泥鰍還快,琉璃只好和卡羅兩個人一起撐扶半昏睡半清醒的沃爾到車上,好不容易才把他塞進車子後座,兩個人喘得氣都快斷了。

  「Gee,法拉第,這是妳的車?」

  「用我自己賺的錢買的。」琉璃繼續喘氣。「卡羅,跟我一起送他回去好嗎?不然到時候我一個人也沒辦法把這個美國人搬進屋裡去。」

  「好吧,誰教這個美國人長得特別高大。」

  四十五分鐘後,卡羅更驚訝的發現沃爾搬家了。

  「Gee,這是妳的房子?」

  「用我自己賺的錢買的。」琉璃又重複一次同樣的答案。

  把沃爾直接送上床後,琉璃立刻打電話請家庭醫生來一趟。

  「卡羅,你現在住哪裡?」

  「旅館,怎樣?」

  「太好了!」琉璃欣喜的道:「能不能麻煩你搬來住一陣子,你知道,有些時候我不太方便幫他。」

  於是,卡羅也搬進來了,但是他沒有車很不方便,所以琉璃又開來另一輛車。

  「這是我哥哥的車子,他現在人在日本,用不著,先借你開。」

  卡羅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布加迪?不了,我還是開妳的法拉第,妳自己開這輛布加迪吧!」雖然法拉第也是頂級跑車,但布加迪更昂貴一倍。

  那種一輛一百二十萬美金的超級跑車,賣了他也賠不起!

  不過親眼見識到琉璃的富有之後,卡羅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就算她不在意沃爾只是個貧窮的美國人,她的父母呢?

 兩天後──

  「如何?」

  「昏睡了兩天,流了好多汗,終於退燒了,我想他應該沒問題了。」琉璃正在替沃爾擦拭上身的汗水。「醫生也說過,只要退燒就沒事了。」

  剛從PUB回來的卡羅拖來一張椅子在床另一邊坐下。

  「真好,有醫生肯出診。」

  「那是我們的家庭醫生,當然要出診!」

  「家庭醫生是有錢人的專用名詞。」

  琉璃瞟他一眼,沒說話。

  卡羅深深注視她好一會兒。「琉璃。」

  「嗯?」

  「妳的父母知道沃爾嗎?」

  「當然知道,沃爾在日本的時候就住在我家呀!」

  「咦?真的?」卡羅吃驚的愣了半晌。「那……他們有說什麼嗎?」

  終於擦好了。

  琉璃喘著氣,順勢坐上床沿。「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告訴你,我老爸和媽咪都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他們也曾從無到有辛苦過好一段日子,所以他們不會因為貧窮而看不起任何人……」

  順手將毛巾擱在床頭几上,她又說:「至於他們對沃爾的印象,三個字,非常好,他們很喜歡沃爾,也很喜歡雙胞胎。這回我回日本,只不過不小心說溜了嘴說沃爾被人家欺負,我媽咪就氣得差點跟我到美國來……」

  「她來幹什麼?」卡羅奇怪的問。

  「替沃爾出氣啊!」琉璃笑得頑皮。「我媽咪就是有這個毛病,最受不了自己人被欺負,害我跟她玩了兩天捉迷藏,好不容易才逃回美國來。」

  「所以,妳媽咪已經將沃爾看作自己人了?」

  「答對了!」

  「那,他的聲音……」

  琉璃失笑,「那種問題請你等他醒來後再問他。」起身,「我想他今天應該會清醒,我最好先去煮點稀飯。」走出去。

  「稀飯?」那是什麼東西?

  但琉璃已離開房間了,沒有人回答他,卡羅自己對自己聳聳肩,再看回床上的人,半晌後……

  「他們覺得你的聲音如何?」

  「很迷人。」

  「耶?」

  慢吞吞的,沃爾試圖坐起來,卡羅很慷慨的提供一臂之力,再為他在背後墊高枕頭。

  「事實上,」沃爾慢條斯理的說:「琉璃最先迷上的是我的聲音。」

  卡羅不可思議的猛眨眼,好半天後,他才說出他的看法。

  「他們一家耳朵都有毛病!」

  「我也這麼認為。」

  卡羅歪著腦袋打量他。「請問你什麼時候醒的?」

  「你說呢?」

  「她在幫你擦汗的時候?」

  沃爾撩起慵懶的笑。「你怎麼知道?」

  「很舒服對吧?」卡羅用下巴指指沃爾的下半身。「大概是沒經驗,所以她一直沒注意到。」

  沃爾也瞄了一下自己的下半身,再收回視線移到卡羅那邊。

  「貝斯手有人代班了?」

  「他們自己找的人。」

  「你覺得如何?」

  卡羅聳聳肩,「想跟你比,還早得很,但跟其他三人搭配,還算可以吧。」頓一頓。「對了,他們要我問你,五月底有個唱片公司的試唱機會,你……」他指一下沃爾的左手臂。「可以吧?」

  沃爾垂下眼皮半掩住目光。「任何試唱我都不會去。」

  「為了雙胞胎?」

  「想成名需要犧牲的事太多了,我不能為了自己而犧牲雪莉和艾莉。」

  卡羅注視他片刻。

  「如果你和琉璃結婚呢?」

  沃爾瞇了一下眼,「我不會靠她養!」聲音仍然溫和,但語氣異常堅定。

  「不,我是說……」

  「我會和她結婚。」這是一定的結果,可是……「在我有能力養她和雙胞胎的時候,我會向她求婚,然後結婚,在那之前,我絕不會和她結婚讓她來養我!」

  「……好吧,隨便你,我再問一個問題就夠了。」

  「什麼問題?」

  「你都自己解決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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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剛搬到新社區那幾天,由於來不及轉學,只好辛苦卡羅每天開車送雙胞胎去上學,琉璃再去接她們回來,直至一個星期後,琉璃終於替她們辦妥轉學手續,之後她們就可以自行坐校車上下學了。

  再過一個星期,沃爾也拆線了,一條紅紅的蜈蚣爬在他的左手臂上,雙胞胎好奇的爬上沙發跪在他身邊研究。

  「爹地,還痛不痛?」

  「不會。」

  「可不可以摸?」

  「不可以!」琉璃從廚房裡叫出來。

  雙胞胎吐了一下舌頭,沃爾笑著把她們摟入懷裡各親一下。

  「好了,可以吃飯了!」琉璃又從餐廳裡叫過來。

  雙胞胎歡呼一聲,跳下沙發跑向餐廳。

  「喔耶,有我最喜歡的紅肉!」

  紅肉,咕咾肉是也。

  「喔耶,有我最喜歡的黃肉!」

  黃肉,咖哩雞是也。

  不一會兒,雙胞胎就忙著拿筷子夾紅肉、黃肉,琉璃看沃爾和雙胞胎拿筷子雖然不太漂亮,但用得很順,滿意的點點頭,分別為他們舀湯。

  「妳們兩個,新學校適應得如何?」

  「好極了!」雙胞胎異口同聲地說:「三天之內我們就認識全班同學了,現在,我們已經跟大家玩得很好了!」

  「適應得真快!」琉璃咕噥。「有沒有同學欺負妳們?」

  雙胞胎相覷一眼,在偷笑。「每間學校都有那種喜歡欺負別人的同學啦,不過只要我們比他們更厲害就行了!」

  聽起來好像有點可怕!

  「請妳們不要把哪位同學給殺了,我會很感激妳們的。」

  雙胞胎咯咯大笑。

  「你呢?」轉頭,琉璃再問另一個傢伙。「明天就要恢復上班了嗎?」

  「唔,這個真的很好吃!」沃爾一直在夾那盤豆瓣魚。「麥克後天就要出發去度蜜月了,卡羅剛好接下去替他代班,總不能扔給卡羅一個人吧?」

  麥克是另一位日班酒保,新婚不到三個月,終於有機會度蜜月了。

  「好吧,那你要小心一點。」順手夾兩筷子青菜到雙胞胎碗裡。「喂喂,別光顧著吃肉,青菜也要吃,不然會長不大喔!」

  餐後,雙胞胎各捧著一碗西米露到電視前面吃,沃爾和琉璃一起洗碗筷。

  「每天吃這麼好,存摺裡還剩下多少錢?」搬來這裡住那天,他就把存摺交給琉璃,因為他不想靠她「養」。

  「剩下不到五百元。」其實她已經用得相當節省了。

  沃爾抽了口氣。「這麼快?」他們吃的雞鴨魚肉是用金子養的嗎?

  「麥克說你欠他的錢還有部分沒有還清,希望你盡快還他,因為他要度蜜月,所以我就從存摺裡提出來還給他了。」也就是說,大部分的存款都是還債去了。

  沃爾沉默片刻。

  「欠人的錢自然要還,不過再下去的日子我們最好省一點用。」

  「你還欠誰的錢嗎?呃,除了我。」

  「沒有,可是這個月我休息了兩個星期,扣除代班費,下個月領的薪水可能會很拮据。」

  「我借你。」琉璃爽快地說。

  「不!」沃爾堅定的拒絕。「我還欠妳三百萬,不能再……」

  「有什麼關係,我二哥那邊快準備好了,最快下個月,最慢下下個月,哈利就會來和你簽約,到時候,唔……」琉璃想了一下。「簽約金至少要拿一百萬吧,不然就太看不起人了!」

  鏗鏘!

  琉璃低眸一看。「喂喂,摔破碗了啦!」

  「一……一百萬?」沃爾結結巴巴地說,綠色的眼珠子差點滾出來掉進洗碗槽裡去。「妳……妳在開什麼玩笑?」

  「不夠?那就兩百萬吧!」

  兩手緊抓住洗碗槽邊緣,以免昏倒,「兩……兩百萬?」沃爾窒息地重複道。「別……別再說了,我……我一個字也不會信!」

  琉璃聳聳肩,小心撿起破碎的碗。「那就不要信。」

  「總……總之,從明天開始,要省點用!」沃爾再一次吩咐。

  琉璃斜睨他一眼,又聳肩。「是,我會精打細算的用,可以了吧?」

  於是,從翌日開始,琉璃果然非常小心的計算用度,省吃儉用,一毛錢掉進水溝裡也要找回來,買東西都要挑大特價的物品去跟人家搶,能不找保母的時候絕不找保母,因為她想證明一件事──

  她不是過不了苦日子。

下午一點多,PUB的客人還不算多,沃爾在洗杯子,卡羅在調製客人點的布希球。

  「沃爾,最近家裡好像有點拮据?」

  「你怎麼知道?」

  「最近吃得好像比較,呃,簡單。」事實是,他們已經吃了半個多月的「粗食」,不過,這絕對不是在挑剔,畢竟,他算是白吃白住的客人,只是,他真的有點懷念之前那種「享受級」的美食。

  「把錢還給麥克之後,我的存摺就差不多呈現真空狀態了。」

  「原來如此。」把調好的酒放到客人前面後,卡羅側身望著沃爾。「那麼,我猜琉璃是想對你證明她不是過不了辛苦日子的女孩子。」

  「我知道。」將洗好的杯子一支支掛到杯架上,沃爾也側過身來。「其實不用她證明,我早就知道她是個不介意過苦日子的女孩子,在公寓裡生活那兩個月裡,她不但不在意住在那種破房子裡,還親自刷洗浴室馬桶,洗衣打掃,照顧雙胞胎,那時候我就知道她是個能吃苦的女孩子了。」

  「她是個好女孩,」卡羅滿臉揶揄的笑。「有她在,你也不像以前那麼散漫了,你知道,你以前真的是『有點』邋遢。」

  沃爾尷尬地咳了兩下。「呃,她都會幫我打理好一切,不用我花腦筋。」

  「我想也是,」卡羅笑著拍拍他的肩。「雙胞胎雖然也會照顧你,但她們畢竟是小孩子,思考無法太周全,能力也有限,沒有辦法樣樣事都顧及到,而琉璃是個大女孩了,應該能夠把你照顧得很好。」

  「她的確是。」沃爾衷心道。

  「老實說,她真的不像富家女……」頓一下。「啊,說到這我就想到,每天飆法拉第雖然很過癮,但更可怕,若是一個不小心擦出一條痕跡來,我怎麼賠?所以,你能不能問問她有沒有那種爛得快進報廢場的車子借我們開?」

  「你想她會有嗎?」

  「……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好吧,那從明天開始,換你開車。」

  「……我想我們還是到報廢場找一輛車吧!」

  卡羅同意的點點頭,正想說什麼,忽地,目光發直的定住。

  「不會吧?他們又出CD了?」

  聞言,沃爾眉宇微微皺了一下,旋即恢復原狀,徐徐轉眸望向入口處,那兒剛進來一群人,其中有四個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沒見過這麼該死的人!」卡羅忿忿的詛咒。

  沃爾依然不吭聲,平靜的回到他的工作上,繼續洗杯子。卡羅咬了半天牙後,突然跑到吧檯另一頭,狀似要拿水果,其實……

  「哈囉,琉璃嗎?我是卡羅……」背對沃爾,他對著手機小小聲講話。「我忘了告訴妳一件事,每次紅鳥出新CD,貝克那傢伙就會帶一大票人來PUB向沃爾炫耀……對,他們又出新CD了……沒錯,就是現在……好,我等妳!」

  手機掛斷,他一回身便見到吧檯所有的座位全被那票人坐滿了。

  其中有一半都是女孩子,那些仰慕貝克俊美形象的女歌迷,她們正在用最諂媚的言語討好貝克,而貝克也以最得意的態度接受她們的奉承。

  至於玫麗,她很不高興,因為只要有女歌迷在,她就會被撇到一邊去涼快。

  「沃爾,羨慕吧?」貝克一手抱著金髮妞,一手環住紅髮妹,躊躇滿志地對沃爾高高揚起下巴。「當初若是你肯跟我們一起走,現在就不用在這裡洗杯子了!」

  沃爾不語,默默應付那一長串的酒單。

  「啊,抱歉,抱歉,我差點忘了,」貝克做作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你不能開口,不然客人都要被你嚇跑了!」

  沃爾猛一下揪住差點跳出吧檯的卡羅,對他搖搖頭,表情溫和如故。

  卡羅粗重的喘了幾下,憤然甩開他,轉身繼續調酒,一邊喃喃嘀咕,「該死的女人,怎麼還不來?」

  「為什麼他不能開口?」一位褐髮女孩子天真的問:「他是啞巴嗎?」

  「不,他不是啞巴,」貝克以他自認最瀟灑的手勢端起酒杯來喝下一大口。「可是他的聲音……」

  十五分鐘後──

  貝克依然在女歌迷的諂媚簇擁之中,其他兩位團員也各自抱著一位女歌迷盡情挑逗,唯有玫麗還在那裡繼續喝悶酒。

  「再來一杯曼哈頓!」

  「威士忌蘇打!」

  話聲剛落,入口處突然出現一位帶點洋味的東方女孩子,匆匆忙忙跑進來,恰好吧檯前有位女歌迷離座去盥洗室,女孩子毫不客氣的把屁股放上那個前一秒才空下來的位置,直喘氣,卡羅神情一喜,沃爾訝然愣住。

  「妳……」

  「噓!」那女孩子一手阻止他開口,一手掏出手機來。「喂,大哥,我是琉璃啦,那個……」由於習慣使然,她脫口而出的是英文。「我最好先跟你報備一下,你的跑車被我刮出一整片擦痕,好像有一點凹,右後視鏡也撞掉了,好,就這樣。」不等對方開罵,她就把手機掛斷了。

  喀咚!

  卡羅手裡的雪克杯掉了,神色驚恐。「妳妳妳……妳把那輛跑車怎怎怎……怎麼了?」

  琉璃不在意的聳聳肩。「我搶車位嘛,所以就擦撞到了。」

  「上上上……上帝,妳妳妳……妳要怎麼賠?」

  「誰跟他賠啊,去修理一下就好了嘛,不然再買一輛啊!」

  卡羅與沃爾不禁面面相覷,有錢人說話真恐怖!

  「喂,」像個頑皮的小孩子,琉璃趴在吧檯上,敲敲桌面,兩隻眼睛滑稽的眨呀眨的。「來杯綠眼睛吧!」

  沃爾唇角一勾,慵懶的笑浮現,默然調酒。

  卡羅想偷學一招,又不能不先去調製客人點的曼哈頓和威士忌蘇打,等他把兩杯酒分別送到客人那邊,回頭一看,沃爾也正好把一杯濃艷鮮綠的雞尾酒放到琉璃面前,外加一小盤草莓,兩者相襯,更是鮮明奪目。

  他知道她總是貪看那鮮艷透明的綠,捨不得喝,所以多給她一盤草莓解饞。

  「綠眼睛?沒聽過這種酒,但,好漂亮喔!」紅髮妞驚歎道。

  「我也要一杯!」

  「我也是!」

  幾乎所有女歌迷們都爭相要一杯,但沃爾只是搖頭,唇掛歉然的笑。

  「那種酒只有他會調,」卡羅慢吞吞地說,一邊擦拭檯面的水漬。「而且只為她調,別人是喝不到的。」

  「只屬於她的酒?」金髮妞眨著眼。「好浪漫喔!」

  「羅曼蒂克!」褐髮妞低歎。

  「真希望也有人為我調製一杯只屬於我的酒!」紅髮妞喃喃道。

  貝克的臉色很難看,玫麗睜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人工製造出來的,看看那杯綠眼睛,再轉注沃爾的綠眸,最後妒恨地瞪住琉璃。

  「妳是誰?」

  但琉璃一動也不動,吭也不吭半聲,只著迷的盯住那杯酒。

  玫麗不得不用力推推她。「喂,妳到底是誰?」

  「呃?」琉璃這才回過神來。「妳問我?」

  玫麗點頭。

  琉璃瞥一眼沃爾,再轉回來對玫麗綻開最燦爛、最明媚的笑靨。「我是沃爾的親親女友,他是我的親親男友,我們是親親的一對,我每天為親親的他洗衣打掃、做飯照顧孩子;他每天為親親的我工作賺錢、回家養我,我好愛親親的他,他也愛親親的我,我好幸福喔!」

  還沒親親完,卡羅已笑趴在吧檯上,沃爾也背過身去抖個不停。

  玫麗眼中怒意更盛。「他只是一個酒保!」

  琉璃得意洋洋的端起綠眼睛輕啜一小口。「他會調只屬於我的酒。」

  「他還要養一對可惡的雙胞胎小鬼!」她最恨的就是她們!

  「啊,對了!」琉璃猛拍一下吧檯。「沃爾,今天早上我送雙胞胎上學時,艾莉還問我能不能叫我媽咪呢!」

  沃爾雙眉高聳,琉璃猛點頭。

  「真的,不是唬爛你的喔,她真的那麼問我,我就說可以啊,結果雪莉搶第一個叫我媽咪,氣得艾莉踢她一腳!」

  沃爾嘴角彎起感動的笑,艷綠的眼神柔和得彷彿絲絨。

  「他……他窮得連車子都買不起!」玫麗怒叫。

  琉璃半落下眼簾,「日子過得再富裕,也比不上一個男人永遠守在我身邊,愛我、憐我、寵我……」抬眸,目光瑩亮。「我寧願用全世界所有的財富去換取一個真心愛我的男人!」

  沃爾閉了閉眼,臉頰一陣激動的輕搐,突然大步繞過吧檯尾端走出吧檯,直直步向琉璃,一把將她納入懷裡,俯唇重重的吻下去,看得眾女孩們又驚歎又羨慕的竊笑不已。

  好半晌後,他才離開琉璃的唇,移至她耳畔低喃了三個字。

  琉璃笑得嫵媚又喜悅。「我也是。」

  沃爾又啄了她一下才戀戀不捨的放開她,回到吧檯裡繼續工作,琉璃則坐回原位,繼續著迷的盯住她的綠眼睛,一邊吃草莓。

  至於玫麗,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她被激怒得幾乎要失去理智了。

  「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受得了他的聲音!」

  琉璃還沒來得及回答,卡羅搶先失聲大笑。

  「她的耳朵有毛病,最先迷上的就是沃爾的聲音!」

  「你的耳朵才有毛病!」琉璃嗔罵,「他的聲音本來就很迷人啊,是你們該死的聽不出來還說別人有毛病,告訴你,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吞回這句話,不然我的頭摘下來給……」惱怒的臉蛋突然被某人的手硬轉回去面對自己的酒。

  「Gee,好可愛!」

  那杯綠眼睛杯沿不知何時多了一隻柳丁作成的小兔子,幾顆紅櫻桃和綠櫻桃,上面還插了一支小陽傘,可愛極了。

  仰起眸子,琉璃瞅見沃爾噙著懶洋洋的笑,綠眼睛溫柔似水。「我就愛看你的笑。」她滿足的呢喃,博得某人的手在她頭上疼愛的一陣揉,再多給她一隻蘋果刻成的老鷹,栩栩如生,生動靈活,細巧極了。「好厲害!」

  「原來妳跟雙胞胎是同一等級的,」卡羅嘀咕。「他就愛搞那些小玩意兒去哄雙胞胎,沒想到哄妳也行!」

  「那是因為你不懂得藝術!」

  卡羅呆了呆。「藝術?」咬兩口就沒了,還藝什麼術?

  「這叫食雕,就像冰雕一樣,懂不懂?」琉璃不屑地丟去一眼。「沒知識就少多嘴,OK?」

  卡羅頓時啞口無言,沃爾失笑。

  在一旁被冷落半天的貝克,臉色彷彿剛被颶風刮過似的又陰又沉,怎麼也無法接受此時此刻的狀況。

  為什麼主角又變成沃爾了,主角應該是他不是嗎?

  咬了咬牙,陰沉的臉忽爾又變了,堆起他自認最迷人的笑臉,拿出他自認最動人的聲音,移位至琉璃身旁,以最誘人的姿勢倚著吧檯。

  「小姐,妳不認識我是誰嗎?」

  慢吞吞的,琉璃轉動椅子回過身來正面對著貝克,從那張英挺俊美的臉,徐徐往下看至那副修長的身材,裹著名牌長褲的腿,再緩緩拉上來注意到他上身穿著一件花俏到不行的襯衫,那頭金褐色的頭髮梳得居然是湯姆克魯斯的髮型。

  「你誰啊?」她懶洋洋的問:「從沒見過你,你這樣問好像是在搭訕,很抱歉,小姐我從不理會搭訕。」

  卡羅爆笑,沃爾也笑著到另一邊去處理服務生剛送來的酒單。

  貝克的笑容僵了一下。「我是紅鳥樂團的主唱貝克,出過不少CD,也上過電視,妳沒聽過嗎?」

  「紅鳥?」琉璃狀似很認真的想了又想。「真抱歉,小姐我剛到西岸沒多久,沒聽過什麼青鳥、黃鳥,希望你說的不是你下面那只拿顯微鏡來看也看不到的小鳥,那是很沒禮貌的……」

  卡羅狂笑,貝克的笑容有點歪斜。

  「或者,你的CD有賣到日本嗎?」琉璃無辜的眨眨眼。「如果有的話,我還可能聽過,因為我在那邊住過一陣子。」

  貝克的笑容開始扭曲。

  「沒有?」琉璃聳聳肩。「那東岸呢?」

  貝克的笑容逐漸崩裂。

  「肯塔基州?」

  貝克的笑容慢慢碎裂。

  「德州?」

  貝克的笑容繼續潰裂。

  「懷俄明州?」

  貝克的笑容一塊塊往下掉。

  「華盛頓州?」

  貝克的笑容一塊塊掉得更快。

  「內華達州?」

  貝克的笑容已經差不多掉光了。

  「奧勒岡州?」

  貝克的笑容只剩下一個脆弱的框框。

  「不會是只有加州吧?」

  鏘鏘,框框也掉落了。

  「妳這女人!」貝克狂怒的咆哮。

  卡羅不笑了,猛然挺直身軀;沃爾神色緊繃,兩手扶著吧檯隨時準備跳過來;琉璃卻依然悠哉悠哉的抬手阻止他們妄動。

  「怎麼?名氣不夠大,想鬧點新聞是吧?可以啊,先去叫記者來,喏,我想想標題應該寫些什麼?嗯嗯嗯,對,就寫:歌手怒毆女人,只因為那女人沒聽過他的大名;或者是:老羞成怒的歌手……」

  標題的列舉中途斷電,因為老羞成怒的歌手老羞成怒的狂飆出去了,他一離去,其他人自然也跟著走,於是,眨不到兩下眼,人全跑光了。

  「真是,不喜歡再換嘛,幹嘛那麼生氣呢?」琉璃咕噥著轉回去吃櫻桃。

  「上帝,我這輩子就是此時此刻最痛快,」卡羅再次失聲爆笑。「他一定沒想到竟然有女人連正眼也不看他一下!」

  「誰說沒看,我看啦!」琉璃嘟囔。「可是怎麼看都比不上我哥哥嘛!」

  「妳哥哥?」幹嘛扯上她哥哥了。

  「她的兩個哥哥比貝克更好看。」沃爾解釋。

  「真的?難怪!」卡羅恍然大悟。「那請問,沃爾又有哪裡比得上妳哥哥?」

  「他比我哥哥高!」琉璃不假思索地說:「還有,他那種純男性的慵懶味道,我哥哥也沒有,我敢斷言其他女人迷上的也是他這一點。」

  「嗯嗯,說得也是,不然那些女人幹嘛搶著跟他上床……哎!」被狠狠一肘撞的差點拐了腰,殘弱的老人家正待脫口咒罵,卻迎上一雙綠色的警告眼神,卡羅方才驚覺說錯話,連忙打了個哈哈,急著想轉開話題。「呃,我是說,琉璃,妳真的撞凹了妳哥哥的車子?」

  「只有一點點凹而已。」琉璃嚴正聲明。

  「那,既然已經撞凹了,嘿嘿嘿,能不能麻煩妳再撞爛一點,撞到沒有修理的價值了,再讓給我們開?」

  「……」

琉璃不是白癡,所以她沒有把那部布加迪撞爛,沃爾和卡羅只好輪流開那部法拉第上下班,有空就到報廢場去看看有沒有還能動的車子。

  開法拉第去找報廢車,這世上大概只有他們會做這種事。

  午夜前十一點,沃爾偕同卡羅回到家,進門後直接到起居室,欲待呼喚的嘴忽又闔上,綠色的眸子徐徐瞇了起來,異樣的神采自縫隙中透射而出。

  但見琉璃趴在地毯上,一邊輕哼曲子一邊敲打行動電腦,裹著緊身牛仔褲的臀部渾圓又結實,誘人無比,兩隻小腿還隨著音樂輪流蹺動,那迷人的臀部也跟著作最美妙的搖動,看得沃爾不由自主地吞了一下口水。

  旁邊也傳來另一聲吞口水的聲音,綠色眸子立刻朝身邊的人投去最嚴厲的警告眼神,再上前猛拍一下琉璃的臀部。

  「妳在幹什麼?」

  琉璃一驚翻過身來,「原來是你,嚇我一跳!」側眸瞟一下電腦螢幕。「我今天去南加大拿了一些資料回來,你知道,暑期過後我就要在南加大修碩士課程,可是暑假時我沒時間準備,所以現在要先準備好。」

  「妳在唸什麼?」卡羅好奇的問過來。

  「資訊工程。」琉璃坐起來,兩手忙碌的儲存檔案。「將來我想從事電腦動畫或電影特效之類的工作,告訴你們,那真的很好玩喔!」儲存完畢,關機,闔上電腦。「改天我把我的畢業作品放給你們看,保證你們一定會翹大拇指!」

  「為什麼暑假沒時間準備?」沃爾問。

  「我有工作啊,不然你們以為我的錢哪裡賺來的?搶銀行?」她起身把行動電腦放到桌上,順手把一包厚厚的牛皮紙包扔給沃爾──剛從日本寄來的,再快步走向廚房。

  「這是什麼?」本想再問她究竟在從事什麼工作,見到牛皮紙袋,出口的問題馬上自動作變更。

  「自己看嘛!」

  在廚房與餐廳之間,琉璃來回幾次把早先準備好的消夜擺上餐桌,卡羅早就坐上老位置流口水;沃爾一面拆牛皮紙包,一面在另一邊落坐。

  「咦?這是曲譜!」他疑惑地審視厚厚一疊曲譜。「這究竟是……」

  「二哥給你的。」最後一趟回到餐桌旁,琉璃放下三支盤子。

  「原來妳二哥會作曲!」沃爾驚愕的繼續翻看曲譜。

  「作曲是他最拿手的工作之一。」琉璃漫不經心地說,一邊在每支盤子裡置入冰透的涼面,涼面上再放一些雞絲、小黃瓜絲和火腿絲,最後淋上調味醬。

  「等等,這些是……歌曲,還有歌詞……」

  「給你唱的呀!」一盤給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卡羅。

  「我?」沃爾猛然抽氣,一臉驚恐。「不,不,我不能唱……」

  「當然可以!」一盤給沃爾。

  「不,不行,我的聲音不行!」沃爾堅定的搖頭拒絕。

  「還沒試過別說不行。」一盤給自己。

  「不用試,我知道不行!」

  「先試過再說。」

  「不必。」

  琉璃翻了一下眼。「好吧,隨便你,」懶得跟他開辯論會,反正他一定會看,那就行了。「不過先說好,這些曲子是二哥特地為你作的,你不能給別人喔!」

  「這我知道,可是……」

  「好了,好了,別再說這些會消化不良的事,快吃吧,涼面熱了就不好吃,尤其是……」琉璃愕住,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的空盤子,卡羅挪過來的。「上帝,卡羅,你吃東西都用吞的嗎?」

  「妳放的太少,兩口就沒了!」言下之意就是:請別太小氣,放多一點。

  「你們洋人的嘴巴真大!」琉璃沒好氣的咕噥,一邊再弄一盤三倍的面給他。

  「對了,」卡羅咬著叉子,若有所思的端詳琉璃。「我一直覺得妳很像某個人,可是又想不起來是誰……」

  手上的工作頓了一下,旋即又繼續,「是嗎?」琉璃泰然自若的回應。「對洋人來說,東方人的臉都一樣,所以你才會有這種感覺吧?」

  「不不不,妳的五官比一般東方人深邃,看得出不一樣!」

  「就算是,這世上相似的人多得很,那也不奇怪。」

  「可是……」卡羅有點苦惱的攢著眉。「一定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我才會有這種揮之不去的感覺,真的,每次見到妳我就會產生這種疑問,你說對吧,沃爾,你應該也有這種感覺吧?」

  沃爾沒有聲音,他早已沉浸在樂譜中了,琉璃看得好笑,順手再把盤子遞給卡羅,然後繼續吃她自己的涼面。

  沃爾不會有那種感覺,因為在他眼裡,她就是她,一個完全不同於其他任何女人的女孩子,他不會把她和其他任何女人扯上任何關係,更不可能把她和其他任何女人重疊在一起。

  雖然他也見過任育倫與任育凱,但當時任育凱戴著墨鏡,任育倫也戴著近視眼鏡,對他而言,他們只不過是一對長得很像洋人的東方人兄弟而已。

  不過,就算真讓他猜到她就是璐璐,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依然是任琉璃,不是其他任何人,璐璐只是她工作上的一個身份,就像他的工作是酒保一樣,現在不讓他知道,也只不過是想給他一個驚喜而已。

  是的,不用再多久,他就能夠得到他的驚喜了。

美國人說洛杉磯一年有兩百五十八天是陽光燦爛的日子,這絕不是誇大其實,事實上,應該是有三百天以上,幾乎每天都是陽光明媚的好天氣,比台灣更符合四季如春這句成語,因此一到週末假日,琉璃就會帶雙胞胎開車去郊遊,不想辜負美好的陽光。

  她知道,房子再舒適,對於小孩子來講,那也只是個精緻的籠子,還是大自然最吸引人。

  於是,每到星期一的早餐時分,雙胞胎就會搶著向沃爾炫耀說她們前一日又到哪裡去玩了,起初,散漫的男人還不覺得如何,但這天,恰恰好是他休假的日子,當他正在計畫這日要如同往常的假日一般,好好休息一天──

  「……我們還自己挖蚯蚓,好好玩喔!」

  「然後我們自己烤自己釣到的魚,好香好香,媽咪說……」

  「好了!好了!」望著窗外,琉璃好笑的打斷她們的有聲日記,好像只有她聽到校車的喇叭聲。「妳們兩個,剩下的回來再說,校車來了,還不快點!」

  雙胞胎失聲驚呼,連忙拎著背包和午餐盒就跑,琉璃送她們到上車,輪流親親臉頰,揮揮手,校車離去後她才舉步回到屋裡,順便把報紙拿去餐廳給沃爾,開始收拾雙胞胎和她自己的餐盤。

  「兩位先生,請問你們吃飽了嗎?」她順口問。

  「咖啡留給我就好了。」卡羅說,一邊攤開報紙。

  「……」沒聲音。

  餐盤疊成一疊正要拿進廚房,琉璃覺得有點奇怪而瞄過去一眼,旋即嚇了一大跳,餐盤跌回原處。

  「沃爾,你怎麼了?」

  她一叫,卡羅下意識也跟著看過去,同樣嚇一大跳。

  「上帝,沃爾,你生病了嗎?」

  但見沃爾臉色蒼白,額上冷汗直冒,表情是說不出的惶恐,他們叫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抹難看的笑。

  「呃,沒……沒事,我很好,很……很好。」

  話落,猛然起身大步離開餐廳,還順手拖著卡羅。

  「等……等等等,我還要喝咖啡呀!」

  琉璃狐疑地望著沃爾彷彿逃命似的背影,思索片刻,想不通,聳聳肩,繼續收拾餐桌。

  而沃爾,拉著卡羅直衝到起居室裡才停下,然後開始來回踱步。

  卡羅翻了翻眼,一把硬揪住他。「好,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沃爾望著他欲言又止片刻,又朝廚房那兒瞥一眼。「待會兒琉璃會做什麼?」

  卡羅納悶的看著他。「為什麼問我,你也知道的不是嗎?打掃屋子,洗衣整理房間,屋子這麼大,她要整理很久的。」

  沃爾額上又開始冒出冷汗了。「那……下午呢?」

  卡羅回想一下他休假在家時的狀況。「唔,她好像會上超市購物,順便去逛逛有什麼大拍賣的東西可以買,或者辦一些她自己的事,但雙胞胎回家前一定會趕回來,做飯,吃晚餐,餐後清理完畢後她會陪雙胞胎寫功課看電視,還要準備消夜給我們……Gee,沃爾,你的臉色怎麼愈來愈難看了?」

  揮去冷汗,沃爾苦著臉。「我剛剛才發現,從她到美國的第一天開始,她就是這樣在照顧我們父女三個。」

  「那不是很好嗎?」卡羅用力拍拍他的肩。「像個好老婆,對不對?」

  沃爾那張臉更垮了。「你……你還不懂嗎?她才剛大學畢業就跑來照顧我們父女三個,就好像……好像我的妻子一樣,每天從早忙到晚,我們還有休假,她卻從來沒有休息過,雙胞胎還叫她媽咪呢,而事實上,我們根本還沒有結婚,甚至……甚至……」

  看他好像快哭了,卡羅也有點忐忑。「甚至怎樣,快說啊!」

  沃爾的臉色轉灰白,活像殺人嫌疑犯終於準備吐露實情──其實他不只殺了一個人,而是一萬個人。

  「我從來沒有帶她出去約會過!」他絕望地招供。

  卡羅靜了好一會兒,然後開始眨眼。

  「從沒有?」

  「沒有!」

  「一次也沒有?」

  「沒有!」

  「……送花給她?」

  「沒有!」

  「巧克力?」

  「沒有!」

  「請她吃飯?」

  「沒有!」

  卡羅又靜了好半晌,突然轉身就走。

  「你到哪裡去?」沃爾忙問。

  「我現在就去誘拐她,說不定她會馬上跟我走!」

  「什麼?」沃爾又驚駭又憤怒的一把抓回他。「你敢,我會親手殺了你!」

  卡羅又氣又好笑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上帝耶穌,我知道你散漫,沒想到你散漫到這種程度,你……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呀?虧琉璃還能忍受這麼久,沒有被其他男人拐走,你知道,這世上體貼浪漫又善解人意的男人可多得是!」

  沃爾心虛的瑟縮一下。「我……我……我……」

  卡羅搖頭歎息。「你今天休假?」

  沃爾頷首,卡羅揉揉額頭。

  「晚上請珍妮來,讓小鬼們叫披薩吃,待會兒你就帶她出去約會,不到半夜不准回來!」

  這天,真的直到半夜兩點,沃爾才帶著琉璃回家。

  而從翌日開始,每天,沃爾也都會帶一朵玫瑰花回來送給琉璃,不是什麼昂貴的禮物──他也買不起,只是一朵玫瑰花,但她總是用最開心的笑容收下來,彷彿他送給她的是依莉莎白女王頭上的那頂皇冠。

  深深凝住她俏皮動人的笑,他的心融化了,而意志卻堅定了。

  即使要他從此放棄走遍全世界每一個角落的心願,放棄所有一切,他也一定會為她安定下來,只有她,他絕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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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雖然婉拒了所有女人上床的邀請,但沃爾並沒有失去那些女客人的惠顧,她們照樣會在固定時段裡來PUB喝兩杯,吐槽一下,因為沃爾是個很有耐心的聽眾,也能站在最持平的立場表示意見。

  有些時候,女人只是需要發洩一下心理的不平衡,或者聽取一個良心的建議。

  「……好,沃爾,你老實說,像我剛剛說的那個男人,你覺得如何?」

  沃爾毫不猶豫的搖搖頭,問出問題的女客人馬上瞇起了眼,不太高興。

  「為什麼?」

  沃爾沒有回答,不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因為兩旁其他女客人已經替他作出千百個回答了。

  「傲慢的男人!」

  「小氣的男人!」

  「自私的男人!」

  「奸詐的……」

  於是,吧檯前如同往常般熱鬧,兩句話開啟戰端,一票女人在那裡轟轟烈烈的大肆評論起男人來了。

  半晌後,原先那位女客人開始生氣,因為大家說得沒錯,她中意的那個男人的確混蛋,虧她還想跟他認真來上一段,愈想愈生氣,愈想愈憤怒,就在這時,沃爾突然推過來一杯酒。

  「咦?我沒……呃?」女客人眨眨眼,面無表情地瞪住眼前那杯酒,片刻後,失聲爆笑。「謝了,沃爾,黃色炸藥,對,該送給那傢伙一包炸藥,炸死他!」

  「深水炸彈!」其他女客人又在起哄了。

  「颱風!」

  「龍捲風!」

  愈來愈熱鬧了,可惜,十五分鐘後沃爾便下班了,那些女客人不久便陸續離去,晚班的酒保超沒面子的,可是沒辦法,他缺少沃爾那種魅力,吸引不住那些女客人。

  七點四十五分,樂團團員陸續到達,大家正在換裝準備上台,電吉他手大維狀似不經意地隨口問了一句話。

  「下星期六可以請人代班嗎?我們有點事。」

  沃爾略一思索。「不可能,那幾天是音樂藝術嘉年華,所有樂團都沒空。」

  「還有十天時間,盡量找找看吧!」

  「我會問問看,但九成九是不可能。」

  然後,說話結束,樂團上台時間到了。

  兩個鐘頭後,樂團演奏結束,沃爾與等待他的卡羅一起走出PUB後門,誰知才走出幾步,迎面忽地撲過來一條黑影,嚇得兩個大男人連退好幾步。

  打劫?

  「上帝耶穌,是誰……玫麗?」

  「沃爾,他打我,他竟敢打我!」

  昏暗的街燈下,投入沃爾懷中的正是玫麗,只見她右邊臉一片烏青,左臉頰一個巴掌印,美麗的五官扭曲成一片鍋巴,超慘!

  「誰打妳?」

  「貝克啊!」玫麗哭得眼淚鼻涕好幾把。「他和那些騷包上床,我沒有資格抱怨嗎?他竟然打我!竟然打我!」

  「那也是妳自己的選擇呀!」沃爾歎著氣,拍拍她的背。「離開他吧!」

  仰起臉兒,玫麗祈求的瞅著他。「讓我回到你身邊?」

  沃爾怔了一下,旋即推開她半臂距離,「不,我已經有琉璃了,」再推更遠,一臂距離以外。「我愛她,我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

  「那我呢?我怎麼辦?」玫麗嚎啕大哭。「我也愛你呀,你知道的不是嗎?我愛你啊,我只是……只是不想再過那種平平凡凡的生活,我想過富裕的生活,我想光鮮亮麗的站出去讓人家看,我……」

  「我知道,但是……」沃爾伸長手臂不讓她再貼過來。「我不愛妳。」

  「我不管!我不管!」竟然耍起賴來了。「當初我為了你甩開羅伯,又跟了你那麼久,你現在不能不管我!」

  「玫麗,妳只要離開貝克,還是能重新再來過,別忘了,妳不僅是貝克的女人,也是紅鳥的鍵盤手,紅鳥之所以為紅鳥,也是因為妳這頭燦爛的紅髮,」沃爾溫言勸導她,雙手依然堅定的把她推拒在一臂距離以外。「沒有妳,紅鳥就不是紅鳥了,不是嗎?」

  咬住下唇,玫麗神色詭異的注視他片刻。

  「好,我聽你的,離開貝克,不過你要幫我。」

  沃爾眉宇微蹙。「幫妳什麼?」

  「幫我找房子,幫我搬出來,幫我另外安定下來。」

  這種事他能幫嗎?

  可是畢竟過去他們也有過一段情分,他真能狠下心不管嗎?

  正在為難間,忽見一旁的卡羅拚命指他自己,沃爾鬆了口氣。「好,我會想辦法幫妳。」

  他的辦法就是交給卡羅去處理。

  卡羅也很樂於幫這個忙,一來因為他們是好兄弟,二來是他也想乘機償還住在沃爾家裡白吃白住的人情。

  但事實證明玫麗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女人,雖然沃爾讓卡羅代他處理玫麗的問題,自己能避開她多遠就避開她多遠,可是玫麗依然不肯死心,竟然天天跑到PUB來找沃爾,等沃爾下班後又纏著他帶她去吃消夜或者送她回家。

  如此十天後,週六,卡羅對琉璃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之後才出門上班。

  「琉璃,好久沒去探班了吧?我想妳最好去看看比較好,相信沃爾一定會很高興。」

  狡黠如琉璃,話不必聽太多,腦袋裡的齒輪已經轉了幾百萬圈,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家務,請保母來,洗澡換上漂亮的衣服,甚至還化了點妝,然後出門上PUB探班去也。

  「媽咪,看好爹地喔!」艾莉。

  「別讓爹地亂來喔,媽咪!」雪莉。

  雙胞胎笑吟吟的送她出門,還要琉璃玩得開心一點,別太急著回來,心裡卻在咬牙切齒地咒罵爹地一千萬次。

  爹地要是敢搞外遇,她們就離家出走給他看!

「一次就好了嘛,沃爾,真的只要一次就好了嘛!」

  吧檯前,玫麗面前一杯飛行蚱蜢,才喝一口,又纏著沃爾調另一杯酒給她,而沃爾的回答一逕是搖頭。

  「為什麼不行嘛,我只要喝一次就可以了啦!」

  沃爾還是搖頭,玫麗想繼續糾纏,卡羅看得實在不耐煩。

  「我說妳實在很厚臉皮,跟妳說過多少次,綠眼睛他只調給琉璃喝,其他人都別想,為什麼還要在這裡煩人呢?」

  「不關你的事!」玫麗恨恨道。

  「怎麼不關?」卡羅瞥向她身旁。「妳會妨礙到其他客人喝酒的心情呀!」

  在平常日子裡,這時候的客人並不多,但在週末裡,只要午餐時間一過,幾乎任何時間都是滿座。

  「那你就叫沃爾調一杯綠眼睛給我,我就不再囉唆了。」

  卡羅翻翻白眼。「不可理喻,難怪沃爾沒辦法愛妳。」

  玫麗臉色微微變了一下。「我有哪點比不上她?」

  卡羅斜睨著她。「請問妳又有哪裡比得上她?」

  「我……我比她漂亮!」

  「只有妳自己那麼認為。」人工產品再怎樣也比不上自然產品。

  玫麗窒了窒。「我比她有錢!」

  卡羅瞥沃爾一下。「妳以為我們開的那部法拉第是誰的?」

  她怎麼知道是誰……咦?慢著,難不成是……

  記得當她第一次見到他們開法拉第時,驚訝得以為他們改行偷車了──她都買不起那麼昂貴的跑車,沃爾說那是人家借給他們開的,她一直在想說是誰那麼大方連法拉第也借人家開,沒想到竟然是……

  「那是她的?」玫麗吃驚的喃喃道:「那……那……以前都是我在照顧沃爾的,不然他有多邋遢你不是也知道嗎?」

  「而琉璃就像一個最賢慧的妻子一樣照顧他們父女三人,洗衣做飯、打掃整理,從早忙到晚,沃爾叫她用錢省一點,她就去跟人家搶大特價商品,這些妳為沃爾做過嗎?」

  玫麗張著嘴,沒聲音。

  卡羅冷笑。「沒有,妳從來沒有為他做過那些,妳只『照顧』沃爾的外表,因為妳不要他邋邋遢遢的使妳丟臉,妳從不做飯或打掃,就算窮得快餓死了,妳還是要吃最好的,穿用最好的,妳更不會照顧雙胞胎,因為妳討厭她們。請問,妳到底有哪裡比得上她?」

  「但……但……」玫麗拚命想找出更有力的話來回駁他。「但他一定還對我有情,不然不會幫我!」

  「當然有,同情,他同情妳被貝克毆打,」卡羅的視線偏離玫麗投向她身後。「所以才請我幫妳離開貝克另外找房子住,他自己能離妳多遠就離多遠,就是不希望妳藉機纏著他,偏偏妳臉皮厚,天天跑來煩人,老實說,我都為妳感到丟臉!」

  話說得實在太使人難堪,脾氣火爆的玫麗受不了想翻臉了。

  「我們的事不需要你多嘴,你……」但是她的臉翻一半就被打斷。

  「綠眼睛。」

  玫麗愕然側首,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人──那個她最嫉恨的女人。

  背對著她們在挑酒的沃爾起初仍是搖頭,但只搖了一下就頓住,驚愕地回眸,但見琉璃又像個小孩子似的趴在吧檯上對他眨眼,笑咪咪的,他不覺勾起她最愛的慵懶笑容,那雙艷綠的眸子更晶瑩、更透亮了。

  片刻後,他將一杯濃艷的綠和一盤紅艷的草莓放到她面前,又揉揉她的頭,再回到他的工作上。

  琉璃先吃一顆草莓,再側過臉來,依然笑吟吟的凝住玫麗。

  「妳又來啦!」那樣滿不在乎又有點輕蔑的口氣,似乎在告訴玫麗,她知道玫麗想搞什麼鬼,但是她不怕,因為在她眼裡,玫麗根本不算威脅。

  玫麗氣得臉都漲紅了,就在這時,上天似乎嫌這種場面還不夠熱鬧,又送來另一位火爆人物想提升戰火等級。

  貝克與另兩位紅鳥的團員。

  「妳到底在搞什麼鬼?」貝克一到就盯住玫麗責問:「悶不吭聲就搬走,樂團練唱妳也都不來,妳想脫離紅鳥了嗎?」

  「如果你不跟我道歉,脫離紅鳥又如何?」彷彿要找回面子似的,玫麗的姿態擺得很高,還一邊瞄著琉璃,神情傲慢,顯然是在炫耀。

  不過琉璃根本不明白玫麗在炫耀什麼,更糟糕的是,貝克也不吃她這一套。

  「妳以為紅鳥沒有妳就不行了嗎?告訴妳,我隨時可以找另一個紅髮女孩來代替妳!」

  玫麗臉色變了。「很好,那我就不用再顧慮太多,可以盡情向八卦記者透露你是如何誘拐未成年歌迷上你的床,又是如何在玩膩了之後甩掉她們,還有兩次你拿錢給她們墮胎……」

  「閉嘴!」貝克的臉色比她更難看,鐵青外帶赭紅,緊張兮兮地左右看其他客人,擔心被聽到不該被聽到的話。「這種事妳不能亂講,妳……妳到底想怎樣?」

  「跟我道歉,再求我回去跟你們練唱。」玫麗得意洋洋地說。

  「妳……妳……」貝克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然後,最可惡的狀況降臨了。

  沃爾的手機驀響,他背過身去小聲接聽,而當他轉回身來時,那張向來溫和的臉生平第二次漲滿了怒意。

  「怎麼了,沃爾?」挺直身坐正,琉璃關心的問。

  唇瓣緊抿成一條直線,看得出沃爾在極力壓抑怒氣,好半晌後,他才開口。

  「樂團的人今天不來了。」

  「咦?」琉璃吃了一驚。「為什麼?」是車禍?還是誰得癌症快死了?

  「他們去參加洛奇唱片公司的試唱會,由於去參加試唱的歌手和樂團太多,他們趕不回來。」

  「洛奇?」琉璃想了一下。「沒聽過,是小唱片公司吧?不過,他們不可能沒跟你提過吧?」

  沃爾下顎又繃緊了。「他們是提過,但被我拒絕了,我以為他們放棄了,沒想到他們瞞著我偷偷繼續作試唱的準備。上星期大維也提過今天有事,可是沒說明是什麼事,今天又不可能找得到代班的樂團,他們就乾脆不管……」

  「把一切都扔給你來解決!」琉璃咕噥。

  「我叫他們立刻回來,否則我要脫離他們這一團,誰知大維卻說上回替我代班的貝斯手能夠和他們作百分之百的配合,他們決定以後由他來代替我,我們的合作關係就到今天為止。」

  「真是的,」琉璃搖頭歎息。「除了卡羅以外,你認識的人裡怎麼沒一個好人呢?」

  「胡說!」玫麗突然插進嘴來。「我可以幫忙,紅鳥今天可以代班!」

  「見鬼!」貝克再插進來。「紅鳥才不會!」

  玫麗冷笑。「你是說我可以向記者透露一些有趣的八卦?」

  貝克窒住。

  「我想……」琉璃一點欣喜或意外的表情都沒有。「妳一定有條件囉?」

  「也不算什麼條件,只要……」玫麗朝沃爾拋去一個媚眼。「沃爾調一杯綠眼睛給我就行了。」

  琉璃雙眉剛挑起一半,沃爾的回答便重重的轟過來。

  「不,綠眼睛是屬於琉璃的,我不會調給其他任何人!」

  「那麼,你是打算讓今晚的表演開天窗?」玫麗的語氣是胸有成竹的。「以你的個性,你真會如此嗎?」

  對,他不會,以他的個性,他絕不會讓表演開天窗!

  但是,只有琉璃,他更不願讓步,寧願讓表演開天窗,寧願犧牲一切,只有琉璃,他絕不讓步!

  「綠眼睛是屬於琉璃的!」沃爾堅定的重複一次。

  玫麗怔了怔。「你真的不怕開天窗?」

  「綠眼睛是屬於琉璃的!」沃爾斬釘截鐵的再重複,毫無妥協餘地。

  玫麗又意外又氣怒的張大嘴卻說不出話來,貝克嘲諷的哈哈大笑,琉璃卻沒有表現出特別高興的模樣,但她的眼神格外溫柔。

  「其實,沃爾,可以不開天窗的。」

  沃爾沒有說話,但目光透著疑惑。

  琉璃甜甜一笑。「你也可以唱啊!」

  沃爾猛然抽氣,失聲低吼,「不!」

  玫麗與卡羅也大驚失色,「不行!」同聲一致。

  貝克更是幸災樂禍的狂笑。「只要他一開口唱,所有客人都會被嚇跑!」

  「不會的,我保證。」琉璃溫柔的凝住沃爾。「況且,你寧願開天窗嗎?」

  沃爾臉頰抽搐,掙扎著。「但……只有我一個貝斯,還是不夠……」

  「再多一個鍵盤手,應該夠了吧?」琉璃斜睨著玫麗,在她開口說話前,又加了一句,「我來。」

  數秒的靜寂,而後是眾人的異口同聲。

  「妳?」

  「妳不是學電腦動畫的嗎?」卡羅失聲問。

  「不,是電影特效。」沃爾作更正。

  琉璃哭笑不得。「我唸的是資訊工程,那又如何,我不能玩音樂嗎?」

  「但……妳從來沒提過妳會。」沃爾吶吶道。

  「你又沒問過我。」琉璃笑咧了嘴。

  「妳以為隨便會玩一點就可以上台了嗎?」玫麗不屑地說:「告訴妳,上台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沒理睬她,琉璃兀自沉吟。

  「你的貝斯非常厲害,比二哥還行,應該可以邊彈solo邊伴奏邊唱歌,再加上我的鍵盤,鼓手就可以省……」猛然頓住,驚叫,「耶耶耶?二哥,小智,你們怎會在這裡?」

  由於沃爾開口說話了,聲音刺耳得吧檯邊的客人幾乎全移位到桌檯去坐,而他們這邊談論的正專注,因此沒有人注意到有新的客人坐到吧檯旁,直到琉璃無意中瞥見,那墨鏡,小智頑皮的笑……

  他們怎會在這裡?

  「我兒子滿月了,媽咪就催我過來一趟,一方面看看妳過得如何,另一方面,妳知道,我得……」任育凱瞥一下沃爾。「在七月前處理好他這邊的問題。」

  「那小智呢?他不是還在上學?」

  「妳忘了嗎?他今年高中畢業了,現在課都停了,只等下個月的畢業典禮,而且他推甄上了T大,為了獎勵他,媽咪讓他到日本去玩一趟,我就順便把他帶來了。」任育凱笑吟吟地說:「剛好,讓他表演一下他的鼓技學得如何了,至於電吉他就交給我吧,不過……」

  他轉向沃爾。「唱歌一定得由你來,那些曲子,你都記住了吧?」

  「是記住了,但……」沃爾搖頭。「不,我的聲音不……」

  當作沒聽到,「記住就好,上台前我會告訴你曲子的順序。」任育凱繼續說他的。「你知道,在日本時我摸到你手上的繭就猜想說你會彈貝斯或電吉他,沒想到你也能唱歌呢!」

  「不,凱,你聽我說,」沃爾還是搖頭。「我的聲音真的不……」

  「啊,對了,上台時間還要多久?」

  「一個多鐘頭。」琉璃搶著回答。

  「應該夠時間準備了。」任育凱點點頭。「多久的表演?」

  「兩個鐘頭。」

  「差不多一場演唱會的時間,嗯……」任育凱微笑。「就當預習吧!」

  「不行,真的不行,凱,請你聽我說……」沃爾還在搖頭。

  「聽說你的酒調得很厲害,」任育凱若無其事的再打斷他。「來杯墳墓吧!」

  「墳墓?」琉璃驚叫。「二哥你要喝墳墓?」

  任育凱咧嘴一笑。

  「不,我要看誰敢喝它!」

那三個偷偷跑去參加試唱會的笨蛋之所以堅持要去,因為是唱片公司的人主動要他們去參加試唱的,他們以為這是成名的好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誰知道試唱會的人聽了他們的試唱後評論貝斯手太差,決定不要他們,情急之下,大維好說好歹,軟硬兼施,好不容易說服試唱會主辦人之一跟他們一起回PUB來聽聽沃爾的貝斯。

  他們以為會看見表演開天窗,餐廳會解約,他們就可以勸沃爾再加入他們,怎麼也沒料到情況竟然大出他們意料之外──

  「待會兒請你先到吧檯坐一下,我們會立刻上台表演給你聽聽看。」

  「這裡的酒保調的酒很不錯喔!」

  「尤其是威士忌調酒,超棒!」

  三個人一邊安撫有點不耐煩的主辦人,一邊進入PUB,以為PUB裡會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更烘鬧、更嘈雜──因為表演開天窗,但出乎意外的是,PUB內竟然安靜得嚇人。

  除了音樂之外,連呼吸聲都沒有。

  狐疑地相對一眼,他們不禁加快腳步走進去,一轉過櫃檯通道,赫然發現演奏台上已有樂團在表演,而PUB內所有人,包括客人、酒保、服務生和經理,大家全都聽得癡了,傻了。

  是音樂,不,是沃爾的歌聲迷住了所有人。

  輕柔的音符伴隨著淡淡哀愁的歌聲,醇熟含蓄的唱腔,歌詞是純粹的男性風格,彷彿歷盡滄桑的男人在幽幽傾訴他的蒼涼與無奈,那粗嘎又闇啞的低沉嗓音在此時竟透著一股強烈的、動人的、說不出的獨特味道,清晰鮮明的悲傷和直觸人心的感動總是不經意的流露,令人不自覺地揪緊了心。

  那是無論男女老少、無論任何一種社會階級、無論是白人或有色人種都會深深為之感動的歌聲。

  不管是對逝去戀人的懷念,或是無法長伴父母膝下的真摯歉意,以帶有濃郁悲鬱氣氛的貝斯配上帶有欲言又止感覺的鍵盤,再加上藍調電吉他的潤飾,營造出一份真實的哀與痛,教人無法不動容。

  整整兩個小時,聽眾沒有半個人動,沒有半個人發出任何最細微的聲音,只有台上的粗啞歌聲抓住所有人的心。

  然後,表演時間結束,一回到休息室,任育凱猛拍沃爾的肩。

  「好傢伙,我喜歡你!」他大笑著。「如何?就說你能唱吧!」

  他並沒有給沃爾任何提示,全然任由沃爾自己發揮,而沃爾果然能夠把他所想要展現出來的意境完全顯露出來,不,表達得更透徹,可以說是比完美更完美,這傢伙果然是個完美的感性歌手。

  而沃爾,一副茫然樣,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何能唱出那樣動人的曲子。

  「你只能唱那種曲子,而那種曲子也只有你能唱,」任育凱笑道:「換句話說,你只能唱我特地為你作的曲子。」

  「二哥。」琉璃直眼瞅住他。

  任育凱雙手作投降狀。「是是是,他的曲子我會負責,行了吧?」

  琉璃樂得跳起來親他臉頰一下。「謝了,二哥!」

  「原來妳的耳朵沒有毛病。」卡羅嘟囔。

  琉璃噗哧失笑。「我就說是你們聽不出來吧,可是我第一次聽他說話就聽出來了,迷得我跌一跤就差點爬不起來,超丟臉的!」

  沃爾探臂環住她,俯眸深凝。「謝謝妳。」

  琉璃俏皮的吐了一下舌頭。「沒辦法,誰教我先被你的聲音迷住了。」

  慵懶的笑又浮現,沃爾在她額際深深印上一吻,正待開口再說什麼,冷不防地,休息室門突然被撞開,唱片公司試唱會主辦人彷彿鬥牛般衝進來,大維三人緊隨在後。

  「你!」主辦人筆直地衝向沃爾。「我要簽下你!」

  「呃?」沃爾愕然一怔。

  「很抱歉,」琉璃絲毫歉意也沒有的搖搖食指。「還有別人要簽他!」

  「咦?」沃爾俯眸又是一呆。

  琉璃漾出頑皮的笑,「對吧,哈利?」她對隨後進入休息室裡來的人說,後者正在簽支票。

  慢條斯理的,哈利簽完支票後就直接遞給沃爾。「簽約金,一百萬。」

  「一……一百萬?」沃爾駭得險些跌倒。

  「我們也可以給一百萬!」唱片公司的主辦人大叫。「另外,無論你開什麼條件我們都願意配合!」

  依然慢條斯理的,哈利又簽出另一張支票,「再加兩百萬,至於配合的問題……」哀怨地瞟一眼琉璃。「問他們兄妹就知道了,跟我簽約只有我配合你,你根本不需要配合我,即使我被唱片公司追殺,你也不需要理睬……」

  任育凱兄妹失聲爆笑。

  「哈利,哈利,至少我們把這位未來的超級歌手交到你手上,夠意思了吧?」

  「說得也是,好吧,原諒你們!」

  兄妹倆一起K過去,哈利抱頭哀嚎。

  而沃爾,他依然在發怔,手裡捧著兩張新鮮剛出爐的支票,三百萬,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不,他一定是在作夢,對,這是夢,這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夢,必定是夢……

一群人回到聖費南多的家,琉璃付錢打發保母珍妮離去後,沃爾仍然在作夢,小智則跑前跑後驚歎不已。

  「我喜歡這種房子,多少錢?將來我也要自己買一棟!」

  一句話提醒了琉璃,她驀然自沃爾手裡抽走那張兩百萬的支票。

  「一百七十多萬,不過……」她說,另外開一張三十萬的支票放回沃爾手上。「零頭就不必了,算整數就好了,哪,錢債兩清,這棟房子是你的了,事實上,一開始我就是用你的名字買的,因為我知道你買得起。」

  「呃?」沃爾更是茫然。「我的……房子?」

  「對,你的房子,你還可以買車子,不必再到廢車場去找廢物了吧?」

  「買車子?」沃爾低頭看著支票。「這三百,不,一百三十萬真的是我的?」

  「如果你不要,送給我吧!」卡羅咕噥。

  沃爾橫他一眼,再看回琉璃。「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琉璃笑著把他按坐在沙發上,其他人圍坐四周。

  「我不是說要幫你找工作嗎?喏,這就是了,哈利是個很棒的經紀人,一切交給他就搞定了,只是,你必須辭去酒保的工作,因為你將會變得非常忙碌,就從這個暑假開始,你得在美國與歐洲跑不少地方,至於雙胞胎,你放心,她們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因為我們的工作只在暑假,來得及回來讓她們上學……」

  「停!」沃爾忽地大吼。

  琉璃噤聲,眨著眼。

  沃爾揉揉太陽穴,放下手,再看一眼支票。「現在,請先讓我搞清楚……」

  「可以,不過……」琉璃很體貼的同意。「請你說話速度不要這麼慢吞吞的好嗎?稍微快一點也可以,不然這麼晚了,我怕大家聽你說話都會聽到睡著。」

  寂靜兩秒,哄堂爆笑。

  沃爾有點尷尬地咳了咳。「我說話……就是這樣。」

  「我來解釋吧,你有問題再問,免得……」任育凱笑一下。「大家睡著。」

  又是一陣大笑。

  「那麼……」任育凱清清喉嚨。「哈利是個超一流的經紀人,他會在你的同意下為你安排一切有關活動,譬如演唱會、錄製CD海報、電視節目等等,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跟他聯絡,當然,你最好說快一點,免得他在電話那頭睡著……」

  沃爾赧然,大家忍不住又狂笑。

  「不過關於你的活動都早已在籌畫當中,從這個暑假開始進行,在這之前,你必須處理掉一切問題,譬如你現在的工作……」

  沃爾略一尋思,轉注卡羅。「你可以接我的工作吧?」

  「沒問題,不過……」卡羅無奈地兩手一攤。「你也知道,麥克度蜜月早就回來了,可是他老婆懷孕了,醫生說可能會流產,他很緊張,想陪他老婆直到胎兒穩定為止,所以……」

  沃爾又思索片刻。

  「那我就繼續做到暑假,到時候如果他還回不來,就找人來代他的班吧。」

  「OK!」卡羅點點頭。「那麼八點到十點的表演時段呢?」

  沃爾尚未開口,琉璃便橫裡岔進來。

  「大維在電話裡不是已經說了嗎?他早已找到人來頂替沃爾的貝斯手位置,雙方的合作關係到今天為止,而且PUB的合約是他簽的,所以那是他的問題,不是沃爾的問題。」

  「說得也是,那工作這方面算是解決了。」

  「除了工作,他也沒什麼問題需要解決的。」琉璃提醒卡羅。

  「當然有,買車!」卡羅反駁。「正常人開的車!」

  「說到車子,」任育凱也打岔進來了。「琉璃,大哥千吩咐、萬囑咐命令我一定要轉告妳兩句話。」

  「什麼話?」

  「他決定要把他的跑車賣給妳,所以妳欠他一百二十萬,美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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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任育凱在洛杉磯只待了兩天就離開了,一來是不希望被人認出他是誰,二來是不想離開老婆兒子太久;另外,戴墨鏡裝瞎子也實在太累了!

  至於沃爾……

  「琉璃,妳的錢就是這麼賺來的嗎?」

  「是的,不過請你不要問更多,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到暑假時你就會明白一切了。」

  「……好吧,那我去買車了。」

  而雙胞胎……

  「媽咪,暑假我們真的可以到歐洲玩嗎?」

  「當然。」

  「喔耶,太好了!那,媽咪,妳會和爹地結婚嗎?」

  「我想會吧。」

  「好,那在媽咪和爹地結婚之前,妳要好好看緊爹地喔,不用顧慮我們,我和艾莉都迷上電腦了,沒空陪妳,媽咪要是在家裡,我們反而會很傷腦筋,擔心媽咪會無聊……」

  「等等,妳不是不喜歡電腦?」

  「我要玩網路遊戲啊,同學介紹我玩的,真的好好玩喔!」

  好吧,既然被女兒狠心拋棄了,只因為她們迷上了電腦,沒空「陪」媽咪,追根究柢始作俑者是她自己,誰教她要教她們玩電腦?

  算了,可憐的媽咪還是自己想辦法打發時間吧!

  唔……要到哪裡找樂子呢?

酒保要負責的工作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沃爾卻比往常忙碌許多,因為他不但要應付客人的點酒,還要應付陸陸續續來找他提出各種要求的人馬。

  「沃爾,再回到我們樂團吧!」

  「洛奇唱片公司的人說了,只要你肯回到我們樂團,他們願意跟我們簽長約,價錢由我們,呃,你開喔!」

  「還有,我們決定讓你擔任主唱,如何,不錯吧?」

  過去一向都在表演前十五分鐘才到的大維和其他兩位團員,連續一個多星期都早早便出現在PUB裡,為的就是想要說服沃爾再回到他們的樂團,但不管他們如何努力,沃爾的回答總是搖頭。

  無論如何,他不想再跟他們那種對工作不夠敬業的人合作了。

  然而這還不算什麼,最有趣的是貝克,他竟然也回過頭來要求沃爾回到紅鳥,使用的理由更是荒唐……

  「沃爾,你該感激我吧,倘若不是我,你會有這麼好的歌聲嗎?」

  聞言,沃爾看著貝克,眼神是不可思議的,然後,他淡然一哂,繼續調他的酒,不予理睬那個臉皮厚到連核子彈也炸不爛的傢伙。

  「如何,沃爾,再回到紅鳥來吧,讓我們像以前一樣愉快的合作?」

  愉快的合作?

  誰愉快了?

  不過他也知道貝克為什麼會回頭來找他,因為那晚演唱結束後,貝克聽到了他和哈利的談話,哈利提到他將能夠成為一個世界級的歌手,老實說,他一個字也不相信,但貝克顯然是信了。

  而紅鳥的程度頂多也只能走到目前的狀況,想走出加州勢必得加入其他有力的條件,那個條件,貝克決定就是他了。

  「怎樣,沃爾?你不說話我就當作你默許了喲!」

  真是無賴!

  「很抱歉,我不可能回到紅鳥。」

  「真是怪了,你的聲音真的很好聽,那股獨特的風味實在很迷人,為什麼以前我會覺得很可怕呢?」貝克困惑的自言自語,旋即回過神來。「為什麼?或者你想開什麼條件?那就開出來讓我們一起討論呀!」

  沃爾搖搖頭,逕自到吧檯另一頭去拿水果,想說能暫時安靜個一、二十秒也好,可是……

  「沃爾,晚上陪陪我嘛!」

  上帝,這頭也有只老母雞!

  自從那晚之後,玫麗更像個花癡似的纏定了他,PUB一開門她就跑來作第一號客人,一直守到他下班為止,她似乎瘋狂的迷上他了。

  除此之外,還有那天聽到他唱歌的客人──

  「為什麼不唱了,沃爾?我每天來就是想再聽你唱歌呀!」

  「沃爾,你的歌聲真的好美,再唱給我們聽嘛!」

  「我連作夢都想再聽一回,拜託你,沃爾,再唱一次嘛!」

  以及沒有聽過他唱歌的客人──

  「聽說你的歌聲非常動人,沃爾,唱給我聽聽看嘛!」

  「沃爾,有人說沒聽過你唱歌就算白活了這輩子,我不想白活,快,唱給我聽聽看吧!」

  「唱嘛,唱嘛,沃爾,不跟我們上床了,起碼唱首歌給我們聽嘛!」

  甚至連PUB的經理都跑來找他──

  「沃爾,我可以跟你單獨簽約,作PUB的特約歌手如何?」

  這時,沃爾在苦笑之餘,總是會想到任育凱在離開洛杉磯之前對他說的話,頗為語重心長的一番話──

  「或許你自己還不明白自己的聲音的魅力,但我有責任先警告你,只要人們聽過一次你的歌聲,便開始能感受到你這種特殊嗓音的獨特魅力,聽得愈多感受得愈深,之後,即使你只是說一句話,他們──特別是女人──也會為你瘋狂、為你癡迷……

  於是,不久後你就會發現,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被你那些癡狂的歌迷包圍,除非你不說話,或者到那種沒有女人的地方,否則你一定會失去自由,這點你一定要有心理準備……」

  這委實太誇張了,不過如果是真的話,那不是很恐怖嗎?

  「綠眼睛。」

  他一怔,猛然回眸,慵懶的笑立刻浮現於唇畔,驚喜的、愉快的,而綠眸則詢問的望著她。

  琉璃很誇張的歎了口氣。「超遜,我被雙胞胎趕出來了啦,她們說我在家裡會妨礙她們玩電腦,唉,居然連艾莉也迷上了網路遊戲,那我只好出來囉,我想你應該不會在乎那點保母費吧?」

  沃爾搖搖頭,眼裡閃耀著因她的出現而喜悅的神采。

  「就是說咩,都是百萬富翁了,哪裡會在乎那一點保母費。」說著,琉璃環顧左右,幾乎滿座。「如何,很『忙』嗎?」

  沃爾苦笑,將一杯綠眼睛置於她面前,還有一小碟粉紅色的草莓蛋糕。

  琉璃笑著用手指頭挖了一小坨奶油放入嘴裡。「很多人吵著要你唱歌?」

  沃爾頷首,再放幾顆紅綠櫻桃在杯沿。

  「那你最好記住,」琉璃拿起小叉子。「哈利交代過,在七月之前,你不能再上台唱歌。」

  沃爾剛點頭,隔著兩個位置遠,一直「不小心」聽到他們對話的貝克立刻端著他的酒杯問過來。

  「為什麼?」

  琉璃一邊吃蛋糕,一邊斜著眼睛看看貝克,再看看大維。「你們想找沃爾回你們的樂團?如果是的話,我想我最好告訴你們,那種事跟沃爾講是沒用的。」

  這回,連大維也過來了,與貝克異口同聲問:「為什麼?」

  「因為沃爾已經簽了經紀人約,那種事得去找他的經紀人。」

  「他簽了?」貝克與大維同聲驚呼。

  琉璃慢條斯理的點點頭。「那天晚上就簽了。」

  聞言,貝克與大維不由絕望的面面相對,他們都知道,一旦沃爾簽了經紀人約,想讓他回到樂團裡已經是不可能的任務。

  眼見他們慘澹的臉色,琉璃不禁竊笑著繼續吃她的蛋糕,然後,她聽到另一個麻煩的聲音從吧檯另一邊傳來。

  「沃爾,今晚不行,明晚好不好?」

  吃完蛋糕,推開盤子,「明天我也會在這裡。」琉璃趴在吧檯上,著迷的凝視著那杯綠眼睛,不曉得在對誰說話。

  「那後……」玫麗還是不死心。

  「後天我也會在這裡,事實上,從今天開始的每一天我都會在這裡,直到他在這裡的工作結束……啊,謝謝。」琉璃對沃爾笑了一下,拿起一顆草莓丟入口中。

  「那麼,讓他唱歌給我們聽總可以吧?」其他女客人又在起哄了。

  「對啊,我們不搶妳的男人,只要他唱歌給我們聽就好了!」

  有沒有搞錯啊,他是酒保,不是歌手好不好?

  側目環顧吧檯旁幾乎清一色的女人,再仰高眸子,琉璃盯住那個正在shake雪克杯的男人,shake幾下後倒入雞尾酒杯中,再側身要調另一杯X.Y.Z,忽又轉回來,困惑的眼與她四目相對。

  有什麼好困惑的,她心情不爽不行嗎?

  老是那麼多女人流連在他身邊,沒一個安好心眼的,她不發飆,郁卒一下也不可以嗎?

  不過,風水輪流轉,晚些時候,終於也輪到她來看他不爽了……
下班約十五分鐘前,沃爾突然傾身對琉璃低語這麼一句,她不由綻開一抹愉悅的輕快笑容。

  「待會兒我請妳吃晚餐。」

  如今,沃爾已不再窮得幾乎連房租都付不出來,便時不時對她施展一點男人追求女人的手段,雖然有點前後顛倒,不過,她喜歡,休假時帶她出去度過浪漫的一天,有時送她一束新鮮的玫瑰,有時送她一盒精緻的巧克力。

  她知道,他在作補償,一有時間,他就會表現一下男人的體貼與浪漫,表示雖然慢了一點,不過該做的事他並沒有忘記。

  可是……

  琉璃環顧左右,貝剋死心離去了,大維去準備上台演唱,玫麗仍留在那裡一杯杯的喝悶酒,也差不多快醉了,PUB的客人不但沒有減少,還陸續一直增加,而那個老是遲到的晚班酒保也不曉得今天會遲到五分鐘或是兩個鐘頭……

  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去吃晚餐?

  琉璃懷疑的暗忖,順手把最後一顆草莓丟進嘴裡,這時,入口處又湧進來一大票年輕人,看模樣應該是大學生或研究生,一見吧檯旁都是女人,也不管那些女人年紀都比他們大,硬是擠到女人當中堆起他們自認最燦爛迷人的笑臉秀給她們看。

  也許對他們而言,釣年紀大的女人也有另一種成就感吧?

  而琉璃,是所有女人當中最年輕的,差不多跟他們同年,於是,擠在她兩旁的年輕人點過酒後便爭相搶起她的注意力來了。

  「嗨,我叫哈維,妳呢?」右邊的年輕人問。

  「別理他,他是個很無聊的人。」左邊的年輕人推開右邊的年輕人。「我叫瑞金,妳呢?」

  看也沒看他們一眼,琉璃兀自端起綠眼睛淺酌。「要問我的名字?」

  「當然。」

  「去問我的男朋友吧!」

  那兩個年輕人怔了一下。「妳的男朋友?呃,他也在這裡?」

  用下巴指指手持注酒器往杯裡注酒的沃爾,「他。」琉璃說。

  那兩個年輕人更是愕然。「妳的男朋友是酒保?」

  琉璃斜眼睨過去。「酒保有什麼不對?沒有酒保,誰調酒給你喝?」

  兩個年輕人相對一眼,聳聳肩,一點也沒把沃爾放在眼裡。

  「有男朋友也無所謂,我們還是可以做個朋友啊!」

  話剛說完,兩支Pilsner杯分別出現在那兩個傢伙前面,那兩個年輕人不禁愣了一下。

  「那是什麼?我們不是點那個呀!」

  琉璃莞爾,「他的意思是,想跟我做朋友,先把那兩杯喝下去再說。」又淺酌一口綠眼睛。「墨西哥勇士,你們應該知道吧?」

  兩個年輕人臉色稍微變了一下,看著那兩大杯墨西哥勇士偷偷嚥了口口水,再轉注沃爾,沃爾面前也有兩杯墨西哥勇士,他先舉起一杯向右邊的年輕人敬了敬,仰頸一口氣喝乾,放下空杯,再舉起另一杯向左邊的年輕人敬了敬,同樣仰頸一口氣喝完,放下空杯,綠眸清澈透亮地望住他們,毫無半點酒意,只有臉微紅,不注意看還看不出來。

  那兩個年輕人不由得又吞了口唾沫,現在已經不是他們有沒有能耐喝的問題,而是面子的問題,因為沃爾一喝完兩杯,所有和他們一起來的年輕人就開始鼓噪,有的喊加油,有的說他們沒那本事,情況容不得他們不喝。

  他們不想被人看扁。

  所以說,年輕人就是受不得激,在眾人的喧鬧下,兩位勇士挑戰者硬是咬緊牙根各舉起一杯墨西哥勇士,表面上很勇敢,其實心裡窩囊得不得了的一口一口灌進肚子裡去,好不容易喝光那330c.c.考驗勇士的飲料,那股濃烈的辛辣勁兒嗆得兩人都有點喘不過氣來,臉色也迅速轉紅,朋友們趕緊拍拍手為他們鼓勵鼓勵。

  誰知道才剛吁過一口氣來,面前又多了兩支海柏杯。

  「那又是什麼?」琉璃好奇地問。

  「惡魔水。」卡羅在偷笑。

  吹出一聲響亮的哨聲,琉璃斜睨向那兩個臉色由紅轉黑的年輕人,心裡已經開始為他們默哀了。

  再一回,沃爾先喝下兩杯惡魔水,依然沒有半點醉意,慵懶的笑始終掛在唇畔。那兩個禁不起考驗的年輕人實在不想再喝了,但是朋友們逼他們非喝不可,連女客人們也跟著起哄,他們只好硬起頭皮端起那兩杯180c.c.的惡魔水,猶猶豫豫的,不情不願的一口口慢慢吞,不時停下來嗆咳不已。

  終於喝完最後一口,那兩個年輕人開始搖來晃去的,沒想到眼前立刻又出現兩杯,幸好這回只是小小的Double杯,60c.c.而已,還不夠一口喝呢!

  「這又是什麼?」琉璃再問。

  「151。」卡羅咧著大嘴笑不可抑。

  眾人失聲驚呼,眼看沃爾含笑喝下兩小杯酒精含量75%的金蘭姆酒,仍舊平靜如常,只不過臉色又紅了一點而已,那兩個年輕人不禁駭然色變,突然摀住自己的嘴發出一陣奇怪的噎喉聲,不約而同轉身逃之夭夭,踉踉蹌蹌奔向盥洗室。

  其他年輕人和女客人們不禁哈哈大笑。

  「你們最好去兩個人照顧他們,」卡羅好心提醒那些「好朋友」們。「他們八成會醉倒在盥洗室裡。」「八成」是好聽的說法,事實是,他們有九成九可能早已陣亡在盥洗室前面人事不省,連盥洗室都進不去。

  「酷!」眼見沃爾若無其事的繼續工作,絲毫異樣也沒有,琉璃不覺驚歎不已。「沒想到沃爾的酒量這麼好!」

  「他的酒量的確好得驚人,想要灌醉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卡羅頷首道。

  「那他喝醉酒的次數應該很少囉?」

  「就我所知,一次也沒有。」

  「超酷!」琉璃失聲讚歎。

  「是很酷,不過……」卡羅壓低嗓門。「就算他酒量再不好,這一回也絕不會醉。」

  琉璃微微一怔。「為什麼?」

  「他不爽。」

  「不爽?」眼瞅著沃爾表情溫和如故,依然掛著懶洋洋的笑,琉璃實在看不出來他不爽在哪裡?隱形了?「哪裡?」

  卡羅嘿嘿笑。「以前都是人家找他拚酒,這還是他第一次找人拚酒,而且對方不但是陌生人,還是客人呢!」

  「是喔!」

  又進來好幾位客人,卡羅走開去為客人調酒,琉璃啜著綠眼睛,一邊凝視著忙碌的沃爾,在他來到她前方時,她喚住他。

  「沃爾。」

  沃爾回過頭來。「嗯?」

  「以後我都不能跟男人說話了嗎?」

  沃爾臉頰紅了一下,轉回去取出一支Grande Champagn的白蘭地。

  「他們想泡妳。」

  「所以……」琉璃有趣地瞅著他。「想泡我的男人就是不行?」

  背著身,沃爾用開瓶器打開白蘭地,沒有回答。

  琉璃笑著轉注吧檯另一邊的玫麗。「玫麗喝得差不多了。」

  沃爾回過身來,只隨便瞄一眼便兀自在一隻利口杯裡注入九分滿的白蘭地,杯口放上一片檸檬,檸檬片上再放上一小堆砂糖,然後將這杯尼克拉斯加交給服務生端去給客人。

  見他根本不理會,琉璃聳聳肩,轉眸繼續注視玫麗好一會兒。

  「沃爾,你再不管,她會被好幾個男人帶走喔!」

  沃爾又瞥一眼,輕歎,掏出手機來打了一通電話,再繼續調另一杯旭日東昇。

  「你打給誰?」

  「玫麗的哥哥,」在杯裡倒入龍舌蘭和柳橙汁,再加冰塊攪拌均勻,「我叫他來接她回去。」然後自杯緣緩緩倒入紅石榴汁,使之呈現黃裡透紅,紅裡透黃的美麗景象,最後加上柳丁片和小雨傘作裝飾,放到一旁,再調另一杯。

  「原來她有哥哥呀!」

  「玫麗是離家出走的,當時她父母憤怒得立刻與她斷絕關係,」沃爾一邊說,一邊將白蘭姆、棕蘭姆、櫻桃白蘭地、檸檬汁、柳橙汁與適量冰塊加入雪克杯中shake,「但在紅鳥成名後,她父母又主動叫她有空就回家去看看。」再倒入紅酒杯中,用楊桃和姬百合作裝飾。

  「真現實。」琉璃喃喃咕噥。「這杯叫什麼?」

  「這個、那個。」

  琉璃噗哧失笑。「好好玩的名字。」

  沒多久,玫麗的哥哥便趕來將玫麗帶回家,當時沃爾正在調製一杯吸血鬼,在香檳杯中放入冰塊後,依序倒入番茄汁及冰過的黑啤酒各半杯,使杯中產生下紅上黑的色澤效果。

  「你知道嗎?」下顎枕在交疊在吧檯上的手臂,琉璃微笑道:「看你調酒也是一種樂趣。」

  慵懶的笑加深,「是嗎?」沃爾懶洋洋的低喃。「要看點火的酒嗎?」

  興奮的睜大眼,「要要要!」琉璃連聲道:「我最喜歡看點火的酒了!」

  沃爾不禁莞爾,開始動手逐一將琴酒、伏特加、白蘭姆、龍舌蘭、白橙皮酒、藍柑酒倒入雪克杯中shake,然後在Pilsner杯中放入八分滿的冰塊,倒入三分滿的柳橙汁,再慢慢注入三分滿的鳳梨汁,接著將shake好的酒輕輕倒入,形成華麗的三層效果,最後放上半個挖空的柳橙,倒入151金蘭姆,點上一朵火苗,在琉璃驚奇的注目下交給服務生。

  「那叫什麼?怎麼喝?」

  「環遊世界,先用杯墊將火蓋熄,再將酒倒入杯中攪拌後就可以喝了。」

  「酷!」琉璃期待的瞅住他。「我可以喝嗎?」

  「不行,」沃爾毫不考慮的搖頭拒絕。「那酒太強烈,不適合女孩子喝。」

  琉璃失望地垮下臉,連嘴也嘟起來了,沃爾不覺伸手撫上她的粉頰。

  「妳知道嗎?」學她的口氣,他慢吞吞地說:「我就愛妳這樣,有時成熟,有時又像個小孩子,宛如陽光一般,有時是熾熱的艷陽,有時又是溫柔的暖陽。」

  是喔,哪一天曬死他!

  琉璃俏皮的皺皺鼻子。「再刻一隻老鷹給我!」

  「好,」沃爾笑著收回手。「我再調兩杯黑色誘惑和白色沙灘後就幫妳刻。」

  片刻後,當沃爾正捧著一顆蘋果在專心雕刻老鷹時,悄然地,琉璃身旁的空位坐下一位男性客人,一位成熟的、好看的,相當紳士派,女人一見就會興起好感的單身男士。

  「甜馬丁尼。」點過酒後,男人不經意地側過臉來,目光一觸及琉璃,眼底即浮上一片欣賞之色。「小姐,可以請妳喝一杯嗎?」

  話聲剛落,面前砰然落下一隻Double杯,還有一瓶酒精含量高達80%,只適於調酒,純飲不小心會喝死人的波蘭精餾伏特加,男人不禁愕然轉注唇畔掛著慵懶笑容的沃爾。

  「對不起,我要的是甜馬丁尼。」

  琉璃狂笑。「他的意思是說,你想請我喝一杯,可以,先喝贏他再說。」

  男人更是困惑。「為什麼?」

  「因為我是他的……」嫵媚的眼波朝那個臉上帶笑,其實心裡很不爽的兩公尺高男人瞥去。「女人。」

  一旁,卡羅捧腹爆笑到快掛。

  再多來幾次,以後還有誰敢到這家PUB來喝酒?
六月一過,酒保的工作結束,七月一到,沃爾與琉璃同時忙碌起來。

  「琉璃,妳的法拉第借我,我的車借給卡羅了!」沃爾在他的房裡大叫。

  聞言,琉璃自房裡探出頭來。「你要上哪兒?」

  「去拿衣服、鞋子還有……呃,總之,一大堆訂作的東西。」歎氣。「真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訂作呢?」

  琉璃走到他房門口,見他正在套上T恤。

  「別急,還有四天。」

  「四天?」沃爾皺眉咕噥。「我到現在還不知道究竟要我做什麼呢?」

  「唱歌,到時候叫你唱你就唱,其他的你都不用擔心。」琉璃說,信步走進來把襪子拿給他。

  「謝謝。」沃爾順勢坐上床沿穿襪子。「不需要和樂團練習一下嗎?」

  「放心,我們會配合你。」琉璃往外走,忽又停下。「對了,行李我都幫你們準備好了,衣櫥裡那個行李箱裡的衣服千萬別給我拿出來穿。」

  「我們到底要到哪裡去?」

  「今年要先到歐洲,不過……」琉璃神秘地勾了一下嘴角。「第一場要在洛杉磯。」

  「第一場什麼?」沃爾順口問,繼續穿球鞋。

  「別問,」手指比在嘴唇中間噓了一下,琉璃微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沃爾聳聳肩。「什麼時候出發?」

  「到歐洲?一個星期後,不過……」琉璃繼續走出房間。「四天後我們得先搬進比佛利山莊。」說搬不太確實,說躲比較正確。

  「喔……咦?比佛利山莊?等等,等等……琉璃……」

  鞋子穿一半,沃爾跳著腳跑出房間,恰好見到琉璃的房門砰一聲關上,他不禁愕然。

  「該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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