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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鸞鳳盟》作者:丹菁【完結】(搞笑)

《鸞鳳盟》作者:丹菁【完結】(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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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鳳盟  B Y 丹菁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騙人!除了一堆乏味的文字,根本就沒那些東西。
都是他爹!說什麼修身養性,
硬把他送來「鳳凰山」上的「文心書院」讀書,
害他現在無聊得要死,
若能來一段「梁山伯與祝英台」式的風花雪月就好了──
這新來的同窗生得桃羞杏讓、眼波含媚,分明就是女扮男裝!
呵,既然老天如此眷顧,那他就不客氣了。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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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哀鳴、似悲吼,像是轟天雷擊蕩徹在一片細雪之中,就連四面的山崖也為之震顫。

  如雷般的怒吼聲自臨安城外的華麗宅邸傳出,還摻雜著女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嗚咽聲和幾名男子的勸阻聲。

  「爹,你別氣了。」

  「老爺子啊……」

  宇文透怒瞪著正躺在床榻上的小兒子,瞧他以手抹去唇角的血漬,好整以暇地回睇著他,彷彿壓根兒不以為意,氣得他怒不可遏地欲衝上前去,卻又被另外兩個兒子拖住。

  「你、你、你……」  

  「犯不著你呀我的,有什麼不滿儘管說出來。」宇文迅羽索性站起身,大剌剌地站在宇文透的面前,直視著他被怒火燒紅的老臉,剎那之間,著實讓人分不清到底誰是兒子誰是爹。

  「你這個孽子……」他頹然歎道。

  他替他最疼愛的小兒子取名為迅羽,是希望他能像只老鷹一樣,可以更像個男子漢,想不到他竟然是如此地氣概,貪戀著男色……

  「是。」

  宇文迅羽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斥責,不過說真的,他有點聽膩了,能不能要求換一句新鮮點的?  

  「你……你們瞧瞧他,你們說說他,他這樣子教我怎麼承受得住?」瞧自個兒最為寵溺的兒子竟是這樣子待他的,要他怎麼能接受?再加上他……他居然喜好男色,四處招搖撞騙,誘拐男色,把他宇文一家的面子全都丟光了,現下居然還明目張膽地把男人帶回府中……

  天,他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居然會落得今兒個這種下場?

  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吐血而死。  

  「迅羽。」

  宇文逍身為長子,自然得拿出長兄的氣魄,勸說向來不拘小節的弟弟。

  「大哥,是爹自個兒闖入我的房裡頭,見著了他不想看的,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是不?」宇文迅羽挑了挑眉,一雙魅惑人心的眸子裡是一片狂放不羈的野烈,有著讓眾人願意拜倒在他腳邊的魔力。

  嘖,他都還沒同他算賬,他倒是先興師問罪起來了。  

  「迅羽,你總得收斂點的,是不?」宇文遙身為家中次子,自然是站在宇文老爹一方。

  也莫怪爹的反應會如此大,只因為爹向來寵愛的便是迅羽,總將他捧在手心上頭疼著,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他,簡直是用寵溺將他拉拔到這麼大的,孰知他愈是長大,卻愈是往爹最難以接受的歧途走去?

  爹會傷心,是當然的。  

  沒將迅羽趕出府,是因為太寵愛他了。  

  不過爹寵迅羽倒也不是沒有道理,瞧他二十有二,長得濃眉大眼、挺鼻檀口,粉雕玉琢的臉蛋上是教人心動的俊逸妖美;盈盈美目裡頭淨是迷濛的水霧,捲翹濃密的眼睫如扇輕掀。

  迅羽不說話時,活脫脫像極了女扮男裝的美嬌娥,是男男女女爭相覬覦的對象。有時,連他和大哥都會在不知不覺中看傻了眼,直把他當成妹子看待,幸虧他和大哥沉得住氣,還不至於犯下這不見容於世的罪惡。

  然而,說他美,他卻又是百份之百的陽剛;打他小時候起,爹便請了最有名的武師教他練功,以防被有心之徒傷害,故他的內力心法比他和大哥練得還要透徹,拳腳功夫更是了得,然而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他被寵壞的性子,瀟灑如風、狂肆如雷,在他的眼中,只要是他想要的,他絕對會不擇手段地得到手。

  雖然這大宋之下,上至達官貴人、下至文人雅士皆有狎玩孌童的風氣,但敢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地帶回府中「享用」的……他--宇文迅羽,絕對是第一人。

  ※  ※  ※  

  大夥兒和爹明知此事,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沒見到便當作不知道,畢竟這事早已廣為流傳,謠傳總會如洪流般地不斷地衝進爹不願相信的眼裡,現下……唉,甭替他背罪了,今兒個什麼都露了餡了。

  反正爹早就起疑了,否則他怎會在迅羽帶著一票少年回房之後,跟著闖進他的房裡呢?為的不過是一看究竟,誰知道事情竟是如此不堪?

  不過,話說回來,爹也真是的,明知道他喜好男色,卻又不願相信,現下可好了,引發這樁大事,府裡府外都知道了,想必這件事情還可能再傳開來,到時候大夥兒就有得瞧了。  

  「二哥,我還不夠收斂嗎?」

  宇文迅羽老神在在地坐到一旁去,逕自品茗,壓根兒不把眼前的人看在眼裡,只當他們是擾他雅興的。  

  嘖,他都還沒盡興呢,人就被爹給趕出去了,他這下子豈不是虧大了?

  「你這樣子算收斂?」宇文遙難以置信地睇著他,忍住想吐血的衝動。

  倘若他方才沒記錯,他房裡的床榻上,似乎有三、四個面貌俊美的少年郎,個個皆衣衫不整的……  

  是他太保守,還是時代變了?  

  這樣子叫做收斂?  

  「甭再同他說了,就當我沒他這個兒子,我要把他趕出宇文府,我不要再見到他了,他根本不是我兒子,他只是一個喜好男色的妖孽,去給我叫道士僧侶,我要祛邪除魔!」宇文透像是發了瘋似地吼著,讓兩個兒子險些拉不住他。  

  天,他不要當人了,他這張老臉全教他給丟盡了,往後要他怎麼在商界與人同起同坐?  

  孽子呀……  

  啪的一聲,宇文逍情非得已地往宇文老爺的脖子上頭敲下,只見宇文老爺雙眼一翻,隨即昏死過去。  

  ※  ※  ※  

  「大、大哥?」宇文遙瞪大了眼。  

  「把爹扶回房裡,否則再攪和下去,大伙都沒完沒了。」

  宇文逍歎了一口氣,讓宇文遙和女眷將他扶下去,房裡頭只餘他和置若罔聞、優閒品茗的宇文迅羽。  

  「迅羽……」長兄難為呀。  

  「我不認為我有錯,我是不可能到他跟前認錯的。」他說得極為篤定,一雙懾人的魅眼直瞅著宇文逍。  

  「我沒說你有錯,我只是有個建議。」

  事到如今,不管迅羽願不願意,他只能用這個辦法了。

  「建議?」輕佻起眉,宇文迅羽喝了一大口茶,這舉手投足之間,皆是教人迷戀的優雅和蠱惑。  

  「你到小叔那裡去好了。」

  「文心書院?」他想都沒想地答道。「大哥,我早已過了弱冠之年,對於入朝拜官之事沒有興趣,更不想離開臨安。」

  笑話,要他到那種枯燥乏味的地方,不出兩天便把他悶死了。  

  「你別忘了,書院裡皆是為了一朝為官的文人,個個是面目清秀、舉止風雅,你說不去豈不可惜了?」硬的不成,他還可以來軟的,利誘他薄弱的意志力。  

  「是嗎?」他拖長了語音,眸底是邪惡的算計。  

  「當然。」

  宇文逍極滿意地瞧他露出了狩獵般的笑容,心底不著痕跡地歡呼著。

  雖說他這個法子是過分了點,但迅羽雖飢腸轆轆,但總不至於吞得下全天下的男人吧?  

  放出這凶殘暴戾的野獸實是情勢所逼,只願老天懂得他是為了盡點孝心,不願讓老爹為了迅羽提早歸西,才做了這樣的決定。  

  天,就以一個文心書院救得天下,救得宇文一家吧!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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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心書院  

  「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逃之夭夭,有責其實。之子于歸,立其家室。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登上鳳凰山南,沿著崎嶇蜿蜒的山道走,身浸在萬葉千花之中,耳畔皆是教人心悅神迷的鳥啼聲,飄在鼻息之間的是教人心蕩神馳的香氣,再往層巒疊嶂中走去,還可以聽到書院中夫子喃喃的教書聲……  

  「這篇桃夭是選自於詩經之周南篇,其意是說……」

  文心書院位處於鳳凰山南的隱密林地裡,只要一走近書院,便可以聽到夫子琅琅的講析。  

  今兒個夫子好心情,也不知道是哪一條筋斷了,竟在這風寒颯凍的時節裡,帶著書院裡頭百餘名學生集合在書院裡的石板場上,讓他們席地而坐,便逕自講解起今日的課程。  

  夫子講得口沫橫飛、欲罷不能,然而席地而坐的學生們個個咬緊猛打顫的牙,捧住書卷的手更是在寒風中抖個不停。  

  「夫子今兒個的心情大好,倒是累煞我們了。」

  坐在最後頭夫子照應不到的學生,在凜冽寒風中顫聲閒聊著,看著夕陽西落,那刺骨的風愈猖獗,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啐,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安之鳳啐了一口,倘若風再大一點的話,他真是要把臉埋到書卷裡頭,替他擋擋風。  

  他真是命苦,竟要在這荒郊野嶺上耗盡他的黃金歲月……這不打緊,居然還得遭受風吹雨淋……有沒有搞錯,現下可是十一月天哪,天寒地凍的,夫子還以為是四月春正濃嗎?  

  管夫子是不是心情大好,他也不能這樣子虐待他們這群學生,是不?

  「前幾日師娘到書院來,八成是……嘿嘿……」安之鳳身旁的學生聽到他倆的對話,不禁也湊進了一句,笑得極曖昧。  

  「唉,甭說那些,咱們現下跟清心寡慾的和尚、鳳凰山上的道姑沒兩樣,在這兒惟一能做的事,除了讀書還是讀書,我還真不知道我讀詩經到底是為了什麼?」安之鳳不禁抱怨。  

  書中自有黃金屋?有什麼了不起的,倘若他老爹肯點頭的話,他要建個一幢、兩幢都不是問題。  

  然又是誰說書中自有顏如玉的?他翻遍了詩經、四書,只見書都翻爛了,也沒瞧見裡頭有什麼顏如玉,唯獨損友古伯堂帶來的那本素女經裡頭,可看出一點顏如玉的影子。  

  唉,話說回來,還不都是他老爹害慘他的?  

  讓他見不到那一群嬌艷還羞的小親親們,讓他青春美麗的肉體只能悲哀地晾在這乏人問津的書院裡。  

  嗚,他要回家……  

  把他的柳艷、把他的小紅、把他的仙兒、把他的……咦?還有誰?不管了啦,把他的小親親們還給他,他可不要在這淒涼的山嶺裡耗盡了青春,等他回到新城縣,他的小親親們一定會把他給忘了……  

  都怪爹,沒事把他送到書院作啥?  

  他才不要什麼黃金屋、顏如玉!就算不讀書,他一樣可以得到這些東西,既然如此,他還唸書作啥?  

  「喂,咱們改明兒個偷溜下山,到勾欄院裡,找幾個騷浪的娘兒們快活一下,你覺得如何?」損友古伯堂附在他的耳邊,笑得極猥瑣,彷彿可以讓他聽到口水滴落的聲音。  

  「不了,要是再被夫子發現的話,那我可真是完蛋了。」安之鳳敬謝不敏。  

  他還沒忘了前幾日被夫子逮到時,不管他哭天喊地的哀求,夫子仍是鐵石心腸地修了封信,寄回新城老家去,老爹便隨即下了封「詔書」下來,裡頭惡狠狠的字句讓他傻了眼,不敢再輕舉妄動。  

  「那不然咱們到道觀去,找些風流又寂寞的道姑湊合湊合。」坐在他前頭的損友祝繼群說得可樂了,顯然已經忘了現下已進入隆冬,要是擅自離開書院,回不了齋舍的話,便得有曝屍荒野的心理準備。  

  「夠了,這一陣子我可真是要修心養性了。」安之鳳說得極頹喪。

  這是違心之論,但他卻不得不從,唉……老爹說,只要再讓夫子逮到他偷溜下山一次,他便要把他趕出家……嗚,他再笨也知道為了女人搞得無家可歸,是多麼愚蠢而不划算的事,所以……他忍、忍、忍,只要讓他忍過了這兩年,這全天下都是他的了,哈哈哈!  

  反正爹又沒說,非要他榜上有名不可。  

  這是一個漏洞,而且還是他非鑽不可的漏洞。  

  「你真把自個兒當成六根清淨的和尚啦?」古伯堂笑到不行,像隻狗般,非得趴在地上喘口氣不可。「山下那群騷娘兒們可要哭啦。」

  「那豈不是浪費了你這一張臉?」祝繼群可是替他惋惜不已。  

  畢竟安之鳳的俊容,可比潘安,更勝宋玉,那跋扈的濃眉微挑,神采飛揚,那星子般的魅眸微睇,勾魂攝魄,那迷人的薄唇輕彎……便見一群未經世事的小姑娘們全都被他迷倒在他的腿邊,祈求著他的垂憐……那魅力所及,只怕整個臨安城的女孩們都難以躲過。  

  瞧他那雙桃花眼,也難怪安老爹硬將他送進書院修心養性,要不然他日可不知道要從哪裡跑出一群尋爹認親的私生子了。  

  「別煩我,我現下要好好地讀書了。」安之鳳沒好氣地睞了他們一眼,努力地把雙眼調回書卷上,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的視線落在書卷上頭時,他總是不自覺地移開……  

  啐,他身後是不是有什麼妖孽?要不然他怎麼老是看不下書?  

  唉,他一點都不適合修身養性,他可是一日無女,便面目可憎……在這兒待了個把月,他發覺自己快要變成猙獰的色鬼了,怕自個兒一個不小心便會在書院裡找個比較像樣的男人給……  

  哦,不成,他怎會興起狎玩孌童的興致?難道他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桃花仙轉世,非得縱情色慾才得以渡此生?  

  不對呀,即使如此,他也不能有這種可怕的念頭……  

  收心、收心,吹陣冷風,讓腦袋清醒一點,否則再這樣下去,他怕自個兒會墮入萬惡不赦的地獄裡。  

  「唉,既然你不下山的話,你只好等著會不會有個姑娘家女扮男妝到書院求學,一眼把她看穿,然後一口把她給吃了,你說這個主意好不好?」古伯堂戲謔地笑著。  

  聽他這麼一說,安之鳳不禁又瞪了他一眼,歎聲道:「你是話本看太多了,把腦子都給看壞了不成?」

  「嘿,安兄這麼說就不對了,古有祝英台上尼山書院,為何現下不會再有第二個英台上文心書院?」祝繼群顯然是站在古伯堂那一陣線的。  

  「那不過是民間傳說罷了,哪裡會有這種好事?」安之鳳嗤道。  

  啐,倘若真有這樁事,他也不會像梁山伯一樣瞎了眼,竟然連個女人扮男裝的模樣都看不透,真是丟盡男人的顏面。  

  「那可難說了。」兩人頗有默契地點了點頭。  

  安之鳳連反唇相譏的興致都沒有,挑了挑濃眉,撇了撇嘴,迷人的魅眸隨即又睇著書卷,聽著夫子在前頭講解著,翻著下一頁,孰知雙手早已被冷風給凍僵了,才想翻頁,書便掉了。  

  書掉了還不打緊,正當他伸手要撿起時,一陣狂風突至將他的書吹到一丈遠外,他不禁有點惱怒地咒罵著天氣,卻又不得不偷偷摸摸地輕移著身軀,到一丈外撿起自個兒的書。  

  他輕拍著沾上沙塵的書,眼角餘光卻瞄見了幾抹人影自一旁的山道走來。  

  安之鳳坐在沙土上,抬眼睇著來者,剎那間雙眸卻再也移不開了,心彷彿也停止了跳動……  

  有兩個書僮打扮的少年在前頭領路,而後是一個身著月牙白長袍的人,手搖羽扇,仿若是下凡的天仙般,一步步似走似飄地闖進他眼裡,灼燙他的心,讓他靜止的心再次顫動。  

  英台……他的英台!  

  「安之鳳,你在瞧什麼?」

  突地,安之鳳的身後傳來夫子不悅地吼叫聲,瞬間拉回他脫軌的心神,傻愣地回過頭,卻驚覺自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站了起來,也莫怪夫子要拿他開刀了。  

  「夫子……」他轉回視線直睇著走下山道的人,問著夫子:「夫子,那位是新來的學生嗎?」

  「你、你、你……他是不是新來的學生關你什麼事,你把頭給我轉過來,將我方才念的桃夭背誦一次。」夫子氣得吹鬍子直瞪眼,險些沒把手中的書丟到他臉上,砸下他一臉的傻樣。  

  「桃夭?」

  是啊,他都想要逃之夭夭了。  

  雖然心底有點怨懟那抹身影擾亂了他的心緒,然而總是不經意地想要再偷覷她一眼,再覷一眼令他心旌動搖的倩影。  

  他應該也是來求學的,是不?否則他怎會走進書院裡?  

  那一張臉真是蠱惑了他的心……他長這麼大,還未曾見過出落得如此美麗又瀟灑妖魅的女人……  

  雖說距離是遠了點,但那瀟灑的揚眉,桃色杏圓的眸子,挺直的鼻,微彎的菱唇,活脫脫是個美人胚子,那粉雕玉琢的麗容艷絕無雙,那腳步如行雲流水一般凌波而來,瞬間竄進了他的靈魂裡。  

  他要得到她,無論如何一定要得到她!  

  既然老天如此眷顧他,讓他可以在此書院得此嬌女,倘若他再不珍惜的話,那豈不是辜負了老天的好意?  

  英台……山伯來啦!  

  「安之鳳,你還不快背誦,在那邊發什麼愣?」夫子見他一副傻樣,不禁又怒吼了一聲。  

  「嗄?」什麼?

  安之鳳見自個兒的同窗好友早已倒成一地,哄堂大笑;他見腆地搔了搔頭,有點不好意思地問著:「夫子,桃夭是哪一篇?」

  ※  ※  ※  

  「唷,你是迅羽嗎?」  

  一見到許久不曾見過面的侄兒臭著一張臉走進齋舍裡,宇文逆天連忙站起身迎接,卻見他的臉上竟塗著脂粉,而他身旁兩個婢女竟然女扮男裝,成了他的貼身書僮,混進書院裡。  

  怎麼,現下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  

  「還不是老爹搞的鬼!」光是瞧他戲謔的視線,宇文迅羽便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便粗聲粗氣地怒吼著,揪起袖角直往自己的臉上抹去,露出一張俊美邪魅的怒顏。  

  「這兩個丫頭是你的……」宇文逆天好笑地睇著那兩個含羞帶怯的丫頭,心裡豈會不明白自己的大哥在打什麼主意?  

  「出去!」

  宇文迅羽毫不憐香惜玉地對兩位嬌羞的婢女吼著,只見她們眼一紅、頭一垂,百般哀怨,卻得不到他的憐惜,反而是將他胸口上的一把火燒得更旺,直想要將兩個婢女先殺而後快。  

  宇文逆天笑了笑,溫文儒雅的臉蛋上難掩一股噬人的魔魅。「小丫頭,你倆先到外頭等著,把你們家的公子借我一會兒。」

  兩個婢女聞言,欠了欠身隨即退下。  

  「你呀,兩個小丫頭又沒惹上你,你何必對她倆發火?」

  「誰會不知道她們在打什麼主意?」宇文迅羽笑了笑,惡狠狠地瞪著門外兩人一眼。「爹以為改派婢女扮書僮,我便能讓她們大著肚子回去嗎?別做夢了,我這一輩子是無法擁抱女人的,是我爹在那兒執迷不悟,別怪我發狠!」

  「是、是。」宇文逆天噙著笑,拍了拍他的肩頭。「不過,你真是長大了,看起來與我一般高了。」

  唉呀,近十年沒見到這個宇文家最受疼愛的么子,他幾乎快要忘了他的樣子了;然而當他方才見到他時,他卻可一眼認出他來,只因他那倨傲的神色依舊沒變,一如當年的他。  

  「你以為我永遠都是個孩子嗎?」宇文迅羽哼了一句。

  可惡的老爹,居然想出這種辦法整治他,不但要他塗胭抹脂上書院,還派了兩個眼線在他身旁……他以為他這麼做,他便會屈服了嗎?

  「好了,先消消氣,讓我帶你到書院瞭解環境。」他牽著他的手往外走,加快步伐,將兩個可愛的婢女拋在後頭。  

  「別牽著我的手,很怪。」走沒幾步,宇文迅羽便甩開了他的手。

  「你以往不只愛我牽你,還愛我親你的,怎麼今兒個卻不願意了?」宇文逆天笑得不懷好意。  

  「今非昔比。」

  「當然,要不然你怎會把事鬧得那麼大,逼得逍兒不得不把你送到這兒來?」宇文逆天仍是一徑地笑著。  

  「該不會連你也要對我說教吧?」宇文迅羽猛地停下腳步,揣測著他為虎作倀的機率有多大。「我先同你說了,你什麼都不用說、什麼都不用想,別說我不會買你的賬,因為我根本不想改變自己。」

  「是嗎?」他饒富興味地睇著他,勾起弔詭的笑。「那非常好。」

  「嗄?」他聽錯了嗎?

  「在這裡,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只要別給我惹麻煩便成。」

  話落,宇文逆天很滿意地看著他呆若木雞的傻樣,又拉著他往書院的各個廳堂走去。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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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確定你真的沒看錯?」  

  「我的眼可亮得很,不可能會看錯的。」  

  「可是真會有那麼巧的事情嗎?」  

  「那可是我的姻緣我的命,嘿嘿……」  

  安之鳳笑得得意,彷彿不把這刺骨的冷風看在眼中,躲在書院一隅與損友閒聊他方纔所見到的一切。  

  天意啊、天意,倘若這不是天意的話,又是什麼?  

  這世間事就是這麼難以預料,損友才同他提起梁山伯與祝英台,他的英台隨即飛也似地闖進他心底;他毫不掙扎、毫不猶豫地打開心門,就等著這如妖精般的倩影落在他心版上。  

  她可是個絕色女子,世間少有,倘若能夠得到她的話,此生足矣!  

  老天待他可真是不薄呵……讓老爹將他逼到窮途末路,逼得他心力交痺,正欲收山當值乖兒子時,孰知柳暗花明又一村,偏讓他賺到了一位美嬌娘,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呵……哈、哈、哈!  

  「喂,瞧你笑得這副德行,彷彿你已經得到手似的。」古伯堂翻了翻白眼,直想搬起一旁的假山砸昏他。  

  「就是說,分明是八字還沒一撇,連「英台」的身份都尚未驗明正身,他居然可以開心成這副德行,真是……不知道是誰說梁祝之說不過是民間傳說罷了,又不知道方才誰說他要懸崖勒馬、修身養性的?啐……改邪歸正的意志力分明比凝霜的葉片還脆弱。」  

  祝繼群顯然亦不以為然,且對於「英台」的身份感到十分懷疑。  

  不過是睇了一眼,尤其是那麼遠的距離,他真是可以一眼看穿「英台」的身份的話,那可真是有鬼了。  

  「唉,兩位有所不知,敝人在下我,對於女人,可是瞭若指掌。」安之鳳努力地壓抑著得意的笑,黑黝的迷人眸子微瞇著,一派優雅風流。「雖說她身著長袍,但是我仍然可以看見她衣袍底下的啊娜體態;雖說她健步如飛,但是我一眼便可以看出她是個性情活潑的嬌嬌女……這女人嘛,會到書院求學,必定是窈窕淑女,養在深閨,奉著爹親的旨意上山習琴論文,在山林裡過著枯燥無味的生活,然那顆孤寂的芳心卻蠢蠢欲動,正等著有情郎攫取,倘若我要是不會她一會的話,豈不是浪費了她這一趟路程?」  

  可不是他自誇,女人他可是從小看到大的,光是聞著氣味,他便可以分得出等級,試問,擁有這般功力的他,又有哪一個美人兒能從他的手中遺漏的?又有誰捨得逃離他身旁?  

  唉,一想到這麼一個多情的女子,他的憐惜之心不禁又氾濫了起來,一雙多情的眸子閃過溫柔的光芒,心思早不知道何時飛出了九重天外。  

  「喂,安兄,你想太多了……」古伯堂實在有點不忍心破壞他的綺想,畢竟他所說的事全都是話本裡才有的事,而且剛剛他才罵過自己,難不成了一轉眼,他便可以把這樁事給忘了?  

  「不,這是必然之事,『英台』正等著我去解救她。」安之鳳煞有其事地說著。  

  話本中的祝英合不就是在書院中與梁山伯相識,三年同窗之下才日久生情的?  

  唉,女孩子家總是不好意思說出口,倘若他這個男人不主動一點,怕是得不到這美嬌娘哩。  

  呵呵……他是沒有梁山伯的才氣,不過他有梁山伯缺乏的財勢,饒是馬文才之輩也得給他閃一邊涼快去。  

  她可是他的,誰也不能同他搶;不過,話說回來,放眼整個文心書院,能夠與他抗衡的只有宇文先生,其他的人,哼……哪兒有空哪邊門,別端著一張醜臉嚇著了他的美嬌娘便成。

  「我覺得你真的是想太多了……」祝繼群很努力的想要力挽狂瀾,孰知孺子不可教他,爛泥塗不上牆也,他也只好閉嘴,就等著他乘興而去、敗興而歸了。  

  「噓,等等……」  

  原本是想要再對兩位損友曉以大義的,孰知他偏是那麼的眼尖,遠遠地便見到兩抹身影走來,而其中一個就是他的英台。  

  安之鳳的大手一抓,連忙將兩名損友掩到自個兒身後,再一同隱身在楓樹後頭,露出一雙賊溜溜的眼不住地打量著。  

  「你們瞧,這活脫脫的美人胚子,難道你們看不出來?」他小聲地問著。  

  「是嗎?」兩位損友異口同聲地道。  

  這模樣哪裡像是個女人了?古伯堂與祝繼堂對視了一眼,壓根兒不懂安之鳳到底是怎麼把一個男人看成女人的?雖說這男人的體形是纖細了點,但他可高得很,難道這天底下有這麼高大的女人?又不是在塞外……  

  還說他的眼力多好,分明跟個瞎子沒兩樣,居然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要不然便是在書院裡待瘋了,看見個較俊美的男人便索性當成女人看待。  

  「拜託你們仔細看好不好?」安之鳳不耐煩地回著,貪婪的眼直鎖著往前苑走去的人。「雖說距離是遠了點,但還是可以看得見她那張粉雕玉琢的花容,是不?」  

  他不自覺地陷入那抹美麗身影中,口中唸唸有詞,卻讓人聽不懂他到底是在叨念些什麼。  

  「說真格的,他是挺俊、挺美的,不過瞧他走路的姿態也知道他是個男人。」為免他日得安慰心碎的好友,耽誤了自個兒求學的時間,古伯堂很義氣地點出眾人皆一目瞭然的異樣之處,只求好友真能看穿這一點。  

  「男人?」安之鳳隨即轉過身,一張俊俏的臉蛋有著悅色。「你的眼睛不會是看素女經綸看瞎了,居然連她是個男人還是女人都看不清楚?」  

  啐,難道他還會看錯嗎?  

  不可能的,打他出生那一年開始,他的身旁皆是女人;從奶娘、婢女、花娘、侍妾……他光是聞著氣味都可以猜出對方是誰,這樣精準的猜測方式,他可是從未失誤過。  

  女人的身體都是帶著香氣的,而男人的身體……沒聞自個兒以外的,所以他不清楚,不過他倒是可以篤定這位新同學,必定是個美嬌娥扮的。  

  哼,罷了,他們看不出來也罷,省得一堆人同他搶。  

  「可是依我看……」祝繼群也忍不住提出意見。  

  「罷了、罷了,倘若你們不信便罷。」安之鳳揮動著衣袖,不以為意地道:「倘若有一天真相大白,你們可別嫉妒我。」  

  原本是想要讓他們這些鄉下土包子知道何謂極品,孰知他們竟是恁地不識貨,那可就別怪他不仁不義了。  

  「嫉妒?」真是夠了!  

  古伯堂一把揪住他,便直往前苑走去。  

  「喂、喂、喂,你到底要做什麼?」安之鳳不禁嘟囔著。  

  「我讓你去看看你的『英台』到底是男是女!」他是有點動怒了,連身後呆愣的祝繼群也連忙跟上。  

  「嘖,這哪裡還需要看?我不都跟你說了?」安之鳳翻了翻白眼,原是想要扯開他的鉗制,而後卻又忍不下這一口氣,只好遂其所願,由著他和祝繼群將他帶到宇文先生和他的英台面前。  

  ※  ※  ※  

  「小叔,你不打算同我說教?」宇文迅羽跟著他走進前苑,繞過中堂,深邃的眸子無心覽閱書院的設備,雙眼倒是直看著一直噙笑不語的宇文逆天,猜不出他到底是在賣弄什麼計謀。  

  「你要我同你說教嗎?」宇文逆天笑著,指著內院。「這是你休息時可以活動的地方,往一旁的穿廊走去,便是你們唸書的地力,而繞過穿廊的後頭,便是夫子教授課程的地方……至於睡覺的地方,便看你是要待在齋舍裡,還是到我的小舍借住,都可以。」  

  「你該不會是在玩我吧?」宇文迅羽對已有多年未見的小叔,有著極深的戒備。「我爹該不會是給了你什麼好處,要你好好地看著我,以防我再做出丟盡宇文家顏面的事?」  

  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小叔不可能毫不猶豫的接受他,這其間必定有鬼,他不得不防。  

  可惡,大哥居然眶他,他日回府必定要給他一頓飽拳不可。  

  「你以為小叔是這種人?」歎了口氣,宇文逆天不禁又走近他一點。  

  「我倒覺得咱們的年齡不若你和你爹的差距大,以為我簡單地說著,你便可以猜得一二,孰知你竟把我當成奸細看待。」  

  嘖,他究竟是把他當成什麼了?  

  他堂堂宇文逆天還需要巴結自個兒的大哥嗎?  

  「什麼意思?」宇文迅羽仍是戒慎地睇著他,魅眸冷鷙。  

  「這……」  

  「宇文先生!」  

  正當宇文逆天還想同他解釋一番時,卻聽到身後傳來學生們的叫喚聲,他只得停下話。  

  「有什麼事嗎?」他笑問。  

  「這位是新來的同學嗎?」古伯堂劈頭便是這無關緊要的廢話。  

  廢話,倘若不是來求學的學生,又有誰願意到書院來?不過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實在是宇文迅羽的眼神太過犀利、太過冷冽,嚇得他敢忙把含在口中的疑問一古腦兒地吞下肚。  

  嚇,天底下有哪個女人的眼神可以這般懾人的?  

  「是啊,他會待在這裡,直到下一次的會試。」宇文逆天淡淡地道,倒是有點意外自個兒侄兒的魅力,還未到講堂露過面,便有人自動找上門來……看來日後他待在這裡簡直是如魚得水。  

  「那他……」不懂得察顏觀色的祝繼群絲毫沒發現古伯堂的異狀,還傻愣愣地想發問,卻被安之鳳拉到一旁咬耳朵去。  

  「你瞧她身後兩個女扮男裝的婢女。」他可是長年身處在花叢中,豈會看不出哪株是花、哪株是草?  

  這樣可明白了吧?沒有一個男人會在上書院時帶著婢女一同來的,現下他更是百分之百地確定,眼前這位神色羞澀、不發一語的美人兒,便是他的七世夫妻,他的英台!  

  唉呀呀,活脫脫是個教他魂牽夢縈的美人兒呀……  

  「是耶,真是婢女……」還挺標緻的。  

  聽著祝繼群這麼答著,安之鳳不禁也對古伯堂挑了挑眉,示意他探向身後的婢女,但見他眉頭微蹙。  

  嘖,這鄉下土包子便是這副德行,什麼都不懂,偏又不信他的話。  

  「可他明明是……」  

  就連古伯堂也想不透。書院有規定,絕不能帶著女眷上山,就連教詩經的夫子也得與師娘分開,為什麼他竟然可以如此光明正大帶著兩個婢女到書院來,而且身旁的僕役就這兩個婢女…………這事古怪得緊,但在宇文先生面前,他又不便說些什麼。  

  「你小聲點,要是壞了我的好事,就有你瞧的了。」安之鳳連忙摀住他的嘴,就怕他口無遮攔,一個不小心把他的英台給嚇跑了不打緊,只怕英台會把他當個下流的登徒子看待。

  「還有什麼事嗎?」宇文逆天很賞臉地等著他的餘興節目結束。  

  「我……」古伯堂拉開安之鳳的手,忍不住又問:「敢問宇文先生是否和他關係匪淺?」  

  比方說兩人有親戚關係,或者是世交之誼,要不然怎麼可能允許他帶著兩個婢女進書院?這對他們而言,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他是我的侄子……宇文迅羽。」宇文逆天倒是不甚在意地回答。  

  反正只要迅羽在書院裡待久了,這批不長進的書生必定會發現他與迅羽之間的關係;與其日後爭議,他倒寧可現下坦白,能省一事便省一事,畢竟他也不是心甘情願地待在這書院裡的。  

  ※  ※  ※  

  「迅羽?」哇,是鷹耶……他的英台正好與他配成對。  

  鳳與鷹雖說不算同種,但好歹都是天上飛的,是不?難怪他一眼便能看穿她的身份,而他的兩位損友卻看不透;難怪嘛,他們皆是屬於飛禽,他們這種在地上爬的,怎會瞭解他們?  

  安之鳳逕自想得開心,卻突覺一道熾熱的眼神正瞅著他,他不自覺的抬臉對著那令他驚顫的視線……是她,唉呀,居然如此大剌剌地對他投注熱情的眸光,真是了得。  

  既然她沒有一般姑娘家的羞澀與矜持,那更好!如此一來,還怕不能早一日抱得美人歸?  

  「宇文先生,我想不妨由我帶迅羽同學熟悉環境?」安之鳳勇敢地踏出第一步,而身後的兩位損友,一位翻了白眼,一位則是敲著自個兒的額,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如此鹵莽。  

  「不用了,我帶路便成。」宇文逆天想也沒想便回絕,回眸睇著宇文迅羽看似殺人的視線。  

  「那迅羽同學是住在齋舍嗎?」他不死心地再問。  

  「不,他住在我的小舍裡。」  

  宇文逆天含笑說著,毫不在意宇文迅羽簡直要噴火的眸,逕自拉著他的手往回走,將三名學生遠遠地甩在身後。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是不?  

  安之鳳睇著宇文迅羽的背影,心不由得再次沉淪,絲毫聽不見損友的殷殷呼喚,他只知道——他要她,一定要她!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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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分明是我爹派來的奸細!」走在回穗廬小舍的路上,宇文迅羽恨恨地甩開了他的手,在兩人之間拉出距離。  

  可惡,他回府的第一件事,非先殺了大哥不可!  

  他居然眶他說只要他到書院來,不管他要做什麼便可以做什麼,孰知他竟先一步把所有的事都告知小叔,好讓他牽制他的行動,讓他在這裡受著只能看卻不能吃的痛苦窘境!  

  「他不適合你。」  

  宇文逆天一點都不意外他的反應,仍是輕佻地笑著,冷鷙的眼神仿似飄得老遠,透過宇文迅羽飛掠數年,停留在十年前意氣風發的自個兒身上。  

  「你又知道了?」宇文迅羽不禁悶吼了一聲。  

  他可是打小最疼他的小叔,雖說已有多年不見,但他仍相信他還是最疼他的人,必定能夠體諒他的想法、支持他的作法,遂當大哥同他提起到文心書院一事,他才會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孰知……他與老爹竟是一丘之貂,處處阻撓他尋其所愛!  

  「安之鳳喜好女色,在這文心書院可是出了名的風流,也因為如此新城縣首富安育麟才會將他這不成材的兒子送進書院裡修身養性,孰知他心性不改,三番兩次潛到山下的勾欄院裡買醉尋歡……你倘若執意要他的話,到最後受傷害的人必定是你,不過……」  

  聽著他毫無禮貌地叫囂,宇文逆天倒也是一派優閒,逕自說著安之鳳的豐功偉業,然話到一半,卻又賣起關子打住。  

  「如何?」他追問道。  

  有這可能嗎?他可沒錯過安之鳳瞧他的眼神,那不像是一般的一時情迷,反倒是帶著深情的意味……倘若他真是喜好女人的話,又豈會對他露出那般的神色,甚至時時以眼波傳情?  

  「倘若你只是想玩玩、解解悶的話,那我倒是不在乎。」這是他最終的結論。  

  倘若是一時的激情,或者是一時的好奇,他不反對,不過,倘若是認真的……最後只會落得跟他一樣的結局,只能終生守著愛人的墳,在夢裡追尋著此世再也見不到的身影。  

  這樣錐心刺骨的痛,即使是十年後的現下,仍常在午夜夢迴時騷擾著他的心,而他不希望迅羽也嘗到這樣的苦。  

  「你……」  

  宇文迅羽驀地愣住,不懂他對他這麼說到底是為了什麼,只是睜著一雙幽魅的星眸,疑信參半地睇著宇文逆天。  

  他記得他還小的時候,小叔不是這個樣子的,然而好似發生了什麼事,讓小叔的性子徹底地改變了;他隱約記得他還小的時候,爹老愛說他同小叔像極了,不管是外貌還是性子。  

  可是幼時的記憶卻和眼前的小叔搭不上……小叔不該是一個如此甘於終生隱在書院的男人,但是他卻又如此不協調地待在這裡……話在舌上翻滾著,終究被他硬生生地嚥下。  

  「放心,我是不可能害你的,你用不著對我抱著戒心。」宇文逆天呼出了一大口氣,搭著他的肩頭,繼續往他的穗廬小舍走去,壓根兒忘了兩個在後頭趕路趕得半死的婢女。  

  一路上,宇文迅羽沒再說什麼,腦子裡卻充滿著疑問,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直到宇文逆天將他帶到小舍的西廂去,他才突地問道:「不管你到底是什麼居心,我不會讓你阻撓我的,你用不著白費心機。」

  他不想對疼愛自個兒的人撂下狠話,但是該說的,他還是得醜話說在先,免得他日壞了叔侄之間的感情。  

  宇文逆天突地仰天大笑。「總有一天,你會相信我……」  

  很快的,只要他在這裡待上一段時日,他必會相信他根本沒有眶他的意思。  

  「嘖!」宇文迅羽冷睇他一眼,突地往前走去,又停下腳步,有點無奈地回頭睇著他。「小叔,那兩個婢女要怎麼處置?」  

  「倘若是依照你爹的吩咐的話,是該讓你們三個同睡一間房……」想到這件事,宇文逆天笑得更張狂了,直把眼淚逼出魅眸。「不過,倘若你沒那個意思的話,你可以要她們到隔壁那間房睡。」  

  唉,能夠想起這種絕技,更可以證明大哥將爹的絕學,完全地翻印了一份;這一招,跟當年爹對他使用的方法如出一轍……唉,宇文家的最終絕技,就是這般令人「窩心」。  

  「你直接帶她們到另一間房去。」宇文迅羽想也沒想地說著。  

  可惡,老爹的腦子是經商弄壞了,才會以為要兩名府內最標緻的婢女同行,便可以讓他抱到孫子……會,他會讓這兩個婢女懷著兩個野種回去。  

  話落,宇文迅羽隨即往西廂走去。  

  「你先休息吧,我方纔已經差人將熱水送進你房裡,讓身子淨一淨,用過晚膳,看是要先睡覺了,還是到書院裡閒晃,找一些較適合你自己的獵物。」宇文逆天邊說著,便往兩位氣喘吁吁的婢女走去。  

  唉,這兩個小丫頭就先遣到一旁丟吧。  

  ※  ※  ※  

  宇文迅羽洗淨了一身的風塵,用過晚膳之後,便直接倒在床榻上,兩眼發直地望著空蕩蕩的床榻。  

  嘖,真是被大哥給害慘了,讓他一個人獨眠……  

  他倒也真了不起,一路往文心書院來,每夜盯著兩個春心蕩漾的女人。只會一日日地壞了他的心情,險些在半路上便將兩個礙眼的女人丟到男人堆裡去,讓她們如願以償委進男人懷裡,省得礙他的眼。  

  不過……至少今晚他可以不用再與她倆大眼瞪小眼了。  

  宇文迅羽輕歎了一聲,起身褪去了身上的中衣,露出仿若刀削斧鑿般的完美體魄,轉而大剌剌地躺在床榻上,壓根兒也不覺得冷;這是他的習性,惟有在趕來書院的這幾天和衣而睡,如今讓自個兒袒露在這寒風之下,讓他感到萬分的愜意舒坦。  

  但是偏又有一事在他的腦海中盤桓,讓他悟不出其中道理。  

  小叔到底是敵是友……小叔的眼太過深沉,讓他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綻,然而卻又無法信服他所說的話。  

  安之鳳的眼神恁地熱情,哪裡是同窗之情?  

  他自小便知道自個兒只對男人動情,或許不是動情,但是至少他知道自個兒想要的是男人,而安之鳳雖說還不至於讓他動情,但他確實是個上品,讓他亟欲品嚐……尤其當他發現他的眼有意無意地挑誘著他。

  由此可知,小叔說的話,有待商榷。  

  思緒驀地中斷,宇文迅羽倏地瞪大假寐的雙眼,瞪著不知何時趴在他身上的軟玉溫香。  

  「少爺……」  

  兩位婢女雖說不及傾城之顏,但倒也是絕色之輩。洗去了一身的風塵,放下了檀木般的長髮,赤裸地趴在他的身上,陣陣香氣襲到他的鼻間,令他厭惡地將她們兩人推開。  

  「該死!一他暗咒了一聲,神色猙獰地瞪向她們,驀地站起身。「是誰放她們進我的房的?」  

  可惡,他是想事情想慢了,居然連她們兩個人潛進房裡都不自覺。  

  「少……」  

  「滾!」等不及回答,他冷鷙駭人地暴喝著,哪裡懂得什麼憐香惜玉?現在他只想趕緊將身上這股令他作嘔的味道沖掉。  

  兩位婢女面面相覷,卻只能如驚弓之鳥般地愣在原地。  

  宇文迅羽寒目冷厲,惡狠狠地瞪視著她倆,忍住將她們兩個掐死的衝動,自床柱邊抽出自個兒的衣袍,隨即奪門而出。  

  可惡,他就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但卻沒想到她們居然這麼快便開始行動了,甚至斗膽摸上他的床……真不知道爹到底是怎麼同她們要求的,竟讓她們冒死靠近他……  

  說來說去,這全都是小叔沒有盡到將她們遣開的責任!  

  想到此,他燃著一身懾魂的火焰,像是一陣狂風似地衝進小舍的東廂,不由分說地踹開門板,甩開花廳的珠簾,直往他的房去,突見——  

  ※  ※  ※  

  「迅羽,我可沒有教你這般放肆地來去我的房間。」  

  宇文逆天粗嗄的低沉嗓音裡透著情慾未盡的暗啞,黑亮的眸子自另一副軀體上頭抬起,略有不悅地瞪視著鹵莽闖進的宇文迅羽。  

  宇文迅羽張口結舌,沒料到自個兒竟會撞見這一幕……  

  倘若他沒看錯的話,在小叔身下的應該是個男人,是不?  

  他突然懂了小叔所說的話……  

  「罷了,仕祳你先回房吧。」  

  見自個兒最疼愛的侄兒像是腳底生根似地移不動腳,攫心的情慾也退散一空,索性退出了炙熱的軀體,坐起身子,露出一身肌理糾結的身軀,毫不在意在他的眼前露出一片赤裸。  

  在宇文逆天身下的男子旋即坐起身,著好衣袍隨即離開,沒有半點的猶豫或不堪。  

  「怎麼,你睡得好好的,沒事闖到我房裡作啥?」宇文逆天挑起眉頭,噙著邪笑地睇著他。  

  「我……」經他這麼一點,宇文迅羽才突地想起自個兒來此的目的。  

  「還不是你,為什麼要放任那兩個不知恥的婢女爬上我的床?你不是說好要將她們遣開的嗎?」  

  想到這件事,他肚裡還有一把火燒得正旺。  

  「我是將她們移到其他的齋舍去,但倘若她們是奉你爹的旨意硬是要接近你的話,你說,我還能如何?該不會是要我到外頭守著她們?」  

  宇文逆天不禁放聲笑著,對於他的反應感到有趣。  

  「你……」  

  歎了一口氣,宇文迅羽頹喪地在床榻邊的紅木椅上坐下。  

  八成是因為方才受了太大的刺激了,才會讓他體內的一把火瞬間熄滅,什麼火也發不出來。  

  「這樣一來,你總算信了我的話,總算知道我是友不是敵了吧?」  

  倘若可以的話,他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讓他得知,不過命運既是如此安排,他又能說什麼?橫豎會讓他知道的,早一點也好,省得他老是將他拒於門外,直把他當成奸細看待。  

  「我……」是他的錯覺嗎?他好似瞧見了以前的小叔。「我不知道你也同我一般眷戀著男人的身體……」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不過……仍有疑點。「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讓我放手得到安之鳳,又硬要我搬入小舍,與其他的同學隔絕?」他這麼安排,看在他的眼裡,一點道理都沒有,也莫怪他對他存疑防備。  

  「我說過了安之鳳並非此道中人,我怕你對他放下了感情,如此一來你會受到傷害的……」如他曾經歷的一般。「而我將你帶進小舍,最主要的原因是這裡離書堂與齋舍有點距離,不管你在這裡做什麼,除了我和仕祳之外,不會有第三個人看見,這麼一來,你還不滿意我的安排嗎?」  

  經他這麼一說,宇文迅羽才總算明白他真是靠著自己的關係,在替他製造最好的狩獵環境。  

  如此的用心良苦,他居然……  

  「那我可真的是想太多了。」  

  「無妨,這全是正常的反應,我不會在意的,更何況你要面對的是你爹而不是我。」宇文逆天輕笑著,拉起被子又睇了他一眼。「怎麼,今兒個回不了房,不如和我在這裡湊合一晚吧。」  

  讓兩個小婢女潛入他的房裡,甚至放肆地爬上他的床,算是他失算了,他是該感到抱歉。  

  「你該不會是……」  

  宇文迅羽抬眼睇著他,望著他一身完美體魄,可不想與他針鋒相對,更不想因此傷了叔侄之情,更不想離開文心書院這一塊美麗的狩獵森林。  

  「我沒什麼道德束縛,不過我還不至於對你下手,畢竟你還是我的侄子,我可不想讓大哥把我給殺了。」他訕笑著,瀟灑地躺在床榻上,自動往床裡裡頭移進,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爹知道你的事嗎?」  

  宇文迅羽睇了他一眼,撤除了戒心,大剌剌地走到床畔躺下。倒也不在意兩個人的肌膚貼在一塊。  

  「知道,他豈會不知道?」宇文逆天帶著笑,卻不如方纔的肆意,反倒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悲涼。  

  「他該不是知道了你的事之後,就把你趕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再獨攬宇文家的財產?」天啊,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個兒的爹竟是如此地泯滅人性,連自個兒的親兄弟都不放過。  

  也莫怪爹一知道他喜好男色之後,便氣得七竅生煙,倘若不是大哥和二哥護著,只怕他有可能失手把他打死。  

  宇文逆天一愣,猛地狂笑,淚流不止。「你……你把你爹當成什麼了,居然以為他會這樣子對待我?」天,倘若他知道所有的事情皆與他的揣測有出入,不知道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不過,最可憐的還是大哥,一片用心良苦竟然落得這樣的下場,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要不然是怎麼一回事?」他可不認為他爹會是什麼仁人君子。  

  「睡吧,明兒個有課呢。」宇文逆天偏是不正面響應他,打個呵欠轉過身,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宇文迅羽見他不願說,他也不再勉強,閉上眼,浮在腦海裡的,只有安之鳳那雙熱情的眸子,令他不覺揚起一抹笑。  

  很好,明天便可以見到他了,他想好好地摸透他的底細。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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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喂!」  

  天方亮,安之鳳便拉著同一齋舍的兩位損友到講堂上頭等著,從頭到尾,很努力地把他想了一夜的完美計劃說了一遍,孰知兩位損友竟是恁地不給而子,硬是相約到周公那兒一敘,直把他當成傻子看待,虧他還興致勃勃地說了一堆話,他們竟然是……  

  「古伯堂!祝繼群!」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安之鳳大喝了一聲,雙手一併拍上檜木書桌,氣得吹鬍子瞪眼,一雙深邃而迷人的眸子霎時浮現一夜末眠的血絲。  

  「呃?說到哪兒了?」古伯堂很義氣地告別了周公,回神來到他的面前。  

  「說到哪了?」安之鳳哼笑著。  

  酒肉朋友就是酒肉朋友,能談的淨是酒色之類,倘若要他伸出援手,助他一臂之力隨即到周公面前敘舊,實在是……  

  「呼……」  

  安之鳳瞬地瞪向右側,瞇起如繁星般聚亮的眸子,難以置信居然還有人在夢周公,而且還不知死活地發出打呼聲?  

  「祝繼群,倘若你還是那麼想睡的話,你就儘管睡吧,倘若他日有事也不必來找我安之鳳了,就當我安之鳳沒那福氣與你稱兄道弟!」他冷哼了一聲,實是心疼了花在他身上的大把銀兩。  

  想不到買不到人心,倒讓他看清了人心。  

  「什麼?什麼?」  

  比寒冬的冷風還要見效,祝繼群隨即清醒了過來,忙不迭抹去了唇邊的口水,彎起唇色傻笑著。  

  「啐!」  

  安之鳳啐了一口,憤然地歎了一口氣;唉,倘若不是因為身旁無心腹的話,他才不想將這重責大任托付給這兩個不可靠的人。  

  唉,實在不想忍,但為了得到「英台」,再窩囊他也得忍,守得雲開見月明,他就要將這兩個損友一腳踹開,免得他日還得與他們稱兄道弟,損了自個兒的氣質。  

  哼,等著瞧,就等著他得到那魂牽夢縈的美人兒。  

  「好啦,再說一次啦,別發這麼大的火嘛,你也知道,天寒地凍的,體內的睡蟲全都被驅出來了,眼皮也跟著沉了。」古伯堂陪著笑,說什麼也得要奉承他一番,要不然這好玩的事可還有他的份兒?  

  「說好了,我只再說一次。」安之鳳梭巡著兩人的眼,確定兩人已與周公離了一段距離才道:「我在想,倘若要得到英台的話,必定要先通過宇文先生那一關,那這件事就有勞你們了,如此,我才有機會靠近美嬌娥,一舉奪下她的芳心,讓她拜倒在我的腿邊。」  

  很簡單、很規矩的一個方法,但偏是缺了人手。  

  「我看是難了,光是看昨兒個宇文先生硬是要將他帶回小舍的那副神情,就知道這檔事並不簡單。」祝繼群困雖困,但一提起此等事,他可是有精神得很。  

  「我不會虧待你們的。」安之鳳發下豪語。「只要你們可以幫我辦妥這件事,大哥我有粥可吃,你們必定也有湯可分享,我會要英台將她身旁的婢女賞賜給你們,如何?」  

  夠義氣了吧,哪像他們那般窮酸!  

  「好是挺好的,不過……」古伯堂還是覺得有異。  

  「你該不會還在懷疑我的英台吧?」安之鳳翻了翻白眼。「我都同你們說了,倘若不是個女子的話,她的身旁怎會帶著兩個婢女?更何況她與院仕先生又是同姓,特地將她安排到小舍住,對她百般保護,這就表示她定是個女兒身,否則宇文先生又何必多此一舉?」  

  這些用不著腦袋便可以想清楚的事情。到底要他講幾次?  

  「可他怎麼瞧都……」  

  「夠了,幫不幫一句話!」  

  安之鳳突地站起身,冷眼睇著他們,雙手環胸,挑起墨似的濃眉,向來笑彎的唇此刻正緊緊地抿著。  

  他聽夠這些廢話了,要不要一句話,用不著再同他囉唆了;倘若不是他一個人無法潛入小舍的話,他豈會求助於他們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損友?他等著他們緩慢的回答,想著自個兒的命倘若不夠長的話,說不定壓根兒等不到他們回答,他便早一步歸西了。  

  怎麼連做個決定也要這麼久?  

  「為什麼不乾脆夜襲算了?要不然咱們試著把宇文先生引開,你把人帶到後山解決,等到生米煮成熟飯,宇文先生又能如何?」祝繼群搔了搔頭,實在是懶得做如此迂迴麻煩的事。  

  「那豈是大丈夫所為?」安之鳳冷哼著。  

  其實他也想這麼做,但一來是不認為有哪一個女人能無視他的魅力,二來是自尊心不允許,三來則是……他不認為自己能夠夜潛小舍,何況這麼做也有違他的本性。不過倘若被逼急了,這個下下策倒是可以參考。  

  「你真對他如此著迷?」  

  唉,難道他們真要眼睜睜地看他走上不歸路?  

  「我對她……」安之鳳突地頓了頓,勾唇笑著。「是一見鍾情,在我見著她的第一跟,我便知道我要的是她。」臉色突地一斂。「光是現下想著她,便覺得心頭有點酸澀,像是被思念折磨過了頭,讓思念化成了針,狠狠地扎進了心頭……這種情緒不曾有過,倘若不是愛,會是什麼?」  

  他真是栽在她手中,真是嘗到相思苦了……  

  「呃……」兩人相視無言,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他。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宋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安之鳳深情地念著,黝黑的眸子裡蓄滿了相思折磨的苦,不禁令一旁的兩位損友歎為觀止。  

  真是神奇,在課堂總是背不住的詩,今兒個他倒是念得挺溜的,真是令人不敢輕忽愛情的力量。  

  「好吧,那就照你所說的做吧,機會得出你自個兒把握,一旦錯過了,別說兄弟不幫你。」古伯堂想了想,過了半晌終於點頭,祝繼群自然也跟進,只是兩個人無論如何也不看好這一段奇怪的戀情。  

  男人耶,怎麼看都是男人,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把他看成女的……八成是太久沒下山,給「餓昏頭了」。  

  「這才是我的好兄弟。」安之鳳大笑著,彷彿眼前已出現了兩抹幸福的剪影。「走,咱們吃早膳去,今兒個我請客。」  

  如此一來,他又離英台近了一步……英台,等我……  

  ※  ※  ※  

  用過早膳,安之鳳連忙拉著兩位損友回到講堂,不住地傻笑,不住地引頸盼望,等著他所等待的身影來到他身邊。  

  不一會兒,夫子進了講堂,身後跟著新到的宇文迅羽。  

  來了、來了,他的英台……  

  「各位,這是新來的宇文迅羽,他的年紀較各位大,仍是一心求學,希望各位可以跟他好好相處。」夫子簡單地替宇文迅羽做了介紹,隨即又看著眼前的座位,猶豫著該將他分配到哪個座位。  

  「夫子,她可以坐我旁邊。」安之鳳豈會放棄這個機會?他隨即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等著宇文迅羽入座。  

  「不成,宇文迅羽的身份特殊,豈能同你坐在一塊兒?」夫子想也沒想地回絕,卻又不知道該將他安排在哪裡。他苦惱地轉身,突見這講台旁似乎可以再容下一個座位,隨即笑道:「安之鳳,你將你身旁的蓆子和檜木幾移到講台邊。」  

  這真是一舉兩得的好方法,不但可以照宇文先生的吩咐,讓他遠離安之鳳,又可以就近照顧他。  

  「嗄?」  

  真這麼保護她嗎?  

  歎了一口氣,安之鳳有點頹喪地按照夫子所示,將蓆子和檜木幾挪到講堂邊,偷偷地覷了一眼宇文迅羽,卻見著他含笑的眼正深情地睇著他,他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彷彿時間也為他倆的相遇而停止。  

  她、她、她笑了?  

  她對他笑耶!這豈不是擺明了她對他亦有好感,否則這講堂裡頭的人何其多,她為何唯獨只對他笑?  

  呵……她對著他笑哩。  

  英台啊英台,你可真是一笑傾城、再笑傾國、三笑……揪心攝魂啊……  

  「安之鳳,東西搬好了,還不趕緊回去?」夫子不耐地睇著他,不懂他為何站在講台邊傻笑個不停。  

  安之鳳猛地回神,不禁有點難為情地坐回自個兒的座位上。  

  耳邊是同儕的哄堂大笑,然而他卻毫不在意,雙眼直盯著在他正前方的宇文迅羽,望著那深沉的眸彷彿噙著笑。帶點羞怯地睞視著他,不禁令他心旌神蕩,眸裡、心底全是她抹不去的身影。  

  天,這必定是老天的安排,否則他豈會戀上了一個初見面的人?  

  除了這麼解釋,他再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釋了……他要她、一定要她,無論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讓她變成他的人!  

  「安之鳳……」夫子輕喚著。  

  冥冥之中,必定是命運牽引著兩人,在這書院裡相遇。  

  「安之鳳?」夫子有點狐疑。  

  是命運,絕對是命運,當然也有可能是前世……是前世的姻緣造就了今世的相遇,讓他在初兒她的第一眼,便不由自主地愛上她……  

  「安之鳳!」夫子有點不耐了。  

  他是在女人堆裡長大的,看過的美人豈只上千?然而卻沒有一個可以像她這般挑動他的情緒;她一個眼神便可以控制他的心神,讓他無法不想著著她、念著她,一心一意只想要接近她、得到她……  

  「安之鳳——」終於,夫子受不了了;他一把揪住安之鳳的耳朵,附在他的耳畔大喊著,希冀可以收回他飄散的三魂七魄,「你到底是在上什麼課?我喚了你那麼多聲,你居然是恁地不受教!」  

  「我……」安之鳳瞬地回神,眼角覷見兩位損友正掩嘴偷笑。  

  「你瞧瞧你是在做什麼?」夫子不見斯文,怒眼瞪視著他紙面上的鬼畫符,不禁瞪大了雙眼,連說起話來都有點結巴了。「你、你、你……在這孔夫子的講堂裡,你居然在畫這玩意兒,你真是……」  

  夫子揚手一揮,將他隨筆塗鴉的紙往旁邊一扔,不偏不倚落在宇文迅羽的腳邊,即使他不想瞧,但那淫穢的畫作卻也已經入了他的眼,他不禁挑了挑眉,奇怪地睨著他。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宇文迅羽在心底暗忖著。  

  今兒個他原本是打算賴在床榻上睡覺,孰知小叔硬是將他拖起來,用過早膳之後。將他丟到講堂……但這會兒,倒是讓他看清楚了安之鳳對他到底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  

  紙面上畫的是一位全裸的女子畫像。他沒有錯過安之鳳對他射出愛意的眼神,他是十分享受這樣的見面禮的,但是……倘若他真是對他有意的話,他畫的不該是女子的裸像,是不?  

  畫得惟妙惟肖,畫工挺細的,仿似傾盡所有心思完成這幅畫;真是了得,不過是頃刻間,他便能畫出這樣的圖,想必是極戀這女子的體態。  

  難道真如小叔所說的,是他會錯意了?  

  倘若是如此的話,那麼他就不該再誤解他的意思了,畢竟他向來不強迫那些無意於他之人;雖說他還未愛上過任何人,雖說他一輩子也找不到一個所愛的人,但那都無妨,他一樣可以用銀兩買快樂……  

  安之鳳怯怯地抬眼偷覷著宇文迅羽,突見他的臉色森冷得可怕,他初動情的喜悅之心頓時摔到谷底。  

  天啊,他怎會犯下這種錯誤?  

  倘若真是前世注定的姻緣,為何老天要這樣折磨他?  

  ※  ※  ※  

  「奇怪,人到底是上哪去了?」  

  安之鳳邊往後出的小徑走去,邊喃喃自語著。  

  怪了,他方才明明見他往這裡來的,怎麼才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真是太詭異了,不過是個女孩兒家,腳程怎麼可能會快過他呢?還是他跑得太快,追過頭了?  

  但是也不太可能啊,他怎麼可能會錯過了她?  

  不成,倘若不趕緊找到人的話,那豈不是浪費了兩位損友想盡辦法絆住宇文先生的美意?而且,他最好還是趕緊找到她,免得她真把今兒個講堂上所發生的事情給當真了。  

  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著,竟會犯下這麼大的錯誤……  

  全都怪這一雙不中用的手,怎會如此下流,把自個兒腦袋裡所想的事情全都化為圖案,那般大剌剌地映進她那一雙瀲灩迷濛的水眸子……  

  唉,全都是夫子惹的禍,無端地掀他的紙,才會鬧出這樣的笑話,倘若她真的把他當成了登徒子而不理他的話,他可是會心碎而死的。  

  嗚,他真的會心碎而死……  

  「你在那邊做什麼?」突地一聲低沉的嗓音穿透了他紛亂的思緒,嚇得他跳了起來,忙不迭左觀右看,卻不見半個人影,身上登時浮起上千顆雞皮疙瘩,陣陣寒意直襲上背。  

  不會吧……他不會是見鬼了吧?  

  「你在做什麼?」一道人影突地自樹上躍下,落在安之鳳的面前。  

  「你!?」安之鳳瞪大了黑白分明的大眼,望著他的英台自樹上輕輕鬆鬆地躍下,仿若是像隻鳥兒,輕巧地自樹上飛落猶如仙女下凡似的,是恁地優雅曼妙……儘管她身著男裝衣袍。  

  唉呀,他的英台可真是與眾不同。  

  「你在找我嗎?」宇文迅羽低問著,斂眼瞅著他欣喜若狂的俊臉。  

  方纔他在樹上,便見著著一抹狼狽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在後出裡走來晃去,像是在找人一般;原本是不打算理他,孰知看得他眼都花了,他仍像個傻子似在後出晃,勾起他難得的善心,特地想要指引他一條明路,孰知……竟是他。  

  倘若他是來找他的,倘若他只是來表現同窗情誼的話,那倒是大可不必了;他沒有同他一起欣賞素女經的雅興。  

  「英台……」太過欣喜了,令他一時不慎脫口而出,又連忙改口。「不、不、不,宇文兄。」  

  呼,好險,差點就把事情鬧大了。  

  她既是女扮男裝上書院,想必不能讓身份曝光,他自然得多替她著想,總不能讓其他同學也發現了她的與眾不同;英台只有一個,當然也只能有一位山伯,而這位山伯就是他,除了自個兒他不作第二個人想。  

  「你找我有什麼事?」宇文迅羽挑了挑眉睇著他古怪的神情,卻猜不透他到底在打算什麼。  

  「我……」  

  安之鳳像是慢了,一雙眼眸愣愣地膠著在他的臉上。  

  好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男孩子一般,而她的身形也挺高的,甚至與她同高,骨架也挺寬的,壓根兒不輸他……真是個奇女子,不像是一般的大家閨秀,特別……確實是夠特別,他不曾遇過像她這般不俗的女子,倘若錯過她,絕對找不到下一個!  

  「到底有什麼事?」宇文迅羽不耐地睇著他,按捺不住煩躁的氣息。  

  到底是怎麼著?他明明是喜歡女人的,為何偏又用如此炙熱的眼眸睞著他,彷彿是在誘惑他似的。  

  「呃,我想……我以為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這麼說的話,應該不會太唐突,是不?  

  唉,只因她恁地特別,遂他也得用點不同的方法,免得打草驚蛇,把她給嚇跑了,那他可是得不償失。  

  「朋友?」宇文迅羽睇著他,有點哭笑不得。「不勞你費心了,我不需要朋友。」  

  「咦?」安之鳳當場愣住,沒想到她居然會這樣子響應他,難不成是因為……「你、你……你千萬不要誤會我了,我在課堂上畫出那張圖,並不是我心思下流,而是……」  

  他能說畫那張圖的時候,他一點遐想都沒有嗎?不成,倘若他真是這麼說的話,她一定不會相信他,可倘若不這麼說的話,他又能說什麼?  

  嗚,早知道有一天會詞窮語塞,他一定會多讀一點書……呃,因為他才疏學淺,才會讓他的顏如玉離他愈來愈遠……早知道如此,他一定會聽老爹的話,多念點書。  

  「你……」  

  宇文迅羽才要問出他的用意,孰知宇文逆天的聲音已由遠而近傳來,夾帶著一股不可輕忽的力道;他回頭睇著來得不是時候的小叔,只見他強將手壓在他的肩頭上。  

  「咱們回房吧。」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宇文迅羽離開,留下一臉錯愕的安之鳳。  

  他話還沒說完耶,她一定誤會他了……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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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會這麼簡單就結束了嗎?  

  答案是——不!  

  回到齋舍的安之鳳在左思右想之後,還是覺得就這樣打道回府,實在是浪費了他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計策,怎麼想都不甘心。  

  他花了一夜的時間思考,浪費了一頓豐富的早膳,不但沒有達到自個兒想要的結果,反而讓她對他避不見面……  

  天啊……  

  不管他怎麼攔截她,她總是會湊巧地被宇文先生帶走……一連數天下來,他覺得自個兒英俊的面貌已被情慾煎熬得……呃,不對、不對,是被思念折磨得快要扭曲變形了,形銷骨立、形如槁木……  

  嗚,合該是一段美好的姻緣,為何現下只餘他一人形影相吊?  

  他不曾為任何一個女人恁地牽腸掛肚,更不曾為任何一個女人魂牽夢縈,令他夜不成眠、食不知味……唉,她定是老天派來折磨他的,才會讓他的心思愁緒剪不斷、理還亂。  

  不成,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吐血而死!  

  他要女人,無論如何他要女人,他要一個可以讓他擁抱的女人,讓軟玉溫香撫慰他的心神……嗚,要他過沒有女人的生活,倒不如給他一刀讓他痛快。  

  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半晌之後,安之鳳再也按捺不住那思念之苦,猛地起身,穿上衣袍,套上金絲鑲邊的藏青色披肩,獨自投入冰冷的夜風之中,只為了一逞獸慾、辣手摧花……呃,不,只為了再見佳人一面……  

  ※  ※  ※  

  「我今天要回自個兒的房間,抱歉這幾日打擾了你。」  

  宇文迅羽裸著上身,自床榻邊的紅木椅站起身,套上衣袍打算回自個兒的房裡去。  

  「你不怕那對美麗的姐妹花又躲在你的房裡,等著雨露之恩?」宇文逆天輕笑著,躺在床榻上閉目養神。  

  「倘若她們敢再進我的房,我就把她們丟到齋舍去!」他恨恨地道。  

  該死,他已經受夠了這般乏味的日子,一天到晚所見的,除了書卷便是書卷,要不然便是一群只會談酒論色的庸俗之輩,他哪裡受得了這種日子?倘若不是因為還有一個安之鳳,現下的他老早便回家去了。  

  「怎麼了?這麼心浮氣躁的?」宇文逆天仍是笑著,突地自床榻上爬起睞著他。「該不會是氣惱我百般阻撓安之鳳接近你吧?」  

  「哼!」宇文迅羽冷停了一聲,撇了撇嘴道:「我是怕耽誤了你和仕祳老師的良宵。」  

  雖說他不懂安之鳳對他到底是怎樣的情感,但是天天讓他跟著跑,倒也是挺好玩的,不過……倘若遊戲只是不斷地重複而一成不變的話,那可真是乏味透頂而令他厭惡至極了。  

  他可不想在書院裡把自己給逼瘋了。  

  「那你就不用感到抱歉了,畢竟我和他可不一定非要在這房子裡才能做什麼。」宇文逆大戲謔地笑著,仿似故意挑釁。  

  「你——」真是教他無言以對。  

  頹然地倒在椅子上,心底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虛,而腦海卻總是浮現一張帶笑的俊臉,燃著有點張狂、有點不羈的火焰烙印在他的心版上。  

  該死,他是被困在這裡,寂寞過了頭嗎?否則他怎會感覺到有點心動的感覺?  

  心動?  

  真是可笑,在這種情況下的悸動,還可以算是心動嗎?他們之間可以說是毫無交集,唯一一次的交談已是好幾天前了……  

  「該不會是為了安之鳳吧?」  

  「如果我說是呢?」宇文迅羽抬眼斜睨著他,等著他的響應。「畢竟我可不像你,在這漫漫長夜裡不用獨眠,身邊自然有個人會無怨無尤地等在你身邊……」可以感受到生命的脈動。  

  他向來任性,向來恣意妄為,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會不擇手段地得到,但是必須在不傷害人的情況之下……這是他和大哥所做的約定,故他才會到城南去買男娼帶回府,畢竟這樣銀貨兩訖的交易,牽扯不上任何的感情,只是純然的肉慾,也沒有任何負擔。對他而言,沒有什麼不好,他甚至以為他會這樣到老。  

  但是來到這裡之後,八成是見到宇文逆天和仕祳老師之間的相處,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這種感覺十分難受,然可悲的是,他竟然逃不開,而這時出現在眼前的人,竟是安之鳳。  

  唉,這是他第三次想要殺了大哥!  

  沒事竟將他送到這書院來,無端端地改變了他縱慾至老的一生志願,還讓他過得如此痛苦,真是可惡!  

  他未曾想過要有人陪在身旁,然而他現下卻覺得倘若有個人可以陪在他身邊的話,倒也不是一件壞事……真是該死!  

  「那可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宇文逆天起身將他拉回床榻上,猝不及防地突地吻上他的唇,僅只是輕輕一觸,帶點玩笑似的親吻,卻讓宇文迅羽嚇得連忙將他推開,戒備地瞪視著他。  

  「你在做什麼?」他暴喝了一聲,卻在自己的唇間嘗到一股酒味,不禁疑惑地挑起眉。  

  「開個玩笑罷了,犯得著這麼認真嗎?」宇文逆天輕笑著,慢慢接近他,毫不在意他的防備,突地倒在床榻上。「唉,愛一個人很苦,並不是你一心想要掠取便可以得到,任憑你有再大的雄心壯志,亦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罷了,儘管叛天、逆天又如何?這天底下的事是由命由天不由己!」  

  「小叔……」宇文迅羽疑惑地睇著他。  

  連日來,小叔的身上總是瀰漫著一股酒氣,今兒個更是最氾濫的一天,而他方纔所說的一番話,彷彿透著一絲揪心的悲慼氣味。  

  想要把詰問清楚,卻見他早已昏睡,一肚子的疑問只能吞入腹中,倒頭躺在床榻上,絲毫不覺門外有一雙瞪大的驚詫眸子正睇視著裡頭,必須用雙手摀住嘴才能止住幾欲出口的狂吼。  

  天啊,這是什麼樣的關係?  

  想不到宇文先生竟對她如此放肆,甚至還吻了她……  

  他是不是在做夢啊?  

  對,一定是在做夢,天底下不可能有這種事,他一定是在做夢;安之鳳安慰著自己,慢慢地往小徑走去,卻覺得這刺骨的冷意直闖心間,凍得他直打哆嗦、戰慄不已。  

  是夢嗎?倘若是夢,他又怎麼會冷?  

  嗚,好冷哦,他到底是來這裡做什麼的?  

  ※  ※  ※  

  天是灰暗的,風是寒冷的,這霧茫茫的上間小道是伸手不見五指的蒼茫,但任憑狂風呼嘯個不停,安之鳳仍堅持在這條由小舍通往講堂的小道上等著。  

  他等、很努力地等,一會兒搓手、一會兒搓臉,一會兒站著、一會兒蹲著,十分難受地引頸期盼著心中等待著的身影快生來到他面前;他已經等了好幾個時辰了,倘若他再不來的話,他就快要凍死在路邊了,說不準屍體爛到發臭了,也不會有人發現世上少了一個安之鳳……  

  唉,就苦了那些正苦苦等待他的紅粉知己們……不、不、不,不是說好了不再想她們了嗎?從今而後,他的心底只有一個宇文迅羽,一個難求的英台,他可以為了她放棄那些紅粉知己,只求得到她一人。  

  唉,想起她,便又想起了昨兒個夜裡所發生的事。  

  他真是大驚小怪,竟然被那麼一丁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給震住了心魂,也忘了要衝進去,將她帶出宇文先生的魔掌,遂現下他特地在這裡等著,想要把詰問清楚。  

  嗚,一想到自個兒昨夜的懦弱,他便逃不過良心的譴責。  

  他是恁地愛她,他居然讓她一個弱女子待在宇文先生的房裡……即使他手無縛雞之力,但就算是用搶的,他也得將她強拉出來才是。  

  但他的表現卻連自個兒都忍不住要唾棄自個兒……  

  現下,他想要搞清楚她和宇文先生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想要知道所有關於她的事情,而且想要將她佔為己有。不管她是否已成了殘花敗柳,都改變不了他想得到她的渴望。  

  倘若她是受了宇文先生的脅迫,說不定他還可以從旁幫助她,只要她不嫌棄他的話,他可以頃盡一切幫助她。不過,他總算知道為什麼宇文先生老是要阻撓他,所有的疑惑都解開了。  

  他若是硬要欺負她的話,他是絕對不允的;遇見她,仿若是命運注定一般,否則他豈會在見到她第一眼時便執意要她?  

  不管了,不管她到底是允還是不允,橫豎他是要定她了。  

  她是他的英台,而他則是她的山伯,注定了此世的情緣,接續著著七世的宿命……  

  「誰?」  

  低啞的嗓音驚回了安之鳳的心神,他倏地站起身,卻發覺雙腿早就凍僵了,又麻又刺,令他不由得踉蹌了一下,整個人止不住地往後倒,眼看著昂揚的身軀即要落在身後堅硬的石堆上——  

  嗯?怎麼沒事?  

  安之鳳疑惑地睜開眼,卻發覺自己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有一雙結實的臂膀正將他擁著,他不解地抬眼,登時發覺自個兒苦苦等待的伊人正在他面前,而她的胸……  

  唉呀,男女授受不親!  

  安之鳳趕忙站起,咬牙忍著麻痛的滋味,在兩人之間拉出一點距離。  

  「迅羽,真是對不住,我……」唉呀,他真的是太糟糕了,居然還要靠一個女孩子家把他護住,他真是慚愧。  

  早知道當年爹要他學點武技時,他就不該嫌累嫌麻煩地推拒,要不現下的情況也不會這麼難堪了。  

  「說什麼對不住?」宇文迅羽略微不悅地喃道。  

  他老是喜歡跟在他的身後跑,怎麼今兒個兩個人真的照面了,他反倒羞澀起來了?  

  「呃……我……」  

  嗚,他的舌頭不是這麼笨的,為什麼只要他一站在她的面前,他總是會不自覺地結巴起來?  

  說呀、快說呀,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倘若不趁著四下無人時同她訴情,怕是再也找不到這般好的機會了。  

  他努力地翻動了舌頭,然而話一上舌尖卻總是不自覺地又吞下……倘若他手上有刀的話,他一定會立即自我了斷,給自己一個痛快,以免在自己心怡的人面前丟人現眼。  

  「你有什麼事嗎?」他愈是接近他,他愈是無法瞭解。  

  倘若他對他有意,是否該更大方一點?倘若他對他無意,他又何必天天跟在他的身後跑?如今小叔亦不在身側,倘若他不把握這個時機,即使他真對他有意,也只能說兩人無緣。  

  他不是非要他不可……至少他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畢竟唯有如此,他才能夠將藏在心底古怪的情愫遺忘。  

  「我……不知宇文先生與你到底是什麼關係?」話好不容易的說出口,然而卻不是他最想得知的事。  

  他偷偷地捏了把發麻的大腿,以懲戒自己的無能。  

  「叔侄關係,這不是早說過了嗎?」他更是不解了。  

  「可……可是為什麼他會……他會……」糟了、糟了,舌頭又打結了,再用力地掐一下自個兒的大腿,是不是話就能夠說得清楚一點?好吧!安之鳳思付了會兒,倏地咬牙,用力地往大腿再掐一下,話果然脫口而出。「他為什麼會親你?這不是叔侄間會做的事吧?」  

  或許是掐得太大力了,痛得他齜牙咧嘴,聲調不覺拉高,仿若是猛獅暴喝一般,連自個兒都嚇了一跳……完了,他的語氣這麼差,她會不會又誤會他了?  

  天啊,他怎麼老是恁地笨拙?他快要被自己氣到吐血了。  

  宇文迅羽突地挑眉,又突地瞇緊了寒鴛詭美的眸——原來他的目標是小叔而不是他……他和小叔全都誤解了……  

  「你是在嫉妒嗎?」宇文迅羽悶聲問著,突覺心底那般痛楚正在蔓延。  

  可惡,原來他跟在他的身後,只不過是為了要問清楚這件事嗎?他真是太愚蠢了,居然會以為他和小叔之間會有什麼曖昧關係,他真是蠢到讓他想要對他好好地疼惜一番!  

  「我……我確實是妒忌!」就是為了你呀……  

  有哪一個男人可以忍受自個兒心怡的人讓其他的男人擁在懷裡?  

  宇文迅羽長腿猛地一跨,一把將他扯近,火熱的唇突地貼上他的,趁著安之鳳驚愕時,濕熱的舌帶著霸氣,帶著難抑的情慾竄進他的口中,挑逗著他的舌,輕舔過他的齒,如狂風暴雨般凌虐著他。  

  可惡,他心底的人竟然不是他?  

  他說不出這到底是什麼樣折磨人的心情,然而他卻想起了自個兒昨晚曾經心動……  

  心動?他對他心動?對一個不甚親近的人心動?那他豈不是太對不起那些與他溫存的男娼?  

  他不可能對他心動的,但是……他竟是如此地挑逗著他,令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他……  

  這念頭一湧上,他猛地將安之鳳推開,倏地閃身消失在白茫茫的迷霧之中。  

  安之鳳傻愣地盯著他消失不見的背影,仍是傻傻地轉不過腦筋,只是一直呆站著,直到狂風再次凍僵他的腿,刺麻的感覺震回了他的心神,他卻開始傻笑了起來。  

  「好……好一個熱情的姑娘家……」她是如此地熱情,卻又羞赧地轉身便走。  

  但她這樣親吻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英台啊英台,你是恁地教我戀戀不捨啊,我的英台……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5-25 19:4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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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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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迅羽……」  

  到晌午用膳的時間,安之鳳再次像拉不開的膠直跟在宇文迅羽的身後跑,不管自個兒的肚子正大鬧饑荒,哭訴著已多餐未食的悲哀,硬是跟在他的身後飛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仍不見前頭月牙白的身影停下來。  

  乖乖,一個女孩子家的腳程竟是恁地快速?  

  啊,對了,那日她還自樹上飛下來哩,她八成是江湖兒女?也就是如此,她才會恁地熱情而豪爽,今兒個早上也才會吻得他天旋地轉、七葷八素……  

  唉呀,真是一吻定情啊,他真的是放不開她了。  

  這樣一位豪放的姑娘家,真是令他心魂俱醉,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一定要把她帶回家,不管她和宇文先生到底是怎樣的關係,反正他是要定她了。  

  不過,他的英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一直不願意理他,虧他這樣拉下臉,自講堂一路喊到後出,她還是沒聽到。  

  她是不是真沒聽到?他需不需要再大聲一點?  

  還是她生性羞澀,即使聽到了,也不願意響應他?  

  真是的,她不都已經主動吻了他嗎?等到現下才感到羞澀,又有什麼意思?  

  不過,這樣一來,才顯出一位姑娘家的矜持,是不?  

  「安兄,你在叫什麼啊,都到用膳的時間了。」  

  兩位損友氣喘吁吁地跑到他的身旁,雙雙搭上他的肩。  

  「我在找我的英台!」安之鳳沒好氣地道。  

  真是的,這兩個人該來的時候不來,現下他都已經找不到她的身影,他們倒是出現了。  

  「英台?」古伯堂有點不解地問道:「你還不累啊?他打一開始就不理你了,你又何必跟在他的身後追?」  

  這根本是廢話,是不?  

  有哪一個男人會接受另一個男人的追求?不知道同他暗示了多少次,告訴他宇文迅羽根本是如假包換的男兒身,為何他還是執迷不悟?  

  「才不是這樣子,她今兒個早上吻了我,這說明她對我亦有意,現下躲我,不過是因為她不好意思罷了。」安之鳳微挑起眉,一雙粲亮的眸子滿是驕傲。  

  怎麼?現下他們總算願意相信宇文迅羽果真是女兒身了,是不?

  「他吻你?」祝繼群難以置信地吼著。  

  天啊,宇文迅羽到底是何居心?他居然吻了安之鳳,這豈不是……唉呀,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放心,倘若我真可追上她的話,我自然不會忘了我一開始答應你們的好事。」就是那兩個已許久不見的婢女。  

  「那不是重點,而是他……」  

  古伯堂真不知道該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敲醒他長蘚的腦袋,居然連一個男人都看不清楚,硬是以為他是他命中的祝英台……真是令人無言以對!  

  「你說的對,最重要的是,我和她之間得更進一步認識。」安之鳳自以為是地點了點頭,那傻愣地沉醉在愛河中的模樣,更是令兩位損友頻頻搖頭。「現下趁著宇文先生不在附近,我一定要同她把話說清楚。」  

  姑娘家矜持是很可愛,但他現下卻不能再等待了,畢竟事況不同,他的應變方式自然也得改變。  

  目前最重要的事,便是先找到她。  

  「你……」不管了,反正他是不用自個兒的雙眼去證實,他是不會相信的。「你繼續去找他吧,我同繼群先去食堂了。」  

  古伯堂頹喪地歎了聲氣,拉著祝繼群離開,兩人仍頻頻轉頭睇著他,仿似有千言萬語哽在胸口說不出似的;安之鳳不解地挑了挑眉,卻不以為意,畢竟還是先找到他的英台重要。  

  安之鳳直往後出走去,望著滿山林的枯黃與蕭瑟,冷風無情地吹過他仿似染上風寒的身軀,不禁又攏了攏自個兒身上的狐裘,踩著跟艙的腳步尋找自個兒命定情緣的佳人。  

  他們之間的認識不多,倘若不趁這時機,好好地向她自我剖白的話,兩人的緣怎麼接得上?  

  不過,她也真是的,如此反反覆覆,讓他忽喜忽憂地折磨著自個兒的心神,心底不是挺舒坦的……他不接受如此曖昧不清的關係,倘若她真是他所要的,無論如何他要搶到手,甚至不惜動用所有的人脈……他不會是個愚蠢卻勢力單薄的梁山伯,他會盡一切努力保護他的英台,讓兩人終成眷屬,再無憾恨!  

  「英台,咱們定是前世緣牽,今世情定,注走了你今世是我的人啊,英台……」安之鳳邊走著,邊喃喃自語,雙手不住地摩挲著發冷的雙臂,卻仍是不死心地往後出的小徑走,卻仍看不到宇文迅羽的身影,正頹然地四處張望時,卻發覺左側有一條小徑通往上頭的山洞去。  

  ※  ※  ※  

  她會不會在那裡?  

  沒多細想,他抬起微微發僵的腳便往上頭爬去。  

  果真——「英台!」一時情急之下,他竟然將這個名字脫口喊出,即使要閉上嘴也來不及了。  

  「是你?」宇文迅羽轉身睇著他,沒想到他會跟到這裡。方才聽到腳步聲,他還以為是小叔來了,不打算睬他,卻沒想到來的人竟會是他,而他力才喊他什麼來著?他想事情想得出神,沒聽清楚他到底在喊什麼,不過他可以確定那不是他的名字,更不可能是小叔的名字。  

  「我有話想跟你說清楚。」算是進步了,他連結巴都沒有的一氣呵成,真忍不住想稱讚自己。  

  「什麼話?」宇文迅羽不耐地睇著他。  

  難不成又要對他訴說他對小叔的愛意嗎?  

  他這一輩還沒有如此難受過,根本就不懂自個兒為何會有這種古怪的情緒,紛亂地盤踞在心頭,一刀一刀地劃過,痛得他根本就厘不清他到底是何等人,居然會有本事在他體內掀起前所未有的痛楚。  

  「我……」昏暗的山洞內,偶爾透過了幾束暖陽的光線,令他看清楚宇文迅羽不耐的臉,令他感到一絲弔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今兒個的英台瞧來,似乎又多了一分男子氣概了……  

  怪了,今兒個明明是她主動吻他的,為何他總覺得地似乎有點不對勁,然而他偏又不懂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宇文迅羽闃暗妖詭的魅眸直瞪視著他,突地道:「倘若你要找逆天的話,直接到小舍去,用不著特地來找我!」  

  可惡!  

  他悶聲喊著,在經過安之鳳的身旁時,猛地往一旁揮下一拳,登時地動山搖,嚇得安之鳳面色死白,瞪大一雙黑白分明的魅眸呆在原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不斷地吞嚥著口水。  

  好……好一個豪放不羈又孔武有力的姑娘,竟然輕揮一拳便可以引發仿似要毀天滅地的震撼,令他好生佩服,心底開始後悔為何當初不聽爹的話學一些武技在耳,至少在她而前,他也不會如此難堪……  

  呃,不對,現下不是欽佩她的時候,重點是他方才說了什麼?宇文逆天?他找宇文先生做什麼?  

  在他正蹙眉抵腮地思忖著,眼角餘光卻發覺她彷彿離他愈來愈遠……  

  不成,她一飄起來,他根本就跟不上她的腳步,倘若現下讓她給走了,待會兒他又要上哪兒找人?  

  「迅羽!」  

  他喊著,見她的身形飛得老遠,連忙三步並作兩步,眼見快要落到地面,他索性往下一跳,展現一下他江南男兒的英勇,讓她知道他柔弱的身子還是可以擁有男子氣概的,孰知……真是諸事不順啊……跳是跳了,著地是著地了,但是他忘了自個兒的腳早就凍僵了,才踏上地面,一股錐心的痛楚也讓他狼狽地趴在泥土上,讓他嗅聞到這入冬後的草香與泥味,還有嘴裡頭的鹹腥氣味。  

  不會吧,他該不會把嘴咬破了吧?  

  猛地一抬頭,還好她已經走遠了,沒讓她瞧見這丟人的場面……  

  正當安之鳳安心之餘,卻感覺到自個兒的身子不斷地往上飛,彷彿在他身下有一雙手正捧著他的身軀。他困難地吞嚥了一口口水,有點難堪地將視線調往自個兒的身後,發現……  

  天,老天定是在整他,為何偏讓他遇到此等糗事?  

  嗚。誰啊,可憐可憐他,給他一把刀,讓他就此了結餘生吧……嗚,他一個大男人竟如此慘不忍睹地被擁在一個驍勇的姑娘家懷裡……他真的無臉再見江南父老了……  

  爹……我錯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錯了!  

  「我說了,倘若你是要找宇文逆天,就自個兒去找他,不要把事情往我這兒倒,我無福消受。」宇文迅羽怒瞪著他,手中的力道卻不如俊臉上的狂妄。輕輕地將他擱在一旁的石塊上讓他休息,便轉身離開。  

  「我找他幹什麼?」安之鳳愣愣地問著。  

  他是摔笨了嗎?怎麼他老是覺得聽不懂她所說的話?  

  「你不是要找他訴衷曲嗎?」宇文迅羽恨恨地喊著,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個兒的心正狂跳。  

  可惡,管他要找的人是誰,他又何必告訴他?  

  他可從沒吃過這種敗仗,居然還自以為是地以為他對他有意,才會跟在他的身後跑,到了最後,他不過是為了得知他和小叔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罷了,只因為他不小心偷覷到小叔玩笑式地親吻戲弄他!  

  他真是好本事,潛入小舍裡,居然是為了小叔?而小叔卻告訴他,安之鳳對男人無意,他根本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卻不點破他,讓他兀自沉溺在自我的滿足之中!  

  「我為什麼要找他訴衷曲?」安之鳳不禁發噱地喊道:「迅羽,宇文先生是男人,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他?我愛的人是你!」  

  話已出口,雖然是提前讓她的身份曝光,但是請相信他,他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則他絕對不會掀她的底。  

  宇文迅羽發愣地瞪視著他,明顯的喉結不斷地上下滑動,卻想不通他說的話到底意味著什麼……他不可能會愛上男人,故他不愛小叔,可他卻又說他愛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迅羽,我……我覺得我們之間就像是民間傳的愛情故事,我是梁山伯,而你則是女扮男裝上書院的祝英台,在這裡相遇,注定了我們之間的情緣,是上天冥冥之中的牽引,讓我無法不對你說出我的心情,我……」  

  安之鳳努力地在心裡回憶著他每晚必背的草稿,想得臉都扭曲抽搐了。「我不是無財無勢的梁山伯,我相信我絕對可以給你無憂無慮的生活,這一世我要與你同結鸞鳳盟!」  

  通常這個時候,他應該是要背首詩的,無奈真的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他居然找不到一首最能恰當描述他此刻心情的話……不過,如此驚天動地泣鬼神的告白,叫說是世間少有了,她應該是會相信他的一片真心,是不?  

  安之鳳一個深呼吸,猛地抬頭睇著他,卻發覺她俊美妖魅的臉龐竟泛著一絲紅光,彷彿正燃著火似的……難道她真的感動了?  

  太好了,如此一來就不枉他寒夜苦讀苦寫苦背的努力了。  

  待安之鳳又定睛深情地睇著他時,卻頓覺事情仿似不如他想像,好像有那麼一點點詭異……  

  難道她還是不相信他嗎?  

  ※  ※  ※  

  驀地傳來碎的一聲。  

  「哈哈哈……」  

  刺耳的碎裂聲夾帶著宇文逆天的狂笑聲劃破了靜寂的夜,往小舍裡探去,只見宇文逆天坐在羅漢椅上笑彎了身子,而房裡幾乎所有的古玩瓷瓶全都讓宇文迅羽無情地捧成一片碎屑狼藉。  

  可惡,他以為他是誰?  

  梁山伯與祝英台?鸞鳳盟?  

  砰的一聲,房裡頭最後一件前朝花姿也無情地被他摔落在地,跌了個粉碎。  

  難怪他老是覺得事情有些詭異,總是隱隱透著令他感到不對勁的感覺,偏他怎麼想也沒想到他宇文迅羽堂堂六尺之身居然被人當成個姑娘家看待……他到底是哪一點看起來像個女孩子了?  

  「可惡!」宇文迅羽咬牙暴喝了一聲。  

  倘若不是他自制力頗夠,倘若不是他挺喜歡安之鳳那一張臉,他相信在後山時,他定會撕爛他那一張口無遮欄的嘴,戳瞎他毫無功能可言的雙眸!  

  真是眼睛瞎了才會將他錯看成女孩子!  

  「這可絕了,我再怎麼聰明也沒想到,他竟然會……」一想到此,宇文逆天就忍俊不住地放聲大笑。  

  天,他不知道安之鳳竟是如此可愛,竟把迅羽錯看為女子……迅羽的臉雖說是較偏女相,但好歹只要瞧他的身子,也不難發現如此昂揚挺拔的身形定是個男兒身,而他居然……  

  「還笑!」  

  宇文迅羽瞧他狂笑不已,不禁跨著大步走到他的身旁,微瞇起妖詭的魅眸睇著他。  

  「我……」呵呵,他真是得感謝他可愛的侄子,感謝安之鳳嚇人的迷糊,讓他難得的放聲大笑。「梁山伯與祝英台?哈哈哈……」天啊,要他如何不笑,如何不笑安之鳳的糊塗?  

  此刻,他總算明白為何沉浴女色的安之鳳偏對迅羽情有獨鍾。  

  「夠了!」宇文迅宇冷戾地暴喝一聲,握緊的雙拳往他身旁的紅木幾擊下,霎時化為碎屑,卻仍不足以發洩他浮躁的心緒。  

  他雖不是被捧在掌心上的天之驕子,但可沒受過這種侮辱,也不曾遭受過這樣的對待……安之鳳是頭一個,是該死的破天荒的頭一個,而他絕對會讓他成為絕響!  

  他厭惡這一張臉,厭惡這一張過分美麗的臉,故他勤學武技,為的便是讓自個兒瞧起來更像個男人,而他居然毫不在乎地直往他的痛處擊來,快速得讓他措手不及,還逕自說著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傳說……他絕對不會繞過他,不管是誰來阻撓都一樣,他會讓他知道他不該如此愚蠢地戳中他最在意的痛處,他要讓他知道他錯得離譜!  

  「你想怎麼做啊,英台?」  

  宇文逆天睞著他狂怒而遏抑不了的怒焰,不禁戲謔地問著,一雙幽邃的黑眸底皆是訕笑。  

  宇文迅羽怒目直瞪著他,感覺額上的青筋正放肆地跳動,應和他急速的心跳,不管他如何地吐納,仍是平息不了心中的怒火。  

  「小叔,你不會要我親手弒親吧?」倘若他不是最疼愛他的小叔,倘若不是因為他是頭一個允許他親近男色的人,他會毫不猶豫地開打!  

  可是親手殺了自個兒的小叔又如何?畢竟這件事可不是宇文逆天起的頭,找他開刀一點道理都沒有。  

  冤有頭債有主,他知道得罪他的人是誰!  

  「倘若你可以弒親,我倒還會感謝你一點。」宇文逆天帶笑的臉驀地黯然失色,卻仍是戲謔地笑著。「你到底打算怎麼做?我可不允許你對他動武,畢竟他是新城縣首富的獨子,我可不想惹風波。」  

  「我?」他冷停了一聲,迷人的唇色驀地勾出一道完美而無瑕的笑痕。「我何必對他動武?想當我的山伯也成,我會好好地服侍他!」  

  虧他之前還曾經覺得對他動心……可笑的動心,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以為安之鳳對他亦有異樣的情感,想不到……確實是有異樣的情感,確實是不同凡響,可惜的是……他無福消受!  

  「除了殺他,你要怎麼做,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是宇文逆天最大的讓步了。  

  「我怎會殺他呢?」宇文迅羽冷笑著,「他可是我情定今世的山伯哩!」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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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家都是這樣的性情嗎?  

  安之鳳坐在自個兒的床榻上,黑白分明的大眼裡滿是不解。  

  英台會不會出自北方,才會長得較江南女子高些,也因此她的性子也不似江南女子這般溫柔多情?  

  可他好想要她啊……看著外頭皎亮的圓月,他突覺自個兒的獠牙快要長出來了,他想要一解情慾。嗚,可是她一點都不懂他的心意,今兒個在後山時轉頭便走……  

  唉,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歎了一口氣,安之鳳被思念折磨得憔悴的俊臉,不禁倚向窗邊,直望著散發銀波的皎月……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窕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語末,他不禁又加注了一聲淒切的歎息。  

  為了追求宇文迅羽,他不知道背了多少首詩,而這首「月出」最能表達他現下的心情。倘若老爹知曉他如此勤讀詩經的話,說不準早就涕淚縱橫,哪像她如此薄情……  

  「你在那邊長吁短歎些什麼?」  

  一股強勁的冷風伴隨著損友的戲謔嗓音一併闖進他靜寂的心裡,令他沒好氣地又歎了一聲。  

  「唉……」一聲長歎釋郁情,唉……  

  「怎麼?又是為了英台?」真是夠了,他到底想怎麼樣?  

  古伯堂和祝繼群睇著他一副為情所傷的憔悴和狼狽,卻也只能陪著他一塊兒歎氣,不然還能如何?  

  「她呀……」又是深深地一歎,一雙勾魂的魅眸早就被人勾去了魂魄。「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說她了……」  

  他真的猜不透她的心,即使想要擄獲芳心,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可偏他又死不了心,而她卻總是反反覆覆、若即若離,好似對他有意,又似對他無情……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不知道該怎麼辦,何不試著霸王硬上弓?」祝繼群慵懶地道。  

  「嗄?」安之鳳張口結舌,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你……你以為我安之鳳是何許人也,豈會幹下此等勾當?」  

  該死,無端端地又勾動他好不容易壓下的情慾,他的心又在浮動了……嗚,他又不是聖人,心怡的人就在附近,他能夠如此壓抑蠢蠢欲動的情慾,已屬不易,他倆現下又來挑動他勃發的情慾,真是誤交匪類……  

  「你在胡說什麼,你明知道他是……」古伯堂附在祝繼群的耳邊,低聲地罵道。  

  「反正他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何不讓他去吃個閉門羹,說不定反而可以讓他清醒一點,有何不可?」反正宇文迅羽不可能響應他的,是不?何不快刀斬亂麻,省得他天天失魂落魄的。  

  「這……倒也不失是個方法。」  

  古伯堂輕喃著,輕輕地點了點頭;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繼群的話有道理,既然你如此的苦悶,你倒不如夜潛小舍,強將他壓下,還怕他不依了你?」  

  話是這麼說,但是他倆可無法猜到一旦他將宇文迅羽壓在身下時,宇文迅羽到底會如何對待他。照道理說,宇文迅羽瞧起來倒也挺文弱的,就算兩個人會大打出手,亦不會太嚴重才是……他是這麼認為啦。  

  但事實究竟是不是如他所想,那就不得而知了,畢竟還沒嘗試嘛。  

  「你……你們怎麼可以如此下流?」安之鳳怒目欲皆地瞪視著他倆,但他的嗓音中卻少了一點魄力。  

  他安之鳳是風流不下流的安府大少,他怎能做這種事,儘管他是有那麼一點點心動,有那麼一點點情不自禁,但是……  

  「女孩子嘛,不用點手段是很難屈服的。」祝繼群再下猛帖。  

  「是啊,你安大少又是何時遇過如此不識抬舉的人了?倘若不擒服他的話,你安大少的顏面又該擱在何處?話又說回來,瞧他的身形,他以往必定是在大宋未渡江之前的北方人,而北方人向來豪爽又大方,說不定他也在等著你哩,倘若你不早一點採取攻勢的話,豈不是辜負了他?」  

  「是啊……」  

  兩人一搭一唱,看著安之鳳若有所思的神態,不禁雙雙露出笑容,不等他倆再下猛藥,早已禁慾多時的安之鳳,哪裡受得了這般計謀的誘惑,隨即二話不說的道:「好,我現下便去,夜潛小舍!」  

  他賭上了,而且他認為自己不會輸!  

  ※  ※  ※  

  宇文迅羽今兒個回到自個兒的房裡獨眠,少了兩個礙事的婢女,然而閉上眼,他卻依舊不成眠。  

  該死,全都是因為他!  

  他蹙緊了眉,抿緊了薄唇,卻拂不掉那淤塞在心底凝滯的怒意。  

  可惡,只要一閉上眼,便是安之鳳帶笑的臉,是恁地迷人而惑魂……雖說他算不上極品,但偏是對了他的味,令他有點心動,也是如此,當他知曉他錯把他當成女人看待時,他才會如此震怒。  

  一定要好好地折磨他。要想出一個絕佳的好辦法,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能一消胸口上這把煉獄之火。  

  他性好女色,他偏要蹂躪他的身體,徹底地毀掉他的尊嚴!  

  叩、叩。  

  突地,門外傳來敲門聲,宇文迅羽猛地坐起身,套上一件外衣,戒慎地接近門邊,聚精會神地聽著外頭的聲音:該死!該不會又是那兩個不知死活的婢女了吧?  

  「迅羽,是我……」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安之鳳?  

  宇文迅羽不解地擰緊眉頭,不懂他為何會在這時刻到他的房裡……不管了,橫豎他正在想著該怎麼對他下手,現下豈不是最佳時機?擇日不如撞日,既然他自個兒送上門來,他豈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  

  「迅羽,開門呀……外面好冷!」安之鳳幾乎是用哀號的聲音了。  

  他在外頭打著冷顫,雖說不是那麼地冷,但是把聲音壓低一點,裝得卑微一點、可憐一點,總是可以賺到一點同情心的,是不?  

  只要是女人,沒人抵抗得了他這一招,當然,必須在宇文迅羽是女人的前提之下……  

  宇文迅羽凝著冷笑,瞬地打開門,刺骨的狂風伴隨著安之鳳一併進入房內,他隨即又關上了門,點上了燭火。  

  「你找我有什麼事?」宇文迅羽抬起魅眸睇著他,望著他有點泛紅的俊臉,不禁挑起眉頭,仿似對他的來意有幾分瞭解……這計謀他以往也玩過,不過對像不是女人。  

  他夜闖他以為是女子身份的他的房間,用意昭然若揭,不過他實在不應該把他當成女人看待。  

  「我……」呃,沒料到他會問得這麼直接,安之鳳反倒是愣住了。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方法,不管是溫柔一點的。還是粗暴一點的,心裡也早已經決定好了要用什麼方法將她佔為己有,但是……為何他一見到她,硬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好歹他也是個男人,怎能被一個女人的氣勢給震住了呢?  

  可是,她的發全都放下來,看起來更增添幾抹嬌媚的氣息,不禁令他心旌神蕩,令他幾欲壓不住沸騰的情慾。  

  「是想要與我同眠?」  

  宇文迅羽勾起笑,然而妖魅黑眸裡卻是一片霜冷;他一步步地走近他,慢慢地逼著他往牆角退。  

  想要他?可真是他的榮幸了,他定會盡他所能地服侍他!  

  「嗄?」安之鳳錯愕地睇著他,有點難以置信自個兒到底是聽到了什麼。  

  呃,她現在是在邀他共赴雲雨嗎?他是不是會錯意了?可瞧她的樣子又不像,彷彿已等待他許久似的……難不成古伯堂所說的全都是真的?  

  那……既然她是這麼打算的話,他若是不拿出一點男子氣概的話,豈不是有辱他風流大少的盛名?  

  「不如讓我來服侍你。」  

  宇文迅羽拉住他的手往床榻躺下,將他強壓在下,雙手抵住他的,熱烈的吻不由分說地攫住他,迫切而渴求地竄入他的口中,糾纏著他亦強烈地響應他。  

  火焰不斷地蔓延,慾望不停地狂噬,安之鳳感覺到宇文迅羽的吻在他的心底掀起滔天巨浪,澆不熄的燎原大火,反倒將浪潮燒成了滾燙的熱液,在他的體內四處流竄,撩起了蓄積已久的慾望。  

  「對於我的服侍還滿意嗎?」宇文迅羽不捨地結束了吻,在他的耳邊低喃著。原是想要挑逗他的,孰知火焰燃得太狂,連他也逃不過這火焰焚身……  

  「嗯……」安之鳳滿足地低吟著,卻突地發現他的聲音暗啞粗嗄得像是男人慾念凝聚時的詭譎嗓音。「迅羽,你的聲音聽來,好似個男人似的,是不是因為你也是情慾難抑?」  

  「是啊……」  

  真是夠了,他到底是憑哪一點,那麼篤定他是一個女人?  

  宇文迅羽帶點懲罰性地吮吻著他的喉結,激情地在它的身上迸射出蝕魂的情慾,大手靈活地扯掉他腰間的束帶,拉開他的衣袍,露出結實的胸膛,瞬地攫住他的蓓實……  

  他的大手不斷地往下挪動,拉下他的褲繩,放肆地拉下他的褲子,瞬地攫住他的慾望,宇文迅羽可以感覺到他的身體不斷地輕顫著,仿似他輕輕地觸碰便可以在他的體內激起懾人的慾念……  

  宇文迅羽睇著他閉上眼,看他俊美的臉龐染上情慾的色彩,感覺自個兒的心也隨著他的反應起伏。  

  該死,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但他遏抑不了自己……  

  忿恨、氣惱……還夾雜著太多他不願釐清的情感,然真正引領他的,是禁慾太久的靈魂……驅使他的熱情不斷地往外傾洩,迫使他吮吸,沿著他誘人的身子往下侵略,突地吻上他戰慄的慾望……  

  安之鳳滿足地輕呼了一聲,難以置信宇文迅羽竟是恁地大膽,那淡如輕風的挪動,那狂如烈焰的含吮,令他不禁悶哼了一聲。  

  他的齒列伴隨著柔軟的舌瓣含吮著他薄弱的意志力,強烈而銷魂,刺激著他的心跳,迷亂了他的靈魂……天,北方的女孩子都如她這般嗎?彷彿要顛倒了他的神智……  

  他的驚悸牽動宇文迅羽的心跳,令他不禁加深了吸吮,加重了恣意的挑逗,感覺到他緊繃的慾望不住地戰慄,再也忍受不住似的,突地感覺到肩上傳來一陣力道。  

  「等等,用不著這般地服侍,我想要進入你體內……」安之鳳粗哽地喘息著,突地坐起身,被慾念折磨得幾乎潰不成軍的意志力所剩不多。  

  宇文迅羽染上氛氫霧氣的妖詭黑眸直睇著他,突地勾起一抹攝魂的笑,又將他壓回床榻上。  

  「嗄?」安之鳳不解地低喃著,伸出大手探向他,卻不小心觸摸到他的胸膛,頓時愣在當場。  

  呃,怎麼她的胸膛……  

  他傻氣地再探回自個兒的,頤覺她的胸膛似乎比他的還硬了些……北方的女孩子家都跟她一樣的嗎?  

  「你也想要服侍我嗎?」宇文迅羽低笑著,眸底是不羈的靈魂。  

  「那當然。」安之鳳回過神,在他的身下,勾起一抹沉淪的邪笑,大手拉開他單薄的中衣,登時發現他有兩片很寬、很大、看起來好像很結實的胸膛,而腹部上頭還有如斧鑿過的虯結肌理,在他面前呈現出完美的體魄。  

  北方的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嗎?怎麼這身段瞧起來跟男人沒兩樣?  

  「怎麼了?」宇文迅羽幾乎要管不住脫軌的慾望。  

  「我覺得……」倘若他說她的胸脯太平坦,會不會傷害到她?可是不管他怎麼看,他還是覺得怪怪的,總覺得這副軀體和他的臉彷彿搭不上,卻又彷彿有著詭異的協調。  

  宇文迅羽拉下他的手,直探向他身下熾烈跳動的慾望。「如何?」他低喃著,幽沉的嗓音似鬼魅。  

  「啊——」  

  安之鳳猛地狂喊一聲,想要推開他,孰知他竟然紋風不動,而他甚至還被他推倒在床榻上,而他的身子隨即壓止他赤裸的身軀,感覺到他熾燙的慾望彷彿正抵著他身體某處,震懾得他三魂跑了兩魂,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是男的……他的英台是男的?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那他為何要同宇文先生同住在小舍裡,他為什麼帶著兩個婢女,他為什麼要吻他,又為什麼要服侍他?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英台怎麼會是男的?擁有一張勾心攝魂的麗容,他怎麼會是男的,然而眼前的他已將他壓在身下,甚至還詭異地對他……他該不會是把他當成孌童了吧?他不年輕了,他今年已經一十八歲,他一點也不適合當孌童,倘若他要的話,他可以幫他介紹一些更年輕俊美的。  

  「你怕什麼呢?我的山伯?」宇文迅羽惡狠狠地道,扯出不懷好意的笑,突地扳過他毫無抵抗能力的身軀,突地捧高他的臀,在他還來不及反抗時,一道撕裂般的痛楚貫穿了他的身體……  

  「啊……」安之鳳悶聲逸出口,緊閉雙眼,身軀不斷地悸動。  

  天,他是打算要辣手摧花的,為何他自個兒變成了被摧的花?  

  ※  ※  ※  

  噩夢,這一定是噩夢……  

  安之鳳瞪大黑白分明的大眼,趴在床榻上的身軀不斷地傳來痛覺,慢慢地蔓延到全身,宛如一股狂流攫住他仍是不安的心。  

  他的英台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而且還是個力氣比他大,甚至還侵犯他的人,天啊……為什麼那般俊美的臉竟會是個男人?為什麼他會把這樣一個孔武有力的男人看成女人?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以這個模樣待到天亮,儘管腰酸背痛,儘管渾身不對勁,他卻不敢輕舉妄動,怕自個兒一丁點的小動作,便會招惹身旁熟睡中的宇文迅羽,怕這地獄般的折磨又要再來一遭。  

  可是這個姿勢簡直是讓他不舒服到了極點……  

  安之鳳輕輕的,真的很輕很輕地用雙手撐起自個兒已親吻床榻太久的赤裸身體,偷偷地將臉轉向宇文迅羽,卻發覺他正慵懶地側躺著,單手托腮斜睨著他的一舉一動,嚇得他猛地坐起——  

  「啊——」他痛得再次趴下身子,齜牙咧嘴的。  

  唉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這麼痛?彷彿昨夜那種幾乎被他狠狠撕碎的感覺還停留在體內。  

  「別亂動。」宇文迅羽暗啞地輕喃著,大手將他輕輕一撈,帶進自個兒懷裡。  

  他有點疑惑,不懂為何自個兒的心又再次浮躁了,甚至下意識地摟著他……這是他想了一夜想做卻沒做的事。他知道安之鳳沒有睡著,而他在他的身邊,他也睡不著,只是靜靜地睇著他……感覺他仍緊緊地繃著。  

  「你……你放開我!」安之鳳也只能用這種方式替自己挽回一點顏面。  

  他可是一個大男人耶,一個朝思暮想皆是女人軀體的大男人耶,而他居然把他當成一個女人看待,不但擁抱了他的身子,現下居然還緊抱住他,讓他的臉緊貼在他的胸膛上。可惡,他知道他的身材夠好了,可不可以放開他了?就算是可憐可憐他吧!倘若讓兩位損友知曉的話,他真是無臉見人了,要是讓爹知道的話……那可真是精彩了。  

  「待會兒又疼了,我可不管。」宇文迅羽出言恫嚇,果真見他停止了掙扎。  

  他的大手輕撫過他結實的背,感覺他反抗似地發起一陣輕悸,不禁令他擰皺了濃眉。  

  他為什麼要感到介意?  

  原本便打算要徹底地打擊他的自尊,為何事到如今,他卻一點也沒感覺到報復的快意?  

  從多年以前,他便開始尋找男人的慰藉,但他卻不曾遇到一個會讓他心動的男人,而今兒個他遇到了一個讓他微微心動的男人,見他跟在後頭,心底自以為他對自己有意,孰知事實竟是恁地不堪,終至令他惱羞成怒……但是報復之後,他反而感覺到自個兒的幼稚,感覺到自個兒的鹵莽,還有說不出的鬱悶,和該死的失落。  

  可惡透頂!他還末曾有過如此煩躁不已的感受!  

  安之鳳不過是日日跟在他的身後跑罷了,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交集,然而他卻因為他一天天地接近,慢慢地軟化了他的心,讓他不得不在乎他,讓他不得不正視他的存在,而這一切卻像是老天對他開了一個玩笑。  

  他愛的是女人,要的是柔軟的軀體,而他呢?  

  倘若是之前,或許在盛怒之後,他只會漠然視之,但現下不一樣了,擁抱了他,那一股蟄伏在體內的渴望驀地冒出頭,一種狩獵的噬血原始本能正要被繭而出,呼喚著他施行掠奪之樂。  

  他真的想依照本能去做……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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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做什麼?」有感於自個兒的力道絕對贏不了他,安之鳳也只能壓下音量,壓抑那詭異的不安。「倘若我真是冒犯你了,那麼我會同你道歉,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明明受害的人是他,他卻得要如此卑微地低聲下氣……唉,他的力道恁地驚人,倘若他真要殺他的話,怕抵不過他一拳……嗚,早知道有這麼一天,他就該聽爹的話,勤練武學,今兒個就不會受人欺凌了。  

  唉,老天根本是在玩人嘛,那麼勾心攝魂的一張臉,竟會是男兒身,而且還給了他一身的蠻力欺負他……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宇文迅羽沉聲道,妖詭的魅眸直睇著他松落的檀發。  

  修長的指沿著安之鳳的背不疾不徐地往下移動著,仿若他已是到手的獵物,只能等待他如何對待。  

  「喂、你!」  

  安之鳳突地掙開他,感覺到股間流過一股詭異的暖流,不禁令他漲紅了俊臉,微顫著的迷人唇瓣卻說不出一句話。這、這是他昨晚……  

  天啊!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樣的心情,這種古怪又不合理的性愛令他不知所措……他是想扁眼前這個人一頓,但是他太清楚自個兒的實力,實在不想挨打,可是卻又……  

  怎會有人如他這般惡劣?儘管他真的把他錯認為女人,他也用不著用這種方式報復他吧?他又不是故意的,而是當情愫萌生那一刻,要他如何能夠抗拒?  

  感情的事很難說,不過既然知道他是個男人,他以後絕對不可能再跟在他身後跑,絕對不會!  

  「怎麼?」宇文迅羽挑起眉,慵懶地笑著,勾起一抹弔詭的氣息。  

  「我……」不行,他得趕緊離開,要不然的話……安之鳳忍住股間的痛,驀地站起身,大手撈起外袍,直想往外跑,壓根不管自個兒不著寸縷,更管不了門外的冷風有多麼寒冽。  

  然而就當他快要到達門邊時,身後一股力道在他摸上門栓之前,強將他往後一帶,而後他使又回到躺了一夜的床榻上。  

  安之鳳驚懼地睇著他,發覺他的臉色猙獰得宛若厲鬼,而他仍不懂他到底是哪裡得罪他了,非要他這樣地對待。  

  「我想……已經天亮了,倘若再不起身的話,會趕不上到講堂的時間。」  

  什麼藉口都好,反正他現下只想趕緊離開這裡。  

  「我說你不用去便不用去,橫豎你也不是挺愛唸書的,是不?」宇文迅羽走向床榻,隨即將他困在雙臂之中。  

  「可、可是……」天,怎麼他不愛唸書連他也知道?  

  「留下吧,你的身子既然不舒服,何不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但是伯堂和繼群都知道我上小舍來,倘若我今兒個不去講堂,說不準他們會胡亂揣測……」而更可惡的是,那些胡亂揣測都已經實現了。  

  「隨他們去想。」宇文迅羽不悅地斂下眼眸,突地吻上他敏感的頸項,繼而滑至微突的鎖骨,再霸氣地含住他硬立的蓓實,放肆地吸吮卻又不失溫柔地輕嚙著,逐步點燃焚身的火焰。  

  「你、你該不會又想要……」安之鳳直瞅著他掛在唇角邊詭異的笑,不禁瞪大了眼。「喂,你別太過分了,我不過是把你錯認成女人,你沒有權利對我予取予求!」  

  該死,老虎不發威,他真把他當病貓不成!  

  可他真是病貓耶……可不可以放過他?倘若要銀兩的話,他可以寫信告知老爹,請他寄筆銀兩過來;他是家中的獨子,相信老爹很願意幫他這個忙,要不然他若是不能替安府傳宗接代的話,那可就是爹的錯了。  

  「誰說我只是為了那些小事?」他驀地往下撫過他覺醒的慾望,勾唇邪笑著。「我可是為了你所說的鸞鳳盟哩,山伯。」  

  「啊……」他不覺呻吟出口,俊臉羞得透紅,直想要咬舌自盡,以免受盡羞辱,偏他又沒勇氣。他怎會如此膽小?眼看著自個兒的男性尊嚴即將不保,他卻無法有所反抗……唉,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個兒是恁地怯懦。  

  可又有什麼辦法?他就是喜歡他那一張臉。爹說的對,倘若他風流的性子不改。總有一天會害死自己,他現下總算嘗到滋味了,可偏又管不了這顆為他著迷的心……唉,他為什麼是男的?而他為什麼要擁抱他?這感覺……  

  「其實你也覺得挺舒服的,是不?」宇文迅羽訕笑著。  

  他已經決定了,他要定他了,儘管他想逃,他一樣會把他捉回來!  

  「才不,呃……」  

  安之鳳悶哼了一聲,忍受不住他以舌舔著他,以齒列露骨地摩挲著他,像是要震碎他靈魂般地蹂躪他,像是要粉碎他意志般地欺凌著他,令他瘋狂……  

  羞辱感在他放肆地含吮之中瓦解,罪惡感在他恣意地舔舐之下崩坍,他逃不過原始本能的呼喚,逐步沉浮在慾海之中。  

  「是嗎?」  

  宇文迅羽突地抬高他的雙腿,早已昂首待發的慾望狂熱地探入他,感受他窒人的包圍。  

  「住手!」安之鳳悶哼了一聲,大手推拒著他,卻發覺他攫住了他麻栗不已的慾望,體內竄升難以承載的熱流,夾帶著錐心的刺痛和迷亂的快意,瘋狂地吞噬著他的意志……  

  「之鳳……」  

  宇文迅羽輕舔著他柔軟的耳廓,盡其所能地挑誘著他。  

  安之鳳不斷地輕喘著,說不出這樣弔詭的情慾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倘若是昨晚,他還可以解釋成他以為他是女的,故被他吸引亦呈自然,但今兒個呢?他要如何解釋自個兒因他挑誘而勃發的情慾?  

  難不成他真是個沒有操守氣節的人?  

  但光是看著他的俊臉,他便會感覺到自個兒激昂的情慾……不成,他怎麼可以感覺到迷醉!之前以為他是個女人,迷戀他沒話說,為何現下已知道他身為男兒,為何他還感到難遏的情不自禁?  

  倘若沒有感情,可以解釋為肉慾的罪孽,倘若擁有感情,便是天誅地滅!  

  他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絕對不能讓如此恐怖的事惰發生,他還有故鄉的紅粉知己,還有爹所說的黃金屋和顏如玉,他豈能再如此混亂了自己?  

  他要逃,一定得逃,否則再這樣下去,他會愈來愈不像自己……  

  ※  ※  ※  

  「你確定你今天一定要上講堂?」  

  坐在床榻邊,宇文迅羽心憐地睨著他蒼白的臉,感覺他猶如被移植到不適宜的地方因而失水的花朵,他迅速凋萎得教他心驚。  

  才幾天的光景他已是如此憔悴。  

  「你該不會到現下還不准我離開這裡吧?」安之鳳有點動氣地吼著,擺出他一貫的大少爺姿態。  

  或許是在這裡待久了,或許是已經摸清楚了宇文迅羽的性子,更明白了宇文迅羽對他的異常寵愛,所以對他的畏懼,不知不覺中也少了幾分,也因此,他養尊處優的紈褲脾性又發作了。  

  他怎能再待在這裡?  

  已經四、五天沒上講堂了,居然沒有半個人來找他,尤其是那兩個該死的損友,居然不聞不問,而最該死的人是宇文迅羽,竟然將他囚在這裡。  

  天天窩在房裡,他感到自個兒的意志力隨著時間消逝崩裂得快速,令他愈是待在這裡愈是心驚,更何況那兩個損友不知會對他的事如何揣測,他不想默默承受。  

  反正只要先離開這裡,往後的事再打算,其他的都不重要。  

  唉,他真的是累慘了,他覺得自己像是快要被搾乾似地痛苦,再不動點腦筋,難不成真要待在這裡當他的男妾?  

  「你逃不了的。」宇文迅羽彷彿是猜透了他的想法,大手輕撫著他的發,溫柔地為他綰上髮髻。「即使你可以逃離書院,我一樣可以找到你,你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安之鳳不發一語,逕自讓他溫柔的指尖在他的髮絲上,放肆的劃出令他心神迷醉的波動,心不禁又漏跳了一柏。  

  該死,他居然為了他的誓言感到窩心……他是不是病了?太久未沾女色,讓他變了?他向來愛美人,性好在女人堆中打滾,但他卻沒想到有一天他亦會對一個男人有心動的感覺。  

  不對、不對,他才不是對他心動,他是對之前的「英台」心動,而現下不過是尚未調適過來罷了。  

  他是一個男人,一個正常的男人,從未想過要沾染男色,以前不曾有過,往後更不可能會有,現下不過是他一時的迷惘罷了,只要讓他踏出這裡,他相信他會改變這樣的想法。  

  可是……  

  「走吧。」  

  宇文迅羽貼心地攙起他,卻被他無情地撥開。  

  「我自個兒會走,用不著你扶我。」安之鳳有些微惱怒地吼著。  

  這算什麼?他想要扶他?笑話,倘若真讓他扶他一路到講堂去,可真是夠驚天動地了,他犯得著這樣自我虐待嗎?  

  他安之鳳要的是女人,不是要一個男人跟在一旁,這只會令他感到手足無措,令他慌亂不已。可惡,老天分明是在玩他,讓他的命運如此乖舛,讓他搞不清自個兒的心緒。  

  什麼梁山伯與祝英台!  

  哼,分明只是在欺騙他的感情罷了,不是每一個姑娘家都會女扮男裝上學堂,而他卻瞎眼蒙中了一個男人……他的命真差,老天居然如此的捉弄人,倘若他把持不住自己,墮入那萬劫不復的地獄,這全都是老天的錯。  

  「唉呀!」  

  走上講堂的斜坡,腳步一時沒踏穩,差點再次將身體獻給這片泥濘的坡道,幸好背後有那雙有力的臂膀。  

  「不是跟你說了,要好好地走路嗎?」宇文迅羽勾唇笑著,看得枕在他肩上的安之鳳都不禁傻眼……對,就是這樣,他就是用這般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蠱惑他,要不然他怎會把他錯看為「英台」?  

  唉,老天真是愁煞人了……  

  「我自個兒會走!」他微惱地吼著,對自己仍對他心悸不已的情緒感到惱怒。  

  「那就好好地走。」他笑著,心情彷彿很好。  

  安之鳳走在他的身旁,忿恨地瞪視著他,突覺以男人的眼光看來,他倒也算是頂不錯的男人,唯獨只差了他一點點,然而為什麼他不要女人,反而要男人哩?男人的身體硬邦邦的,一點都不像女孩子的柔軟,那樣似水凝脂般的肌膚才是真正教人心醉神馳。  

  「喂,宇文迅羽,你為什麼不愛女孩子?既然不要女孩子,你何必帶著兩個婢女上書院?」  

  原本是不想提的,但一見到他的笑容,他便吞不下一口氣;哪一口氣?天知道!反正他就是很不舒坦就對了。  

  「天曉得我為什麼不要女孩子,」宇文迅羽突地正經的睇著他。「我問你,你為什麼非要女孩子?」  

  「咦?」他怎會這麼問?這不是很天經地義的嗎?安之鳳清了清喉嚨,準備對他曉以大義,「拜託。姑娘家的身體又白又細、又嫩又軟,光是抱著就想要咬上一口,若是摟得緊一點,那腦袋就作不了主,全憑身體作主嘍。」末了,還呵呵兩聲地傻笑。  

  「在我眼裡的你就像個女孩子。」宇文迅羽淡笑著。  

  「嗄?」他驀地瞪大雙眼,惡狠狠地欺近他。「喂,我告訴你,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說我像個女孩子。」  

  開什麼玩笑?真正長得像女孩子的人是他!長得一副騙人的驚人美貌,偏脫去衣袍之後,竟又是一副陽剛到令人自卑的身軀……他才是真正扮豬吃老虎的人。  

  「我是說當我看到你,就像你看到女孩子一般情不自禁。」宇文迅羽瞧他湊近臉,不由分說地在他的頰上偷了一個香吻。  

  「你、你、你……」安之鳳連忙倒退數步,俊臉一片緋紅。  

  真是不知恥的人,他以往和花娘們調情也沒這麼露骨過,而他居然說得神色自若,真是……下流!  

  「你應該懂我的意思。」他在他的耳邊低喃著,刻意呼出一陣微溫的氣息。  

  「誰、誰懂啊!」安之鳳惱怒地吼了一聲,加快腳步地往前走去,眼看著講堂就快要到了,而他還是如此地放肆,實在是……對了,還有一個問題。「既然你比較喜歡……那你為什麼還帶著婢女上書院?」  

  ※  ※  ※  

  唉,還真是有點難以啟齒哩。  

  「那是我爹期望我能否讓那兩個精挑細選的婢女大著肚子回去。」宇文迅羽不甚在意地道。「不過,他看來要失望了。」  

  「是嗎?」  

  他真是不懂,再怎麼樣還是女孩子的身體較香較暖,他怎會不喜歡?不過他的懷抱似乎不差,讓他抱著也挺暖的……  

  咦,他在想什麼?他的懷抱有多暖又不關他的事,他幹嘛想那麼多?  

  真是的,一定是待在他那裡,待到腦袋都糊了;他才不在意他擁抱過幾個男人……  

  噢,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安之鳳忍不住暗罵自己,但是又拂不開那股在意的感覺……  

  「哎喲,兩個人的感情好到可以一起休假又一起上學堂啊。」才踏進門,便聽到古伯堂的大嗓門,不禁令安之鳳困窘地抬眼瞪視著他。  

  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指他和宇文迅羽之間有什麼曖昧關係吧?  

  「喂,你為了向宇文迅羽賠罪,到底帶他到什麼好地方去了?」祝繼群一把勾住他的肩頭,湊在它的耳邊低問。  

  「是啊,沒找我們一道去,可真是人沒良心了。」古柏堂也跟著湊上來,勾住另一邊。  

  安之鳳聽著他倆一來一往的對話,高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原來……  

  「走開!」  

  宇文迅羽一頭衝進他們之間,僅是輕輕一堆,便將兩人推到碰觸不到安之鳳的邊緣地帶去。  

  登時數十雙眼眸隨即盯著他倆看,而安之鳳則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怎麼,時間到了還不趕緊到自個兒的座位上坐下?」  

  僵凝半晌的凝重氣息。在夫子進入講堂時適時地解開,讓安之鳳再次懸著的心再次安全地落下,不過……事情卻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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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鳳——」  

  安之鳳垂著俊臉,大眼直盯著腳下的泥濘路,頭也不回地直往前走,彷彿用盡他全身力量似地狂奔,對於身後宇文迅羽的呼喚充耳不聞。  

  倏地——  

  「你沒聽到我在叫你嗎?」宇文迅羽突地拉住他的肩膀,強行將他扳過臉來,怒目如炬地瞪視著他。  

  該死,以往他不是最愛跟在他後頭的嗎?為何現下他打算響應他了,他反倒是不理不睬?只是因為他發現了他不是他的祝英台?  

  「聽到了,但是又如何?」安之鳳伸出手撥開他,卻徒勞無功。  

  該死,他除了會用蠻力欺負他,還會什麼招式?  

  是啊,他就是這麼沒用、這麼沒種,他既沒力又虛弱,只要被他抓住了,他只能像一個女人似地任他予取予求!  

  「你以往不是很喜歡跟在我身後的嗎?」宇文迅羽湊近他,眼看著迷人的唇離他愈來愈近,眼看著他香醇的氣息挪動著耳邊的細發……「怎麼我現下接近你,你反而逃了?」  

  「那是因為我之前根本不知道你是個男人!」他努力地閃避會令他身不由己的氣息,然而鼻息之間卻仍是他的氣息。  

  「那又如何?」宇文迅羽壓根不把他的說詞當成理由。「你別忘了,你說過要與我同結鸞鳳盟。」  

  他確實改變了主意,結的不只是鸞鳳盟,還要他一生一世;以往是他追他跑,但往後就不同了,他會不斷地追著他,不管他要逃到哪裡去,他還是會追到他,他的耐性比他好多了。  

  「誰……我說過這句話嗎?」安之鳳矢口否認。「我是對著我的英台說,你又不是我的英台。」  

  天啊,誰來救救他啊……  

  「倘若我不是你的英台,誰會是你的英台?」宇文迅羽斂下寒鷙妖詭的魅眸,牙關微微咬緊。  

  「隨便!」可惡,他的手是用鐵做的嗎?為什麼不管他怎麼甩都甩不開?「反正只要不是你,只要不是個男人就可以!」  

  總不能硬要他把他當成女人看待吧?若是之前,他或許還會錯看,但若是現下,別傻了,眼前的他,再怎麼看十成十是個陽剛氣極重的男人,他突然不明白自個兒之前怎會把他錯當為女人……  

  聽說人氣不重的野嶺上頭,總會有一些蠱惑人的妖孽……對了,他一定是妖孽,一定是他故意蠱惑他,他才會錯看!  

  沒錯、沒錯,事情一定是這樣的!  

  「那你是要忘了鸞鳳盟之約了?」宇文迅羽怒瞪著他,突地捧住他俊美的臉,強勢地吻上他,霸氣地竄入他的口中吮吸著他錯愕的舌。  

  「嗚……」安之鳳瞪大了眼,望著他妖戾懾人的眼,雙手卻扯不開他,只能無助地呻吟著……  

  嗚,他怎能這樣待他?雖說已經離開講堂了,但後山這條小徑也有可能會有人經過,他如此地明目張膽,是把他當成什麼了?  

  呃……該死,他居然還會感到舒服……  

  過了半晌,宇文迅羽微帶憤怒地停止了熾熱的吻,瞇起闃暗的魅眸。  

  「既然你不愛我跟,我往後也就不會這樣跟在你身後,但是你千萬別忘了你自個兒所應允的鸞鳳盟。」  

  話落,他貪戀的輕吻了一下他微腫的唇瓣,隨即如一陣狂風似地消失在安之鳳面前。  

  安之鳳愣愣地兩眼發直,突地軟倒在地上。  

  「妖孽,真是妖孽!」該死的是,他竟然對妖孽的親吻有反應……爹啊,他該如何是好?  

  ※  ※  ※  

  「快點,你們各自散開!」  

  安之鳳心不在焉地神遊,耳邊突地傳來古伯堂的喚聲,令他登時回神,突地想不起自個兒身在何方。  

  這山林裡只有三個人手中各自所提的燈火,其餘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闃靜黑暗,耳邊卻突地傳來一聲聲教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他才突地想起他同兩位損友潛出了書院,現下正在某道觀的後山,而他的身旁……  

  「我們到一旁去。」身旁的小道姑輕聲喚著。  

  安之鳳任由她帶著他往隱秘的地方走去,一雙柔軟的小手不斷地在他的身上摩挲,然而卻挑誘不起他任何的情慾,他的心神也不知道飛到哪邊去了。  

  該死,那個妖孽果真是再也不找他了。  

  他明明還說有著鸞鳳盟的約定,可都已經過了十來天了,為何他偏不來找他?  

  不對,他幹嘛想這些事情?他的懷裡正有軟玉溫香,這麼香嫩甜美的軀體正不斷地勾引他,他幹嘛要記掛著那個妖孽?  

  可為什麼……當眼前這個小道姑摩挲著他赤裸的胸膛時,他為何感覺不到溫暖,甚至還可以感到凜冽的風吹得他發冷,挑不起任何的慾望,而一閉上眼,浮現在眼前的,皆是那一雙擄掠人心的魅眸……  

  該死,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真是被那個妖孽給迷了心神?  

  他想起他的舌恁地霸氣,他的掠奪恁地熾烈,令他渾身著火……  

  「你在想什麼?」嬌嫩的女音微嗔地拉回地出軌的神智。  

  「嗄?」他又失神了嗎?嗚……該死,可惡的妖孽到底是要如何蹂躪他?即使不在他的身邊,也要這樣迷亂他的心神。  

  「你到底是怎麼了?」小道姑嬌嗔地道:「你這麼久沒來找我了,一來卻又恁地淡漠,難道你已經不愛我了?」  

  「我……」以往可以輕易說出口的甜言蜜語,這時卻只能緊緊地哽在喉間。  

  他能說他打一開始便不曾愛過她嗎?  

  愛在女人堆裡打滾,卻不代表他曾用心地愛過她們……他不過是愛玩罷了,只是喜歡熱鬧罷了,卻不曾愛過任何人……對了,他根本不曾愛過任何人,他只是習於沉溺在肉慾激情之中罷了。  

  但是他對宇文迅羽卻是一見鍾情……不過那卻是在他尚未得知他是男兒身之前。  

  男人怎會愛上男人?  

  狎玩孌童雖是時有所聞,但卻不曾聽過有哪一個達官貴人愛上了孌童,這兩者之間所存在的不過是種交易罷了,是純然的肉慾,不帶任何情感。  

  鸞鳳盟啊……那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盟約,不適用在男人與男人之間……  

  「你又在發什麼呆了?」小道姑見他的神魂不知又飛往何處了,不禁晃著他的手臂。  

  安之鳳不耐地瞪視著她,突地甩開她,隨即往回書院的路上走去。  

  他到底是怎麼了?唉,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他甚至還記不得自己為什麼會跟著兩位損友潛出書院。  

  「該死的妖孽!」  

  「喂,你在說什麼?」  

  兩位損友不知道是從哪裡跳出來的,兩人勾住他的肩,將他團團圍住。  

  「嗄,我說了什麼嗎?」安之鳳嚇了一挑,不覺露笑裝傻。「我想要回書院去了,你們自個兒快活去吧!」  

  該死,倘若他不來找他就算了,他還巴不得逃離有他的地方哩,橫豎他也不需要他,更不可能喜歡一個男人,現下他只想回到溫暖的房裡,要不然他很快就會凍死了。  

  「咦,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喲。」古伯堂問道。  

  「我只是累了。」  

  對,他累死了,都已經快要過年了,他居然還要待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身旁只有乏善可陳的道姑和可惡的妖孽,他能不累嗎?  

  「那你先回去吧,千萬別讓夫子發現我們兩個不見了。」祝繼群不禁又囑咐了一句。  

  「知道了。」  

  瞧他倆又跳回黑暗之中,他只好獨自一人提著燈火,慢慢地走回書院,迎面而來的冷風,凍得他直發顫。  

  該死,真的好冷……  

  怎麼,他現下正倒霉,連老天也要整他不成?又不是第一年過冬,為何覺得這冬天的冷風竟是恁地刺骨,讓他不住地打顫,卻仍是止不住這種詭異難受的寒凍,而此時浮現在他腦海中的,卻是宇文迅羽溫暖的懷抱。  

  「妖孽!」一發覺自個兒不經意又想起了他,他不禁又咒罵了一句。  

  然而當他一步步地走近書院,再次回過神時,他卻發覺自個兒已經站在小舍之前。  

  這地方他可沒忘,這裡可是他被囚禁了五天的地方……  

  他怎會走來這裡?天啊,該不會是那個妖孽在他的身體裡下了蠱,讓他無論如何都甩不開他的身影,甚至還引領他來到這裡?  

  不成,他得趕緊離開……才打定主意,但不知為何他的雙腿卻悖逆他的心意,直往反方向前進。  

  不對啊,他是要往那邊去,而不是往這邊,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哩?  

  而且愈是接近宇文迅羽的房間,他更是不由自主地放輕腳步,仿若竊賊似地接近,靠在窗邊,偷覷著裡頭燈火通明的室內,卻見到兩抹斯磨的人影,震懾得他瞪大了雙眼,身子不住地驚顫著。  

  雖說他看不清楚裡頭的情況,但是他可以確定在他床上的人亦是男人,而他們擁抱在一起,彷彿……  

  或許是太冷了,或許是風太大了,他的腳凍僵了,連手也凍僵了,就連在跳動的心也凍僵了……手中的燈籠突地掉落在地上,驚動了在場的三個人,安之鳳往後一退,使盡全力,拔腿便跑。  

  混賬、混帳東西!  

  安之鳳氣喘吁吁地跑著,不停地咒罵,卻止不住胸口那椎心刺骨底的痛楚,那般仿似被背叛的難堪。  

  該死,誰被背叛了?  

  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有什麼背叛可言?  

  但既然如此,他為什麼又要感到心痛?該死的心痛,他到底是在為誰感到心痛?真是妖孽,他的心一定是教妖孽給收去了,要不然他幹嘛要為他感到心痛?真是去他的心痛!  

  混帳、妖孽……  

  ※  ※  ※  

  「之鳳!」  

  他直往後山的方向跑,然而才一下子,便讓宇文迅羽快速地擁進懷裡,霎時溫暖了他凍僵的心,卻也碎裂了他的心。  

  「走開,你這個混賬東西!」他絕對不會再理這個妖孽,他定要回家同老爹商量,就算要進書院,他也不到這一家書院,他寧可尋找另一家更荒郊野嶺的書院,也不要待在這裡!  

  「你在搞什麼?你不是來找我嗎?」宇文迅羽不解地問著,雙臂緊緊地將他箍住,急促的心跳緊貼著他的。  

  他總算來找他了,是不?他等了這麼久,忍著去找他的渴望,就等著他自動貼近他,怎麼他現下來了,又馬上走了?而且他的神態不對勁,讓他感到十分詭異。  

  「誰來找你,我不過是路過罷了!」安之鳳睇著他只著單薄的中衣,  

  豈會猜不出他方才在做什麼!「你放開我,混帳東西!」  

  「你到底是怎麼著?」宇文迅羽暴喝了一聲。齋舍與小舍有點距離,他怎麼可能路過?他紛亂地思忖著,一道靈光卻突地閃過腦海。「你該不會看見房裡的情況,因而誤解了吧?」  

  「有什麼好誤解的?」安之鳳怒不可遏地吼著,不知道第幾百次痛恨自己沒有習武,害得他掙脫不了他。「我明明就看見你裸著上身在床榻上與人風流快活,你以為我的眼睛瞎了嗎?」  

  頭一次是他瞎了眼把他錯看成女人,但他不可能再錯看第二次的。  

  「裡頭的人是我小叔,你以為我真是個沒節操的人嗎?」宇文迅羽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一則喜於他的吃味,一則悲於他的執拗。「算了,我們先到前頭的山洞裡去。」  

  「我不要,我要回齋舍,我累了,我想睡了,煩請你放開!」  

  安之鳳氣極、惱極、怒極,簡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樣的心情,只想狠狠地揍他兩拳……如果他揍得了的話。  

  可惡的妖孽,簡直是……可惡,虧他還敢說什麼鸞鳳盟!可惡、可惡透頂了,讓他氣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我想要你,倘若你不在意與我在齋舍裡擁抱,那我便帶著你回齋舍。」他不是在說笑,而是真的這麼想。  

  他既然會吃味,豈不是表示他對他亦有意?  

  既是如此的話,他何必再忍耐自己?眼前最重要的事,便是狠狠地擁抱他,讓他不再胡思亂想。  

  「你這個下流、該死……」他喘了喘,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最末只能恨恨地吼著!「混帳!」  

  宇文迅羽不在意地任他咒罵著,挑了挑眉,突地抱緊他的身子,提氣往前飛躍著,耳邊只有冷風颯颯的吹掠聲和安之鳳毫不客氣的怒罵聲,轉瞬間便已經來到山洞。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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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個混帳!」  

  將安之鳳放置在山洞裡後,便聽到他不絕於耳的咒罵聲,仿似對他有著無盡的忿恨。然而對他這樣的反應,宇文迅羽反倒是瞭然於心。  

  壓根兒不理他的咒罵,逕自將他強壓在地,輕而易舉地壓制住他的掙扎。  

  「你……你要做什麼?」安之鳳惡狠狠地瞪視著他。  

  簡直是可惡透頂,真是氣死他了,他居然想在碰過別人之後再來碰他……可惡,這件事彷彿在很久以前,他也曾經做過……難不成是現世報嗎?  

  他被詛咒了!  

  全都因為他這個妖孽!  

  「我都告訴你,在我房裡的人是逆天了,你還不信?」宇文迅羽真是哭笑不得,不過他卻懂得如何讓人安靜下來。  

  他驀地吻上安之鳳聒噪不已的嘴,忘情地糾纏交疊,大手猛地扯開他的衣袍,輕撫著他結實的胸膛,倏地扯開他腿上的束帶,連帶著褲頭上的繩束也一併扯下,放肆地竄進他身下熾熱的慾望。  

  「不……你這個混帳東西,身旁有個墳呢,你居然……」  

  他這個妖孽又打算要迷惑他了,是不?太可惡了,他到底是把他當成了什麼?倘若他要逞一時的獸慾,大可以找其他人,犯不著非要他不可!  

  「那又如何?你真能對我說不嗎?」他低喃著,夾帶著迷亂神智的魔力。  

  可不可以不要亂下結論?他什麼都沒說啊……安之鳳無奈的在心底喊著,即使閉上眼,卻仍是揮不去那停留在體內的魔力,那種弔詭的氣息逮住了他,他有一種預感,倘若他不逃的話,他永遠都逃不了了。  

  「我還是你的英台,知道嗎?」宇文迅羽遏抑不住那充塞全身的激揚快意,不斷地將濃厚的鼻息吹拂在他的俊臉上。  

  告訴他,到底有哪一門子的英台會對山伯霸王硬上弓?  

  安之鳳半掩著眸子,感到羞辱卻又感到心悸,對於體內那股忽視不了的浪潮衝擊,顯得無助又期待。  

  完了,這樣下去,真的要天誅地滅了……  

  是誰害得他淪落到這般羞於見人的境地的?他說愛他……可不可以不要愛他?他不想要他的愛……可是又好像有一點點希望他愛他……他是不是生病了?他怎會有這種想望?他怎能對他有所期盼?為什麼他不過是告訴他,他愛他,他的心底便有一種甜蜜蔓延?  

  他還有爹,他還沒傳宗接代,他還有一群小親親,他還有……  

  呃……不行了,他沒有辦法再思考了。  

  ※  ※  ※  

  有鳥清脆悅耳的啼叫聲,有狂風颯然呼嘯而過的沙沙聲。而耳畔有著均勻安撫心神的呼吸聲……好暖,是誰這樣緊緊地抱住他?  

  安之鳳輕輕地歎息著,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著抱住他的人,驀地——  

  「啊!」天啊,妖孽!他竟然在這個妖孽的身旁睡著了,而且不著寸縷……真的萬劫不復了。  

  「你醒了?」宇文迅羽以手撐起上身,慵懶的勾魂魅眸斜睨著他。  

  「你……」安之鳳囁嚅的說不出話。  

  他不知道自己竟是恁地沒操守的人,無怪乎爹要他上書院修心養性,可是他養啊養的,不只狎花娘褻道姑,甚至連男人也一併玩上了,呃……不,是他被玩弄了,被一個男人給玩弄了,而他居然還樂在其中!  

  倘若爹知道了,一定會把他打死,順便將他趕出家裡,讓他狼狽地流落街頭為乞。依爹的性子,絕對是有可能的。  

  「放心,一切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擔心。」宇文迅羽輕啄了他泛白的唇瓣,隨即再將他摟進懷裡。「橫豎事情便是這樣成了定局,你什麼都不用多想了,待在我的身邊便是。」  

  「你這個妖孽,誰要待在你身邊!」他努力地使勁,使出他一輩子都不曾像現下這般的力量,卻只是輕輕地讓他赤裸的胸膛離他遠一點而已。  

  實力太懸殊了,他注定只有被欺負的份,但事情也不能就這樣成定局,他得趕緊懸崖勒馬,否則的話,大事不妙矣。  

  「你不待在我身邊,你要待在哪?」他說得霸氣十足,噙笑的魅眸直瞅著他,兩人的距離返到可以感覺到彼此的氣息,感覺到彼此的心跳,甚至也包括交纏的肉體上頭的所有反應。  

  「你……」天底下豈有這麼容易的事,叉有誰會如此大方地對一個男人訴愛?「這書院是你小叔主持的,難道你不怕他發現了向你爹通風報信?」  

  說出這一點,他可就怕了吧?  

  「那又如何?」宇文迅羽笑得張狂、不可一世。「我爹便是知道我這性子,索性將我丟到書院來,我也不怕被知道這些事,至於我小叔的話,更用不著擔心了,他光是忙自個兒的事都分身乏術,哪裡管得了我?」  

  「他再怎麼忙,也不可能認同這種事吧?」安之鳳難得聰明地提出疑問,只為了讓他知難而退,也可以適時地遏阻幾欲沉淪的自己。  

  「他自個兒也搭了個男人,他有什麼立場同我說?」  

  「嗄?」宇文迅羽無情的答案,徹底地將安之鳳推入了深不見底的淵谷之中。  

  竟會有這種事?這出口一不是擺明了天要滅他?  

  「咱們改變不了世俗的眼光無妨,我也沒蠢到要改變這一切,我只要自己過得高興便成,我才懶得去管不干自個兒的事。」宇文迅羽直言:「咱們可以待在這裡一輩子,這裡很適合我們。」  

  安之鳳瞠目結舌,對於他所說的話,只感到過分天真。  

  事情真要有那麼簡單,那他還怕什麼?  

  這事讓他爹知道的話,定會同他斷絕父子關係的,到時候他可就一文不名了,要他怎麼生活?  

  他活在這世界上,唯一學會的便是如何大方花銀兩,如何擺闊,其他的他都不會,如此一來,要他如何活下去?  

  事情不可能那麼簡單的……  

  ※  ※  ※  

  「我先到頊卿的墳上上香。」突地傳來男聲伴隨著腳步聲,令在山洞內的兩人同時起身。  

  「誰?」天啊,他沒穿衣服耶,只要眼睛沒瞎的人一看,都可以猜出他們幹過什麼勾當……完了、完了,他注定要當個乞丐了。  

  「爹?」宇文迅羽低喃著。  

  不可能吧,但是這聲音……  

  「迅羽?」宇文透才剛踏進山洞,便見到兩抹赤裸的身影,不願意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自個兒的兒子竟然在這兒造孽……虧他還特地到書院接他回府過年,他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爹。」宇文迅羽撇了撇嘴道。  

  安之鳳瞪大雙眼直往宇文透望去……  

  爹?他是他的爹?好極了,真是好到不能再好了……他無臉見人了,與其這麼難堪,與其當乞丐,他寧可死!他至少還有尋死的志氣!  

  「逆天,你倒是同我好好解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宇文透怒不可遏地吼著身後的人。  

  「你先讓他們將衣裳穿好,有什麼事咱們回小舍再談。」宇文逆天難得斂笑地道,雙眼直視著他們兩人,感覺心底有一股傷痛。  

  「你要我怎麼能夠這麼好興致地等他們?我……」  

  宇文透怒不可遏地狂吼著,卻突地聽到宇文迅羽驚喊了一聲。  

  「之鳳!」  

  安之鳳連回眸也不願,抬起長腿,身上僅以衣袍狼狽地遮著,毫不理睬身後的人呼喚,往前方一躍而下……  

  電光石火之間,宇文迅羽哪管身上不著寸縷,隨即拔腿狂奔,在千鈞一髮之際,在崖邊拉住了他的手。  

  「上來,快點!」宇文迅羽怒目欲皆地瞪視著掛在空中的安之鳳。「別放開我的手,用力地抓住我!」可惡,他竟然用這種方式對待他,倘若讓他拉上來的話,他定要毒打他一頓!  

  「不要……」安之鳳抗拒著。  

  他看著原本遮在自個兒身上的衣袍飄揚在半空中,他冷得幾乎要抽筋了,心也快被嚇得痙攣了,然而他卻仍不惜以死謝罪。  

  開玩笑,倘若他不愛他的話,那倒還好,可偏他愛他,他也發覺到自個兒不正常的情愫,他豈能不好好思忖一番嗎?反正這一切都不合於世,一切都失常脫軌了,倒不如讓他死……  

  「你敢說不要!」宇文迅羽咬牙切齒地道。  

  他寧可一死也不願意待在他身邊嗎?  

  「我愛你,英台。」到最後,他還是這樣喚他,畢竟……當他初見他的第一眼,當他自坡道上走下時,他便已被他擄走了心魂,不管他是男是女,只是他一直不願意承認。  

  「你……」宇文迅羽錯愕得說不出口,卻感覺到自個兒的力量一點一滴地消失,他的手自手肘慢慢地滑落到手腕,甚至到指尖。「握住我的手!」  

  他的怒吼揪魂挫魄,然而安之鳳卻心意已決,讓自個兒往下滑落,這是他這一輩子最有勇氣的一刻,只是他卻用錯了方式。  

  「之鳳!」心神俱碎地厲吼,宇文迅羽幾乎沒有猶豫的隨著他一起滑落。  

  「迅羽!」  

  宇文透和宇文逆天同時奔上前去,卻已來不及……  

  「你方才為什麼不幫他?」宇文透悲切地狂吼著。  

  「那你又為何要逼他?這樣的情景同十年前的我,不是如出一轍嗎?」不一樣的是,他並沒有如迅羽這般絕決地往下跳。「十年前的事,你也是見著了,為何十年後的你,一樣不變,你和爹一樣,你們一直在重複著同樣的事!」  

  宇文逆天森寒地瞪視著自個兒的大哥,看得宇文透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句話,任他厲聲控訴。  

  「我只是……」他只是希望自個兒的孩子可以傳宗接代,他沒想到宇文家的第二個噩夢竟會落在自個兒的孩子頭上。「倘若能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定不會再逼迅羽,我會隨他,一切都隨他……」  

  至少他還可以擁有一個兒子的,是不?  

  「是嗎?」宇文逆天冷笑著。  

  很幸運啊,迅羽真的很幸運,讓他羨慕不已。  

  「你在笑什麼,好歹迅羽也是你的侄兒,你竟然還笑得出來!」宇文透一把揪起他的衣襟。  

  「大哥,你知道嗎?」宇文逆天的神色縹緲得教人心疼。「十年前,頊卿自這斷崖摔落,我便在下頭架起了大網,只為了杜絕憾事再發生……你說,迅羽是不是很幸運?」  

  「嗄?」網子?  

  「以迅羽的武功底子來看,他大概也快要上來了吧。」宇文逆天再走近斷崖,說時遲那時快,宇文迅羽猶如一隻悍戾的鷹隼,自崖底飛躍而上,手上還抱著已昏厥的安之鳳。  

  「迅羽!」  

  宇文透連忙將他倆的衣袍拿過來,蓋在他們身上。  

  「爹?」宇文迅羽疑惑地睨著他。  

  「沒事就好,咱們先回小舍,有什麼事咱們再好好談。」宇文透輕拍著他的肩,大手仍是戰慄不已。「你要感謝你小叔,倘若不是他的話,你不會還有命待在這裡同我說話。」  

  宇文迅羽回眸睇著仍站在崖邊的宇文逆天,見他恍惚的神色,仿似隨時便會掉落以的,不禁有點愕然;想上前將他拉回,他卻突然轉過身。  

  「走吧,你爹總算願意同你好好地談了。」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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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不可以離我遠一點?」  

  小舍一頭傳來安之鳳令人發噱的吶喊,然而這一招對黏在他身旁的宇文迅羽一點效用都沒有。  

  真是的,自從斷崖一事過後,他對他簡直是獨裁到了極點,再加上他爹答應任他胡作非為之後,他愈發變本加厲,全然不讓他離開他週身五步之外,將他當個瓷器娃娃看待。  

  而最可怕的後果是……  

  現下回想,他還是不懂為何自個兒會在那個當頭同他說……愛他?他是不是著魔了?現下他更脫離不了妖孽了。  

  「我要同你一起看信。」宇文迅羽宛若睥睨傲世的王者,下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自個兒看。」安之鳳悶聲道。  

  唉,實際上,他是一點都不想看。  

  妖孽的老爹自作主張地同他老爹提起他和妖孽之間的事,現下老爹送來家書……不用看,他也知道沒有什麼好消息。  

  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百般無奈地拆開信,望著上頭四個蒼勁有力的字,他的心都涼了……  

  「安某無子?什麼意思?」宇無迅羽輕問著,將紙接到手中。  

  「我家老爹就我這麼一個獨子,他說他無子,擺明了就是跟我斷絕父子關係。」他聳了聳肩,大有豁出去的意味。「好極了,這下子真的和我所想的一樣了,除了待在這裡,我好像也沒地方去了。」  

  意思是說,他得一直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那可真是個好答案。」  

  宇文迅羽勾笑親吻著他微抿的唇瓣,突地擁著他倒在羅漢椅上,大手放肆地撫進他微敞的襟口。  

  「住手!」安之鳳喝止著,不過好像沒有什麼用,畢竟發號權一直是在他的英台身上……  

  唉,他真不知道這是哪門子的好答案。  

  他現下可是一無所有了,沒了黃金屋,也沒了顏如玉……咦?誰說要靠著爹才有這兩樣寶物的?  

  「你在想什麼?」發覺他的眼神閃爍,宇文迅羽突地停止了騷擾的舉動。  

  「我要寒窗苦讀、求取功名!」他的眼在發光。  

  「憑你?」他嗤笑著。「先背兩首詩來聽聽。」  

  「我……」  

  他連鄉試都沒過,要怎麼參加會試?  

  「甭想那些了,只要你待在我身邊,遵守我倆的鸞鳳盟,你又何需求取功名那般無聊的東西?」宇文迅羽淺勾著笑,淡淡地低喃著,卻擁有噬人的魔力,每每令安之鳳沉淪其中而不自覺。  

  安之鳳斂下迷人的眼,思忖了會兒,覺得挺有道理的,卻又猛地想起,「不對,你是把我當成男娼看待了不成?」  

  他安之鳳寧可為乞、寧可一死,也不願屈承朝露恩!  

  「我們之間是這樣的關係嗎?」宇文迅羽不怒反笑,大手探向他結實的胸膛,誘惑地掐揉著他敏感的蓓實,只聽他淺吟了一聲。「我寧可隨你下黃泉,難道你都忘了?我們可是永世夫妻,你逃不了這命運的。」  

  安之鳳滿足地悶哼一聲,舔了舔乾澀的唇,突地放大了膽子道:「既然是夫妻,你是否該讓我嘗嘗其他的味兒?」  

  「嗄?」宇文迅羽一愣,突地意會。「憑你?十年後再同我談吧!」  

  他一把將他拉下,讓他吻上自個兒的唇,恣意地追逐糾纏,逐步點燃銷魂的激情。  

  安之鳳微瞇起眼看著他慾念氤氳的俊臉,不禁笑了……  

  誰說非得要黃金屋不可?又是誰說顏如玉只能是女的?  

  唉呀,只要是兩情相系,不就得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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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喪蛙`\"\"發帖積極努力, 獲得本論壇獎金現金33Ds幣.


好看好看!
之鳳笨笨的..
男女都分不清=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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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小攻太強!這樣也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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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真的很棒
但是好少人去欣賞
真的很可惜
心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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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有關他叔叔的故喲!應該很淒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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