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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大少爺是抵債品 by 杜楓

大少爺是抵債品 by 杜楓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leungmon 您是第6953個瀏覽者
簡介:

從掉下山崖之後開始,何歆不只一次問老天爺,
到底他欠燒了哪炷香,以至讓老天爺如此玩弄他?
掉下山崖他爬;碰上小偷他抓;遇到殺手他逃,
只有眼前這個小氣寒酸的救命恩人莊湛,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男妓館裡的小倌跟他說,碰到那個人有感覺叫做喜歡,
他摟住受傷的莊湛心疼得直哭,這該不該稱之為愛情?

原以為保護遇匪的大少爺該是一樁輕鬆的差事,
可莊湛遇上了老天爺給他的大麻煩,
一個貴氣不知民間疾苦的富家公子。
他一頓飯吃掉常人一年攢的銀子,
他睡一覺睡掉懷裡兩錠金子,
為他治病被他嫌棄沒有大夫的虛名,
救他還要獻出血肉之軀擋寒釘。

直到任務完美結束,兩人該是分道揚鑣,就此分離,
哪知大少爺居然惡質到不還錢、不送禮,
硬是將自己當成抵債品!

楔子

  爬、爬、爬……

  重複了幾百、幾干遍的動作仍在繼續,頭頂上的太陽已經升降了好幾回,可是自己那似乎無止境的攀爬運動仍舊沒法停止,勉強空出一隻手擦擦額上的汗水,何歆再次為那似

乎看不到頭的懸崖歎氣,這年頭,連個懸崖也欺負自己,滾下來的時候已經迫不得已,現在爬上去,居然也沒一個人來救自己,隨著小袋子裡的鮮果越來越少,何歆真懷疑自己會

風乾在了這懸崖上。

  只是……再次確認到自己強悍的個性,何歆認命地繼續伸出手勉強攀住突出的一塊石頭,只要有一線生機在,他的性格就絕不容許自己做出坐以待斃的事情來,所以趁著懷裡

的鮮果還能裹肚,他還是趕緊再多爬幾下,趕在日落之前找到一個可以避風的地方吧。

  這樣想著,舔舔有些乾裂的唇邊,何歆努力地蹭著突出的岩石,繼續做著規律的爬行動作,心底繼續鼓勵著自己,再加把勁,下一次說不定就到懸崖邊上了!

  無數次欺騙自己的言語由心底冒出,手酸軟到不行卻仍舊頑強地攀爬著,若不是受苦是自己,那真該頒給這人一個辛勞獎……苦中作樂著,何歆已近混沌的腦袋只有『爬』這

個字,即使天已經漸漸黑了,風已經漸漸大了,人仍舊朝上攀著,不放過一線生機……

  在這麼想著的時候,手已經麻木了,只是勉強攀在上面而已,何歆呆掉的腦子突然發現這回攀到的似乎是比較柔軟的泥土,甚至還帶著溫溫的氣息,雖然著落處並不容易抓住

,但似乎是躲避山風的好地方。

  再伸手爬上一些,這回抓到的不是軟軟的泥土,而是糾葛的軟絲,懸崖邊會有這樣柔軟的絲根嗎?

  一邊遲疑著,再用力抓兩下,勉強由觸覺可知那柔軟絲狀物的尾端似乎是個熱源,雖然只有輕微的熱度,可是靠上去相信遠比靠在石頭上舒服……

  這樣判斷完畢後,目光已經呆滯的人兒再把腳用力一蹭,這次連腳也開始有些熱熱的,雖然著點無法太用力,可是這塊奇怪的東西有些橢圓,能讓他雙腳環在上面,汲取那不

太熱的熱氣……

  環……

  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閃而過一些東西,只是再無力運作的腦袋選擇忽視,在要不要繼續爬的抉擇裡掙扎了一下,何歆最後忍痛決定,他還是再爬高一點點吧,每

天爬高一點點,明天就能縮短一些高度了……

  命令著緊緊抓住溫熱東西不放的雙手再次舉高,然後用力一抓,只是這次抓住的不再是溫熱的絲根,也不是濕硬的泥土,那空無一物的空虛感慢慢傳至腦袋,然後分析,何歆

突然發現眼前不再是堅硬的山石,即使在昏暗的夜色裡,他仍舊能看到不遠處那陰影重重的樹叢,那是樹!樹!樹!

  突如其來的狂喜幾乎要淹沒了何歆,他居然爬上來了,他真的爬上來了,他能看到平地、他能看到樹叢,天,他真的爬出了生天,他又能活下來了!

  激動得手腳不知該往哪處擺,何歆實在忍不住再用力蹭著麻木掉的雙腳,快點爬上來,只要爬上來了就能……

  還沒想就能怎麼樣,何歆又再次驚了一下,已經麻木的腳沒跟著自己腦袋的想法往上爬,甚至還慢慢地被一道力道往下拉。

  這、這實在是太可怕了,他該不會要重新滾回到那懸崖底下吧……

  忍不住地驚呼起來,即使那驚呼因為咽喉太久沒有出聲而顯得低啞,可是何歆仍舊掙扎著每一分生機,手指再次糾纏住柔柔的絲根,深恐掉下去的恐懼讓他狠狠地、用力地糾

著那不堪重負的絲線,只是隨著身體一分分地慢慢下滑,何歆有了想哭的衝動,手不斷用力卻止不住下滑的勢頭,他又要回到那不斷攀爬的日子了,他又要回到那深不見底的懸崖

了……

  「你到底抓夠了沒?」

  一聲不耐煩的冷哼讓認命閉眼的何歆睜開眼來,身體已經下滑了不少,眼前不再是空曠的平地,遠處也不再是鬱鬱的樹叢,在昏暗的月色裡,他所能見到的只有一雙眼睛,一

雙閃著青光的眼睛!

  「……」何歆動了動嘴皮,手不由鬆了點,再鬆了點……

  「你想說什麼?」見何歆的嘴皮仍舊不斷顫動,那不耐的聲音又再次發問了。

  「……鬼……」

  低吟聲讓人好奇地追問:「什麼?」

  「鬼……鬼……鬼啊!」低吟的聲音突然變成了尖銳的慘叫,何歆一邊慘叫著,一邊四肢發軟地朝後倒著,這時的他已經顧不上鬆開眼前的軀體,他就要掉回懸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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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湖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它有公門裡頂頂有名的名捕、有惡名昭著的落山草寇、有得高望重的少林寺高僧、有雄霸一方的黑道堡主;在這片沒有盡頭的江湖裡,埋藏著許許

多多平凡與不平凡的故事,為人們茶餘飯後增添一些生活樂趣。

  只是現今的老百姓心中,想的不是秦淮河畔的名妓、不是武林大會的比試,更不是皇帝老兒今年會施什麼仁政;他們想的是,又是一年的年關將近,這一回的賞金榜,又是怎

麼的龍爭虎鬥、又是誰獨領風騷……

  賞金榜源自鬼樓,取自『有錢能使鬼推磨』名句中的鬼樓目的一目瞭然,在這無邊的江湖上,只要有賞金、只要願意接下任務的,便能出現在鬼樓內,不管你是著名的大俠,

還是惡名昭張的惡人,不管你是平民百姓或是王孫貴族,只要捧著錢來,鬼樓都一視同仁。

  而在每年年關將近之時,鬼樓都會貼出這一年裡接下任務的樓人所賺明細,那長長的數字總是讓看的人眼紅得要命!

  只是細看榜上便又會發現,上榜者年年不同,今年名列前茅的名字說不定下一年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今年名氣大振的俠客,明年說不定也只被人添上寥寥幾筆,在這小小

的榜內,總是藏著驚喜,更藏著讓人笑談渡過年關的八卦。

  一邊聽說書人口沬橫飛地說著賞金榜的種種,何歆一邊用力對著雞腿咬下,為自己受苦多日的肚子添些油腥,自從昨夜被眼前這個怪人嚇得暈過去後,他就沒有好臉色給眼前

這個怎麼看怎麼相莊稼漢的男人,明明不是鬼,那就在他爬到他身上時吭個聲嘛,居然等到自己都爬到他頭頂了,才突然發聲,這不是存心嚇人嗎?

  想到這裡,又惡狠狠地瞪了莊稼漢一眼,反正他姓莊,以後就稱呼他莊稼漢好了,哼!

  「吃過東西就要趕路,沒事別吃太飽!」一點都沒將少年兇惡的眼神放在眼底,看著眼前的杯盤狼藉,莊湛帶點嫌棄的目光看著正大吃大喝的少年,數數懷裡的銀子,想了想,

莊湛放了些碎銀在桌上,指著它們朝何歆說道:「今日的飯錢就是這些,你午飯吃過了,晚飯可得節制點。」

  「這麼點,只夠付這頓飯錢!」口齒不清地說著,何歆大口吃著雞腿,一點都沒有將莊湛的話放在心上。

  「那你晚上就餓肚子吧!」也沒有生氣,莊湛只是一邊招手叫店小二來將何歆不再吃的剩菜一一打包,順便將飯錢結帳。

  「喂喂喂,你這是在幹嘛?那是我吃剩下的!」見莊湛連自己吃剩的雞內臟也一起打包,何歆有些不樂意了,他長這麼大,還是首回吃飽了還要帶著走的,這些不吃的東西,有

必要帶在身上嗎?光是想著,就覺得身上油膩膩的,好不自在。

  一想到這裡,何歆又連帶想起,昨夜好不容易自山裡爬上來就被這莊稼漢連夜帶出密林,一時也忘卻要換下多日來穿著的衣服了,一想到自己蓬頭垢面的樣子被無數人看過,

何歆臉上火辣辣的,滿臉羞赧。

  「莊湛,我要洗個澡。」理所當然地說著,何歆只等莊稼漢齊步朝前方不遠的大客棧走去,其實這間供他午飯的小飯館也有後院住宿,只是一看規模就知道這裡肯定不會有太

好的洗漱工具,先前他便不太想在這用膳,怕味道不好,只是莊湛不肯朝前走,他才勉強接受,現在吃鮑了,也該洗洗身上污垢,好讓翩翩美公子的自己再現人間。

  聽到何歆的要求,莊湛上下打量了何歆一番,也認可要將這個滿臉乾巴泥土的人丟進水裡沖洗一下,畢竟這人自己還要相處,沒必要讓他一身髒亂,也壞了自己心情。

  「好,前方不遠便是澡堂,我們去那洗吧,至於衣服,我這倒有幾套供你更換,你放心。」指了指與何歆所看方向完全不同的大眾澡堂,在那兒,幾枚銅板便能換到一桶熱水

,是個好地方。

  「你、你……我要到那住宿!」見莊湛所指方向與自己完全不同,何歆立刻明白莊湛的毛病又犯了,兩人又重現不久前的午飯爭鬥戰,一人指著大客棧,一人指著大澡堂,互不

相讓。

  「天色尚早,還能趕路不用住宿。」自然明白這富家少爺毛病又犯了,莊湛慢條斯理地說著,手指堅定指向另一個方向:「那是澡堂,供遊人換洗,十分方便。」

  「哼,是十分便宜吧!」不屑地更正著莊湛的話,何歆只與這人相處短短五個時辰,便已清楚知道這人的習性了。自然,當你與某人為類似的問題相持不下十次,相信任誰也明

白對方所想是什麼。

  「是十分便宜。」大方承認著,莊湛眼也不眨,一點也不為囊袋裡空蕩而感到羞澀。

  「你不是我爹請來救我的大俠嗎?你不是賞金榜上有名的人嗎?你有這麼窮嗎?」最後一句何歆問得咬牙切齒,若說這莊湛窮,他是一點也不相信,雖然他一身莊稼漢的樣子,但

是只要穿過京城有名的綢緞莊——燕莊做出的衣服都能知道,那衣帶邊上的燕子代表的是怎樣的價錢。

  「我是很窮沒錯,賞金榜上有名不代表我有錢,是你爹請我來救你,但是還沒付錢。」莊湛坦然自若地說著,對於何歆的問題,他一個不漏地還了回去。

  只是莊湛坦蕩蕩的模樣在何歆的眼底那叫睜眼說瞎話,他偏不信,能穿上燕莊所做的衣服的人會窮到哪去?

  「若你真的窮,便脫下衣服拿去當鋪當,相信還能讓我們過上一段好日子;而只要賞金榜上有名,不管你在哪個位置上,相信鐵定能領到不少銀子,如今年關將近,你應該攬

下不少錢才對。

  至於我爹,我打死也不相信他沒付錢給你,就能請得動賞金榜上的高手,即使這個高手一點用都沒有。」說完還一副輕蔑地掃掃莊湛那中看不中用的身子,長得一副高大模樣

,卻是一點用處都沒有,連懸崖也是自己努力爬上來的,等他回到京城,一定要叫爹不付錢,他根本沒幹過活!

  「衣服是別人借我的,過了這年要還,不能當!年關也將至,什麼都要花錢,錢自然不能亂花,至於你爹嘛,他付的前金是付給鬼樓樓主又不是付給我,我幹嘛要替他養兒子。

」說完也是一副不屑表情,讓原本無神的眼添上不少嘲諷,越加讓何歆覺得這莊湛是滿臉欠扁的樣。

  「你是鐵定了心不讓我好過是不是?」何歆滿腔怒火燒在心頭,好不容易脫了險,原本以為大難過後必有後福,卻遇上這麼個莊湛,實在是可氣可惱啊!若不是在大街上有無數

人看著他們笑話,何歆鐵定大吼一聲,問問蒼天何以如此折磨自己。

  「倒也不是,我是向來過慣這樣的日子,你若想好過點,自然得自個付錢。可別指望我!」說完莊湛便大步朝著澡堂走去,自從接了這個任務後,他連夜趕路也是一身的灰塵,

即使何歆不哼聲,過一會他也是會帶著他去澡堂的,只可惜少爺嬌貴,他供養不起。

  「你、你就這樣走了!」何歆還待再爭,卻看到莊湛腳步不停地直奔澡堂,擺明了不再理會他,何歆吃了一記暗虧,氣得頭髮都豎起來了。

  何歆勉強壓抑住怒氣,努力安慰著自己,等回到京城、回到他呼風喚雨的地方,肯定容不下這莊湛的放肆,現在先忍著、忍著、忍著……

  再次如此安撫自己,何歆一咬牙,人也跟了上去;之前用飯時也是這樣,一言不合,莊湛就轉頭先步進飯莊,不就是擺明看他袋裡沒銀子,才敢這樣放肆,他一定要想辦法弄

到銀子,然後甩掉這個莊湛自己回去,這個莊湛一點用處都沒有,還想從他家手裡賺賞金,他才不會讓他佔到半分便宜!

  短短一天內,何歆已經第三回這樣告訴自己,步子跟上莊湛踏進澡堂內,滿滿的蒸氣讓身子一陣燥動,果然是太髒了,僅僅是被這樣一蒸,居然滿身癢,實在是可憐至極。

  一邊為自己抱打不平,何歆學著莊湛將髒衣脫了丟在一旁用冷水泡著,接著搬過小凳子坐在一桶熱水旁邊,慢慢用勺子舀水一寸寸打濕自己,用力地揉搓了好一會,將身子上

上下下都揉得紅通通的,何歆才覺得自己有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用勺子舀起已開始有涼意的水朝自己潑去,頓時一個寒顫襲上身,何歆不由加快動作,好讓自己在著涼之前完成清洗,只是平常都有僕人照料,如今光靠自己,又是洗頭又是

洗身子,竟有些忙不過來的感覺。

  待到將自己全身打理乾淨,水早已經變涼,相信那個吝嗇鬼鐵定不會再為自己買一桶熱水,何歆只得放棄,乖乖穿上莊湛不知何時放置一旁的衣服,只是莊湛比自己高壯些,

衣服也顯得過大了點,只得彎腰將衣服折了折,這才能活動自如。

  「我說你個莊湛,連買身新衣給我也不肯,有你這樣做生意的嗎?若是將我服侍得舒舒服服的,我至少可以讓爹爹再加點銀子給你。」洗過了澡,人是神清氣爽,就連先前存積

的怒氣也可丟棄在一旁,何歆決定轉變方向去利誘莊湛。

  坐在不遠處用力搓揉著髒衣的莊湛,面無表情的掃了眼穿戴後一身富貴的少爺何歆,便不言語地繼續手上的動作,不趕緊洗乾淨衣服,回頭再洗澡時,他可沒衣服換了。

  「你倒是吭聲啊……啊,原來衣服是這樣洗的啊?這樣不怕給揉爛嗎?」看到莊湛正用力揉著衣服,何歆有些感興趣的湊上前,這衣服跟人洗澡挺像的嘛,就是不斷地揉啊揉的



  莊湛聽聞此言,又再次掃了何歆一眼,冷冷回道:「虛幻的承諾向來不在我考慮之列,若你想穿好吃好倒也可以……」

  「……哦,你大發慈悲了?」果然洗了個澡,人人都會有好心情,連這隻鐵公雞也肯享福了,何歆笑得眉兒彎彎,蹲在莊湛旁邊,看著那厚唇一字一句吐出字來。

  「你若是打下借據,你所吃所住所穿皆由你給付,送你返家之日清償於我,我便可以讓你享福享回京城去。」

  莊湛也不繞圈子,他向來不善照顧富家子,即使他衣食無缺,但揮霍卻不是他的本性,要讓他花費高昂銀子住好吃好,那簡直是天方夜談,何歆這京城首富的繼承人怎麼看都

是吃不了苦的公子爺,為了讓耳根清淨些,莊湛決定選個折衷的方法,這樣即使花的是自己銀子,想到日後便能從這人手裡拿回來,心裡總是舒服些。

  「這倒是個好法子,怎麼之前我們想不到呢!也行,本少爺便給你打下借條,等回到京城後便還你,省得路上我們還要針對這些雞毛小事吵鬧,那實在有失本少爺的儀態。」開

心地直點頭讚許莊湛的提議,以自家的財力要吃好住好有何難處,雖說『借』字難聽,但只要還了錢,沒人知道本少爺曾經落魄到借錢。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伸手與莊湛擊掌為盟,何歆臉蛋突然一僵,鬆開手看看紅透的掌心,這莊湛果然是莊稼漢,手心粗糙得讓他手心隱隱作痛……

  「不用嫌棄我的手,那是你自己傷口在痛。」看清何歆喃喃自語著什麼,莊湛拉過何歆的手掌,由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倒了些汁液在何歆掌心後便用力揉搓,不一會滿手的清涼

盡化為熾熱,莊湛這才鬆開手:「你手上的傷都不深,只是層層迭迭有些嚇人,敷過藥後,很快便會好了。」

  「哦!」自小就是富貴身子沒受過什麼傷,更別提說有人如此親暱地幫自己揉傷口,何歆被莊湛這樣自然地揉過傷口後,居然一時反應不來,直到手火辣辣的疼,這才發覺到莊

湛將自己傷口的痛擴大了不只一倍,直疼得自己牙關緊咬,深怕漏出**來。

  「忍過幾次,以後就不用怕了。」似乎知道何歆現在的疼,莊湛大手一扭,將衣裳扭干,一邊拿出油紙包起衣服,一邊朝何歆解釋:「你傷口看上去不深,但是治得不好受了

寒很容易傷及筋脈,現在雖然疼些,卻是讓筋脈活起來,以後不至於留下病根。」

  我聽你在說……實在是疼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何歆一邊咬牙,一邊用濕透的眼狠瞪莊湛,就知道這人不是好人,才剛剛讓自己打下借條好讓日子好過些,轉頭又想出別的點

子折磨自己,自己實在是夠苦命的,明明原本傷口初傷時也沒這麼疼,莊湛這騙子、騙子!

  「好了,別鬧脾氣,你知道自己是怎麼滾下山崖的嗎?你爹說這是有人害你、你若是惜命,就乖乖跟著我,不然可得再滾一次山崖了。」

  莊湛嘲弄的嘴角高高翹起,那副嘴臉可恨至極!何歆再次確認,自己討厭這個莊稼漢,而且是超討厭。

  住進自己先前盼望的客棧中實在是一件快事,看著店小二點頭哈腰地領自己進門,看到收拾乾淨,柔綿舒適的床鋪,何歆更是滿意,除了一件事外,他可說是別無所求了。

  「你給我滾出去!」看著也跟著進來的莊湛,何歆惡狠狠地說道,他可不想半夜也在發惡夢,夢遊起來掐死這個莊湛。

  「保護你是我這次的任務,況且我的預算不是住這種等級的客棧,所以我只能付一份房租。」

  依舊是理直氣壯得讓人忍不住想狂扁一頓的語氣,何歆瞪著莊湛,他瞪著、瞪著,他倒要看看這莊湛臉皮有多厚!

  「不用這樣看我、我也不會跟你擠一張床,你自個兒先睡吧,不用顧忌我了。」說完,莊湛便置何歆無物,先是巡視一下房間四周,然後想了想,又從懷裡掏出一圈絲線,利

用房間的桌椅,靈巧地布了個小陷阱,只要有人想靠近床邊便會碰到絲線,絲線另一頭繫著一個小鈴鐺,看來是示警之用。

  看來還有點用處……

  何歆看著莊湛做事,心裡總算平衡些,也對,若是留不下命回家,那還有什麼用,現在這個莊湛希望他如外表般靠得住,可千萬要讓自己平安歸去,至於前事種種,若是他真

的是個高手,自己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他吧。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這樣安慰自己,何歆走到床前迫不及待地就要躺上去,哪知道一聲疾喝止住了他的腳步。

  「等等!」

  「什麼事?」 一回頭就看到莊湛緊張的臉,何歆的心也不由提了起來,該不會這床有問題?

  「你今日的借條還沒寫,趁著你我還沒忘記這房錢是多少,先立了吧。」說完遞來一紙一筆,何歆簡直是要衝冠一怒了,勉強按捺住,他忍、他忍、他忍!

  揮筆一就,寫下平生第一張借條,何歆面目扭曲地遞回紙張,森森白牙露出:「還有什麼要事請一併說出,免得一會影響我就寢。」

  「應該沒了,若還想到我明日再跟你說,你先睡吧,看你也累了,別硬撐。」看著借條,臉上寬容了許多的漢子露出了他們相遇後的第一個笑容,但也只是嘴角彎起了一點點

,這看在何歆眼底,卻是個嘲弄的微笑……

  一夜無事,雖然磨牙磨得厲害,但仍舊算是睡了一個安穩的覺。直到日上三竿,何歆才悠悠醒轉,的確是一個好覺啊!

  不過才剛感歎完,伸出的雙手便僵在了半空,如爬山崖爬到累極時的麻木再現,何歆幾乎動彈不得的維持著相同的姿勢坐在床上,腰好疼、手肘也好疼,疼得他舉起了手卻收

不回來,掙扎許久仍舊垂不下手,何歆這才忍不住怕了起來。

  「莊湛、莊湛,你在不在?」沒辦法了,只好向惡人彎腰,何歆聲音略帶緊張,喚著才初識不久的惡人名字。

  沒人回話,這莊湛該不會睡死了吧……何歆不由又急又惱,只是眼下又發作不得,只好繼續叫。

  「莊湛、莊湛,你到底在是不在?」還是沒人應聲,自己該不會要保持這個姿勢直到永遠吧?心裡越發急了,用盡全力一扭,想將身體轉過,將手放下來,只聞得一聲清脆的骨

胳響聲,腰部頓時軟軟地倒了下去,手雖是收了回來,可人再也坐不起來了。

  清楚自己是把腰給扭了,何歆一時竟不知該哭該笑,這老天爺是不是看不過自己以往的安逸,所以才這樣捉弄自己?由出門到現今,他就沒安生過。

  先是途中遇匪被迫跌下山崖,好不容易爬了上來,偏又遇著一個撿現成的貪錢鬼,

  簽下從未寫過的借條以為能平安愉悅地直奔老家,卻偏偏又在住店的頭一天把腰給扭了,眼看回家遙遙無期,任憑何歆再堅強,這個時候也忍不住偷罵了老天爺兩聲。

  正在沮喪的時候,門悄然無聲地開了,一條人影閃了進來,伴隨而至的是香噴噴的肉粥味道,何歆不由抽了抽鼻子。

  「已經日上三竿,該起床了。」捧著肉粥進來的莊湛如此說道,語氣裡帶著的輕蔑何歆選擇聽而不聞。

  「我腰扭了,趕緊給我請大夫來。」

  「腰扭了?」意想不到的答案,卻也在情理之中。莊湛掃了掃逞強爬上山崖的大少爺,走到了床前,伸手翻過何歆的身子,不顧那疼痛的叫喊,上上下下捏了一番,然後道:「

還好,只是勞累過度,筋骨有些挫傷,腰處敷些藥,很快就好了。

  「你、你這個庸醫,被你這樣按過,疼死我了,我要請大夫,我才不信你說的話。」被折磨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何歆從未這般狼狽,口裡只一個勁地要請大夫,他可不要留下

病根日後根治更難。

  「哦,那是要找便宜點的大夫,還是要……」

  「當然是有本事的大夫。什麼叫貨真價實,你連這個都不懂!反正我會簽借條,你儘管找最貴的大夫過來,只會隨便開些止痛藥的大夫哪及得上真材實料的大夫,我可不想下半

輩子還落下病根;去,趕緊幫我叫大夫來,我疼死了!」一邊叫疼,一邊仍舊趾高氣揚地下著命令,何歆不掩輕蔑口氣,對於不懂得計較得失的人,他向來瞧不起。

  「那好吧!」即使對何歆的口氣不滿,但看他疼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這時也不便再說什麼。

  莊湛摸摸口袋,深感即便自己拿出靈丹妙藥給他醫治,說不定也只落個被嫌棄的下場,他這可是干金難求的靈藥,讓不識貨的小子使用,花在他身上也不見得會認帳,還是找

個老大夫隨便給他開幾劑藥治治,也省得自己的靈丹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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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主意定下,人就朝門外走去,可是沒走上幾步,便又聽到何歆少爺在叫了:「你到哪去,錢都花在這店裡,你就不會叫店小二進來聽候吩咐嗎?果然是莊稼漢,一點也不懂規炬

,更不懂省力省事的做法。」

  被這樣怪責,就算自認脾氣甚好的莊湛也不由怒了,他可不是何家的奴僕,要受這個公子哥兒的氣。

  只是怒然轉身,看到的卻是將頭埋進枕頭裡一手扶在後腰上的何歆,那隱隱約約傳來的哽咽聲終還是讓人心軟了,莊湛知道自己方才幫何歆按筋骨時用了多大的力,雖然說平

常他幫人按摩也就這樣,可那些都是皮粗肉厚的傢伙,不是這個爬了幾天山崖的小孩,他現在肯定疼得厲害,自己跟小孩子計較這麼多幹嘛。

  這樣安慰著自己,莊湛打開門朝門外喊了聲小二,不久店小二便立刻奔了過來:「兩位客倌有何吩咐?」

  「給這位少爺請一位大夫來。」

  「那是要……」店小二眼睛一轉,上下打量了住店的兩人一番,雖說要的是上房,可是兩人只住一間,身著也不算華麗,看來並不是富有人家,這樣的話……

  「麻煩小二找城裡最有名的大夫,診金不論,要治筋骨最拿手的。」說完,莊湛已從懷裡掏出一綻白銀,足足有十兩重,看得店小二眼都花了。

  「明白明白,小的馬上去馬上去。」店小二點頭哈腰地走了,十兩銀子除去診金不論,自己應該還能得不少跑腿費,值了。

  「你……你也會使喚人嘛!」一直聽著莊湛跟店小二的對答,何歆終於停了哽咽,重新振作起來,身上的疼痛正在慢慢褪去,自己居然能勉強翻身了。

  一點也不往這是莊湛按摩功勞的方向想去,只認定是自己身體強壯,又重新生龍活虎了起來,只要加上大夫的治療,相信再過兩日,自己就能起程朝家裡去了,如此美妙的設

想讓何歆嘴角不由掀了起來。

  「我只會拜託別人幫忙做事,不會使喚人做事。」莊湛靜靜地回了一句,以示自己對何歆先前的態度不滿,但正開心著的少爺哪會注意這點小小的抗議,指了指桌前仍舊有餘

香的粥,舔了舔舌,然後問道。

  「這是給我的早飯嗎?是什麼粥,真是香!」

  「昨晚吃剩的雞骨頭,讓店家拿了去熬粥。」解釋完,不理會何歆僵硬的表情,莊湛搬了椅子到何歆床前,一手捧起仍舊熱氣騰騰的肉粥放在椅上:「你自己吃,我還有事要

忙。」

  說完也不理會何歆是否同意,人已經竄出客房門口,轉眼消失無蹤了。

  看著用昨晚吃剩的骨頭熬成的粥,何歆幾經掙扎才捧起雞粥慢慢倒進嘴裡,自幼吃遍山珍海味的他還真的沒有吃過剩下的食物,如今也算是一種嘗試,況且那個人是莊稼漢,

自然常吃些剩下的東西,沒什麼大不了,他能吃自己也能吃,不怕不怕!

  如此安慰自己的何大少爺,直到大夫到來的那刻仍舊對生平第一回吃的肉骨粥意猶未盡。

  經過老大夫一番診治,病情遠比想像中要輕微,只需要敷幾帖藥便可康癒,聽到這個好消息,何歆自然是歡喜不盡,仗著莊稼漢留下來的十兩銀子,又是診金又是賞錢的大大

花了一筆,立馬就享用了店小二無微不至的服務。

  熬得剛剛好的藥被細心的格了渣然後用布巾濕了敷在腰上,一股熱氣由皮膚裡竄進,讓原本發疼的肌肉慢慢地鬆弛了下來,聞著藥香,何歆不由昏昏欲睡起來。

  似乎才過了一會,猛然乍醒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點燃了一盞油燈的房裡有一條明明滅滅的影子,不用細看何歆就知道是莊稼漢回來了,嗅了嗅飄散在空中的飯香,何歆立

刻聽到了肚子裡的響聲,居然睡到了晚飯時分,看來最近自己真的很累啊……

  感歎完,何歆翻下床,丟開已經涼掉的藥布,準備大吃一頓,可是剛挨近桌面,看到上面只鋪著兩樣菜餚,臉部不由抽動了一下,食慾立刻大減。

  「這是什麼?連個肉味也沒有?」雖然偶爾吃吃素菜清清腸胃這種事何歆也有做過,可是在餓過這麼多天後,只吃過一頓飽飯的他,對面前的菜餚可說是滿腹怨言了。

  「若是某人不花光那十兩銀子,相信我們今晚的飯菜還是能加上點臘肉的。」莊湛不理會何歆的呱呱大叫,一勺菜汁一口飯吃得正香。

  「你、你有這麼窮嗎?」聽到莊湛的回話,何歆氣得直發抖, 「我不是答應寫下借條了嗎?你還要這麼難為我?」

  「合理的借度自然可以,過度的奢侈我可承擔不了。」說到這裡,莊湛伸出手拿起飯桶,為自己又添上滿滿的一碗飯:「況且這家客棧的味道不錯,就連菜汁也十分美味,我

光是用它就能配上三碗飯了,你不妨也試試。」

  說完,一雙筷子一碗白飯就遞到了何歆面前,何歆只覺得臉部扭曲,眉毛一顫一顫的,好不容易才壓下火氣來,努力默背起那千古名句來: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

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你嘀嘀咕咕做什麼,如果不喜歡吃,那我就全吃光了。」

  自然聽到那低聲地誦背是何內容,只是沒想到何歆會在這個時候搬出來安慰自己,莊湛覺得好笑地搖搖頭,就要將白飯收回。

  「誰說我不要的,你能吃,我當然也能。」就算再怎麼看不起這碗飯,可是如今自己總不可能再像在山崖下時採野果吃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先隨著莊稼漢的意,日後再慢慢

討回來也不遲,總有一天,他鐵定也要這莊稼漢吃吃苦頭才行!

  立下宏願,何歆伸手拿過筷子、白飯,也學著莊湛倒些菜汁在飯上,再挾些青菜慢慢吃下,說真格的,這菜汁味道不錯,比起大魚大肉別有一番風味,不知不覺何歆便添了兩

碗飯,也將桌上的菜全吃光光。

  飯後,何歆站起來走到門外叫了店小二收拾,來回這樣走上一趟,腰部居然不見酸痛,何歆不由大歎:「沒想到小鎮上藏龍臥虎,連個名不見經傳的大夫也有如此好手藝,立

馬就將我的腰給治好了七八成。」

  這般感歎,引來莊湛一瞥,心底涼涼笑道,若不是自己先幫這小孩治了一治,哪輪到這大夫邀功,不過何大少倒是說得沒錯,這鎮上……藏龍臥虎啊!

  若有所思地瞄了瞄窗外,明月早已高掛半空,入了夜的鎮很靜,靜得讓人心驚。

  「才吃飽,怎麼又覺得困了?看來這兩天我要在這好好歇息,等精神恢復了,才能重新上路。」

  何歆不解莊湛一聲不吭直盯著窗外看是何用意,只是才繞著桌面走了幾圈,眼皮又蓋下來的困意實在是熬不住了,就算莊湛認定自己是個好吃懶做的公子爺也認了,現在的自

己,只想繼續睡覺。

  聞言莊湛回頭看了何歆一眼,見他眼皮底下的黑眼圈仍舊一重繞一重,看來的確是累壞了,心底頓時消了些歧見,不管如何,這小孩的確是憑著自己的力量從山底爬上來,光

是這份毅力已值得敬佩,平日一些奢侈的作風,自己就忍了吧,反正送他到京城何家便能了事,何必跟小孩認真。

  心底這樣安慰著自己,臉上的表情自然和善了許多,莊湛點點頭,指著床說:「趁著累,多睡才能恢復得快,就別逞強了,趕緊睡吧。」

  說是這樣說,可是何歆死死瞪著莊湛,卻未見他移動半步。

  「我說,我要睡了。」

  「那便睡吧,不必介意,你我共享一個房間。」見何歆似乎還等著自己出門,莊湛好心地告知答案,省得何歆還硬撐著不睡。

  「什麼!」昨夜一爬上床就睡癱了的何歆完全沒有想到莊湛居然跟自己共享一個房間,從懂事起,他便是單人獨房,連丫鬟都只能住旁邊的小房間,沒想到這回出門,他連這個

也要忍耐,實在是……

  看出何歆雙眼冒火,莊湛回以一笑,指了指腰上的錢袋:「我的錢只夠租一個上房,若是你肯屈就,那倒是能找個通鋪。」

  通鋪?不是合用上房就是通鋪,這樣的選擇實在讓何歆再次翻眼,千古名句再次出現嘴頭,他忍、他忍、他忍!

  「我要自個睡一個床。」至少這個不能再讓了,何歆覺得自己委屈至極。

  「我也沒打算睡床。」說完手一拍桌,人已躍上房間的大梁,莊湛舒舒服服地橫臥在樑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似乎那硬梆梆的橫樑,遠比那大床討人喜歡。

  被莊湛露這一手震住了,何歆曾經懷疑過為何家裡會找這樣一個莊稼漢來救自己,如今看來,的確是物有所值,至少,遇上歹徒不怕了;總算找到這莊湛的最佳用途,何歆放

下心頭大石,對於之前的種種不愉快選擇忽視,至少到京城之前,他應該不用再擔憂自己的安危了,這可稱得上是一件好事,好事!

  對著自己如此安慰,何歆爬上床,慢慢躺下身子,剛剛才讚許過老大夫的手藝,哪知道不到片刻,腰又再次疼了起來,看來藥力已過,明日要再叫店小二熬些藥才行,不然這

腰哪年哪月才會好,他可不想要再跟這莊湛多相處,能早散還是早散的好啊……

  迷迷糊糊想著,眼皮早已合上,嘴裡雖然還在喃語不斷,但人早已往夢鄉奔去,不消片刻,已是沉沉入眠。

  半夜,正為棉被不夠暖而輾轉反側的何歆突然覺得身後熱了起來,往身後挪了挪身子,頓時將自己塞進了一個暖爐當中去,全身都暖和了起來,何歆為此笑彎了眉,搖搖頭,

人便朝美夢裡鑽。

  只是沒等到手的黃金藏起、滿桌的佳餚入肚,就有一歹徒破門而入,看那眉目分明就是莊湛這個壞蛋,何歆正準備站起上前阻擋,只見莊湛衝到面前,揚手就是兩個巴掌搧過

,臉上一陣赤痛,眼前一黑,卻是南柯一夢,醒來後臉上仍舊是隱隱作痛,這倒不是作夢了。

  「你、你幹什麼打我?還有,你怎麼在我床上了?」睡前分明看到莊湛跳上梁去的,怎麼這時候卻是躺在自己身邊,還搧自己兩巴掌?

  捧著臉,何歆一臉委屈,更多的是不明所以與怒氣。莊湛沒有理會何歆的怒容,伸手拉過棉被往兩個身上一蓋:「噤聲,有人要進來了。」

  氣氛頓時神秘了不少,從沒有遇上過這種情形,何歆好奇心大起,他都沒有聽到動靜呢,這莊湛怎麼就知道了?難道莊湛就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一想到陪伴在身邊的武林高手

,何歆覺得既緊張又刺激,直恨不得現在就讓莊湛大展身手,讓自己過過眼福。

  「你興奮什麼?」兩人挨得極近,何歆呼吸一變急促,莊湛立刻就感覺到了,厲聲喝止了何歆的胡思亂想,莊湛甚至舉手封住了何歆的鼻子,不讓他呼吸聲變重。

  「幹什麼?」拚命掙扎,好不容易才透了口氣,接著又重新被封住了嘴,何歆搖頭晃腦,只想擺脫那只牢牢蓋在他臉上的大手。

  「別吵,人進來了。」話音剛落,何歆隔著薄薄的棉被也聞出味來了,一陣濃濃的代劣香味由外至內,慢慢地滲了進來。

  「是迷香,假裝睡著,知道嗎?」還沒等何歆嫌棄這香味,莊湛便貼近耳邊說話了,暖暖的氣息噴過來,差點讓何歆跳了起來,他跟這莊稼漢還沒熟到這程度吧……

  趕緊閉上眼,努力撫平呼吸,裝睡是何歆的強項,小時候都是靠裝睡哄過大人才能偷偷溜到外頭玩,如今重溫,依然不減當年。

  只見棉被被人『呼』的一聲翻開,何歆不由一僵,身體立刻被手臂拴進臂彎內,而暖意由背後傳至心底,何歆不由重新放鬆了下來。

  短短一剎那的變化未引起賊人的注意,何歆只感覺到床頭放著的細軟不斷被人翻弄,粗魯的動作似乎並不怕床上人的醒來,隨後又在屋裡大肆搜查,似乎在找些什麼東西。

  聽著衣服被撕扯的聲音,聽到桌椅被踢翻的聲響,何歆心裡不由怦怦直跳,只怕賊人不只偷東西,還要殺人滅口,腦袋不能控制的胡思亂想著,呼吸不由慢慢變重,手心直冒

著汗,深怕上天一個不開心,就要收了自己的小命回去,這次可不是掉下懸崖的五五生機,而是完全死翹翹的難看了。

  身體如此變化,自然被擁他進懷的人察覺,為何歆少爺難得的恐慌嗤笑卻又在轉念之間為這小孩感覺疼惜,畢竟之前才經歷一次生死之劫,人之所懼情有可原,自己就不要再

嚇唬他了。

  想到此,便要出手解決進屋的賊人,只是手一動,何歆便察覺了,緊緊按住蠢蠢欲動的手掌,何歆直視莊湛雙眼,嘴唇無聲道:〔先等等,看他們找些什麼?〕

  詫異地挑眉,莊湛回以無聲的詢問:〔確定?〕

  「嗯!」

  就算再傻,此時何歆也知道在房間裡翻找的兩個人怕都不是莊湛的對手,見他神情從容,該是穩操勝算的贏家,自己心裡也安定不少,還是先摸清為何陸續會有賊人靠近自己

身邊才是最重要的,摸清了,才好對付。

  商人的頭腦計算了一番,敲定最有利的方法,原本被嚇得有些蒼白的臉上慢慢恢復了血色,只靜待時機一到,一舉成拿,到時將危害自己的禍根一併剷除,自己也能安枕無憂



  莊湛低頭看著將頭埋進他懷裡,嘴角掩不住得意微笑的小孩,手壞心的一掐,將那笑容壓了回去,何歆原本掛在嘴邊的笑因為吃痛而斂了起來,換成嘟嘴的抗議,那少年獨有

的天真逗樂了已經好久沒開過玩笑的莊湛。

  〔你幹嘛掐我?〕苦主無聲抗議著,一雙因為痛意而濕潤的雙眸就像小時候撿的動物般可憐兮兮,莊湛不由更樂了,一時竟忘掉此刻的危險處境,就要施展辣手摧動物的絕技來



  只是未待實施,身後不知何時停下的翻找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起何歆就從床上翻滾下地,同時腳上一踢,精準地踹開了賊人襲來的大刀,然後一躍而

起,手起手落,在賊人還沒反應過來前,已一人一點,將他們定在了原地。

  手腳之利落可見平日經驗豐富,毫不遲疑。還未等何歆反應過來,一切已塵埃落定。被莊湛從地上拉起時,何歆恍如夢中初醒,雙目炯炯盯著面前的兩個盜賊,一臉不懷好意



  燈亮,房間只見一片狼籍,莊湛彎下腰去慢慢收拾被撕毀的衣服及損壞的桌椅,一聲不吭的沉默讓何歆似乎看到了莊湛正在沉重地哀悼似乎又要不見了的銀子,這樣的大肆毀

壞明日客棧不找他們賠償才怪。

  正這樣想時,莊湛的手已經收拾到了被點住穴道的賊人身上,掏了一會便將賊人懷裡的東西全都掏得乾乾淨淨,可是除了一些下等的迷藥外,一點黃白之物都沒有的結果讓莊

湛眉頭皺得更深了,何歆似乎能感受到莊湛正在低聲咒罵那淨會帶來災難的老天。

  頓時一陣同仇敵愾,何歆不由掃掃快要亮起來的天色,就是這老天,老不讓人有好日子過,這樣又一夜過去了,他還沒能睡上一個好覺呢!

  心底腹誹,何歆嘴上卻是嚴肅道:「莊湛,快審審這兩人來頭,看到底是誰派來謀害本少爺的?」

  莊湛抬頭望了何歆一眼,那一眼之複雜讓何歆一時也無法解讀,只是未等他開問,莊湛便動了起來,先是一人賞了一腿怎麼看怎麼有力的腳踢,將那兩人踢得跪了下來,然後

上前輪番一頓整治,還未等問話,便先給了兩賊一個下馬威,看得兩賊疼得臉都白了,莊湛才收了手段,開始正式問話起來。

  「你們是賊?」

  這不是廢話嗎?不只兩個賊,連何歆也不由在旁翻了一個白眼。

  「你們是慣犯?」說這話時,何歆發誓,他似乎有看到莊湛原本小小的眼瞬間睜大了開來。

  「……」不知道莊湛所問何意,兩個賊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答實話,猶豫了半會,才點了點頭。

  「好,我沒問題了.」莊湛似乎已經得到了很好的答案,滿意地離開了兩個賊的身旁,何歆不由一陣大叫:「笨蛋,我是讓你審他們的來歷,你問的是什麼?」

  「你爹請我來是保護你安全回到京城,並沒有聘請我捉拿兇手。」回以理所當然的答案,莊湛不用回頭,也能聽到何歆粗喘的聲音,看來大少爺被他氣得不輕。

  「你、你,好樣的,那我聘請你好了吧……」

  「前金一千兩只是訂金,不管事成與否,都是不退的。」莊湛一本正經地說道,完全不介意何歆那漲紅的臉開始轉變為紫紅。

  「我、我、我簽借條,你給我一併查清兇手是誰,等我回到京城再付給你。」何歆只覺得自己沒被活活氣死實在是自己大度,甚至他懷疑是不是賊人殺他不死,所以才另請高

明要將他氣死,不然為什麼會遇上這麼個莊湛,讓自己在這路上受盡活罪。

  「訂金不能借,何少爺,你還是回到京城後再找人查兇手吧。」莊湛不甚感興趣地回答,這查案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豪門裡的恩怨,若無必要還是不要摻和進去的好。

  「你,有你這樣的賞金人嗎?有賞金也不接,你分明是怕了!」

  「我是怕了。」一問一答,回答順暢,似乎答案早在胸懷,這樣的爽快簡直要將何歆氣昏,為免自己真的要被活活氣死,何歆決定將滿腔怒火撒到這兩個賊人身上,若不是他

們,現在他應該是睡著大覺,而不是站在這裡活活被人氣。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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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們是受了誰指使要來加害於我,快說!」

  一直看戲看得入迷的兩賊完全沒想到何歆居然就將目標指向自己,一時間兩人都愣住了,似乎完全聽不懂何歆在說些什麼。

  「我說,到底是誰指使你們來害我的,若是不說,別怪我無情了!」何歆看到連兩人也輕慢自己,怒氣不由越發高漲,伸腿一踢,便狠狠地踢住了兩人腹部,頓時痛得動彈不得

的兩人臉色蒼白,就算是魂跑到了幾里之外,這時也跑回來了。

  「小的只是一般的賊,並沒有受人指使啊……」

  「你哄誰?若你們只是一般的賊,會這樣破壞房裡的東西嗎?分明是打算偷不到東西就殺人滅口,說不定你們只是製造混亂的環境,讓人誤以為賊人入室偷竊順便行兇的假像,

你們分明是直衝著我來的!」嚴厲的指控著,何歆即使原本只是逞口舌之快,卻在看到兩賊雙雙變臉後,臉色也為之一變。

  「難不成我真猜中了!你們快說,到底是誰指使的,是大堂哥或是大表姐,還是……」一時想不到還有誰要對自己不利,何歆索性閉口,省得家中醜事傳千里。

  「我們真的是慣竊,只是路過看少爺出手闊綽才動了歪心,實在是沒人指使我們,我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想著銀錢或許在二位身上,一時動了邪心,想著殺人奪財,小的罪

該萬死,可是請念在我們上有八十歲老母的份上,饒過我們這回吧,我們老母還等著我們拿錢回去治病,我們也是逼不得已的。」

  賊人們聲淚俱下,若不是被點了穴,恐怕是又跪又求了,何歆來回巡望兩人,也實在看不出什麼破綻來,這兩人若真的還有八十歲的老母,也算是一片孝心。

  猶豫了一會,又望了望一副事不關己姿態的莊湛,何歆眼中的猶豫之色被莊湛看在眼底,心底只覺好笑,畢竟是初生的雛兒,竟想放人了。

  「何少爺,若是沒有後面的指使者,便只是一般的賊人,這個時候,適合送官。」說完,莊湛已經手腳利落地將被撕毀的衣裳串成一條簡易的繩索,將兩個牢牢捆個結實了。

  「送官,好嗎?」有些同情地看著兩個賊人,何歆想著,畢竟這兩人也不算危害自己,只是誤闖了進來,若真將這兩人送官,會不會他家的親人……

  才這樣想,尚未有決策的何歆便看到莊湛拖著兩個賊人就要定,他連忙跟上:「你要到哪?」

  「衙門。」

  「這麼早?」

  「已是清晨了,送到衙門去,剛好可以趕上衙差上工。若是你不怕店小二找你賠償,你倒是可以待在房裡等我回來。」莊湛笑笑,一手拖著一個賊,縱身一躍,已到了樓下院

落。

  何歆完全沒想到這麼一招,環看被毀得七零八亂的房間一眼,再想想若是被店小二及掌櫃知道了這裡的慘事,鐵定會纏著自己要賠償,自己還是跟著莊湛跑好了。

  決定一下,也不管腰尚未康復,人就跨過欄杆,就想學莊湛往樓下跳,只是才一用力,腰部突然傳來了陣驟痛,人便不是跳下去而是栽了下去。

  「小心……」

  「啊!」失去重心的何歆不由叫了一聲,只一聲,人已被迎上來的莊湛抱住,輕飄飄地重新站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地推開擁著自己的懷抱,何歆小小地道了聲謝,莊湛聞聲,嘴邊又是笑笑,然後一手扯著兩個賊人率先朝客棧後門走去,看他駕輕就熟的模樣,看來早已將整個客棧

的構造都摸得一清二楚了,何歆緊緊跟隨在後,為方才莊湛難得沒有輕蔑的笑容,感覺一些溫暖。

  站在大街上,何歆還未從剛才的震憾中清楚過來,衙門無事少進向來是商人秉行的行規,何歆自十六歲開始踏足商場,至今也是一帆風順,如今借此事一踏看似嚴肅的衙門,

卻讓他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望著剛剛得了一大張銀票的莊湛,兩個賊人一百兩,這對平常的自己不過是花費用度的輕微支出,卻是兩個賊的身價,該說是朝廷窮還是商人太富了呢?

  從未如此慶幸自己生在商人之家,即使地位不夠高尚,可是有錢使得鬼推磨,連鬼都能使,又何妨人事一脈,回頭倒是要好好經營經營人脈才行。

  心頭千思萬緒,慢慢整理歸納不久便得出了有利於自己以後行事的決策,何歆腳步不由輕快起來,原本一直睡不好而隱隱作痛的腰似乎也少了痛楚。

  「何少爺在想些什麼?」得了銀兩,就連一向臉無表情的莊稼漢也可親了起來,何歆看著難得主動關心的莊湛,突然壞心眼一起,指了指旁邊剛開門的商舖。

  「我要買些新衣服。」

  「也對,衣裳都破了,也該買些新的。」瞄瞄自己身上與何歆身上所穿的衣棠,莊湛非常慶幸將僅有的兩套燕莊衣服穿在了身上,不然真被這兩個賊撕破了,他可就不只賣一

百兩這樣簡單。想到能不用高額賠償,莊湛心情甚好地指著一家平民舊衣鋪:「來,到那邊挑挑,看有些什麼合身的衣裳儘管買。」

  一南一北,兩個人的指向再次出現分歧,何歆臉色由紅變青,由青變黑,望著那供窮人買衣的舊衣鋪,手指顫抖,聲音也顫抖:「我要去的是那家。」

  一手指著綢緞莊,何歆絕不相讓。

  「那你是想再引出兩個賊來偷你東西了?」莊湛一言正中紅心,何歆氣勢頓時減弱,想到今早的驚險;想到自身的形象,一時兩邊開戰,爭戰不休,居然讓素來果斷的他拿不定

主意來,可就此順了莊湛的心何歆又不樂意,顧望四周,映入眼裡的一家當鋪引起了他的注意,何歆頓時輕鬆了起來。

  「那去那吧,也都是些舊衣。」手指一指當鋪,何歆這次不管莊湛說什麼,便一馬當先走了過去,來個先下手為強。

  莊湛看著何歆折衷而選的當鋪,心底不由輕贊小孩聰明,當鋪的衣裳通常都是死當,沒有人會贖回去,典的時候便宜賣的時候也不貴,而且質量都有相當,倒也是一個不錯的

選擇。

  暗暗讚許何歆的選擇,莊湛也不廢話,直接便跟了何歆前行,他倒是要看看在商場上叱吒一時的神算要如何跟當鋪老闆算這筆帳。

  進了門,細心挑了幾件質料相當好款式卻普通的衣服,何歆給自己與莊湛各買了三件,然後便開始討價還價了起來。

  過了半晌,在掌櫃驚歎少年如此清楚典時進價的同時,這六件衣服便被何歆用比典時梢高的價格買了回去,算算花費,包括後來購買的兩雙新鞋及一些替換內衣,總共花費不

過二十兩銀子,對比於何歆剛開始一頓飯吃下五十兩的壯舉,莊湛可說是深感滿意了。

  何歆看著站在身旁提著行李的莊湛,自己花掉二十兩銀子,他居然一聲不吭掏錢照付,這是轉性了嗎?

  「怎麼突然不嫌貴了?」何歆好奇問道。

  「價格還算合理,總不能讓做生意的人虧了。」莊湛的回答如此善解人意,何歆一時竟找不到任何反駁的道理,死死瞪著這時倒是體貼入微的莊稼漢,氣悶的哼了一聲,領頭

就走。

  小孩又在氣什麼?完全不知道何歆方才是想看自己變臉的莊湛一臉摸不著頭緒的表情,提著兩袋行李緊隨而行。

  一回到客棧,還沒踏入門坎,迎面就是一陣嚎哭聲,何歆措不及防,一下子就被店小二抱住了大腿,那滿臉鼻涕淚痕直往自己褲子抹去。

  「客倌啊,幸好你們沒跑,不然小二我只能上吊去了,嗚嗚嗚……」店小二頓了頓,便又接著哭,反正三人心知肚明為的是哪樁,倒也不用解釋,省得煩心。

  何歆冷眼看著莊湛大方地掏出十兩銀子,好聲好氣地勸了店小二站起來,說明這是賠償及多加幾天的住宿費用,然後又要了一桌早飯,這才打發了店小二離開。

  「你今日倒是好心情。」花費掉二十兩不心疼,如今再掏十兩也未見皺眉。

  「好說,從何見得。」二人踱步回到客房裡,早已煥然一新的房間倒是可見這客棧做事麻利,莊湛點點頭,將行李放在新桌上,洗耳恭聽。

  「你今日出手頗為爽快。」抬頷意指了一下方才拿出十兩哄走店小二的壯舉,這房間的損失要真算起來,他也不是不知道價錢,五兩銀子是什麼都能解決掉的了。

  「買賣人情,對往後幾天你我皆好,倒是這十兩你誤會了,這不是我出的錢,而是你欠的債,來,請簽借條。」說完,莊湛便從懷裡掏出早已寫好的借條放在何歆面前,等著

他簽字。

  「你!」

  「事件因你揮霍而起,自然該由你肩負賠償之責。該不會這十兩銀子何公子賠不起吧?」莊湛又是招牌的輕蔑笑容,看的何歆只覺這莊湛實在欠扁得厲害。

  「哼!」拿起毛筆沾墨簽之,看著莊湛珍而重之地將自己簽寫的借條一張張迭好重又放進懷裡,何歆氣得轉頭眼不見為淨,反正早晚他定要這莊湛吃虧。

  「好了,該是時辰敷藥了。一會吃了早飯我請店小二將藥重煎,你好好將腰傷治好,我們早日上路。」莊湛不提還罷,一提,何歆才感覺到腰間簡直是赤赤的疼痛,先前注意

力被分散了還不覺得,現在那是疼得眼淚直掉,說不出話來。

  突然掉淚的模樣嚇住了向來大而化之的莊稼漢,急忙抱起何歆放倒在床上,脫下外衣掀起內衣一看,連莊湛也不由倒抽一口氣來。

  先前被他用手法止住的青瘀似乎有氾濫之嫌,半邊背部青黑一片,青黑中又見鮮紅,看來是敷藥後原本自行癒合的舊疤都脫了皮來,可還沒重新好上,便被扯開了傷口重新裂

開,之前不知道還讓他摔下了樓又行了一大段路,行血過多,背部如今是腫了起來,看來要放些瘀血才行了。

  莊湛只看不語的嚴肅臉色嚇壞了偷偷轉頭偷瞄他的何歆,一手緊緊抓住莊湛,此時也怪不得他一副行尊模樣,只盼望傷勢不如自己想像般嚴重。

  「我要給你背上放血,不然你瘀血過多,不宜治療。」

  「放、放、放血?」何歆一時腦袋空白,放血,誰要放血,要放多少血,要怎麼樣放血……

  未等問出口,背上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莊湛拿著不知從哪冒出的匕首一刀沿著舊傷劃下,頓時血如泉湧,鮮紅帶黑的血湧出了一些,便又停住了,莊湛見狀,也顧不得何

歆是否能承受,兩手就著各處瘀青按擠,慢慢將凝成血塊的黑血擠出,那非人的疼痛讓何歆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當場暈死,再也不知道莊湛要如何摧殘自己了……

  悠悠醒轉過來時,何歆發現自己臉部朝下,背部朝上,以著俯姿睡眠,難怪睡得不舒服,可是剛一動,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傳了來,頓時止住他欲動的身體,這時才回想過來

昏迷前的一切,何歆不由氣極,勉強擠出力氣,不顧大叫會扯動傷口,何歆嚎叫道:「莊湛、莊湛,你這個小人給我過來!」

  發狠的叫喚聲只換來店小二的慇勤上前:「客倌,您可是找您的同伴?」

  「怎麼是你在我房間?莊湛,我同伴呢?」未想到房間還有他人,何歆急忙想轉身,卻又是一陣疼痛。

  「客倌小心,您背上的傷剛剛敷了藥,要等藥性滲透才能動呢,另一位客倌叫我進來就是讓我看著您,別讓您翻身動了傷口,這樣更難好了。」

  「那他呢,他跑去哪了?」該不會是行完凶後趁機跑了,這莊湛鐵定不是老爹找來救自己的人,他是別人雇來折磨自己的人。

  何歆咬著枕頭邊低聲咒罵著,只等莊湛回來就要將他罵個臭頭。

  「莊爺剛去送大夫了。先前少爺可是嚇壞我了,你是一身的血伏在床上,若不是莊爺替你止了血,大夫說你怕是活不成了呢。」

  那是他砍的,他當然要替我止血,你懂個什麼……

  聽到別人還稱讚元兇,何歆更是氣堵:「那大夫說我什麼?昨日他不是治得好好的嗎?」

  「這個……少爺可別氣啊!聽莊爺跟大夫所談,似乎是大夫先前開的藥不太好,所以造成少爺瘀血滿身,莊爺那是幫少爺放掉瘀血,重新洗了傷口,這次莊爺與大夫合寫了一張

藥方,聽說有止血生肌良效,連大夫都稱讚不已呢!我請了這麼多回的大夫,唯獨這回,老大夫是滿臉羞愧而出的;莊爺的醫術可真是厲害,少爺身邊有莊爺這般厲害的人,其實不

必花冤枉錢,還要請大夫啊!」

  想到莊湛出手的闊綽,只是請自己看顧少爺便又是十兩紋銀,那可是他要幹一年才能存下的積蓄,店小二更是落足了嘴頭,努力稱讚起莊湛來。

  「住嘴!你好好幹你的事,沒別的事不要煩我,退到一旁去!」

  聽到別人稱讚莊湛,即使是莊湛救了自己一命,何歆也不覺得高興,若不是他,自己會落到如此淒慘的地步嗎?他有滿身的醫術為何不一早使出來,硬是要自己受了這麼多苦才

肯出手相助,花錢請大夫還要自己寫借條,請了大夫結果還治錯了自己,這樣的烏龍事為什麼會讓自己碰上,這老天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想著這些天的遭遇,任憑何歆再堅強,這時也忍不住哽咽出聲,死死將自己埋頭在枕裡,何歆眼淚無聲滴落,除了雙肩難抑的抖動外,旁人亦不可得知自己這樣無能的哭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呼吸都有些困難了,何歆才勉強抬頭,枕上早已濕漉漉一片,日上三竿的光芒讓所有的懦弱無所遁形,何歆真恨不得自己就在山崖底下死了,也好過受這

樣的委屈。

  長久的寂靜過去,突然,房裡一聲歎氣響起,那熟悉的語調讓何歆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那人又回到這房間裡了,那自己的醜態豈不是……

  未及多想,身體己被人溫柔地翻轉過來,軟軟地綢緞墊在了背上,然後身體便坐了起來,還沒抬頭看清莊湛的表情,一碗香噴噴的肉粥已出現眼前:「你現在身體不好,先喝

些粥吧。」

  伸手接過肉粥,隨手一撈,全是肉末的粥底看起來料子十足,頗有在家吃的味道,何歆嘗了一口,鮮甜的肉味讓他再也忍不住地吞下第二口、第三口,直到肉粥見底,才回過

神來。

  只見莊湛一臉溫柔地當了自己的椅靠,自己的背正靠在莊湛的懷裡,難怪一點疼痛也無。如此想著時,已有些忘卻了之前自己到底為什麼如此哭泣,只是臉上的淚痕被一隻溫

暖的大手抹去後,何歆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的醜態真的全落在莊湛的眼裡了。

  「不用傷心,過幾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等你的傷口好了,我們離開小鎮回到京城,你能重新見到你的父母,也還會是那個叱吒商場的神算子,這些小事情只是蒼天給你的磨

練,你不是有背: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嗎?」

  明明是當初自己用來安慰自己的語句,如今由莊湛嘴裡說出,卻又是說不出的怪異,這讓何歆有些哭笑不得,看著一臉認真不像揶揄的臉龐,暫時就收下這聽上去更像嘲諷的

安慰吧,這莊稼漢連安慰人也不會說好話,真是的,太笨了。

  又是哭又是笑的模樣映在莊湛眼底只得了一個傻字,只是終於讓大少爺不傷心了,做肉塹的人也梢稍安了心,總不能留下一個以大欺小的罪名吧,雖然自己也是為了他好。

  「大夫說你醫術高明,你這人明明會醫術幹嘛不說?還累我受這麼多苦頭!」想到這,何歆仍忍不住興師問罪起來,卻完全沒有想到之前自己的惡形惡狀。

  看著仍舊靠在他懷裡,卻一臉怪罪模樣的小孩,莊湛不由懷疑,何歆是否有察覺到現在他仍舊在自己懷裡啊,居然這麼快少爺脾氣又上來了,也不想想,他只要站起來,就能

讓這小少爺吃上大大的苦頭。

  彷彿猜到了莊湛心裡所想,何歆一手抓住莊湛的衣袖,又將身體往裡挪了挪,找到最適合的位置後便往後一靠,完全沒有想過要從這暖暖的人肉椅子上下來,這讓身為椅子的

莊湛實在有些止不住要揮袖而起的衝動。

  只是觸到那傷痕纍纍的背部,看到即使假裝輕鬆仍舊緊繃著的下頷那慢慢滲出的汗滴,莊湛妥協了,當椅子就當椅子,畢竟人家是僱主,這點面子總要給,就順順他的心吧…



  心軟下來,莊湛也就不再說些什麼,只是他不說可不代表何歆忘了,等待半晌仍舊不見莊湛回話,何歆便又惡形惡氣問道:「你說,怎麼會醫術也不哼聲,硬逼我花冤枉錢?」

  「那是因為我是被人稱作庸醫的大夫,而大少爺寶貴的腰不能托付給沒有真材實料的大夫醫治啊!你說對不,何少爺?」

  「你、你是不是存心氣我的!」才剛剛吞了一口悶氣,原以為能暫時跟莊稼漢和平相處,結果下一句又聽到莊稼漢這樣揶揄自己,他看來是跟自己有仇啊,連半點安慰也給自己



  「哼,沒錯,你就是庸醫,若不是你技術太差,弄得我疼得要命,我會讓你請大夫嗎?如果真的是高明的大夫,又怎麼會弄得我這樣疼呢?」何歆一臉高傲,一邊這樣說著,一

邊爬下莊湛的懷抱。

  看來小孩也知道自己強詞奪理啊!看著何歆高傲中掩不住的心虛表情,莊湛也懶得跟他計較,伸手扶著何歆讓他慢慢俯在床上,然後由懷裡掏出新的借條,又拿了桌上的筆沾了

墨過來放到何歆面前:「來,少爺,就算是庸醫也是要付錢的,這次的花費一共是五十兩銀子,請簽押。」

  「你!」何歆拿著筆的手在顫抖,眼前一陣眼花,好不容易才簽下自己的名字,何歆忍無可忍地將借條丟置在地,這是恥辱,這簡直是恥辱!

  毫不介意那幾乎被氣到臉都青了的少爺,莊湛上前拾起借條,繼續慎而重之地塞進懷裡,事實上他覺得自己填寫五十兩實在是太輕了,依他的醫術,旁人還請不動他呢,他可

是連當椅子的錢都沒算進去呢,這小孩真是不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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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因為治病時所發生的種種,直到何歆背部完全傷好那一天,他仍沒有跟莊湛說上一句話。因此得益不淺的店小二擔當兩人的傳話筒,來來回回的傳話讓他得了不少何少爺簽下

借條借來的賞錢,雖然很奇怪兩位爺的奇特行事風格,但也知道有錢人家的怪僻不是他們這些小人家能懂的。

  收拾好行李,結算了房錢,將餘下的零錢盡數打賞給這些天盡心盡力照顧他們的店小二,莊湛率先舉步前行,一點也沒有招呼何歆跟著的意向。

  何歆見此,又是一陣咬牙切齒,雖然知道這些日子都是多虧莊湛的醫治他的背才好得這麼快,可是莊湛這態度實在讓他吞不下氣去,一個賭氣,兩個就賭了這麼多天,到現在

仍沒能找到台階走下去。

  鼻裡哼了一聲,何歆埋頭死跟,反正他的任務是帶自己回家,我偏不信你就能丟下我不管!

  想是如此想,腳步也未曾停下,出了縣城,走上了官道,頂著烈日,一步一步朝京城前進。只是走了半天,何歆終於熬不住了。

  「莊湛,你該不會連馬車也不買一輛,打算就這樣帶著我定到京城去?」何歆難以置信,這要走到何年何月才會到目地的啊。

  聽到問話,莊湛看了看官道上剛疾馳而過的馬車,露出了一個慣常的笑容:「若是你乘了馬車,恐怕你這輩子也別想到京城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馬車還會害我不成?」完全聽不懂莊湛在說什麼,何歆看著已經只剩下個影子的馬車,悠然歎息,馬車跑得多快,靠人走,哪年才能見爹娘。

  「馬車是不會害人,害人的永遠只會是人而已。你若不信,晚些我帶你看些東西!」莊湛看到何歆一臉不信,也不再多說什麼,托了托身上背著的兩包行李,又看了看頂在頭上

的太陽:「我們先走過這段,晚點我們就要轉進小道裡行走了。」

  「哦?」一時好奇心大發,何歆點點頭,便一步步地隨著莊湛前行,到底為何不能乘坐馬車,相信莊湛會給自己一個好理由,不然的話,自己可要大鬧一場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又行了一大段路,直到日落西山了,才剛剛走出縣城的地界,又重新來到了當初出現的山底前。

  「這方向是京城的必經之道,之前我救了你往南行而不直接踏上京城的方向,那是有原因的。」領著何歆走進山裡的小道,沒有了大道的寬敞,小道上的道路崎嶇不平,何歆

走得萬分艱難,一時也沒了力氣向莊湛抗議。

  「什麼原因?」

  「明日,你便會知道了。今晚我們就在這歇一宿,明日再起程吧。」莊湛領先走到一處空曠的地方,隨手拔了些野草將地方鋪平,又將枯枝收拾了一下,堆成火堆,很快就在

夜幕下燃了起來。

  何歆也是走累的了,現在有得歇息,哪還顧得了是好是壞,挑了處舒服靠樹的地一坐,人也跟著癱了下來,足足走了一日,這即使是對精力正充沛的少年來說,也是吃苦的罪



  如果不是莊湛答應明天給他一個答案,他真要懷疑這是不是莊稼漢又要折磨他的把戲了。

  伸手接過乾糧和水,何歆靜靜啃著,有好環境時要求高質量的享受沒錯,只是在沒環境時要同甘共苦,他何歆也還是能做得到的。

  看著小孩乖乖聽話,莊湛露出了沒有嘲諷的笑容,看來這幾天的賭氣,還是讓這小孩收斂了些少爺脾氣,不然以後路上侍候起來,可有得他受罪了。

  用過晚膳,又收拾了更多的柴薪來添加暖意,在越加旺盛的火堆旁,何歆慢慢縮起了肩膀蜷成一團,山風徐徐吹來的天地裡,心底原來潛伏的東西似乎蠢蠢欲動起來,何歆緊

緊抱住自己,努力抵抗著就要從黑暗裡蹦出的恐懼,從被救起的那天起,他從沒有跟別人談起過的那一夜的經歷,甚至連想,都被自己抗拒。

  慢慢沉入到無邊的黑暗遠比那天自懸崖跌下還要讓人心抽離,抓不住任何東西的恐慌,跌掛在樹木粗干的疼痛似乎都回到了身上,何歆掙扎著,嘴邊喊著虛無的神祇,祈求著

不可能出現的救贖,直到臉蛋被重物重重打傷的痛楚將知覺喚醒,何歆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之間睡著了,沒有了腰間疼痛的相伴,夜晚突然變成了很難熬的時光。

  「醒了?」不提何歆臉頰上印著自己重力擊下的掌印,莊湛臉上難得地沒有了輕蔑的神情,而掛上了重重的擔憂,不是不知道他會發惡夢,卻是首次看到如此嚴重的夢魘。

  何歆不理,擦了擦一頭的汗水,在火堆旁果然熱得厲害,睡多久就一頭是汗。

  「渴了喝些水,明天還要趕路,還是早點睡吧。」看到何歆不想多話的神情,莊湛也沒有說什麼,遞過不知道從哪弄來的清水,讓何歆喝下,便又催促他趕緊睡覺,畢竟不能

因為害怕惡夢而不睡覺吧。

  「嗯!」

  何歆聽話躺下,只是這次莊湛挪了挪身子,也將窩置在了他邊上,他抬頭看了坐在火堆旁的身影一下,奇異地沒有發出抗議,在寂靜的夜裡,除了火堆不時發出的響聲還能有

一個人的呼吸聲作伴,有時候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不再胡思亂想,何歆靜靜閉上眼睛,呼吸似有導引地慢慢與莊湛齊平,在一呼一吸間,溫馨的黑暗降臨自身,很快地,何歆便又沉睡了起來。

  陪著何歆入睡,莊湛一邊挑弄著火堆,邊瞄著四周,離城相近的荒山野嶺有毛賊不意外,只是前日前去偷看知縣的鄉記時才發現這毛賊出現的時間短了些,難道這何歆真是這

麼倒霉,就遇上這毛賊搶劫的第一次?

  而且這毛賊也不怕被官兵追繳,居然在路上設崗光明正大的搶劫,也稱得上是碧龍朝開朝以來的趣事了,回頭得跟師弟們商量商量,說不定不做農夫找個山頭佔地為王,這樣

賺錢比較容易!

  打趣地想著,莊湛慢慢在何歆身旁倒下,方纔他已經在方圓五里的地方都布下了鈴鐺示警,看來只要今晚沒有野獸誤闖,他也會有一個安靜的睡眠。想了又想,莊湛又伸手點

了何歆的睡穴,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小孩就該直睡到天明,沒事別亂嚷嚷……

  一夜無夢到天明,何歆醒來時,發現天已大亮,烏兒雀鳴,露水滿佈,眼前一片青綠,與昨晚住下時完全不同的景致不由讓何歆感歎一番,想不到荒郊外也有如此美景。

  再看看身周,火堆已然熄滅,只是餘熱末散,尚有星火點點,火堆旁睡有一人,粗衣蓋臉,呼吸均勻,仍舊一副熟睡姿態,這是前所未見的,何歆不由一陣氣惱,這莊湛還說

保護自己,結果睡得比自己還晚。

  正要衝動叫醒莊湛,卻在一動間發現自己手居然拉著莊湛衣角,難道自己一整晚都這樣,所以莊湛一夜未眠伴自己入睡,難怪自己睡得如此安穩。

  想到這,心裡又是一陣感激,頓時對莊湛的厭惡降到零下,一時腦裡交戰,不知道叫不叫醒莊湛好。

  只是未等他煩惱有答案,旁邊人已一躍而起,拉下衣裳露出精神奕奕的臉,莊湛滿意地搖搖頭,果然點了小孩的穴後,兩人都有一個好覺啊!

  渾然不知何歆滿心的感激,莊湛腳尖一挑,已將包袱拿在手上:「走,前面不遠的三岔路上有一間茶攤,我們到那解決早點。」說完,就領前走去,只是沒走上兩步,人又倒

了回來。

  看著何歆臉上深深的五個指印,果然是細皮嫩肉的少爺,若是自家師兄弟被這樣打了,第二天就能消腫,哪會像何歆這樣,一臉赤紅的指印,看得人心虛。

  從懷裡掏了顆丹藥捏碎,莊湛拉過不明所以的何歆細心地布上了藥,又扯了圈布條將何歆的臉包紮了起來,頓時原本的俊俏臉蛋只剩半邊,遠遠看去,就像一個重傷病人似的

,慘不忍睹。

  「你幹嘛這樣對我的臉?怕我長得太英俊,你自卑嗎?」被莊湛這樣一番整治,何歆不明白地直問,這莊湛自從離了縣城後就鬼鬼祟祟的,似乎在防些什麼。

  「等會你就知道好處。來,我們從這邊走。」莊湛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就領著何歆朝前走,何歆摸摸的確有些疼痛的臉,難道自己被什麼毒蟲咬了,所以需要這樣包紮?心裡這

樣想著,腳步也沒有停下,兩人很快就穿過了小道,來到一處官道旁,遠遠一看,只要再前行一些,果然出現一個三岔路口,似乎有不少行路人正坐在那邊用些茶點。

  「你似乎對這附近很熟悉?你來過這好幾次了?」想到自己也來過這南方小鎮幾回,卻從未留意到這有三岔路,也從未留意到這有茶攤,何歆不由望向莊湛,難道因為他對這裡

熟悉,所以爹親找他救自己?

  「我是首次到這兒來。」莊湛跳下官道,指著遙遙奔來的馬車,「待會,你看看這馬車的下場,你便知道我怎麼不買馬車了。」

  「哦?」何歆早已忘掉這事了,只是被莊湛提起,立刻又興致勃勃起來,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居然讓莊湛不買馬車,聽他的口氣,其實這人也想買馬車吧,就算再蠢也該知道這

京城的路千里之遙,走,哪能走得去。

  這樣想著,何歆也跳下了官道,朝著三岔路走去,只是沒走上幾步,突然就聽見一聲銅鑼鳴響,從前面不遠的小道上疾衝下來了一夥人,將馬車團團圍住。

  「這……」似曾相識的情形頓時讓何歆止不住顫抖來,惡夢就在面前上演,他甚至能背得出那些山賊所說的話,然後因為錢少而舉刀殺死手無寸鐵的旅人。

  眼前似乎一片紅光,何歆搖搖欲墜,就要承受不起這惡夢重演的衝擊來。

  莊湛沒想到何歆突然如此脆弱,看到這裡連忙伸出手扶住就要跌倒的身軀,貢獻出身體讓他依靠住,兩人抱在一塊,等待著何歆的回神。

  「不怕,別怕,這次沒有殺人。他們只是找人罷了,別怕!」莊湛伸出兩手緊緊抱住懷裡顫抖的軀體,任由那過於用力的五指抓緊了胸前的衣服,那力度甚至穿透了衣裳到自己

的肉裡去了,但這時也不是叫痛的時候,趕緊安撫何歆要緊。

  伸出手順著那僵直的背部來回游動,發揮出前所未有的耐心,莊湛輕聲哄著懷裡緊張的何歆,好不容易才將小孩安撫了下來。

  「我、我有些怕……」這時也顧不上面子,何歆死死抱住莊湛,不敢再朝前看一眼。

  「不怕不怕,你想想,如今你這臉可是被包上的,我們也是粗布麻衣,怎麼看就是親戚的,不像富人出門,你不必怕,況且還有我在,不是嗎?我可是賞金榜的高手,必定保你

平安,不然,我的借條上哪找人還!」

  被這樣勸說,何歆終於忍不住『撲赫』一聲笑了出來,這莊湛連哄個人也如此較真,實在可愛!

  抬頭看了一臉緊張為自己擔憂的老實臉蛋,雖然黑黝黝的,原本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如今卻又覺得那老實兮兮的模樣很是得人心,至少看著他緊皺的眉頭,自己的心定了下來

。果然這莊湛欺負起來特別有成就感。

  「笑了?不怕了?那就鬆開我吧,不然我可被你抓得疼死了。」見何歆放鬆了下來,卻仍舊窩在自己懷裡不肯鬆開雙手,莊湛立刻為自己申訴起來。

  「不要,我腳軟,走不動了。反正我包的像傷者,你就背我走過去吧。」何歆眼睛裡滿是笑意,就是要為難這個平常老是耍滑頭的莊稼漢。

  「我背人可是很貴的……」

  「再貴我也不怕,反正打借條。」何歆豪氣說道,之前只是不服氣、不順心、不樂意,現在可不,他情願花錢、他樂意花錢,反正這借條也欠下不少了,債多不愁。

  「那一次一百兩?」莊湛一看何飲就知道這次他是非要讓自己背不可了,只是掙扎一下也好,他已經八百輩子沒背過人了,那些小師弟長大後,他就只會督著他們練功,可沒再

寵著他們。

  「沒關係,借條拿來,我簽!」不顧莊湛的一臉為難,何歆動手掏出莊湛懷裡慎而重之藏著的借條,咬破自己的手指頭在上面銀錢位置上寫下百兩,又按了指印當章,然後重新

塞回莊湛的懷裡,一臉得意:「趕快,我簽了,背我。」

  莊湛無奈,只要紮好馬步,擺出姿勢:「你自己爬上來,自己扶好了。」

  「好!」雀躍在奔至莊湛身後,何歆一躍跳上莊湛的背部,發現這背寬厚得就像軟枕,靠在上面舒服極了,換了個姿勢讓自己更容易攀在背上後,何歆一聲歡呼:「行了,走吧

。」說完還像鞭馬似的,踢了莊湛一下。

  這死小孩!屈於銀票之下,莊湛一邊咬牙切齒,一手提著兩個大行李,再勉強背著後面的『大包袱』就朝著前面的官道上前進,前面那些搶賊們似乎已經完成了馬車的檢查,將

錢財搶下後,都蹲在了路旁歇息,見一個莊稼漢背著一個男子走過,都不由望了一眼。

  「小弟啊,你可要小心,別再摔下地了,前幾天你在書塾裡跟別人鬥氣打傷了臉,如今再摔傷了腿,哥哥我可是沒錢給你找大夫的了。」莊湛背著何歆慢慢踱著過去,雖然背

上背著一個人,手上提著兩個包袱,但腳步仍舊矯健,走上幾步,卻見包袱一散,一大袋馬鈴薯給掉了下來,搶賊們看得目瞪口呆,何歆也看得目瞪口呆,這,這些該不會都是他

們以後的乾糧吧……

  「唉呀,乾糧怎麼都掉地上了,幾位大哥,煩勞幫個忙,幫我拾起來行嗎?」莊湛自娛自樂,唱戲唱個十足,渾然一副莊稼漢姿態,看得何歆又是一陣頭暈眼花,該不會這莊湛

平常真是個莊稼漢吧……

  幾個搶賊沒有料到居然有人敢開聲讓他們撿東西,只是看了看實在是分不出手來,甚至彎不下腰來的莊湛,其中有一個好心的就上前拾起了馬鈴薯,塞進那看似滿是馬鈐薯的

大包袱裡。

  「謝謝,謝謝,小哥若是喜歡馬鈐薯,也可以取點回去吃,這馬鈴薯是自家種的,生悶或是熟炒都不錯。」

  這,這還給人介紹怎麼樣吃來了?何歆簡直不敢直面那些搶賊,只要將頭往莊湛頭裡猛塞。

  「不用了,你們走吧,不然走到天黑,也沒見著能落腳的地方。」看到莊湛似乎還想熱情介紹,搶賊搖搖手,就趕了兩人離開,兩個鄉下人,半點情勢都不會看,眼前就有下

一輛馬車來了,沒空理會他們。

  「好,好,謝謝小哥。」勉強點頭稱謝,莊湛又提著兩個包袱外加背上第二個『包袱』朝著茶攤走去,茶攤上已有一些好事者看著事情發展,此時見他過來,有幾個都搶了出

來,幫忙拿走包袱跟扶何歆下地,只一會,他們已身處茶攤上,捧著熱茶,咬著大包了。

  「兩位是從縣城來的?」

  「是的,剛從那出來,準備回老家。」莊湛塞了一個包子堵住何歆的嘴,死死堵住了他要發話的聲音。

  「唉呀,如今這條路真不平靜啊,前些日子才發生血案,如今這搶賊都賊到光天白日來了,官府也不管管,這以後讓人怎麼活啊?」先前幫忙的人一番感歎,兩眼巴巴地望著莊

湛,似乎想得到認同。

  莊湛望了望這好事者,又望瞭望仍舊在蹲守的搶賊,心底一陣冷笑。

  他笑在心底,何歆卻是笑在口裡,總算將包子吞下的他有空說話了:「對啊,這搶賊真是凶,怎麼你們就不報官呢?」

  不報官還坐在這兒看熱鬧,果真是世風日下啊!

  「唉呀,這位小哥的臉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嚇人啊?」聽到何歆不屑地搭話,好事者轉頭,便是看到一張被包了半邊的臉,只餘下半邊精光點點的眼睛,一看下去,還真有點

嚇人的味道。

  「小弟義氣重,剛因為些小事跟私塾裡的學生打了一架,打傷了臉,別介意。」莊湛突然成了一個老實的莊稼漢,笑得一臉的誠懇,話裡則是一片的謙遜,何歆看看突然轉性

了的人,心底有些莫明的不安。

  「小弟可吃飽了?」見何歆看著他,莊湛立刻熱心地湊了過來,隨手又是一個大饅頭:「把這吃了,路上帶的乾糧不多,能吃飽時就吃飽啊!」

  意思就是讓他別說話!看懂了莊湛的眼神,何歆賭氣地低下頭死死咬著饅頭,卻是一聲不吭了,看起來就像一個賭氣的少年,幾個圍著他們坐著的途人都笑了,氣氛頓時輕鬆不

少。

  用過早飯,喝過茶,看著莊湛滿臉痛苦地由懷裡掏出幾紋錢遞給茶博士,何歆連忙轉過頭去偷笑,若說之前是演戲的話,如今這莊湛的痛苦恐怕是真的了,每每掏錢,就算臉

上沒表情,眼底那抹痛苦還是逃不了自己的眼睛,這樣的痛苦對自己而言,實在是痛快至極。

  看到何歆那偷笑的嘴臉,莊湛裝作不在意地一拍:「小弟,該起程了。」

  重重的力道幾乎是要將自己拍飛出去,何歆連忙抓住桌沿才沒讓自己往前衝去,這莊稼漢,居然使陰的,實在是太可恨了。

  早前的感激溫情全數丟棄,重新點燃的是要讓這莊稼漢好看的惡毒氣焰,何歆不知道第幾次對著上天誓願,總有一天他定要給莊湛一個好看!

  「好了,別磨蹭了,來,哥哥背你。」剛剛施完虐的人立刻又展現感人舉動,彎下腰,等候著何歆上背,那活裡活現的孝道哥哥立刻被四周人稱讚,頓時更將何歆氣上三分,

這莊湛實在是……

  但有便宜不佔實在不是何歆的本性,磨著牙,何歆一跳躍上莊湛的背,然後死死抓住他背後結實的背肉,他就不信莊湛不會疼,使些小孩子報復手段的動作卻完全不覺得自己

可恥的何大少爺得意洋洋地感覺著莊湛站起,然後拿起兩個包袱,再向眾人道別,然後一步步走上官道,心底那個痛快啊,直讓原本苦臉頓時變得眉飛色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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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走了不知多久,直到完全看不見茶攤了,莊湛才又重新拐進了小道裡,將何歆放下。

  「何少爺,險境過了,你可以從我背上下來了。」

  「我不要,況且什麼險境過了,除了搶賊外,哪還有什麼險境?」何歆死死不肯自莊湛背上跳下,他就不信自己不下來,莊湛能耐他何。

  「我們還要趕路,別磨蹭了,一會等追兵殺到就不好。」

  「你哄我啊!明明風平浪靜,哪來的追兵!」雖如此頂嘴,但何歆還是感覺到了莊湛話裡的那一分真實,順著莊湛爬下他的背,何歆任由莊湛牽著他走向叢林裡,沒走多遠,只

聽得身旁的人一聲哨響,不遠一匹駿馬竟踏草而來,看得何歆目瞪口呆。

  「原來、原來你早有安排。」

  「快上去吧,上馬後,我再為你解釋。」不讓何歆諸多疑問得解,莊湛一個翻身就將何歆也帶上了馬,兩腿一夾,駿馬如脫弦的箭般疾奔而去,很快就踏進了另一條官道前行



  被夾在馬與莊湛之間,若不是莊湛抱著自己,何歆還真怕自己被狂奔的馬兒甩下去,往後靠著結實的胸膛,何歆過了一會才想起心底的問題,冒著風沙進嘴的危險,何歆拉拉

莊湛的衣角將他的注意拖到自己身上:「我說,有什麼危險讓你突然變得這樣厲害?」

  不管是演戲,還是騎馬,這些都不像平常的莊湛,平常的莊湛應該是吊著冷嘲的眼角,處處刁難自己,跟自己唱反調才對。

  「搶賊你看出危險了,那茶攤你可看出危險?」風聲吵耳,莊湛伏在了何歆耳邊,軟軟的口氣吹進了敏感的耳廓裡,引起了何歆一陣顫抖。

  「什麼危險?」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才將異樣抖去,何歆連忙集中精神聽取莊湛的話。

  「這搶賊跟你以前遇到的可有不同?」

  「什、什麼不同?」拒絕想起往事,何歆故作不解問道。

  「別裝傻,你知道的。他們這次並沒有殺人對不對?可是上次他們連問也沒問,就先舉刀殺人的,是吧……別瞞我、我看過他們的屍體,每一位皆是未及反抗已被殺害了。」

  莊湛堅定的口氣似乎看到了那天的場景,何歆模糊回想,那滿天的紅影下,到底有什麼是真實的……恐怕連他也不能肯定。

  「他們要找的是你!客棧裡的賊,道上的搶賊,茶攤上故作談天的途人,都在找你。」

  「為什麼……為什麼你知道這些事情?莊湛,你……」何歆無法將後半句問出,莫名的,他不敢問莊湛到底是什麼人,他真的是爹親找來救他的人嗎?莊湛出現得如此巧合,他

真的是……又或者是……

  腦中千頭萬緒,隨著馬兒奔散,何歆感覺自己被擁進了溫暖的懷裡,靠在了結實的胸膛前,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居然在不知不覺之間遠離了這個溫暖的懷抱。

  「我是你爹親請來救你的人,會來得這麼晚,一是你爹親找到我時已經晚了;二是,江湖中有些事情我需要查證後,才能去救你。而這茶攤,是我第二回經過,同樣的人坐在

同樣的位置之上,事隔十幾日,這巧合得讓人出奇,所以我不得不疑心他們。」

  「那客棧裡的賊?」

  何歆如此問道時,似乎感覺到了莊湛在笑,那起伏的胸膛傳來震動的頻率,很像莊湛在笑。

  「你可知道為什麼我堅持將賊送官?」

  「為什麼?」何歆用心聽著,明明莊湛什麼也沒說明,可是只要聽到他再重申自己是爹親請來救他的人,心就踏實了,何歆也是一臉笑容,等待著莊湛的下文。

  「我有一個不太好的習性。不管到哪個地方,遇上賊,我總要抓一抓,然後送官。」

  「然後領取賞錢?」何歆替莊湛將未了的字句說了下去,嘴邊的那抹瞭解的笑容落在功力非凡的莊湛眼底,瞬間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只慶幸現在何歆背對自己,看不到自己發

紅的臉色,又或是說,自己黑黝黝的臉色要想看出紅來,也真不容易。

  「也有這樣的補助。只是抓賊多了,總會有捕快跟你過不去,畢竟一個人太強,總會讓另一個人不順眼。」

  「那是因為你搶了他們的工錢。」何歆不由大笑,這莊湛看來常幹搶人飯碗的事情。

  「反正,日後我與認識的一個大官約定,以後凡是由我抓下的賊,首回的賞錢領少些,若是第二回讓我抓住已被我送官府的賊,賞錢就加倍,若是第三回,第四回……賞錢就

按著次數翻倍。」

  「這生意也挺好賺的嘛!」

  「重點不在這,重點在……先前兩個賊,並不像慣犯。但是官府卻有他們的記錄,還給了雙倍的賞錢予我,也就是說……官府跟這兩個賊是一路的,我前日去探大牢時,這兩

個賊已經不在了。」

  「從而見得?總不能說官府付了錢給你就是賊人一路啊,也有賊人拿錢贖身的事發生吧?」何歆不懂,他聽不懂莊湛的弦外之音。

  「這兩個賊輕功很好,而輕功好的賊,官府一般很難抓到,但查官府的案錄,他們至少被抓了兩回。這樣的感覺有些像冒名代替,也就是讓你一但到官府查證,也是有名有目

,讓人懷疑不了他們的不軌企圖。一般的賊入府偷東西都不會將衣服撕碎,但是他們找的東西八成是縫在了衣服上面,或是他們認為我們藏在了一些桌椅下,所以才這樣大肆破壞

,會有這樣的認知顯然他們已經知道了你身上沒有他們要的東西。能有這樣的認知,我看那位大夫也幫了不少的忙。」

  「連大夫都……」

  「你掉下懸崖後爬上來不過三天,這三天他們必定去打點知府去了,畢竟發生血案,你那是案發現場,肯定有官兵把守才對,可是我到時官兵已經撤了,若不是你剛好爬上來

,我看第二天還是有人會爬到下面找你去。

  只是我救你後只有兩天悠閒日子過,第三天開始就有人不停踩點,可見他們已經下過崖,沒發現你的屍體,便知道你還活著,通往京城的道上他們一直設了卡,沒見有像你的

人經過,那便是往回走了縣城。

  你跌下山崖怎麼樣說都該有點傷,找大夫再追蹤人遠比任何一種追蹤方式有效。只是我將我們走的日子提前的兩天,比大夫報出的康癒日子早些,他們自然也沒這麼防範,這

才讓我們轉了空子,但只要兩天後他們肯定察覺,然後就會派人追我們了。」

  莊湛說得嚴肅,何歆也聽得認真。他從未有想過自己的處境如此之危險,也從沒有想過莊湛竟背了這樣的風險來救自己。

  「我將你身上的傲氣磨去些,這樣作起戲來也容易。你現在這樣的穿戴,旁人要指證你是個公子哥兒恐怕也需要些眼力才行。這匹馬是千里神足,只要過了地界到了別的縣城

,相信我們會好過些,如今就先趕路吧。」

  說完,也不待何歆想好,莊湛便又一夾馬肚,再催馬兒前行,一時風馳電摯,何歆只覺眼前景色往後跑去,朝前一片昏茫,只好緊緊抓住莊湛的衣裳,不敢放開。

  奔了兩天,餓時吃些乾糧,日夜兼程總算到了別的地界,從南方奔到了碧龍朝的中央位置,距離聞名的江南水鄉不足五天路程,何歆笑了,只要到了江南,再雇些馬匹輪流替

換,很快他就能到家了。

  歡慶的爬下馬,何歆來到已經著手鋪地的莊湛身旁,自從說出險情後,莊湛就再沒怎麼說過話了,只一個勁地死奔,他在馬背上還能歇一下,莊湛卻是從早到晚睜著眼,不敢

稍有偏離。

  「莊湛,你累不累?」

  沒有回答,莊湛蹲在了剛剛堆好的火堆前,面無表情的點燃了火,然後雙眼一閉,就朝鋪好的草堆睡去,那瞬間熟睡的姿態足以證明他有多累了。

  「看來真是累壞了。也是……我都快受不了這腰酸背疼的……」輕輕捶著腰,何歆拿出包袱裡的馬鈐薯用樹技挖了洞埋在了近火堆的土裡悶著,直到陣陣的馬鈴薯香味傳來,

何歆才又重新挖了出來,灑上了點鹽巴,就不顧熱的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幾天幾夜啃著乾糧,現在有了熱食,就算再簡單,對何飲來說也是一道好吃到不行的菜餚,只是吃完了就

要尋水源,這以前莊湛全包辦的事,現在要落到自己頭上,還真不知道要怎麼樣辦才好。

  瞄了瞄睡死了的莊湛,這個時候搖醒他,實在也是不仁道了些,還是自己來吧,自己也是個聰明人,這些小事總難不到自己的。

  拿起盛水的壺子,何歆脫下外衣蓋在莊湛身上,就算旁邊有火堆,但郊外風大,別冷著的好。

  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動作有多溫柔,何歆慢慢摸出莊湛設出的範圍,朝著隱隱有水聲的地方奔去。不一會,果然看到了一條小溪出現在面前,何歆頓時歡呼了起來。

  先洗了洗手跟臉,又將已經酸軟的腿也放在溪裡冰一下,直到人重新變回精神奕奕了,何歆才走到水的源頭處開始盛水,確定水滿了,何歆連忙將塞子塞好,然後準備朝莊湛

睡著的方向走去。

  只是沒走上兩步,突然聞到一聲暴喝:「淫賊休逃……」

  話聲未落,一把明亮亮的寶劍就殺了過來,何歆嚇得魂飛魄散,奸不容易才擠出一聲尖叫:「……救命啊……」

  還在睡夢中,便聽到了何歆那不會認錯的響亮叫聲,莊湛甚感困擾了皺了皺眉,突然神經一抽,這才意識到何歆在喊什麼……

  瞬間翻身掠步便朝著聲源處奔去,慌忙間全力施展,身形如流星般朝何歆撲去,只差那麼一點點,那寶劍就要在何歆俊俏的臉上留下永遠的傷痕了。

  一個撲得快,一個收劍快,只一個錯身,三方已經站在了小溪邊上,虎視眈眈。

  「莊兄,沒想到是你?」來人先是驚訝大叫,然後又詫異相詢:「這不是採花賊魯深嗎?」

  「我哪裡像採花賊了?你這人有沒有長眼睛啊!我在盛水你就一劍砍來,連問都不問,沒見你這樣草菅人命的。」何歆一肚子不高興,原本想讓莊湛好好休息休息,自己幫著做

點事的,結果還是將莊湛吵醒了,真是失敗。

  「潘鴻飛?」這才由稱呼上認出人來,莊湛看著這個特別容易跟人稱兄道弟的潘大俠,眼睛一片平靜無波:「若是我沒有記錯,這採花賊上個月才剛被你抓了,而你的賞金榜位

置也因此而大大躍進了。」

  「那是上個月的案子,我現在接的是這個月的新案,那採花賊剛剛在這附近犯了案,我遇上便要管管;結果追到這裡,只看到小兄弟在,一時收勢不及,誤會這全是誤會。」

說完,潘鴻飛一揖到底,一身儒生裝辦的他在月光底下顯得清俊英氣,朗朗眉目讓人心生好感,看起來的確像個急功好義之人。

  莊湛不言,何歆可不會不語,他才是苦主呢!

  「若是個個大俠都像你這樣認錯人,那世間上還能有人活著嗎?眼光不好就學人家這樣急功好義,免得誤傷了好事,那是好心辦壞事。」何歆自幼便是少爺,這訓起人來的口氣

是一套一套,聽得莊湛暗地發笑。

  似乎沒有想到會被這小少爺訓斥,潘鴻飛一時也臉紅耳赤,奸不容易才想到要轉移話題:「莊兄會離開劍門,看來是一年一次的任務到了。這小孩便是你的任務?」

  「我才不是任務!」聽到自己被人當物品似的看待,何歆又大聲反駁了起來,若是潘鴻飛不說,這幾天的他還真忘了自己是莊湛的任務了呢!

  「他不是任務,是我堂弟!」意外地,莊湛居然為何歆開脫起來,何歆看著月光底下那朦朧欲睡的眼,雖然莊湛平常眼就不大,但這副模樣,可見他真的很累,想到這,也無心

跟潘鴻飛計較什麼了,一手拉著莊湛就朝火堆那邊走去。

  「累就睡了,別管閒人。」

  「莊兄累了?真是難得。這樣好了,要不大家栘步到我暫住的莊子去,也勝過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候露宿郊野,既然是莊兄的堂弟,那小哥也不是外人了,就不知道意下如何?」

  「你沒看到莊湛連眼都睜不開了嗎?不去,我們就在這兒睡了,你還是先請了吧,別在這裡亂套交情了。」何歆覺得自己就是瞧不慣這書生模樣的大俠,就憑他不看人就給一劍

的俠義精神,自己就絕不會跟他做朋友。

  「那這樣好了,我也陪你們一塊在這兒過夜,莊兄累了,就讓他好好睡一覺,我來守夜好了,以補嘗我過失,小兄弟意下如何。」

  一邊跟著何歆前行,潘鴻飛仍舊鍥而不捨地介紹自己,似乎對莊湛很是有好感,硬是要黏一塊去。

  莊湛腳步蹣跚,好一會才走回了剛才睡著的地方,也沒管兩個人在嘀咕什麼了,和衣一滾,又重新睡了過去,連何歆小聲叫他起來吃馬鈴薯也沒聽見,何歆見他這樣,也只得

放棄,只是心裡仍舊忍不住嘀咕,這武林高手也太弱了吧,怎麼騎兩天馬就受不了?

  「莊兄肯定是累壞了。我聽這幾日由南往北沿途都有些不明人物在埋伏,似乎要抓些什麼人,卻偏偏在一夜之間被人挑了窩,看來應該是莊兄做的了。若不是這樣,我一時還

真想不出這附近還有哪位高手有如此能耐!」

  「啊?你是說,莊湛去殺人了?」

  可是自己沒感覺到莊湛有離開過自己啊?難道自己在馬背上也能熟睡?何歆一陣啞然,不知道是為莊湛的辛苦喊累,還是該為自己的遲鈍喊打,一時千頭萬緒,只能歸為輕撫莊

湛頭髮的五指,慢慢地,一梳一梳,將那糾纏著的頭髮重新梳理整齊,梳理整齊了,也就不太像莊稼漢了。

  「沒,莊兄不喜歡殺人。他只是將人抓到沿途的官府去了,聽說還領了不少的銀子,聽說他去的時候背上還背著個人呢!看來應該是小兄弟你吧,還未請教你的名字呢?莊兄是

你堂兄,那你也該性莊了?」

  眼前的潘鴻飛笑咪咪地問道,可是不知怎地,何歆就是很想給這笑臉一拳,那份厭惡並不亞於初見莊湛那輕蔑笑容時的憤恨,果然,物以類聚,什麼人就有什麼樣的朋友,這

個潘鴻飛就像初時的莊湛,讓他怎麼樣看,怎麼樣不順眼啊……

  特別不順眼的是,他憑什麼也學自己那樣坐在莊湛邊上,慢慢地掏出絲巾為莊湛擦臉,這娘娘腔的動作,他幹嘛做得如此自然,做得如此熟練!

  「莊小弟還沒說自己叫什麼名字呢?」潘鴻飛似乎沒有看到何歆難看的臉色,繼續追問了起來,而那手,也沒停下地將莊湛的臉擦了一圈,雪白的紗巾黏上一層黑灰,而莊湛的

臉也因此乾淨了不少。

  「我叫歆。」

  「小歆是吧……你跟莊湛真的是堂兄弟的關係嗎?」立刻升級為親密叫喊,潘鴻飛兩眼滾滾,都透著對何歆與莊湛關係的疑惑,「若是我沒有記錯,莊湛是個孤兒啊……」

  「他是個孤兒?」完全沒有聽過的事情在心中發酵,何歆忍著怒氣,他並不是莊湛的什麼人,自然不會知道他的身世,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啊,莊兄雖是出身貧寒,可是寒梅傲立,一眼被劍門門主相中收為大弟子,自他出道之日起便可說是少有敵手,連我也只能跟莊兄打個平手呢。自從那日比試過後,我就

一直想與莊兄結交。江湖上都知道他是個愛護師兄弟的好大哥,我也想被莊兄好好愛護呢!」

  說到這時,那如何歆一樣白皙的臉露出了一圈可疑的紅暈,看得何歆上下左右地將莊湛打量透後又重新移回了目光到潘鴻飛身上:「也就是說,你想當他弟弟?一個莊稼漢,有

這麼好嗎?」

  他可不知道什麼劍門不劍門的,莊湛就算武功再高,擺明就是一莊稼漢,這是旁人一眼就能看穿的事情。

  「呵呵,原來小歆知道莊兄的愛好就是種莊稼啊……」

  「他的愛好不是抓賊然後拿去官府領錢?」見潘鴻飛又要裝熟,何歆連忙再丟話壓下他,省得他老吹噓自己有多瞭解莊湛。

  「呵呵,這是莊兄的奇特風格,在下也好生佩服。」說到這,兩人又將眼同時投放在仍舊熟睡的身影,渾然不知身邊兩個人已為他眼神交戰幾百回合的莊湛睡得正香,似乎一

絲的警覺也沒有。

  「睡得像死豬一樣,也不怕我會遇上賊人,真是的!」何歆狠狠捏了莊湛一把,稍作發洩,雖然眼前有這個潘鴻飛在,可哪個知道他是好是壞,這莊湛怎麼樣就這樣安心丟下自

己不管了。

  「小歆放心,有我在,賊人是不敢靠近的。」聽到何歆抱怨,潘鴻飛連忙應答,手上不知從哪變出一把折扇,一搖一搖的,故作瀟灑。

  「你有這麼了不起嗎?賊見你還要逃?」怎麼也不信莊湛會比這只會擺姿態的公子哥弱,何歆為莊湛面子爭了起來,一點也沒有想到他幹嘛要爭這個。

  「就憑我賞金榜上兩年排行第三,天下無人不識的風流子潘鴻飛。」折扇一收,潘鴻飛突然斂笑而起,指著前方虛無的空地喊道:「是何方高人藏身於此,潘鴻飛有禮了。」

  話說得有禮,人已如箭疾出,幾步掠上了枝頭,何歆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半點危機,心裡不由嗤笑潘鴻飛的做作,只是還沒等準備已好的嘲諷話語出聲,就看到黑夜間兩條人

影匆上匆下的打鬥了起來,拳腳相交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猶為明顯,看上來是相當厲害的打鬥啊……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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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從未如此近距離看過武林爭鬥,何歆不由歎為觀止,蹲在睡得像死豬般的莊湛一邊觀賞著,一邊戳戳莊湛:「莊湛,人家打起來了,你才是收錢保護我的人啊,怎麼就睡得這

樣死啊……」

  輕聲的抱怨並沒有吵醒莊湛,呼吸間安穩如山的男人在明滅的火影下顯得有些陰霾,何歆伸手探探莊湛的額尖,似乎也沒燒起來,那應該只是累壞了吧,反正有這個潘大俠在

,暫時應該沒危險才對。

  才這樣想著,何歆就發覺,在他注視潘大俠大戰黑衣人的時候,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也陸陸續續來了幾個黑衣人,圍成了一圈朝他跟莊湛慢慢靠了過來,何歆不由大驚,

還以為安穩呢,哪知道人家黃雀在後,這莊稼漢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啊!

  心急起來,手也沒省勁,用力捏著莊湛瘦瘦的臉頰一捏,越是緊張,那力度就越厲害,「快起來,快起來啦,笨莊湛!」

  眼看敵人就要來到跟前,何歆終於放棄叫醒這睡豬,伸手拿起一截還燃著火的樹枝,就要做困獸之鬥。

  遠處潘鴻飛似乎也發覺到這邊危急了,遠遠地就叫了起來:「小歆別怕,潘大哥馬上就來救你!」

  那著急的聲響聽起來是有幾分安慰,何歆這時也顧不上對這潘鴻飛莫名的厭惡,只盼著對方神勇,立刻就飛到跟前救自己,只是敵人手上的大刀已經近到能讓他看清刀上的幾

圈銀環,看來,這回自己是沒救了。

  一時間天下神佛都被何歆求光,卻未見有什麼神績出現,咬著牙舉起火枝,只能意圖嚇唬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歹徒,何歆雙目含淚,決定從現在開始由莊湛的第十八袋祖宗開始

罵起,罵到進黃泉也要在閻王面前告這失職的莊湛一狀。

  「你這樣也太毒了吧……」一如既往的涼薄聲音在耳邊響起,未等何歆想起聲音是誰,手上的火枝已被人取走,而圍上來的黑衣人也都停下了腳步,倆倆相視,似乎都對莊湛

此時醒來有些意外,只是這一停頓,已是高手生死之分,莊湛手上火枝疾挑,不消片刻就逼退了幾個黑衣人,看那身黑衣被火點燃逼得幾個步步敗退的狼狽模樣,先前還在哭的何

歆不由拍手笑了起來。

  「哈哈,活該,居然敢打本少爺的主意。」

  「好了,看看潘公子的勝負決出來沒,若不是他擋住了最厲害的人物,我們未必能贏這麼輕鬆。」

  醒轉過來的莊湛半點也沒先前犯困的模樣,何歆好奇地捏捏被自己捏腫的臉蛋:「你是不是不會疼啊?居然這樣捏也醒不來?」

  莊湛無言看了他造成他臉上紅腫的罪魁一眼:「若是我不會疼,現在的你就要遠赴黃泉,到閻羅殿告我的狀去了。」

  「你居然聽到我講的話,你什麼時候醒來的啊?」一點也不為自己詛咒莊湛祖宗十八代而感覺羞愧,何歆臉上的笑,燦爛之極。

  「從你手探我額上那刻起。」莊湛慣性又露出帶點輕蔑的笑容,看得何歆滿心的不爽,不管莊湛是什麼武林高手,自己的救命恩人,伸手又是捏回同樣的腫處:「我讓你裝睡

、裝睡,嚇我很有趣嗎?」

  「你沒死,不是嗎?」伸手自臉上拉下犯下暴行的手,莊湛轉頭望向了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對面看著他們嘻笑打鬧的潘鴻飛拱手道:「謝謝潘公子援手相助。」

  「好說好說,如今看來,是在下魯莽了,莊兄根本不怕強敵來犯。」潘鴻飛拱手回禮,眼底來回於莊湛與何歆糾纏在一塊的五指,那一閃而過透著寒氣的眸光無人看見。

  「你們兩個謝來謝去完了沒?」經過一陣驚嚇早已筋疲力盡的何歆只想好好睡一覺,現在有兩個高手保護他,他這一晚的覺怕是能睡得安穩又舒適了吧。

  「小歆脾氣不好啊?是不是累了,來,過來這裡睡吧,這裡暖和呢!」聽到何歆不耐煩地發話,潘鴻飛連忙讓出方才莊湛睡過的位置,就要招呼何歆過去睡。

  何歆抬頭看著莊湛,看他有什麼反應,卻見他嘴邊高掛著慣性的笑容,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莊湛,你是保護我的人啊,怎麼讓潘公子一個人忙了?」看不過莊湛的無所謂,何歆一把拉過莊湛一同躺在地上:「剛剛有殺手來實在可怕,你要陪在我身邊,直到我睡著

啊!」

  莊湛聞言,只是看著何歆自顧地蓋衣熟睡,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抬頭看看坐在了火堆另一旁的潘鴻飛,見他朝自己露出一個趣味的眼神也只能回以無奈,小孩子就是不能

寵啊……

  火堆旁遙遙相對,莊湛與潘鴻飛各守在一旁,空曠的郊野外,只有何歆熟睡的搭呼聲響,莊湛將折斷的枯枝又丟了些進火堆,頓時為寂靜的夜製造了些噪音出來。

  「天快亮了。」聽到噪音潘鴻飛抬頭,看到的是天邊泛起的魚肚白,在高手的認知中,此時的防守才是最薄弱的,看到天亮時的放心,守了一夜的疲憊,整夜襲來的冰冷都是

讓人放鬆了警戒的情緒,但只要一疏忽,遇上的危險可是致命的。

  莊湛自然也懂這個道理,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東方徐徐升起的太陽,靜心所感受的四周並沒有傳來異樣,或許今夜的危險就要過去了,待到天明,他們再快馬加鞭進到縣城裡

,一切就好辦了許多。

  心底分析著,莊湛突然感覺一絲氣流波動,警惕地瞧過去,卻已是晚了一步,大鵬展翅般的身影朝自己直撲過來,過於相近的距離根本沒法讓莊湛做出有效的防備,人便被狠

狠地撲倒在了泥地上,雙手剛想動作已被人緊鎖在地,四肢被壓得死死的,一時竟無法動彈半分。

  「潘鴻飛,你在幹什麼?」意想不到的敵人,意想不到的攻擊,莊湛處在劣勢,卻面不改色,只是直視潘鴻飛的雙眼帶上了濃濃的防備。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這個空隙,當然要找些甜頭打賞打賞自己,對不對啊?莊兄?」話仍舊是尊敬,但語氣卻是變調的興奮,莊湛看著這個兩年來不斷追著自己跑的男人,實

在是想不通自己身上有哪點吸引這位翩翩公子不顧姿態地追著他跑?若真如樓主所說,他魅力驚人,那簡直就是比他一朝至富還來得驚人。

  「你想找我打架?」

  「當然不是,我想要的,呵止是切磋武藝這麼簡單?」

  「那你想做些什麼好讓事情變得不簡單?」莊湛面無懼色,看著潘鴻飛越來越靠近的臉孔,潘鴻飛到底對他有什麼興趣,或許今日謎底就要揭曉了。

  潘鴻飛慢慢降下身子,直到與莊湛四目相對,這才大大的歎了一口氣:「還以為這樣能嚇唬到你呢,看來你面無表情這絕技還少有人能破呢。」

  「若是你想看我笑,這個也很容易。」說完扯了一個慣性的嘲諷笑容出來,莊湛暗暗提氣準備反擊,眾人皆知,這潘公子友愛時對你是百般慇勤,等對你厭了,那可是血肉紛

飛之景,他的親善他的殘酷,都是江湖上的一絕。

  「你這樣防備我,可是會讓我很傷心的,莊兄。」因為靠得太近而讓莊湛臉上的表情變了形,潘鴻飛似乎不太喜歡看到這樣恐怖的表情,人又慢慢退了回去,只是雙手雙腳仍

是壓得死死的,不讓莊湛有反擊的機會。

  「你可知道,我注視你多久了?」長長地,帶著莫名悲情的歎息自潘鴻飛口中傳出,若是看到潘鴻飛臉上表情的人,恐怕都會為那瞬間變得羞澀的甜美笑容傾倒,但莊湛不是

平常人,他眼底一向只裝著錢錢錢,長得不像錢的東西,向來入不了他的眼睛。

  「我當然知道。從你登入賞金榜首次開始,至今已經三年了吧。你都已經是賞金榜上的第三位了,幹嘛還注意我這個第十名?」

  就是這個讓他不解,若是說以前潘鴻飛榜上無名說不定還有點憤恨一直排在第十名的自己,但現在他都名列前茅了,還想找他的手下敗將較量?難道他不喜歡當第三名,只喜

歡當第十名?

  眼底一閃而過困惑,但莊湛並沒有將腦中疑問釋出,對於他來說,很多問題他都可以沒有答案,那是因為,這並不是他所關心的問題。

  「你總是這樣,除了樓主總是疏離著每一個人。你總以為保持你的第十名就沒人注意到你,可惜你錯估了這世上還有我這樣的人…自看到你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很想知道,到

底,是我的能力強,還是你的本領高?」

  「你已經是第三名了。」莊湛陳述事實,這男人看來腦袋有點問題,都第三名了,還找第十名的比較,他不是應該去挑戰第一名才對嗎?

  「那是在我接下無數案子,賺下無數銀兩後的結果。」

  「那又怎樣?」莊湛仍舊不解,他也是歷盡辛苦才完成案子排在第十名的。

  「不怎麼樣。我問你、你一年,接多少案子?」潘鴻飛笑得越加和藹起來,俊臉上堆砌的笑容很容易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錯覺,從皮相來說,潘鴻飛的確算得上是個世間少有的

美男子。

  莊湛看著潘鴻飛魅惑眾生的臉,心底只有一個疑問,看何歆小孩的模樣長得也不差,不知道笑起來,是不是也如他這樣俊俏,自己老是將他弄哭,實在是有些罪過。

  「你不敢答是不是?一件,你每年只接一件工作,便可每年排在賞金榜的第十名。若是你再多接一件工作,那排名榜上的第一名,是否也該退讓才行。」

  「那倒不行,樓主要的抽成實在是太多了,就算我接下十件工作,恐怕也只能跟他平分。」老實回答著,莊湛認為他從沒有看過比樓主更會賺錢的人了,對於樓主,他從沒想

過超越,只想在他身邊多賺些零頭就好。

  「哼,若他不是樓主,硬是要分掉我們接案子的前金,你覺得他能排上第一名嗎?不勞而獲的人向來不會成為我的目標,你,莊湛!才是我要打敗的人。」

  「那不是還有第二名的西門幫主嗎?你該找他才對。」莊湛繼續為自己開脫,不是他不敢跟潘鴻飛較勁,而是比賽這樣的東西,結果只有煩上加煩,現在有一個何歆要他操勞已

經夠了,他可不想再添上潘鴻飛這樣的勁敵。

  「西門幫主?」潘鴻飛慢慢地收起了力氣,只讓身子重重地壓在莊湛身上,困住莊湛的舉動,「你覺得我需要跟我大哥爭這些嗎?」

  「啊?那你豈不是應該叫……」

  「佛曰不可說……」一手掩住莊湛的嘴,潘鴻飛笑得姿意,「我知道你接下了天下首富的案子,要將他的獨生子平安送回京城去,所以我也接下了今年第一樁的案子——從你

手上,搶走京城首富的兒子。」

  「什麼?」莊湛一聽到潘鴻飛這句話,第一個反應便是朝向何歆,潘鴻飛見狀,哈哈大笑。

  「果然,他就是何家首富的兒子。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莊湛抓住這一剎那潘鴻飛所露出的空隙,雙手一掙,雙腿一踢,頓時力達千斤,為了擺脫這個瘋子壓在身上,莊湛可說是不遺餘力了。

  突然的重擊讓潘鴻飛一愣,雖然很快就做出反撲,但已晚了一步,莊湛將上身抽出,讓潘鴻飛反撲的力度只能緊緊抱住莊湛的下半身,一時間兩人竟如小孩子打架般滾斗了起

來。

  兩個在泥土地裡滾來滾動的左拳右踢,一個為掙脫,一個在試莊湛功力,可說都是全神貫注分不了別的心思出來,直到耳邊一聲驚訝大喊,兩人才雙雙頓住,一個趁機抽身,

另一個也站起來拍拍身下沾上的泥污。

  「你們倆個在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太不堪了!」大喊的聲音近似尖叫,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看到兩個大人打架的何歆雙眼發紅,一臉憤慨,那衝冠一怒的形態似乎眼前兩個

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讓他瞬間能變成紅臉關公。

  「打架有什麼不堪的,小孩子別胡思亂想。」完全沒有發覺先前自個跟潘鴻飛的姿勢確實有些不雅,莊湛只覺何歆也未免太小題大作了些,不過剛好,救了他也救了自己。「

小歆,幹嘛這樣生氣呢?是潘大哥讓你生氣了?」到底比莊湛多了點風流歷史,潘鴻飛轉目一想,已大概知道何歆醒來時,自己跟莊湛會是怎麼的一副模樣,看起來的確有點像郊外

野合的姿勢,若是被潘鴻飛熟悉的人看到了,定然會說自己的品味何時降到如此低下,雖然男子相戀的風氣早已吹遍整個碧龍朝,歷代聖上也默許男子亦可成親拜堂成就姻緣,但

依自己的才貌,要真選了這個一身莊稼漢泥味的莊湛,恐怕大哥會先拿刀砍了自己吧,才子佳人是佳話,才子農漢可就是蠢話了。

  潘鴻飛自信地重新搖扇擺出慣用的瀟灑姿態,自個風華難掩蓋,只一晚上,小歆也對自己另眼相看,看來要拐小歆指日可待了。

  「是生氣,一覺醒來看到兩個男人在野外苟合,實在是一大打擊。」瞪了故作姿態的潘鴻飛一眼,然後怒氣直指莊湛:「你到底還要不要護送我回京?路上讓我過得如此不舒坦

也就罷了,如今還、還……」

  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指責莊湛什麼,就是那憋在心底的一股怒氣直冒上來,直恨不得撲到這個不負責任的莊稼漢身上狠狠地咬幾口,可能這樣方才能解掉心底的悶氣。被瞬

間變得如狼般狠毒的眼光嚇住,莊湛還足首回看到何歆變身,不由鐃有興趣地等著看這愛哭的小孩能狠到何種模樣?見莊湛還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就算知道莊湛平常就是這副死模樣

,但現在何歆硬是吞不下這口氣來,奔上前,在兩個人四隻眼睛的注視下,何歆抬高莊湛沒有防備的手臂,然後重重咬下,頓時口腔一片血腥,這才讓已經氣瘋了的何歆清醒了過

來。連忙退後一步,然後看著被自己咬傷的傷口,傷口附近的衣裳開始慢慢滲血,看來這一口咬得非常之深。

  「我……我……我一時……」就算平常想怎麼報復莊湛,何歆也從未想過會有如此血腥的場面,況且莊湛還沒送自己回家呢,自己就這樣發瘋,莊湛會不會就這樣丟下自己不

管,一時間滿腦子都是莊湛轉身離去的景象,何歐不由嚇得又紅了眼睛起來。「你發瘋時還真是狠,不過怎麼又哭了呢?何少爺、何少爺?」原本還有些感歎小孩發狠時果然是夠狠

的,但是轉眼,傷他的小孩又一臉欲泣地看著自己,眼看還要掉下眼淚了,莊湛不由又手足無措起來。

  一手攬過何歆,然後慢慢與潘鴻飛拉開距離,莊湛一邊低聲哄著何歆,一邊偷偷注意潘鴻飛,見他一臉有趣地看著自己這邊的情況,突然唸唸有語的嘴裡進出一聲哨響,莊湛

不等何歆有所反應,已一手抄起他,一手提著兩個行李,施展出千里追蹤的絕妙輕功,轉眼就奔向離這塊休憩之地不遠的草叢。

  原本還在看莊湛哄小孩覺得挺有趣的潘鴻飛沒想到莊湛說跑就跑,呆了一下再直追已是晚了一步,他的輕功原本就有所不及,如今起步一晚,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莊湛飛掠上

萬里挑一的好馬從自己目光中逃去,這個莊湛做事從來都不依常理,果然跟他對訣,會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潘鴻飛笑咪咪地看著莊湛逃走的方向,逃得了這時,你逃不過下回啊,莊湛,我真正的目的還沒對你說呢!

  「我們為什麼要逃?」但凡是有眼睛的,都知道現在自己的處境就是在逃,何歆一時也忘了咬傷莊湛的事情,那潘鴻飛不是莊湛的情人嗎?怎麼突然就丟下他了。「聽著,以後

不要跟潘鴻飛有任何接觸,他是接下任務來抓你的。」莊湛用沒有受傷的手拉著韁繩趕著馬朝前奔去,休憩之後的馬已是體力充沛,一時攀山過嶺,很快地就來到了前面的大城鎮

中。

  「我們不是要在這裡休息嗎?至少先把你的手治一下吧!」看著橫在眼前那片已被吹乾的血跡,何歆到現在還清楚記得牙齒咬進莊湛肉裡時的滋味。

  「潘鴻飛這人狡猾得要命,他出現在附近,擺明附近的城鎮皆受他控制,我們要再到遠一點的城鎮上去,這才能休息。」

  「他有這麼厲害嗎?他也不過是一個人吧……你們接任務難道還有一堆跟班?」就算一個人再厲害也無法控制城鎮吧?「『有錢能使鬼推磨』相信你我皆知。」

  「那豈不是說他很有錢?也對,他都排到賞金榜上第三名了。那你排多少名,我還不知道你排在第幾呢?爹親能請你來救我,肯定是因為你排名很高辦事牢靠對不對?你是第幾,

他追著你跑,你至少也有第二名吧,對不對?」何歆一時興奮莫名,賞金榜上兩大高手自己都見過啊,雖然一個長得像莊稼漢,一個是自命瀟灑的風流子。「我排第十。」看到懷裡

小孩的興奮模樣,莊湛很好心地潑他冷水,不知道為何,原本在他眼裡還算高大的何歆一天比一天還要小,到現在,恐怕只得稚齡之姿,遇上事情就是愛哭的小鬼,偏偏自己的死

穴就在這。

  「你、你、你排……」將指頭數了一遍又一遍,何歆舉高十指,一臉質疑。

  「確實是第十,你沒有數錯,也沒有聽錯!」莊湛好笑地拉下何歆驚訝舉高的十指,有必要如此驚訝嗎?

  「難怪你愛錢,若是我沒記錯,第三跟第十,差距是蠻高的。那他幹嘛死追著你不放?」何歆看著莊湛,在陽光底下,黑黝的皮膚能閃出光亮來,雖說以大多數人的審美眼光來

說,莊湛這老實頭的模樣並不討人喜歡,但若是有些異常癖好的人,說不定……

  想罷,眼前又出現了先前潘鴻飛死死抱住莊湛下半身的舉動,咳,他並不是說對人有偏見,而實在是……這潘鴻飛果然不是個好東西,之前就覺得他可厭了,現在還聽說是派

來抓自己的人,更更可惡了!

  「你對潘鴻飛很在意?」看到何歆唸唸有詞,翻來覆去皆是潘鴻飛,莊湛不由低下頭,想聽清何歆在說些什麼。

  「是有些。」看到莊湛故意低下頭偷聽自己說什麼,何歆立刻閉起了嘴,這不禮貌的詛咒怎麼能隨便讓人聽去,現在風大馬急,莊湛想偷聽,沒門。

  「這個,個人喜好我不予評價,不過潘鴻飛是個花花公子……」

  「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何飲瞪了莊湛一眼,平常不是個悶葫蘆嗎?怎麼遇上潘鴻飛就這樣多話了.

  「他長得不錯,就是……」心理有些問題。莊湛看到何歆聽到他說潘鴻飛是花花公子時那捍衛勁頓時止了往下的聲音,他只答應何家將何歆安全地送回去,至於他兒子的心要

不要也跟回去,倒不在他管的範圍。

  「就是什麼?思?」何歆奇怪莊湛那沒了半截的聲音,平常不是很喜歡冷嘲熱諷的嗎?怎麼遇上潘鴻飛就轉了性,連說話也吞吞吐吐了?

  「沒什麼,我們趕前面的市集吧。已經日落西山了,我們要在天黑前趕到那,你抓緊我、我要加速了。」莊湛不再多說,雙腿一夾馬肚,再次催促已撒開四足的千里馬加快速

度,頓時何歆有了騰雲駕霧之感,整個人猶如騰空般朝前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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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這匹馬真是好馬!」被莊湛扶下鞍時,何歆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緊緊抓住莊湛的衣袖,何歆一手戀戀不捨地摸著正安靜等候他們自馬背上下來的黃馬。

  「的確是好馬,有生以來,我花得最厲害的一筆錢就是在它身上了。」莊湛有榮與共,當年他慧眼相識,投下所有的積蓄將它帶回門裡時還被人笑了一頓,待到日後自己將馬

養驃,人人皆說他奸眼光,而這馬確實也幫他不少忙,為他不少任務做出了貢獻。

  看著莊湛露出一副心有慼慼然的表情,何歆就想大笑,這人果然只有談到錢,臉上那無所謂的表情才會有所變化,只不過若是說穿了這點,說不定以後莊湛就真的變成了臉無

表情的怪人,為了莊湛著想,何歆決定還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再大笑一場好了,那副奸像是馬爹爹似的傻表情,真是可笑至極。

  渾然不知何歆此時身上的顫抖仍是因為忍笑而致,莊湛只以為他已累得站不住了,連忙扶著他走過了門檻,走進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客棧。

  這裡沒有上房只有通鋪,交上幾個銅板就可以有一張床板提供休息,以往何歆只知道出門有客棧在家有軟床,從來都不曉得,沒錢住上房的人們又會住在哪,如今何歆可算是

深有體會了。

  又交了幾個銅板,換來客棧掌櫃的通融,莊湛與何歆借了掌櫃粗建的澡房,打了兩桶熱水,將被風吹得半麻的身子弄熱,這才感覺元氣慢慢恢復了起來,這時的何歆才有了更

大的閒情來探問眼前莊湛的平常人生。

  「這些省錢的地方你常來嗎?看起來相當熟悉。」難得莊湛如此慇勤,還幫他擦了背,雖說是怕風灌進了未好的腰部所以要驅風,何歆還是相當戚激,回想當日,兩人勢不兩立

互不相讓的情景,短短數日,兩個人可說都有所長進。

  一邊幫大少爺擦著背,莊湛一邊又澆了勺熱水,渾然不知小孩的身上已經被燙得一身通紅,手還不斷的揉揉揉:「這些地方好,別人要找你,可沒這麼容易。能到這的,常常

有一半都不是良民。」

  「啊?」也就是說身邊就藏著窮凶極惡的大壞蛋?原本還準備為自己被虐待而抗議,如今聽到有趣的,何歆立刻怒氣全消了,「那現在跟我們住一塊的,有哪些不是良民啊?」

  「少爺看起來很興奮?」聽到身邊有兇惡之徒出現,何歆居然不是驚訝而驚喜,莊湛不得不懷疑這少爺神經是不是有問題?

  「這當然,在家裡哪可能看到皇榜裡的匪徒,快說快說,你有看到哪個惡人了?是躺在最裡面的那個病鬼?還是坐在房裡死抱住包袱不放的書生?」

  「停停停,你怎麼往這些人瞧去了?」莊湛趕忙叫停,先是靜心聽了聽四周動靜,然後才朝著何歆發問:「你怎麼看出他們不對勁的?」

  「啊?他們真有古怪?我就說我眼光獨特了。」何歆沒想到自己瞎說也能說中,立馬開心地幾乎要彈出水桶,自己果然也有神捕的眼光。

  「病鬼是江湖人有名的毒大夫,心情好時送你一顆毒藥,心情不好時,送你十顆毒藥,收錢買命作奸犯科不少人都借用了他的藥物,在某個程度上說,他也是滿身罪孽。」「

那捕快為什麼不抓他?」

  「能抓,也得要囚得住啊!我看他,八成是又越獄了。」想到這,莊湛不由冷冷一笑,這衙門的裝置實在可笑,從沒有一個能攔得下武林高手的。

  「莊湛,你又這樣笑了。你每次這樣笑,我都覺得你非常欠扁。」何歆伸出手在莊湛臉上胡亂抓了一把,將那冷笑順利鏟掉後,便還以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你長得已經不

帥了,若是像平常那樣笑,怕是你一輩子都討不著老婆。看著我,學我,這樣笑……我這個笑容可是百戰百勝,從沒有人能在我笑容底下不神魂顛倒的。」

  說完得意洋洋地咧開兩齒,又贈送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原本只是七八分俊俏的臉搭配上燦爛又甜蜜的笑容頓時魅力十足,像是剛初生的小孩展現出熱力十足的親和力,最能擊

中每人心中那塊最柔軟的地方,就連莊湛,也不由得跟著他,回了一個淡淡微笑。

  「怎麼只會這樣抿嘴笑,要大聲地笑出來,這才叫快樂啊!」何歆得意地搖頭晃腦,每每他露出這樣耀目的微笑,其實就是他要在商場上狠狠宰人的時候,如今免費贈送了好幾

個莊湛,也算對得住他了,若是論錢,他一個笑容也能值回不少票價的。

  「好了,別再笑了,再笑下去,先別說花兒也會給你笑凋了,連人也給你嚇跑了。」說著,將少爺由水桶裡提出,擦乾水滴服侍他穿上衣服,莊湛可說完全變身成何歆的貼身

傭人了,何歆享受著這樣的服務,自然也明白,要付出相當的酬勞。

  不等莊湛提醒,他已經乖乖地由莊湛懷裡抽出借條,然後咬破手指,又是填了一個百兩,再押了一個指印下去:「喏,看這百銀你要用到什麼時候,省得我每次十幾兩、十幾

兩地跟你借了。」

  說這話時,何歆少爺滿身的富態是掩也掩不住,那完全視錢無物的態度讓莊湛又變回了無表情的面容來,接下借條小心塞回懷中,然後領頭就朝兩人今晚要住的通鋪大房走去

,其姿勢之端正,神情之嚴肅,是何歆生平首見,何歆不由感覺寒顫了起來,一時間競不知道要不要跟著莊湛一同走進去為好。

  下一刻,何歆很慶聿自己那奇妙的感覺,只一剎那,通鋪房裡就打了起來,拳腳呼呼風聲直衝進何歆耳裡,就算沒打過架,最近也見識了不少險境,何歆很清楚,此刻,莊湛

正在跟裡面的『不是良民』打了起來。

  耳邊傳來摔破東西的聲響,撕爛布料的聲響,拳風掃到牆壁的聲響,以及人類被狠狠踩中心口的叫喊。

  由不熟悉的音頻可知,這場起來得莫名其妙的鬥爭已經結束,贏方是至今仍舊無敵的莊稼漢。

  何歆興奮奔進,果然看到了打鬥的現場真是一片狼籍。而剛剛被莊湛稱為非良民的兩位正一腳一個被莊湛狠狠踩在腳下,莊湛看他們的眼睛,紅中帶亮,似乎他現在看到的不

是一個人,而是一塊金。

  「你說,我遇上你們多少遍了?」莊湛看到何歆進來,招了招手讓他走到跟前,指住那個病鬼說道:「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就是江湖上人稱毒夫子的江蘇,而這位看去文

質斌斌道貌岸然的書生就是江湖上最出名的神偷亮晶晶。」

  「啊,少爺,幸會幸會,小生在下有禮了。」

  「小子,讓這莊稼漢把我放了,我轉頭給你配些世上僅有的毒藥,到時你想害誰就害誰,完全是藥到人除。」看到一個陌生的孩子走了進來,身不由己躺在地上的兩人連忙各

自表態,爭取援軍。

  何歆聽到他們朝自己搭訕,自己雙眼發亮,腦子開動看能不能自兩人身上挖些好處來,神偷跟毒夫子啊,總是能派上用場的人。

  「別想幫他們開脫,他們已第四回脫離監牢,簡稱越獄。你窩藏他們,罪加一等。」見何歆擺明動心的模樣,莊湛冷冷警告。

  「你抓他們也是送回衙門領賞去。倒不如我買下來,同樣給賞錢你好了。你就放了他們吧,看他們多可憐。」

  見何歆為他們求情,兩人連忙死死點頭,依著何歆所言扮出可憐相貌來。

  「你已經是在逃之身了。若是潘鴻飛今晚追上我們,明天說不定就是我們的死忌。」

  「啊……你們在躲潘鴻飛,我們可以幫你擋住他,真的,幫你擋住他,只要你放過我們,別送我們回監牢就可以了。」一聽到自己可貢獻用處,兩人都紛紛表態,一副誠懇模

樣。

  莊湛聞言不語,何歆見事有轉機,立刻對兩個躺在地上的人大打眼色,地上兩人都成人精了,哪會看不出莊湛有所遲疑,立刻更是不斷推銷起自己來,莊湛來回看著他們,好

一會才道:「……江蘇,你對我承諾過再也不逃,也承諾了三回,你說我要怎麼相信你呢?亮晶晶,你是神偷可不是打鬥的高手,你說你要怎麼幫我呢?」

  「這個……要不,我服下毒藥,若是有違背承諾,我就腸穿肚爛而死,這樣可以了吧……」

  「我雖然武功不太高,可是我對收集情報一流啊,放過我、我可以將潘鴻飛落腳何處的情報飛鴿傳書給你,讓你好早日作好準備。」

  「這可是你們說的。」莊湛不喜不怒,自懷裡掏了一個瓶子出來倒出一顆藥丸:「這是唐門秘製的傀儡丸,吞下它,當你背叛你今日所許下的諾時,你會知道什麼是傀儡的滋

味;至於你,亮晶晶……」

  「不用,我不用這個了吧。這樣好了,這是我最愛的寶劍,就算多少人逼著我交出去,我也沒交,如今,我給你當抵押了。」說完亮晶晶指了指床位下,看來他的東西藏在那

了。

  莊湛見狀先是逼毒夫子吞下了毒藥,然後才放亮晶晶去取劍,只見他俯在床底下摸了一會,果然掏出了一樣用白布捆著的劍狀物出來。

  何歐有寶貝當然不會放過看的機會,歡呼一聲,不顧莊湛的阻攔就奔到了亮晶晶的面前,只等著寶貝出爐時的驚喜。

  雖然眼前這兩個人非是善類,可是比起潘鴻飛已經順眼很多,所以他願意開聲救他們一命。當然,這時的他並不知道此舉為他日後贏得了多少益處。

  看何歆這樣,莊湛也只好與毒夫子分別坐下,只見白布慢慢地拆了下來,而劍身慢慢露出,通體的紅艷可見此劍非同一般,莊湛就算平常用的是拳頭,這時也不由有些神迷了



  待到布條盡褪,紅劍顯出,一看就知道是絕世奸劍:劍鞘通紅透光,上面隱隱還有龍形,再往上瞧劍穗,只一眼何歆就知道那塊鑲在劍穗上的寶玉價值連城,就連劍穗旁鑲著

的鈴鐺,也是五彩斑斕,不像凡間之物。

  「這把劍,是我從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偷出來的。那個地方無數珍寶價值連城,可是一眼,我就相中了這把劍,這把劍就像有魔力似的,讓我對所有的一切都失了興趣,每天只

想抽出它,抽出它的劍身,感覺那冰冷的劍鋒。」說這話時,亮晶晶連眼都透著紅光,看上去,真像為這把劍著了迷。

  「這把是上古的神劍——血嘯狂鈴。」說這話的人,不是偷劍握劍的人,而是一直看著這把劍面世而神魂顛倒的人,何歆、毒夫子、亮晶晶同時看向這個伸手取過血劍細細擦

拭著劍銷上龍紋的男子,似乎都有些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

  何歆勉強回神:「我說莊湛,若是你是一代大俠風範,或是風姿瀟灑的少俠,我都會覺得你握這劍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只是你……」一副莊稼漢模樣,那表情那神態,活脫

脫就像在磨鐮刀,樣子實在有些不雅。」

  莊湛抬頭,然後伸劍指住了亮晶晶,臉上一片嚴肅:「這劍,該埋藏在雪山之顛,你爬上去了?你怎麼知道那地方的?」

  「我、我沒在雪山找到這劍啊!我、我是從一個地下寶庫裡偷到的,那寶庫裡有說不清的珠寶啊!這劍只是其中之一。」亮晶晶被劍身透出的殺氣嚇住了,趕緊撒手搖頭,以表

示自己的無辜。

  莊湛冷哼了一聲,拿過白布慢慢為血劍捆上,然後道:「你應該慶幸,你拔不開它,不然,這劍是有靈性的,它一出鞘就要飲人血,到時我看你流盡身上的血還不夠給這劍喝

。」

  聞言亮晶晶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幾個練武人都能感覺到這劍的邪氣,就連不拿武器的毒夫子也斂了聲響,省得驚了這劍的靈性。

  只有何歆不怕,他並不覺得這劍可怕,他只覺得這劍眼熟,可是要說在哪見過,實在也說不上,難道以前老祖宗賣古玩寶石時曾經有賣過這東西,所以在看古往經商記錄時有

記錄過?

  「這劍挺漂亮的,若是典當,恐怕也要百萬兩才能吃得下了。」從商人眼光看,這沒錯,但從武人眼光看,何歆這句話實在出現得詭異了些,幸好現場還有個終生目標是錢的

莊湛,頓時與他產生共鳴了。

  「也對,這劍價值連城,真窮的時候也能將它當了,不愁吃暍不飽。」說完,劍被沒收了,被莊湛插在自己的腰上,當著亮晶晶的面,成了莊湛的物了。

  亮晶晶欲言又止,想阻止,方才便已經說了這劍當人質,好不容易停了半晌,他才想到要說些什麼了:「若是你們真要當,請通知我,讓我拿銀票贖它啊!」

  第二天早上,因為有三個武林人在而睡得很香的何歆起床了,看著已經空著的三個床鋪,有時候何歆真懷疑,是不是武林人是不用睡覺的。

  跑到店堂,就看見三個人吃飽喝醉地癱在桌上,只有莊湛最正常,只是梢稍伏在桌面,看上去有些疲憊的感覺。

  「莊湛,你不舒服嗎?」被莊湛狠狠刮過一身,如今只覺渾身是勁,昨天那麻掉半邊身子的日子已經過去,何歆生龍活虎地奔到三個人眼前。

  「我看,是這血劍吸人精血,才短短一天,莊兄就頹廢不已了。」看到小少爺奔過來,難得對人和顏悅色的毒夫子拉過何歆,就往他手上塞了些藥物,聞起來神清氣爽,何歆

立刻判斷,這是好物。

  「怎麼給我這個了?要給莊湛用的嗎?」

  「是給你用的,這客棧我們可能要待兩天,這幾天我精力耗損太多,昨晚又打了一架,所以今日要好好地補個眠。」莊湛病怏怏地開了聲,何歆一眼看過去,真的嚇了一跳,

怎麼才一晚上,莊湛就老了這麼多。

  「莊兄是太累了,不過不怕,有我毒夫子在,這裡客棧上上下下都已佈滿了毒,就憑潘鴻飛那小子想飛進來,還要再學一陣子。」經過一夜合作,對莊湛藥理佩服得無體投地

的人此刻是稱兄道弟,完全忘了莊湛三送他進監牢的事情,江蘇注視莊湛的眼裡,有著莫名的狂熱。

  被潘鴻飛剛剛嚇過的何歆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氣氛大改變,想到昨日清晨那可怕的場面,何歆決定要扼殺犯罪於無形。

  「毒夫子啊,你不是該恨莊湛的嗎?怎麼突然幫他說話了,莊湛那藥真有效。」趕快想起來,你剛還被莊湛逼著吞了毒藥呢。

  「毒有三分醫,醫有三分毒。傀儡丸只要不服另一味引發它的藥丸,其實於人身有補而非有損;我這回越獄被幾個高手打了幾掌,身體正弱著呢,莊兄這藥來得及時,只是平

常聽聞這丸名氣大,卻想不到竟是補藥。」說完又是感激地望向莊湛。何歆趕緊拿身子擋住毒夫子那丟過來的桃花眼,雖然說這毒夫子一臉病氣,但細看還是有幾分俊美,待到治

好病,說不定也是美男子一個,可不能隨便走上不歸路。

  「哎呀,何小兄弟在幹嘛?吃過早點沒,毒夫子的手藝實在不差,一頓飯下來又是藥又是毒,吃得人精神爽利啊!」平常一副書生打扮掩入耳目的亮晶晶如今真正身份被揭穿,

倒也顯出他江湖兒女的豪邁來。

  昨晚沒了血劍,他競意外的身體大好,不再嗜睡無神,可見那血劍果真邪門,雖說真捨不得給了莊湛,但他偷遍天下看慣靈物,知道這靈物是認主的,沒了寶劍,但也沒了會

將自己抓進天牢的人,這筆生意划算!

  「你、你怎麼也變了個模樣?」原本對書生模樣的亮晶晶頗有好感,哪知道轉過頭,就露出大剌剌的模樣來,雖說江湖人豪邁,但對原本已將他認定為書生的何欽來說,這是個

打擊。

  「小兄弟還小啊,再多混幾年就什麼都見怪不怪了。看莊老弟,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一門之主,武藝高超,實在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雖然說劍門的主子們沒一個好惹,但莊湛

的武功莊湛的為人,他亮晶晶還是在看眼底的,除了恨他老為了錢將自己往牢裡送。

  「他哪裡年紀輕了?看上去,都快比我爹老了。」何歆就是要跟這兩個說莊湛好話的人槓到底,什麼一門之主他不懂,武功高強倒是真的、為人小氣寒酸更是真的。

  「他才二十有三,當然是年輕有為。就是那癖好實在是有些……」一個武林人喜歡種田,這也確實是讓人說不出什麼話來。

  「哼,他的癖好多得很,連龍陽之癖也有。」想到他與那潘鴻飛曖昧不清的關係,何歆就一臉不高興。

  「啊?龍陽之癖?沒想到莊兄弟也好這個?小兄弟若是要想見識,大哥可是認識好門道,包管小兄弟能享受不盡。」亮晶晶脫了牢獄之困簡直是眉飛色舞,有些得意忘形了,才剛

這樣誇口,頸上已多了一把血劍指喉,還在半夢半醒之問的莊湛手持血劍,一臉冷凝地盯著他。

  「別教壞小孩子。」

  亮晶晶頓時收聲,一臉噤語的模樣逗笑了何畝與毒夫子,毒夫子咳了兩聲:「機關毒物都已布下,餘下的我們兩人看著小少爺即可,莊兄你還是回去睡一覺吧,看起來,你已

經有多日未曾睡好了。」

  「啊?他哪有沒睡好,昨晚才睡了……」何歐尚要力爭,只見莊湛已經先謝過毒夫子,然後搖搖晃晃進屋裡了。

  「小兄弟睡得好,但這保鏢可是要徹夜未眠保護的啊!莊湛這次居然耍了滑頭,原本就沒想到要將我們送官去,我突然才想起來,江湖傳言,莊湛這小子遇上關文上的犯人只抓

三回,三回過去仍舊囚不住的,莊湛可殺之、可放之,其罪可免。我就說這莊湛來頭大,連衙門也沒他這麼大權力。」

  「那他打你們是怎麼回事?」何歆興致勃勃地問道,原來莊湛這麼有本事,實在是看不出來啊……

  「八成是想找人幫助看著你吧。這也想不通?我方才偷測了他的臉色跟脈象,如此急促的脈象,恐怕莊湛這十多天來根本沒好好睡過,若不是他內功精湛,旁人若是如此熬法,

早已肝而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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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啊?十來天沒有睡過?」何歐剛想抗議哪有這麼誇張,卻又在轉念時想起,每每惡夢纏身醒來時、郊外清醒時,莊湛皆在身旁,那清醒的眼神實在也不像是睡過,難道真如毒

夫子所說,莊湛為了他,已經十多日沒有睡過了?他們還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地趕往京城,硬是將半月有餘的路程縮成了十日,如今已走了將近一半,難怪莊湛熬不住了。

  「潘鴻飛這小子的名聲我也聽過,他成名的快,有一半是托那賞金榜出名的福,連續兩年待在上頭,那錢賺得可真是不少,只是不知道為了什麼,老是追著莊兄弟跑。方纔你

說龍陽之癖,我才想到,難道他們……」亮晶晶也插了嘴進來,「這樣的話,算是夫妻共爭一鍋粥了。莊湛防他也是對的,這潘鴻飛真要幹起事來,手段使得……莊兄弟可不是對

手,只是攤上我們兩個主,就難說了。」

  說完便得意地怪笑了起來:「這賞金榜倒也有趣,年年有新鮮,年年有趣。今年也快到了排榜的時候,我要看看這次莊兄弟會排第幾?他都排五年第十了,這樣算來,自他出道

,他就是賞金榜上的第十名了。」

  「年年第十?」亮晶晶說了一大堆,何歆只聽見這四個字,一人能排一回第十不容易,但能排上年年第十,更不容易。比起輕易待在第一

  、第二位的,要掌握好尺度能上榜又不引入注意,這樣的心機、這樣的功夫,真是強的讓人心驚呀。

  做為一個商人,何歆突然懂得爹親選擇莊湛來救自己的原因,能一直待在第十位,這不只說明了莊湛的強,同時也說明了莊湛的堅忍。

  若不是莊湛運氣好,他的生死說不定要耗費精力才能查清,然後再將自己救出帶回,之中的重重曲折之所以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完全是因為自己與莊湛的運氣,只是能否平

安到達京城。

  現在就連莊湛也少了把握,所以需要找到幫手,給錢雇的人總比不上用命雇的人況且毒夫子跟神偷怎麼看都是老行尊,這個時候有老行尊在,遠比有一個武功高強卻毫無江湖

見識的人要來得好,莊湛居然在幫自己洗澡時就盤算這些了,那臉無表情的功夫實在練得是好好好……

  從小就在商場上打滾,就算現在遇上江湖人,何歆總覺得能從眉目間能分析出這人在盤算些什麼,可是遇到莊湛,這門功夫,總是派不上場,那木然的表情到底要怎麼看,才

能看出其中風雲變測,何歆一時間起了前所未有的豪情壯志,他一定要讀懂莊湛這個人,這樣對他日後絕對有幫助。

  這樣想著的時候,手也沒停著,拿著毛巾為那滿臉疲憊的臉輕輕地擦擦擦,然後拿出小刀,對著莊湛的臉上下比劃著,心想該從哪下刀比較好。

  「怎麼?還沒還上債,就想要殺人滅口欠債不還了?」突然的聲音嚇得何歆幾乎拿不住手上的小刀,直到一隻溫暖的手取過了何歆的凶器,何歆才喘過氣來。「你怎麼醒了?不是

說你好些天沒睡了嗎?趕快睡睡。」看到莊湛坐起,何歆連忙就要按下他,莊湛搖搖頭,一臉嚴肅。

  「你昨晚說你要買下那兩個人?」

  「你倒是連睡覺也不忘這事,借條拿來,我寫就是了。」對莊湛這重視借條如命的傢伙,何欽已經失去了歎息的力氣。

  「兩個甲等罪犯越獄而出,送他們回去,算一下,我至少能得黃金百兩。」「黃金……百兩?」看著外面兩個還在喝酒的人,何歆首次質疑起,這兩個肩不能挑只會吃喝的人真

的有用嗎?「簽?還是不簽?」莊湛看著何歆首回因錢而難看起來的臉色,不由低低笑了起來,終於知道柴鹽貴重了吧。

  「簽……」衝著被莊湛嘲笑這點,多貴他都簽!何歆拿過借條快筆寫上黃金百兩的借條,一時竟覺得這借條有黃金百兩之重。

  「他們都是有用的人,雖說他們都沒什麼良心,可是總有所好之物,籠絡他們,對你以後的事業也有幫助:毒夫子雖說用毒,但帳銀方面也是個高手,有時候提供他一個安身

之處,人可以給你賣命一輩子,我想,這場交易的輕重,你應該明白。」

  「也就是說,我不只要救他一次,還要養他一輩子;我明白這句話,但他也要展現相當,我才能說服自己這黃金不重啊!」這時終於意識到自己真是敗家,何歆暗算一下,隨便

簽下的借條合算下數額,恐怕也抵得下幾年平常人家的用度了,更別提這黃金百兩……他做過最豪氣的生意,也不過是賺了黃金百兩而已……

  「日後你就能見識他的能力了。」黃金白銀,百兩重量已夠得上皇上賞賜的階級了,小孩終於明白銀的重量不是隨便能搬得動了,那副震驚的表情實在有趣。

  伸手捏了捏仍在沮喪的何歆,搖搖手上的凶器:「你方才想幹什麼?」

  「你鬍鬚長太長了,昨天騎馬的時候老紮著我,所以我想將它全剃了。」順便看看你鬍鬚下的面容是不是真的才二十有三,如今這模樣,都能趕上他爹了,弄得他還一直以為

莊湛是大叔型的人物。

  看到何歆一臉認真,莊湛摸摸鬍鬚也覺得刺手,從接下任務那天起他就沒再剃過鬍子了,長到現在,也難怪何歆嫌棄。好吧,他就剃了,說不定再改改裝,又能再瞞上幾天。

  想到這,他下床搬來水盆、皇角、毛巾,然後對著水盆拿起皂角捏出汁液胡亂擦了一臉,就想開刀刮鬍子。

  「停停停,讓我幫你刮行不行?」

  「啊?」看著何歆的自告奮勇,莊湛頓時有些呆了。

  「我早就想試試刮鬍子的滋味了,可是我臉嫩,現在還沒長几根來。莊湛你一大把鬍子就讓我試試嘛,我學好久了,卻未嘗實戰過呢!」說完拉著莊湛,一臉殷切,那晶亮的雙

眼寫著讓我來吧、讓我來吧……

  一臉小狗的表情,莊湛最受不了就是這種小孩子式的撒嬌,師弟們在逃避懲罰時就是老用這招,而自己也總是上當再上當的。

  「好吧……若是刮傷了我的臉,一條刀痕十兩。」

  「行行,沒問題,我先簽下個百兩給你好了……」說完又是興奮地想舉刀,莊湛連忙擋住。

  「你還沒刮,就已經先想在我臉上留下十條刀痕了啊?」

  「哎呀,不是啦!你就別亂歪曲別人說話。我只是預防,況且簽下你總有用處嘛!」說完搖搖莊湛的袖子,眼睛眨啊眨的,配上他的奸相貌,果然是讓人狠不下心來。遇上刁蠻

小少爺莊湛能克得住,遇上撒嬌小少爺,莊湛就要靠邊站了。

  「……好吧……」認命地貢獻出臉蛋,莊湛任由柔軟的手在臉上摸摸蹭蹭著,一時也覺得竟是不錯的享受,在何歆小心翼翼地刮鬍子途中,他又慢慢地重新睡過去了。

  等到醒來時,臉部一片清爽,只是伸手一摸,果然是十條刀痕,一條不差,該說是這小少爺的報復嗎?

  踏下床時,看了看天色,已是傍晚,自己居然睡了將近六個時辰,真是前所未有,若是毒夫子與亮晶晶想害自己,還真是險上三分,不過對於殺氣的反應自己還是很靈敏的,

若不是這樣,如今的自己恐怕還睡得死死,而不會突然醒來吧……

  步進大廳,只見大廳壁壘分明,潘鴻飛領著不少人坐一旁,另一邊卻是只有三個人在啃著瓜子一派樂也淘淘樣。

  「潘公子來了。」並不意外潘鴻飛能走進這種種機關的小客棧,莊湛走到何歆旁邊伸手倒了一杯茶,然後慢慢地嚥了下去,「最高等的千里醉潘公子也搬來,不覺得稍嫌浪費

嗎?」

  「那時我便懷疑了,其實莊湛,你並沒有被我迷倒吧,虧我還在那手帕裡滴下千里醉。」潘鴻飛見莊湛由內室裡走出,有稍稍的愕然,然後便是開懷大笑起來了:「剛好,我

要找的人都在,莊湛你可知道,其實這樁事情,你我可以雙贏。」

  「哦?怎麼樣個雙贏法?」

  「我要的是何家少爺,你要的也是何家少爺。」

  「嗯,然後將他劫開兩半,一人一半帶走,所以事情雙贏?」莊湛說起這話來時認真至極,似乎真有潘鴻飛一點頭,他就操刀的姿態,看得何歆就想一個茶杯丟過去,裝什麼死

人臉。

  「這個當然不是。我也知道莊兄需要活生生的少爺去換錢,不然莊兄的劍門明年恐怕就要左支右絀了。」

  「那要怎麼雙贏,還望潘公子高見。」

  也就是說低見你就不用說了。何歆無聲地朝著潘鴻飛說道,他也想聽聽這潘鴻飛想幹嘛?

  「其實我們要的也不是何家少爺,真正要的是,他身上所帶的玉珮。」潘鴻飛喝了一口茶,然後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說道,一點也不為前面那幾人等得心焦的表情動容。

  那悠哉游哉的模樣讓何歆覺得這人遠比莊湛還要欠扁,難道江湖上越有名氣的人就越欠扁?只是玉珮……該不會是自己想的那塊吧?何歆模樣頓時難看了起來。

  「還有……我們不只要一塊玉珮,還要另一塊與之相似的玉珮。」潘鴻飛不理會何歆殺人似的目光,繼續陳述自己今天來的要點,看著何歆越來越黑的臉色及莊湛仍舊不動如

山的表情,潘鴻飛深感有趣地笑了:「玉珮不在少爺身上,我們找人確定過了。但是在不在莊兄身上,我們都還沒搜查過呢。」

  「若是我說,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沒玉珮,你要怎樣?」與何歆相處這麼多天來,莊湛當然知道何歆身上沒有玉珮這東西,有的話他早就當掉不用問自己借銀兩了,只是今日潘鴻

飛似乎不得到玉珮就誓不甘休的模樣也不容忽視,都說會叫的狗不咬人,潘鴻飛看上去斯文,但他的手段之狠毒,卻是連老江湖也自愧不如。

  「那就只有單方面贏了,對吧?」潘鴻飛有趣地看著莊湛緊緊握住腰間白布纏著的劍,這該是劍吧?看形狀很像,卻不知這兩天內,這莊湛到哪處找到神兵利器來跟自己撕殺了



  「你該看出來,我身後這些人都不是奸惹的。他們都是天外一樓借來的人,你們也知道天外一樓是幹什麼的。」

  天外一樓,與賞金樓完全對立的兩個組織,賞金樓收錢辦事,天外一樓也是收錢辦事,只是辦的都是殺人的事情,也可簡稱是殺手的巢穴,這次看來潘鴻飛也是動了大手筆的



  「原本我是想找神偷亮晶晶將玉珮偷出,莊兄毫不知情地還了何家少爺,我也就不用跟莊兄對上了,只可惜神偷站在了莊兄這邊,為防以後他將玉珮偷走,我也只好忍痛……



  未盡的話個個人都知道在說什麼,亮晶晶臉色一變,就要殺出去,毒夫子拉著他,冷冷警告:「別傻,他可是當今武林榜上排名第五的高手。」

  「啊?他排行第五,那莊湛呢,他排第幾?」聽到潘鴻飛來頭不少,何歆立刻為自家莊湛擔憂,雖然潘鴻飛老說他跟莊湛不分上下,但怎麼看,莊湛那老實模樣也比不上潘鴻飛

啊!

  「他?他啥名頭部沒。」看著莊湛,亮晶晶歎了一聲,「這壯湛剛出道就發了話,要找他打架可以,打贏了他要給他千兩,打輸了他要給他萬兩。這奉錢打架的事情,江湖上暫

時還沒有傻子去做,所以從沒有人見識過莊湛的真正功夫。」正確來說,也沒幾個人有這個錢去做。

  「這說明,他很強!」何歆立刻為莊湛搖旗吶喊,敢這樣嗆聲的人,只有深知自己強的強者。

  「你倒是護著他……」毒夫子敲了一下何歆的頭,雖是大少爺,可是這性子真是可愛得很,就像個小弟弟似的。

  「我不護著他,他就要將我賣了。」委屈的扁嘴,難保潘鴻飛出個比他爹還要高的價,他立馬轉手將自己給賣了,還是先討好後報仇的好。

  何歐的擔心沒有成真,架沒打成,有使毒的專家在,莊湛從不認為自己該付出勞力去打架爭取勝利,所以在毒夫子的配合及神偷的輕功幫助下,他還是自潘鴻飛面前溜走了,

即使那只是在潘鴻飛還在保護他瀟灑的喝茶姿態時發的難,爭取了一口茶的功夫。

  他家的神駒馱著兩個輕功一般和不會輕功的人,莊湛在左神偷在右,兩人一騎發揮出超常的速度,朝京城方向落跑去了。余留下那夕陽下的背景讓原本還想有一場架好打,正

蠢蠢欲動的潘公子,讓他扼腕道:「早就知道這莊湛溜得比猴子還快,怎麼就是老疏忽了呢!」

  匆忙趕路朝前奔去時,何歆仍舊不忘轉動自己聰慧的腦袋,然後驚人地發現了一件事情:「我說莊湛,那潘鴻飛該不是沒有想跟我們打吧?」

  「他是沒想跟我們打。」莊湛伴著馬邊,馬跑得快,他跑得也不慢。

  「那我們幹嘛要逃?」何歆更想不通了,方才就發現,即使場裡劍拔弩張,但並不像要開打的跡象,至少遠比昨晚那場打鬥來得緊張。

  「那是因為他原本就想讓咱們逃。」

  「哦?」

  「然後緊緊尾隨我們,將我們逼得筋疲力盡,再慢慢下手宰割。」這招真毒,莊歐都忍不住歎息了,這潘鴻飛也不知道是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太聰明了。

  「果然是好招,就像貓抓耗子,我們都成耗子了。」亮晶晶豎起大拇指,方纔他還質疑是否能逃出小客棧,現在是質疑他們是否能逃掉這天羅地網了。

  「沒關係,只要到了京城,我爹親肯定不會放過他們的。」何歆依然樂觀,收錢辦事,莊湛肯定不會輕易輸給潘鴻飛的,不然他鐵定賴帳。

  看著何歆眼神暗示,莊湛暗笑,這小孩。

  「前提是我們得先到京城去,小祖宗。」看著何歆贈送給他的絕美笑容,亮晶晶也不再哼聲了,集中精神與馬賽跑,這馬跑得也真太快了些,弄得他要施全力。

  莊湛指了指前面有炊煙的地方道:「到那我們歇歇腳,前方就是金陵了。」

  說到這話,亮晶晶突然精神一振:「金陵,我倒想到一個好地方藏身了,待在那裡,我相信一時半會,這潘鴻飛也找不著來,我們養足了精神再繼續趕路。」

  「也好,到時就看亮晶晶前輩的本事了。」

  到達亮晶晶說的地方時,天還沒黑,一條街上紅燈掛紗,看起來該是繁榮的地方,可是現在冷冷清清的,似乎沒有什麼人氣。

  「這街上要晚上才會熱鬧起來。但相對於秦淮河還算清靜,算是鬧中有靜,挺適合躲藏的。」亮晶晶看到何歆眼也不眨地看著四周,便悄悄湊了上前跟他咬起耳朵來:「小兄

弟,這就是我要帶你見識的好地方啊!」

  「哦?」聽到這,何歆頓時感興趣了起來,快步隨著亮晶晶走進一家小門裡,門裡遠比客棧要豪華,卻也比不上自家的貴氣,何歆頓時失了泰半趣致。

  「你笨啊!誰讓你看的景,是讓你看的人。」不愧是老江湖,眉目回轉問已經知道何歆在想什麼,亮晶晶一敲何歆腦袋,指了指前面走過的妖魅男子:「看到沒看到沒,姿色絕

對不比潘鴻飛那小子差的。」

  「哦?」這下何歆來勁了,左看右看,前面一個身材婀娜多姿的少年正在前面帶著路,雖是穿著錦衣,雙足卻是未著半襪,露出雪白的玉足在黑崗石上走著,步步生姿。

  「他就是這裡的頭牌之一,玉竹。」

  「玉足?」

  「所以說你還是孩子,看到這樣的美色,都不懂得心動。」亮晶晶都快被前面的玉足勾去三魂七魄,小孩子的不開竅實在不是他該負責的事情,他也就懶得再管,只追著前面

的玉足而去,留下三個待在原地的人。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男妓館。」毒夫子沒好氣地說著,率先跟另一個小倌走進了另一問房,看來,他也是個駕輕就熟的人。

  餘下兩個再對望,莊湛黑黝的膚色下居然好像多了些紅,何歆不由想再看清一些,可為待靠近人就被牽著走進了一間房裡,莊湛朝帶他們進來的人道:「待會送些飯茶來即可

,我們只是過夜,不用人陪。」說完主動遞出了一個大元寶,足有十兩,還是金色的。居然一出手就是十兩黃金,何歆不由對一向小氣的莊湛刮目相看起來。

  「幹嘛這樣看著我?」待到倌人退去,莊湛整理行李時發現何歆動也不動只看著自己,不由一愣。

  「沒想到你懷裡這麼多元寶,還都是十兩、十兩的,我怎麼都沒發現?」這莊湛身上到底藏了多少銀子,而自己簽下的借條,他也都能拿得出銀子,看來身上也頗有油水。

  「樓主出門前借我的。我藏的好,你當然不會發現。」莊湛鋪好了床躺在上面正準備好好歇息一番,哪知道一隻手趁他閉上眼競伸到了懷裡亂摸,嚇得他趕緊跳了起來。

  睜眼一看,何歆一臉無辜地傻笑著,莊湛不由瞪了他一眼。

  「我只是想看看你懷裡有多寬而已,沒什麼。」

  「別亂摸,這會讓我想起不好的事來。」沒發現自己多話了起來,莊湛一想到之前潘鴻飛在壓倒自己時也是這樣胡亂摸就是一陣噁心:「那人居然懷疑玉珮在我身上,還壓在

我身上亂摸,怪不得我有種感覺……」他像在找什麼。

  「他摸你,你有感覺?」何歐一聽就知道那人是誰了,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小孩子胡想什麼……我要補眠,還沒睡夠就被潘鴻飛放千里醉吵醒,真沒勁。」莊湛將血劍丟在一旁,沒法出鞘的劍,相信也沒什麼人想偷,自己也不用寶貝著它了。

  「你又要睡了?你到底幾天沒睡啊?」看著剃光了鬍鬚顯得有一點點憔悴的莊湛,年輕是年輕了,可感覺就是怪,不管他看莊湛哪邊臉,都覺得怪,心裡有些悶悶的,可是又不

能扇莊湛耳光解悶,唉……

  歎完氣,何歆再抬頭,這下更好,莊湛連回也沒回他,直接給他睡下去了。打著呼的臉有些稚氣,果然是才二十有三的人啊。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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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何歆無聊地坐在床邊,一邊在半空中模擬著要怎麼捏莊湛的臉皮,要怎麼插莊湛的眼睛,一時玩得不亦樂乎,直到門被敲了三下,何歆才驚醒過來。

  「進來吧……」

  進來的人捧著飯菜,看模樣跟自己差不多大小,長得白白嫩嫩,也算是乾淨的,只是比自己少了幾分俊俏,缺了幾分風采。

  「公子,小的送飯來了。」說完,飯菜已依序被放在桌上,三菜一湯,算是不錯,遠比自己這些天啃得包子馬鈐薯饅頭要好。何歆立刻開心了起來,跳到桌邊,任由那小孩眼

侍自己用膳。

  直到喝飽吃足,何歆這才有了閒情理會一直站在他邊上的人:「你是來服侍我們的嗎?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了?」

  「小的叫玉溪,今年十六剛過,是老鴇讓我來服侍兩位的。」

  「嗯,比我小些。我問你啊,你接客了嗎?」率直的話一出,玉溪臉上立刻紅了一半,羞搭搭地看著何歆。

  「我是問你話啦,不是要你服侍我。」再笨也知道這玉溪會錯意了,何歆趕緊搖手,「我是想問,你們接男客被他們摸時,若是有感覺,那算是怎樣?」

  說完還一臉坦蕩地看著玉溪,頓時引來玉溪一陣輕笑。

  「少爺是摸著了人,心裡有感覺嗎?」

  「不是我啦!是有人被人摸了,然後說有感覺。」說完還瞄了瞄說話的人,一臉憤慨之相逗笑了旁邊的玉溪。

  「少爺其實問我們是說不得准的。我們這些人平常都是被摸慣弄慣的,輕易不會有感覺。若是真有感覺,那必定是,喜歡上那人了。」說完,臉上卻是一片淒然,半分也沒有

比何歆少兩歲的稚嫩。

  「喜歡?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何歆不懂,他似乎從沒有喜歡過人,難道這是他覺得心裡悶的原因?莊湛喜歡潘鴻飛,所以被他摸有感覺,那自己又要被誰摸,才有感覺?

  或許是臉上的疑惑太過,玉溪看著這個一看便知道是天之驕子的少年,突然有了惡作劇的念頭。湊上臉去獻上紅唇,柔柔地蓋住了因為驚訝而張開的嘴,靈舌探了進去輕觸渾

然無措的舌頭,好一會,玉溪才抽離了身子。

  「少爺有感覺嗎?」問話的聲音柔軟得就像絲綢,舌頭卻熱得像火爐,何歆只覺被玉溪這一舉動燒得連臉都要著火似的,熱哄哄的腦袋裡一時想不出東西來。

  「少爺在與我接吻時,心裡可有急促?」白皙的手按在了何歆的胸前,玉溪將頭靠了上去,靜靜聽著,一聲又一聲,卻是緩慢又有規律。

  「看來少爺對我沒感覺呢,真是可惜。」玉溪重新又坐了起來,冰涼的手貼在熱燙的雙頰旁,「少爺家教真好,長這麼些歲數了,卻還沒踏足風月場所,但願少爺日後仍能保

持這分清澄,好讓玉溪知曉這世間也有如美玉般純淨的男人。」

  何歆不懂玉溪在說些什麼,只是那低低的調子像極了哭泣,聽得讓人難受,他伸出手輕輕擦過玉溪拭了白粉的臉蛋,讓那顆搖搖欲墜的淚珠收歸手心裡:「玉溪你在哭嗎?」

  「在客人面前可是不許哭的。少爺你可要幫著玉溪,不要告訴老鴇啊!」玉溪自己回手擦去第二顆滑下的珍珠淚,在這問男妓館已待了四年,想不到還沒修成正果。

  「好的、好的,我不說。你在這兒是不是很苦,待我回到家裡我差人幫你贖身怎樣?這樣以後就沒人能欺負你了。」何歆雖說並未踏足風月場,但一些小道消息卻還是聽說過的

,說書的不也常說看管妓院的老鴨從沒有一個好人嗎?看來玉溪過得很苦。

  「少爺好心腸呢!」沒有答應是因為太過深知曾經如此許諾的恩客都會視作過煙,小少爺雖然過得不錯,但無緣無故的,家裡恐怕也不會讓他幫著贖一個男妓,出去總不會是件

光彩的事。

  何歆一看玉溪臉色便知道他不信自己,其實若不是自己最近落了難,遇上許許多多不平的事,心裡明白常人生活的艱難,要讓他開口幫一個人,那還真是要算過算盤才會做的

事情。只是如今話開口說幫,別人卻還不信,真不是普通的悶氣。

  「你別不信,我說贖你就贖你,要不這樣好了,我現在就贖了你,也省得你掛心。」說完便要玉溪去叫老鴨,自己朝那活動金庫走去,憑著那十兩金子,再添些,怎麼都夠贖

一個小倌了,沒記錯的話,上回在京城王老爺贖的那個小倌,也不過花費兩百兩白銀而已。

  這樣想著,心裡就更踏實了,悄悄摸上了床,先是試探叫了兩聲莊湛,見沒人回應,不由伸手去搖:「莊湛、莊湛,你給我醒醒。」

  搖了一會,還是不見扯著呼的莊湛醒來,何歆不由惱了,兩指一彎便捏住莊湛的鼻子,嘴裡默默念著:我讓你睡,讓你睡,看你還醒不醒?這招以前娘親老拿它對付自己的瞌睡

蟲,如今剛好應用在莊湛身上。

  待了半刻,還是不見莊湛醒來,仔細一看,這莊湛張著嘴一樣能睡,不怕他捏著鼻子扯不了氣,何歆趕緊亡羊補牢,另一隻手也用上努力摀住莊湛的嘴,我用力,再用……

  才想著這下總該醒了吧,下一刻人便天昏地轉了起來,看著壓在他身上,一臉怒氣的莊湛,何歆露出討好的笑來:「莊大哥……」

  這尊稱瞬間將莊湛逼退在了床幃旁,那驚嚇的表情實在有些傷人,何歆連忙爬到莊湛身邊,繼續撒嬌道:「莊大哥,這個……我想簽個借條。」

  「做什麼的?」平常花費甚巨也未曾見何歆這樣紅著臉地哀求著自己,如今這一幕怎麼看都能讓人寒入心肺,這小孩又想做些什麼了?

  「我想贖個人。」言罷還嘟嘟嘴,意圖明顯得讓莊湛想忽視也難。

  「你想在這贖個人?」

  「是剛認識的一個朋友叫玉溪的,看他怪可憐,所以便幫他一把了。」何歆看向一臉震驚的莊湛,這次他要錢做的是好事,莊湛幹嘛如此震驚。

  「你說你要贖一個男妓?」

  「他叫玉溪。」

  看著何歆還努力糾正自己說詞,莊湛不由有抱著痛哭的衝動,何老爺將這小少爺生死交予己手,結果才多少天,這小少爺便學壞了,喜歡上潘鴻飛不要緊,如今還要贖男妓,

希望何老爺還肯實現諾言付銀子,不然他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你借是不借?我都向你借了,你皺什麼眉!」看到莊湛皺眉,立刻臉上嚴肅了許多,何歆看不習慣地伸手揉開了它,「別皺眉,好不容易年輕些,別又學我爹親。」

  「我看你爹親就是生了這個兒,才會皺眉的。說吧,需要多少銀子?話說回來,我也只不過打了一會盹你跟他幹了些什麼,居然到了要贖他的地步了?」

  莊湛實在想不通,自己還睡在隔壁床上呢,怎麼這小少爺就又發展起一段傳奇戀情來了。

  「我們……我們幹了些……我們也沒幹了些什麼。」何歆看著莊湛因為他話裡的停頓越加猜測的表情不由笑了起來,看他猜得臉上都五顏六色去了,真是有趣,不知道猜了些

什麼。

  「沒幹什麼,你幹嘛贖人家?」莊湛才不相信,只是沒想到這看起來純潔到了蠢潔的小孩也有像大人的一天,虧他心裡還將何歐當成他家最小的師弟般好生呵護著呢。

  看到莊湛那絕不相信的眼神,何歆一時競起了惡作劇的念頭,湊近身子伸出舌頭學著玉溪在莊湛嘴上繞了一圈,然後緩緩收回:「我們也只幹了這個,其它的什麼也沒幹了。



  語罷未見反應,何歆不由偷眼看去,只見莊湛原本黑黝的膚色都被擠成了暗紅,圓睜的大眼滿是不敢相信,剛剛親過的嘴大張著,隱隱可見藏在裡面一截紅色,那傻樣說多傻

有多傻,自認識莊湛以來,何歆從未如此得意。

  湊近身子,再要了一個輕吻回來,輕易就讓回神的莊湛再次掉進失魂落魄裡,何歆甚至還學平常認識的那些只會竊玉偷香的紈褲公子爺們舔了舔嘴,一臉風流得意:「莊湛,

本少爺的吻有如此讓人神迷嗎?」

  「你……」剛想舉起鐵沙掌劈死這風流孽種,房外已傳來數人腳步聲響,莊湛只好悻悻然地放下手,轉頭看向打擾他們的來人。

  進來的有老鴇、護院、還有一名長相秀美的南海,雖說是男孩,但臉上的風塵味極濃,眼神顧盼間已是一個成熟大人,莊湛看了看何歆,見他點頭,便知道他要贖的,就是這

人.

  「聽說兩位要贖玉溪,玉溪可是我樓的鎮樓之寶啊,輕易是不能贖去的。」剛踏進門老鴨就呼天搶地的,吵嚷得不只何歆,連莊湛也不由皺了眉。

  「多少銀子?」不願廢話,實在是已經氣得不想多說了,莊湛眼一瞪,立刻讓老鴇收了聲音。

  「這位客倌,玉溪前前後後可是花了我們不少心血培養出來的……」

  「多少銀子?」這回輪到何歆打斷了他的話,翻來覆去不就為了多要些銀子,直說便好,別老是說不到重點。

  「哎呀,這位小兄弟長得真是俊俏啊,這位客倌都有這位小兄弟作伴了,何必強要為玉溪贖身呢!」老鴨聽到何歆發話這才注意到了旁邊還有這樣一位富貴公子,看那儀態,就

算十個玉溪也比不上,這莊稼漢居然想左擁右抱,實在也……

  聽到這樣的誤會,莊湛不由臉上抽搐,反倒何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壯湛,我倒成你男寵了。」

  「若你真是我男寵,現在我便把你賣了,省得還要我花錢。」莊湛瞪了何歆一眼,又神奇地由懷裡掏出兩錠金子:「這玉溪頂多值這個價,你看著辦,是讓我們帶人走,還是

讓我們將門拆了,將人搶走。」

  這明顯是威脅,何歆聽懂了,老鴨聽懂了,連玉溪也聽懂了。

  「我說你這人真不識好歹……」老鴨正想怒罵,下頷邊已多了一把血劍,冷冷的劍鞘沿著頸邊繞了一圈,然後又回到了下頷邊上,莊湛朝著她笑了一笑,血劍隨手一劈,頓時

將一張桌子一分為二。

  「好久沒看到莊湛這嘲諷的笑容了,真有些懷念。」想當初剛遇上莊湛時,這表情總是掛在莊湛臉上,如今換別人承受承受,何歆非常樂意。

  「我說老鴨,我這位小哥天生脾氣不好,你可別惹了他,拿著錢換賣身契,總比你這館被砸了的強。」輪到談生意的時候,何歆永遠比別人強,這老鴇分明就很垂涎那兩錠金



  「這個……好吧,看在公子的面子上,這便是玉溪的賣身契。今日算是你走運,遇上這麼個貴人。」老鴨當然知道那兩錠金子自己絕對是有賺沒虧,只是沒能再敲上一筆實在

有些不甘心,可是客人是跟亮晶晶來的,分明就是江湖上混的人,看那劍鋒利得很,連鞘都不用開便能劈開桌子,換作是人……還是別想的奸。

  送上賣身契拿過銀兩,老鴇帶著護院走了下去,何歆笑得得意非凡:「玉溪,我說了贖你,便是贖你。」

  已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的玉溪連忙下跪道謝:「玉溪今日謝過兩位恩人,日後定當圖報。」

  「看你也是知書達禮的,出去後好好生活,真不成就到京城找我吧,我住京城何府,你問一下人,便知道了。」何歆大笑,扶起玉溪,為自己又做了件善事開心,若是爹親知

道自己如此長進,肯定也是一樣開心。

  「笑過了嗎?」在旁看著兩人互動的莊湛遞上一枝筆一張紙,頓時打斷了何歆的笑聲,逼垮了何歆臉上的笑容,苦著臉提起筆又簽下一張借條,離京城還有幾日路程,自己可要

小心,別再添了借條讓自己受罪。

  休息夠了再上路時,何歆覺得莊湛有些變了,雖說為了保護自己還是同坐一騎而沒像亮晶晶及毒夫子一般買了新馬隨著,可那挺得直直的胸膛再不像平日那厚實的靠枕,硬邦

邦地讓隨著馬的跑動而顛來覆去的他如像過上了鐵板。

  「莊湛,你在幹嘛?」在第十次撞上莊湛的護體神功後,何歆終於耐不住了,在馬背上高難度地轉過身抓住莊湛一直側頭的臉,死死將它掰回了自己面前,兩眼對兩眼。

  「沒什麼……」看到何歆那快逼到鼻下的唇齒,莊湛趕忙轉離視線,從被何歆吻過後,他渾身都不太自在,此時反應,實在是控制不住下的結果,他沒法跟何歆解釋?因為自己

被他強吻了,所以變得下意識地在意起何歆。

  「那你為什麼胸膛變得硬邦邦的,弄得我後腦都撞腫了。」說完何歐也嘟起嘴,努力地指著後腦杓,讓莊湛知道自己的痛處。

  「是嗎?可是現今我要隨時準備戰鬥,所以護體神功不能撤下,你就再忍耐兩天吧,兩天後,我們就能到達京城了。」

  「真的嗎?只要兩天?」

  「是日夜兼程的兩天。」莊湛也笑了,看得出來,何歆已經歸心似箭了。

  「莊湛你這笑容好像越來越好看了耶。」看到莊湛彎起的嘴形,何歆抬頭看去,就見莊湛雙眼溢滿一時掩不住的寵溺,那種寵溺很像他爹親的感覺,可又有些像別的感覺,讓

人看了覺得心裡暖洋洋的,直恨不得多看兩眼。

  「等你將我懷裡的借條還清,我相信我能笑得更好看。」莊湛輕輕敲了何歆一記,這小孩是他接任務以來花費最多的一樁,不早早將他送回家裡,自己還不知道要破多少財銀



  「怎麼能這樣說?難道我離開了,你不會傷心嗎?」打死都不會認錯的寵溺眼神,何歆相信莊湛肯定對自己的戚觀已變,他們好歹同經患難,自然該有共患難的交情。

  「能擺脫你這個前生欠債的,我該是開心,哪會傷心。」聽著馬兒跑過時的呼呼風聲,莊湛抬手將快要扭傷脖子的何歆的臉轉了回去:「別再這樣扭著了,很容易傷著。」

  「扭傷也不用你管,哼!沒良心。」何歆冷哼一聲將視線重投回前方的路裡,原本還想若是莊湛說些好聽的,到時他還債後再送他一些珠寶玉器的,當做這些日子以來的謝禮,

哪知道這莊湛居然連句捨不得都不肯說,還一臉他越早走越奸的表情,真是欠扁的武林高手。

  看到何歆生氣,莊湛搖了搖頭,何歆似乎忘了,等到他返家之日,他們兩人便再無瓜葛,過去種種很快就會在他這個大少爺心底抹去。

  奔跑了整整一日,除了必要的下馬休息外,其它時候何歆都在馬上坐著,等待著馬兒將自己送回家裡去。

  越接近京城,他明白危險就越來越近,潘鴻飛一直沒有動靜並不代表他們能平安進入京城,恐怕就在望到京城那一刻,潘鴻飛就會出現在他們面前。

  如此的思量在四人間皆是如此,身為武林高手的三人都不約而同的保持著精力,預防最後時刻的拚鬥,完全沒防禦能力的小孩自然只好陪著三個悶葫蘆一起奔走著,看著他們

如何謹慎地攀過一個又一個的山嶺。

  再過一座山,捷徑就已完全走完,剩下的就是寬廣的康莊大道,也是最有可能受到襲擊的地方。莊湛將無法出鞘的血劍插在自己腰間,然後出奇不意地抱緊何歆的腰:「不管

怎樣,我一定會讓你見著你爹的。」

  那蘊藏著力度的語句讓人有種信服的能力,何歐不由將手緊緊覆住腰間的那隻大手:「我從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說得好,從現在開始,不管見著什麼,你第一個反應就是要保護好你自己。」

  「嗯!」

  站在山頭,看著眼前的康莊大道,莊湛率先領著馬匹衝下去,四蹄奔跑的急速讓風刮過臉上都會生疼,何歆咬著牙,等待著最後一刻危險的臨近。

  才想著,突然耳邊傳來一聲炮鳴,還沒意會到發生什麼事情,整個人都朝前摔去,那股將他摔出去的力度強烈到讓他摔到地上仍舊止不住地滾了好幾圈才停在大道中央;被這

樣的撞擊撞得全身發疼,眼前一片模糊,奸不容易,何飲才勉強認出了前面不遠處那旗幟鮮明的隊伍領頭人正是潘鴻飛。

  「軍隊……」從沒有想過這次的對手居然是軍隊,甚至連攻打城牆用的土炮也放在了潘鴻飛身邊,那炮口正冒著濃煙,可見方才自己被摔出去完全是拜它所賜。

  「說得沒錯,讓你們逃了這麼多天,總該找個克得住你們的人馬來,才對得住你們那拚命的逃逸啊!唉呀,我也覺得用炮轟不好,我都還沒跟莊兄你打呢,你就已經站都站不穩

了,日後傳言,說不定都是說我恃強凌弱呢!」

  說風涼話的人自然是站在一旁搖著扇子的潘鴻飛潘公子了,今天他一身銀白,看起來瀟灑至極。

  聽到潘鴻飛對莊湛的發話,何歆勉強撐起身子看過去,只見莊湛以劍駐地,全身上下似乎都成血人似的沒一塊完整,那身衣服明明是寶藍的綢緞,如今看上去一身褐色,再也

看不出從前的顏色了。

  「厲害……連炮也找來了……」不是沒想過潘鴻飛會搬更強的高手,可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們必須跟訓練有素的軍隊對打,出師未捷身先死,自己難道真如此倒霉?莊

湛不信,勉強伸出手指指向未來得及逃開而被炸傷的毒公子與亮晶晶,又指指被他及時丟出去只是擦傷了些的大少爺:「潘鴻飛,我跟你賭一場。」

  「哦?如今你籌碼全無,要賭什麼?我隨便動動手,也能像掐死麻雀一樣掐死你!」潘鴻飛不屑地看著如今全無威勢的莊湛,只會逃的人,已經引不起他的趣致來。「我身上有你

要的玉珮,若是你贏了,玉珮歸你;若是我贏了,你放了他們。」

  莊湛不理潘鴻飛那愛理不理的神情,扯開衣領掏出頸脖上一塊即使在月下仍舊晶瑩剔透的玉珮朝潘鴻飛笑道:「江湖傳言,集齊了溫寒兩玉便會有藏寶圖一份,藏寶圖有武林

高人失傳的秘籍、江湖難見的神兵利器,以及……動搖國之根本的龍脈地圖也在兩塊玉珮裡;潘公子,不知道能不能當得起毀了這個寶藏的罪人?我雖是沒有什麼力氣,但若只是毀

了這玉珮也並不是一件難事。」



[ 本帖最後由 leungmon 於 2009-3-4 11:54 AM 編輯 ]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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