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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吉星高照系列] 調鼎天下(出書版)by 樊落

[吉星高照系列] 調鼎天下(出書版)by 樊落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leungmon 您是第36841個瀏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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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小傻瓜,不小心刪錯了重發一遍。

  文案:
  做什麼都不能做好人,吃什麼都不能吃虧。
  這是開心二十幾年來一貫奉行的至理名言,打破了會怎樣?
  用半個大腦想都知道會出問題了。
  看看,報應來了吧,都怪自己一時貪心,被人家的一身華貴衣服迷濛了眼,鬼迷心竅生平頭一次做好事,把這根笨木頭撿回了家,於是,十幾年的神仙日子便滾滾長江東逝水,一去不復返嘍。
  又要擔心他被人拐走,又要擔心他被人算計,一個不小心,還被他拉著主動跳崖,總算自己命大活過來了,又被他譏諷霸道小氣,姿色太差,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還是趕緊簽了那份生死契,把笨木頭套牢,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這麼囂張。
  什麼,皇子來跟他搶人,人家可是堂堂的皇子耶,要不要放手?
  不,絕不,因為開心門下還有另一句至理名言,那就是——一旦握進手的東西,到死都不會再放開!
  
  
  
  楔子
  
  永嵊慶安二十六年春,慶安帝聶瀟傳位於皇長子聶琦,改國號景寧,史稱景寧元年。
  永嵊左鄰萬煜,右接西平,國強民安,疆土富饒,自聶琦稱帝后,在其清正治理下更是四海昇平,二皇子聶瓔率軍駐守西陲,威令四方,北狄外族莫不敢犯,永嵊皇朝儼然謂中州霸主,一統天下。
  
  「木頭,我的藥材呢?」
  大吼聲在太醫院御藥庫裡迴盪,正立在梯子上分藥的青年卻紋絲不動,他早已習慣每日一課的獅子吼,很平靜的將手裡幾包藥依次放進藥櫃後,才從梯子上下來,道:「藥材我都幫你分完了。」
  「都、分、完、了!」開心叉著腰又爆出第二聲怒吼。
  他衝上前去揪青年的衣領,奈何個頭不夠高,只好踮起腳以壯聲勢。
  「大爺,你沒事做難道不會偷懶嗎?為什麼要來搶我的活?」
  「是你說要我幫你做事的,這樣你就有時間多嘗嘗美食,睡睡懶覺。」青衣淡淡回話。
  「我……」開心一時語塞,隨即又吼:「我讓你做事,可沒讓你全部做完!活都讓你做完了,那我再用什麼藉口偷懶?」
  「怎麼太醫院的弟子們都是為偷懶才進來的嗎?」青年眨眨眼,反問。
  「你!」
  一口氣噎在嗓眼裡出不來,開心大怒下亮出殺手鑭。
  「他爹的,敢頂嘴!開心家法第二條,倒茶請罪!」
  這次青年沒多話,乖乖跑去倒茶,開心坐到一旁椅上,開始大吐悶氣。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這世上什麼人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做好人,看看,自從把這塊木頭救回來後,他就沒過過一天清閒日子。
  開心是永嵊皇朝太醫院裡司藥的小藥官,從五歲起就成了羅太醫的入門小弟子,司藥一職可是份大大的美差,俸祿照領,又不必像太醫們那樣時時擔風險,還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品嚐各種宮廷美食,所以這十幾年裡,開心過得快活似神仙。
  只可惜,自把沐青領回家後,他的神仙日子便滾滾長江東逝水,一去不復返嘍。
  沐青是開心半年前去郊外千藥山上採藥時發現的,當時他趴在谷地,後心被刺了個血窟窿,全身也都佈滿劃傷,看來是有人從後面刺傷他後,又將他推下了山。
  摸摸沐青的氣息,還有口氣吊著,開心猶豫了好久要不要救他,天平在劇烈搖擺後落到了救的一邊,不是他良心發現,而是沐青那身顯貴衣著起了決定性作用。說是救人,其實開心只是動動口,真正動手救人的是羅太醫,開心雖然在太醫院混了十幾年,卻只會些按摩針灸的小醫術,索性把包袱推給了師傅,說沐青是他失散多年的表哥,好不容易聯繫上,來京城找他,卻被盜匪劫殺,只說的痛哭流涕,蒼天可見。
  羅太醫信以為真,見沐青被一劍穿心,命繫一線,當下不敢怠慢,傾力相救,幸好沐青生命力驚人的強硬,幾天後,終於從閻羅殿轉了回來。
  可惜,人雖然救活了,頭部卻因重撞而失去了記憶,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起來,這對於已把他當金豬,想在他身上狠狠敲一筆竹槓的開心來說,無異晴天霹靂,於是之後連續數天開心變著法子苦口婆心的追問,就差把天牢那些刑訊逼供也用上了,見沐青還是毫無起色,這才被迫死心。
  不該救也救了,總不能再把人踹出去,於是開心只好自認倒霉,心不甘情不願地認了這個天上掉下來的表哥,並給他起名沐青。
  「沐」緣於沐青隨身所帶的那枝洞簫,銀簫口處刻了個小小的沐字,開心猜那該是沐青的姓,至於名,他懶的多想,隨便把沐青身上的青衣當作名字,就這樣,沐青在開心的小窩裡住了下來,成了他的貼身小跟班。
  「開心,喝茶。」
  沐青將沏好的菊花茶遞上,又拿起扇子,立在旁邊為開心扇風,看著他臉頰因燥熱泛著漂亮的緋紅,沐青嘴邊溢出笑意,但在對方眼神投來時,笑意已換成了平淡神情。
  開心悠悠品了口茶,茶香怡人,甘爽清喉,讓他郁卒的心總算舒坦起來。
  看來在自己的調教之下,沐青不僅茶道日趨精湛,小廝也做的很夠格,如果再去掉經常出言頂撞的毛病,那就十全十美了。
  斜眼看沐青,正值盛夏,他挽著衣袖,臂腕剛韌有力,透著健康的古銅色。
  半年時間,沐青身上的傷早已痊癒,千藥山並不險陡,他雖從高處摔下,卻沒傷及要害,要命的是心口那刀,羅太醫說幸好刀刺的偏了些,若再差半寸,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木頭,都半年了,你這裡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嗎?」開心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部,問。
  沐青搖頭,「我沒打算想起來啊。」
  「哈?」天太熱,開心腦門上又冒出一層汗,大叫:「為什麼?!」
  當初要不是以為沐青是哪戶有錢人家的貴公子,他才不會多事救人呢,天知道這半年來為了刺激沐青記憶恢復,他有多努力的去研究藥方,各種名貴草藥都毫不吝嗇的灌給他喝,誰知搞了半天,都是自己一個人在瞎忙活,這傢伙居然根本不想記起來,豈有此理,難道他想賴自己—輩子嗎?
  「沒有為什麼,就是覺得凡事水到渠成,該記起來時自然會記起來,著急也沒用啊。」
  「可是,也許你家裡有如花美眷,良畝千頃,如果你能記起來,就可以回去過人上人的日子了。」不死心,開心循循善誘。
  他生平頭一次做好事,當然希望好心有好報,哪怕報酬很少也無所謂啊。
  沐青扇著扇子,慢悠悠道:「如花美眷也許是河東獅,良畝千頃可能是其他兄弟的。」
  這傢伙,就不能有一天不跟自己作對嗎?
  開心氣得跳起來,重新揪住沐青的衣領,惡狠狠地道:「老子不是開慈善堂的!我命令你三個月之內給我記起來,三個月後你要是還記不起來,老子就棄養你!」
  看著開心張牙舞爪的模樣,沐青很想說,這一口髒話跟他秀氣的模樣一點兒都不般配,而且,他真捨得棄養自己嗎?不是說他多好心,而是自己走了,那沏茶、扇風、分藥,還有偷偷跑去御膳房要美食這些雜活誰替他幹?
  「開心你在幹什麼?」門口傳來羅太醫的驚叫。
  「我在診病啦,表哥說他喉嚨痛,我在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見師傅出現,開心滿臉猙獰立刻換成春風飄搖,鬆開手,很親熱地捏捏沐青的頸處,柔美的聲音說:「表哥,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喉嚨痛就不要多吃辣,現在天干物燥,很容易上火的,回頭我幫你燉碗冰糖蓮子,記得一定要吃啊。」
  開心燉的冰糖蓮子?不知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吃到?
  沐青想了想,在心裡給了自己否定的答案。
  
  開心慇勤的請羅太醫坐下,又把沐青給自己沏的茶借花獻佛端上前,口中甜甜道:「師傅請喝茶。」
  羅太醫品著茶,滿意頜首,「茶香馥郁,入口生香,開心,你沏茶的功夫大有長進啊。」
  「是啊,為了讓師傅品到好茶,最近我在努力研究茶道,就算是普通花茶,我也敢保證能沏出貢茶的味道來。」
  開心面不改色地說,順便偷眼瞧瞧沐青,他正呈白板仰天狀。
  小跟班訓練得不錯,知道該閉嘴時就閉嘴。
  「沐青啊,你在看什麼?」羅太醫奇怪地問。
  「看牛在天上飛。」沐青轉回眼神,淡淡道。
  該死,居然敢譏諷他吹牛。
  開心一腳狠狠踩在沐青腳背上,見他依舊不改白板臉,不禁有些洩氣,只好將他拉到自己身後,又笑嘻嘻問羅太醫。
  「師傅,您不是還在忙著編寫醫典嗎?怎麼有空過來?」
  「人手不夠啊,我來就是想問問沐青願不願意去幫忙?」
  編集醫典的工程太大,每天光是幫忙整理典籍的藥吏就有數十人,還都是從皇醫館那邊借調來的,羅太醫想起前陣子開心埋怨沐青太閒,於是便想調他過去,差事雖然辛苦些,但俸祿豐厚,要是做得出色,被院使賞識,便有機會進太醫院,那將來可就前程無量了。
  見羅太醫看著沐青一臉期許,開心大急,費心調教出來的小跟班他可不想拱手送人,急忙看沐青,咬著牙問:「表哥,師傅很看重你喔,你去不去,要好好想清楚!」
  沐青想都沒想,就搖頭回絕了。
  「謝謝羅師傅的美意,不過我還是喜歡在這裡做事,也可以順便照顧開心。」
  開心連忙附和點頭,並拉過沐青的手用力握住,那手掌上滿是老繭,握起來很不舒服,不過為表現出兄友弟恭,他忍。
  「是啊是啊,師傅,我們表兄弟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不想分開,您另外找人吧。」
  「我就是為了你們兄弟著想,才提出這個建議,沐青畢竟不是太醫院裡的人,他傷已痊癒,總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要想留下得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才行,你們兄弟倆再好好商量一下吧。」
  羅太醫說完,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一事,轉頭問開心。
  「上次我採的菖葉菊你放在哪裡了?你師娘說那東西有美顏之效,聽說我採到了,吵著要。」
  「呃……還在晾曬,回頭我給師傅送去。」
  一臉堆笑的目送羅太醫出門,開心立刻甩開沐青的手,猛拍了一下額頭。
  「該死,我把菖葉菊給木頭入藥了,怎麼辦?」
  菖葉菊不是什麼名貴藥材,不過不太好采,他只知道它有清神健腦的功效,從沒聽說還能美顏,想想師娘那張老黃瓜臉,開心想,就算是珍珠粉,要讓師娘舊貌換新顏,只怕也困難得多,更別說那小小的藥材。
  轉頭看正在整理醫書的沐青,開心摸摸下巴。
  剛才師傅的話很有道理,這半年沐青能住在這裡,都虧師傅的周旋,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所謂棄養只是嚇唬沐青,這麼聽話的小跟班,殺了他也不會棄養。
  可是,如果沐青去幫忙編集醫典,照他的做事態度,一定會被院使者賞識,到時沐青可能就去給別人做跟班了,那他折騰了半天,豈不是給別人做嫁衣裳?
  所以,絕不能讓沐青去幫忙,要留他下來有很多辦法,再好好想想。
  「木頭,下午我帶你去山頂賞風光好不好?」
  「是去採藥嗎?希望能順利採到菖葉菊,否則羅師傅會生氣的。」
  心思又被看出來了,開心衝上去大罵:「他爹的,你腦袋瓜子轉得這麼快,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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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傍晚天氣轉涼後,開心帶沐青出宮,去皇宮後面的暹虹山上采菖葉菊。
  暹虹山山峰不高,卻很險陡,怕沐青累著,開心將力氣貫於掌上,拉著他往山上走。
  開心這樣做絕對是為自己著想,要是沐青累過了頭,半路有個三長兩短,那自己這半年多的照顧不就全打水漂了?
  沐青掌心滿是老繭,握在手裡,有種很怪異的觸感,讓開心浮想聯翩。
  兩隻手掌心都有厚厚的老繭,像是長期練劍的結果,雙手劍,算是很厲害了,要是武林高手就更好了,等木頭記憶恢復後,一定要狠撈一筆才行……
  不,他好像把事情想像得太美好了,即使是武林高手,受一劍穿心的重創後,只怕功力也不能完全恢復了。
  所以,還是寄希望於木頭的家世吧,希望他家財萬貫,金玉滿堂,讓自己生平唯一的仁義之舉有所回報。
  佛祖保佑……
  
  菖葉菊多生在峰口,險陡所在,開始開心還擔心沐青撐不住,誰知沐青走得比他快,到最後反倒是他被拉著往前走。
  這傢伙以前一定常走山道,才會跑得比兔子還快。
  「走慢些,又不是趕著去相親,你走得這麼快幹什麼?」
  「有你在身邊,我跟誰相親?」
  「你說什麼?」
  見石隙間有草藥,開心窩腰去找,沒聽清沐青的話,等他轉頭去問,沐青已旁邊坐下,道:「我說,今天天氣不錯。」
  菖葉菊枝葉纖小,又多生長在石縫隙中,極難尋找,開心窩在草堆裡折騰了好半天,才找到一株,已悶出了一身汗,扯著菖葉菊從草叢裡爬出來,卻見沐青正坐在一棵樹下悠悠然乘涼,手裡還捧著一隻小鴿子。
  肚子有些餓,圓鼓鼓的小鴿子在開心眼裡已經幻化成美美的鴿子肉,他忙把菖葉菊塞進藥簍裡,奔了過去。
  「你在哪裡捉到的鴿子?」
  「不是捉的,是我睡覺時,它自動飛到我頭上的。」
  「他爹的,我為了你累死累活的採藥,你卻在這裡睡大覺,鴿子是我的,給我!」
  開心一把把鴿子扯過去,見鴿子腿上綁著一個小細管,忙解下來展開。
  「好像是信鴿。」
  見開心展信讀閱,沐青想說窺探別人的秘密非君子之舉,但想想開心本來就不是君子,便閉上了嘴。
  信上只有兩句話——亥時逍遙,倚欄憑桿。
  「莫名其妙。」開心不屑地哼道:「一定是哪個登徒子勾引女子用的。」
  「為什麼這麼說?」
  「哼,有三更半夜相約見面的嗎?連地點都不寫,分明就是來路不正。」
  沐青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道:「亥時也不是太晚,子午二時才算是三更半夜……」
  「你又頂嘴!」
  大吼傳來,沐青立刻閉嘴。
  偶爾逗逗開心,看他抓狂的樣子是很有趣,不過不宜多說,否則有趣就變有難了。
  開心揪住手裡的信鴿,看著它,一臉詭笑,柔聲說:「小鴿子啊,你怎麼可以幫壞人做事呢?做壞事可是要受到懲罰的,不如就罰你……幫我果腹吧。木頭,你有火折子嗎?堆柴起火,我們野烤鴿子肉。」
  「開心……」
  「什麼!」開心橫掃沐青一眼,決定如果他再敢多話,就立刻大義滅親。
  誰知沐青皺皺眉,一臉苦惱,「鴿子太小了,如果烤的話,可能還不夠你塞牙縫的,我在想,是不是有更好的吃法?」
  半個時辰後,暹虹山腰上,小小木架在火堆上支起,架上的橢圓形泥巴團正在烘烤,嘶嘶聲響間,烤肉清香隨涼風傳來。
  「可以了吧,這麼久,鴿子早熟了!」
  開心盤腿坐在火旁,大口嗅著清香,見沐青還在慢條斯理的轉著枝棍,不由發急。
  「心急吃不了鴿子肉,再等等。」
  看到開心抓耳撓腮的樣子,沐青暗暗好笑,同住了這麼久,他發現好吃是開心唯一的偏執,可惜他不管怎麼吃都吃不胖,除了臉圓圓的可以摸到一點兒肉外,全身上下比自己手裡烤著的鴿子肥不了多少,真懷疑他每天都把飯吃到哪裡去了。
  鴿子很快烤好了,沐青用青石將乾焦泥團敲碎,泥巴剝開,鴿子的毛皮隨泥巴脫落,露出裡面焦黃流油的肥肉。
  開心接過鴿子,用力嗅了嗅,跟著大咬一口,只覺鴿肉焦黃酥嫩,熏香滿口,口感比御廚做的五味雞來也不遑多讓。
  「木頭,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手,從哪裡學來的?裡面放了什麼香料?該死的好吃……」嘴裡嚼滿鴿肉,開心半天才得出空暇來稱讚。
  「這做法跟叫花雞異曲同工,鴿肉細膩,直接烤的話,會縮成一團,失去肉的鮮味,我看山上有很多黃泥,正好物盡其用,用黃泥包裹,外焦內酥,香料是我剛才在道邊采的五香草,這種草很常見,野外煮食會常用到,可惜沒有鹽,否則會更好吃。」
  「唔唔……」
  開心正吃的起勁兒,忽然想起一事,抬頭怒視沐青。
  「混蛋,你對吃這麼有心得,為什麼一直瞞著不說!」
  「我有對你說過許多美食的吃法不對,不是還被你罵土包子嗎?」沐青把火熄滅,淡淡道。
  開心語塞,隨即轉換話題,問:「說得頭頭是道,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其實我什麼都沒想起來,就是每次見你那樣吃東西,都覺得像牛嚼牡丹。」
  兩道寒光瞪過來,沐青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於是自我懲罰:「今晚我跳石階一個來回。」
  御藥庫前的台階有幾十蹬,一個來回不是個小數目,開心卻不依不饒,吼道:「明知故犯,兩個來回!」
  「其實我只是實話實說……」
  見開心秀眉已經擰成彎刀狀,沐青歎了口氣,自動加罰,「三個來回吧。」
  還算識相!
  美食在前,開心決定暫時先放沐青一馬,等快吃完時才想起沐青還一口都沒動過,於是作勢讓了讓,沐青看看那個僅能算是骨架的東西,搖了搖頭。
  「鴿子被你吃掉了,那封信怎麼辦?」
  「信?信使都沒了,誰去送信?」
  開心瞅瞅前方巍峨宏偉的皇宮,突然想起已成為他腹中餐的鴿子似乎不是凡品,難道信鴿的目的地是皇宮?嗯,這事回頭得好好打聽一下,說不定有利可賺。
  再瞅瞅坐在旁邊支頭看天邊雲彩的沐青,開心啃骨架的動作一停,想起剛才沐青燒烤信鴿下手如風的模樣,腦裡突然靈光飛轉。
  他想到該把木頭安排去哪裡了,絕對是比進太醫院更好的美差,嘿嘿……
  
  一陣內侍唱喏傳來,有行隊自遠處山間經過,見正中是龍輦儀仗,開心忙把熄了火的木屑殘渣撥開,悄聲說:「是皇上跟皇后來看日落,小心別驚了聖駕。」
  驚聖駕其實是托詞,皇后傅千裳以前也曾在御藥庫裡做過事,跟開心是舊識,有什麼事他會為自己撐腰,不過採藥順便還把人家的信鴿採了,這就不是小事了,希望那封情信跟皇上無關。
  沐青轉頭看去,問:「為什麼要特意跑到這裡看日落?」
  「從那邊的觀景亭俯望,可以看到半個京城的風光,可能是皇后閒著無聊,拖皇上來賞景吧。」
  沐青雖然在宮裡住了近半年,卻是頭一次見到永嵊帝的真身,遙遙看去,似乎年紀頗輕,卻雍容雅貴,威嚴十足,他正跟身旁一位絕色麗人交談,儀仗旁還有位騎馬的俊俏公子。
  「好美!」看到那位紫衣公子,沐青心不由自主跳了跳,喃喃道。
  「那是自然了,皇后容貌冠絕天下。」
  「咦,那個騎馬的紫衣公子是皇后嗎?那皇上身邊的女子又是誰?」
  後頭一痛,是開心的辣手小巴掌。
  「好好看清楚,坐在龍輦上的才是皇后,他不是女子,要是讓他聽到你說他像女子,一定餵你吃毒藥,騎馬的那位是三皇子聶珽。」
  如果不是剛吃了沐青烹調的美味,開心下手一定會更重些。
  那位三皇子雖說長得挺俊俏,可跟皇后站在一起,連瞎子都知道哪個出色了。看來回頭得給木頭配副醒目清神湯,免得他走夜路掉水溝裡。
  沐青摸摸後腦勺,看著漸行漸遠的隊伍,喃喃道:「三皇子?」
  「是啊,幾個月前才回宮的珽王爺,聽說是太上皇最寵愛的燕妃誕下的龍子,不過出生不久,燕妃就被人下毒害死了,三皇子也中了毒,太上皇擔心他再遭人毒手,就對外宣稱是位公主,並中毒夭折,暗中將他送出宮療毒,最近才回來,可惜太上皇雲遊四海去了,不在宮裡,還是無法父子得見啊。」
  說起逸聞八卦,那是開心的強項,誰知他吐沫橫飛的說了半天,只換來一個字。
  「噢。」
  見鬼了,他跟木頭說這些幹什麼?要知道他的消息可都是按千兩計算的,可惜啊,身邊這根爛木頭,就算把他賣了都不值一千兩。
  
  順利採到菖葉菊,又飽了口福,開心心滿意足返回宮裡,當晚便把草藥拿去給師父,然後躺在床上跑去跟周公聊食譜。
  睡得正香甜,一陣走調簫聲隨夜風悠悠揚揚傳來,開心翻了個身,把頭扎進枕頭裡只做不聞,可是變調簫曲卻鍥而不捨的吹了一遍又一遍,一點點挑戰他的底線。
  瞌睡蟲終於被小俚曲打敗了,滾得遠遠的,開心在床上來回翻騰了數下,最後還是忍不住跳下床,一腳踹開房門,出門怒罵:「混蛋木頭,你在存心折騰老子是不是?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這裡吹鬼曲,你想把鬼都招來嗎!」
  沐青正坐在石階上吹簫,聽了這話,放下銀簫,回頭看他,「我吹的是鳳求凰,怎麼可能招鬼?」
  「鳳求凰?哈!哈!」
  對沐青的後知後覺很無力,開心捧場乾笑:「大哥,聽了你的鳳求凰,我才知道原來當年司馬相如的簫吹得有多走調!」
  該死的木頭,別的什麼都忘記了,卻偏偏記得吹簫,每次他聽到簫聲,都不由自主想,是哪位天才師傅教得出這樣的簫曲,只要有一丁點兒樂曲修為的人都不至於吹出這種鬼聲來。
  「我好像嚴禁過你在我百步內吹簫的。」
  自從第一次聽了沐青吹簫後,為了保證自己今後能平安活下去,開心就下了這個死命令,後來就很少見沐青吹簫了,沒想到他今晚會心血來潮,在這裡鳳求鬼。
  沐青把銀簫在手間很自然的轉了兩圈,支著下巴,有些苦惱地道:「不知為什麼,今天出去了一趟,心就很煩躁,吹吹簫,感覺舒暢了不少,可能我以前有吹簫解悶的習慣吧。」
  開心深有同感地點頭,「看來做你的家人真的很倒霉喔。」
  「也許吧。」
  「他爹的,你居然敢說跟我一起出去後就心情煩躁!」
  開心翻臉如翻書,上前踮起腳揪住沐青的衣領,一臉猙獰。
  「心情不好睡不著是不是?馬上給我去石階跳三個來回,再敢打擾我做夢,我踢你去閻王殿吹鳳求凰!」
  見開心氣呼呼轉身回房,沐青臉現微笑,淡淡道:「吹簫可能會刺激記憶復甦,不過,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去別的地方吹好了。」
  「等等!」開心立刻開口留人。
  放沐青去別處吹鬼曲,招來巡邏侍衛是絕對的,要是他被抓,自己一定會被扯出,到時解釋起來可是件麻煩事,還不如……
  「好啦好啦,你在這裡慢慢吹吧,記得要小聲些,不許妨礙我睡覺!」
  恢復沐青記憶對開心來說是絕對誘惑,所以,為了將來能從他那裡大撈一筆,開心決定稍稍做一點兒犧牲。
  還好,回房後,簫聲比剛才輕了許多,被迫聽著不堪入耳的鳳求凰,開心打定主意,為了自己可以長命百歲,明天一定把這隻鳳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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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次日,開心做完事後,就帶上自己的跟班,直奔御膳房杜總管那裡。
  杜總管統領整個御膳房,位正二品,論官職比開心要大得多,不過他跟羅太醫關係不錯,開心又常拿名貴藥材來跟他換廚中美食,所以見面也就沒那麼多繁瑣禮節,當看到開心手裡拿的那棵百年老參,杜總管樂得眉開眼笑。
  「開心啊,好久沒見你,最近在忙什麼?」
  「忙著跟師傅編集醫典啊,總管看看我這手腕,為了謄抄典籍,都累瘦了一圈呢。」
  沐青仰頭看天,心裡只期望開心大話別說太過火,讓人看出馬腳。
  誰知開心把將他拽過來,推到杜總管面前,笑嘻嘻道:「今天過來,其實是為了我表哥沐青,他來投靠我,想找份事做,我想來想去,就想到杜總管您,您看御膳房裡有沒有他能做的營生?給御廚伯伯們打雜也行啊。」
  「你表哥?你什麼時候多出個表哥來?」
  「還不就是撿回來的。」
  開心的小聲嘟囔杜總管沒聽見,只上下打量沐青,「長得挺機靈的,當雜役太委屈了,會做菜嗎?會幾樣就行,這樣就可以從針生做起。」
  「謝杜總管!」
  針生比雜役高一級,可以跟這大廚們學習,做得好了,還有往上升的可能,開心知道是杜總管給面子,忙按著沐青的頭向前壓了兩下,悄聲問他,「你會做什麼?」
  沐青想了想,搖頭,「我也不知道。」
  昨天開心說想吃鴿子,他就很自然的想到要如何做,那是種下意識的動作,真要問他會做什麼,他實在答不上來。
  杜總管擺擺手,「去廚房隨便做幾樣試試吧,真不會也沒關係,有大廚們帶著呢。」
  他對沐青的廚藝沒抱什麼希望,心想隨便找個藉口把他留下便是,回頭讓大廚們帶他,再慢慢升他做尚食,宮裡講究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這點兒小忙他還是幫得了的。
  三人來到御膳房,皇宮的御膳房自不比普通人家的小廚,端得是寬大恢宏,一應廚具琳琅紛呈,沐青環顧裡面的擺設,只看得氣血上湧,手顫抖起來。
  開心看在眼裡,急得上前在他腰間用力掐了一把。
  「你別囉嗦啊,讓你做菜,又不是讓你殺人,你怕什麼?」
  杜總管也搖頭歎息,看沐青模樣,他本來抱的三分希望也化整為零了,只好道:「那就做個蛋炒飯吧。」
  蛋炒飯總會做吧,這可是最簡單的家常便飯了。
  開心忙把沐青拽到鍋台前,早有大廚把材料備齊放在了他面前,沐青拿起炒勺炒鍋,怔怔發愣,手依舊發著顫。
  見沐青一臉茫然,開心湊到他身旁,小聲呻吟:「你不會是只懂得烤鴿子吧?難道你認為我們親愛的皇帝陛下每天都吃烤鴿子?」
  「不,我只是太激動了。」沐青突然抬起頭,看向開心的黑瞳裡閃耀著興奮光芒。
  「我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廚具!」
  「哈?」
  開心犯傻同時,沭青已轉回眼神,放炒鍋,起火下油,這邊手如翻飛,拿過銅盆,將雞蛋打碎拋進盆裡,幾下甩打後,米飯拋進蛋汁裡,這時油已加熱,他手一挑,融在蛋汁裡的干飯流線般拋入鍋內,劈啪脆響間,原本糊在一起的蛋汁飯瞬間分開,粒粒分明。
  開心瞪大眼,看看沐青炯炯有神的眸光,又看看那翻飛手掌。
  乖乖,他看走眼啦,木頭以前一定是廚子出身,他雙手上的繭子不是練功,而是炒菜磨出來的……
  沐青左手揚鍋顛癲炒,右手將蔥花、蠔油等調味依次揚撒進鍋,待熄火,將炒飯落盤,飯香頓時撲鼻傳來,鐵鏟在他手中一個飛花,穩穩放回炒鍋,前後不過瞬間。
  杜總管將看傻了眼的開心推到一邊,上前細細看那炒飯。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蛋炒飯雖是庖廚中最簡單的料理,但越是簡單的飯菜越能看出廚藝真功,身為統掌御膳房十幾年的總管,他從沐青出手炒菜的瞬間,便看出這青年廚藝不凡。
  炒飯是吃的,不是看的。
  見杜總管只盯著那炒飯傻看,卻不動口品嚐,開心在旁邊等不及了,端起碗碟大口吃起來。
  「米粒顆顆包蛋,粒粒金黃,完美的金包銀啊,正宗的揚州黃金炒飯,小兄弟,你是揚州人吧?」
  很少看到有人炒得一手如此漂亮的黃金炒飯,杜總管激動的山羊鬍子一跳一跳的,被他問到,沐青不知該如何回答,轉頭看開心,開心正悶頭吃炒飯,隨便點頭。
  「是,我表哥揚州人啦。」
  「做得不錯,你就留下從大廚開始做起吧,好好幹!」
  發現了新人材,杜總管欣慰地拍拍沐青的肩膀,開始在旁邊連連附和。
  「好好幹,加油干。」     
  賺到嘍,今後美食佳餚可以光明正大的往回拿了,早知木頭有這門手藝,他早把他推薦過來了,一寸光陰一寸黃金炒飯喔,他白白浪費了半年光陰。
  那盤熱騰騰、香噴噴的蛋炒飯杜總管只吃了一口,剩下的都被開心包了圓,吃完後,又順手拿了幾塊糕點,才拉沐青出來,回去的路上嘴巴笑得合不攏。
  「賺到啦,賺到啦,木頭,今後你要在御膳房好好幹,爭取將來混個三品御廚,那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啦。」     
  「吃香的,喝辣的,你在說你自己嗎?」沐青看著這開心,反問。
  「有問題嗎?別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你來御膳房做事是我引薦的!你要是敢忘恩負義,我一定鞭笞你,凌遲你,千刀萬剮你……」  
  凌遲跟千刀萬剮好像是一個意思。
  看著開心一張小嘴嘰裡呱啦地說個沒完,沐青心裡好笑,伸手過去,將沾在他唇角的一粒米飯拈起,放進連自己嘴裡。
  「呃……」  
  被這個曖昧動作弄得臉一紅,開心張張嘴,後面要罵的話忘得一乾二淨。
  「你、你搞什麼?」
  沐青皺皺眉,臉上略有所思,「嘗嘗炒飯的味道啊,剛才你吃得那麼快,害得我連品嚐的機會都沒有。」
  這塊該死的木頭!
  本來微紅的臉頰頓時變得大紅,被氣的,開心大叫:「今晚你給我跳台階兩個來回!」
  
  當晚,明月高掛,御藥庫前兩隻小青蛙正反背雙手在石階上蹬蹬蹦跳,沐青是懲罰,開心是自願的,邊跳邊問。
  「木頭,今天在御膳房練習做菜,有沒有刺激到你的記憶?你會揚州炒飯,還炒得那麼地道,也許真是揚州人。」
  有家產,會廚藝,在開心眼裡,沐青已升級到江南名家菜館少東家的地位了,如果幫他恢復了記憶,錢財先不用說,單是美酒佳餚也會食之不盡,飲之不絕的。
  從救人到現在,他總算找到一點兒救人的價值了,現在曙光就在眼前,為了美食生涯,開心決定在今後的日子裡,要將沐青壓制、管制、牽制到底!
  「我什麼都記不起來。」沐青繼續往石階上跳,輕淡淡的回話。
  開心不死心,又道:「沒關係,今後你在御膳房裡可以慢慢想,反正一拿炒勺,你就會自動想起要如何做菜,說不定以前的事也會這樣一點點想起來。該死,怎麼還有這麼多蹬台階,我決不能輸給木頭……」      
  看著奮力向上跳躍的開心,沐青微微一笑。
  在御膳房做菜的感受就跟昨天他烤鴿子一樣,不需要多想,那些本來可能就存於他腦海的東西便會自然湧上,可是其他記憶呢,失憶之前他是誰,擁有什麼樣的身份,對此,他卻沒有任何頭緒。
  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船到橋頭自然直,沐青的個性一向大而化之,能把過往想起來固然好,縱使什麼都想不起來,對他來說,似乎也沒什麼太大影響,現在的日子也不錯
  啊,因為身邊有開心。     
  想到這裡,沐青忙問:「開心,跳完台階後,我吹簫給你聽好不好?」
  「不……好……」
  慘叫從前方傳來,驚起一樹飛鴉。
  
  沐青進御膳房對開心來說,絕對是件天大的喜事,至少他的宵夜豐盛了不少,那都是沐青打包拿回來的。
  御膳房有供大廚們入住的地方,不過沐青還是習慣每天做完事後回原來的住居休息。
  可能他掉落山谷時,除了撞失憶外,還撞壞了腦子,要不怎麼會每天巴巴的跑回來聽開心罵人?不知何時起,這已成了每日一課,聽不到聒噪聲,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另外,最近他還多了一樣心病,那就是會經常想起在暹虹山上碰到的三皇子,他長得真的很出眾,那顧盼生輝的神情,只看上一眼,便讓人心生親近……
  「木頭,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一聲怒吼自耳邊響起,沐青回過神,見開心正站在自己面前,一臉的咬牙切齒。
  「沒有,你能否再說一遍?」
  他走神了,剛才來給開心送宵夜,順便聽他囉嗦,誰知半路卻神遊天外,本來想說聲抱歉,可看到開心這副神情,話到嘴邊臨時改口,變成淡淡的回應。
  開心果然被激怒了,跳起來,揪住沐青衣領大吼:「他爹的,老子口乾舌燥地說了半天,你居然敢說沒有在聽!」
  開心比沐青矮一個頭,揪衣領罵人對他來說有些吃力,偏偏他還樂此不疲,沐青歎了口氣,抓住他的手拉到一邊,問:「你每次都踮著腳揪我,不覺得累嗎?你這麼喜歡揪人衣領,不如再長高一些……」
  「老子高興,你管得著嗎?咦,什麼東西這麼香?」
  湊近了,開心突然聞到沐青身上詭異的芳香,他貼上前,嗅著鼻子很快找到香氣的來源——沐青懷裡的一個小香荷包。
  「說,這香囊是從哪裡來的?離開幾天就開始勾三搭四,別忘了,你是我的!」
  「哈?」
  對上沐青疑惑的目光,開心一瞪眼,「……僕人!你說,你是不是把簽的契約全都忘乾淨了?!」
  『我是天,你是地;我是主,你是僕;我可以隨時棄養你,你則永沒有逃離的權利……』
  這麼苛刻的契約他怎麼敢忘?
  沐青掃了一眼被開心甩手扔在桌上的香荷包。
  「是傳菜的離雪給我的,我幫她把忘傳的菜及時送過去了,她就做了香囊送給我做答謝,你要是喜歡,我轉送給你……」
  「我才不稀罕這種破玩意兒!」
  香荷包越看越礙眼,開心選擇無視,推開沐青,氣呼呼拿起旁邊的清茶一飲而盡,用來降火。
  他的情報收集這幾天全用在沐青身上了,御膳房裡的小宮女們向沐青大獻慇勤的事他一件都沒少聽,越聽越生氣,什麼嘛,論長相氣度,他哪一點兒比不上沐青?可為什麼他在宮裡混了這麼多年,連半個香荷包都沒見過?臭木頭,爛木頭……
  一盒點心放在了開心面前,沐青把茶杯重新斟滿奉上,道:「珍珠鳳梨酥,你最喜歡的。」
  開心視而不見,還在氣頭上,他臉頰漲成漂亮的緋紅,鼓鼓的,像熟透的櫻桃,沐青看在眼裡,突然很想上前捏捏看。
  香荷包是被硬塞過來的,他也沒特意拒絕,似乎潛意識裡很想知道開心會作何反應,現在他看到了,比想像中還可愛。
  希望記憶永遠都回不來,這樣他就有藉口一直留在開心身邊,這麼可愛的模樣,他想看一輩子……
  「那我去跳台階好了,什麼時候你氣消了,就去叫我。」
  「回來!」開心發出一聲大吼。
  說起來最近讓沐青跳台階的次數多了些,他心口有傷,開心覺得凡事不能做得太過分,而且,再生氣也沒理由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於是打開盒子,開始大口吃糕點。
  「算了,下不為例。嗯,這鳳梨酥味道跟以往的不一樣,有些像海棠果,不過,還有鳳梨的香氣,好奇怪。」
  一說到吃,開心的怒火頃刻煙消雲散,又咬了一口糕點,努力揣想佐料配方。
  沐青轉回來,見他兩口便將糕點塞進了口中,兩邊臉腮塞的鼓鼓的像小松鼠,想笑又不敢笑,道:「我在裡面加了芝香草的香精,芝香草入藥可以提神醒腦,把它的香精提煉混在鳳梨酥裡,就變成海棠的芳香,如果將配料稍做加減,說不定還會變成其他味道,回頭我再試試。」
  「好啊好啊,你想要什麼草藥,儘管來拿好了,藥膳既滿足食慾,又改善體制,一舉兩得,好好幹,回頭我讓杜總管多提攜提攜你。」
  很快,最後兩塊糕點也進了開心的肚子,他意猶未盡,眼巴巴的看沐青。
  「今晚的宵夜好少喔。」
  不是宵夜少,是你的食量又增加了。
  為了避免跳石階的懲罰,沐青忍下了要說的話。
  「杜總管對我很好,明晚皇上設宴款待剛從邊關返朝歸來的二皇子,杜總管還讓我跟幾位御廚師傅見習,我可能會回來得晚些,你不用等我……的點心了。」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說。
  「噢。」
  似乎看到開心頭上有兩隻無形的小狗耳朵軟趴趴的垮下來,沐青走到門口,終於忍不住又轉回來。  
  「我忘了還有一包五香蠶豆,送給你。」
  「好啊!」
  接過他手裡的紙包,那兩隻小耳朵立刻很精神的豎起來,見開心這副模樣,沐青歎了口氣。  
  剛才他故意沒把蠶豆拿出來,是怕開心晚上吃得太多,對腸胃不好,不過看到他沒精打采的模樣,就心軟了。
  他不想開心不快樂,哪怕是一丁點兒不快。
  
  沐青離開後,開心咬著蠶豆哼著小曲分整藥包,蠶豆炸得又香又脆,還帶著一股獨特的香氣,不知沐青在裡面加了什麼佐料。
  笨木頭在做菜方面絕對有天分,同樣食物經他的手來做,味道會完全不同,而自己剛好是美食天才,兩人天生一對……啊呸,誰跟笨木頭是天生一對?他是想說,他們心有靈犀……嗯,這個詞似乎用的也不怎麼對喔。
  門被輕輕推開,有人悄聲進來,走到正背對著門翻撿藥包的開心身後,突然一揚手,將所持之物猛然擊下。
  物體落下的瞬間,開心一側身,輕鬆閃開,跟著手指飛彈,數枚暗光射出,打在那人身上。
  「可惡,你弄髒我衣服了!」
  黑影發出低聲咒罵,扔開手中的紙卷,掏出手帕拚命擦拭被蠶豆打過的地方。
  「哼哼,離雪,敢偷襲,就先嘗嘗在下飛蠶神指的厲害!」開心又掏出幾顆蠶豆扔進嘴裡,得意洋洋地說。
  「誰偷襲你?我是來給你送消息的!」
  離雪將紙卷仍給開心,悻悻道:「可借什麼都沒查出,線索太少了,只憑『亥時逍遙,倚欄憑桿』兩句話,鬼也查不出是出自哪裡,不過筆墨都是上品,這是我列的可買到這種筆墨的文房店,你看有沒有用。」
  開心展開紙卷,見上面依次列著店舖名號,足有十幾家。
  「你不會是想讓我一家家的查吧?」
  「不然還能怎樣?師父讓你查的下一任吏部侍郎是誰的事你到現在還沒搞定,卻去查什麼情信,我說你別多費心思了,這說不定是哪家公子哥兒寫給情人的書簡。」
  「不是!」
  開心嘴裡大嚼蠶豆,很肯定地道:「送信的信鴿是鷹鴿的一種,飛行力,耐久力都遠遠超出普通信鴿,一隻就要幾百兩銀子,即使富庶人家也未必能養得起,最大的可能就是王卿貴族,或者是住在這皇宮裡的某位貴人。」
  離雪眼睛一亮,「那鴿子呢?你引它回家,順籐摸瓜不就找到了?」
  「呃,鴿子嘛,嘿嘿,讓我弄丟了。」
  不敢說那只百兩信鴿因為自己的貪吃,早就鞠躬盡瘁了,他也是事後才想到信鴿的價值,心疼了好久呢。
  「所以,你再去查查看,最好是能跟皇上扯上關係,這樣我們就可以大發一筆了。」
  「皇上!」
  開心繼續咬蠶豆,漫不經心地說:「這很有可能喔,後宮就只有一位皇后,還是男後,難保我們親愛的皇帝陛下不會一時興起,紅杏爬牆呢。」
  「可是,」離雪發現有時跟開心溝通真的很艱難,「我的意思是——即使真是當今聖上,難不成你還敢去敲詐?」
  「有什麼問題?就這樣說定了,你要是能幫忙查出什麼來,事後我們五五分賬,吏部侍郎下一任的內定消息在這裡。」
  開心把一封信箋遞給離雪,離雪正要拿,他又縮回了手。
  「拿了它馬上滾!以後離木頭遠遠的,他是我的!」
  「我只聽說他是你失散已久的表哥喔。」
  離雪將信箋擒到手,見開心一副炸毛的樣子,她眨眨眼,臉上堆起曖昧的笑。
  「我只是送了個香囊給沐大哥嘛,你這個表弟管得也太寬了。」
  「表哥兼奴僕!他的賣身契在我這裡,他就是我的!」
  奴僕也好,跟班也好,都是他的,誰都別想跟他搶木頭!
  離雪笑得更歡,正要反駁,靜夜中突然一陣奇腔怪調傳來,忙摀住耳朵。
  「是誰在吹樂,難聽死了!」  
  「是我表哥啦!你再敢纏著他,我讓他天天吹蕭給你聽!」開心奔到門口,打開門沖外面叫:「木頭,來段你最拿手的鳳求凰,有人想聽。」
  外面蕭聲一轉,吱吱呀呀依稀變成鳳求凰的曲調,離雪臉色大變,跳起來轉身就逃。
  「司馬相如如果聽到這曲鳳求凰,一定會氣的活過來,沐青還給你,我不跟你搶就是了。」
  離雪轉眼便逃得無影無蹤,開心拿起桌上那個香囊,嗅嗅。
  香囊裡放了上好的梨花香料,只一丁點兒便可數月不散,離雪擺明是對沐青有意思,才會下這麼大本錢,不過,這麼好的東西怎麼可以白白便宜木頭呢,最近天氣炎熱,他正想買個香囊提神醒腦,那就就地取材吧。
  開心將香囊揣進自己懷裡,明目張膽據為己有。
  
  次日晚間,開心一個人閒著無聊,索性跑去御膳房找沐青,一邊找人,一邊使出千手觀音的絕活,將數片雲片糕塞進嘴裡。
  轉了一圈也沒看到沐青,他有些奇怪,順手拉過一個小幫廚,問:「我表哥呢?」
  「被傳去大殿覲見了。」
  開心嚇得一激靈,雲片糕卡在嗓眼裡,半天才喘過氣來,忙問:「為什麼?」
  「不知道,他剛才炒了盤什錦富貴鴨舌送上去,沒多久就有個小公公來傳他覲見。」
  「上、上我表哥的菜?」
  沐青才來御膳房,連幫廚都算不上,根本沒資格做御用菜餚,杜總管是不是老糊塗了,這要是一路追查下來,他也脫不了干係啦。
  「其實那盤菜是沐青用剩餘材料隨便炒來練手藝的,說要帶回去給你當宵夜,可是傳菜的小公公弄混了,將那菜誤傳上去了。」
  剩餘材料?還、還隨便炒的?
  開心頓覺眼前烏雲蓋頂。
  不用說,皇帝一定是吃出那盤菜有問題,才會傳木頭覲見的,說不定一個不高興,笨木頭就變成死木頭了。
  刀架在脖子上,開心也沒空去做什麼敲詐皇帝的美夢了,悶出一腦門的汗,就急著該怎樣把沐青從虎口裡救出來。
  他一溜小跑來到御宴殿前,正巧有幾名內侍經過,他跟到最後一名內侍身後,一個手刀揮下,順利將人敲暈,隨即將他拖進暗處,三下五除二,把他外衣剝下來,套在自己身上,又溜了出來。
  很幸運,剛出來就看到有傳菜的內侍恃經過,開心跟在最後,大模大樣走進殿裡。
  皇帝皇后端坐在大殿正前方,側座是二皇子聶瓔,聶瓔統掌三軍,常駐邊關,這次暫回朝小住,他身邊坐著溫文爾雅的五皇子聶珞,對面則是三皇子聶珽和禮部幾位官員,沐青此刻就立在聶珽桌旁,面朝前方而立。
  見在座之人個個威顯禮重,開心倒吸口冷氣,內侍們將菜送上後,便躬身退下,他卻趁機避到在大殿上服侍的內侍身後,此刻眾人目光都聚集在沐青身上,除了皇后傅千裳,沒人注意到開心的小動作。
  「沐青,朕剛才嘗了你做的菜,香而不膩,辛而不辣,跟平時朕吃的菜系頗不相同,難得你年紀輕輕便火功醇厚,你師從哪位師傅?位為幾品?」皇上聶琦問道。
  方纔聶珽吃了沐青做的什錦富貴鴨舌,連連稱讚,說這菜做的合他的口味,想見見做菜的師傅,聶琦對這位剛回宮不久的三皇弟頗多寵愛,於是便宣沐青覲見。
  聽了這話,開心大大鬆了口氣,誰知卻聽沐青朗聲回道:「回皇上,臣沒品,也沒有師傅,這菜是隨便做的。」
  才落下的心重又提起,開心氣的頭暈,只恨不得立刻上前踹沐青一腳,把他踹醒了再回話。
  須知每一道御膳都必須由御廚親自掌廚,御廚為正三品,一個連品都沒有的小幫廚是沒資格經手御膳的,更別說還沒有進過師,沐青這回答等於送御膳房一大幫子人直接去閻羅殿炒菜。
  聽了這個意外回答,聶琦有些詫異,卻沒生氣,仍微笑道:「小幫廚可以做出如此火候的菜,看來你對做菜頗有天分,去御膳房幾年了?誰舉薦的?」
  「回皇上,到今天為止,是第五天,太醫院御藥庫的開心舉薦的。」
  朗朗回話在開心聽來,便如索命音,他開始後悔自己多事跑進來了,不,應該說,他後悔把沐青推薦到御膳房做事。
  御廚的品級是慢慢調升的,當然也有許多有天賦的大廚受舉薦而直接平步青雲,不過風馬牛不相及的藥官薦人進御膳房,怎麼聽都覺得其中大有文章,所以,聶琦聽完後,臉上若有所思。
  果然,有人不堪寂寞,起身進言,卻是禮部鮑侍郎。
  「啟稟皇上,御膳房由御廚掌勺,司食品食,才能上呈給皇上,今日御膳房卻選用一個無品幫廚做菜,且此人並無經師之道,來路不正,必是御膳總管受取賄賂,才令此人輕易進入御膳房,此舉有違規制,臣以為,須嚴懲杜總管受賄之罪,以示天威。」
  雪上加霜,開心氣的牙根癢癢,沐青聽了這番話後,卻依舊神色淡淡,看向鮑侍郎,道:「我有經師的。」
  「師從哪位?」
  「暫時想不起來。」
  這是沐青一貫的說話方式,鮑侍郎卻只以為那是在消遣他,氣的面紅耳赤,急忙向聶琦稟道:「此人在皇上面前出言不遜,請皇上立刻下旨,治他不敬之罪。」
  「皇上饒命啊!」
  再也忍不下去,開心自動跳出,跑到沐青身旁,拉著他跪下來,見沐青想說話,開心秀目橫掃,讓他禁言。
  「回皇上,沐青是小人的表哥,來投靠我時,半路遭匪人劫殺,暫時失憶了,他語無倫次並非有意頂撞,而是腦袋受損造成的,我表哥可是江南第一樓的金牌大廚,廚藝在江南廚界所向披靡,無人能出其右,所以小人才斗膽請皇后幫忙把我表哥引薦到御膳房做事,不意觸犯聖威,請皇上恕罪啊……」
  開心把最後一個字拉的很長,桃花眼睜得大大的盯住傅千裳,一臉無辜。
  聶琦轉頭看傅千裳,「皇后……」
  禍事憑空臨頭,傅千裳只恨得牙癢癢。
  以前他在御藥庫做過事,跟開心有些交情,此刻被他故意拖下水,卻不能見死不救。
  「喔,是有這麼回事,我本來想,有才能的人推薦過去也沒什麼不對,沒品級回頭封他一個品級便成了。」
  「皇后此言差矣。」
  不知死活的鮑大人繼續慷慨陳詞:「凡事先有律法,而後法行人為,如果人人都認為有才能的人可由私權隨便引薦,那何來規矩法度?」
  傅千裳被頂的面紅耳赤,恨恨看開心,開心衝他一點頭,這意思他再瞭解不過,不必多說了,這個仇他回頭就報,之後幾天裡不把鮑府弄個天翻地覆,他就不叫開心。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集中心神求皇上饒命,他橫眼掃過想開口說話的沐青,搶先道:「一切都是小人的過錯,皇上如要懲罰,請懲罰小人一人,千萬莫怪罪皇后,也請莫為難我表哥,他腦子已經壞掉了,要是再被杖罰,實在太可憐了。」
  「皇上……」
  鮑侍郎反駁的話剛一出口,就被開心的大嗓門擋了回去。
  「皇上一代明君,英明仁厚,天威廣儀,寬澤天下啊……」
  「皇上。」
  三皇子聶珽站起身稟道:「沐青雖非御廚,其廚藝卻不可否認,只是若留他繼續在御膳房做事,可能會遭人非議,累及皇后賢明,臣弟倒有個不情之請。」
  「皇弟有何高見?」
  「此事都是臣弟之過,若非臣弟一時心血來潮,稱讚佳餚,也不會鬧出這場風波,不過臣弟著實喜歡沐青所做菜餚,不如讓他去臣弟府邸當廚,他即可繼續廚師一職,又可免遭人話語。」
  見聶琦微微點頭,開心大急,把沐青塞連御膳房做事,無非是想為自己賺美食回來,誰知美食沒吃多少,沐青卻要被人搶走,他要是離開了,今後自己還使喚誰去?
  「皇上,我表哥大腦受過傷,雖然看起來跟正常人一樣,但痼疾發作時形同瘋癲,除了小人外,沒人能鎮他得住,如果我表哥要去王爺府邸,請賜小人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開心說著話,還偷偷沖傅千裳連連眨眼,傅千裳無奈,只好對聶琦提議:「難得他們手足情深,不如便允了吧。」
  不等聶琦作答,開心已連連磕頭,口中大呼:「多謝皇上開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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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出了大殿,開心向前大踏步快走,雙手緊握成拳,在空中氣憤的揮舞。
  瘋了,他一定是瘋了,自從五歲那年進了皇宮,他就再沒離開過這裡,今天卻為了個不知姓名、身份、來頭的人,就這麼把自己給賣了,這樣拚命護著他,也不知將來能不能賺回本來。
  「開心,謝謝你。」
  見開心在前面氣呼呼地走,沐青知道他是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忙追上去。
  開心長舒了口氣,以緩解鬱悶,半晌,悶悶道:「不用謝,我應該做的。」
  事到如今,還能再說什麼呢?好像自從救了這根木頭後,自己就背負起了照顧他的責任,誰讓自己同情心氾濫,沒事把人撿回來呢。
  「其實,剛才你不需要特意跳出來說情的,我看皇上並無意責罰我。」
  聽了沐青悠悠一句話,開心的心頭火立刻從頭竄到腳,跳起來罵:「他爹的,你的意思是說我多管閒事了?!」
  「不是,我只是覺得皇上一直不表態,不過是想看戲。」
  「你看出什麼來了?」
  「什麼都沒看出來,只是種直覺。」
  沐青停下腳步,看這開心,道:「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謝謝他對自己的維護,剛才在大殿上,當看到他跳出來為自己說話時,那一剎那心似乎被塞得滿滿的,那是種無法言說的感動。
  被盯得發窘,開心避開眼神,小聲嘟囔:「什麼嘛,你欠我一條命,還欠我半年的藥錢、飯錢,你要是出了事,這筆賬我該跟誰要去?」
  對囉,一定出於這個原因,剛才他才會那麼賣力的救人……
  身子一暖,被沐青抱住,用力擁了擁。
  屬於沐青固有的清雅體香傳來,開心一下子僵硬住,面露羞赧。
  表達心情有許多方式啦,這種好像太、太親密了……
  沐青很快鬆開了手,後退一步,托著下巴上下打量開心。
  「你好像又胖了些,看來以後找要多為你做些既有營養且不易增肥的菜餚,以免你日後變成小豬,這幾天我記起了不少菜系的做法,回頭做給你吃,算是對你今晚捨身相助的報答吧。」
  羞赧化成野火燎原般的憤怒,開心一腳踹了過去。
  「你去死吧!」
  
  珽王府離皇宮很近,沐青進府後,就被安排去廚房做事,開心則暫時在王府醫館裡幫忙,聶珽因幼時中毒的關係,有心痛的舊疾,所以聶琦特意派御用大夫常住府上,於是開心也成了其中的一員。
  為聶珽診病的事自然落不到開心頭上,他也樂得清閒,一天裡倒有大半時間混在廚房,王府規矩沒有皇宮森嚴,他又機靈乖巧,幾天下來便跟幾位掌廚師傅混得熟透,於是,美食美酒便源源不斷的騙到手了。
  沐青的廚藝也有了練手機會,有大廚們指點,他記起了許多菜餚的做法,聶珽很喜歡他做的菜,對他頗多賞識,曾提出讓他近身服侍,卻被他一口回絕。
  事後聽到這消息,開心氣得當場就想把沐青踹進王府後花園的水池裡,真是恨木不成鋼,三皇子的親隨啊,這麼好的機會多少人盼都盼不來,他居然不跟自己商量就當場回絕了,說他白癡都侮辱白癡這個詞彙。
  「木頭,你說,王爺為什麼對你青眼有加?」
  這日晚飯後,等掌廚們離開,沐青留下幫開心炒蠶豆,開心在旁邊沒話找話。
  沐青忙著翻炒,隨口道:「因為我做的菜合他的口味吧。」
  「合口味就更不會把你叫去身邊服侍了,你做了跟班,誰去做菜?」開心拈了顆蠶豆放進嘴裡,自言自語。
  沐青個性純樸,可能不會多想,開心可是從小在皇宮裡長大的,那是天下最虛偽狡詐人的集聚地,他什麼人沒見過,聶珽的心思別想瞞過他,沒目的的話,他會那麼好心的在夜宴上為沐青求情?光看他看沐青的眼神就知道不對頭,尤其是最近,聶珽還常把沐青叫去身邊做事,擺明就是不懷好意。
  歪頭看沐青,人家說燈下看美人,沐青當然不是美人,不過卻長得清秀雋然,眸光清純,皮膚白皙,有做小倌的資本,雖然個子高了些,不過看那三皇子秀氣得很,說不定就喜歡木頭這種壯壯的樣子,他又炒得一手好菜,管得他主人的胃口。
  「不要!」
  正在炒蠶豆的沐青被開心一聲大叫嚇了一跳,抬頭看他,「怎麼啦?」
  「沒事。」
  有事也不會說,開心用力搖頭。
  木頭可是他撿回來的,在他沒得到好處之前,誰也別想搶走!
  開心在腦袋裡飛快轉著念頭,準備過一段日子後,就去找傅千裳幫忙把他們調回去,木頭笨笨的,沒有自己在身旁守著,他很容易被人騙走,所以,防患於未然最重要。
  開心這麼美美打算著,誰知當晚沐青就被聶珽喚去服侍,開心一個人泡在澡盆裡吃點心,等躺到床上已是二更,沐青仍未回來。
  想到自己撿回來的木頭可能被別人劈柴燒,開心坐不住了,鑽進衣櫃裡把自己久未穿著的夜行衣拿出來,套在身上,又蒙好臉,將房門從裡面反鎖了,從窗戶跳出去,直奔聶珽的居所。
  來到聶珽的房前,開心悄聲竄上屋頂,一個倒捲玉簾,從屋簷倒垂下來,用唾沫沾濕窗戶紙,湊上前細看。
  聶珽正靠在太師椅上悠悠品茶,沐青立在旁邊伺候,見聶珽面容清雅,眉間淺笑,舉手投足間貴氣十足,開心暗罵了句三字經。
  「好一壺雨前玲瓏茶,端的是芳香清雅,馥入心脾,沐青,茶道也是你失憶之前學的嗎?」
  「回王爺,泡茶是小人在御藥庫做事時學來的,沒進過師。」
  「沒經師便能泡得一手好茶,看來你在飲食上很有天賦啊。」
  「謝王爺稱讚。」
  沐青回的不卑不亢,心想,要是一連半年被人每日訓練識茶泡茶,白癡都能不學自通。
  「我看你心竅玲瓏,非池中物,只可惜過往無法記起,實乃憾事,這半年來開心為治好你的病沒少費心思吧?」
  「是啊,可是我的病還是毫無起色。」
  「無法記起從前一定很痛苦,不如這樣好了,府上有很多醫官,我讓他們再為你多加診治。」
  話剛說完,聶珽突然劍眉微皺,抬手撫住心口,見他臉色蒼白,沐青忙問:「王爺不舒服嗎?」
  「嗯,我幼年曾中過劇毒,雖僥倖逃出一命,心痛症卻無法醫好,每隔段時間便會作痛,還好不是太厲害。」
  聶珽勉強笑道,緊皺的眉頭卻洩露了他的不適,見他難受,沐青猶豫了一下,道了聲告罪,抬手放在他後心上輕輕揉動,良久,聶珽神情逐漸舒緩下來,反手拉過沐青的手。
  被對方亮亮眸光盯住,沐青頗不自在,想抽回手,卻被拉得更緊,聶珽站起身,立在他面前。
  「謝謝。」
  「王爺千萬別這麼說,這些都是下人該做的。」
  「不,別人做,是因為我的身份,唯你不同。」
  聶珽伸手拂開垂在沐青額前的一縷秀髮,定睛看他,「你很善良,就像以前一樣……」
  
  該死的,敢調戲他的木頭!
  不,是該死的木頭敢調戲主子!
  他跟沐青在一起住了半年,都沒見他對自己這麼溫柔過,善良?狗屁!一定是看上了人家王爺的身份,想攀高枝,混蛋,大混蛋!
  開心看的心頭火起,不自禁一蹬腳,房瓦被他踢得嘩啦作響,聶珽厲聲喝道:「誰!」
  「是野貓吧?」
  開心貓著身子不敢動彈,聽了沐青輕淡淡的話,氣的又在心裡問候了他好幾遍,還好聶珽沒出來查看,因為沐青跟著問道:「聽王爺的意思,難道以前認識我?」
  聶珽面容緩和下來,輕輕歎了口氣。
  「看來你是真的忘了,這幾天我一直在你面前提及往事,希望你能有所反應,唉,是我太過急躁了。」
  聶珽從懷裡掏出一枝洞簫,開心偷偷看去,見那蕭形狀跟沐青的銀簫一般無二,不由大奇。
  「其實,我們曾有一面之緣,我在進京途中被盜匪打劫,是你出手救了我,你我一見如 故,不過你說與人有約,無法與我同行,只將此蕭贈與我,約定日後京城再見,我在京城等了近半年也不見你音訊,只道你是隨口之言,直到那日殿前意外重逢,才知你是因遭遇變故而失憶,幸好你廚藝未改,否則只怕今日都未能得見。」
  沐青接過聶珽手中的銀簫,輕輕撫摸蕭身,眼露惶惑。
  銀簫跟他的那枝形同雙生,只蕭口處刻的是個小小的曲字。
  難道他的名字叫沐曲?或是曲沐?
  「那王爺可知我以前的經歷?」
  雖然沐青對過往並不執著,但仍有一絲好奇,尤其是在看到一對完全相同的銀簫後,更覺奇怪。
  吹簫一枝便足夠了,雙蕭該如何吹奏?
  「抱歉,我們結識不久後你便匆匆離去,並未跟我提起自己的家世,不過你放心,你於我有救命之恩,所以便是傾盡我所有,也會幫你治好失憶之症。」
  沐青笑了,將銀簫還給聶珽。
  「其實我覺得現在也不錯,凡事順其自然便好,王爺切莫為此事煩惱。」
  「不,除此之外,我還想幫你達成所願,你廚藝超絕,埋沒實在可惜,正好萬煜的馮侍郎即將出訪本朝,我打算屆時薦你主廚,負責夜宴,你以為如何?」
  「我聽王爺的安排。」
  萬煜為永嵊鄰國,萬煜的當朝天子與聶琦私交甚好,常派使節來訪,這次出使永嵊的馮侍郎是美食大家,開心一聽這消息,便想到款待宴席上的各種玲瓏糕點,不由大嚥了口口水。
  聽到了自己關心的美食消息,開心懶得再繼續看沐青跟聶珽在那裡眉來眼去,氣哼哼回了房,躺下便睡,薄被不幸被遷怒,被他一腳踢到了地上。
  難鞋怪人家那麼尊崇的王爺身份,會對一個廚子情有獨鍾,原來他她們兩個早有姦情,該死的爛木頭要是敢過河拆橋,他一定把他劈成十八段當柴燒。
  
  沐青很快就回來了,開心閉著眼,只聽他把被子撿起,替自己蓋在身上,小聲說:「睡覺也這麼不老實。」
  關你什麼事?見異思遷,忘恩負義,沒心沒肺的爛木頭!
  「雙蕭該如何吹奏?嗯,下次向王爺把那枝蕭借來試吹吹,說不定曲調別具一格。」
  聽了沐青的自言自語,開心只覺眼前一黑。
  單蕭已像鬼曲,要是雙蕭齊吹……
  開心打了個寒顫,覺得死的心都有。
  
  次日上午,羅太醫差人來找開心,還以是為回宮有望,開心樂顛顛的跑了去,師徒倆一見面,沒等他上演久別重逢的痛哭戲,便被塞過來一個早備好的小包袱。
  「開心啊,幫為師一個忙,去佛山縣的頭陀山采雲影草回來。」
  開心眨眨眼,醞釀好的眼淚沒派得上用場便功成身退了,不滿的嘟囔:「為什麼讓我去?」
  佛山縣離京城不遠,快馬的話,不過兩天路程,可是……
  「你該知道,珽王爺有心痛症,鎮痛藥方須雲影草做藥引,這種草藥不多見,藥庫存貨也不多了,所以只好讓你走一趟,你識藥的本事天下無雙,你去最合適。」
  大大的一頂高帽子送過來,開心眼前一黑。
  「可是……」
  「放心吧,為師已跟珽王爺商量過了,他說你只是離開幾天,沒有問題。」
  有問題,大大的有問題!
  一定是那個三皇子嫌他礙眼,所以找藉口把他調走,想起聶珽看沐青的曖昧眼神,他就覺得留木頭一人在府裡,簡直等於拱手把小綿羊送給大灰狼。
  再說,炎炎酷夏,誰願意車馬勞頓的跑去外地採藥?
  想起半月前自己還悠哉悠哉的躲在御藥庫裡,品嚐沐青熬的冰糖蓮子湯,現在卻要頂著大日頭去百里之外採藥,開心悲從心起,嘴一咧,差點兒哭出來。
  「好啦好啦,不過幾天時間,早去早回,這包包裡有銀兩,足夠你花銷了,你是這麼大也沒出去過幾次,趁機多玩幾天也沒關係,這可是個肥差,別人想攬還攬不到呢,別擔心沐青,我會幫你照顧他的。」
  推托不掉,開心拿著可憐的小包裹,垮著腦袋出了宮,宮外已有人備好駿馬,看來羅太醫是早有預謀將他踹出門了。
  開心回到王府,本想找沐青道個別,誰知跑去廚房一問才知道他隨王爺進宮了,要午後才能回來。
  算了,來回不過四五天時間,與其在這裡長吁短歎,還不如早早上路,快去快回得好。
  
  天熱人乏,出了京城後,開心便放慢腳步,反正羅太醫說不著急,那傻瓜才會在大熱天裡趕路呢,他把馬拴在道路樹上,去茶肆要了杯涼茶,喝完後便躺在樹下開始乘涼入夢。
  正睡得香甜,忽覺一陣氣滯,有人捏著他的鼻子,在他耳邊輕喚:「開心,開心。」
  「你怎麼在這裡?」
  睡得有些迷糊,開心爬起來揉揉眼,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是在去採藥的途中,他瞪大眼睛看沐青,很奇怪他是怎麼找來的。
  「我回府後聽說你去採藥,就追過來了,幸虧你身上戴著離雪的香囊,我聞著氣味,很容易就找到你了。」
  這傢伙是狗嗎?不,狗鼻子都沒他靈敏。
  開心用力嗅嗅鼻子,身上似乎有絲香氣,但絕不像沐青所說的,香傳十里,聞著氣味就能找到人。
  見開心不斷聳鼻子,沐青撲哧一笑。
  「可能是喜歡做菜的關係,我的鼻子比較敏感,這香氣又很特別,所以能聞到,普通人怕是不會注意的。」
  開心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那你追來幹什麼?不用去討好王爺嗎?他捨得讓你出來?」
  「王爺?」沐青皺皺眉,「我一聽說你離開,就立刻追來了,總覺得你會有危險,我在你身邊比較好,事出匆忙,我忘了跟王爺說。」
  一聽沐青關心自己勝於聶珽,開心心情大好,問:「你怎麼知道我會有危險?」
  「直覺。」
  「直覺!」
  開心的好心情瞬間滾去了九霄雲外,隨即手腕被沐青揪住拉到身前,於此同時,一潑鳥糞當頭罩下,正巧落在他剛才坐的地方。
  「你,直覺感應到的危險不會就是指這個吧?」愣了半晌,開心臉盤扭曲,指著鳥糞質問。
  「很有可能。」
  「你就為了這堆鳥屎,一聲不響跑出來了?」
  「有什麼問題嗎?我只是個廚子,既然你都能出來,我自然也能出來。」
  理所當然的作答讓開心一口氣噎在嗓眼處,差點暈過去。
  怎麼可能沒事?他離府是羅太醫跟王爺商量過後允許的,不是私自出府,這根笨木頭卻是一聲不響溜出來的,王爺惱火,絕對把氣都撒在他這個監管人身上。
  老天,他怎麼就這麼倒楣,要對一根爛木頭負責?
  不過……看著沐青理所當然的表情,開心眼珠轉轉,嘴角露出狡黠的笑。
  不管怎麼說,他絕不會把木頭再趕回去,到時候王爺要是降罪下來,那就哥倆兒一起扛好了。
  日已西斜,不似正午時那般燥熱,開心站起身,決定打馬上路。
  沐青沒有馬,剛才是搭別人的馬車追上來的,開心在附近一家旅店幫他買了馬,羅太醫在開心的包袱裡塞了不少碎銀子,還有張百兩銀票,足夠他一路吃飽喝足。
  當晚在鄰鎮客棧打尖,晚飯後,開心閒不住,拉著沐青去逛夜市,兩人都久居深宮,普通集市在他們看來卻是熱鬧非凡,開心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沐青充當貨物架,手裡抱滿了他買回去當宵夜的點心。
  在集市上逛了一圈,開心意猶未盡,眼光一掃,落在路邊一間金碧輝煌的閣樓前,橫匾上三個飛揚金字——逍遙樓。
  再瞅瞅牌匾下立著的迎來送往的花姐兒,他嘻嘻笑起來。
  「木頭,今晚我帶你去個好地方玩玩。」
  「這好像不是正經人去的地方。」
  看看穿著極單薄的女子們,沐青否決。
  「什麼嘛,這種地方是男人就沒有不喜歡的,好不容易才出來一次,進去開開眼界。」
  開心眼神掃向沐青下身,「你一定還是童子雞吧?我保證有些東西看得你噴鼻血。」
  他不由分說,拉著沐青進去,兩旁龜公見開心氣度不俗,只當他是哪家的小少爺,帶跟班偷偷跑出來玩,忙不迭的請他們進去。
  逍遙樓頗大,樓欄廊下圍滿了人,空中散著妖異誘惑的馨香,令人心馳神搖,開心來到大堂,老鴇立刻搖著團扇迎上了前。
  「公子面生得緊,可是頭一次來?不知喜歡哪一類的姑娘?我這就為您選去。」
  別看開心叫得歡,其實他也是頭一次來這種地方,跟沐青一樣,貨真價實的童子雞,不過在沐青面前,他當然不會說自己是嫩雞,清清嗓子,昂起脖,老氣橫秋道:「這還用問嗎?自然是要最好的。」
  「這個嘛,當然可以,就是……」
  一張銀票在老鴇面前一晃,開心大模大樣坐下,蹺起二郎腿,道:「怕我沒錢付嗎?」
  「呦,怎麼會呢?我這就去請,公子先在這裡坐坐,咱們白姑娘馬上就過來了。」
  百兩銀票在眼前晃,老鴇樂得合不攏嘴,見開心眉宇間貴氣十足,年紀又輕,明擺是沒經過風月的雛兒,經驗之談,這種公子哥兒的錢是最好賺的了,只要好好哄弄一番,那錢一定滾滾而來,雖然跟班手裡捧著一大堆點心的模樣有些古怪,不過無關緊要,只要有錢便好。
  老鴇樂顛顛跑去請頭牌白若飛,這邊又吩咐人先行侍候,於是,頃刻間一大幫打扮妖艷的姑娘們便擁了上來,又是敬茶,又是敬酒,招待的慇勤之至。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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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開心被香粉熏得連打幾個噴嚏,努力將這些女人的鹹豬手從身上撥開,讓她們退到一邊,再看沐青,正抱著點心立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猶如老僧坐定,他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把人扯過來,小聲問:「這麼多美人,有沒有你中意的?今晚我請客,別跟我客氣。」
  這些也叫美人?在他看來,所有人加起來也沒開心可愛。
  「你……是不是有錢燒得沒處花?還是眼神有問題?」
  想到出門在外,不會有被罰跳石階的危險,沐青決定實話實說,他不喜歡女子們對著開心拉扯慇勤,還做出一些親密舉動來,那麼白皙的臉蛋兒,他還從來沒敢捏過呢,卻讓這些 女人佔了先。
  被嗆了一句,開心秀眉倒豎,正要開罵,眼神突然落在沐青身後的風景上,隔著長廊,坐落著一間樓閣小築,上寫——倚欄軒。
  亥時逍遙,倚欄憑桿
  想起那封情信,開心一抖。
  逍遙樓,倚欄軒,不會這麼巧吧?
  「對面那間樓閣造的很精緻喔。」開心手指閣樓,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那是白姑娘的居所,白姑娘可是我們這裡的頭牌,媽媽特意為她建的呢。」身旁服侍的姑娘酸溜溜地回道。
  「媽媽去哪裡了?我要見白姑娘!」
  管它是湊巧還是誤打誤撞,只要與錢有關,不管多小的線索,開心都不回放過,立刻拍著桌面大叫。
  江山美人,帝王紅顏,此刻在開心心中,已經自動把永嵊皇聶琦與這位白姑娘扯到了一起,這便說的過去了,只有皇家宗室才養得起那麼貴重的信鴿,那位君王又似多情種子,情郎九成九就是他了。
  周圍喧騰氣氛頓時被開心的咋呼聲壓了下去,眾人紛紛側目看他,前方樓上靠欄而坐的一位白衣公子也聞聲轉頭。
  男子年紀不大,卻相貌俊秀,目光輝然,露出精幹之氣,眼光上下打量開心,開心立刻回瞪,他看得出男子是練家子,卻不懼怕,雖說自己功夫不怎麼好,但跑路功夫天下第一,大不了打不過就逃。
  一旁伺候的姑娘們卻嚇壞了,忙慇勤敬酒,小聲道:「公子小點兒聲,白姑娘正在陪客 人說話,忙完了自會過來。」
  「開心……」被徹底忽視不算,還在他面前大呼小叫點頭牌,沐青終於忍不住開了口,誰知剛叫出名字,就被開心瞪了回去。
  雙眸水一般的清亮,與其說是瞪人,倒不如說是明送秋波,被開心水汪汪的眼神掃視,沐青習慣成自然,乖乖閉了嘴,心想過後一定要提醒他不能這麼瞪人,很容易遭人誤解。
  開心還在繼續拍桌子大叫:「亥時了,亥時到了,倚欄憑桿也該輪到我了吧?」
  老鴇急忙跑過來,小聲安撫:「公子稍安勿躁,白姑娘現在正在唐公子那裡作陪,過會兒……」
  「什麼唐公子?糖葫蘆公子嗎?」
  聽了如此挑釁的話,白衣公子的隨從們立刻便要衝上,那公子涵養頗好,揮手止住了他們,坐在側首的女子卻聞聲站起,笑吟吟走下樓梯,來到開心面前,施禮道:「小女子便是白若飛,承蒙公子錯愛,讓公子久候,是我的不是,還請見諒。」
  開心緩緩站起,臉露訝然。
  白若飛不愧為頭牌,舉止大方有禮,進退有度,身材極高,容貌也頗端麗,但跟傅千裳相比,便如螢光與日月爭輝,看慣了傅千裳的傾國絕色,白若飛的相貌在開心眼裡,跟普通人沒什麼不同,他驚訝的不是白若飛的相貌,而是白衣公子身幾位為隨從的打扮。
  江湖世家弟子都有特定的衣著修飾,以便行走江湖時亮出名號,那身打扮開心再熟悉不過,那是四川唐門的服飾,唐公子是唐門的人!
  開心的臉因緊張變得煞白,天下真的很小,他費盡心思才逃離出那個地方,誰知剛出宮就跟唐門中人相遇,難道冥冥中真有命運在操縱嗎?
  白若飛誤會了開心的反應,她容貌絕麗,對男人們的這種反應早就習以為常,見唐公子也下了樓,便笑著作介紹:「這位是四川唐門的唐逸唐公子,請問公子怎麼稱呼?」
  開心看看唐逸,折摺扇輕搖,儒雅中帶著剛毅,那耶股威然讓他很不舒服,震撼太大,他咬著下唇,沒有作答。
  「抱歉,我家主子名諱不隨便告知與人。」
  沐青目光一直沒離開過開心,早看出他的不妥,他似乎在害怕,身子發著輕顫,手指相互攪擰著,看到這個細微的小動作,沐青放下手裡的點心,上前拉住他的手,替他回了話。
  唐門弟子的臉色可想而知,倒是唐逸不以為忤,將折摺扇合上,向開心拱拱手,笑道:「既然這位公子特地來捧白姑娘的場,在下便不打擾了,先行告辭,後會有期。」
  合扇間,開心看到唐逸的手指似有似無地連彈幾下。
  該死的唐門中人,好像不下毒就顯不出他們的本事,見唐逸將無色毒粉撒來,開心近前一步,不動神色地把沐青擋在了身後,沖唐逸一挑眉,同樣拱手。
  別人怕唐門的毒,他卻不怕,因為他自身就是可以自由移動的大毒物。      
  很奇怪的感覺,當心裡想保護一個人時,原本的懼怕便消失無蹤,開心恢復了平時漫不在乎的模樣,狠狠瞪著唐逸,直到他轉身離去。
  白若飛立在旁邊,笑盈盈地問開心,「卻不知該如何稱呼公子?」
  「我姓沐,我想白姑娘很願意跟我倚欄一敘。」
  一想到有錢可賺,開心立刻把煞風景的唐門中人拋去了腦後,堂而皇之給自己冠上沐姓。
  白若飛含笑做了個請的手勢,「沐公子,這邊請。」
  開心隨白若飛轉去她的樓閣,走到廊下,見一個龜公正在低聲斥責小廝。
  「怎麼搞的?訓老王幾句,他就敢罷廚?還不快找其他人頂上?」
  「爺,這麼急找誰頂呢?我看隨便弄些涼菜就好,反正官人們來這裡也不是為了吃飯……」
  開心心裡一動,他跟白若飛說的事不想讓沐青聽到,正愁不知該如何打發沐青,老天爺就拋給他這麼個好機會。
  開心招手把那龜公喚來,指指沐青道:「少掌廚的師傅是嗎?讓我隨從去幫忙好了,他的廚藝可是天下無雙。」
  龜公看看跟上來的老鴇,猶豫著沒作聲,沐青卻連連搖頭,表示有異議。
  沐青的異議開心向來視而不見,對老鴇道:「我這隨從別的不會,就是喜歡做菜,一天不摸炒勺就手癢,你當他白幹好了,喝花酒的錢我不會少算你的。」
  一聽是免費做事,老鴇哪有拒絕之理,手一擺,讓龜公帶沐青去廚房。
  「開心……」
  看著開心跟白若飛神態親密的離開,沐青皺皺眉,有些不快,也有些擔心,他當然知道開心是故意支開他的,他們究竟要談什麼,一定要避開自己?
  
  倚欄軒別緻雅靜,遠離塵囂,關上門,遠處的嘈嚷歡笑聲便被輕易隔開,白若飛命丫鬟備上美酒佳餚後,便將她們都遣了下去,她在開心對面坐下,抬手請他享用。
  開心仗著自己體質異於常人,也不怕那酒水有毒,拿起斟好的美酒,仰頭便干了進去,白若飛替他重新斟上,問:「相約亥時逍遙,為何此刻便到?」
  開心又夾了口菜,隨聲回道:「等不及便來了。」
  有錢賺,他絕對是神行太保。
  「可是我在此等了很久,信也傳了數回,你卻始終不現身,現在卻又為何等不及了?這麼匆忙趕來,可是事已辦妥?」
  辦妥什麼事?開心一愣,他一直以為白若飛跟皇上有一腿,才跑來試探,誰知白若飛會誤將他當成收信鴿的人。
  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兒,如果只是普通相約,白若飛不會連是誰接收信鴿都不知道。
  想到可能無法從當今聖上那裡撈到油水,開心的士氣頓時降了大半,又不知她指的何事,只好應道:「我出來不易嘛,事情都辦妥了,辦妥了。」
  「那就好,唐門的人也來了,果然是天賜良機。」
  白若飛又替開心斟上酒,看著他飲下,方笑嘻嘻問:「小弟弟,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又是從哪裡得到的飛鴿傳書?」
  開心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我是誰?自然是你的聯絡人……」
  啪!白若飛將手中酒杯擲到了地上,站起身,眼露冷光,「若你是聯絡人,在聽到『相約亥時逍遙,為何此刻便到?』這句話時,該答『逍遙何須亥時,此刻亦可』,可你卻答得不倫不類!」
  不好,被黑了!
  眼前突然一陣暈眩,開心慌忙站起身,直覺腳下發飄,站立不穩,不由大驚失色,他明明不懼毒的,別說是毒,就算是miyao藥,他都不會怕,這女人究竟使了什麼手段?
  「我是一著急忘了嘛,該死的,你不問青紅皂白就給我下毒……」
  白若飛先前的笑語嫣然早已不見,只哼哼冷笑道:「對付你這種雛兒,又何必下毒那麼麻煩,我不過是給你喝了沒兌水的陳年女兒紅罷了,這酒香醇勁烈,我聽說那人有些酒量,於是便想試試,沒想到你不過兩杯下肚,就撐不住了,還敢在這裡狡辯!」
  該死的,他天生百毒不侵,可不是百酒不醉啊,早知如此,剛才就不那麼痛快喝了,鬼知道喝酒還要兌水,酒裡兌水,那不是假酒嘛。
  開心悲憤交加,悲的是自己怎麼這麼倒楣,憤的是被人以如此可笑的法子撂倒,實在不甘心。他眼珠一轉,哈哈大笑,見白若飛面露驚疑,才道:「我家主子對你不信,所以才先派我來試探,你果然中計。」
  「試探?」
  「是啊,因為……」
  開心還沒想到該用什麼說辭搪塞,就覺得前暈得更厲害,一頭栽了下去。
  發誓,今生決不再喝一滴酒!
  
  開心很快就醒過來了,不是因為酒勁兒過去,而是被種劇烈抽痛喚醒的,睜開眼,見白若飛正威風凜凜站在自己面前,手裡拿了條三尺多長的馬鞭,鞭梢揮動,靈蛇般甩在他胸前,倒捲的梢尾在他肌膚上劃過一道血珠,痛得他一激靈。
  開心動了動身子,發現自己竟然全身赤裸,大字形綁在軟榻上,軟榻四角嵌有鐐銬,將他四腕緊緊扣住,身上已被甩了十幾鞭,鞭傷雖不深,卻火辣辣的痛,尤其有幾鞭惡意甩在他小腹上,眼見白若飛眼神不斷在自己腹下打轉,不知她的用意,開心心驚膽顫,真恨不得用手摀住自己的要害部分。
  「變、變態,該死的女人,你、你想幹什麼?」
  太害怕,連平時擅長的罵人話也說得不俐落了,白若飛陰陰一笑,眼神落在開心腹下,道:「放心,我懂憐香惜玉,對你這種雛雞不會下狠手的,乖乖告訴我你從哪裡得到的消息,我就放了你。」
  「死女人你眼神不好使嗎?我是主子派來試探你的,你要是不信,就放了我,我帶你去找他,唉呦……」
  一記響鞭甩下,順開心的大腿根滑過,分身慘遭痛擊,痛得他恨不得再昏過去,烈性一上來,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開口便罵:「又醜又賤又變態的死女人,一定是沒男人喜歡,才找藉口來調戲我,來人,救命!」
  怒罵又換來幾記狠鞭,白若飛似乎很懂鞭打技巧,再朝開心的要害下手,卻又不狠打,那抽痛一下下酥酥麻麻,開心罵到半截便受不了輕哼起來,烈酒作用加上外力刺激,乖巧的分身居然開始抬頭,開心心驚肉跳,卻抵不過酒的烈氣在體內遊走,額頭髮絲很快被汗水打得精濕,緊緊貼在額前,鞭擊下他喘息著在床上不停扭動身軀,發出似有似無的低吟,已分不出是罵聲還是歡愉的呻吟。
  白若飛笑吟吟走上前,挑起鞭梢伸到嘴邊,輕輕舔了舔,「處子之血,果然味道不錯。」
  「你他爹的有毛病!」開心全身又酥又痛,在心裡百十遍的咒罵白若飛,順便也咒罵自己,豬油蒙了眼,跑到這鬼地方找罪受。
  「你儘管大聲叫,我吩咐下人們不許靠前,所以,不管你怎麼叫,都不會有人來救你,你的隨從現在只怕在廚房做菜做得正開心呢,你是選擇好好答話,求我饒了你?還是繼續挨鞭子?」
  「混蛋!王八!下賤!變態!」
  罵得太直白,白若飛終於惱了,鞭首抬起狠狠頂在開心的分身上,看著他的臉應為痛扭曲起來,小腹顫抖不停,冷笑道:「看來你是不想說了,不如我就成全你,讓你更舒服一些。」
  白若飛對男子的反應相當瞭解,鞭首不斷在開心鈴口敏感處滑動,並向裡頂觸,疼痛刺激著感官,令半昂玉莖在蹭揉下挺得更高,腹下有種難以言說的興奮,開心眼裡溢出淚水,忘了自己現在是俎上魚肉,不由自主隨她的動作律動,鐵鐐在手足揮舞下發出低沉聲響,他低吼著,只覺隨時都能將體內熱情發洩出來。
  「現在我們玩個更刺激的。」
  眼淚朦朧中看到白若飛陰笑著將馬鞭舉起,狠命朝自己下身揮下,開心大驚,奮力扭動身軀,真希望那鞭子甩落處是自己腦袋,他寧可腦袋開花,也不想就此變太監。
  自作孽,不可活,嗚嗚,這次逃出生天,以後他一定再不捉弄宮裡那些小太監啦。
  「住手!」
  怒喝響起,大門朗被踹開,白若飛剛回過頭,就見一個圓形物體迎面飛來,她忙揮鞭橫甩,將東西捲到一旁。
  東西落下,發出砰的聲響,卻是個鐵鏟,沐青奔進來,威風凜凜如天神降臨,手裡還拿著柄……鐵鏟!
  開心瞪大淚汪汪的桃花眼。
  老天爺,還是行行好,讓他暈過去吧,你能指望笨木頭的鐵鏟打得過人家的馬鞭嗎?
  沐青一衝進來就看到開心被赤裸綁在床上,立刻掄起鐵鏟沖白若飛劈頭蓋臉的打來,白若飛沒防備,一時間倒被他逼得連連後退,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她不敢耽擱,伸手按在牆壁一處。
  緊扣住開心四肢的鐵鐐鬆開,床榻向下一翻,他大叫聲中跌落下去,沐青來不及抓人,不及細想,也跟著跳下。
  暗洞頗高,沐青跌下後,只聽黑暗中開心的呻吟聲不斷傳來,忙撲上前扶住他,抱進懷裡,連聲問:「有沒有傷著哪裡?痛不痛?」
  「痛,痛死了……」
  剛才被白若飛鞭打挑逗,全身都火辣辣的痛,下身更是痛得不可開交,偏偏疼痛中還有種難以言表的歡愉,怪異感覺在體內飛竄,似乎烈酒將全身的熱情都點燃了,刺激著痛楚、興奮、和慾望。
  「木頭,我快掛了。」開心嘶啞著聲音喊。
  沐青嚇了一跳,忙斥道:「別胡說!」
  「不是胡說,那壞女人欺負我,一直用鞭子抽我那裡,我那話兒是不是廢了,我不想做小太監……」
  黑暗中無法視物,沐青只聽到開心嘶啞喘息,身子依偎在他懷裡輕微打著顫,小貓般可憐,他忙伸手撫住開心的分身,小巧分身在他手裡硬硬的挺立,似有液體從前端滑下,溢濕了他的手掌。
  「沒事,好好的呢……」
  「別動,繼續……」
  感覺沐青的手似要離開,開心忙叫道,剛才白若飛的鞭打已刺激得他的情慾達到了頂峰,此刻厚實粗糙的手掌將他的要害裹住,溫熱觸感讓本來賁張的慾望一下子找到了發洩的埠,開心扭動著,喘息:「幫我,好嗎?」
  沒聽到回答,只覺那手掌將他的分身包容住,輕柔的憐惜的愛撫,粗糙肌膚在最細嫩的部位摩擦,撫平了粗魯鞭打帶來的傷害,開心靠在沐青懷裡,微仰起頭,隨著手的動作發出舒服的哼哼聲。
  鈴口前端有更多淚珠流下,很快將沐青整隻手掌溢得精濕,纖細身軀在他懷裡扭動,隨著他手掌的套弄律動著,肢體摩擦喚出銷魂的衝動,看不清開心的臉孔,但從他細微壓抑的呻吟中,可以想像出此刻的他有多誘人,剛才開心被赤身綁縛的一幕浮光掠影,但那一剎那的震撼還是落在了沐青心上,讓他很想點起燭火,好好欣賞開心此刻情動的模樣。
  光滑細嫩的肌膚緊貼在沐青懷裡,玉莖活物般在他手中慢慢堅挺漲大,一突突的跳動,燙手的灼熱,只聽開心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已不滿他的單純撫摸,腰肢前後衝撞動,給他的手加力,終於一陣激烈撞動後,歎息聲中,那玉莖顫抖了幾下,將情液一波波宣洩出來,開心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但隨即重重跌落在他懷裡。
  液體散發著濃重的男子麝香氣息,沐青喉嚨發乾,感覺自己的慾望似乎也隨之抬頭,他盡量若無其事道:「你看,好好的呢,你不會變成小太監的。」
  「嗯……」
  開心神智還在天外遊蕩,隨口應了一聲。
  見開心不動,沐青也不敢動,只是輕輕摟著他,很慶幸黑暗讓自己得以掩藏尷尬。
  良久,開心終於從烈酒勾起的情慾中清醒過來,動了動身子,只覺頭尚有些暈,臉頰也火般的燙。
  太尷尬了,明明可以自己做,卻讓木頭幫忙,好像在他手中,那種銷魂感覺別具奇特……
  想起剛才那幕,開心臉又紅了,坐起身咒罵道:「死女人敢這麼折騰我,下次遇見她,
  我一定餵她吃藥!你這根笨木頭,我差點兒被她害死,你卻這麼晚才來救我……愣著幹什麼?還不把衣服脫下來給我,難道你想讓我一直光著嗎?」
  見開心恢復了平時的精神,沐青放下心,將外衣褪下搭在他身上。
  「是我不好,放心,以後我再不離開你。」
  懊悔中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開心怔了怔,口氣軟下來,問:「你不是在廚房幫忙嗎?怎麼會趕過來?」
  「直覺。」
  不敢說他是嫉妒開心跟別的女子獨處,根本無心烹飪,隨便做了兩道菜就匆匆跑過來,想聽他們在聊什麼,誰知會看到那幕春色,手裡拿鐵鏟,是擔心路上被詢問,沒想到會意外 派上用場。
  「找找看有沒有其他出口,先逃命是正道。」
  開心站起來,全身還麻麻的痛,他一遍咒罵一遍穿好沐青的衣衫。
  「木頭,你有沒有聞到一股臭臭的氣味?」
  「有。」  
  一開始他意亂情迷時沒注意到,後來聞到了也沒說,生怕多嘴被開心罵。   
  「好難聞,這裡不會是臭水溝吧?死女人居然把我們扔進臭水溝裡,你好好聞聞,氣味是從哪裡傳來的,我們好避開。」
  「就是你的前面,我衣服口袋裡有火折摺子,點亮看看。」
  「有火摺折子你怎麼不早說?」
  開心從兜裡摸出火摺折子點亮了,彎腰湊上前一看。
  「呀!」
  伴隨著一聲慘叫,開心竄起來撲進沐青懷裡,死也不露頭。
  「大吉大利,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看到……」
  抱住在自己懷裡自我催眠的開心,沐青藉著微弱火光看去,不由一皺眉。
  一具蜷縮在一起的屍骸,有些地方已露白骨,看屍身大小,多半是女子,她身上可能撒了什麼藥粉,否則盛夏天氣,絕不會只是微臭。
  滑膩肌膚緊貼在自己身上,想起方纔的旖旎,沭青好不容易按捺住心神,問:「她是誰?怎麼會死在這裡?」
  「是……」
  開心眼睛一亮。
  如果沒猜錯,這女子其實才是真正的白若飛,那冒牌女人殺了她,並利用她的聲名在這裡住下,那女人到底是什麼人?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別想了,先看能不能出去。」
  開心拉著沐青往前走,地道頗長,走了很遠才到盡頭,牆壁上方似乎有道暗格,他縱身躍上,用髮簪將格門別開一道細縫,推開門,躍了進去。
  外面一片漆黑,開心摸到前方還有一道門,推開後才發現最初那道門是衣櫃後壁,衣櫃裡掛了不少衣物,遮住了裡面的機關。
  開心將沐青拉上來,怕被發現,沐青一上來求就吹滅了火摺折子,好在月光明朗,將房內照得通亮,看擺設像是女子的臥室,外面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遠處喧鬧嘈雜聲不斷傳來。
  「這一定也是那個冒牌貨的房間。」
  開心嘟囔完,忽見沐青目不轉晴看自己,順他的視線看去,衣服只遮住了自己的上半身,大腿以下都露在外面,想起方才讓沐青做的那荒唐事,開心羞惱湧上,竄上去掐住他的脖子。
  「我警告你,立刻給我忘掉剛才那件事,否別我殺你全家!」
  個子不夠高,開心的掐脖動作等於把自己掛在沐青身上,時值盛夏,沐青只穿了一件單衫,剛才衣衫給了開心,現在是赤裸著上身,兩人肌膚相觸,聞到開心身上淡淡清爽的氣息,沐青心中一蕩,再看他炸毛的樣子,勉強忍住笑,「我孤家寡人一個,哪有全家?」
  「那、那就殺你!」
  「可以,不過,你還是先穿好衣服再想要不要殺我吧。」
  沐青拉開開心的手,去衣櫃翻了翻,見掛的都是繡裙,開心大叫:「我死都不穿女人衣服,尤其是那個混蛋女人的!」
  「可你這個樣子怎麼出去?」沐青淡淡反問。
  開心張口結舌,他只穿上衣,露著下半身,沐青正好相反,赤著上身,他們這副模樣出去,只怕立刻就會招致一群觀賞者,他們來妓院是嫖人的,可不是被嫖的。
  「那,把你的褲子給我,你穿裙衫。」
  「可以的話,我沒意見,不過這些裙子太短太小,我穿不下。」
  「……他爹的!」
  沐青將衣衫拿出來比量,那大小他的確穿不下,開心氣了半天,憤憤不平罵出一句。
  想到那個失心瘋女人隨時會追過來,開心不敢耽擱,不情願的取了套易穿的衣衫,胡亂套上了,沐青幫他束好腰,問:「你到底跟白若飛說了什麼?把她氣得要剝光你的衣服?」
  「鬼知道,她一定是又老又醜沒人要,才調戲我。」
  沐青很想說如果白若飛又老又醜,那天底下便沒有漂亮女子了,不過見開心正在火頭上,他聰明的選擇了沉默。
  外面的嘈雜聲越來越響,不敢多耽擱,開心穿好衣服,拉沐青悄悄溜出去,就看到前方一片紅光,驚呼聲遙遙傳來。
  「著火了……」
  這間小居離倚欄軒頗遠,兩人看到火光,才知道嘈雜的起因,沈默半晌,開心突然大叫著向倚欄軒跑去。
  「糟糕,我的銀票,賣身契!」
  他們現在應該趁機跑路,而不是管什麼銀票。
  沐青的建議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開心已經一溜煙跑遠了。
  衣裙太長,開心跑得磕磕袢袢,索性撩起裙衫一角,別在腰間,大踏步跑去,見他身著女裝,卻舉止粗魯,沐青只有搖頭歎息。
  兩人跑到倚欄軒外,只見火光四起,抬水救火的人穿梭不絕,看那火勢只怕樓閣保不住了。開心隨手抓過一個趕著救火的小廝,問:「怎麼突然起火了?」
  「聽說有強人對白姑娘欲奸不遂,便放火殺人,白姑娘還在火裡呢,只怕凶多吉少。」
  廊下有兩人橫躺在地,一個大夫夫模樣的人正忙著替他們把脈,開心跑過去,見其中一個是帶沐青去廚房的龜公,他只看了一眼,便知此人沒救了。
  唐門之毒無人可解,更別說一個小小的鄉鎮大夫。
  是唐逸去而復返,下毒殺人嗎?可為什麼要殺幾名下人?
  「開心!開心!」沐青一直在看開心,見他臉色驟變,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只覺那隻手很冰,還在微微發顫。
  「我們馬上離開!」
  白若飛是誰,隱身在此有什麼用意,開心都不想管了,只要跟唐門扯上關係,他都要遠遠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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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兩人匆匆跑出逍遙樓,回到下榻的小棧,一回到房裡,開心就撲到床上大哭:「銀票,賣身契,都玩完了。」
  包袱裡還有幾兩碎銀子,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開心把那張百兩銀票和沐青簽的賣身契都貼身帶著了,事實證明,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最危險,東西都被那混蛋女人搜刮去了。
  「別傷心了,最多回頭我重簽份賣身契給你。」沐青在旁邊淡淡安慰。
  開心立刻抬頭,擦擦眼淚,「你願意重寫?」
  那份賣身契當初自己可是好說歹說,半利誘半強制逼沐青簽的,現在都隨火化為灰燼了,他肯白癡的再簽一份?
  沐青點頭:「要不我在白紙上按好手印,回頭你想寫什麼都行。」
  「你不怕我算計你?」
  這次是搖頭。
  上份那契約已經苛刻到了極點,他實在想不出更恐怖的內容。
  開心轉悲為喜,對沐青眼裡的笑謔自動忽略,銀票是小事,反正之後他會哄著師傅再給一張,心疼的是賣身契,不過既然木頭都這麼爽快地把自己賣掉了,那他還擔心什麼?痛痛快快接收吧。
  一晚上又被披綁縛又被鞭打,外加一場旖旎春宵,開心早就累了,心思一寬,趴在床上直接進入夢鄉,沭青卻坐在他身旁,看著他腕處被扣出的青痕,皺起眉頭。
  那女人這樣對開心,究竟是為了什麼?
  
  開心一覺睡到清晨,身上細細碎碎的麻痛讓他睜開眼,昨晚太累,忘了敷傷藥,再看到身上的裙衫,氣不打一處來。
  穿女人的衣服,晦氣晦氣。
  因為走得匆忙,沒有帶換洗衣衫,本來是打算在路上買的,誰想到會碰到這種倒楣事。
  「木頭,去幫我買套男人衣服來。」
  沒回應,開心轉過頭,見沐青靠在自己身旁睡得正香,劍眉斜挑,嘴角含笑,看上去似乎很像一個人……
  像誰?
  開心撓撓頭,一時間想不起來,索性不去想,大吼:「木頭!」
  獅吼功威力之下,沐青睜開了眼睛。
  「我餓了,去買早點,順便買套男人衣服給我,包袱裡有銀兩。」
  既然沐青都說不計較賣身了,開心自然不會謙讓,頤指氣使地使喚僕人。
  沐青果然把僕人二字發揚廣大,乖乖爬起來,跑去客棧大堂把早點買回來。
  「先吃飯,回頭我幫你買衣服,不過這套衣衫你穿著還滿……合身的。」
  開心穿的是套紫衫,銀花繡邊,淡雅清亮,沐青本來想說滿可愛,話到嘴邊懸崖勒馬,選擇了個明哲保身的形容。
  吃著飯,忽聽樓下出來吵嚷聲,沐青推門出去,見下面立了幾名官差,其中一人正手拿圖片問店夥計:「這個人昨晚有沒有來這裡投宿?」
  見那畫影圖形上的人很像開心,沐青大驚,忙轉身回房,反手帶上門。
  「怎麼了?」
  「不知道,有官差來抓我們。」
  「官差?」
  聽到樓梯口傳來急促腳步聲,開心來不及細想,拖著沐青從後窗跳下,跑去馬廄牽了馬,上馬就跑。
  馬很快奔到了城門口,見城門處也圍了不少官差,正攔住來往行人盤問,開心忙勒住馬韁,問:「你沒聽錯?官差要抓的是我們?」
  「聽錯也不會看錯,那圖形把你畫得很漂亮。」
  開心下了馬,低聲咒罵了一句。
  一定是跟昨晚起火有關,難道那混蛋女人被火燒死了,唐逸故意嫁禍給他?
  最後跟白若飛見面的是他們,要是上了公堂,當真是有理說不清,可以證明身份的憑據也沒帶在身上,縣老爺要是信他是太醫院的藥官,那才真是見鬼了。
  怎麼出城?開心拍拍額頭,覺得這是個大麻煩。
  「你們在那裡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城下官差看到了他們,吆喝一聲走了過來,開心剛緊握拳頭,準備硬闖,腰間突然一緊,被沐青摟進懷裡。
  「官爺,我陪娘子回娘家,她有喜了,不舒服,所以暫時在這裡休息。」
  娘子?有喜?
  開心的拳頭立刻轉移方向,對準沐青。
  拳頭在下一刻被握住,沐青扳住他的頭,硬將他按進自己懷裡,對官差點頭哈腰地說: 「讓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吧,等我娘子緩過來,再上路。」
  那官差只看到開心的側臉,跑得太匆忙,開心還沒來得及梳發,長髮半垂,臉頰柔和秀媚,一身淡紫衣衫,身子骨看上去很單薄,便信了沐青話語,喝道:「走走走,這裡正在查人,別妨礙官爺們辦事。」
  赦令一下,沐青拉著開心便走,經過城門口,開心瞅瞅城牆上貼的畫影圖形和通緝告示,上寫些昨晚沐姓男人在逍遙樓行兇放火,兩名龜公被殺,頭牌白若飛葬身火海,僥倖逃出來的一名小丫鬟向官府說了沐姓男人的長相,並指證他殺人等等。
  「他爹的!」
  開心剛罵完,就被沐青拉著走開,來到無人地方,開心甩開沐青,揮手擊在他小腹上,冷笑:「官人皮癢吧?讓為妻幫你修理修理好不好?」
  見開心轉著饅頭大小的拳頭瞄準自己腹部,沐青忍住笑,小聲解釋:「我剛才是迫不得已,不那樣說怎麼矇混過關?」
  「難道你不會說我是你妹妹嗎?鬼才做你娘子,還是有喜的,他爹的,你看我像是有喜變胖的樣子嗎?」
  「不。」沐青上下打量開心,順便掃過他的下身,不過沒敢多作停留。「剛才情況緊急,我一著急說錯了,下次一定說你是我妹妹。」
  打罵完,開心出了惡氣,拉著馬慢慢向前走,心裡轉著念頭。        
  碰上唐門中人,又莫名其妙被官府通緝,為避免麻煩,還是先回宮比較安全。
  可是,雲影草沒採到,就這麼回宮,要是耽擱了三皇子的病情,只怕會更麻煩,皇上對三皇子很疼愛,說不定會降他個誤事之罪……
  「開心,有人在後面跟著我們。」
  「是什麼人?」
  「不知道,不過不像是官府的人,從出城後就一直跟著我們了。」
  「那還不快跑?」
  想到可能是唐門的人,開心不敢耽擱,拽著沐青跳上馬,放馬向佛山縣方向疾奔。
  趕了一天路,才把那幫跟蹤的傢伙甩開,當晚兩人宿在鄉村小棧,因身上沒有多餘銀兩,開心只好要了一間房,交代沐青飯後去鎮上買套男子的換洗衣衫,便躺到床上倒頭就睡。
  早上醒來,沐青已經買來了早點,見他嘴上蓄著兩撇小鬍子,開心撲哧笑出來,不過在看到放在床頭給自己準備的衣衫後,笑容立刻消失無蹤。
  「他爹的,為什麼又是女人衣服?」
  「我們被通緝,女裝不容易被發現,不過內衣都是男子的,你將就穿兩天,等採到了雲影草,趕回官,就不用再穿女裝了。你看,我不是也安了兩撇假鬍子做掩飾嗎?」
  話雖這麼說,可他也不願穿女裝啊,還是這麼花俏的打扮。
  看著藍底碎花小裙,開心很懷疑沐青是在故意捉弄他,不過沐青一臉平淡的神情讓他打消疑惑,想想此時處境,他歎了口氣,很不情願地穿上裙衫。
  「為什麼我不能像你一樣也弄撇小鬍子蒙人呢?」
  「因為這樣的裝扮比較適合你。」
  沐青幫開心將頭髮梳理成簡單的女子發法式,別上髮簪,這套衣裙他可是挑了好久呢,雅致清麗,很配開心,事實證明果然如此,看著開心將衣帶束好,秀髮攏起,一副活脫脫嫵媚女子的模樣,沐青摸著下巴點頭。
  很不錯,看來以後要偶爾讓開心穿穿女裝,男裝有男裝的灑脫,女裝也有女裝的俊俏。
  哪裡猜到沐青的真正想法,開心吃了早點後就匆匆上路,見路口各處都貼著通緝告示,不由在心裡好一頓痛罵官府辦事迅速。
  又趕了一天路,便進入佛山縣境內,開心著急採藥,打馬直奔頭陀山峰。
  頭陀山山如其名,狀似頭陀佛箍,山勢險陡,怪石嶙峋,沐青仰頭看山,道:「天色已晚,不如在鎮上留宿一夜,明日上山。」
  「為什麼要等明天?你知不知道我們在外面多停留一分,就多一分危險?」
  開心將沐青的提議駁回,把馬繫在路旁樹上,開始攀山,沐青跟上去,道:「可是直覺告訴我,連夜上山可能會有危險。」
  「放心,我輕功不錯,有事我罩你。」
  
  「雲影寶寶們,你們藏在哪裡呢?乖乖讓我採到吧,我保證絕對物盡其用,把你們做成漂漂亮亮的小藥丸……」
  攀到半山腰,開心便開始翻找草叢罅隙,口中唸唸有詞,沐青聽他講解過雲影草的形狀,也幫他尋找,可惜他們折騰了一個多時辰,也沒找到半株藥草,更遑談雲影草。
  夜色漸沉,遠處山風拂過,傳來細微的沙沙聲,有種殺氣鋪面的直感,沐青忙喚:「開心!」
  「什麼事?」開心正貓著身蜷在草叢裡大翻特翻,隨口道:「我正忙著,下次記住,永遠不要在採藥時打擾我!」
  「我想,你採藥可能要暫時放放了。」看著數道矯健黑影瞬間掠到近前,將他們兩人圍住,沐青淡淡道。
  「什麼?」開心做別的事一向馬馬虎虎,唯有採藥配藥是他的強項,做起來絕對身心投入,當聽到有腳步聲,他抬起頭,便赫然發現已被十幾名黑衣人圍在了當中。
  「嗨,你們是什麼人?」
  「壞人!」沐青在旁邊替對方作了答覆。
  開心一個手肘將沐青拐開,眼神橫掃這些人,見他們個個氣凝神定,手中兵刀寒光游閃,瞄向自己的脖頸,不由汗毛直豎。
  「我早說過,寅夜採藥不妥了。」
  沐青的嘟囔換來開心抬腳狠撚,小聲問:「你可有帶兵器?」
  「銀蕭算不算?」
  「那有個屁用!」
  開心只會些騰躍挪移的小功夫,飛簷走壁他都勉強,更別說跟人對打,見眾人越逼越近,他突然雙手畫圓,擺出請戰姿勢,冷冷道:「大膽匪賊,敢在小爺面前做搶劫勾當,小爺今日便替天行道,將你們就地正法,搓骨揚灰,看招!」
  手一揚,寒光閃過,一片飛沙走石,那些人忙閃身躲避,開心趁機拉著沐青就跑。
  待看到那所謂暗器不過是些沙石,為首一人氣得怪叫一聲,甩手將幾枚暗器射出,開心逃跑間不忘躲避,他身子靈巧,在山巖間騰躍,很快就將那些人甩開了。
  匆忙間奔到一處岔路口,沐青要往左行,卻被開心拽著跑去右邊,跑不多久,就聽身後哨聲響起,跟著腳旁炸響,碎石四濺,還好他們及時躲開。
  「該死的,這些傢伙手中有雷火,怎麼辦?」
  「應該是昨天跟蹤我們的那些人,他們是故意放棄跟蹤,好讓我們放鬆警惕,然後甕中捉鱉。」
  現在說這些不是廢話嗎?開心啐了一口,正待喝罵,忽聽冷箭射過,忙閃身避開,又急著向前奔,卻被沐青拉住,淡淡道:「到頭了。」
  往前看去,前方黑壓壓一片,蒼松陰森,山巒猙獰,卻是他慌不擇路,跑到了山崖前。
  天要絕他,他早該相信沐青的直覺,要是聽他的話往左跑可能就沒事了。
  轉頭見那幫黑衣人已漸漸逼近,開心後悔的腸子都青了,掄起包袱想衝上去小試牛刀,
  想想自己實在不是對手,上去也是被砍的份,又轉回身,抱住沐青的腰,大叫:「你直覺最靈,告訴我現在該怎麼辦?」
  「和他們拚命。」
  聽了這建議,開心大搖其頭,「一兩個我還可以碰碰運氣,這麼多人,衝上去死定了。」
  看看月光下那柄柄閃爍冷光的尖刀,想像著自己可能被砍成千刀斬的慘狀,開心做英雄的勇氣立刻灰飛煙滅。
  又有數枚暗器射來,逼得他不得不繼續倒退,耳聽身後嵯峨風聲愈近,吹的衣袖迭飛,他大叫:「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有,跳下去。」
  開心向後掃了一眼,只覺谷底深淵,寒氣鋪面,看一眼便覺心驚膽顫,這跳崖和挨千刀斬一樣讓人難以抉擇,他呻吟道:「難道沒有其他活路可走嗎?」
  「如果你肯跟他們拚命,我會跟你並肩作戰,不過只覺告訴我,跳崖可能會更安全些。」
  明明死到臨頭,這塊木頭居然還這麼鎮定,開心氣得牙根直咬:「為什麼?」
  「因為傳說中好人跳崖都不會摔死,自認為我還算是好人,不過開心你……所以我說,跳崖『可能』會更安全。」沐青不厭其煩的解釋。
  比起眼前這幫窮凶極惡之徒,他也算是好人吧。這麼一想,開心便堅定了跳崖的決心,可低頭看看那黑幽山谷,剛撐起來的勇氣瞬間消失無蹤。
  「不,我不要跳,還是被砍成千刀斬好了,總強過粉身碎骨……」
  「跳!」
  黑衣人已然逼近,見為首那人提刀揮上,沐青連忙攬住開心的腰,向山下躍去,山谷間傳過一聲嘶聲裂肺的叫喊,兩道身影急速墜下,瞬間消失在蒼茫暗夜中。
  「精瘦肉精肥肉要分別剁勻,薑末蔥末各式調料要新鮮上好的,藕泥莫忘了放,對了,鎮江香醋最重要,記得炸時的火候,還有,燉獅子頭切莫奠用鐵鍋,要用砂鍋文火慢慢的燉,這樣成菜口味才會肥而不膩,香味誘人。」
  一位耄耋老者靠在樹下小酌,並不時指點立在鍋前燉菜的小童,紅燒獅子頭的清香隨炊煙升起,裊裊煙中依稀映出老者滿是醉意的面容,還有他手中不斷耍轉的銀蕭。
  「紅燒獅子頭是揚州名菜之一,揚州可是阿沐的故鄉,你要做好喔……」
  「師父!」大叫聲中,沐青猛然驚醒。
  腦裡瞬間閃過幾個畫面,不過都很模糊,唯一記住的是那鍋香香的菜餚。
  那老者多半是教他做菜的師父了,原來銀蕭也是師父給他的,卻不知師父現在何處。
  晨曦微蒙,光亮從蓋天枝葉間灑下,沐青坐起身,發現自己躺在腐枝蒿草上,身上除了落下時被叉枝刮破的傷痕外,並無大傷,開心蜷著身橫躺在自己懷裡,尚未甦醒。
  「開心,開心。」
  叫了半天,開心細密睫毛才微顫顫,睜開眼,動了動,隨即摀住右腳腳踝,一陣齜牙咧嘴。「該死的木頭,你不是說跳崖沒事嗎?我的腿摔斷了,好痛……」
  如果讓他選擇,他寧可跟那幫壞人決一死戰,也不做這麼恐怖危險的動作,就算是九命貓,也不會白癡的自動從山崖上往下跳。
  「我只說不會死,沒說不會摔傷。」
  嘴上雖這麼說,但是見開心一臉痛楚,沐青不由心疼起來,忙道:「別動,讓我看看。」將開心的腿搭到自己身上查看,見只是脫臼,方放下心,道:「是脫臼,忍忍,我幫你對上。」
  「不要,你會醫術嗎?我自己來,痛、痛死了……」
  開心連串大叫聲中,沐青已幫他把錯開的關節對上了。
  「可能會腫,回頭我幫你採藥敷上。」
  開心痛的擠眉弄眼了半天,突然回過神,定定看沐青。
  「會接骨,還會採藥,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有沒有刺激你記憶恢復?」
  「沒有,接骨這活跟做菜一樣,很自然就會了,不需要記憶的。」
  「他爹的,傳說中通常摔兩次,就能刺激記憶恢復了,為什麼你不行?我命令你,快想起來,讓我摔有所值!」一想到可能會開啟酒樓少東家的記憶之鎖,開心早忘了還身處險境,揪住沐青的衣袖大吼。
  「我們的包袱哪裡去了?」
  沐青一句話成功地將開心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別處。
  「是啊是啊,包袱呢?包袱呢?錢全都不見了,啊……」
  樹枝上驚起幾隻鳥雀,跟開心慘叫聲相互輝映,悠延綿長。
  
  那個只放了幾兩可憐銀子的小包裹最終還是沒有找到,沐青仰望滿天茂密枝葉,猜想可能是他們落下懸崖時,包裹被枝葉掛住了,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來,能不受傷已經是賺得了,哪敢還問老天爺討包裹?
  開心受傷的腳踝很快就腫得像剛蒸出的饅頭,沐青背著他在谷底四處轉了一圈,谷底頗大,草木繁茂,找到敷腫傷的草藥後,沐青碾碎了,幫他敷在腳踝上。
  時值盛夏,谷間結滿野果,倒不愁無東西果腹,兩人吃飽了,沐青又跑去附近山澗用樹葉接了水給開心,吃飽喝足,開心怕那幫傢伙再追來,很想立刻出谷,可腳踝痛得厲害,神色便有些倦怠。
  看出他的心思,沐青勸道:「別擔心,這谷很深,他們不會輕易找到入口,你腳傷的不輕,還是先休息好再說。」
  「那你背我。」
  腳踝並沒痛到無法走路的程度,不過身邊有個僕人伺候,不用白不用,而且自己受傷也是他造成的,所以開心吩咐的心安理得。
  沐青背起開心,在附近轉了一會兒,開心突然大叫:「停停停!」
  前面有個小小的天然洞窟,不過讓他激動的不是這個,而是洞旁生長的野草,草中有幾株狀為麥穗,葉呈淡紫,正是雲影草。
  「他爹的,原來雲影草長在谷底,難怪怎麼找都找不到了。」
  開心讓沐青採了藥,順便在洞窟裡休息,谷底烈日當頭,頗為炎熱,好在洞窟清涼,他躺下,將腫脹的腳踝放在一塊青石上,覺得舒服了許多。
  「羅師傅總說你精通藥材,過目不忘,不管多難采的草藥你都能輕易找到,原來是真的,你對草藥這麼有天賦,如果用心學醫,一定學有所成。」
  見沐青一臉敬佩,開心哼了一聲。
  如果不是對藥材有種腫奇異的天賦,他也不需小小年紀就背井離鄉,混進皇宮討生活,他痛恨這異稟,卻無法令其消失,所以,寧可一輩子都做個碌碌無為的小藥官,也不願用心鑽研什麼醫術。
  開心精神不佳,躺在那裡很快就睡著了,不敢驚動他,沐青去外面採了些野果乾枝,準備晚間之用。
  山間尚有不少飛禽,許是不曾見人的關係,看到沐青也不知躲避,他很輕易就打了只肥肥的野雞,在山澗旁清洗乾淨,拿回山洞,點著火,把野雞放在架上慢慢燒烤。
  開心還側身躺在地上睡得香甜,臉頰泛著潮紅,細長濃密的睫毛淡淡垂下,發著輕顫。
  「別睡了,地太冰,會著涼的。」
  開心口裡發出一些無意義的哼哼聲,見他唇角微微上翹,透著誘人的紅,沐青心突然猛跳起來,忍不住俯身上前,在他唇角輕啄了一下。
  小唇香香糯糯,讓他輕啄後不捨離去,微一猶豫,重又貼上,伸出舌尖,在開心唇間輕輕游動,心跳得厲害,只想將舌伸入那口中,盡情享受吻吮的感覺。
  開心卻在這時睜開了眼睛。
  呃……看到那對點漆般的雙目緊盯住自己,沐青慌忙撤開身子。
  開心猛地坐起身,冷冷看著他,半晌突然大罵出聲:「他爹的,你敢非禮我,趁人之危
  的登徒子,大混蛋,大淫棍……」
  「我只是餵藥。」
  「喂藥?」
  「當然是餵藥,不然你以為呢?」
  見開心狐疑的盯住自己,一臉戒備,沐青定定神,故作輕鬆道:「我怎麼會非禮你呢?
  你又霸道又小氣,滿口粗話,長的也一般般,還是男子……」
  沐青跟開心處慣了,深諳對付他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只要把他氣得跳腳,尷尬危機便算解除了。
  誰知等了半晌,也沒見開心像平時那樣暴怒,他垂著眼簾,神色淡然得近乎麻木,下唇被咬得發白,好半天才低低的聲音道:「是啊,我是很差,差到永遠都是孤家寡人……」
  那聲音透著淡淡無奈,還有種難言的淒涼,沐青心突然一抽,慌忙探身上前,抓住開心的胳膊,許是在地上久睡的關係,他身子很涼,帶著輕微顫抖。
  「對不起,我是開玩笑的,你最可愛了,天下一等一的可愛。」
  開心沒有抬眼簾,只是淡淡笑著,「是嗎?你也會說謊了,面不改色的說謊。」
  「我沒說謊,開心,看著我,別這樣。」
  恍惚看到那濃密睫毛下有水光閃過,沐青更慌亂,這不是他平時熟悉的快樂爽朗的開心,而像只受傷的小貓,顫顫的縮在那裡發抖,讓人心生疼惜借。
  托起開心的下巴,讓他面對自己,沐青求道:「原諒我好嗎?」
  開心抬起眼簾,漆亮瞳仁濕濡濡的,閃著明亮狡黠的光,看著沐青,突然綻出笑容,燦爛的笑比身旁篝火還要耀眼,讓他看愣了神。
  「木頭,你說,我長得好看嗎?」
  不敢再胡言亂語,沐青立刻點頭。
  「那麼,剛才的動作為什麼不繼續下去?」
  慢慢湊近沐青,開心嘶啞低沉的聲音裡充滿了誘惑,雙唇輕動,吻在沐青唇上。
  火熱顫抖的唇帶著炙熱的氣息,讓沐青的心一下子都亂了。
  「明明就是想要我,卻口不對心的亂說話,你說,你不是偽君子是什麼?」
  開心吻著他,跟著身子也湊上前,環住他腰間,雙唇相對,沐青應和著在自己口中熱烈翻捲的軟舌,那噴吐過來的炙熱氣息讓他沉醉,也讓他惶惑。
  「你在發燒。」
  突然發現開心臉色紅的不對勁,沐青忙伸手撫上他額頭,額頭很燙,滲著細密汗珠,身子卻冰涼一片。
  開心秀眉微皺,推開了沐青的手掌,順勢按著他肩膀將他推倒在地,就勢跨坐在他身上,笑盈盈看著他,抬手拉住自己的衣衫繫帶,一扯,細碎藍花的裙衫前襟展開,落到了旁邊地上。
  雪白內衣也隨即落下,篝火燃燃,映亮了細膩滑嫩的肌膚,鎖骨在火光下勾出細巧的曲線,開心看著沐青,眼波輕漾流動,像嬉耍山間的俏皮精靈,嫵媚而極致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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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開心……」
  沐青只覺熱血上湧,想拿衣服替他遮住,卻移不開眼神。
  開心笑著俯下身,細細咬嘬沐青的雙唇,腰肢隨之在他身上輕微晃動,嬌軟身子觸動沐青的要害,讓他忍不住呻吟出小聲,眼神慌亂的瞥到別處,手指輕蜷,繼而伸開,無措的想緩解此時的尷尬。
  很滿意看著沐青的反應,開心輕笑:「你下面都硬了,真對我一點兒想法都沒有嗎?」
  「不是……」
  「還不承認?看來你的身體要誠實的多。」
  開心笑容一凝,隨手扯開沐青的衣褲,動作輕柔的如蜻蜒點水,卻將目的輕易達到,拒絕不了他的蠱惑,沐青任由他褪去了衣衫,火焰下,那高聳的慾望證實了男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沐青大窘,起身想遮掩住,卻被開心推開,伸出手握住那根擎天玉柱,不緊不慢的上下捋動,看著沐青喘息越來越重,漂亮的眉隨自己的動作微微皺起,有些痛楚,但更多的是歡愉,下頜微揚,堅毅臉上頭一次流露出慌亂無措。
  初對情事,沐青無法抑制內心原始的渴望,卻又不知該如何面對此刻的旖旎風光,甚至不敢直視開心,自然便看不到他眼底笑意下的冷漠,陰霾森冷,殺機一閃即逝。
  開心口中依舊是甜甜嬌軟的聲音,「現在,你還說對我不感興趣嗎?」
  「我、我剛才是亂說的……」
  「可我很生氣!」
  開心手下一緊,脆弱的地方遭受擠迫,沐青呻吟出聲,但那隻手隨即放開了,繼續螺旋著套弄,硬物在愛撫下瞬間漲得更粗,頂端滲滿愛液,繼而撐不住滾落下來,那手像帶有魔力般,牽引著體內熱流向腹下遊走,叫囂著衝向頂端,發洩的慾望近在咫尺,卻被惡意的手指再次掐住,熱流無舞法宣洩,那種被遏制的衝擊令沐青不由自主蹬直雙腿,手握成拳,呻吟道:「開心,別這樣……」
  「你剛才不是很舒服嗎?這麼快就洩了,多沒意思,男人要在這事上撐得久,才算有本事。」
  開心調笑著俯身吻住沐青胸前,舌尖挑逗著在他胸腹上打著圈,看著他乳尖因興奮緊張繃起,小腹一波波顫抖,情慾在頂端盤亙,卻因分身頂口被阻住而得不到發洩,眼神迷茫而慌亂,乞求的望著自己,似乎已到了無法抗制的界限。
  終格究不忍,開心鬆開了手。
  「欸……」  
  遏制鬆懈,熱流似決堤洪流般一傾如注,飄飄然,那是種瞬間升入天堂的快感,沐青再也忍不住,抬手抓住開心,翻身將他反按到地上,赤紅眼睛瞪著他。
  「你定力太差了,這麼輕易就交了貨,以後怎麼討女人歡心?我只是在教你如何做一個真正的男人。」開心促狹地眨眨眼,像剛做了惡作劇的孩子,那無辜神情讓人不忍責罵。
  如雲秀髮散亂在玉般晶瑩的軀體上,在沐青的按壓下,那軀體顯得如此較小,開心喘笑著仰視他,眼光中流淌著嬌羞可人的蠱惑。
  這不是他熟悉的開心,是誘人下地獄的小惡魔,明知前路可能是死亡的烈焰,他還是寧願義無反顧的墜入。
  熱流在身間激烈遊蕩,沐青將開心壓在身下,狠狠吻著他的雙唇,熱切無度的索求他的回應。「你還在生氣是嗎?我該怎麼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諒?」
  聽了男人縱情卑微的問話,開心咯咯笑著,懶洋洋道:「用你的生命來交換!」
  「好,只要你高興,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已無退路而走,他的人生是由開心寫成的,這個暴力、專橫、卻蠱惑住他所有感情的人,即便這是份跟魔鬼簽的契約,他也會毫不猶豫寫下自己的名字。
  「也把你的所有給我好嗎?讓我們再不分彼此。」
  這是他唯一的請求,很久以前,當他從死亡的噩夢中醒來,第一眼看到這張面孔時,他就知道自己今後的命運將與此人相連,這是他與生俱來的直覺,事實證明的確如此,他喜歡上了開心,他的所有神情,哪怕是生氣發威時的模樣,都讓他沉醉,他不要想起過往,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有藉口一直待在開心身邊,即便永遠以僕人的身份。
  不敢聽開心的回答,很怕那會是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沐青問完後就立刻把吻按在了他唇間,雙手在他身上一點點摩挲,挑逗著他的感官,沐青對情事很生疏,只憑著潛意識去摸索,但生澀的表現反而取悅了開心,他的主導行為已變得被動,躺在地上順從地接受了沐青的討好。
  兩具軀體糾纏到了一起,沐青發現開心跟他一樣興奮,胯間精巧的玉柱豎起,頂在他腹上,溢出的情液沾濕了他的小腹。
  顫抖的手滑到玉莖後的甬道口,那裡很生澀,在往他的撫摸下緊緊的合翕著,沐青忙安慰道:「別怕,我會輕輕的,不讓你受傷。」
  他發誓,今後再不說那麼刻薄的話,不讓開心為此傷心。
  「嗯……」性器被輕柔愛撫,開心原本的怨懟憤之情變成真正舒服的享受,喘息著隨口應道。
  受傷的腿被小心的抬起,男人頎長的手指在他腹下游動,柔滑指尖刮撓著鈴口脆弱的所在,然後一點點在會陰處搓揉,恍惚中有東西探索進他的後庭,有種漲滿的痛,卻不是很排斥,乾澀的甬道在摩挲蹭揉下變得潤濕,跟著男人的手指又多加了兩根進入,揉進他的體內更深處。
  「啊!」內腔一處突然被觸動,開心劇烈顫抖著發出悠長輕呼,體液隨著輕喚源源不斷地流出,他搖擺著軀體想避開沐青的觸摸。
  「交給我,沒事的。」沐青低頭輕輕點吻著開心的唇角臉頰,極力安撫他的驚慌,隨之陷在他體內的手抽出,換成貨真價實的硬挺,在輕喘聲中,直沒進他體內。
  「哈啊……」開心仰起下頜,在慾望撞擊的同時發出嘶啞叫聲,下身瞬間被男人的硬挺漲得滿滿的,先是徐緩的抽插,在感覺他適應後便換成猛烈的律動撞擊,彷彿要洞穿他的身軀,刺痛隨熱流飛速散向全身,心猛地提起,周圍一片寂靜,只聽到自己心房的鼓動聲,一下一下,突突的跳動,那是種無法言說的滿足。
  「開心,開心。」輕柔呼喚在耳邊響起,沐青忘情滿足的笑映入開心眼底,眼裡突然有些濕潤,原本冷凍的心漸漸柔軟,他歎了口氣,伸手勾住沐青的脖頸,在吻他的同時,咬破舌尖,將滲出的血度進他口中。
  剛才是有那麼一瞬間的殺意,沒人可以羞辱他,尤其是在佔了他的便宜後,還用那麼冷漠不屑的口氣譏諷他,更不可原諒!
  所以勾引沐青,要他在高潮中死亡,要他死的痛苦不堪,自己是天生的藥人,全身都是毒,沾了自己的液體不消片刻便會暴斃身亡,而唯一的解藥,是自己的血液。
  可是,最終還是狠不下心,他從來沒有過朋友,沐青是唯一守候在他身旁的人,這半年來,他已經習慣了沐青的存在,他討厭那種孤零零的歲月,討厭失去了沐青後,自己將要面對的寂寞。
  所以,還是原諒木頭吧,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有種好怕失去對方的感覺。
  下身漲得飽滿,兩人契合的親密無間,糾纏在一起的身軀相互依偎擁攬著,開心攀住沐青的脖頸,聽憑他的律動,他細柔身軀像暴雨中的一帆小船,隨著沐青的律動不斷顛簸起伏,那種撞擊是不堪負荷的情動,原始而真實,無法駕馭,那就只有失陷。
  
  開心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些堆砌的乾草上,全身酸麻的厲害,燒剛退下,頭昏昏沉沉的痛。左右看看,沐青不住身邊,他不由一驚。
  昨晚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混亂紛雜的記憶,熱情勾魂的春宵,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有將血度給沐青,如果沒有做,那沐青也許……  
  想到這裡,開心頓時心慌意亂起來,掙扎著站起,高燒似乎讓全身痛覺暫時失靈,他扶著山壁,一瘸一拐慢慢挪移到洞口。
  想開口叫人,嗓子卻燒灼般嘶啞,開心拚拚力向前走了幾步,突然腳下發軟,跌了下去。
  身子重重摔在溫暖的懷裡,沐青扶住他,一臉緊張。
  「你幹什麼?不舒服為什麼不多休息?」
  見沐青沒事,開心一顆心放下,隨即怒火上湧,甩手一巴掌招呼了過去。
  響響亮亮的巴掌聲,卻不怎麼疼痛,沐青摟住開心,看著他氣得漲紅的臉頰,發現自昨晚兩人親熱之後,開心的暴力也升級了,到目前為止,他都只是語言暴力,不會動手。
  「這麼用力,你的手不痛嗎?」
  痛,不過腳踝更痛,身上也痛,開心恨恨問:「你去哪裡了?」
  「去幫你採果子啊。」
  沐青欄懶腰抱起開心,把他送回洞裡的草墊上,那身子很軟,讓他想起昨晚的旖旎風光,不覺紅了臉。
  昨晚歡情後開心就沉睡過去,沐青卻一夜未睡,找技來乾草做褥墊,又用涼水不斷幫開心去熱,直到清晨開心睡穩了,他又跑出去找食物,那只燒烤的野雞早在他們歡樂時烤成雞炭了,沐青想開心正在發燒,還是野果較好,誰想剛把果子採回來,就被親親熱熱餵了一記巴掌。
  吃完沐青採來的果子,又敷了清涼草藥,開心的燒徹底退了,恢復了精神,見沐青在旁邊很俐落的收拾篝火殘骸,心裡一動。
  看木頭做起活來像是平時做慣了的,難道自己被他那套行頭騙了?他根本不是什麼江南酒樓的少東家,而是在山間長大的窮小子?
  要真是如此,那他可賠大了,說什麼賺個免費使喚的傭人,傭人敢對他做那種事嗎?雖說一開始是自己故意勾引他的。
  「木頭,你老實告訴我,你以前是不是住在山裡?」
  沐青動作一滯,停了半晌,搖頭:「我記不起來。」
  記不起來就記不起來吧,反正自己被吃是事實,開心揉揉有些酸痛的腰,覺得與其懊悔先前的失策,倒不如趁機再撈一筆。
  於是,他清清嗓子,頤指氣使吩咐:「我開心一門名言,美食吃盡,不能吃虧,可自從救了你後,我就一直在吃虧,昨晚還被你欺負,你該知道,我的便宜可不是那麼好占的,所以……」
  沐青轉頭看開心,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緊張。
  「……所以,我決定要壓你一輩子!你可以選擇拒絕,代價是這輩子給我做牛做馬,將來你恢復記憶,所有家業財產都歸我所有,你有異議嗎?」
  這時開心想了半天才想出來的條件,不管沐青選哪個,他都不吃虧,不過,只要是男人,應該都會選後者吧。
  聽了這話,沐青漆黑眼瞳裡閃過笑意,立刻做了答覆,「只是被壓嗎?我不反對。」
  呃……出乎意料的答案,開心眨眨眼,試探:「你聽明白我的話了嗎?你,願意做下面的那個?」
  沐青點頭,來到開心面前坐下。
  「有什麼問題?只要我們彼此喜歡,誰上誰下有什麼關係?如果我真有家產,會都歸你所有,即使沒有,憑我的廚藝,也足可以保證你下半生衣食無憂。」
  這、這算是告白吧?
  歎了口氣,開心不知是該佩服沐青的心胸,還是該佩服他的白癡,這還真像沐青的個性,他以乎對任何事都不偏執,即使攸關上下位的尊嚴問題,也應允的這麼痛快。
  很想說誰會喜歡一根爛木頭,可張張嘴,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厚實手掌撫上他的額頭,「燒已經退了,要去洗一下嗎?我背你去。」
  歡情過後,全身的確黏糊糊的難受,開心點點頭,由沐青背著,來到附近的山澗旁。
  烈日照在澗水上,溫溫的正適合泡浴,開心閉著眼懶洋洋泡在裡面,忽聽旁邊水聲輕響,跟著炙熱顫抖的唇印在他唇上。
  沒有睜眼,開心只是本能的接受了沐青的親吻,閉闔眼簾下流淌著滿足的笑意。
  不排斥沐青對他的激烈愛撫,這些舉動證明沐青對他是有感覺的,並非因為他的勾引才對他動情。
  體溫在熱吻下慢慢升溫,硬器很快腫脹起來,男人的舌捲動著他口中津液,不斷撩撥他
  的熱情,纏綿的吻吮聲在耳邊回漾,跟著軟舌移到他露出水面的脊背上,討好的舔動著,開心心馳神迷間,感覺有只強硬臂彎將他的腰緊緊扣住,腿被叉開,男人的硬器慢慢擠進他的體內。
  很想說自己要在上位,歡情應該由自己做主導,可惜現在身子受了傷,體力有些不支,而且沐青的愛撫炙烈且溫柔,運用得恰到好處,開心也就沒再多異議,反正舒服就好,上下位的事,等他痊癒後再說吧。
  溫熱水流隨硬挺一起陷入開心體內翻捲,沐青的動作不像昨晚那麼激烈,似乎怕他受傷,做得很小心,不過徐徐律動的感覺還是很快就讓他的熱情達到頂峰,空曠山谷中,開心放肆的喘息呻吟與潺潺澗水聲夾雜在一起,熱情在激烈嘶叫聲中盡數發洩了出來。
  歡情讓身子虛軟,開心滑進水中,沐青忙抱住他,幫他清洗完身子,又將衣衫替他穿好,沐青的每個動作都做得很溫柔,讓開心覺得這根木頭腦殼可能壞掉了,以前雖然他對自己也唯命是從,但絕不會溫柔,甚至還很刻薄。
  回山洞的路上,開心趴在沐青身上,故作漫不經心地問:「以後如果有人勾引你上床,你會不會也對他這麼好?就比如,三皇子……」
  沐青一愣,「為什麼提三皇子?」
  「因為他對你青睞有加,你對他也很仰慕,銀蕭的另一半都給了他。」
  想起聶珽所說說的患難相救,意氣相投的那些話,開心有些發酸。
  沐青笑了,「原來那晚在外面偷聽的真是你。」
  「是我又怎樣?你罵我野貓,我還沒跟你算賬……」
  「不會!」
  「咦?」
  「我說——除了你,我不會再對第二個人好!」
  眼前浮過聶珽清雅的容顏,那是跟開心完全不同的一類人,可以令人傾倒,卻沒有開心帶給他的那種安心。
  沐青緊了緊摟住開心的手,令他可以緊貼在自己後背上。
  「我背著你,也背負著你的人生,那份契約既然簽了,就是一生一世!」         
  從來不知道沐青會說這麼肉麻的話,開心聽完後第一反應就是伸手去摸他額頭,看是不是自己的高燒傳染給了他,不過,不討厭聽這種話,開心臉頰飛紅,壞心一起,湊上前,對著沐青的耳垂輕輕吹氣。
  沐青的身軀果然一僵,「別胡鬧,我的定力沒想像得那麼好。」
  「那麼,」開心湊在他耳邊,嘶啞的聲音問:「不如我們試試,差到什麼程度?」
  
  沐青接受了開心壞心的調情,卻沒有真的繼續下去,開心也是點到為止,兩人都知道現在不適合玩得太瘋,在被人追殺的節骨眼上,應該做的是如何逃離險境,至於繾綣纏綿,將來有的是機會。
  第二天開心的腳踝已消腫了大半,沐青背著他開始尋找出谷的路徑,沐青直覺很好,一次就找對了方向,順著一條細窄罅隙走了半個多時辰,終於走出了山谷。
  外面是頭陀山的後背山麓,山石嶙峋,並不好走,開心舒舒服服趴在沐青背上,走出好遠,回頭看山谷,小聲說:「木頭,等將來我們在外面住膩了,就來這裡隱居好不好?」
  「好。我會努力學做各種菜餚,然後每天做給你吃,晚上陪你一起看夕陽,吹簫給你聽。」想像著那種繾綣纏綿的神仙眷侶般日子,沐青悠然神往。
  開心則想起鬼叫般的簫聲,倒吸口冷氣,立刻打消了隱居的念頭。
  
  貧賤夫妻百事哀。這是出谷後開心唯一的感觸。僅有的幾兩銀子也在跳崖時失落了,他和沐青現在分文皆無,身上只有雲影草和出谷時沐青摘的一些野果,沒有馬匹,只靠野果充飢,絕對撐不到京城,更別說還有幫殺手在虎視眈眈等著他們。
  開心小心翼翼提出建議:「木頭,事急從權,你不介意我們做一次樑上君子吧?」
  「不,不過要等到晚上才行,你要是餓了,就先吃果子充充飢。」
  開心突然發現沐青有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不管自己說就什麼,做什麼,他都不會反對,看來自己當初還是很有眼光的,沒有救錯人,木頭不像那些偽君子,他說喜歡自己,就對自己絕對忠誠。
  心裡突然有種如獲珍寶的喜悅,開心貼靠在沐青背上,一手拿野果,一手擎著片荷葉為沐青遮涼,兩人邊走邊聊,很快就進了佛山縣。
  進城後,開心每隔一段路就讓沐青做個記號,記號各有不同,這是他跟師父的聯絡暗號,他不會天真的認為那些殺手會輕易罷手,只希望在被他們找到之前,能順利跟師父會合,到時要查清他們的底細就簡單多了。
  沐青依言在各處做了暗記,卻一直沒問原因,到最後反而是開心先沉不住氣,問:「畫了一路記號,你不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想,所以我在等你說。」
  想知道卻故意不問,等他自我解釋,果然是壞心木頭。
  開心在沐青肩頭懲罰性的咬了一口,正要解釋,眼神一掃,看到前方一道告示,眼瞳頓時亮了起來。
  「木頭,我們不用做樑上君子了,我找到一個更好的生財之道。」
  
  一盞茶後,開心翹著二郎腿,坐在佛山縣最大的四海酒樓的雅間裡品茶,面前桌上放著他剛才揭下的告示。
  本店誠招廚師一名,月銀二兩,包吃住。廚師須有一年以上廚藝,精通四大菜系,尤以宮廷菜為主……
  餘下那些廢話開心沒看,只盯住「二兩」字樣。
  月銀二兩就等於兩千文,一天至少也有六十幾文,在這裡混上幾天,等他的腳好了,錢也賺夠了,就甩手走人,至於那個一年以上廚歷,精通菜系什麼的,就由沐青去煩惱好了。
  開心長於宮廷,那份氣勢天然自成,店家被他天花亂墜一番話說暈了頭,在京城附近要想聘到好廚師絕不是件容易事,當下不敢怠慢,立刻答應讓沐青下廚試藝,還請開心在雅間裡品茶。
  半個時辰後,一應菜點端上了桌,當看到抓炒魚片、脯雪黃魚,糟溜三白等菜時,開心瞪大了眼,沐青會做菜他知道,但這些都是宮廷菜,他才去御膳房沒多久,不可能學會這麼地道的菜系。
  那老闆卻笑彎了眉,二話沒說,便應下沐青當廚,他見沐青和開心言語親密,只把他們當成逃婚的小情人,於是答應讓開心暫作跑堂的婢女,還在開心的交涉下預付了兩天的佣錢。
  兩人被安排在後院居所住下,關上門,開心立刻開問:「你什麼時候學會做宮廷菜了?」
  「在御膳房見過大師傅們做,就記住了,剛才我還烤了烤鴨,現在正在涼坯,等火候夠了,我幫你片鴨子吃。」
  想像著肥油油金燦燦的烤鴨,開心嚥了口吐沫,連連點頭,好半天才想起要問什麼。
  「不對,我是想問,你只看一遍就會了?神童?」
  沐青看看自己佈滿老繭的雙手。
  「也許我以前做過吧,所以只看大師傅們做一遍就會了。」
  「那以前教你廚藝的師傅一定是御廚,那份手藝可不是作假的。」
  嘿嘿,順利住下了,現在就等跟師父會和,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那幫殺手一定算不  到他們敢在客棧裡落腳。
  沐青當天就開始在廚房裡幫忙,晚上開心吃著他特意為自己留的烤鴨,心裡就只有一個念頭:這頭肥羊這輩子他是不會放手了,別的不說,光這手廚技,就足可以讓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
  吃完飯,開心興沖沖去大堂幫忙,四海酒樓兼客棧,晚飯正是忙碌時分,誰知他剛進大堂,就看到有幾人迎面走進來。
  冤家路窄,正是那個風流好色的唐逸,他身旁還有個開心極不相見到的人——唐門門主唐潛。開心忙轉身閃到暗處,因緊張而握住的拳頭微微發顫。
  十幾年沒見,唐潛除了兩鬢有些花白外,幾乎沒什麼變化,臉上流露著自負高傲的笑,他是應該笑,唐門門主,還是當今武林盟主,江湖中人無人唯他馬首是瞻,功成名就的家業,正值壯年的得意,這男人可算是把所有風華都佔盡了。
  開心迷迷糊糊回房,晚上沐青一回來,就被他抱了個結實,無關情愛,他要的是一份踏實和信任。
  唐潛也來了,能讓唐門門主親自來京,一定是有極重要的原因,是什麼呢?他們跟白若飛之間又有著什麼牽連?
  次日開心找理由避開了為唐門中人上菜,只希望他們留住一晚就離開,當從賬房那裡打聽到唐潛預付了半個月的房錢後,氣得他差點兒當場罵人。
  當晚開心在大堂傳菜,忽見有頂軟轎在酒樓前落下,一位頭戴斗笠的男人下了轎,在店夥計的引領下去了後院,男人的面容被斗笠遮住,不過他身後那位隨從佩帶的腰刀卻看著有些面熟。
  開心從小就靠買賣情報賺錢,練的就是眼力跟耳力,那柄刀乍看極平常,卻跟其他腰刀略有不同,他記得上次皇上夜宴群臣時,有個人的屬下佩的便是這種彎刀。
  能在殿前佩刀者寥寥無幾,當時他便留了心,所以他知道自己不會看錯。
  事情越來越詭異,開心猶豫了一下,好奇心終於殺死了貓,他決定去查個清楚。
  開心去廚房弄了些鍋灰,在臉上胡亂抹了抹,然後端著茶水來到唐潛房前,只聽裡面有話聲傳來,卻低低的聽不清楚。
  開心又往前貼了貼,冷不防門突然打開,他一跟頭栽了進去。
  那名隨從立在門口,他的主子則坐在唐潛旁邊,依舊戴著斗笠,見唐逸凌厲目光掃來,
  開心忙嬌聲嬌氣的賠笑:「奴婢來給老爺們送茶水。」
  他現在是女裝打扮,又跛了一條腿,臉上還抹著鍋灰,也不怕唐逸看穿自己的身份,上前將茶水端到桌上。靠近斗笠人時,開心感到一股強烈的金戈殺氣,再瞥到他手上的那個玉扳指,心下已瞭然。
  他沒有認錯人,這位斗笠者正是永嵊的大將軍,二皇子聶瓔,開心有見貨估價的習慣,這麼貴重的玉扳指他當然不會記錯,而且對方那一身戎馬威風也騙不了人。
  開心告了罪出來,見這些人警覺,知道探聽不到什麼,只好放棄,回房的路上,在心裡琢磨聶瓔來跟唐門門主會面的目的。
  統領三軍的大將軍,善使毒術的武林盟主,昂貴古怪的飛鴿傳書,還有嫁禍他們、並妄圖置他們於死地的殺手。
  看似毫無關係的一幫人,但只要有兩小小的介面,就可以將他們簡單的串聯起來。
  內情似乎比他想像的還要險惡,唐門別無長物,唯一稱傲的就是毒,開心可不會天真的
  認為二一皇子跑來見唐潛只是為了喝茶,他的目的如果是購毒的話,那麼,是想把毒用在誰身上?
  開心突然發現自己無意間觸到了某些不可以觸到的秘密,要是把這個秘密賣給皇上,他定能大大的賺上一筆,問題是,是否有命去花。
  
  開心回到臥室,剛推開房門,就覺身後有股大力湧來,將他推進房間,跟著反手將房門關上。
  開心一個踉蹌,聞到惺甜氣傳來,急忙閃身避開,轉過頭,發現來人竟是唐逸,踱著方步,慢慢逼到自己面前。
  「我果然沒看錯,真的是你,被官府通緝,你還敢去偷聽談話,膽子真不小。」
  開心暗驚,嘴上卻笑道:「客官開什麼玩笑?我只是在這裡打雜的丫頭,怎麼會被通緝?」
  「是嗎?」
  唐逸走到開心面前,用扇骨托住他的下巴,一臉輕佻的笑。
  「打雜的丫頭怎麼可能輕易化解我唐門之毒?上次的索魂香,剛才的附骨粉都對你不起作用,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對唐門之毒如此瞭解?你利用唐門的毒殺害妓院的人,目的何在?」
  話說到最後,已換成狠厲語氣,開心故作不解地笑道:「客官喝醉了,在說醉話吧。」
  嘴上笑著,手下卻突然去勢如電,直取唐逸雙目,趁他躲避,立刻閃身便逃,唐逸怒吒一聲,揮扇向開翔心頸骨掃來。
  唐門中人武毒雙修,開心三腳貓的功夫哪是唐逸的對手,不過數招,便被他輕易逼進了內室,身形節節倒退,一直退到牆壁前。
  唐逸瞅準空隙,將開心的手反擒住,另一隻手則壓在他頭上,手勁發狠,開心被扼得一聲悶哼。
  「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爹的,我被披你掐著脖子,怎麼說……」
  唐逸稍微鬆開手,忽聽身後傳來細微腳步聲,忙回頭去看,開心趁機一抬腳,正中他胯下,痛得他當即縮回手,慘叫聲還沒來得及發出,就見眼前一個黑乎乎的圓形物體當頭罩來,在他腦門上撞出一個極響亮的回聲。
  匡……
  唐逸原地轉了兩圈,一個直挺,摔倒在地。
  沐青立在他身後,手裡拿著個還在冒熱氣的鐵鍋,淡淡看著他倒地,又看看那鍋底。
  「他腦門挺硬,把鍋都撞出個大凹來。」
  「木頭,你來得正是時候,難道又是直覺?」
  開心抬腿把唐逸踹到一邊,奔到沐青身旁,見堂堂唐門少主被沐青不費吹灰之力就撂倒了,開心看他的眼裡露出少見的崇拜。
  「我的直覺不是點心,想吃隨時都有。」
  沐青對開心的想當然感到好笑。
  做完工後,大廚說後院有青沙,適合練腕力,所以沐青特意拿鍋來準備練習,誰知剛回來,就聽到房裡傳來打鬥聲,見唐逸欺負開心,他便直接用唐逸的腦袋做練腕力的對象了。
  白若飛的事沐青已經聽開心說了,見唐逸突然來找開心,便猜想可能跟白若飛一事有關,忙問:「唐門的人是不是很厲害?」
  「很厲害,他們下毒之術天下無雙,不過卻對我無用。」
  開心沾沾自喜地說著,伸手點了唐逸的穴道,又跑去找了根麻繩將他捆了個結實,最後在他口裡塞了布條,被折騰醒了,唐逸睜開眼,看到打暈自己的罪魁禍首,一張俊臉頓時氣得扭曲猙獰,嘴裡不斷發出嗚嗚憤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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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開心上前給了唐逸一腳,冷笑:「發什麼大少爺脾氣?你誣陷我縱火殺人,還派人追殺我,我沒在你嘴裡塞抹布,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聽了這話,唐逸叫得更急,可惜聲音被布條擋在了喉間,直急得不斷擠眉弄眼。
  看他這反應似乎另有內情,開心心一動,正想問個清楚,忽聽門口傳來笑聲。
  「開心,我們看到你的求救信號,還以為你有危險,沒想到你在這裡過的挺快樂嘛。」
  一個黑衣短裝女子走進來,正是離雪,見唐逸叫得凶,她皺皺眉,上前揮掌將他拍暈了。
  見離雪出現,想必師父已經到了,開心大喜,笑道:「你們來得真及時。」
  「還不是擔心你有事。」離雪哼了一聲,眼眸一轉,落在沐青身上,柔聲道:「好久沒見沐大哥了,你在王府過得好嗎?」
  「帶我去見師父。」
  開心不動聲色的立在了兩人之間,這是他家的木頭,絕不容許外人染指。
  「暗號都畫在外面了,你自己找去,只顧得在這裡風花雪月,連師父的回應暗號都沒看到。」離雪冷冰冰說完,又一臉春風化雨,沖沐青笑道:「沐大哥,讓開心一個人去找師父好了,今晚月明,不如我們月下對酌如何?」
  這女人是專門跑來氣他的,絕不能讓她的奸計得逞!
  開心氣哼哼拉著沐青就走,想了想,抽過沐青手裡的鐵鍋扔給離雪。
  「把鍋還去廚房,對了,順便把那頭死豬也收拾到別處。」
  交待完畢,開心拉沐青離開,來到客棧門口,果然發現自己畫過暗記的地方多了個小標記,直指向前方。
  順著標記走著,開心突然拉拉沐青的手,問:「木頭,如果我說,我除了做藥官外,還順便做買賣消息的營生,你會怎麼想?」
  「買賣消息?」
  「是啊,就是把大家想知道的事情告訴他們,然後收一點點的錢。」
  生怕被披沐青輕視,開心用小拇指盡量比劃出很少的樣子,畢竟偷竊機密轉賣給他人不是什麼光彩事。
  總算明白開心為什麼經常行蹤詭秘,荷包又鼓鼓了,原來是另有生財之道,而且,很顯然,這生財之道並非他說得那麼光明正大,不過沐青並沒在意,反覺得開心能將這麼重要的事告訴自己,足見對自己的信任。
  「為什麼只收一點點錢?既然是別人想知道的事,應該大收一筆才對……得起你一向做人的宗旨。」
  「是啊是啊,聽你的,以後多多收錢!」
  開心大喜,他就知道沐青的想法永遠跟別人的不一樣,不過,他喜歡!
  
  走了一段路,開心把所見的暗記連接起來,讀懂其中的意思,於是直奔附近一家紅門宅院,有人在聽到他有節奏的敲門聲後,把門打開。
  「主子在裡面等你。」
  守門的老者看看沐青,開心剛想解釋,離雪從後面跟上來,搶著說:「是自己人。」
  痛恨自己的風頭再次被人搶走,開心忙將沐青拉到身旁,點頭鄭重道:「自己人!」
  宅院有些陳舊,卻很雅致,進了裡面,開心跟幾位同門打了招呼,就拉沐青直奔廳堂,他師父鐵戰正在廳堂裡看信。
  「師父!」開心進去,清脆脆打了聲招呼,看到他,鐵戰冷峻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鐵戰是江湖上最大的情報組織暗影的主子,當年他去宮內查探消息時受了傷,被開心所救,見開心天資不錯,鐵戰便收他為弟子,加入暗影,成了暗影在宮裡的一條線。
  事實證明鐵戰眼光獨到,這些年靠著開心的機靈聰明,情報生意在宮裡做得風風火火,只可惜他生性懶散,對練功怎麼都提不起興趣,鐵戰努力傳授了幾年,在發現毫無用處後,只好自動放棄。
  「師父好,師父請喝茶,師父近進來腰腿還痛嗎?我替您捶捶。我聽說師父最近來了京城,不知城裡有什麼大事發生?徒兒被人追殺,差一點兒就回不來看您了。」
  在住外人面前,開心永遠是機靈可人的乖乖子,上前倒茶捶背,伺候的慇勤之極。
  鐵戰不答,一雙厲目看向沐青,早在半年前開心救了沐青時,他就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不過沒妨礙到暗影行事,他便一直沒出聲,可是最近開心跟沐青的關係一日千里,光是兩人扮夫妻的線報他就收到了一大摞,現在又見他們舉止親密,自己的小弟子眉間更是一片春意,其關係到何種程度,不言自明。
  冷眼打量沐青,質樸淡雅的少年,雙瞳如墨,不含半絲塵垢的清亮,容貌似乎並不十分出眾,但一見之下,便令人難以忘懷。
  「師父,這就是木頭啦,我的……僕人。」
  「情人!」
  兩道話聲同時響起,看著沐青不亢不卑的一張白板臉,開心大窘,不知他是故意那樣說,還是真在犯笨。
  好在鐵戰並未在意,只問:「幾成?」
  「十成!」鐵戰問的是信譽度,開心給的當然是足足的十成,人是自己選的,少給分那不是打自己嘴巴嘛。
  離雪在旁邊看的無聊,悄悄退到角落裡,鐵戰也沒有再問下去,將桌上那封信遞給開心。「我進京是為了此事,沒想到會看到你被人追殺的暗記。」
  開心接過信,見上面寫道:「速查三皇子聶珽之身份,細微消息皆可,時限兩個月,酬金一萬金。」   
  字跡犀利遒勁,顯然是出自男子之手。
  「一萬金,真是大手筆,難怪能請得動師父了。」
  「我親自來查並非單單為錢,而是對委託人有些好奇,連當今聖上都承認了聶珽的身份,為何他要多此一舉去追查?」
  「他的目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這個委託人是誰。」開心將信扔到桌上,猶豫了一下,緩緩道。
  「你知道?」
  「嗯,這筆跡是出自唐門門主唐潛之手。」
  唐潛的筆跡記他不會忘記,讓他驚訝的是,唐潛除了跟二皇子有聯繫外,對三皇子也感興趣,那他來京城的目的便更耐人尋味了。
  鐵戰臉上露出驚異之色,點頭道:「若是唐潛,那倒可以說得過去了。」
  「師父為什麼這麼說?」開心問的很平靜,但微微彎曲的手指洩露了他的緊張,沐青看在眼裡,上前將他的手握進掌心。
  不知道開心為什麼緊張,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有什麼風雨,他會為他擋。
  「陳年舊事了,二十多年前,我們的太上皇有位非常寵愛的妃子,叫蕭月藍,名封燕妃。」
  燕妃的名字開心知道,她是聶珽的生母,據說是中毒而死,當時襁褓中的聶珽也中了毒,太上皇怕他再被傷害,所以暗地將他送出宮。
  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心叫道:「那毒不會是出自唐門吧?」
  「正是,並且燕妃亡故那夜唐潛曾在宮內出現過。據說蕭月藍是唐潛青梅竹馬的玩伴,唐潛很愛她,可她卻入宮為妃,後來唐潛也為了門主之位,娶了別的女子為妻,燕妃過世後,唐潛自暴自棄,整日流連花街柳巷,他妻子不堪忍受,憤而自殺,之後他再未娶妻,只怕對燕妃仍存愛意。」
  「既然唐潛喜歡燕妃,為什麼還要下毒殺她?如果真是他下毒殺人,太上皇為什麼會放過他?」
  「情一個字,可害人不淺,你將來自會明白。」
  鐵戰眼神掃過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道:「不過我說的都是傳言,暗影做的只是搜集消息,至於其中真相,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唐潛不惜重金請暗影尋查聶珽的身份,又親自趕來京城,難道是想再次下毒殺人嗎?究竟對一個人要抱有多大的仇恨,才會這麼一次又一次想置他於死地。
  開心心潮翻湧,好在那只厚實手掌直握著他的手,為他消減那份震驚。
  他將自己被追殺的前後經過說了一遍,聽完後,鐵戰臉上略有所思。
  「有消息說,萬煜來訪的使節裡混有刺客。萬煜攝政王楚玄一直對皇位虎視眈眈,而我們聖上與萬煜皇交情非淺,楚玄若想篡位,必先除掉援軍,那些人如此緊張那封飛鴿傳書,並派高手追殺你,只怕於此有關明,事關重大,你還是先避避吧,明日我會派人帶你去安全地方藏身,我們暗影宗旨是賺錢,朝廷間的紛粉爭切莫插手。」
  開心應下,拉沐青告退離開,見他走路尚有些跛,沐青道:「我背你回去吧。」
  開心搖搖頭,只是沉默慢行,見他垮著腦袋,滿臉的不快樂,沐青很心疼,想問出心中的疑惑,卻又怕觸及到他的傷心事,猶豫了半晌,終於忍不住說:「不如我們離開這裡吧,去揚州開間小菜館,我養你。」
  「你養我?」開心停下腳步,外頭想想。
  似乎是個很不錯的提議,這幾年他賺得也不少,足夠開菜館,在宮裡給人當差,哪比得上自己當老闆。
  「那,我要天天吃鮑魚!」
  一陣沉默後,沐青悶悶問:「包子跟魚可以嗎?」
  「他爹的,你敢糊弄我!」開心撲哧笑起來,踮起腳去揪沐青的衣領,卻因腳下不穩,栽進了他懷裡,沐青順勢將他抱住,低頭,將吻送到他唇間。
  終於把開心逗笑了,這才是他熟悉的開心,總喜歡張牙舞爪,樂觀率性的開心。
  「嗯……」吻挑逗而熱切,呻吟從兩人相接的唇間傳出,開心順從的靠在沐青懷裡,任由放縱的情感將自己點燃。
  不識相的話聲從一旁傳來。
  「喂,你們要是實在忍不住,就快點回客棧裡解決,別仗著夜半無人,在大街上公然調情好不好?」
  被攪了局,開心大怒,暫時放下跟沐青親熱人,回頭罵:「死女人,你跟著我們幹什麼?」
  離雪立在暗處,嘻嘻笑道:「因為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三皇子已出府來找沐大哥了,明天應該就到了。」
  「騙人,人家堂堂王爺怎麼會親自來找根笨木頭?」
  「三皇子在皇上面前舉薦沐大哥掌廚,禮迎萬煜使節,現在使節已到,主廚卻不見了蹤影,他當然著急啊,所以特意來找。」
  想起那晚聶珽向沐青示好的情景,開心皺皺秀眉,滿心的不快。
  看來那位三皇子對木頭還真是情有獨鍾啊,不過來得正好,給唐潛報個信,讓他要下毒趁早,最好是下最毒最毒的那種。
  可是,他怎麼會找到這裡來?開心眼珠一轉,立刻猜出了其中緣由,沖離雪怒罵:「是你去通風報信的?少說一句會死啊!」
  「不會,不過會很難受,你想要親熱趁早,等王爺來了,就沒你什麼事了。」
  離雪說完便走,見沐青還直盯著她背影瞧,開心氣得連連跳腳,大罵:「他爹的,你看夠了沒有!」
  沐青轉回眼神,見開心濕潤的朱紅菱唇被咬得發白,不由好笑,卻故意淡淡道:「離雪換香囊了。」
  「哈?」
  「她上次特意做了兩個梨花香囊說要跟我一起戴,可是不過幾天,她就換成桂花香的了。」
  「那說明她根本就是在敷衍你,除了我,誰會喜歡你這根笨木頭。」
  開心氣呼呼的拉著沐青往回走。
  天太熱了,需要降火,趁那個討厭的三皇子還沒到,他要多降降火才行。
  
  回到居所,被綁成粽子般的唐逸已經不見了,想是被離雪收拾走了,開心扣了房門,把沐青推到床上,跟著撲到他身上,火辣辣的熱唇送了過去。
  「開心,其實三皇子……」
  「不許說話!」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他也什麼都不想聽,情愛不需要什麼山盟海誓,他只信自己看到的東西,不管那個三皇子怎麼想,他只知道,如果沐青將來背叛了他,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為自己付出的感情陪葬。
  沐青沒有再說話,只是急切回應了開心的熱情,初識風月的兩個人很快就彼此坦誠相見,沐青粗糙的手掌在開心肌膚上輕柔觸摸著,像在觸摸一段華麗錦帛。
  開心半倚在床頭,聽憑沐青熱切的撫摸,情動間頭偏到一旁,看到後方的銅鏡裡映出他們絞纏在一起的身影,契合的那麼緊密和諧,不由有些臉紅,淚眼朦朧間,忽見鏡裡有個奇怪影像一閃,沒等他看清,緊窒甬道已被利器貫穿,爽心的感覺瞬間遊走全身,方纔那一幕隨之拋去了腦後。
  該死的,又被吃掉了,都是走神惹的禍,下次記住關鍵時刻一定要全力以赴!
  
  正如離雪所言,次日正午聶珽就趕到了酒樓,他是微服來的,隨身只帶了幾名侍衛,見了沐青,聶珽並沒多說什麼,只將慍怒目光掃向開心,一臉陰翳。
  「表弟沒出過遠門,我擔心他一個人有危險,才跟他一起出來採藥,王爺如要怪罪,請懲戒我一人。」好半天,就在開心覺得自己差不多快被聶珽的目光烈焰燒成灰燼時,沐青慢悠悠開了口。
  聶珽當然不會責怪沐青,只問了官府通緝他們的事,又埋怨他不辭而別,讓自己記掛等等,那幾聲埋怨在開心聽來跟調情沒什麼兩樣,要不是礙於對方的身份,鐵拳可能早招呼過去了。
  之後沐青被聶珽留在身邊伺候,開心卻被趕了出來,顯然是不喜見到他。
  開心在客棧等了一整天,也不見暗影的人來接應他,讓他懷疑師父是不是未老先衰,把答應帶他離開的事忘光光了。一個人很無聊,他坐在廊下的欄杆上,支著下巴琢磨該怎樣不留痕跡的把那個礙眼王爺賣給唐潛。
  傍晚,開心被聶珽吩咐去大堂點菜,他剛進去,就見唐潛等人也在,唐逸跟隨在唐潛身後,看到他,冷冷笑,踱到他而前。
  「小姑娘,如此良辰美景,不如隨我去後院賞月如何?我可是有很有趣的事要跟你講喔。」
  沐青被聶珽霸佔了去,開心正覺惱火,眼見唐逸神色輕佻,一副欠揍相,心想這禍害可能是昨晚挨打挨得太輕,所以主動跑來挑戰他的忍耐力,現在心裡正煩悶,多了個出氣筒,正是求之不得,立刻一臉微笑,點頭應下。
  「好啊,請公子前頭帶路。」
  唐逸一貫風流,唐潛對他招蜂引蝶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了,雖然不喜他此種行徑,卻並未言語,任由他去了。
  
  開心低著頭,似乎一臉羞怯的隨唐逸來到後花園,不遠處涼亭裡有賞月飲酒的客人,也不怕唐逸使武功,來到僻靜處,他停下腳步,抬起頭,羞怯全消,罵:「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子忙得很,沒空跟你扯淡!」
  唐逸輕搖折扇,微笑道:「你脾氣好差,不過凶巴巴的正合我胃口。」
  他湊上前,小聲道:「我找你出來沒別的事,只不過想跟你上床而已,昨晚那根木頭沒有餵飽你吧?」
  唐逸靠的很近,開心只覺一陣惡寒,正想大罵,對上他的雙瞳,突然一驚。
  一股熟悉的淡淡清香傳來,那雙眼瞳在沉香中散出妖異的光芒,那不屬於唐逸的眼神,至少開心搜集的消清息有說唐逸雖然風流成性,卻對男人不感興趣……
  「你不是唐逸!」
  男人眼中閃過狡黠,繼續低笑:「好厲的眼,讓我對你越來越有興趣了,我跟了唐潛整整一天,他都完全沒有察覺到呢。」
  開心後退一步,冷冷道:「可惜我對你沒興趣。」
  他轉身要走,卻被男人抓住了胳膊。
  「如果你不想我喊人過來,讓唐門聲譽掃地,就立刻鬆手!」
  「哈哈,調戲你的是唐逸,聲譽掃地的是唐門,與我何干?」
  「該死……」
  那雙誘瞳緊盯住開心,閃動著繚亂輝芒,明明知道該避開那眼神,卻仍不由自主地回望,那輝芒像是通靈神物般,牽引著他的心神,一點點,一點點陷落。
  「跟我走,我有個好地方,一定讓你欲死欲仙……」  
  聽到魅惑聲音在耳邊迴盪,開心茫然點頭,心裡情知不妙,卻已無法擺脫暗瞳的控制。
  急切間開心抬手用力抓住對方的前襟,將男人懷裡的香囊竊到手中,狠力扯開,男人沒有注意到,趁機將他抱進懷裡,笑道:「寶貝兒,我就知道你喜歡跟著我,放心,我絕對比那根爛木頭強……」  
  神智陷入奇異的混亂中,身子輕飄飄的如墜霧裡,過了好久,恍惚間突然聽到一聲清脆銅鈴響起,開心醒了過來。
  他平躺在一張貴妃榻上,手裡仍握著那個扯碎的香囊,四周漆屏擺立,爐香繚繞,清幽的桂花香氣,與他在逍遙樓倚欄軒裡聞到的氣味一般無二。
  唐逸早已卸下了假面,露出一張陌生臉盤,看模模樣是伺候白若飛的丫鬟,不過聲音卻是白若飛。
  原來丫鬟是白若飛假扮的,難怪她會一口指證自己殺人,不用說,喪身火中的那個才是真正的小丫鬟。
  開心立刻大罵.:「我就知道禍害一萬年,你肯定沒死,死女人,你縱火殺人,卻誣陷給我,還派殺手追殺我,到底想幹什麼?」
  白若飛手一揚,軟鞭已握在手裡,凌空揮了一鞭,笑道:「不錯,那些人是我殺的,誰讓你們掉下去的時候讓他們看到了呢,本來我要殺你也有的是機會,不過……」
  她伸舌在鞭梢舔了舔,「你的味道太好了,讓我有點兒不捨得下手,不如今晚我們就把那晚沒做完的事接著做下去吧,我可是期待很久了。」
  「去死吧!」
  見白若飛笑吟吟走近,開心氣的大罵,翻身跳下床,飛腳踢了過去,他功夫雖然不怎麼樣,但好歹也是個男人,被個女人接二連三用這種法子調戲,當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開心攻勢凌厲,白若飛一個躲閃不及,被踢在腰眼,笑道:「果然香辣,再加把勁兒。」
  這女人有病,他會如她所願,往死裡打的。
  被鼓勵,開心哪會客氣,當下拳腳齊飛,招招攻向白若飛要害,白若飛也不還手,頃刻間被他連擊數拳,臉上頓起緋紅,喘息道:「繼續,下手再狠些!」
  「你有病嗎!」
  見白若飛不僅不還手,反而不斷湊過來迎接他的拳頭,開心有些害怕,忙縮手後退,白若飛緊跟上前,臉上充滿激動迷亂的神情,喘笑道:「不打了?那該換我了。」
  夏季衣衫質薄,突然看到他高聳的胯間,開心失聲大叫:「你……」
  愣神間,不防被白若飛抓個正著,擲到榻上,在胸前狠狠甩了一鞭,跟著上前將他按在身下,媚眼如絲,嬌笑道:「我想如果用攝魂術的話,你會比較老實,不過那樣就沒情趣了,不是嗎?」
  「他爹的,光是看你這張陰陽臉,老子就沒情趣了,再不滾的話,老子一定把你那裡剁成肉泥,讓你做太監都嫌多餘。」
  被白若飛壓在身下,抬眼就能看到他鼓鼓的胸部,腿間還被個壯實陽物頂的緊緊的,開心起了一身雞皮,連吐的心都有,偏偏白若飛力氣大得出奇,被他按在床上,竟掙扎不開半分。難怪這傢伙身材高的不像話,原來是陰陽人,精通易容術和攝魂術的陰陽人,會是誰……
  白若飛最眼神熾熱狂亂,像是撕咬食物時的嗜血野獸,掙扎不開,開心有些害怕,索性提高聲音咒罵,只希望能喚來人相救,看出他的用心,白若飛笑道:「別費力氣了,這裡偏僻得很,沒人聽得到……」
  「抱歉,我聽到了!」
  隨著話音,門被踹開,沐青衝了進來。
  「又是你!」看清來人,白若飛皺起眉,好事兩次被同一人打斷,不由他不怒,冷笑道:「這次你不會那麼好運氣了。」
  他躍身揮鞭,軟鞭甩在沐青肩頭,衣衫頓時被捲破,在肩上劃出一道血線。
  開心趁機爬起來,見衝進來的只有沐青一人,不由猛拍了下額頭,發出呻吟。
  沐青嗅覺敏銳,只要留一絲香氣,他就會追蹤過來,所以開心一開始便心存僥倖,盼望他在發現自己失蹤後來救自己,但絕沒想到他會一個人來,這根本不是救人,而是送死。
  沐青被抽了一鞭,卻似毫無知覺,揮拳直向白若飛衝來,他出拳毫無套路,只仗著兇猛進攻,狀似拚命,白若飛一時間反被披他打得措手不及,連向後退。
  見情勢凶險,開心忙拿過桌上一個玉雕花瓶朝白若飛後腦砸去,卻被他反掌擊開,掌勢不停,拍在開心胸前,將他震到一邊。
  白若飛沒想殺他,所以下手較輕,饒是如此,開心也被拍得胸口劇痛,大恨以前不好好練功,今日才會弄得如此狼狽。
  見開心坐倒在地,一臉痛楚,沐青驚慌交集,撲上前雙手環抱住白若飛,衝開心叫道:「快跑!」
  沐青蠻力不小,白若飛被他抱住,一時間竟掙脫不開,不由大怒,手肘後撞,跟著反擰住沐青臂腕,將他甩出,不解恨,隨即軟鞭橫掃,沐青身軀被鞭索捲到對面牆上,登時撞暈過去。
  「沐青!」
  見沐青趴在地上生息皆無,開心大驚,掙扎著爬起,卻被白若飛扯住甩倒在地,跨坐在他身上,冷笑道:「是他自尋死路,怪不得我,你乖乖的,否則我讓你去地府跟他作伴……」
  話沒說完,就被開心啐了一口,大罵:「做你的春秋大夢吧,就算天下男男女女都死光了,老子也不會搭理你這種該死的陰陽人,呃……」
  下巴被白若飛捏住,看著他,眸光流動,詭笑道:「也許我該斬了你的舌頭,省得辦事時太吵。」
  開心口中嘰裡呱啦的大叫,可惜吐字不清,無法洩憤,白若飛看得有趣,笑道:「盡情叫吧,很快你叫不出來了,我會慢慢品嚐你的丁香小舌的。」
  掐住開心下頜,令他開口,低下頭,似要啄他的唇舌,看到白若飛白森森的牙齒,似乎不是調情的吻啄,倒像真要咬下自己的舌頭,開心嚇得奮力搖頭躲避。「放開他!」
  冷冷話語在身後響起,白若飛武功甚高,調情時也並未放下警覺,突然聽到有人立在咫尺,不由大驚,下意識去拿身旁軟鞭,誰知頭剛抬起,就見眼前黑影急閃,軟鞭如游蛇,瞬間纏向他脖頸,幾道纏繞後,緊緊索住。
  呃……呼吸頃刻間被窒息在頸間,白若飛發出低悶嘶喊,駭然看到沐青立在面前,手裡緊握鞭柄,冷漠看他。
  沐青一招得手,立即向後扯鞭,將白若飛拖到旁邊玉漆屏風前,鞭身細長,輕易繞過漆屏,在後方鎖扣住,一連串動作做的如行雲流水,不給白若飛半點兒反抗空隙,他被反吊在屏風前,篤重屏風任他拚力掙扎也絲毫不動。
  沐青立在屏風旁,胸膛因憤怒而劇烈起伏,冷眼看著白若飛痛苦不堪的奮力掙扎腿腳,這才覺得怒氣稍霽。
  開心是他的,他不允許任何人覬覦他,傷害他,誰敢挑戰他的底線,那就拿命來償!
  「木頭!」
  開心顫巍巍的呼喚讓沐青回過神,剛奔過去,就被披開心一把抱住,又踢又罵,隨即摸他腦後被撞的地方。
  「笨木頭,你為什麼一個人跑來送死?剛才那混蛋有沒有傷害你?」
  開心還沒從驚恐中緩過來,單薄身軀輕微發著顫,平時的張牙舞爪早收得乾乾淨淨,抱住他,沐青連連安慰:「沒事了,我們都沒事。」
  看看白若飛掛在屏風上還未斷氣,嗓眼裡不斷發出喀喀怪聲,開心嚇得一抖,忙道:「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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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沐青背開心離開房同,幸好白若飛的住所相當偏僻,庭院幽深,剛才一番打鬥並沒驚動他們。
  「你怎麼找來的?」
  「聞著香氣啊。」
  開心一直點菜未歸,沐青心裡很不踏實,去打聽才知道開心隨唐逸去後花園賞月了,他覺得事有蹊蹺,連忙趕過去,幸好後花園裡殘留著開心扯撒的香粉,他便順著香氣一路尋來,這裡離客棧較近,很輕易就讓他找到了。
  「剛才你那招鞭子耍的好漂亮啊,是以前在山中獵獸的招數吧?」
  開心緩了過來,想起剛才沐青絞索白若飛時的凌厲氣勢,立刻興致勃勃地發問。
  沐青靜了一下,搖搖頭,「我不記得。」
  早已習慣了沐青的本能記憶,開心沒在意,道:「記住,這件事對誰都不能說!」
  雖說沐青絞索獵物的動作帥氣之極,不過再帥氣也是殺人,他們現在還有個殺人縱火的罪名懸在頭上呢,再多加一條,鐵定是斬立決了。
  「明白。」
  沐青把開心背回客棧,剛進臥室,就見聶珽坐在房裡,手撫胸口,臉沉似水,幾名隨從立在他身後,看那架勢似乎等待已久。
  「你們去哪裡了?」
  「賞月!」
  「散步!」
  同時聽到兩個完全不同的回答,聶珽一陣冷笑,開心忙跟著解:「散步兼賞月!」
  「兼被人追殺嗎?」
  眼神掃過兩人額角唇邊的青痕,聶珽站起身,走到沐青身邊,凝視著他。
  「你又不辭而別,讓我在這裡空等,至少讓我的等待有些意義吧,沐青,我不想你騙我,告訴我你們去了哪裡好不好?」
  那對黑瞳散發著深邃執著的光芒,看著沐青,像是在看一件只屬於自己的珍寶,開心心裡警鐘大敲,飛快衝沐青使眼色,卻很不幸的被無視了。
  靜了半晌,沐青歎口氣,緩緩道:「我殺了人。」
  眼前烏雲蓋頂,開心突然有種想將沐青劈了當柴燒的衝動。
  聶珽也是一臉驚訝,於是沐青將經過細細敘述了一遍,不過逍遙樓那段他沒有提,只道有歹人扮作唐逸的模樣擄劫他們,他失手殺人等等。
  聽完後,聶珽一陣沉默,開心忙道:「 不關木頭的事,我們是自衛。」
  「我知道了,官府那邊由我出面處理。」
  聶珽拉過沐青的手,柔聲寬慰:「別擔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謝王爺……你心口又痛了嗎?藥有帶來嗎?我幫你去煎藥。」見聶珽一直手撫胸口,沐青忍不住詢問。
  「老毛病了,一著急擔心就會痛,夜已深了,早些休息,煎藥的事明天再做吧。」
  被沐青關心,聶珽很開心,臉色柔和下來,道了晚安轉身離開。
  礙眼的人一走,開心立刻氣哼哼的一腳踹上門。
  他爹的,公然在他面前調情,王爺就了不起嗎?
  想了想,先自歎了口氣,王爺的確了不起,至少身份就比他高貴得多,還溫柔體貼,一個媚眼拋過來,該死的木頭就把他的叮囑忘得一乾二淨,乖乖將實情和盤托出。
  「開心……」沐青過來拉開心的手,被他揮手甩開。
  「去給你親愛的王爺煎藥吧,我沒那麼大面子讓你何候!」
  難道他平時伺候的還少嗎?
  見開心面色不善,沐青聰明的放棄反駁,只道:「剛才我也是沒辦法,我們臉上都受了傷,左右是瞞不過去的,還不如如實交代是不是?」
  這話說的在理,開心沒再多言,沐青趁機牽住他的手,道:「主子可以生氣,但不可以棄養,我們可是簽了生死契的。」
  心情還是鬱悶,臉上卻綻開了笑,開心氣鼓鼓道:「放心,在沒賺回本之前,我不會棄養你!」
  
  次日一早聶珽派隨從去佛山縣的縣衙報案,見他們亮出王爺手諭,縣太爺不敢怠慢,親自帶人去上捉兇犯,沐青和開心也一同前往。
  眾人來到那所宅院,見白若飛吊在玉漆屏風上,脖頸處被利刃劃開一道深痕,屏風四處都是飛濺的血滴,胸前也被砍得血肉模糊,開心只看了一眼,就跑了出去不願再看。
  經仵作檢驗,白若飛被沐青用軟鞭纏住後並沒死亡,他是活生生被人割斷了喉嚨,推測白若飛可能是江洋大盜,因分贓不勻,被同夥殺了洩憤,胸前剁傷便是最好的證明,對方既然已將他一刀斃命,沒必要再在他身上剁砍,唯一的解釋就是洩憤。
  殺人一事很圓滿地解決了,沐青因為只是自衛,且沒有致人死命,所以無罪,之前對他們的通緝也一併取消,換成了白若飛,至於真正的唐逸被關在哪裡,暫時還沒有線索,不過縣太爺保證會盡快查清。
  回去的路上,開心問沐青,「你說,是誰殺了白若飛,還痛恨到連他的屍首都不放過?」
  「別多想了,他那種人一定有許多對頭的。」
  「噢。」開心皺眉眉,剛才的場景太血腥,他只匆匆看了一眼,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白若飛當時的樣子不太對勁兒,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忽略了。
  
  為免多生變故,事情一解決完,聶珽就吩咐上路,感謝聶珽幫忙周旋開罪,在歸程中,沐青一直對他不離左右的服侍,照顧有加,被干晾,開心意外的沒有任何異議。
  當晚落宿客棧,見間聶珽一直手撫心口,面露不適,沐青很是擔心,道:「王爺不舒服,可是趕路走得急了?不如明天多住一日,御宴掌廚的事也不一定非我不行,王爺千萬莫為此多慮。」
  說著話,還伸手在聶珽後背輕輕按揉,直到他臉色舒緩下來。
  被沐青關心,聶珽頗喜,道:「是有些些痛,不過沒到無法忍受的程度。」
  開心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等沐青討好完了,方道:「你該去給王爺煎藥了,別人煎的藥好像都不合他胃口,這裡有我伺候。」
  等沐青離開,開心關上房門,轉頭看聶珽,聶珽也回望他,沒有外人在場,兩人都沒做掩飾,聶珽面色冷漠,開心則臉露譏諷。
  他慢悠悠踱到聶珽身旁,淡淡道:「木頭不在,你不必再裝了,你根本從來就沒有什麼心痛症,是不是,珽王爺?」
  聶珽沒回話,只是冷冷看他。
  開心在聶珽對面大模大樣坐下,繼續道:「白若飛是你殺的吧,我們只把他的事告訴過 你,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人。」     
  「開心,你在本王面前放肆無忌,胡言亂語,可知該當何罪?」
  「哈哈,若你真是三二皇子,我該當問斬,可是……」開心向前一探身,秀目冷冷逼視聶珽,「你根本不是聶珽,不是什麼三皇子,你不過是個冒牌貨!」
  聶珽不動聲色的拿起杯盞,慢慢品茶,悠聲問:「我非聶珽?那你說我是誰?」
  「你是誰我不知道,不過我卻知道你的身份——萬煜的奸細,混到永嵊來刺殺我們當今聖上的奸細!」
  「願聞其詳。」
  「好,那我慢慢說。」
  開心也倒了杯茶,品了一口,道:「先從白若飛說起,要猜出他的身份其實不難,擅易容,精通攝魂術,還是陰陽人,我只知道江湖上有個綽號陰陽童子的金彩子能跟他對上號,金彩子亦男亦女,武功不凡,且精通攝魂術,最重要的一點,傳聞他是地尊門下,而地尊就是萬煜攝政王楚玄的隱身!」
  藥官不出門,便知大下事,開心記憶超群,各種情報消息,只要他聽上一遍,便絕不會忘記,所以江湖乃至朝野中的各種軼事傳聞,全都在他腦海裡,用時可以隨時信手拈來。
  「那封飛鴿傳書是金彩子給你的,卻被我中途攔了下來,其實我去逍遙樓是湊巧,更想不到看似情信的鴻雁傳書竟競會是鄰國奸細的密函,可是金彩子卻看出不妥,所以抓住我拷問,還剝光我的衣服,很奇怪是不是?拷問需要剝光衣服嗎?原因只有一個,他在尋找我身上的刺青暗記,來驗證我是否是同黨,他既然是楚玄的人,你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你們身上應該都有印記,以便驗證身份,這也是你在他死後還要把他胸口剁爛的原因,不是什麼洩憤,而是你要消掉刺在他身上的印記,好掩蓋他的身份。」
  開心的眼神在聶珽身上放肆打量,聶珽不以為忤,只淡淡一笑。
  「僅憑這一點就說我是奸細,未免太牽強附會了。」
  「當然不是,.可能你自己都沒察覺到,在你殺金彩子的時候,身上沾了他房裡的桂花香氣。」見聶珽臉色微微一變,開心很得意,又道:「也正是那香氣讓我想到一件事,就是前一晚誘我去見師父的並非離雪,那也是金彩子易容巧扮的,因為離雪剛做的梨花香囊變成了桂花香。」
  「金彩子跟離雪從未見過面,卻能將她扮得惟妙惟肖,自然是出自你的指點,不過跟我見面後,她一直離我較遠,可能也是怕我看出蹊蹺。後來她還特意告訴我說你來找我們,為的是給你能迅速找到我們尋找藉口,暗影的人並不知道你的到來,否則師父一定會跟我講。」
  金彩子的易容術太高明了,所以開心才被他輕易騙倒,後來細想,金彩子當時是在投石問路,說師父來找他,卻並不帶路,只讓他自己尋找,顯然,金彩子雖然看到了那些暗記,卻不知道是何意,才故意扮成離雪的模樣來誘他上鉤。
  這也就可以解釋金彩子怎麼會輕易捉走唐逸,那根本就是自己的功勞,他都把唐逸捆得像粽子一樣了,要擄走他自然易如反掌。
  「你一定是想查清我們暗影究竟知道了多少內情,所以才讓金彩子混進去,可是卻發現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於是金彩子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你利用我們殺人滅口。」
  沐青吊住金彩子的索法很古怪,應該是以前他在山野獵獸時常用到的,生死關頭下意識的使了出來,聶珽曾將金彩子救下來,在問清他們並不知情後,便殺了他,重又將他吊在玉屏風上,可是他不會沐青的索法,只能隨手索住,所以自己在看到金彩子的樣子時,就覺得哪裡不對,後來才想到,不對的是索扣。
  「若我跟金彩子真是同黨,在聽了你們的消息後,應該去救他,而非殺他。」
  「因為你做皇子做上癮了,比起奸細來,皇子了這個身份更有誘惑力吧?所以你一直對金彩子的飛鴿傳書置之不理,可是,糟糕的是,你發現沐青還活著,那個真正的永嵊三皇子……」
  啪!聶珽手中茶杯被破捏得粉碎,他臉上終於露出鄭重之色,冷冷問:「你從哪裡打聽到的?」
  開心聳聳肩。「我猜的。你們旅途相遇可能是真的,不過什麼被沐青所救,所以對他念念不忘,想報恩的說辭都是騙人的鬼話!真相應該是,你跟沐青中途遇見,無意中知道了他的身份,這對於想混進皇宮的你來說,筒直就是天賜良機,所以你拿走了可以證明他身份的信物,又刺殺他,並將他推下山崖。」
  「時過半年,你以為沐青早死了,可是卻意外的嘗到了他做的菜餚,你驚慌萬分,所以讓他進王府,想試探他是否真的失憶,可是後來他卻隨我出府,你怕事情有變,於是跟著出來,當知道我們跟金彩子接觸過後,迫不得已你只能選擇跟金彩子合作。」
  一室寂靜,半晌,聶珽笑了起來。
  事實被揭穿,似乎已經沒有再瞞下去的必要,他點點頭。
  「我小看了你,不愧為暗影首領的得意弟子,只是猜測就說的八九不離十,那麼,我就把你沒說的補充完整吧,我名喚駱譽,既然你博聞強記,對於駱譽這個名字該不陌生吧。」
  神算子駱譽,天資神慧,年少多才,長相俊美,算天下事如在掌中。
  開心聳然動容,暗想這樣一個人要算計沐青,那還不是手到擒來,還好沐青沒將最重要的事告訴他,可能連笨木頭自己都不知道那個秘密,否則他們一定都活不到現在。
  駱譽淡淡笑:「說吧,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故意遣走沐青,又跟我說這些,不會只是為了證明自己聰明吧?」
  「當然不是。」  
  說到正題了,開心道:「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想做皇子是你的事,我可以將這個秘密保留到死,只要你放過沐青,我會帶他走,永遠不回京城,這就是我的條件。」
  「我不同意!」
  「為什麼?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也肯定沐青永遠都不會再記起往事,為什麼還不肯放過他?」
  「因為我喜歡他呀,你這麼聰明,難道看不出來嗎?如果真擔心他會恢復記憶,我可以找幾百個理由殺了他,可我沒有,正如你所說的,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權力地位,那麼,剩下的就是愛,這輩子我再找不到一個像沐青那樣愛我的人了,所以,我不會放他離開。」
  「有夠無恥!」開心氣的破口大罵:「你搶了人家的地位身份,還敢在這裡厚顏無恥的說愛他?你要是不答應我開的條件,我敢保證,不出三天,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你這個三皇子是冒牌的,人言可畏,好好想清楚!」
  駱譽看著開心,傲然一笑:「你憑什麼跟我談條件?既然你都猜到離雪是金彩子假扮的,便該知道暗影的行蹤在我們掌握之中,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可能不利用?想見你師父嗎?我可以替你引路。」
  「混蛋!」開心咬牙切齒地低吼,手中茶杯甩了過去。
  難怪師父一直沒有派人來找他,原來是被人禁錮了。
  「你把我師父怎麼樣了?你要是敢動他老人家一根指頭,我絕不會放過你!」
  駱譽閃身避開,抬手撣揮去濺在身上的茶水,淡淡道:「擔心師父之前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你真敢將我的身份揭破嗎?」
  「你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說,不是只有你們暗影才能收集到情報。」
  駱譽走到開心身邊,湊在他耳邊輕聲低語:「你不敢在沐青面前揭穿我的身份,是因為你不想沐青做回皇子,因為那樣的話,你們就真的有緣無份了,沒人會喜歡上殺母仇人的兒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唐凱公子?」
  
  開心回到臥室,沐青正在鋪被,看到他,忙問:「你去哪裡了?」
  「我去廚房沏茶,天干物燥,沏壺冰糖菊花茶給你解渴。」開心將茶壺放到桌上,淡淡道。垂在袖間微微顫抖的手被沐青握住,拉他坐下,一臉擔心。
  「手好冰,你在害冷嗎?以後別亂跑了,我的直覺不是每次都靈驗的,要是你再被人抓走了怎麼辦?」
  「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
  「什麼?」
  開心抬起眼簾,笑道:「我說——我哪有那麼倒楣,每次都被人抓走,等你來救?」
  他把涼茶沏好,遞給沐青,「嘗嘗看,我的茶道。」
  掃了一眼開心手裡的茶杯,沐青小心翼翼問:「我可以選擇不喝嗎?」
  「為什麼?」
  「涼茶,還是你沏的,最恐怖組合……」
  沐青還沒說完,領口就被開心揪住,茶杯抵到他唇邊,惡狠狠道:「他爹的,老子長這麼大頭次伺候人,你敢不識抬舉?給我喝!」
  「喝喝喝,你親手沏的茶,就算有毒,我也喝。」
  看到開心白皙臉頰上泛出緋紅,沐青眼中閃過笑意,接過茶杯仰頭便喝。
  「等等……」杯盞觸到沐青嘴邊,開心突然伸手攔住,看到沐青投來的奇怪目光,他輕聲問:「木頭,將來你會忘了我嗎?」
  「忘了你?」沐青想了想,笑道:「怎麼會呢?世上再沒有比你更恐怖苛刻的人了,想要忘了你,恐怕是件很難的事。」
  玩笑沒傳達給開心,他低下頭,幽幽歎了口氣。
  「可是,世上有種藥,喝了它,就會把舊情忘得一乾二淨。」
  「你今晚怎麼了?總在胡思亂想,世上哪有那樣的藥,放心吧,就算我喝了那藥,也不會忘了你,你的生死契比藥可厲害多了。」
  默默看著沐青將茶水一飲而盡,開心垂下眼簾,擋住了裡面的無奈和傷心。
  世上有那種藥的,叫曉夢。
  莊生曉夢迷蝴蝶。
  喝下曉夢,曾經發生的一切都會變得混沌迷亂,究竟自己是莊生,還是蝴蝶,抑或僅僅只是一晌春夢……
  等沐青醒來,會把所有過往都當成夢一笑置之,駱譽只要在旁邊稍加暗示,他就會很自然的把駱譽當成最親密的人,而自己,也許只是他夢中無足輕重的旁人……
  親手將曉夢下給沐青,開心好不甘心,卻莫可奈何,因為駱譽抓住了他的把柄,逼他不得不這怎麼做。鐵戰等人的命在駱譽手裡,他不能置之不理,而且,他也不能讓沐青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死都不能讓他知道。
  唐門門主的獨生子,天生異稟,萬毒不侵,更兼天資聰穎,博聞強記,乃唐門少主的不
  二人選。那時的他以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直到五歲那年,他看到父親動手打了母親,起因是母親下毒害他那些妾室,那是他們之間唯一的一次爭吵,因為當晚母親就服毒自盡了,而那時,父親正在青樓裡花天酒地。
  他逃走了,遠遠逃離那個他憎恨的地方,憎恨的家人,母親臨死前的絕望悲傷全都映在他腦海裡,那是個可憐的女人,被有目的的娶進門,忍受丈夫的花心,在忍無可忍後用一杯毒酒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他不認為那個男人有資格做自己的父親,更不會讓他的期望得逞,他知道唐潛一直對自己將來門主的繼承身份抱著偌大期望,所以,當逃出來時,他有種報復的快感,並發誓,今生今世絕不用毒。
  很幸運的,開心在逃跑途中遇到了羅太醫,並跟他進了皇宮,他知道唐門一直在傾盡全力尋找他,但沒人想到他會躲進皇宮,宮深似海,轉眼就過了十八年。
  現在開心才知道父親從來沒喜歡母親,也沒喜歡過別的女人,他的愛可能隨燕妃的死亡而死亡,當猜測到沐青是真正的三皇子時,他就知道一定要瞞住自己的身份,因為他不敢想像,當沐青知道自己就是殺母仇人的兒子的時候,眼裡可能會流露出的鄙夷,憎恨,和厭惡。
  所以,只能選擇離開,以這種屈辱的方式。
  沐青喝完茶,拿起茶壺準備再沏滿,被開心攔住了。
  「一杯就夠了。」
  他下了很重的曉夢,一杯便足以讓沐青迷亂於夢境。
  拉過沐青的手,抬頭看他,開心輕聲問:「木頭,你喜歡三皇子是嗎?」
  看到沐青漂亮的黑瞳猛地一縮,開心笑了笑,自問自答:「一定很喜歡吧,你對我從來沒像對他那樣在意過。」
  他不是傻瓜,沐青對他的溫柔僅限於在谷底溫存的時候,自從駱譽出現後,沐青的眼神心思就全都放在了駱譽身上,他對自己的體貼只是種習慣,基於那份契約的習慣。
  很好笑是嗎?他跟母親一樣,都愛上了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男人。
  開心眼底的笑透出一份淒涼,幽幽道:「我是不是在問傻話?一個不過是九品吏目的小藥官,一個是當朝皇子,傻瓜都知道該選誰了,他能給你的,我都給不起……」
  輕吐的雙唇被沐青緊緊封上,他俯身將開心擁住,狠狠吻咬著他的唇,在他耳邊輕聲喘息:「你可以怪我冷落你,但不可以否認我的愛!」
  「我不想否認,如果殺了你能讓我快樂些,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
  他終於明白,童年母親為何會選擇自殺,可能她知道即使殺了父親,那份痛楚也會毫無休止的跟隨她,與其永遠傷心,倒不如一杯毒酒,輕輕鬆鬆來個了斷。
  糾纏的身軀將放在桌上的涼茶打翻在地,菊花清香在空中漫延,一室淡雅如菊。
  扯開沐青的衣襟,開心貪戀的嗅著屬於他的氣息,唇齒在他頸處胸前游離,狠狠地咬噬,讓不甘和憤怒隨熱情一起發洩。
  沐青是屬於自己的,得不到他的心,就得到他的人!
  沐青發出低微喘息,抵擋不住開心火般的熱情,很快就融入他的肆虐情中,抱他上床,褪掉他的衣衫,似乎想填補他的不安,軟舌一點點揉蹭他的肌膚,從頸處一路勾勒到腹下,熱情而放縱,賣力的討好他的情感。
  燭火被夜風拂過,閃了閃,熄滅了,黑暗中流淌著兩人激烈的喘息呻吟,開心靠在沐青溢滿汗水的胸前,跨坐上他腰間,用手勾住他的脖子,魅惑的呻吟:「我很高興,至少你對我的身體著迷……」
  感覺沐青有話要說,開心忙湊上前,以唇封緘。
  什麼都不需說,什麼都不必說,情跟欲原本就很難分清彼此,所以,只要盡情享受就好。主動抬起腰,吞入男人賁張巨大的性器,慾望直抵體內最深處,凌厲如劍般將他身體貫穿,沒有愛撫和潤滑,柔軟內壁突然被硬物撞擊,下意識的猛力收縮,開心全身一陣抽搐,
  呻吟中淚水迷漫了雙眼。
  「小心點,會傷著的。」
  被開心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措手不及,沐青神智在歡愉和擔心中掙扎,喘息道。
  「沒事。」聲音嘶啞纏綿,極致誘惑,讓沐青想起那晚在山洞裡的銷魂時光。
  「不是說愛我嗎?那就用行動來證明!」
  開心用腿勾住沐青的腰,靠在他身前大幅度搖擺腰肢,喘息中夾雜著痛楚,還有縱情時的歡愉。
  「沒吃飽飯嗎?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被質疑,沐青僅存的一絲節制立時消失得乾乾淨淨,翻身將開心反壓在床上,猛力一挺身,將慾望狠狠貫入他體內。
  突如其來的力度震的開心一陣乾咳,腰被托起,對折的壓力讓他內腑有種被頂擠的痛,激情湧上的男人沒再顧慮自己的力度,雙手緊扣在開心腰間,托住他讓他接受自己一次一次強硬的貫入。
  身體有種被劈成兩半的錯覺,痛感令開心神智在九霄飄搖,恍恍惚惚,似乎真如一場夢境,他情不自禁發出愉悅的嘶聲,淚水隨喘息不斷落下,流淌著發自內心最真實的情感。
  暗夜中菊的淡香混著男人體內的麝香,迷亂纏綿,帶著誘人墜入死亡的快樂。
  莊生曉夢迷蝴蝶。
  若一切都非夢,那該有多好……
  
  三更時分,開心下床穿好衣衫,轉過頭,沐青側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嘴角微微翹起,似乎正在做好夢。
  是在夢蝴蝶嗎?那,那個夢中他是否有幸出現?
  他終於知道為何會覺得沐青有些面熟了,沐青跟皇上聶琦有幾分像,尤其是勾起唇角時的那抹淺笑。
  俯身在沐青唇間留下一個清淡淡的吻,開心轉身走了出去。
  不遠處廊下,駱譽立在那裡,俊美的臉龐有些扭曲,眼中射出嫉恨的光芒。
  心裡升起報復的快感,開心緩步走上前,懶洋洋道:「讓你久等了。」
  一記耳光重重落在他臉上,駱譽冷冷道:「我只讓你給他喝藥,沒讓你勾引他上床!」
  開心抹去唇間的血絲,依然一臉輕笑。「你這麼惱火做什麼?是不是發現沐青其實並非想像象中那麼在乎你,也許他愛的是我。」
  駱譽眼中寒光一閃,隨即冷笑道:「是嗎?那你知不知道他那麼好的床技是我調教出來的?他愛你?別自作多情了,他對我有多在乎你比我更清楚,你憑什麼跟我爭!」
  開心眼光黯了一黯。
  他當然知道沐青有多喜歡駱譽,否則不會輕易將身份的秘密告訴他,不會在失憶後還對他那麼溫柔,自己一開始就注定是個失敗者,因為建立在慾望上的情愛永遠不會長久。
  開心冷冷道:「我已照你的安排把一切做好了,你也要履行諾言,放了我師父。」
  「放心,今後還有用得著暗影的地方,我不會為難你們,等事情辦妥後,自然會放人。」冷眼看著開心離開,駱譽眼裡射出冷光。
  那幫殺手應該已在路上埋伏妥當了,希望他們做得乾淨俐落些。
  他答應開心放鐵戰等人,不過沒答應放過他,這個人在沐青心裡似乎已佔了一席之地,哪怕只是一點點,也留不得。
  蒿草擋住了道路,就該毫不留情的拔掉,這是他一向做人的信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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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昊天出華月,茂林延疏光。
  鼓落一更,永嵊皇宮的寶和殿上燈火通明。美饌千品,旨酒萬鐘,管弦鐘鼓樂聲不絕,觴爵交錯。
  永嵊帝聶琦正率朝臣宴請萬煜使者馮侍郎,幾位王爺側席作陪,唐潛便裝立在聶瓔身後,駱譽則坐在另一側,看著大殿上妙音齊奏,鐘鳴鼎食,眼中露出笑意。
  沐青此刻就立在他身旁,對,是沐青,而非聶珽,因為可以揭破他身份的人永遠不會再出現了,他自稱神算,說到算計謀籌,開心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身份權位他要,愛,他也要!
  今晚夜宴的幾道主菜都出自沐青之手,只要得蒙皇帝青睞,再憑自己的舉薦,將來御膳房主管的位子非沐青莫屬,他知道沐青酷愛烹調,他就投其所好,讓他對自己死心塌地的信任。
  那晚開心走後,駱譽就叫醒了沐青,看到那雙亮眸中閃動的惶惑不安,他知道自己成功了。曉夢的藥力讓沐青把很多事都當成了夢,只隨口問起開心,駱譽只說離開了,他便再沒問下去,只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夜宴的準備上,也是,這次夜宴有關沐青將來的御廚之路,當然要全力以赴。
  究竟何為夢,何為真,只有自己知道,就算沐青把那些過往當成真實,自己也會告訴他那是夢,沐青不會懷疑,因為不管自己說什麼他都從來沒有懷疑過。
  駱譽垂下的眼簾裡溢滿笑意,想起初遇時沐青看著他那一臉的驚艷,而他也震驚於少年眼神的清亮無塵,像塊未經雕琢的璞玉,沒有美玉晶亮,卻透著淡然質樸。
  沐青很輕易地告訴了他自己的身份,他看出少年眼裡的愛慕和情意,看著他一路精心調製佳餚來討自己歡心,並將從不離手的一枝銀簫贈給自己,說那是師父留給他的遺物,也是他最珍貴的東西,送給自己,是為了定情。
  他對開心說的那些調教的話都是騙人的,一路上沐青敬他如天神,莫說調情,便是簡單的接觸沐青都會緊張不已,他告訴沐青自己是進京客商,儘管那隨口編來的謊言漏洞百出,沐青也絲毫沒有懷疑。
  他不想殺沐青,一路行來,他已習慣了少年的傾慕和照料,不求半點兒回報的感情他知道自己這輩子不會再遇到了,如果不是因為沐青的身份,他想自己一定會將這個人緊緊抓在手裡,可是,沒辦法,那個能輕易混進皇宮的絕好機會,他不可以錯過!
  京城越來越近,該問的他也都問出來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於是那天他騙沐青穿上自己買給他的衣衫,帶他去千藥山,沐青很開心,卻不知道那衣衫是自己特意為他置辦的壽衣,他想造成富家公子被劫匪擄殺的假相,讓沐青的真正身份隨他的死亡告終。
  他忘不了當匕首刺剌進沐青後心時,他回頭看自己的眼神,驚疑、迷惘和不信,鮮血從他口中流出,遮住了想吐出的話語。
  「對不起,你說過為了我連生命都可以放棄,所以,原諒我……」
  說完,他親手將沐青推下了山崖。
  事情發展的如入計算中一樣順利,憑從沐青那裡得到的信物和消息,他很簡單就獲得了聶琦的信任,並得到三皇子這個身份,於是沐青這個人在他生命中徹底消失,直到那晚他嘗到了那道菜,極親切的氣息讓他立刻想到那個曾一路同行的質樸少年……
  駱譽抬頭看沐青,他知道沐青永遠不會再記起過往,因為他讓御醫給沐青配的不是能恢復記憶的藥,恰恰相反,那藥會混淆沐青的記憶,讓他以前的記憶越來越淺淡,記得的只有現在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光。
  御膳差不多都上齊了,寶殿上的氣氛在馥郁酒香的薰陶下達到了頂峰,馮侍郎搖晃著站起身,向聶琦深施一禮,道:「多謝皇上設宴款待敝國使節,馮兵在此敬皇上一杯,祝永嵊萬煜邦交永駐,天祐兩國富強鼎盛,子民世代交好。」
  聶琦微微頜首,便有內侍上前為他斟滿酒,他向馮兵端起酒杯,兩旁臣子見狀,連忙紛紛站起,舉起酒杯,齊道:「天祐永嵊萬煜千秋萬代,國盛民強!」
  香醇酒氣在杯中旋繞,聶琦舉杯正要飲,忽然一聲清喝在殿前響亮傳來。
  「皇上小心,酒中有毒!」喧嘩響起同時,一個內侍打扮的少年飛身躍進,跳過兩旁侍衛人牆,衝到殿上。
  見那內侍竟是開心,駱譽驚疑萬分,顧不得猜想他為何尚在人間,慌忙站起身,喝道:「有刺客行刺皇上,還不拿下!」
  「皇上,小人不敢有行刺之舉,只是得聞有人在酒中下毒,故來稟報,請皇上恕小人驚駕之罪!」
  開心被侍衛們擋在殿前,但聲音清亮,瞬間傳遍大殿,聶琦微皺了下眉,揮手讓侍衛閃開,道:「近前回話。」
  「謝皇上。」
  開心推開侍衛,一揮衣衫,洋洋得意走進大殿,經過駱譽身邊時,橫掃了他一眼,駱譽森然道:「你要小心答話,可知欺君該當死罪,若因此株連家人,那便後悔莫及了!」
  「請王爺放寬心,我的家人現在已然無恙,我之所以沒如你所願離開,是要告訴你,我開心門下名言——一旦握進手的東西,到死都不會再放開!」
  駱譽小窺了暗影的實力,鐵戰在被他控制時留下了聯絡暗記,通過暗記,暗影的門人分散找人,不過一天時間便有了他們的消息,為免打草驚蛇,開心一直沒動手,剛才在跟同門一起把鐵戰等人救出後,這才趕過來。
  看看立在駱譽身旁的沐青,他正靜靜看著自己,眼神裡流露出緊張擔心,讓開心的心一陣抽痛。
  看來,即便他們之間已化成一晌春夢,木頭還是在意自己的,可是,以後呢……
  他知道,當自己說出實情後,一切都會改變,可是,他不得不這樣做。
  也許自己生來就是不幸之人,但他希望沐青可以得到幸福,他該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身份,而不是一輩子都寄居在那個蛇蠍心腸的人身邊。
  開心走到距離聶琦十步之外的地方立住,躬身施禮,道:「皇上,請將酒給小人,小人可證明其中有毒。」
  聶琦點點頭,內侍總管小五將那杯酒端給開心,開心將酒杯一甩,醇酒線般潑出,灑在地上,頓時嘶聲不絕,地面騰起一層白霧。
  大殿上立刻響起一陣驚呼,開心將杯盞還回,駱譽忙近前稟道:「皇兄萬不可被小人蠱惑,夜宴上所有酒水菜餚都有試毒,絕不可能混進毒藥,這分明是開心故意做的手腳,他預先將劇毒藏在指甲裡,剛才潑酒時,只要稍加碰觸,酒自會變得奇毒無比。」
  這傢伙眼睛還真毒。小把戲被看破,開心沒驚慌,反駁道:「王爺這麼著急定我的罪,難道是怕我把你投毒一事公佈於眾嗎?」
  駱譽一陣冷笑,正要反駁,聶琦抬手打斷了他,問開心。
  「珽王與朕有手足之情,他為何要加害於朕?」
  「回皇上,因為他根本不是什麼三皇子,他是萬煜攝政王楚玄派來的奸細駱譽,妄圖加害皇上,以防皇上相助萬煜王,破壞他們篡權之舉!」
  大殿上驚呼聲更響,馮侍郎慌忙上前稟道:「皇上切莫信小人謠傳,敝國絕無加害皇上之心。」
  開心將馮侍郎扯開,搶著道:「小人可證明這個三皇子是假的!」
  他手指立在一旁的沐青,道:「沐青才是燕妃的親子,真正的三皇子聶珽!」
  駱譽冷笑一聲,向聶琦道:「皇兄天威隆盛,必定明白臣弟是被冤枉的,這人在此信口雌黃,欺蒙皇兄,請皇兄治他不敬之罪。」
  「小人沒有信口雌黃,請皇上讓小人解釋清楚。」
  駱譽還要再說,聶琦擺手讓他退下,對開心道:「你說。」
  開心看沐青,見他衝自己用力搖頭,似是示意自己莫再講下去,他狠心避開眼神。
  箭已離弓,無法再回頭了。
  「是這樣的。」
  開心將沐青進京尋親,中途與駱譽相識,之後被駱譽推下山崖,並冒他之名入宮等事詳細述說,大殿上一片空靜,隨著開心的敘述,眾官員眼神都不斷掃向駱譽,臉上均現疑惑。
  聽罷,聶琦不動聲色,道:「說的倒很有條理,那麼,這些內情你又是從何得知?你若早知,為何現在才來稟報?」
  開心再次看向沐青,見他神情已恢復淡然,只是靜靜聆聽。
  決心下定了就不能再猶豫,開心定了下神,緩緩道:「因為駱譽跟唐門門主勾結,而門主唐潛是我的父親!」
  他沒有冤枉唐潛,暗影查到的情報,昨晚唐潛將劇毒給了萬煜的奸細,那人就混在來訪使節之中,跟駱譽一起去取的藥。
  那種毒叫碧雲,師父告訴他,跟當年毒殺燕妃的毒一樣,碧色的雲花,應在最美的瞬間凋零,就像燕妃的命運。
  駱譽臉色一變,唐潛更是面無血色,急忙從聶瓔身後奔出,來到開心面前,按住他肩膀,驚訝萬分的看他,這張秀氣臉龐依稀透著跟他母親一樣的艷麗,微薄雙唇輕輕抿住,眼裡散著冷靜漠然的光。
  「凱兒,你是凱兒!」
  尋找多年的孩子突然出現在面前,唐潛早忘了此刻自己身處何方,興奮得大叫出聲,完全沒察覺到開心正在指證他的罪責。
  開心垂下眼簾,點了點頭,不管怎麼不情願,眼前這個男人都是他的父親,可是父子在這種場合下相認,只讓人感到可笑。
  駱譽冷笑起來,大叫:「荒唐,真是荒唐,什麼奸細,什麼下毒,若可以隨意下毒,那負責試毒的官員都用來做什麼?」
  秘密已被開心全抖了出來,駱譽現在色厲內荏,只想盡快找到攻擊對方的把柄。
  那毒藥是被楚玄手下硬逼,被迫去取的,之後那名手下便被駱譽設計軟禁了起來,他今晚並沒帶藥來,因為他想得到的是權位,而非皇帝的性命,現在他已將財富權力抓到了手,沒人可以再奪走它!
  開心瞥了聶瓔一眼,淡淡道:「試毒官員有一大半都曾是大將軍的屬下,他們為什麼試不出毒,那要問將軍了,將軍將唐門門主隱名帶入宮廷,參加夜宴,可能是想讓他教導那些官員如何試毒吧。」
  永嵊的大將軍、二皇子聶瓔一直坐在側座看這場好戲,沒想到開心話鋒一轉,扯到了自己身上,他俊眉一挑,看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藥官。
  皇后傅千裳則手撫額頭,一臉天快塌下的表情,天知道今晚開心怎麼好像吃錯了藥,一開口就得罪了兩位皇子,這事鬧大了,連自己都保不住他。
  還是直接請人幫他選塊好的風水寶地,也不枉兩人相交一場。
  其實聶瓔究竟有沒有跟玩煜奸細勾結下毒,開心並沒查出來,時間太緊促,他只查到聶瓔跟唐潛會過幾次面,唐潛又將劇毒給了萬煜使節,不過,早在之前便有聶瓔的驍騎營逼宮之事發生,聶瓔手掌永嵊半數以上兵權,卻始終屈居皇帝之下,只怕心有不甘,與外族勾結,互謀其利也未可知,所以,開心毫不猶豫就將他推了出來,暗想只怕皇帝也早想除掉這個功高震主的傢伙了,自己就助他一臂之力。
  唐潛歡喜了半天,終於聽出話頭不對,忙道:「凱兒,你誤會了,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
  他想拉開心的手,卻被開心躲開,走到沐青面前,將他拉到前方,對聶琦稟道:「事情前因後果就如小人剛才所說那樣,沐青才是真正的三皇子,不管那個冒牌傢伙用什麼信物騙取了您的信任,有一樣他絕對偽造不來,那就是沐青右腳下的紅痣,腳踩七星之相!」
  開心之所以可以肯定沐青的身份,是因為那晚無意中看到的,沐青腳下的體痣模樣,那個七位方陣,謂天罡。
  腳踩天罡北斗,璇璣玉衡,以齊七政,居位紫宮,乃帝王之相。
  沐青才是真正的皇子,以當年太上皇對燕妃的寵愛,若非事出變故,說不定這天下江山都是沐青的,也許這也是太上皇偷偷將他送出宮的另一個原因,身居奇位,必受眾人覬覦,為了保他,所以放他離開。
  而此刻在文武百官面前公開沐青的身份再合適不過了,懾於悠悠眾口,就算知道他有腳踩七星,手掌天下之命,皇帝也不敢對他怎樣。
  果然,此話一出,大殿上頓時一片嘩然,連素來沉穩篤定的聶晶琦也失聲叫出:「腳踩七星!」
  駱譽臉色瞬間鐵青,看著沐青,駭然叫道:「不可能!你沒告……」
  話說半截,慌忙懸崖勒馬。
  這麼重要的事沐青不可能不對他講,皇帝也不可能不驗證,是哪裡出了差錯?還是,開心在故意誘他自暴身份?
  「因為,這件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沐青凝視著駱譽,半晌,緩緩道。
  師父曾說過他身上有個秘密會招致不祥,所以用藥水為他掩住了,等他成人後,那秘密會自動顯露,他後來才知道,那所謂的不詳是腳下的七顆紅痣,在他跟開心歡情後顯現了出來。
  「駱大哥,你該知道,對你,我不會保留任何秘密。」
  他唯一沒說的是有關銀簫的武功,不是故意隱瞞,而是擔心駱譽知道了他的戾性後會嫌棄他,他曾一度想說的,就在千藥山上,可是那柄冰冷的匕首封住了他的話,還有……他對駱譽的仰慕和情意。
  駱譽臉色更加駭然,失聲道:「你、你想起來了?不會的,那些藥……」
  「你讓御醫給我煎的藥我沒有喝。」沐青淡淡一笑。
  作為一位王爺,駱譽對他實在太好了,好的讓他覺得其中別有用心,所以也就潛意識的去提防。其實當喜歡一個人時,即使失憶,對那個人的傾慕也不會變,如果之前沒有遇到開心,沐青想自己一定會再喜歡上駱譽,輕易被駱譽哄騙,不是他太笨,而是那份熾熱感情蒙住了他所有心智,後來他才知道那種感情只是一種年少輕狂的依戀,並非真正的愛。
  沐青伸出手,取回別在駱譽腰間的那枝銀簫。
  「屬於我的東西,現在該還給我了。」
  取回相贈的信物,也取回付出的感情,他知道自己不會再愛上駱譽,因為他找到了自己真正愛的人。沐青走到開心面前,看著他的臉因為自己的靠近變得煞白,單薄身子輕微抖動著,讓自己心疼。
  「原來你是唐潛的兒子。」
  剛才沐青和駱譽的對話開心聽得清清楚楚,沒想到沐青已恢復了記憶,自己曾經萬分盼望的事,現在卻好希望他永遠都記不起來。
  不敢抬頭看沐青,哪怕一點點憎惡不屑的眼神他都不願看到,開心定定神,極力讓自己可以冷漠的說話。
  「我是唐潛的親子,真名叫唐凱,你真愚蠢,到現在才看出來,難怪會被人耍得團團轉,要不是怕皇上被奸人所害,我才懶得淌這渾水。你現在知道我是你仇人的兒子,要是想報仇,盡可放馬過來,不過我勸你,最好提前準備好棺材,因為我下手不會留情……」
  恍惚間看到沐青的手掌揚了起來,對,狠狠地打下去,打碎他的情意,讓他可以徹底絕望。開心今晚來是抱著自暴自棄的念頭的,他知道自己得不到沐青的愛,那不如就讓他恨自己,讓他這一輩子都忘不了自己這個人,哪怕只是憎恨,也好過被徹底遺忘。
  手掌落了下來,沒有預料中的痛,掌心輕輕貼在開心臉頰上,粗糙肌膚觸到他尚未完全消腫的臉,他忍不住抽了口氣。
  「很痛是嗎?可憐的開心,他為什麼要下這麼重的手?」
  開心訝然抬頭,沐青漆亮的眼瞳裡沒有憎恨厭惡,有的是滿滿的疼惜。
  「這就是你給我下藥的原因嗎?因為你怕我知道你的身份?」
  「你沒喝那茶?記、記得我們的事?不把那些當成夢境?」
  事情發展太詭異,以至於一向伶牙俐齒的開心也變得結結巴巴。
  「我說過,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忘了你,你的生死契比藥可厲害多了。」
  其實沐青根本沒喝那杯茶。開心沏的茶,打死他都不敢喝,無事獻慇勤,半個大腦想都知道有問題,而之後駱譽跟開心的對話也證實了他的推想。
  「那、那你是什麼時候恢復的記憶?」
  「跌下山崖後,記憶就在一點點恢復,在殺金彩子時,記憶就徹底恢復了。」
  「那你為什麼一直不說?」
  沐青看了駱譽一眼,「說了的話,現在我們還能站在這裡嗎?」
  在知道他失憶時,駱譽對他會像情人一樣溫柔,但一旦觸及到切身利益,駱譽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除掉他,所以那個時候,最聰明的辦法就是繼續裝失憶。
  沐青一直跟在駱譽身邊體貼照顧,不是因為喜歡,而是防他傷害開心。
  所以,開心的離開對沐青來說有利無害,身份這種事他從來沒在乎過,他想好了,等夜宴過去,他便找機會離開珽王府,去找開心,沒想到開心會自動出現,還爆出這麼驚人的消息,當聽到他說出自己的身世後,他就知道今晚一切只怕不能善了了。
  「你都記起來了?那你還……在意我?我是你殺母仇人的兒子,你不恨我嗎?不想殺了我為你母親報仇?」開心瞪著濕潤潤的眼睛看沐青,可憐巴巴地問,聲線還發著輕顫,一副即將被主人遺棄的小狗形象。
  沐青皺皺眉,突然笑起來。
  平時霸道粗魯的開心讓他喜歡去捉弄,而此刻的人兒則讓他滿心的憐惜,怎麼會怪開心呢?這世上因為有開心,才有沐青,自己這條命是他救回來的,從他將自己撿回家的那刻起,他們便生死相依。
  「為什麼要怪你?那件事又不是你做的,你不覺得為別人的過錯而讓自己不快樂是件很笨的事嗎?」
  「真的?」不確定的反問,讓沐青看出開心現在有多茫亂,平時他總像只小刺蝟一樣豎起尖銳的刺,也許只為了包住那顆膽怯的心。
  「當然是真的,那份契約太苛刻了,苛刻的我根本不敢離開,所以,你也不許棄養。」
  不棄養!不棄養!
  忘了此刻他們是在百官面前,情意綿綿之下,開心高興的用力點頭。
  該死的木頭,要是早對自己表白,自己也不會傷心了好幾天,還聽任駱譽威脅,更甚至冒著被砍頭的危險來大鬧皇宮。
  想到這裡,開心忙拉住沐青的手,轉身向聶琦笑盈盈地道:「皇上,您都看到了,沐青才是真正的三皇子,他已經恢復了記憶,詳情就由他敘述好了,您看要不要先將那個冒牌貨抓起來,再換個地方詳談?」
  他什麼都沒看到,他只看到有兩個不拘禮法之人在大殿上公然調情!
  聶琦高坐殿前,神色陰沉,聽了開心想當然的話,冷冷一笑:「荒唐!朕的三皇弟乃名正言順入宮認親,何來頂替之說?腳踩七星更是一派胡言,你二人敢在朕面前拿皇室親脈做文章,足見居心叵測,按律當斬,來人,將他們拿下!」
  聽聶琦言下之意,似乎他們若有反抗,便當場誅殺,開心大驚,連聲叫道:「是否真偽,一看便知,請皇上驗明正身……」
  話音未落,眾侍衛已然圍了上來。
  永嵊民風開放,不過還不到在殿上毫不忌諱大吐情愫的程度,開心一向任意慣了,俗事禮法全不放在眼裡,沐青卻是質樸個性,全然不通禮法,剛才一番對白兩人都不覺怎樣,殿上的文武百官卻個個聽得心驚肉跳,但見皇上不語,誰也不敢打斷,此刻終於等到了皇上的金口玉言,哪裡還忍得住,紛紛喝斥二人膽大妄為,其心可誅。
  見聶琦神色陰冷,對自己的辯解毫無反應,開心驚怒交集,突然明白了他的用心。
  聶琦是故意要致他們於死地!
  腳踩七星,手掌天下,已犯了皇上的忌諱,為了江山永固,即便沐青是真皇子,他也不會承認,非但不承認,還會找借口除掉他們,而現在正是殺他們的大好機會,又怎麼會聽自己辯解?
  唐潛護子心切,剛剛相認,便見他被誣陷,忙想開口求情,卻被聶琦冷眼逼回。
  這跟之前商議的不同,他已將三皇子不識碧雲之事上稟了,皇上應知開心沒撒謊,為什麼還要這樣做?難道是忌諱沐青腳踩七星,想藉機除掉他嗎?
  若換了他人,唐潛自樂得看熱鬧,可眼前這二人,一個是親子,一個是情人的孩子,都不容有半點閃失,眼看侍衛們上前將他們團團圍住,心裡已打定主意,且暫觀情勢,必要時便是拼得跟皇帝翻臉,也要保護他們周全。
  見情勢不妙,開心對沐青小聲道:「別擔心,我有辦法離開。」
  雖說開心這次來是抱著必死之心,但能不死當然還是不死,所以來之前他與離雪等同門商議過,以一個時辰為限,若一個時辰內他無法脫身,他們自會設法援救,暗影門下武功都非頂高之輩,但個個精通奇門遁甲,門眾又多,即使天子面前救人也非難事。
  剛才開心在殿上看到了同門做的暗記,知道他們已布好退路,不過事情發展跟他原來設想的大不相同,現在多了一個人,逃離就困難了許多,只能再想辦法。
  思慮間,侍衛們已揮刀擊來,沐青忙拉開心閃身避開,「躲在我身後。」
  開心那幾招破功夫就沒必要拿出來現眼了,看他跟人對打,還不夠自己擔心的,還是讓他乖乖躲在自已身後就好。
  「小心!」冷劍刺來,開心驚叫出聲,卻見長劍被沐青手中銀簫盪開,雙簫相交亮在身前,形成岳獄峙淵停之勢。
  雙簫是師父留給沐青的兵器,一簫謂「曲」,一簫謂「沐」,「曲」是師父的姓,而「沐」則是師父情人的名字,卻被開心誤認為是沐青的姓。
  自記憶恢復後,沐青就一直默記雙簫的武功,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希望半年空白沒讓武功打折扣,因為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他還背負著另一個人的人生。
  想到這裡,沐青清聲長嘯,簫長尺餘,雙簫分握手中,一攻一守,同時進退出招,銀簫閃爍飛舞,在身前瞬間亮起兩道銀色光玄,獅眠半載,霸氣猶在,頃刻間便將那些御前三品侍衛逼得連連倒退,眾官卿也慌忙向兩側想讓,生怕刀劍無眼,招呼到自己身上。
  難怪木頭簫吹得那麼難聽,原來那簫非樂器,而是兵器。
  開心立在後方,眼望沐青對劍英姿,只覺心旌神搖,擔心間還有份莫名憧憬。
  駱譽則淡立一旁,默默看他們打鬥,垂於長袖的手中卻握著數枚暗器,本是預備若聶琦有疑,便釜底抽薪,卻沒想到聶琦會命人捉拿沐青。
  他在心中冷笑,果然千古帝王,用心無二致,一旦威脅到自己的江山,便是親手足,也會毫不留情的誅殺。
  看著沐青游離於兵器之間,如九天鷹隼,勢去如虹,卻又說不出的逍遙輕靈,那翩然身影似乎不是在跟人搏命,而是舞劍,蹁□躚身姿飄飄搖搖,帶過一線流水般輕然質樸。
  跟他做菜時全神貫注的神情不同,卻同樣透滿了自信傲然,讓人心生嚮往。
  竟看得有些癡了,心中恍惚燃起妒火,他為之拚命的是那個小藥官,而非自己……
  殿上眾人心思各異間,對戰已過了一柱香功夫,見沐青雙簫輕舞,輕易將自己訓練的侍衛們攻得節節敗退,聶瓔坐不住了,飛身躍起,閃身間,長劍已然飛出,沐青橫簫架住,卻被對方逼來的重力迫得向後退了一步。
  一招得勢,聶瓔橫劍當立,揮手讓眾侍衛退下,對沐青冷聲道:「一局定輸贏,若贏了我,你可帶你的小情人離開,若輸,便將命留下!」
  說完他才想到身後還有個冷眼旁觀的皇帝,便問:「皇兄以為如何?」
  聶琦自樂得看戲,立刻點頭,開心卻急叫道:「不公平不公平!」
  天下人都知道他們永嵊的大將軍武功卓絕,沐青剛才跟人拼了這麼久,氣力必不足,再說,即便沐青僥倖贏了,聶琦真會放他們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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