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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戀》作者:墮天【完結 番外】

《戀》作者:墮天【完結 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隨緣之人 您是第5100個瀏覽者
此篇與謎有關~是否有人猜出是誰的故事呢?
還是趕緊來看才重要!!

文案:
  戀者,慕也。
  當你發現這世上有一個人,無論從長相到體態,都像你的半身

時,你會怎麼做?
  置疑,置疑於這世上還有另外一個自己——只是時空向前推了二十年。
  迷惑,迷惑於遇上他時無可抑止的心動——據說是自戀者常有的心態。
  可是當愛戀混合著複雜的慾望自心底湧起,
  混淆的,不僅僅是親情與愛情的界線。
  「我會愛你,一如愛我自己。」
  蘇永琪對池海晏說出的這句話,不是誓言。
  只是對自己承諾。
  《謎》之系列作,堂堂登場!
  楔子
  「啪——」一聲浴室的燈被人按亮,鏡子裡現出一具碩長的身影。
  端整得堪稱漂亮的面孔,精緻的五官是上天的傑作。
  這如同阿波羅般的美青年在賓館的浴鏡前顧盼自如地打量著自己,身上穿著一套像是偷來般的、明顯有些過大的亞曼尼西服。
  挑剔地發現自己被修剪得太過散碎的髮型並不適合身上的西裝,他打開水龍頭用手接了一些水,把它抹到發上,盡可能地把頭髮後梳,力圖達到油亮水滑的效果。
  「不是叫你別再偷穿我的衣服嗎?」
  隨著另一道聲音的出現,歎息般的責備只是讓恰巧被人抓住在做壞事的美青年吐了吐舌,向鏡子裡出現的另一張臉做鬼臉。
  「把你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是為了提醒你,你該注意保養自己的身材了。才三十多歲的人就已經有小肚腩了,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既然已經被捉包了,美青年索性大大方方地強詞奪理,語氣比被竊者更理直氣壯。
  在鏡中幾乎快要重迭的兩張臉有著極端相似的面容,只不過一個略為蒼老了十幾歲,另一個是風華正茂的大好年華。
  看起來,他們至少應該是有血緣關係的至親,不然天底下哪裡去找這般相似的劍眉、鳳目、薄唇。
  只是他們的態度上有些奇怪,雖然應該是尊長與晚輩,但卻又彷彿是極親暱的伴侶。
  「去!我今年已經可以算四十了,對你來說,是一腳已踩進棺材的歐吉桑,還說什麼身材不身材的!」
  沒好氣地把西裝從他身上剝除,拿著自己的衣服回到床邊的男子發覺那美青年也亦步亦趨地跟著走了出來,似笑非笑地倚在門邊,似乎完全沒有迴避好讓他自在更衣的打算後,不由得挑高了一邊眉,警惕地望著那帶笑的眉眼。
  「你叫老?那麼剛才在我身上這麼『勇』的猛男是誰?」
  果然,下一秒,那刻薄的唇就吐出了這樣叫他哭笑不得的尷尬評價。
  「蘇永琪,我警告你,別拿我跟你的關係跟記者們亂開玩笑!別忘了你現在是『風雲』旗下的一員,再把我牽扯下去鬧出什麼醜聞來,到時候我不好幫你。」
  端整到讓人感覺銳利的眉一蹙,也許是因為年長幾歲的緣故吧,不怒自威的氣勢盡顯,打理好領帶後把西裝穿回身上,中年男子看起來器宇軒昂,架勢十足是一個擁有數億身家的財團執行董事。
  消除了一身情事餘韻後,恢復精明幹練形象的他話雖不多,但軟中帶硬的威脅一語中的,頓時打消了美青年眼中頻閃的戲譫光芒——沒錯,他是他的靠山,玩過了火之後對誰都沒有好處。他大可跟別人玩,拖別人下水,到時候至少還有他會救他。
  立刻就顯得意興闌珊起來的蘇永琪走向另一邊,三兩下套回自己的衣物,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時下青年人最興的「E.Y.S」套頭連體滑雪衫。
  事實上,他本人正是這個牌子的代言模特兒,隨隨便便就能把這身看起來簡單的衣服穿出恰如其分的味道,也難怪他一舉出名之後,各種廣告邀約接連不斷,現在還在公司的力棒下野心勃勃地將發展領域拓展到影視方面。
  雖說是少年成名,但蘇永琪知道自己的底細。他沒有什麼特別的本事,就單只憑了那張臉,還有……也許算是比別人略好一些的運氣。
  高中以違反校規休學肄業的他,認識何氏的現任執行董事池海晏已是僥倖,進一步發現他們隱諱的親戚關係後,以此為要挾而走上了星光大道。只憑一張吃得開的臉簡簡單單就登上了偶像明星榜,不能下說是幾分運氣,幾分得天獨厚的鬼才。
  「知道了,出了這扇門我會當作完全不認識你,也不會贈著搭你的順風車!『爸爸』!」
  撇頭不看已經完全收拾好準備出門的人,微帶點賭氣的蘇永琪卻在他臨出門前壞心眼地將前一陣子他引起軒然大波的戲謔之語重提。
  那是在一次「何氏」執行董事會成員共同參與的「風雲」秋季服裝展示會上,被問及與自己長像肖似的執行董事長、何氏創始人何凌雲的二女婿的關係時,蘇永琪一時玩心大起順口答道:「他是我的爸爸啊!」當場惹得展示會鎂光頻閃,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這個軼聞上。
  擁擠的記者身後,與何氏關係匪淺的風雲集團負責人有的大顯驚訝,有的臉色難看——畢竟風雲內部誰都知道,蘇永琪最早是由何氏花大錢捧出來的偶像派明星,但從沒有人想過他們竟然會是這種關係。
  當下因為蘇永琪任性胡鬧而有過幾次衝撞的經紀人臉色大變。
  這件事被張揚出去後,還沸沸揚揚地鬧了好一陣子才平息下去,至於那位擅長用鐵腕手段的執行董事長背後是不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才使這一大有挖掘潛力的新聞如此之快被封殺,就不是他蘇永琪知道的事了。
  「有些話不能讓媒體捕風捉影這個道理你現在還不知道嗎?更何況你這樣叫偉毅會怎麼想?他才是你爸爸!」
  重斬折返回來的池海晏口氣嚴厲起來,銳利的目光配上懾人的美貌,散發出的氣魄比平常人要大好幾倍,這一向是他在商場上縱橫無往不利的秘器。
  可惜,這對與自己擁有相似容貌的蘇永琪無效。
  那個憊懶的美青年只是無謂地聳聳肩表示知道了,但很有可能一轉身就又做出什麼超出他掌控的事來。
  「一會兒不妨找個女人來掩飾一下,記得在枕頭下放好給服務生的封口小費。」
  皺著眉打量了一下滿是情事韻味的房間,池海晏無言地從皮夾裡抽出一迭大鈔遞給倔強扭頭不看他的美青年。
  「看起來這次的服務讓你很滿意啊,老闆!」
  接過錢的同時突然湊近臉來在他唇邊「瞅」地吻上一吻,蘇永琪揚揚手中比起最高昂的小費還要豐厚得多的鈔票,輕佻地笑著,不意外看見另一個人痛苦地深蹙起眉。
  「會跟你發展成這樣,也並不是我想的……你好自為之,別再惹事了!」
  上次被說成是父子,就已經讓人如履薄冰了,若被人發現他們竟然還是這種關係,保不住的不僅僅是蘇永琪的演藝生涯。
  一想到種種讓人頭大的事實,池海晏除了歎氣還是歎氣。
  為什麼敦厚老實的蘇偉毅的親生兒子,會是這個德性呢?到底是在基因遺傳上出了什麼問題?
  眼前這人刁鑽、任性、尖銳張揚、喜怒無常,半點沒有繼承到他父親那種溫柔沉默的性子。
  光有一張好看的臉有什麼用?若是能有一分那樣的性子……
  唉!果然失去的是再也挽不回,沉重歎息著的池海晏發動自己的奔馳車離去。
  一個人留在房間的蘇永琪驟然像是洩了氣般倒回床上,撥了個電話給經紀人說他「生理痛不想開工」,在對方大吼前關了手機,把頭臉埋進凌亂成一團的被褥裡,似乎貪婪地想要保持住那裡的餘溫。
  第一章
  車子行駛在夜色深沉的道路上,兩旁連接不斷的樹木行到一個彎道時,左邊豁口處突然有了一個很大的空隙,凜冽的寒風從這個風口裡灌入,帶來了一個神妙的奇觀:在迴旋的風吹拂下,一小朵一小朵水晶似的冰花輕輕地打著旋兒,搖曳著、綻放在深藍色絲絨般的天幕下,美麗得如夢幻般的存在。行車到此紛紛緩速慢行,一是因為空氣能見度降低了,出於行車安全考慮;二是因為如斯美景實在太過神奇,叫人不自覺地放慢車速,貪圖能多瀏覽一刻這大自然的瑰麗景觀。
  卻原來是因為這裡左下方的山谷中有一處天然的溫泉湯浴,熱騰騰的水蒸氣下停地從山谷中冒出來,卻在抵達這處的豁口時被驟然降溫的夜風吹到瞬間凍結成冰稜,霧狀的小小冰花瀰漫在這個上空,不時被來往的車輛擷取走幾朵,然後又自下方的水氣中萌生出一些,維持著一定的數量,過多的又被風帶走,或是在強勁的風勢下因與空氣磨擦,自開自落地消融在空氣裡。
  這個偏僻的地方近來因為開發溫泉旅館而受到關注,甚至有攝影愛好者拍下了這處的動人奇觀,取名為「花非花」的照片參加攝影展還獲了獎。
  不過,每天這條路上來往的車輛雖多,肯下車來直接置身於這美景之中的人卻部多。人們仰慕於它的美麗,也震懾於它的嚴寒。
  「好美!」
  一對剛剛從賓館泡了溫泉浴回來的情侶看到這暗夜中的美景時,不由得大聲歡呼,女的那個幾乎就要打開車門下車,然而才一開窗,就被凜冽的寒風凍得縮了回來,只好央求自己的男友在這裡多停一會兒車,好讓她把這風中奇觀飽覽個夠。
  「咦,那邊好像有個人?」
  幾乎把鼻子都貼成扁平的貼到窗玻璃上,那個活潑的女孩子突然發現路旁似乎還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車主人默默地站在車旁,似乎站了有好一會兒了,車身及人身上都堆積了一堆薄薄的冰層。那微白的晶體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層自然的保護色,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到有這輛車及這個人的存在。
  「不會是這麼倒霉車子在這裡壞掉了吧?」
  熱心的女生不顧男友勸阻,把車窗打開了一條縫,頂著直灌進來像刀子般刮得人生痛的風朝那個方向大喊「要幫忙嗎?」
  聽到風中有異響,剛剛在那邊一直悠然出神般的男人才轉過頭來,朝這邊望了一眼。
  微白的冰晶製造出微可視物的光源,幾乎快消融在冰屑裡的那張臉,可謂絕美。
  在風中獨自靜默的人是個男子,雖然已經有了一定的年紀了,但有一種風骨是歲月都奪不去的。
  在看清他這個人的這一瞬間,那好心的女生彷彿受到了誘惑一般,不顧寒冷與男友的勸阻跳下車。本來是要跑到他身邊,但不知怎麼,卻又停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不敢再靠近。
  太過柔美的外貌本來會讓人感覺軟弱,但他那凌厲的眼神,卻透露出一種堅強的意志,配合著他端麗的容貌,氣勢更加顯著。
  他整個人也如這風中的冰花一般,叫人仰慕,卻又不敢親近。
  「要幫忙嗎?」
  風實在大,而且冷,小女生把雙手攏成圓筒狀向那邊喊話。聲音不知是被凍的還是被風吹的,幾乎語不成聲,在空氣裡顫抖得不像話。
  「謝謝,我一會兒就走。」
  看著被凍得哆哆嗦嗦的小女生,那男子沉靜地開口了,聲音低沉而不容抗拒。
  「好吧!」
  既然人家帥哥拒絕他人關心的好意,瞧起來也不像是要跳崖的神經錯亂,她也實在沒什麼再留下來的借口。
  唉,幾百年才難得在現實一見的帥哥哎!果然是只可遠觀而不能褻玩的。雖然年紀大了不少,但那種成熟男子的氣度卻讓他更有魅力了。
  不過說起來,她到底在哪裡見過類似的容貌呢?
  真的妤熟悉……
  車子駛出風的領域,車內恢復接收廣播信號,在聽到熟悉的偶像派歌手那旖旎低柔的嗓音從喇叭流瀉出來的那一刻,她的記憶驀地靈光起來。
  「我想起來他像誰了!是最近熱播的那個偶像劇《水中花》的男主角蘇永琪!啊,真的好像好像!說不定就是同一個人。也許那裡在拍外景,蘇永琪要是化妝成老上十歲就應該是那個樣子的!倒回去倒回去,我要看他們拍現場……」
  「阿美!」
  帥哥當前,被完全忽略的男友終於爆發出不平之音。
  搞什麼嘛,他這麼辛苦下本又當車伕又出旅費,到頭來女朋友被一個只見過一面的男人勾走了魄魂,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了!男人生得一張好看的臉有這麼重要嗎?
  「阿雄,再倒回去一下下啦,我想要他的簽名。」
  眼見著女朋友陷入比熱戀更癡迷的境界中去,為求達到目的更是不惜以最叫他心軟的、上次一看就叫他砸錢給她買了范倫鐵諾皮包的、小狗般可憐兮兮的眼神望著他,雙眼頻閃的星星顯示了她兀自沉浸在充滿了粉紅桃心的迷夢裡,鳥都不鳥臉色愈發難看的「現任」男朋友的心情。此舉再度挑戰他的男性自尊,生生被帥哥逼出他的憂患意識。
  「好興奮,居然在路上碰到拍現場耶!不知道剛剛攝影機有沒有把我錄進去?萬一導演覺得這實時發生的一幕場景合用,那你也可以在電視上看到我了……唔!」
  憤憤不平的男友以一個吻終結了女朋友聒噪不休的念叨。
  一又二分之一分鐘過去後,車輛繼續平穩地駛回馬路上,車裡是志得意滿的男子和被打破幻想歸於現實後,小鳥依人的女生。一對普通的情侶。
  唉,男人長這麼美真是罪惡啊!偶爾,在行駛中想起剛剛的危機,男友還是忍不住要小小地吃味。
  以後一定要禁止女朋友看那些迷惑人心的偶像劇!最好早早把她拐進結婚禮堂變成黃臉婆,再把她肚子搞大給他生上兩三個孩子,到時候看她還想別的男人下想!
  他決定了!
  ☆☆☆
  「永琪,我們愛你——!」
  一波一波的聲浪從被保安警衛攔著的現場外傳來。
  瞧起來這些小女生是訓練有素的追星族,竟然還選出了一名後援隊隊長,指揮隊伍在同一時間喊出同樣的口號。幾十個女生放聲高呼的合音震耳欲聾,懷著一線渺茫的希望,務必要叫崇拜的偶像能聽到自己的心聲。
  「你還真受歡迎,今天來的人也不少。」
  臨時租用的賓館房間裡,斜倚在門邊看化妝師工作的經紀人笑著看自己唯一的「商品」,小女生稚嫩的聲浪竟然能傳到十二層樓高的地方,可謂聲勢不小。
  「她們愛的不過這張臉,膚淺的女人!」
  口氣冷淡的蘇永琪不為所動,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鏡裡的自己。
  這次他要扮演的是一名古代的武士,相對而言化妝師的工作量要比較大。
  「你還真是!這句話傳出去不知道要揉碎多少少女的芳心……」
  他的專屬經紀人齊闐月頭痛地揉了揉額角,提醒自己要盡早想好一套說辭,好在他萬一於公眾場和口吐狂言時能幫他拗轉原意,完美圓謊。
  「導演說你這陣子不太在狀況?是不是得要再調整一下心態?」
  巧妙地轉了個話題,齊闐月感覺自己像一個囉嗦的老媽子——真是的,這些在眾人面前星光熠熠的明星們沒一個是好相處的,私底下都任性刁鑽得要命!這一行再幹下去他恐怕會提早衰老。
  「你認為一個只把眼睛盯在藝人屁股上的老頭能有什麼眼光?」
  終於上好了唇色,蘇永琪撇了撇弧線完美的嘴角,神情滿是不屑。
  「喂喂!」
  雖然這是業界公開的秘密,但畢竟不好這樣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吧?而且雖然執牛耳的張大導演是好色了些,但業績卻是相當不錯,不然也不會請他出山。這種大言不慚私下說說可以,但有好事者傳出去的話又會是一場風波。
  「放心,我會在進度內完成拍攝任務的!」
  走出房門與他錯身而過,蘇永琪避重就輕地拍了拍憂心忡仲的經紀人的肩膀,投給他一朵魅惑的微笑,一轉頭踏出門時,眸光已經變了,凌厲而帶著一種獸性光芒的愴絕。完全適合他這次扮演的角色——一個殺手,孤獨而冷傲,有著美麗外表與不為人知內心的狠毒角色。
  嗜血,殺。
  悲愴的身世與他不得不亡命天涯的起因,穿插其中的旖旎愛情,鮮少有以反面人物做第二男主角來表達人性中的另一面,讓人痛恨卻又無法不惋惜的藝術表達。
  雖然還沒正式殺青,但已經可以想像這會是一部賣座的影視作品。
  古代裝扮英姿颯颯的蘇永琪一踏入現場又是一陣讚歎聲,就閒立於一邊的龍套演員都忍不住擠過來一睹明星的風采。
  他天生的美貌與凌厲的氣勢,無形中叫人一照面下已是心折。
  有了這樣獨得老天厚愛的明星架式,加上因為他從小擅於說謊和圓謊的技巧(在演藝界便是完美的演技),再加上有財力雄厚的大公司肯砸錢力捧,老實說,他想不出名也難。
  幸而他也知道自身的條件,唸書並不拔尖,只有高中肄業目前勉強在一個三流大學混文憑的他,最快最便捷的發展道路就是利用天生的優勢去當明星,所以對「工作」還是比較配合的——只要事事順他的意。
  因此充當他經紀人的人,一定得是個八面玲瓏的角色,除了把工作安妥之外,還得替他打點一切人際關係。
  齊闐月身為「楚日」模特兒兒公司金牌經紀人,本來是不會輕易答應當一個剛剛嶄露頭角的新星當經紀人的,但「風雲」卻砸了超乎他想像之外的金額買動了他。人嘛,幹什麼也別跟錢過不去,所以他快樂地跳了槽,現在看來……那一筆豐厚酬薪實在是把他物盡其用了。
  不過,在薪酬之外,吸引他自覺自願地接下這燙手山芋的原因還有一個……
  禮貌地代替蘇永琪道謝並送走了化妝師,齊闐月一分鐘也沒浪費地向片場走去。
  今天拍的恰好是身為殺手的主角發現了自己唯一的朋友背叛後,毫不猶豫地將朋友斬殺的一幕。
  本來就孤獨的主角失去了唯一的朋友,走上萬劫不復的毀滅之路。
  齊闐月出於工作性質,已經將劇本瀏覽過一遍,發覺那邊因為是開播現場已經擠滿了人,索性走到控制室,從上方向下俯看整個片場。
  飾演主角朋友的人是個高大的男子,體型健壯的他看起來也相當強悍。
  劇碼的一開始,主角(天狼)已經發現了身為好友的背叛,決定要搶在時機有變之前殺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一幅幅大型布幕架起來的幽深小巷,飾演朋友的男生先切入鏡頭,開始是毫無戒心走入小巷的他似乎察覺了什麼,遲疑地放慢了腳步,四下張望著。
  飾演天狼的蘇永琪一開始埋伏在與他有點距離的牆角,並沒有急著在別人發現之前貿然出擊。
  極有耐心地等到他打消了疑慮繼續前進後,這才悄然尾隨在他身俊。
  現場無形中散發出的緊張氣氬議人手捏一把汗。
  繼續開始向前走的朋友顯然還沒有放鬆警惕,在無人的小巷中也是步步為營,偶爾回頭看看。
  羊腸般的小巷子彎彎曲曲,走在前方的人突然一偏頭,察覺自己被人跟蹤,立刻跑了起來。
  蘇永琪的身影此時才從暗中閃現,緊綴在驚慌失措的背影身後。
  被追趕之下慌不擇路,拐進的巷子是條死巷,想要求救,周圍卻一個人都沒有。
  殺機慢慢逼進,在旁觀看的人都不由得屏息凝神,寒意一點一點地從那個中心滲透出來。
  天狼的雙眼緊盯著對方的眼睛,手扶在刀柄上,眼神有如野獸捕獲獵物時的銳利。
  明明個子比他高大許多的男人本來打算反抗,然而,在這樣的對視中氣勢漸漸地氣餒了下去,就在他想逃的瞬間,天狼立刻擋到他面前。由極靜到速動,感覺是那麼突然,又像是經過精密計算。
  緩緩逼進的天狼縮短了兩人的距離,把敵手、也是朋友逼到了無處容身般緊貼著牆面才能勉強站穩。
  「我不是故意出賣你的……」
  是生?是死?全憑眼前這男子的決定。
  在那端麗容貌烘托出的凜冽眼神裡,濃烈的殺氣讓他蒼白的面龐一陣扭曲。
  兩人的臉貼近得像是要接吻一般,被盯上的青年雙唇不停地發抖,渾身無力地滑倒在地上——這不是演技,他是真的被嚇到以為自己會被殺。
  不再給他解釋機會的天狼,綻出了一朵淡淡的微笑,握著刀的右手一揮。鮮紅的血漿一溜甩在深青的磚牆上,飛濺到他臉上的點點紅艷有若桃花。
  臉上一直掛著那個笑容的天狼伸出沒有沾血的左手,輕輕地幫地上的人合攏了眼瞼——最後的憐憫。
  在他收刀站直身子的那一瞬間,笑容隱去,深邃的眼神愴絕而孤獨。
  在那一瞬間,圍在他身周的眾多幕後人員彷彿完全消失般地不復存在,就好像地面突然開裂,裂出一片無垠的大海,而唯一的人物只站在海中孤島般的突兀。
  就算他身邊圍著這麼多人,他也還是孤獨的。
  沒有朋友,沒有信任,沒有愛——也許他唯一所愛的人就是他自己。
  這倒不由得叫人想起他一舉成名的那部《水中花》來了,雖然只是個改編的短劇,但那個利用美貌而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的青年形象已深入人心。如納西斯的轉世,只低頭照影的花,象徵的喻意是自戀。他在演繹他自己,或者說,他在把角色變成自己展示出來。
  所有人大氣不敢喘一口地看著「兇殺」現場,數秒鐘過去後,這種孤獨的、抑鬱的氣壓才從片場消逝,導演為時已晚地叫「卡——」。
  「是一隻天然的獸。」
  有著天生的、極其敏銳的感受力及表現力,完美得毫無弱點。甚至連愛的人都只是他自己,根本找不出他的弱點來。
  齊闐月抽出一支煙來點上,望著下方。
  看起來他是不用擔心那個導演所說的蘇永琪「不在狀況」,可是那只闖入人群後依舊不馴的獸,要如何收服他倒是一大難事。
  「唉……」
  齊闐月又想揉額角了。
  發掘出這麼一棵搖錢樹是好事,問題在於他絕對是個麻煩的根源,也是……有著致命誘惑力的毒藥。
  第二章
  「嘀!」
  車子在晨光中駛入一棟花園別墅的停車場,自動感應門發出輕微的電子聲。就算這樣,也還是驚動了早起打掃的忠僕,一個約五十歲的歐巴桑趕到門邊,搶在主人用鑰匙開門之前打開大門迎接。
  「姑爺,二小姐好像還沒起身,您是要休息還是喝咖啡?」
  這位二姑爺雖是外姓人,但卻是當初把她和二小姐從困境中拉出來的福將,可別提他還為二小姐辛苦打理名下的公司,在何氏家族中佔有一席之地呢。
  唉,二姑爺也真是辛苦,這陣子更是天天加班加到天亮才回來——善良老實的婦人不會懷疑到其它,心思單純忠實。
  「我有些倦,到書房去躺躺。」
  順手把半濡濕的外衣交給她,昨天夜裡他在風之花谷待了好一陣子,回來的路上,在車裡融化的冰層把衣服都弄濕了。
  「你回來了?」
  「是仙的。」
  上了樓,在進門時就碰上了「應該還沒醒」的妻子,她穿著及地的睡裙瞧起來正要走下大廳。雖然是「同床」但經常會有不同時段使用的事情發生,酷愛藝術的妻子經常在畫室裡一待就是好幾小時。而那種淡漠而客氣的口吻,是他們夫婦長久以來相敬如冰的相處習慣——他當初根本想不明白這位富家千金為什麼會肯屈身下嫁一個進過監獄的人,後來倒也漸漸明白了,不過是富家的小姐脾氣作祟,對父親安排商業聯姻的叛逆吧。
  當時剛剛從監獄出來,身無長物的他一咬牙到了美術學院去當人體模特兒,與何氏的二小姐何田麗就是在那裡認識,在受聘當她的私人模特兒後不到兩周,突然這位富家千金向他提出了結婚的要求,沒想太多的他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在何家眾多人的臉色中「嫁」入豪門,一步一步取得今天的地步,可謂不易。
  妻子完全沉浸在藝術的追求中,根本無意理會凡俗事務,更別提在商場勾心鬥角、打理財務。在他看來,就連結婚也不過是為了抵抗父親拿她與其它公司聯姻的逼婚手段。
  而在她之上的大姐卻是野心勃勃,夥同自己的夫婿對小妹名下的公司鯨吞蠶食,卻沒想過從中途殺出了一個程咬金,這二妹夫不管他們在背後「殺人犯」、「刑釋犯」叫得多難聽,到底還是以自身的魅力,一點一點地在何氏集糰子公司裡站穩了腳跟,到頭來不但取得老爺子信任,除了擁有與他們抗衡的力量外,還被選上了現任執行董事長一職,權力反倒在他們之上。弄得那對夫妻只能遠渡重洋,僅留下幾個親信和寵愛他們的老叔伯對這邊進行遙控指揮。
  洗了把臉,熱水溫暖被凍得麻木的神經,氤氳的水氣勉強培養出一絲倦意。
  池海晏疲憊地倒向大床,妻子剛剛起來,還算是凌亂的被褥卻沒有一點溫度。
  然而他卻沒有注意到這些,心想著離正式到公司前還有兩小時讓他踏實地補補眠,很快就沉沉睡去。
  ☆☆☆
  「嘟嘟嘟——」
  寬敞的辦公室內,突兀響起的電話鈴聲驚破了靜謐的空氣,也驚醒了揉著眉心坐在旋轉皮椅上沉思的人。
  才在想為什麼沒有經過秘書通報就有電話進來,抬頭看了一眼時間,才發現現在早超過正常下班的時間了。
  他與那一群吃人的老狐狸應對了一個下午,煩躁得只想把月報表撕破。
  散會回來,是他放下屬先走,自己仍留在辦公室裡盯著計算機審核數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發起呆來了。
  這種時候,還有誰會打電話到公司裡來啊?厭煩地盯著鈴聲大作的電話,董事長辦公室的主人決定不接聽這種非正常辦公時期的電話。
  響了好久之後,電話轉成自動錄音機,可是從那黑沉沉的話匣子裡傳出的第一句話,就叫他不得不拿起話筒。
  「你要是敢不接我的電話,我立刻就去公司找你。」
  明明是自己笑著說出威脅的人,卻在他拿起電話後輕咋了下舌,說:「你果然在啊!」
  廢話,不想想是誰用這樣篤定的語氣威脅人的?
  不過……也許又被他騙了。
  那個小騙子實在是個天生的演員,你永遠分不清他哪一張面具是真的,哪一張是假的。
  當他擺出一張哭泣的臉在你面前惹得你驚慌失措的時候,也許內心正張揚著得意的笑容看你被要得團團轉;同理,當他在你面前笑得無辜又善良的時候,千萬別以為他這時候的心情就很好,突然的怒火隨時有可能狂飆。
  幸好,經常被騙得團團轉的人不止他一個,也許算得上是小小的心理平衡。
  「什麼事?」
  被打擾到了的池海晏強忍著怒火,口氣也很不耐煩。
  然而電話那頭的人彷彿根本不受他的影響似的,兀自輕笑著道:「來請我吃飯嘛!我想吃鍴源的綜合壽司,一個人又吃不完,有你來幫著吃剛剛好,你也不想我變胖?」
  「蘇永琪,我警告過你不能打擾我的工作。」
  竟然把電話給他打到辦公室來,這孩子是個麻煩,沾上了就甩不脫。
  「先生,全中原就連殺手都已經下班了的時候,您的上班時間似乎太長了一些。更何況,怎麼忙也得吃飯吧?」
  「你……」
  在另一頭毫不在乎地說「不然我就去接你」這種威脅更勝過邀請的話後,池海晏皺著眉掛上了電話,等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坐上了出租車——也不知道這種時防時不防的警戒有沒有用,畢竟狗仔隊的鼻子是比誰都靈的。
  雖然男人跟男人在一起,一般來說是不容易招致緋聞,但現在的演藝圈是什麼風都有人吹,越聳動、越駭人聽聞越吸引目光,蘇永琪又是先靠臉蛋吃香的偶像派藝人,目前的當紅炸子雞!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一場意外,以池海晏的精明能幹,是怎麼也不會跟一個寫著「麻煩」招牌的黃口小兒攪在一起。
  一切都是那一場誤會……
  在中國,「酒是色媒人」這句話可真是一語成讖。如果那天不是因為商場應酬,他從酒席上退下來後只勉強支持著沒直接睡過去,迷糊中把車鑰匙交給第一個走近自己身邊的人,本以為是助手,卻沒想過會是下午同時在那裡也有一場席約的蘇永琪。
  一把交遞錯誤的鑰匙,一肚子火燒火燎的害人酒精,一段綺麗多情的夜色,注定了那個錯誤的開始。
  把開車的大權交給他絕對是個錯誤。
  這小於短短二十公里路超車、急煞、蛇行、搶變速道,害他本來只有八分的酒意被搖成了十足十。
  這小子在犯了一大堆壞事後沒被交警實時拉走也實在是奇跡,只害他的駕照差點被扣在警局拿不出來了。
  然後,劫後餘生(這個比喻絕不誇張)的兩個人大約是出於男性瀕死前都要留個種的生理驚嚇反應,在酒店裡纏在一起胡天胡地到天明,不是誇張,池海晏真的是在晨光微曦中才發現糾纏的對象是個男人,還是自己認得的、絕不想沾手的大麻煩!
  蘇偉毅的兒子蘇永琪!
  那個像羊一樣善良的父親生下的異形胎兒,張揚、差麗、狡詐,最擅長用他天生的美麗容貌去迷惑不知情的善男信女,如南美最美也最毒的綵帶蛇一樣的存在。
  那樣的外表在很多人看來是一種致命的誘惑,但對他卻是完全免疫——皆因他天生就有抵抗那種美的先天特質,他與蘇永琪,像煞了照著鏡子對面的兩人,所以他也分外清楚這樣的外表下,有著怎樣的陰險心腸。
  不,並不是說他天生就是壞人,只是因為已經被寵壞。從小到大一切得來太容易,所以反而對挑戰自己及旁人的極限野心勃勃,會故意去做出格的事吸引別人的注意,試探別人對自己容忍的底限。
  他花了幾十年,才認清自己,並懂得適當克制與控制,而在蘇永琪的年紀,加上現在這樣功利社會的吸引,他一旦放縱,就再無回頭之路。
  可是!!該死的可是——出於他對初戀情人那一份隱忍至今的感情,他不能讓這孩子出事,走上岔路,也就是因為這樣,這個麻煩的包袱一直背到今天。
  發展成這樣混亂的關係不是他想的,卻泥足深陷。
  對男人他也不是不在行,被關在監獄裡足足十年,又正是十幾歲精力最充沛的年紀,還有什麼樣的事情沒經歷過?
  只是離開了那個環境後,穿回西服的人要自然遵從文明社會的法則。
  他結了婚——關於這一點,蘇永琪,那個總能一眼看出別人內心最險惡想法的小惡魔是這樣嘲笑的:「當年你也是利用美色,一舉成功。『前輩』要請多指教喔!」——意指他也算是「色誘」了有錢人家的小姐,獲得今天的地位,這和他今天討好有錢的階層,換來自己明星之路的想法一致。
  對此池海晏並沒有多做反駁,只是默認了這樣的關係,或者說他也存在著自己的迷茫。不知道是之前少年時期把朦朧的愛意不自覺牽繫在同性朋友的身上,還是監獄裡肉慾畸形發展的經歷,他的手總是下意識地握住那扇通向禁忌之門的門把,時不時會想從正當社會走入那充滿背德之罪的伊甸園。
  在那裡沒有壓力,沒有責任,就算有,也被洪流般的慾望沖走,完全的發洩。
  與蘇永琪的第一次,就是這樣的情形下發生的吧。
  酒醉不過是個借口,當時的他只是想投入到久違的男性肉體中去尋找快樂。當那個美麗的孩子一臉憔悴卻極為傲慢地轉過頭來看他,半晌,開口:「雖然我是想利用你,卻沒想過用這種方式。不過,如果你不想讓這種事情曝光的話,最奸想辦法封住我的嘴。」
  封他嘴的方式,就是砸入了大筆的資金,把一個初出道只有一張臉可取的新人弄到偶像劇場露臉,捧成了當紅炸子雞。
  然後,那個小惡魔在嘗到了甜頭後,更是緊緊地抓著他不放開了。
  肉體糾纏也好,用這種難以啟門的情事為謀私利的權柄也好,到後來,見面每次都是做愛,並且不知不覺間主動權掌握在他手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來著?
  他越來越搞不懂這小惡魔的心思了。
  按說,他要的基本都已經得到,只要善於利用現在的人脈,小心經營,早可以一腳把自己踢開,不必付出肉體交換做代價了。還是說,他除了目前的地位外,仍有更大的野心?
  「客人,到了。」
  一路沉默著,因為他不說話開車的司機也沒敢多吭聲,一直把人送到了飯店大門,這才開口打破沉寂。
  從那一切均仿和風而建的小院子曲曲折折地走進去,面對著庭前流水的一個小榻榻米間裡,蘇永琪笑嘻嘻朝進來的他舉杯,眼角已經微紅,喝得有點醺然之意。他又偏要開著門等他來,結果導致這裡的女招待和客人們都不住地偷眼看他。無論男女,人長得太過美麗的確是一種罪,尤其在他這個年齡。
  這麼肆意的張揚,叫人看得眼睛都錯不開珠子——不,不是眼睛出了故障轉不動,是根本不捨得把目光從他臉上調開。
  「咳,我記得齊闐月給你的藝人守則第一條,要注意公眾形象。」
  沒好氣地把紙門「碰」一聲拉上,隔絕了外面太過熱烈的視線,池海晏進門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鬆了領帶,按揉疲憊的額角眉心。
  攤上這個小魔星,他的壽命會短上十年。
  「今天我生目,我高興給人看。」
  被他一開口就訓斥,蘇永琪臉一沉,嘟著嘴頂駁回來。一雙冰涼的手卻體貼地貼上了他的額角,修長的手指有力地幫他按揉著,舒服得他差點沒呻吟出來。
  和公司裡那一群老頑固商討公司營運計劃簡直像打仗一樣,他這個外姓人當上執行董事後,戰爭就持續在每一天。
  「你……生日?上次不是過過了嗎?」
  池海晏一怔,好吧,也許他的確不是個稱職的情人,可是他明明也還記得就在大約一個月前,齊闐月有報備過他和FANS們一起渡過生口會的,那小子還收到一堆五花八門的禮物。
  「幹嘛,今天是舊歷年的生日,我家一向過舊歷的,新歷的是陪小女生玩的。而且,過完生日我就二十了!人家十六歲就可以領車牌,偏你這種老古董,非要我二十才讓我拿證。」抱怨歸抱怨,蘇永琪今天心情還是蠻高興的。
  二十歲,古時人稱弱冠,少年可戴上冠帽宣告正式成人的日子,他一直都迫切地希望自己長大,就算只是象徵意義大於現實,也是讓他高興的。
  「哦,那好,明天叫齊闐月帶你到車行挑一輛你喜歡的車。但不准開敞篷和加了變速改裝器的。」
  生曰,有禮物送應該都是高興的吧?雖然二十歲就擁有自己的私家車對大多數人都嫌早,不過對一個小明星來說,沒有車子著實也有點削面子,難為這個叛逆的孩子肯聽自己的話,還真是挺了兩年,到二十才去弄的駕照。
  池海晏在這方面倒是大方的,蓋因已經習慣了生意場上小財不去大財不來的不等價利潤交換。
  「老是這准這不准那,你比我老爹還囉嗦!」
  蘇永琪抱怨歸抱怨,但臉上還是喜孜孜的,他想要一輛自己的車很久了,偏名義上的監護人不准。
  「那是因為你老爹叫我管你。」
  唇上碰觸到冰涼的瓷器,睜眼,看到心情大好的蘇永琪已經把酒送到自己嘴邊,池海晏張嘴,微微地呷了一口。口感甘甜的清酒比較適合他此時完全放鬆的心情,再張嘴一口喝盡之後,公司裡鬱積了一天心情好多了。
  他的頭枕在蘇永琪的腿上,硬質的頭髮似乎弄得他有點癢,兩人的視線對上後,蘇永琪彎下腰來,幾乎是貪婪地吻上他的唇,伸手揉亂了他本是規規矩矩的頭髮。
  「唔,不要在這裡。」
  緊貼的唇分開,牽出長長的唾絲,感覺上隔房傳來的嬉鬧聲好像突然大了起來,由此可見剛剛那一吻奪走了他們大多的注意力。
  池海晏伸手拉了拉他的頭髮,提醒他要注意公眾人物的形象。
  「我等不及了,而且,你這裡也不是這麼說的。」
  蘇永琪壞笑著把手向他的腿根處壓了壓,剛剛一吻,兩人都已動情,只是池海晏自覺自己是大人,要懂得控制,不像蘇永琪這麼肆無忌憚。
  「永琪,你有沒有想過以後?」
  池海晏皺了皺眉,努力地轉開話題,不想讓自己的感覺完全跟著他走。
  「沒有,我只看眼前。」
  以後?老了還能有眼前的池海晏這樣成為一個有魅力的中年人,再往下還能繼續優雅的老去的話,他才會比較願意想以後。
  蘇永琪不是不知道藝人吃的都是一碗青春飯,但也因此也養成了他及時行樂的心理。
  「眼前就有一個像我一樣帥、像我一樣差麗的男人,我才不想分心想其它的……」
  近乎呢喃地說著,蘇永琪幾乎是啃咬一般地吻了上去,下定決心要堵住他的嘴,歪議他再說出任何敗興的話。
  「……」
  該說他是自戀?還是迷戀自己?池海晏苦笑。
  不過男人一向是一種上半身與下半身各行其事的生物,當蘇永琪挑逗性的吻已經來到他鼓脹的胯間,暖熱的呼吸吹向血管集中的那裡時,再也不容許他單方面進行挑逗的池海晏一把把他搞怪地想伸往自己後面的手打開,強行把他壓在地上,按壓下他還在亂踢亂動的雙腿,一張嘴,咬住了他的喉結,但也沒敢多用力去吸吮,畢竟還要考慮他的上鏡問題,只是把利齒擱在上面充分地表達出了自己的威脅之後,向下輕輕舔動他的鎖骨,直到可以隨意留
  下痕跡的乳頭處,才狠狠地一口咬下,不堪受此對待的那裡立刻尖挺起來,被他換到用相對輕柔的力量去彈弄那極有韌性的那一小顆肉豆之後,身下的人漂亮的臉上迅速泛起一層紅潮,黑亮的眼睛也瀰漫起了一層水霧。
  似曾相識……
  池海晏迅速地轉過瞼去,不再看他因情動而潮紅的臉。然後下意識地把他翻了個身,專心地去對待經過少量開拓,已經變得有些柔軟的入口。
  「唔……我討厭後背位!」
  像野獸一般的交合,伸出的雙手卻抱不到激烈擁抱自己的人,感覺很空虛。
  人類之所以把這種純發洩性慾的行為稱之為愛的表現,是因為有親吻、愛撫、挑動人心神的語言及溫柔的肢體接觸。
  蘇永琪小小的抗爭起來,在後面伸來的那隻手握住了自己火燙的分身,開始強力的捋動後停止。
  「這樣你的負擔少些。」
  池海晏輕聲地安撫。
  不過,這並不是完全的理由。在池海晏來說,看到與自己極其相似的一張臉在被姦淫時達到高潮的表情,那才是叫他無法忍受的噩夢。
  最壞的已經過去了。
  十幾歲時在監獄裡那種屈辱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他不需要另一個「自己」來提醒這一切。
  「啊!」
  蘇永琪低呼出聲,為了止住他多餘的問題,池海晏竟一個挺身就進入到他還未開拓完全的那裡,火辣辣的疼痛在乾澀的腸道內激盪開來,就像肚子被突然重擊了一拳似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別出聲,這裡的隔音可不太好。」
  情動之際還沒忘了他們所處的地方,雖然上齊了菜後有交待侍者不必再進來服侍,可是很難保不會有冒失的人。
  細細的和弦音樂從廂房門外悠揚的傳進來,所以要從這裡把聲音傳出去也是極其容易的事,池海晏幾乎是惡意地在他耳邊低語:「有膽子在這裡挑事,就應該有心理準備要做好相應的忍耐了吧?」
  飽含怒意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但在此刻卻沒有任何威脅力——那一雙被少女FANS們稱為飽含著無限電力的「魔性之眼」,被影迷論評成「他的眼神是多麼的孤獨,太多太多的情感掩藏在冷酷之下,被他用這樣的眼神凝注,我被他殺了也覺得心甘情願」的漂亮眼睛,此時透露出的不甘與些許倔強反而激起人天性中的肆虐因素。
  「不甘心,就不要找我來。」
  池海晏彷彿能理解當時他越反抗反而越遭到不公對待的原因。
  一邊思索著,一邊在他還沒完全開始放鬆的內裡抽插起來,被他一直用這樣的眼神凝視著,不是不刺激的——與和你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同性做愛。
  明明是不同的個體,卻有一種彷彿自淫的奇妙官能感覺。
  而,任誰都知道,自己做的時候,是最放鬆,最不必顧忌,要快要慢、要松要緊都可以由著自己意願而行。
  「唔……」
  被他弄得下身的谷道火熱熱的痛,可是卻又帶了一種墮落的爽快,就像往傷口上抹萬金油,那份疼痛比受傷時更帶了一分刺激。
  蘇永琪在自己又要忍不住出聲之前,不再瞪視那個絲毫不受自己威脅的人,扭回了頭,側著臉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在這裡弄出痕跡雖然還是不好掩飾,但衣服穿長袖的就好。
  「你的身體是商品,別咬,用意志力控制住。」
  但這一點作弊的小動作馬上被人察覺,池海晏從背後伸出手來,強行的把他的臉扳向正面,不許他把帶有攻擊性的牙作用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
  「……」
  惡魔!平常道貌岸然的一張臉,總是在這種時候顯得異常殘酷。
  蘇永琪在心底狠狠地詛咒。
  打從他有記憶起,圍繞在自己身邊的男男女女,無一不是俯首聽命的褲下之臣。
  只有這個男人,從來都收拾不了,對自己的魅力完全無視。可……正因為這樣,才顯得與眾不同地帶著莫名的吸引,叫自己想去接近,想去瞭解。
  蘇永琪咬緊牙關,靠自己混亂的意志努力控制,不讓自己發出過大的聲音來。可身後的撞擊一波隨著一波,驚濤駭浪,水無止息。
  「還會痛?對不起,我會再慢點。」
  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絕不敢用牙去咬自己的嘴唇,在臉上製造短時間難以磨滅的傷痕,池海晏盯視著他有著烏黑短髮的後腦勺,被覆蓋在發下的白皙頸項處,突起的青筋證明他已經盡了多大的努力,頂上並排的兩個反方向發旋也在隨著身體的抖動而微微顫抖時,突然有點心軟。
  蘇永琪雖然說他與親生父親蘇偉毅在面容身型上都沒有一點相同的地方,但在這細微處卻意外的相似。
  池海晏記得自己更年少一些的時候,最喜歡做的動作就是伸出手去,用手指輕戳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好友頭頂上的發旋,然後把他細軟的頭髮糾纏在手指上,再鬆開,看捲成彈簧一樣的髮絲紛紛揚揚地彈跳開去,在陽光下一根根變成金色的存在……那幾乎是他童年最溫馨的畫面。
  偉毅,那個有著怯怯的眼神的朋友,他一直看著自己,就算是正眼沒在看,偷眼也總是在瞧,被他逮到會不好意思地笑,瘦弱怯懦地站在他的身後,總是給他一種豪氣干雲的勇氣——因為知道自己是被信任著、依賴著、仰慕著,雖然那時的自己還不懂,沒有響應他在這樣目光下更多的感情,可是卻很有獨佔欲地要他只把自己當成最好的朋友。
  到後來,懂了,卻已經太遲。
  看著那在自己身下隨著撞擊而起伏抖動的黑色小小頭顱,池海晏心軟下來,低下頭,輕輕地在他頭旋處親吻著,兩隻手也伸向前方,捏住他因為疼痛和忍住呻吟分神而有所萎靡的陽物,雙臂把他的身子緊緊的東縛在自己懷裡,前面的手握住半軟不硬的那裡使勁套弄,試圖讓他更舒服一點,分享到肉體交媾的快樂。
  「唔……」
  從鼻子裡發出軟軟的輕哼做回應,蘇永琪只覺得從開始的疼著挨著,到現在總算有了點獎勵,聽著身後傳來的渾濁呼吸,後面雖然仍承受著男人猛烈撞擊,不過在前面也得到了溫柔對待之俊,心裡一暖,臀眼深處一股熱氣湧了上來。很快地,驅趕走了近乎麻木的疼痛,灼燙得叫他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抓緊我。」
  乖乖地聽命抓住緊箍著白己的一雙手,身後那人似乎覺得這樣就像是給乘上慾望之車的乘客繫上了安全帶,重新開始飆升的速度讓身體幾乎跟不上他的動作,臀眼深處升起的熱流被這強勢的外來動力擊穿,毫不客氣地飛濺著向身體各處發散,整個人炙熱得像是被放在鐵板燒上的章魚丸子,說不清是舒服還是不舒服,只覺得自己要被炙烤得燃燒起來了,血管裡的血液沸騰著向皮膚外竄動,也許過不了多久那所有的液體就要被甩出體外,讓他整個人都乾癟;又或者直接把身體爆炸開去,炸成千塊萬塊,從此再也沒有他這個人存在。
  接近毀滅的刺激,說不出的快活!
  完主放鬆下的身體像一塊海綿,任由後方的人猛力戳刺也不會有劇烈的反抗,偶爾還會有彈性地收縮響應。
  蘇永琪恍恍惚惚想著,是什麼時候開始體驗到與男人在一起的快感的?
  好像是高中時,因為和女友做愛,沒弄好防範措施(那時候不過剛剛長打迫不及待偷腥的小大人一個,只知道上,鬼曉得做什麼防範),結果導致女方懷孕了,被父親帶著那女的上醫院打胎,回家難得有脾氣的父親狠狠地教訓了自己一頓後,就開始覺得女人很麻煩。
  不,也有可能並不是出於「麻煩」,而是因為對生命的愧疚。
  有一段時間,他一閉上眼,眼前就浮現出一個小小的嬰兒的臉,那性別還不明的嬰兒在「哇啦哇啦」地哭著,他猶豫了一下,想伸出手去抱他,可那孩子卻被一隻無形的手給緊緊捏住,哭聲漸漸隱去,血水從那巨掌的指縫中滲出,最後剩下的,只是絞成一團血肉模糊的污汁。
  每每嚇到他從惡夢中驚醒。
  從那一刻起,知道遊戲人生也必須要有一個底限,再也不敢隨便和女人做,以免將來一不小心,又不得不接受泯滅了一個「人」生命的事實。
  可是青春的燥動無時無刻都在爆發,尤其對長得遠遠超出一般人範疇的他來說,誘惑也特別的多。
  知道能和男人做,是因為一個朋友。那覬覦他美色的小子把他帶到了GAY吧,從那裡,他知道男人也能追逐男人,並且在同性的手掌下,有了一次險些達到高潮的經歷。
  最後沒有成功,是因為他除了擁有超一般水準的美貌外,還擁有超人一等的高傲自尊,他不能容忍自己像個女人一樣被人壓在身下呻吟喘息。
  若要他去壓倒別人嘛……看習慣了自己的尊容後,普通男人的長相、身材卻又不能挑起他的「性」趣。
  困惑申的蘇永琪不知該何去何從,直到那天遇上了「他」。
  幾乎如出一轍的面容,幾乎同樣的美麗。更因年長和所處的地位而散發出冷冷的氣勢,只一見面就叫人心折。
  那一天的池海晏找上自己家來要幹什麼來著……好像是要找自己的父親,然後遇上應門的自己,也有那麼一瞬間的驚訝,隨後就恢復了慣常的態度,知道父親不在家後,留下聯繫方式就走了。
  那之後的自己就一直處在失神狀態中。
  就好像知道老大爺開玩笑一樣的複製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有一天,那個「自己」穿越時間、空間的障礙過來看本尊了,啊,不,因為池海晏還生在他前面,所以被複製的那個應該是自己吧!總之,見到那個人後,有一種元神出竅後再找到軀體的狂喜。
  或者說,找到失落在人間的那「半身」的重合。
  好吧,或者是他太自戀,可是那天之後他眼睛離不開了就是離不開了,無論是慾望或是情感上都忠於自己的蘇永琪一向行動積極。在知道他是自己父親兒時的好友後,想帶著幾分厚臉皮的糾纏,又放不下自尊的驕傲架子,幸好,那個時候,機會來了。
  因連續鬧出「與同學搶女友導致對方自殺」與「讓女學生墮胎」事件,高中還未讀完的蘇永琪輟學了。
  他倒也不太在意這點事情,直接利用自己的美貌投身到做平面模特兒的行列中去,雖然他那個一向不太敢管事的父親對此有些抱怨,但那一陣子他本身也憔悴得厲害,似乎是身心受創的樣子,無暇多理會他已經決定了的事實,只好拜託久別重逢的好友代為照顧獨闖演藝界的兒子。
  再往後,就是一直等待的刻意製造的機會發生。
  「你在想什麼?悶著了?唔?」
  見他一直軟軟地沒有反應,在他身後的池海晏有些擔心,放開了一直箝制住他分身的手,摸索著檢查他是不是又偷咬住哪裡,還是因為不能發出聲音而憋氣憋悶了過去。
  「唔,我想轉過身來看著你。」
  蘇永琪幾乎有點在撒嬌,討好地輕輕擺動臀部去討他的歡心。
  背後這樣的位置,他看不到池海晏的表情,池海晏的臉,總覺得有一點心慌。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自戀,看我有什麼好看的,跟你差不多。」
  不是不知道這孩子迷戀自己的理由,池海晏冷笑,加大了攻擊他的力度。
  經過一小段時間的開拓後,容納自己的那個器官變得無比柔軟,無論如何加大火力的攻擊,也不必擔心會對那裡造成傷害。
  「啊……!」
  在加快的基礎上突然又加重了打擊的抽插弄得肛肉也不自覺地蠕動起來,蘇永琪再也說不出話,只來得及調動一切保護自己的神經,在他猛力衝進來的時候阻止,免得一個不小心被他刺穿了過去,結果因此而產生的重重阻攔,在他離去時也形成了同樣強大的阻擋和吸力,造成在他離去的時候有那麼一絲不捨牽扯的錯覺。
  就像自己的心情。
  大口大口的喘氣,蘇永琪自覺在他緊緊箍住自己的懷裡,自己就像一尾缺了水的魚,只能無力地擺尾。而這一切對池海晏而言,轉化為接受到的官能刺激就是身下容納自己的器官一開一合,像一張炙熱的小嘴一樣吸吮著在裡面劇烈抽插的肉莖,幾欲叫人瘋狂。
  「我聽說你又不打算配合公司的宣傳計劃了,讓小齊頭痛的次數太多,也不見得是好事。」
  對了,他今天本來過來想和蘇永琪說的主要問題是什麼來著,結果每次都是被他弄到差點全忘了才想起。
  池海晏在身下那人對自己的攻擊已經完全無從招架時出手,在他臨近爆發點時一把掐住他脹大的頂端。
  「唔?啊!」
  慾望在接近頂端的時候被人強制拉下,是個男人都受不了!蘇永琪開始用力的扭動著想掙扎開他對自己的箝制,可是卻頹然地發現這樣的掙扎對那個人叫言只是更增加了情趣。
  「我知道了,以後我會聽話,啊!」
  每次對他都只會用這一招,偏每次都管用!蘇永琪最後兩句幾乎是嘶吼出來的,不過幸好因為他的臉一直埋在地上,而且氣喘久了喉嚨極度乾澀,聲音其實並不太大。
  「乖!」
  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覆,池海晏這才放開了手,雙手捧扶住他的臀,這一次是毫無保留地全力攻擊,很快就在蘇永琪緊窘的甬道內傾盡所有。
  「……」
  在他已經發洩了出來,一撥一撥的熱流射得自己像個被攻擊得千瘡百孔的靶子,殘餘的意識沒有譴責對方的氣力,意識到癱靠在自己背上的人一時半會是不會顧及還沒來得及發洩的自己的,蘇永琪只能悲慘地憑借本能加緊自己手上動作,一心只想盡快把剛剛被阻的慾望打出來。蘇永琪一邊是不甘心的憤懣,一邊是被欺負的委屈,氣得把手背咬得「咯咯」響。
  「要咬咬我的吧……你的手不能受傷。」
  先自顧自發洩過後還從背後緊緊擁住他的池海晏見狀,遲疑了一下,把自己的手遞給他,立刻就被早就一腔火的蘇永琪一口咬住,在咬住他的同時,感覺到那只期盼已久的手又伸到了前方已經挺到接近極限處的分身,在他一把握住後還沒怎麼動作,慾望已經搶在思想能產生意識之前噴發。
  「明天記得自己去車行挑車。」
  池海晏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看看,皺了下眉,卻沒說什麼,只是取過桌上幾乎都沒怎麼用過的濕巾來,仔細地替蘇永琪抹盡了汁水淋漓的下體,整理好彼此的衣物後,自皮夾裡抽出幾張大鈔放在桌上,輕輕說聲:「生曰快樂!」便起身走出了這還飄蕩著淫猥氣息的榻榻米間。
  室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細密的雨絲自藏青色的天空飄下,細細白白的水滴像來自天上純潔的精靈,無聲無息地溶入到光怪陸離的街道,映著霓虹燈綵的光,近了,雨花也顯得五彩繽紛起來,可是落到了地上後,卻只顯出黑黝黝一片濡濕的水跡。
  這從上自下反映出不同形態的雨,簡直就像人的一生。
  池海晏不擔心蘇永琪接下來會找不到陪他瘋狂渡過生日Party的伴,畢竟他是這麼的年輕美貌,就像還在空中那五彩繽紛的雨。
  第三章
  「叮咚——」
  清脆的門鈴聲在春季的雨夜響起,稍稍打斷了雨夜的寂靜。
  「叮咯、叮咯、叮咚——」
  在房裡的主人久久沒有應答,略顯煩躁的鈴聲打亂了雨聲的節奏,逼得裡頭想裝睡矇混過關的人不得不爬起來,一邊「來了來了」地應門,一邊以雜亂的腳步跑向樓下的玄關處,帶著幾分好夢被人打斷的氣惱一把拉開了門。
  「……老大,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而且你又沒預約時間!」
  掛著陸氏心理咨詢中心的牌子下,頂著一頭七翹八翹的頭髮,一張困頓的臉實在讓人不敢恭維這就是那個白天出現在這裡的菁英——稱留美雙料博士的心理醫生陸豐。
  「幫我包紮一下,我的手受傷了。」
  聽到深夜來訪的那個人的要求,陸豐更加無力。
  「老大,我這裡是心理咨詢,不是外科!」
  而且是像律師事務所一樣要按小時收費的好不好!可惡,居然把他當家庭護士使用!
  抱怨歸抱怨,出錢的是老大,陸豐嘟囔著搔了搔被睡得亂翹起的頭髮,進屋去抱了一個急救藥箱出來,熟練地伸手取了一塊消毒棉,狠狠地醮了一把酒精,壞心地想著等會消毒就讓酒精浸得他哭爹叫娘,然而,陸豐在看到他手上那環狀的傷口時,差點嚇得連手裡的酒精瓶部倒了。
  「老大……」捧著那骨節分明的手左看右看,確認那個傷是一圈紫紅還帶血的牙印,陸豐不由得盛大地爆笑出來,並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你什麼時候換了新品種的寵物了?這口牙真好,二十八顆裡沒一顆蛀牙!」
  「……看夠了就幫我包起來。」
  池海晏著實沒好氣。
  陸豐所說的「寵物」的意思,他自然明白。本來在遇上蘇永琪之前,他也的確會通過一些安全的管道去找十六七歲的少年,一向的口味是人不長得太漂亮,只要乖順聽話,皮膚摸上去細膩光滑就好。
  他這有異於常人的小小愛好是從監獄出來後就有的,目前只有他聘請來的公司專屬心理咨詢專家陸豐一人知道。
  因為他走近的從來都不是美女,他甚至可以心安理得地說自己從沒鬧過什麼緋聞的岔子,這一點,也是對付那些抨擊他的二世祖們的有利武器。
  從何老爺子倒下後,何氏家族裡的爭鬥就沒有休止過,最有野心的大姐遠赴美國後,被扶植起來的是酷愛追小明星的何家三公子,也就是他老婆的弟弟,因為不止一次地上了娛樂新聞大丟何家的臉,才被迫承認了他的執行董事地位,以保住自己應得的那分紅利。
  不過之前何氏小妾的那個私生子的風波也讓他心生警惕就是了——誰知道這些風流種們在哪裡又和人珠胎暗結,爭上門來的不止是認親的悲喜倫理劇,還關係到遺產繼承權。
  而在這個世界的法則,就是強者主導一切,弱者再怎麼悲憐歎息,也一樣只能被眼壓在命運的輪軸下,成罵蘭盼。
  「老大,接下來的談話我會列入病人保密數據裡的……所以,跟我說說吧,那個美得不像話的男星,是不是就是你的『那個』?」
  陸豐一臉礙眼的「八卦公」表情。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的電視上,正好又播放著蘇永琪的新廣告,放大到整個屏幕的臉孔依舊找不到一點瑕疵,皮膚光滑細膩得只想讓人感慨「年輕真好!」。
  「不是。」
  池海晏緊繃著臉,這煩人的小傢伙真是無處下在。
  當初為什麼會同真議他跟公司簽約呢?
  「咦,太可惜了!我記得上次他還叫過你『爸爸』,我還以為你是他的『糖心爹地』。不過呢,真要說你是他爹也是可信的嘛!幸好老大你不走演藝路線,不然『風雲』旗下有多少人都不必做了。」
  在那大大的急救箱裡掏了半天,掏出一卷紗布的陸豐開始做消毒完畢的善後工作。
  雖然說這點小傷是不必包紮也沒事,可是問題在於傷口的形狀,帶著一圈顯眼的牙印出現在公共場合,恐怕養眼的效果一流。
  「如果你對你的專業有對娛樂新聞的一半用心,我就代表全公司上下的人感激不盡了。」
  池海晏臉上掛下幾條黑線,都已經快半年前的事了,現在還拿出來說,當他大筆砸過各新聞社的錢是假的?」
  「哎呀哎呀,你也不過只能在我這裡說點真心話,何必這麼見外呢?」
  玩笑歸玩笑,陸豐是一個很守得住秘密的人,不然出獄後接受過他一段時間心理輔導的池海晏也不會重金把他挖回來。
  陸豐很是自得地欣賞繃帶尾梢的蝴蝶結,多完美的包紮技術啊!
  「需要向心理專家咨詢的時候我自然會說。」
  回過神來的池海晏赫然發現自己本來只是小傷的左手給包成了一個大粽子,瞧陸豐興致勃勃的樣子,還打算拿個三角巾給他固定在胸前綁起來。
  「……」
  他只是受了一點點小傷,用不著這麼誇張吧?
  瞪視著那個無視他威脅,照舊笑得嬉皮笑臉的傢伙,池海晏明白這就算是自己打擾別人睡眠的代價,無奈地歎了口氣,把自已裹著層層白紗布的手奪回,沒好氣地起身告辭。
  這隻手……唉,算了,只推說出了點小事故吧。包成這麼誇張也好,至少可以做要包很長一段時間的借口,那牙印雖然只是小傷,痕跡要消失可不容易。
  池海晏用完好的手撫著層層包裹的另一隻手,慶幸當時遞的是左手,而他慣用的是右手。雖然知道那小子不會跟自己客氣,不過也還真下得了口……
  算了,反正也不是太后悔當時的舉動就是了。
  至少比咬在他那做為商品的一部分的手上要少惹眼得多!
  嘴角揚起一個不自覺的笑,池海晏電話召來自己的司機,直接回家去了。
  ☆☆☆
  雨似乎在入了夜後就一直在下著,室外的音樂換成了三味線,更添了雨的淒清氣氛。
  蘇永琪打了個飽嗝,剛剛洩憤一樣狂吃下的一堆東西塞得他胃裡滿滿的,這才想起來之前點二人份的東西是想叫這陣子忙得不見人影的池海晏多吃點的,結果……又被他耍著玩了呀。
  好像他專門是去向年長的情人敲詐禮物似的!
  哼,至少也是一次換一部車的買賣,要賣身也可擠入金牌牛郎之流。
  一想起來又覺得很憤恨,拿起一點八公升的大吟釀瓶子像喝水一樣的灌。
  當蘇永琪的經紀人齊闐月趕到這家壽司店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那個精緻得像藝術品一樣的人臉上喝得紅撲撲地,眼睛迷濛著,有些呆滯、有些無聊地盤腿坐在桌邊,看向窗外。
  不過不愧是做平面模特兒出身的,坐在那裡靜靜的不動,也就是一幅畫。
  可惜他的內在不如外表這樣高檔,骨子裡更是個十足的惡魔。
  「還站得起來嗎?跟我回去。」
  從下午開始跟他玩失蹤,手機一概不回復,連個簡訊都沒有,把自己這個工作量每天超過十六小時累得像頭牛的金牌經紀人當什麼?
  齊闐月冷冶地看著癱坐在榻榻米上的人,恨不得能拿酒潑在他頭上讓他清醒,可是下一秒看到他揚起頭來對著自己像個孩子一樣的笑,又有點心軟。
  不太妙。
  他一向不會對「商品」有工作之外的多餘感覺,這一個……也許是因為他的確太漂亮了。
  第一次被何氏找到,叫他去打理一個剛出道的小伙子的時候,他記得白己嗤之以鼻,跟前來洽談的那個人說:「叫那小子把毛長齊再來找我。」業界誰不知道齊闐月這一個金牌?到他手裡,無論是過氣明星重出,或是滯銷商品再開局面,只要他出面策劃,沒有不成功的。
  因為他和那種只會仰望著明星光輝的人不同,他是完全把自己手裡的藝人當做是一件「商品」,沒有畏懼,沒有感情,用鐵的手腕把那些總想不安分的青春期小丫頭小伙子們管理得服服貼貼。
  那一次,是怎麼會答應了來著?
  當時自己打理的Amina已經算是走上軌道,太輕鬆的日子叫他覺得很沒挑戰性,加上何氏居然開出了七位數年薪的天價,其中還不包括他的提成和抽佣,做人不必和錢過不去,他這才答應去看一眼那個野心勃勃想擠進娛樂圈的人。
  一見之下,有點吃驚,不過,並不完全是因為他的美麗,雖然很少見男孩能長得這麼美麗的。重要的足他身上的感覺,他是那種光存在就像是一個發光體,不由自主地吸引人的目光。
  只是——天上的恆星不會知道自己發光,依舊無知無識地對待周圍的一切,而他——卻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魅力所在。
  可以想像,這孩子從小到人過的是怎麼樣的生活——把像衛星一樣擁擠在自己身邊的人們捉弄得團團轉就是他的樂趣吧!
  齊闐月慶幸自己不是會被星星的美麗迷惑的人,所以願意接受這樣的挑戰。
  他更喜歡看星星按著自己劃定的軌道在天空中運轉,萬眾矚目。
  「噯,站……?」
  蘇永琪唯一的回答是一個傻得不能再傻的傻笑。
  齊闐月歎氣,把這人架起來,扶到車場,讓他先挨著牆勉強站穩,自己去開車。
  可是就這麼幾分鐘的事情,那個本來是站都站不穩的酒鬼就出事了。
  雪亮的車燈照射下,齊闐月只見蘇永琪正在和一個男人糾纏撕打著,不知道為了什麼。
  「搶他的相機!」
  蘇永琪對這點的直覺倒是不錯,見到幫手來了膽氣更壯。從小打架不輸人的他幾下子就從那人手上搶下了一架銀白色的相機,也不知哪家媒體這麼倒霉,偏要在這時候惹上這煞星。
  「先生,如果你不想吃上官司的話,請把相機裡的記憶卡給我。」
  歎氣,下車遞出自己的名片,齊闐月的動作倒不慢,三下兩下就從機子裡取出了那小小的記憶卡往自己包裡一放,相機還給那嘴角流血的記者,把同樣掛綵的蘇永琪扶上車,揚長而去。
  本以為這夜的小小插曲就這樣輕輕,卻沒想到第二天,蘇永琪鬥毆掛綵的照片還是上了娛樂頭條。
  池海晏用公文包掩著他那引人注目的手到公司,剛坐下就聽到來自董事之一的孫老頭的咆哮。
  「這小子實在太不像話了,不過就一個新人,才剛剛代言我們公司的產品,就立刻出了這樣的負面新聞,賢侄女婿,我也就是看在你還願意管何氏旗下的『風雲』,想著肥水不落外人田才用他的,結果好了,我要的是一個形象健康、個性開朗的模特兒代言我們新出的食品系列,結果廣告才播出來不到兩天,他去跟人打架!」
  孫老頭鬍子都氣得一翹一翹的,他最看不慣這種光靠一張瞼吃飯的藝人了,自家產品力求形象健康的代言人,千挑萬選,那些雖然外形漂亮,但曾經吸毒、過分減肥、打架的都不入他眼。好容易勉強同意了齊闐月大力推銷的這個新出道小明星,結果廣告才播出打架新聞也上報紙,這不是給他丟臉嗎!?
  何老爺子生前和他就是好朋友,對何家知根知底,在對這個外姓的執行董事裡,也屬他最不客氣。
  「我要求他解約並遞交違約金!不然誰知道他今天跟人打架,明天會不會殺人入獄呢!」
  小小一個初出茅廬的藝人,要玩死他還不容易!?更何況有傳言這姓蘇的小子是姓池的私生子,他就是看這些吸大戶血的窮酸不慣!
  孫奇葆的門第觀念可是很重的,當初差點就跟何氏結成親家,雖然自己的兒子是不爭氣,但總比出牢的殺人犯強啊!
  「……」
  含沙射影了這麼久,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對付自己也就罷了,連身邊的人部想全部肅清的話,也是該給這些老傢伙一點教訓的時候了。
  池海晏靜靜地聽著,突然一笑,把自己藏在桌下層層包裹著紗布的那隻手拿出來,慢條斯理地說道:「其實,昨天因為記者過分逾越而打人的,是我,不是他。」
  那照片也是黑夜所拍,並不清晰,他和蘇永琪本來就有八成像的輪廓很有混淆視線的嫌疑,說是另一個也無人可辨。
  「呃……」
  看著他手上的紗布,孫奇葆頓時語塞。
  「今天我正打算開記者招待會,譴責他們的不實報導。這樣孫老爺子您還有什麼意見呢?」
  隨著這輕柔的問話,怔住的孫奇葆呆呆地看著他另一隻完好的手從自己面前晃過,「咚」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上好的真皮護墊都給砸出了一個小坑,半天彈不回來,不由得開始深切地擔心起自己的人身安全問題來了。
  「你……原來是你……啊,那什麼,今天的天氣還不錯……我要去看看新的廣告拍攝進度去了……」
  凶人怕惡人!
  這小子畢竟是殺過人的,誰知道哪天他又凶性大發?而且憑他的力氣,真要在這無人辦公室裡做出點什麼來,自己……咳,自己這把老骨頭還是多去泡點新出道的小明星,而不是跟一個男人耗在這裡——漂亮歸漂亮,可男人漂亮有什麼用?
  嘀咕著,孫奇葆帶上門走了。
  「……」
  池海晏現在才覺得捶擊桌面的手有那麼一絲絲的痛從骨頭裡泛上來。
  很久沒像年少輕狂時那樣幹架了呢!
  不過很爽快,他對付這些表面上客客氣氣,背地裡橫生是非的人已經一肚子氣了,這次又想動到他的人,忍無可忍。
  於是,當天的娛樂新聞上,早上頭條指名道姓報導蘇姓藝人野蠻無理,毆打記者一事,晚上就變成了那個記者登報道歉,為自己犯下「報導不實,侵犯他人隱私」等等違背職業道德的事實懺侮,一時蔚為奇觀。
  ☆☆☆
  「嘖嘖嘖!」
  伴著夜間新聞百年不變的音樂,陸豐彈著手上的報紙,製造出誇張的聲響,一邊還不忘偷眼去看那邊那個端坐在沙發上的新聞製造人。
  「……」
  人家巍然不動如泰山。
  「咳,」陸大醫師只好先開口了,「我都不知道,現在的記者會咬人啊!狗仔當成這樣,實在是太敬業廠,老大,你怎麼能去欺壓和責備這麼一個敬崗愛業的好青年呢!——啊,這麼說,我似乎忘了給你打上防狂犬疫苗的針了呀!」
  他那傷真是和記者起衝突造成的才怪!現在的記者再怎麼沒風度也不可能咬人吧?根據陸豐的專業(八卦)判斷,那種傷應該是在做某種情趣運動時的痕跡。
  「你廢話說夠了沒有?」
  池海晏頭痛地坐在自家公司心理咨詢醫師的房間裡,他手上那點痕跡明顯的輕傷,現在也不好去醫院看了,索性一事不煩二主,直接再找陸豐換藥,順便看看傷口痊癒的進度。
  這件事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是那個倒霉的記者犯了太歲。
  看一眼本來就不太嚴重,結果卻不得不繼續保持著嚴重的樣子的傷口,心想如果不是這小子著實還有點用,早該封了他比八卦雜誌還囉嗦的嘴!!雖然他小子還記得自己的職業道德,沒有外洩過,不過想到那小子會把自己的事當八點檔看,再一個人笑得前俯後仰就心裡不舒服。
  「啊,我現在就給你換紗布,記得不要沾水啊,畢竟沒注射過狂犬疫苗!」
  識時務者為俊傑!
  更何況陸豐乃是一名專門研究他人心理的心理醫師呢……
  立刻把池海晏手上的紗布換下,重新換上新的,一邊看他的臉色,一邊閒閒地開口:「老大,既然你下決心不讓『風雲』再給董事會的人再做獵艷用了,要不要再聘一個專門律師?」
  大企業下的廣告公司,除了找模特兒拍自家產品廣告外,其實大多有一個很讓人難以啟齒的作用,就是去找美麗的少男少女供公司裡頭那些人老心不老的老花花公子、又或者只靠吃租息的紈鐄二代們獵艷用的,在蘇永琪加入之前,池海晏一直也默許這樣的行為——不然還能怎樣?那些有錢有勢、衣食無憂的人,除了追求刺激外,圖的不就是聲色享受麼?在自己掌控範圍內還好些,反正也自會有貪慕虛榮的少男少女自願上鉤,當是花錢買青春的買賣,兩廂情願誰也不算吃虧。
  現在看來情況有變。
  「啊,我是說除了我們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外,另外再找一個專業相關的人士!我就舉賢不避親了,我未婚妻梁琦蓉女士剛剛從美國回來,打算在這裡發展,是合適人選。」
  看著陸豐大力推銷,一張一合的嘴,池海晏感到一陣無力。
  這小子真有他的!一夫一妻配合無間,小兩口都這麼會賺,誓要把何氏的錢都賺到自己
  口袋裡!
  「我先見一見再說吧。」
  不過按這發展趨勢,還是找個專門律師比較好。既然因為蘇永琪的關係,連業界內首屈一指的金牌經紀齊闐月都請來了,現在發展勢頭也相當不錯,把『風雲』成立為獨立機構的時機也已經成熟。
  池海晏沒有完全否定,只答應先看人再討論其它具體事宜。
  得到這個答覆的陸豐已經相當滿意了,笑嘻嘻又把人家的手包成個粽子,正思量著今天打個蝴蝶結好呢,還是打中國結比較有挑戰性。
  「嘀嘀嘀嘀——」
  蜂鳴般的聲音突兀地在室內響起,只嚇得滿心玩鬧的陸豐趕緊把手舉起,表明他啥也沒幹,池海晏瞪了他一眼,接起自己的行動電話。
  「我要見你!」
  透過手機,也能聽出那個人驕橫直率的口氣。
  蘇永琪!除了那個自我感覺好到不得了的人外,還有誰會這麼直截了當,毫不客氣地說話!!根本不會、也不必顧及別人的感受。
  「什麼事?」
  池海晏抽回自己的手,習慣性地皺起眉心,別人不擅長拒絕蘇永琪,並不代表他不。
  「我就是想見你嘛!」
  想起一向對人有效的外貌對他免疫,蘇永琪立刻又換了一副撒嬌口吻。
  「我現在沒空!」
  昨天他又闖了禍,不好好懲罰一下實在是心有不甘,池海晏的臉繃得緊緊的,看到陸豐
  流露出好奇的神情,索性避到陽台上去繼續這通電話。
  「那我在老地方等你,等到你來。」
  「現在」沒空是吧?OK,那他可以等。
  幾乎可以隔著手機看到那個人狡黠地眨眼睛的神情,池海晏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對方就已經掛了電話,只傳來「嘟嘟」的被截斷聲,再打居然已經關機。
  「SHIT!」
  連一向不動聲色的池海晏也想發火了。那個驕縱到無法無天的小子!他只想把他按倒打一頓屁股!
  「老大走好!還有如果你有空的話我約蓉蓉星期六一起到萊曼特西餐廳見面啊!」
  陸豐快樂地在他背後揮著小手帕。嘻,依他的專業判斷,老大的新寵看起來很是了得,他未來老婆的工作也應該很快有著落了。
  未來一片光明,世界真美好啊!
  第四章
  結果那個約人的大明星又遲到了。
  站在看出去能眺見夜景的酒店窗前,池海晏點了一根煙,若有所思地看著地下停車坪的入口。
  一部閃亮的紅色藍寶堅尼駛了過來,到門口一個急煞停下,下車的人抬頭看了看亮著燈的房間,心情很好地把車鑰丟給泊車小弟,美麗臉上漾出的笑容讓那個接過他鑰匙的人愣了一下,這才趕緊熟練地把車子駛入車庫。
  在樓上關注著這一切的池海晏苦笑了下。
  這孩子養成這樣的個性,蘇偉毅到底是怎麼管教他的呢?
  想是比一般的父親要對孩子寵得多,不然也不會形成蘇永琪這種自大狂妄的性格。
  不行,一會兒一定要狠狠地揍那小子一頓,叫他不長記性!代他父親管教他的工作從現在開始也還來得及。
  正這麼想著,「吱」的一響門開了,門開處,那個笑意盈盈的少年站在門口向裡張望著,青春光潔的皮膚像是能發光,池海晏一怔,電光火石間明白了蘇偉毅對他寵愛過度的原因。
  這少年真像自己,當年的自己。
  所以他的父親,那個兒時的好朋友蘇偉毅,他是光看著他的臉就會想起自己,然後管教不下手吧?
  那個人,就這樣看著自己的複製品,默默地一個人生活了這麼久嗎?
  為什麼當年他對自己的感情,過了這麼久才懂?
  池海晏一時忘了其它的動作,就這麼怔怔地看著向自己撲來的少年,彷彿看到時光隧道的彼端,年少的自己向年長的自己奔來。直到被撲倒的後座力導致頭受到輕微的撞擊,這才驚醒過來,一把擋住那張沒頭沒腦向自己亂親的嘴。
  「你幹什麼!」
  如果這孩子像蘇偉毅,自己也會寵溺痛惜與憐愛吧。
  可惜這是一個更為青春與張狂的自己。
  這孩子的存在,在過去一定叫偉毅吃了不少苦頭。
  一念及此,池海晏完全清醒了,反身把那個看起來很開心,實際上也很開心,笑得眉彎彎眼瞇瞇的小傢伙壓在床上,從上向下地俯視著他,刻意端出家長的威嚴來,擺脫他那種親暱的動作。
  「我現在才知道,你對我真好!那個新聞我看了,笑死我了,那個記者居然腫著一張豬頭臉還來向我道歉耶!沒有比這更叫人開心的事了,比你送我車還叫我高興!」
  興奮的語氣,提醒他到底做了什麼事。
  為什麼每個人都要跟他提這件事?甚至包括始作俑者。
  下一秒,池海晏沉著臉把他翻過來,脫下他的褲子,在他裝腔作勢尖叫亂扭說「不要」的時候,狠狠地一個巴掌打了下去。
  「呃……」
  蘇永琪眨了眨眼,似乎還怔著,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從小到大,他連一根指頭的責打都沒受過,現在已經長大了並成了明星,自然更不會有人會打他,可是,現在,在這裡,他居然像是個孩子一樣,被人按在膝蓋上——打屁股!
  「啪啪啪——」
  池海晏下手絕不留情,掌掌落屁有聲,這下反應過來的蘇永琪眼裡迅速地泛起了淚,卻倔強地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知道為什麼打你?」
  揍了他一頓,讓他本來白嫩的屁股變得又紅又腫,自己也打得累了,池海晏冷冷地從上向下看著他,才不為他那種可憐模樣心軟。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蘇永琪也火了,抬起頭來就是一陣怒吼。
  他也滿心委屈。他本來是真心實意想來謝謝池海晏的,他沒想過那個人肯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結果……送上門來討一頓揍!
  可惡,自己打架也沒輸過人,可是明顯池海晏的力氣比自己更大,而且又搶佔了先機,忍住臀部的疼痛想爬起來揍回去,雖然他也擅長打架,但和入獄十幾年、打架無數次的池海晏比就差遠了。一不小心又被半掛在膝彎的褲子絆了腳,差點就要一頭栽下去,那個沒良心
  的人只是扶住了他的下巴防止他的臉受傷,然後半點也不客氣地把人丟回床上。

  「我記得我警告過你,如果你是真心想從『風雲』出人頭地,我給你機會,你要遵守齊闐月提出的要求。『無論是在什麼狀態下,都不准毆打記者』這一條,我記得是齊闐月給你守則裡的第一條,你居然一上來就犯了,還敢說不知道你錯在哪?」
  記者是無冕之王,今天他用強硬的態勢把這條新聞壓下去,可很難保那名記者會不會銜恨在心,以後處處與蘇永琪為難。
  「是他先……」
  「我不管誰錯在先!」
  「你……你不講理,我爸爸都沒這麼打過我,你算什麼啊!」
  被駁得無從還嘴的蘇永琪惱羞成怒,直接地罵了回去,說實在,他雖然今年癡長到二十歲,但一直以來都是眾人眼中的寵兒,還真沒受過這種委屈。
  「我當然不算什麼。只不過你父親從小對你沒教好,現在讓我來教!或者,你也可以脫離『風雲』,跳到其它娛樂公司去。現在你的能力應該能做到了。」
  池海晏冷然的口氣把他滿心的憤怒給壓了回去,倒是有一種被遺棄的害怕滋長起來。
  蘇永琪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被這個人丟下。

  他是唯一一個被自己視為同類的人,他不會諂媚奉承,不會因為他的外表而失去正常判斷,只是……那個人並不喜歡自己。
  可是為什麼還想待在他的身邊呢?腦子一想到那個人的事就會變亂,一切都不由自主。
  「……」
  下方那顆黑黑的小頭顱連抬都不抬起來,但是伸出的手卻牢牢地牽著他的衣角不放。
  頂上並立的兩個發漩中間,豎起的頭髮微微顫動著,那個孩子顯然在克制自己,不知道是克制著不要再伸手拉他,還是克制著爬起來再干一架的慾望。
  猶豫了一下,想起他剛進門時極度開心的笑臉,只在轉眼間就被自己搞成這樣,除了生氣他老是任性妄為之外,自己似乎更生氣居然下意識地為他做到了這一步!!居然還真的施壓報社,再通過報社施壓給那個記者……重重地閉了閉眼睛,池海晏甩頭不去想這件事。
  過去的,已經發生過,無可改變,不如想想以後,怎麼見招拆招吧。


  終於還是伸出手去撫了撫那顆小小的黑色頭顱,立刻敏感地察覺到他已經不再生氣的蘇永琪抬起頭來,把臉也挨到他的手裡,像只努力討主人歡心的小狗……不,應該說是小貓更合適——看起來比狗還乖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伸出爪子來撓人一把的暴戾生物。
  「我本來……本來很高興,很感激你的!」蘇永琪抬起頭,強調自己的失落,可恨的是那個人居然一點多餘的反應都沒有。
  「現在呢?」
  雖然外界老在傳聞這位未來之星難以琢磨,可在池海晏眼裡,他這點道行只能算小兒科。

  含笑的神情看在蘇永琪眼裡分外可惡,但知道再繼續惹這個不吃自己這一套的人生氣,後果將超出想像的嚴重,蘇永琪乾脆把整張臉都埋到他的手裡,悶悶地道:「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和他們起正面衝突,有問題第一時間Call齊闐月。」
  在觀眾相傳媒面前繼續驕縱任性下去也是他的魅力,可是在遇到非但不因為這特性所吸引,並且由衷厭惡的池海晏面前,他的選擇只有兩個:一,當那個人喜歡的乖孩子待在他身邊;二,離開他。

  因為一直避免選擇「二」,他剛開始是覺得以自己的演技要做到「一」很容易,還興致勃勃地計劃將來不感興趣了再本性畢露甩掉他。可是……這麼久了還是觸摸不到他的真心,自己卻在這行為中越陷越深,怕被丟棄的狂躁湧滿了心房,行動也越來越不知所措。
  「乖孩子!」
  池海晏低頭親了下他的發漩,伸手幫他拉起褲子。
  「呃,你不想做?」
  蘇永琪愣了一下,然後又痛叫,打得還真不輕,他的屁股應該是整個腫起來了,過分貼身的牛仔褲此刻拉上去簡直是一種酷刑。
  「我以為你這裡已經夠腫了?」
  真是年輕啊!這星期幾乎天天見面,每次見面都是見到床上去,今天居然還敢挑戰——或者說這小子一開始來就打算對他弄的那個新聞「以身相報」的?
  拉不上去就還光著,池海晏手指曖昧地滑過他腫腫的臀瓣,把又燙又熱的雙丘抓在掌裡揉捏。
  「嗯哼……」
  有點痛,也有點脹,可是很奇怪的並不太難受,手掌涼涼的滑過去很舒服。
  「你明天不是還有通告?」
  池海晏輕輕拍打著手感良好的那裡,感受那邊傳來的彈性震動。
  蘇永琪幾下子就給搞得難耐地哼起來了,一咬牙豁出去了:「反正屁股已經腫了,明天我也坐不下去……」
  言下之意再多點難以啟齒的疼痛也不算什麼。

  「那不乖的孩子要接受懲罰嘍?」
  不老實的手指,鑽進了那微紅的股縫,在窄門處一按一撇,修剪平整的手指在滿足皺折的那個地方滑過,像一條肉蟲要往裡鑽,癢癢的,落不到實處的難受。
  「剛剛不就罰過了……」
  蘇永琪沒好氣地嘀咕,他的屁股還腫著呢,脹大的兩邊擠得中間那條縫好像也特別狹小,他的每一個碰觸都明晰可辨。
  「對你這種不長記性的孩子,那一點處罰能記住才怪!」

  順手又是一掌,打得他叫起來,可是又不敢亂動,因為池海晏另一隻手的中指已經鑽進了那小小的洞穴,隨意亂扭動的話,痛的就不止是外面了。
  「啪啪」順手再給了那光裸的臀部一邊一掌,感覺到他的裡面都跟著震動起來,另一隻手惡意的摳弄也叫他那兩道漂亮的眉越來越緊皺,像是隨時想哭出來的委屈。
  「……」
  看到他的臉,池海晏一怔,下意識地把他的頭按低。
  「啊,你幹什麼,我脖子會扭到耶!」
  蘇永琪再次抬起頭來的眼睛裡這下不止有委屈了,還有著不解的困惑,池海晏心知自己剛剛對那張臉的厭惡神情表現得太明顯,只好故意轉移視線地把他的頭按到自己的胯間,淡淡地道:「既然你想做,就給我舔起來。」

  蘇永琪顫抖著手去解開他的皮帶、拉練,小心地從內褲裡掏出半軟不硬的分身,在頂端輕輕地用舌尖刷過,在它也顫動著發出響應之後,盡可能地張開嘴,把肉紅色的那裡含進嘴裡,雙手扶著余在外面的柱身,用吸吮的力量把它一點一點吞進去,間或還配合著舌頭的攪動讓那裡變硬的速度加快!他是越來越熟練了,奇怪,本來會覺得服侍男人的胯間是一種屈辱,可是對著池海晏卻沒有這種感覺。

  蘇永琪喜歡看他本來毫無動容的臉上浮現出動搖與享受的神情,只可惜池海晏總只喜歡俊背位,不讓自己看他達到高潮的臉。
  不過嘛,如果自己技巧夠好,迫到他根本無法忍耐當面射出來呢?不就可以看到了?
  這樣想著,蘇永琪偷偷加大了吮吸的力度,不單只是為前戲做準備,還抱著想和他一決
  高下的心了。
  混和著淡雅香水、男性荷爾蒙的味道自鼻端傳來,池海晏雖然工作了一整天,但身上的氣味卻不太重,尤其他和蘇永琪一樣,都不屬於體毛過重的人群,白晰的腿間,唯一跳動著赤色的存在就顯得分外醒目。

  「嗯嗯……」
  他在這邊努力,池海晏也怕傷了他,一隻手在他背後輕輕地揉動,讓那個緊閉的小口慢慢適應及放鬆,一不小心探入的指尖觸碰到他體內微小的突起,蘇永琪一下子夾緊了那根手指,四壁的突然收縮擠壓卻讓那裡的感覺更強烈,前方本來還虛軟下垂的地方像上了彈簧似地挺翹揚起。
  「真是年輕啊!」

  耳邊傳來到池海晏發出的細聲取笑,蘇永琪這才又滿臉羞恥地放鬆下來,報復似地拿牙從他最脆弱的地方刮過,又換來屁股上落下的巴掌——不過這回打也是輕輕的,帶有點情趣拍擊的意味了。
  微帶了節奏的輕脆拍擊聲叫他臉紅,又像是催促他別忘了繼續前面的動作,蘇永琪定了定神,才從剛剛那一波衝擊中回復過來,繼續進

行自己私密的小動作。伸出舌尖先舔過那已經被吮得濕濕潤潤的冠頭處,然後沿著身體的中線向下,舐舔到分身的根部,甚至把下方一隻囊袋也含進了自己嘴裡輕輕地吸吮著,含得溫溫的了,又換另一個。
  「唔!」
  池海晏皺起了眉,這有點超出他的想像,年輕貪慾的身子才經過幾次調教而已,就食髓知味地學會了討好的技巧,這孩子根本就憑著本能和慾望做事,完全沒有他之前無法正視的羞恥心,現在那張臉上,應該是染滿了誘人慾望勃發的紅潮吧?

  在監獄裡,他也曾經被迫這樣服侍別人,不過在第一次就咬下了那個男人的分身後,就被當做異常者特別監禁起來,直到他覺悟後以更強悍的姿勢出現在那弱肉強食的地方,乃至出獄。
  很多時候,過分的美麗從來只是禍,不是福。

  蘇永琪沒有體驗過,自然不懂。
  他只會張揚著他美麗的羽翼,像一隻翩踏在舂光中的蝶,只求吸引萬眾的目光,才不怕任何傷害。
  「你反應好慢,我的嘴都酸了!」

  上上下下,像含棒棒糖一樣重複著挑逗的動作,被捧在掌心的分身雖然硬度有在持續增加,可就像慢火燒溫開水一樣,蘇永琪畢竟年輕,耐性差,十幾分鐘過去,被池海晏弄他後面搞得感覺越來越強,幾乎就要忍不住搶在他前面洩了,讓他的小小計劃根本不能實施下去,不由得他不報怨了。
  「你的反應倒是很快嘛!」
  不過就算是在平常,池海晏也一向是慢熱的人物,或者說是因為年歲較大的緣故,懂得克制,不像他這種青春期的毛頭小伙子,精力旺盛得只想快快衝鋒陷陣。

  用手輕輕地掂起他前端已經滴淌出黏稠愛液的分身,後面也已經因為刺激而分泌出了腸液,手指一攪就發出「咕滋咕滋」的淫猥聲響。
  「唔,你也試試被從裡面刺激前列腺看看!醫生還拿這個來治療不舉呢,被你這樣戳著玩!」
  蘇永琪嘴硬地證明自己的目前的狀況只是男性基本生理反應,並不是因為感覺太好。

  啊,跟男人做好像真的會上癮的說,比跟女人做刺激多了,只是被人壓在身下會有一種難以言明的屈辱感,不過……蘇永琪根本就把池海晏看成是「自己」,這一點倒適應過來了。
  「啊——!別玩了!過來嘛,過來啊……」

  聞言那只壞手又在裡面用力地刺激他已經脆弱得不堪一擊的部位,蘇永琪笑著從他的胯下鑽出來,俯臥在床單上,一手支頭,斜斜地擺了個自以為很誘惑的姿勢,只拿眼角一五一十地送著眼風,賣弄地挑逗著。
  從一開始的不適抗拒,到現在的主動求歡,他知道自己變了,可那個人的態度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你的屁股好紅,像猴子!」

  結果那個人的下一句話,徹底打擊了他自以為很美的信心,還幾乎讓他瞬間無力到想直接暈倒。
  在他面前,自己始終只被當成個孩子看待,用一種大人對待小孩子的態度玩弄於股掌之間——心情好孩子又乖的話就多哄哄,心情不好就把哭鬧不休孩子放到一邊去,讓他自生自減。

  相差的年歲是他怎麼努力也填補不上的,也許在那個人眼中,追逐流行的自己真是膚淺、輕狂的代名詞,但是,他都已經這麼努力去討好一個人了,他就不能把目光更多地投注在自己身上,而不是總像在越過自己,在看什麼人……
  「是誰害的,誰害的啊?!哼!」
  蘇永琪張牙舞爪地撲過去,敢說他像猴子?明明就是他自己下重手打的!
  「別亂動!」
  池海晏一把接住他在寬大的床上打了兩個滾消除他撲過來的力道,低頭看著他瞪圓了眼睛還在生氣的臉,挑染的幾縷金髮在臉頰旁晃動……更像猴子了,還是金絲猴。
  趕緊忍住自己快盛大噴出來的笑意,低下頭堵住他快咬上來的嘴。
  「嗯……」
  可惡,對自己的取笑就簡單用一個吻打發掉了,但是……「唔,我還要。」
  很難得他會主動吻自己,通常都是很應付式像親小貓或小狗一樣打發掉。蘇永琪貪婪地纏上去,索求更多。
  「乖,自己坐上來。我已經是歐吉桑了,不能再多過損耗腰肌了。」

  一直吻到兩個人都氣喘吁吁,唇與唇之間牽著唾絲分開,池海晏看著他快汪得滴水的眼,拍了拍他的屁股,示意他坐上去。
  「我不要背後位!」
  被他從後面拉著腰扶坐到灼熱地向外噴吐著熱焰的那裡,蘇永琪哀怨地回頭,強調自己至今為止的不甘。

  池海晏的回答是向上一挺,把自己的灼熱一舉埋進了已經鬆弛柔軟的那裡,雙手環過他的腰,探到前方的分身上,細緻地揉搓。
  「嗯……為什麼……就不我看著你的臉做嘛……我也想看……啊!」
  時輕時重的揉捏混亂了他的意識,重重的一掐更是差點沒叫他軟下去,全身都下意識地繃緊,耳邊聽到那個人刻意岔開話題的調笑:「你那裡好緊,想把我咬斷嗎?嗯?」蘇永琪除了臉上發燒外,只是無奈。

  掠過乳尖的手指隨意地捏弄著,弄得他呼吸急促,急據起伏的胸部,不知道到底是想逃開還是想追逐那樣的觸摸。下方深埋在甬道內的東西也跳動著,昭示它的存在。
  「唔!」
  蘇永琪怨恨地朝空氣瞪了一眼,不甘不願地動了起來,一上一下晃動著臀眼去湊他的位置,那個人只是靜靜地坐在他的背後,背靠著酒店的床欄,甚至還有閒暇點了一根煙,可以想像他的表情是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背部在看吧。
  自己的背,會很美嗎?
  很難看得到。
  其實他多少也有些察覺,自己從頭到腳,那個人最喜歡的部位居然是他的後腦勺。要不是脖子怎麼擰也看不到那個地方,他還真想多看看那裡有什麼奇怪的吸引力,居然比他俊美如阿波羅太陽神的面龐更動人,不服氣地想把身體扭回去看他,叫他看著自己的臉,把脖子擰傷了也不在乎。
  「別亂動……」
  那個人低低地開了口,粗魯卻還帶著點小心地把著自己的脖子把頭靠近,噴出的煙霧隨著他的呢喃,浸透到每一根髮梢。
  奇怪,明明是沒有神經末端的地方,為什麼好像連那裡都被他侵犯似的,被他的氣息所侵犯,身體快活地打著細細的哆嗦。

  下一秒,僅僅只是被他的手碰到了蓄勢待發的分身而已,那裡就立刻朝向空中噴發出小小的白色湧泉,向下彎的弧形陻物線末端隱沒在潔白的被褥上,腦子一片空白。
  「蘇——」
  身後的池海晏似乎在那一瞬呼叫了誰的名字,可是聽不清。
  因失去意識控制而癱靠在那個懷抱裡的身體,感覺就像處在浪尖一樣,被拋上來,又落下去,那看起來也不算太壯實的手臂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僅靠雙手的力量就能把他托起、放下,節奏越來越快。

  背上摩擦過的皮膚火燙,在這樣的顛狂中,翻雲覆雨後的汗水已經乾透,只留著若隱若現的汗味,身體像是被搾乾了水份後就要燃燒,蘇永琪死死地掐住扶持在自己臀部的手,怕被他拋出去,又怕被下方的楔子進入得太深把自己捅穿。
  「慢……慢一點!」
  終於,忍不住開始求饒。
  被進入的那裡也磨擦得火燒火燎一樣,想是也腫了,進出都極有肉質感地碰到,還真如那個人所說,他整個屁股今天都要被弄壞了,紅腫的臀瓣,紅腫的入口。更要命的是現在所有的熱源都集中到了那裡似的,探入內裡的熱棒還在持續加溫。
  「嗯?還有力氣就再自己動?」
  池海晏也有些累了,一隻手臂順勢摟過來,將他整個抱進懷裡,一手就去挑弄他已經射過一次的分身。

  「啊!」
  剛才狂噴而出的精華還有部分殘餘在那兒,濕乎乎的一片,把疏淡的草叢糊成一團,蘇永琪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攔,卻很快地拍開,才剛剛發洩過的那裡又被抓在掌心蹂躪,顫動著挺立,竟然比之前還更有感覺,促使他不得不努力張合著後穴,實在沒有力氣上下挺動了,

光靠著擴約肌的絞力,一鬆一緊地服侍著仍是硬挺的肉柱。
  「你這裡也越來越會動了。」
  裡面看不見的地方,那拚命張合的小穴咬住插在內裡的硬物,緊簇在一起的菊形折皺每一道都有著小小肌肉似的,糾結在環型入口的上面,隨著他的呼吸,腸道也進行著收縮、放鬆的動作,如第二層皮膚緊包不留任何空隙的地方,整個腹腔就好像五台專為他量身打造的真空

按摩機,重複循環著吸吮、收縮、摩擦,細微又有力的動作一口一口地把他深入內裡的柱身從上到下捋過,光這樣抱著他就是一種享受了。
  池海晏滿意了,暖熱的手掌不再折磨他一時半會還不能再次射精的分身,從肚臍眼開始,向上畫著圈兒,並不尖利的指尖在乳蕾處輕輕𣶏動,在兩乳間來回游移。
  「呼呼……」

  也不想想是誰害的?池海晏要的次數不多,可每次都很持久,自己跟他相比,就虧在年輕上了,每次都是一而在、再而三的單方面達到高潮,就算年輕,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蘇永琪咬著牙,配合著呼吸收放自己的隱蔽之處,在感覺到他的呼吸也漸漸急促,抓掐自己乳尖的手也越來越用力時,下個一秒,幾乎

是察覺不到的,墊在自己下方的腿彈跳了一下,噴湧的熱潮涓滴不剩地打在火燙的內壁上,退了裡面被摩擦出來的灼燙與麻癢。
  池海晏把嘴輕輕地貼到他的頭髮上,一時間並無意將兩人分開,就這樣靜靜地相擁著,坐在床上,品味這難得的溫柔。

  良久,蘇永琪因為這姿勢而覺得有些腿麻,又捨不得離開這溫暖的懷抱稍稍移動了一下身體,池海晏這才像是突然從沉思中清醒過來了,無言地把蘇永琪抱起,帶他到浴室清洗身體。
  「嘩嘩」噴灑的蓮蓬頭衝下的水流也像是在室內下了一場小小的雨,婉蜒的水流從光滑的鏡面滑下,一切都映得斑斑駁駁的。

  投身於這場「雨」之中,盡情享受水所帶來的潔淨與快樂的,是年輕的蘇永琪,池海晏只是在一旁看著,甚至連衣服都沒有脫下。
  看著那歡快地在水中嬉戲追逐著水流的年輕胴體,池海晏靜靜地開口:「對了小琪,這段時間我們暫時不要再見面了。」

  來的路上接到的電話,大姐和姐夫突然要回國,他的戰場又漫起了硝煙,蘇永琪不是他的夥伴。他只唯恐一個保護不力,讓他捲進戰火,愧對老友。
  猝不及防的宣告,淡淡的語氣,蘇永琪瞬間變了臉。

  他委曲求全,他刻意討好,這一切在那個人眼裡不過是無用功。看著他的眼清淡然依舊,心裡並無起伏。

  如最初酒後的意外一樣,這一切只是慾望非關愛情。他用錢來滿足他想出人頭地的願望,支付他如火的熱情。

  至於「道德」與「道義」,一開始就沒有在不遵循常規的兩個人心目中存在,罪的伊甸園裡只有慾望,理智毫無用處。簡單的慾望,滿足了,便快樂。
  只是在這過程中,他的思想行為產生了一點點偏差,想做他那個「與眾不同」的對象,結果迅雷不及掩耳的分手通告讓他反應不來。

  「哦!」心尖被狠狠地掐了一下,痛得好像流向排水口的每一道溪流都是自己心口淌出的血,驕傲的蘇永琪咬緊牙關,故意裝出比他更

冷淡的神情,頭也不回地嘲笑道:「那麼你是要回到你那個性冷感的老婆身邊呢,還是回到上次你用錢買的那個溫柔的小牛郎那裡去?」
  「你調查我?」
  池海晏立刻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涵義,放鬆地倚在洗手台上的背也一下子挺直,銳利的視線從鏡片下射出,冰冷的視線叫沐浴在熱水下的

蘇永琪也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但終於,那個被激怒了的暴君還是什麼也沒做,只是煩躁地點了煙用很快把它按熄,到臥室取了外套靜靜離去。
  在聽到門鎖「嗒」一聲輕響宣告那人的離去時,蘇永琪無力地跌坐在水流下,任憑水流沖刷,一千遍地告訴自己「其實這沒什麼,他星

途大好的蘇永琪無論何時走出去都是男女們視線追逐的焦點」,可是漸漸地,打在臉上的水流增加了一股苦澀的鹹意。

  那人按熄在煙灰缸內的煙還向上冒著一縷裊裊的煙霧,青色的煙霧在觸及天花板時翻捲,在水氣瀰漫的空間滯留,殘留的氣味像一個依依的影。

  感情,在他們之間也曾經有過吧?然而,就和這還沒燃盡已經被折成兩半的煙一樣,即吏有也很快會消散的那一點點感情,誰會在乎?



[ 本帖最後由 隨緣之人 於 2009-3-27 04:04 PM 編輯 ]
兩個男人同時愛一個女人,用情淺的人先退出:兩個女人同時愛一個男人,用情深的先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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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番外 關於戒指的野蠻傳說


  第五章
  愛情對一個人來說是不是最珍貴的?
  屏幕上的癡男怨女們愛得生生死死,讓屏幕下的觀眾看得熱淚盈眶。可是一轉背,他們又投入下一場劇集的拍攝,攬著新人繼續愛得死死生生,生張熟魏的愛情,導致誰也不會相信有真情會發生在影藝界之中。
  蘇永琪背靠著臨時搭建起來的幕架,抱著手看片場內互相追逐的男女主角。
  池海晏離去時留給他的除了難言的心傷外,還有肉體上的實質傷害。
  他還未消腫的臀部實在不宜坐在冷硬的簡易板凳上,幸好古裝的褲子有夠寬大,穿上後站著並沒有任何影響。
  「媽的,早知道是這樣,昨天我幹嘛還乖乖聽話!」
  蘇永琪看著吃了數次NG的白癡美女,心裡的煩躁漸盛。
  他已經在這邊等了兩個小時了,只想早早拍完自己的部分回去趴床休息,現在坐又不能坐,站得他實在也很乏倦。可是既然和池海晏鬧翻了,自己該努力的部分是不能再任性了。
  不趁青春的時候闖出名頭來,將來要如何立足於影藝界這種光怪陸離的地方?
  「哇,那不是《水中花》的那個主角蘇永琪嗎?光是抱著劍站在那裡就好美喔!超有氣勢的!」
  邊上飛來了幾個嘰嘰喳喳的小麻雀,他們這次的片場拍攝並沒有完全清場,有些圍觀的群眾很熱情地一直在佈景外陪站。
  「妳敢不敢過去問簽名?」
  「他看起來好憂鬱喔!啊,他看這邊了!」
  嘰嘰喳喳的小麻雀終於鼓起了勇氣,圍過來遞上簽名薄。
  「要在這上面寫妳的名字嗎?」
  反正還是要等,有點事做一個人站這裡不會這麼突兀。蘇永琪展開一個笑容,瞬間發放的高壓電力差點叫小女生尖叫暈倒。
  「……」
  「唷,你這次帶的的小星星還不錯嘛,臉長得夠美,還懂得做人。」
  站在可俯瞰全場的高樓上,隔著玻璃窗,齊闐月靜靜地觀察著蘇永琪的舉動,掂量自己手中的商品到底能有多大的價值,背後天外飛來的招呼嚇了他一跳,從這大剌剌的舉動裡就明白來者何人,齊闐月摘下眼鏡擦拭著,並不太想看清楚突然出現在背後那五大三粗的壯男。
  「他將來一定能成為大明星!」
  並肩站到窗前人的讚歎地看著下方那張美麗的臉,光是這樣純欣賞就覺得賞心悅目了,天生的資本再加上有齊闐月這王牌經紀人出手,除非這小子是白癡,不然不可能不紅。
  「這還用你說!」對自己的專業以及識人之慧眼,齊闐月向來不過分謙虛,白了一眼擠到自己身邊的大塊頭,淡淡道:「不過他還需要有人挫挫他的銳氣。」
  「也對,這孩子實在長得太漂亮了,也像是被寵壞丁。不過現在看起來被你調教得還不錯啊。」
  「調教?你以為我是幹什麼的?」那小惡魔,幫人簽名才沒幾個,就閃過一絲厭煩的樣子,雖然很快就收斂了,但明顯還缺乏公眾人物應有的修養。在眼觀六路的同時,還耳尖地聽到那個人的奇怪說辭,齊闐月豎起了一道眉,目光化成飛刀,銳利地向那個人射去——可惜人家皮粗肉厚,這點小CASE根本不放在眼裡。
  「你不是專做出售美少年和美少女們生意的媽媽桑嗎?」
  並且還很沒接受威脅神經地這樣調笑污辱他的專業本領。
  「楚紳天!你這個拐賣兒童的慣犯沒資格說我!」
  「嗚哇哇哇哇——」
  怒吼引發了另一波效應,本來就已經劍拔弩張的談話因突然加入的高調不協和的變奏音打斷,高亢而洪亮的哭聲差點沒把齊大經紀給震掉一條魂。
  「啊,對不起!」
  身邊的壯男立刻經驗老地道從背後抱出一個小奶娃。再從身邊掏啊掏奇跡般地掏出一個大袋子,然後,非常嫻熟地用粗壯的手指給那大約六個多月大的嬰兒——換、尿、布!
  齊闐月瞬間臉頰曲扭了!
  當初這個幾乎和自己齊名,不,應該說是被自己視為頭號勁敵,一心想趕上並超越的對手,成名猶在他之前的王牌經紀楚紳天,在自己加入之後不久就退出了「楚日」模特兒經紀公司,理由說是什麼「實在沒辦法抵禦內心深處的慾望,要投入到自己更感興趣的事業中去」,記得當時的自己還惆悵了好一會兒。
  結果,惡夢般的開始是在他退出以後。
  誰想過那個熊男居然是個正太控……呃,不,正太控不足以形容他變態的戀童程度了,他根本就已經嚴重到成戀嬰癖了!他退出做正常藝人的經紀人,轉而去做七歲以下乃至三個月大的童星經紀人,據說他實在很喜歡孩子那種粉嫩嫩的皮膚觸感,和他們肉嘟嘟的臉頰《謝天謝地三歲以下的孩子不會留下任何記憶的陰影》。就衝著這個福利,為了不讓那些粉粉的小肉團們在拍攝過程中受到任何侵害,楚紳天以他之前的口碑和能力很快得到了童星父母們的信任,有些父母還乾脆在拍攝期間直接把孩子交給他帶咧。
  長得這麼恐怖還一臉奶爸溫柔地帶著孩子的形象實在不搭調到了極點!
  可惡的是被他打理下的小童星們一個個健康活潑,拍攝的時候不但聽話而且在屏幕上的
  表現也可愛到爆,現在他在這行業裡是一枝獨秀的童星經紀人。
  「不好意思喔,小千惠今天早上都不想喝牛奶,結果直到剛剛我才餵她喝了一點。」
  才六個月大的孩子消化系統發育沒有完全,吃了不久就要拉是很正常的事,小千惠是個愛乾淨的女孩子,所以一拉就會哭。
  楚紳天雖然沒有結婚,可是豐富的育嬰經驗比起主婦可不遑多讓。
  「不要把那種異星生物靠近我!」
  齊闐月一臉黑線地警惕後退。
  他最討厭小孩子啦!「伊伊呀呀」地呱噪著人類聽不懂的外星語言,行為動作完全出離想像,破壞力比得上一輛卡車。不過比起這些來說,最可怕的是,一向愛潔的他莫名其妙地有孩子緣,他曾經在楚紳天離職後探過一天班,結果以被舔了一臉口水、褲子上接收一泡童子尿收場,對這恐怖的事件他記憶猶新,死也不要讓那種嬰兒炸彈靠近自己方圓五米的範圍內。
  「小千惠是女孩子喔,尿尿時沒有會向高空射擊的小雞雞啦。」
  楚紳天也記得那天的事,那小高射炮,要不是他抱得快,恐怕射到的不是齊闐月的褲子,而是……他的臉。
  「我管你有沒有小雞雞!」
  反正他討厭孩子。
  齊闐月幾大步退開,轉身就走。
  「我明明有的是大雞雞麼!小千惠,齊鼠薯怎麼都不懂呢?他很笨是不是?」
  寂寞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楚紳天在懷裡的孩子又搖胳膊又蹬腿的動作中清醒過來,逗弄著小嬰兒那胖乎乎的肉胳膊,讓她「伊呀——伊呀——」地用小手的五個肉指頭抓住他一隻粗壯的手指,一大一小很拉風地殺回室內奶粉廣告片場去了。
  ☆☆☆
  莊嚴肅穆的會議室,隨著大屏幕「啪」一聲關閉,池海晏打開自己面前的活頁夾,環視整個會場,點頭示意秘書把檔案夾內的數據發到每個人手裡。
  「上季的行銷報告及計算機仿真動態效果圖已經演示完畢,股東大會成員還有什麼意見的,現在可以提出討論。」
  何氏目前主營的產業還是食品,然後開枝散葉出去包括了包裝業、禮品業、餐飲公司、服務業,甚至還包括了一家廣告公司!
  相當有厚度的表格及報表在秘書的分發下,傳到了每個人手上。同桌的人都在交頭接耳地進行著討論,池海晏毫不掩飾地把自己特別關注的眼神投向了長桌對面的一對男女,對面那穿了很有殺氣大紅色套裝,燙著波浪發的女子就是他的大姐,在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就和他不對盤,鬥到天翻地覆的何家大小姐何金麗。
  塗著大紅豆蔻的指甲襯在黑皮資料本上,顯出十分肅殺之色,池海晏有些頭痛,這女人怎麼就這麼喜歡紅色?
  而且這次他們的突然回國居然沒有提前通報,事前也毫無微兆。
  害他直到昨天晚上接到線報後,才立刻採取了一系列相應的措施,但仍在擔心自己會不會有任何一點防守不嚴,讓她有機會伺機而上。
  這邊連夜趕製出來的第一道防線還沒被突破,原本安靜的會議室外卻傳來了一陣騷動。
  「什麼事?」
  池海晏挑起眉,他不容許自己管理的公司出現這樣亂成一團的景象,示意秘書出去瞭解情況。
  不刻,他能幹的秘書回來了,可是額上卻冒了一額的汗。
  並且也顧不得股東大會正在召開當中,立刻趨身靠近,低聲道:「池總,現在電視新聞上正在插播新聞,有兩名小學生因食物中毒被送醫院急救,而他們課間食用的餐點正是我們新生產的「相思』系列糕點產品。」
  「什麼?」
  這下,一直鎮定的池海晏也不禁動容了,立刻把室內電視打開調轉到新聞台,屏幕上晃過學童的父母傷心悲痛的面孔,還有新聞播報員義正詞嚴地提醒市民:在調查結果未出來之前,不要食用x企業生產的可能帶有危害人體的某種成分的糕點食品。
  在短短的新聞畫面閃過歸於黑暗後,空氣凝滯。
  池海晏握緊了拳頭,「霍」地轉過身來怒視臉上毫不動容,嘴角卻含著一絲冷蔑笑意的田氏夫婦。
  他們一直在國外,是最不可能製造這件事的……主使者。
  對他們的卑劣的手段早有覺悟,可是沒想過他們竟然大膽到對自家的產品動手,擺明他們的態度是就算把何氏搞垮,也絕丕讓自己得到。
  在場的眾人除了置身事外的田氏夫婦外,無不震驚。畢竟這關係到何氏這棵大樹的方方面面,新產品下季的行銷問題就不說了,如果做食品生意的公司被查出食物有問題,企業形象必大為受挫,如在社會上被擴大宣傳和引起恐慌,整體產品恐怕都會有被代理商退貨的嫌疑,到頭來無論你再怎麼澄清,被扣上了這個帽子恐怕都很難東山再起。
  這一次的危機,幾乎可以說是何氏自成立以來最大的危機,甚至慘重過何老爺子過世給企業內部高層人事造成的震盪。
  以前再怎麼爭鬥都是內部行為,現在這樣的矛盾擴展出去了,還波及到市民,影響擴大到了外界……
  最容易得到的與最容易失去的,都是民心。
  最容易被煽動與最容易被蒙蔽的,就是民眾。
  「我建議這次會議立即中止。食品衛生部主任和我立刻到醫院去,行銷部到各大盤商、超市回收這一系列產品交技術部再次進行成分分析,公關部馬上著手準備召開記者招待會。」
  如果何氏不能成為他們的,就算是毀掉也不讓落入自己手中是吧?
  池海晏強忍住心中的怒火,用平穩但不容置疑的語氣下令取消這次的股東大會,匆匆退場。
  一直安靜坐在會議室最後面的那個女子拾起眼,看著他頭也不回離去的背影,得意的笑容裡漸漸泛出一絲苦澀來。
  她身邊的夫婿田遠亮側過頭來看著她,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危機突襲下的何氏企業,原本裝潢亮麗的總部大樓都似乎在欲來風雨的天色下黯淡了。
  這一次動盪就好比在深海裡的地震,震波雖然還沒浮上海面,但腳下的大地已經開始縱橫伸向著裂變,世界悄悄改變。
  ☆☆☆
  蘇永琪知道老天一向厚愛自己,卻沒想過厚愛到這種程度。
  他只不過是因為心有不甘而隨便詛咒了那個池海晏幾下而已,用不著這樣顯靈給他看吧?
  注意到電視上變成報導焦點的「某企業」食品中毒問題的後續,已經是在三天後了。
  從片場回來難得不是疲累到倒頭就睡的他拿著遙控器張大了嘴,那模樣要多蠢就有多蠢,半點也沒他演飾的角色的處變不驚。
  錯愕過後,第一個反應是擔心。那個人雖然嘴裡不說,可他的確很重視他目前得來不易的一切,拿起手機撥打了自己「發誓他不打來絕不主動聯繫」的號碼,「嘟嘟嘟嘟」短促的忙音聲更增添了他的急躁。
  過五分鐘再打,還是一樣。再五分鐘,再五分鐘……本來耐性就不好的蘇永琪遷怒地把手機砸向屋角。
  哼,不應該是他自己打過來,哭述目前的慘變,並向自己尋求安慰的嗎?
  為什麼事發到現在,三天,三天了,他一點消息都沒有?
  上次的事自己其實也有反省啦!
  他只是說「暫時不見面」而已,又沒說「分手」。自己急怒之下說出偷偷在調查他的事才真正觸怒了他,心想反正一時半會自己這架子也放不下,過一陣子等大家都冷靜了再說吧。
  但是……是不是就真的這樣完全失去聯繫?
  不確定的擔心,弄得自己都不像自己。
  或者應該說,自私的人,一向忠實於自己。愛了就是愛了,就算嘴硬不承認,可是私心裡卻總是把他視成「自己的」看待,雖然還在冷戰著,可是那人遭此大變,卻著實足叫人擔心的。
  啊,對了,自己最初和他聯繫的紐帶是什麼?
  是自己的父親!
  就算自己拉下面子,那個人也仍有可能氣惱自己之前做的事故意不加理會,如果能讓自己父親出面的話……
  蘇永琪趕緊揀回手機,撥了老家的電話。
  結果這次是「嘟嘟」的長音響到盡都沒有人接聽,那個當寫作人的父親一天到晚都在家的,偏這時候不在!
  簡直是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對嘛!
  在蘇永琪氣惱得第二次甩了手機的時候,那無辜的電子產品徹底報廢了,蹬著電視發呆的蘇永琪哪也不想去,直到晚上七點,氣極敗壞的苦命經紀齊闐月開車過來,上他家狂按門鈴把這根本就因私忘公的小子拖去趕午夜場的拍攝,結果更是因為他心不在焉的不在狀態,吃NG直到天亮。
  「辛苦了!」
  有氣無力的一班人在熬了通宵之後,還勉強能遵循著基本禮節,向導演和攝影師行禮。
  心裡掛著有事的蘇永琪卻無心道歉,只想早早趕回家去看新聞,關注食物中毒案的新進展。
  轟轟作響的發動機聲並沒能完全把「哼,一個男配角拽什麼拽」、「也不想想是因為誰的緣故,要我們這些無辜的龍套跑了一次又一次」等怪話掩蓋,蘇永琪把這些閒話當成當風放屁,大風吹去!一踩油門箭一般地把車子駛離,根本就忘了這車子不是自己的。
  「……」
  全天下還有比他更苦命的經紀人嗎?
  手下的藝人不懂事,不會作人,害自己在通宵散場後還得一個一個相關人物地代為道歉、沖緩矛盾不說,居然出來後還只能看著空落落的停車位發怔。
  無奈地領悟到蘇永琪搶了他的車卻把他直接拋下絕塵而去的現實,齊闐月揉了半天額角,最終還是厚著臉皮打電話把楚紳天召來開車過來送自己到蘇永琪的公寓取車,上車後更因某人在困頓狀態的驚險駕駛飽受驚嚇,心裡早把這自私狂妄的小子罵了一萬遍!
  當然,這些後續事項可不包括在開別人車仍飆速行駛的蘇永琪管轄範圍內。
  從那什麼見鬼的、夜晚山呼海嘯、寒風徹骨的「美麗海灘」回到他位於市中心的公寓,天已經大亮了。
  順手買上來的幾份報紙卻沒有一個有好消息報導。
  都是寫x企業的食品仍在接受衛生署的調查,勒令停產該系列產品等等負面報導,尤其以前些天被迫向他道歉的那家報紙更甚,除了呼籲市民不能購買有問題的x食品外,幾乎已經在明示何氏因此突變,股市行情也狂跌了好幾個百分點,破產在即云云,危言聳聽大造聲勢。
  平時不燒香的結果,事到臨頭小鬼也分外難纏。
  可是這個梁子明明是自己結下的,卻導致這樣的結果……蘇永琪難得有良心地發現,在與自己有價交換的交往過程中,池海晏的確對他有很大幫助,而口口聲聲說喜歡他的自己,卻是他的……負累。
  這個事實讓他瞬間無力。
  一夜無眠的疲倦也不及此時心情低落的疲累感沉重,扶著電梯門才能踉蹌跨出去的蘇永琪意外自己公寓門前居然一早就來了訪客。
  「小琪,昨天我不在家……呃,你沒事吧?看起來好像很累?」
  回頭看到是他,猶豫了一下才迎過來的高瘦男子,長相平凡的臉上堆滿了擔心。
  是他昨夜想聯繫卻聯繫不上的父親。
  他居然一早就親自來了!
  應該是想回復自己的電話卻發現總打不通,所以才特地親自跑這一趟的吧?一早就到達的話,是早上五點就從那個鄉下地方坐車出發的吧?
  父親……雖然總是有著令自己由衷討厭的畏縮態度,但不得不說,他對自己是非常關心的。
  「我沒事!那個……池海晏出事了你知道嗎?」
  進了屋也不廢話,蘇永琪順手把手上的報紙遞過去,老實說,自己這父親要是趕起稿來幾個月不看電視、新聞是常事,他的確不抱父親能第一時間知道朋友親戚消息的信心。
  「你要叫他池伯伯。」
  頂了頂眼鏡,出於老師的習慣先小聲糾正兒子對長輩沒禮貌的用語,蘇偉毅認真地看完了報紙,皺了皺眉,抿起的嘴角也顯露出擔心的神色,然後看了一眼蘇永琪手機的殘骸,拿出自己的手機,撥打了個電話。
  很快,那頭就有人接起來了。
  蘇永琪的心都提起來了,恨不得能搶過電話自己上去說兩句,但又怕池海晏一聽到他的聲音就生氣。
  「真的沒事嗎?」
  聽到父親「嗯嗯」地應和著那邊的說話聲,再三確認了「沒事」之後,居然就掛了電話。
  「他說不會有事的。」
  似乎就這樣安下心來的父親很開心地向自己這樣匯報著。
  「他說不會有事就真的沒事啊?你沒看到現在的新聞已經完全一邊倒了麼?!」
  蘇永琪簡直氣得無力!
  他嚴重懷疑自己父親的神經構造!隨便被人哄哄就哄過去了,白叫他打通這個電話了。
  「不會啊,海晏一向很有主見。他不願說的事,就是不想別人為自己擔心,這種時候過問太多反而會增加他的負擔,只要相信他就好,一定能解決的!」
  父親溫和的笑臉居然顯得很有信心,也不知道是對自己的,還是對池海晏的。蘇永琪「哼」了一聲搶過他的手機來再打,這次居然又是忙音狀態了。
  沒事?
  會沒事才怪!
  一早就忙成這樣的狀況,說不定被剛剛的電話Call起來就在忙了。
  越想就越心焦,簡直要坐立不安了。
  從來沒有這麼恨過自己這所謂的「公眾人物」形象,他甚至不能直接到公司找他,避免一個不察又橫生出什麼枝節來。
  對了,在這樣忙祿的狀態下,他到底有沒有在好好地吃飯啊?
  那個人雖然總愛說別人不聽話,其實最不注意身體的人是他自己!
  之前拚命拉他到自己吃過覺得好吃的店,可是那個工作狂根本就嫌他麻煩,或者丟過一句「你是公眾人物,在公共場所露面要注意形象」直接推掉他的約會,導致自己不得不動用他最討厭的威脅。
  「……琪,永琪?」
  正想得出神,漸漸在自己耳邊擴大的呼喚讓他無法再陷入到回憶中去,蘇永琪惱火地朝干擾源瞪過去,視線的終點處,自己的父親正如以往一樣,對上自己的眼睛就馬上漾出一個討好的笑,低低地問道:「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想吃什麼我去做……」
  「……」
  在家一起住時,他聽到父親說得最多的也就是這句話,除此之外,父子幾乎很少有其它的交談。這也許就是後來導致他時常會不自覺地關注別人飲食的最初始原因吧?
  發覺自己的思緒還一直不能從池海晏身上繞離,蘇永琪挫敗地撓了撓頭髮,遷怒地朝一直是自己出氣筒的父親吼:「吃吃吃,你就只知道吃!我現在煩死了,沒事的話你就回去!」
  「呃……」被兒子豹變的態度嚇得口吃,氣勢軟弱的蘇父也不敢再多作聲,靜靜地起身,到廚房弄了一碗簡易的蔬菜粥放在流理台上,再擔心地看了看像不安的小獸一樣在房子裡走來走去的兒子,到底也沒說什麼,拿起裝了自己順路在便利店購買東西的購物袋,向門口走去。
  卻不料門把才剛剛轉動,那相當堅固的防盜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一個帶著銀邊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青年男子正用與他形象極度不符的態度進來劈頭就吼;「蘇永琪,我警告你,你再敢把我的車弄到一次被連扣十二分開不上路我就跟你沒完!」
  「呃呃……」
  這年頭的年輕人火氣都這麼旺的嗎?
  條件反射地被嚇到雙肩都縮了起來,他這畏縮的態度讓火光千道男人這才發現吼錯了對象,趕緊又正了正容,回過頭去二秒鐘換氣,再轉過臉來已經變回一副相當溫和的態度,非常之禮貌地開口道:「對不起,我是蘇永琪的經紀人齊闐月,請問您是?」
  「呃……那個,我是他父親。」
  好厲害!現在不單只是演藝人,就連經紀人都會玩變臉嗎?
  蘇偉毅根本嚇呆了。
  雖然多癡長了二十年,但他的世界遠不如兒子的一半精彩,說得難聽點,關在大屋裡有點自閉的老學究就是對他最恰當的形容。
  天生溫和的個性,極其平凡的面容,和那種岡外貌不出眾而總顯得帶有一些畏怯的態度,說他是美到火力四射的蘇永琪的親生父親,拿著血緣證明書恐怕都沒人信!
  「蘇伯父您好,初次見面!永琪在這裡過得很好,請您有空多來指教我們的工作。」順便管教好您這無法無天的兒子!
  當然,後面這句言外之意齊闐月沒有真的當面說出來。
  仔細再打量了幾眼「傳說中」的蘇永琪的父親,唔,果然這對親生父子的相似度還下如蘇永琪與何氏那個池總的相似度高。再看看蘇偉毅那種讓人感覺得出的懦弱,他有點明白蘇永琪為什麼會生就這副德性了。
  「呃,那個……謝謝你對永琪的照顧。我先走了。」
  似乎這個父親不太擅長和人打交道,很是匆忙地一鞠躬,立刻慌慌張張地拿起自己的東西繼續自己進來時他正在做的動作——打開門走了出去,對自己禮貌目送他背影消失在電梯間時,還又再輕輕地向這邊點了點頭,完全感覺不到一點長輩的架子。
  「他真是你父親?」
  電梯門「叮」一聲關上後,隨著齊闐月的回頭而傳來的問話叫蘇永琪瞬間朝天翻了個白眼。
  天知道他打從出生起,聽這種不肯定的問句已經有多少回了?
  因為長得和父親極其不像,少年期的他還真的相當懷疑過他們之間的血緣的說……
  結果齊大經紀的下一句話就差點叫他暴跳起來。
  「唔,長得跟你還蠻像的,就是脾氣太好了。」
  唉,蘇家父子在對待人的禮貌和態度上也差太多了吧!齊闐月搖頭感慨。
  「你說我長得跟他有哪點像了?」
  像他?
  他俊美無雙從小受盡寵愛的天之寵兒蘇永琪到底有哪點和那窩囊沒用的父親像了?
  「應該說是……啊,背影!你的後腦勺和他長得很像啊!」
  齊闐月皺眉回想,其實他們父子是蠻不像的,但為什麼剛剛他會脫口說出這種感覺呢?啊,應該是因為相蘇永琪的父親正臉只照過一面,然後就一直面對著他的背影的緣故吧!
  蘇永琪是自己旗下的藝人,他各個角度的姿勢、形象早已熱記在心。剛剛那個背影,雖然蘇家父親有點佝僂著背,但在後腦勺這個部位上,尤其是兩個並排又反方向的發漩這一點,倒是如出一轍!
  「……我的背影,後腦勺和他很像?」
  齊閡月無心的一句話,讓蘇永琪電光火行間明白了一件自己想了很久也沒想通的事。
  下意識地重複著齊闐月的無意發現,蘇永琪腦海裡掠過池海晏在抱自己時,只用後背位,而且總喜歡在後腦到頸部一帶留連、親吻的習慣。當時只以為他有這種怪癖,又或者天生美貌的自己連那裡都生得可愛無比,可愛到叫他做愛時只想親下去——現在那個習慣的根源找到了。
  而與此相對應,自己的父親,一向只顯得沒用和懦弱的父親,對成長期的自己那種總是曖昧又閃爍的態度,讓他總有一種被偷窺的不快感;以及此刻,在與池海晏通過電話後,可以用那種溫和卻堅定的笑容說「海晏說沒事,就一定會沒事的,相信他」——毫不懷疑,無比信賴的表情。
  以前從來未懷疑過父親與他的關係,即使在他揭開了他們之間血緣的秘密也仍是如此認為。
  可從未想過,在池海晏的心裡,蘇偉毅一直是必要的存在。他享受他的溫柔順從,需要他的信任依賴。
  即便是分離之後,也下意識地保留著這一點。無論把對像更換到哪一個人身上都好,那個人只會尋找與自己戀人相似的存在。
  他們哪裡像是分離多年的好友?哪裡像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他們彼此熟悉,默契無間。
  他們根本就像離散多年,但仍心靈相通的戀人。
  如果是這樣,那麼,由頭到尾就是自己會錯了意,池海晏從自己剛出道開始就關照有加,只因為他是蘇偉毅的兒子!只因為他有部分長得和他相似!
  蘇永琪的腦袋「嗡」的一聲,因為接受不了太過超出自己想像的事實而劇烈疼痛。
  想停止去探究自己一直忽視的真相,可是蘇永琪的驕傲與自尊卻讓他不得不繼續親手打破自己的迷夢。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存在對池海晏來說,是一個可以當成「自戀」一樣來當作戀愛對象的完美複製品,所以他從來不懷疑他會愛他,事實上從他為自己做的種種有心或無意的事情來看,他也只願意相信他是愛自己的,只是不喜歡自己的任性和自大,所以一直不願說出口讓自己太得意而已。
  結果,直到今天才發現,一直以來被誤會的事實是:他對池海晏來說,只是一個完全複製失敗的作品。甚至連他之前出錢找到的那個溫柔的小鴨子都不如,雖然說他的血緣更近,可是面容卻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脾氣更是另一個極端的相悖。
  「別想岔開話題!我的車子你到底要怎麼辦?別以為有池海晏替你撐腰我就真的不敢甩你!」
  因為蘇家父親的突然造訪而使齊闐月登門問罪的主題有所偏差,不過這可不代表把諸多日常繁雜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的齊大經紀忘了這回事。
  想起自己愛車上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兩道刮痕,齊闐月心都疼了,發誓三年合同期滿,就算池海晏用一捆鈔票抽自己的臉,也絕不再答應接下這種麻煩藝人!
  在此時「池海晏」這三個字被人當面叫了出來,聽在蘇永琪耳裡,就好像古神話裡有人用一句咒語輕輕拔起了堵塞在海眼深處的塞子,裡面汨汨的苦泉再不受阻礙地向外冒出,無休無止,連本是潔淨無味的海水都被染得鹹澀。
  蘇永琪淚流滿面。
  「我跟你說,你以後都不准再開車……呃,永琪你怎麼了?」
  齊闐月見自己手下的利齒小貓難得擺出一副低頭認錯的姿勢,默不作聲讓自己罵個痛快,正想繼續更進一步發揮他的「家長」威風,卻看到透明的水滴從他尖尖的下巴滴落到地上,然後水滴越聚越多,匯眾成流,止也止不住的盡情流淌,這才慌了神。
  「呃,我只是隨便說說,想警告你,不是罵你……永琪?喂,你別哭得這麼傷心好不好,人家會以為我以大欺小的!」
  要命,作為蘇永琪的經紀人,他也已經見過蘇永琪的各種表情,調皮的、驕傲的、不屑的、大笑的、皺眉的……卻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傷心的哭泣。
  或者說世上有這種一切悲傷不幸的事遇上了漂亮的蘇永琪總是網開一面的定理,順風順水在眾人寵愛中渡過二十年的蘇永琪根本沒有觸碰到會叫他傷心流淚的事發生——就連電視上的眼淚都是擠出來騙人的,那個自戀、自大加臭屁的小鬼壓根兒就不知世間憂愁為何物。
  然而,他卻哭了,在這樣一個早上,莫名其妙地哭得很傷心,哭得梨花帶雨,哭得……他好心軟。
  「水琪,別哭了,我不怪你了,你高興開就開,大不了你執照被吊銷我拿楚紳天的駕照給你玩。乖,別哭了……」
  蹲下身看著那張漂亮的臉,珍珠般的淚不停地在漂亮的眼睛裡凝聚,連眨也不用眨眼然後就滾落下來,在地上匯聚成小窪,然後小窪又漸漸擴大,伸出細長的支流向地面更低的地方匯流而去,看著看著,齊闐月覺得自己也想哭了。
  「小齊,你又欺負人了?」
  一早被挖起來,到達後還奉命去買早餐的楚大保姆一進門就看到這一大一小蹲在地上,那個傳說中的美少年蘇永琪哭得像是快把身體裡的水分都流出來了,齊闐月在旁邊苦著臉一籌莫展,直覺地以為壞心眼的齊闐月又在捉弄人了。
  「不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怎麼也止不住,你快來幫我哄他。」
  還真沒見過人這種哭法,雖然不知道他的原因,但很明確地可以感受到他的傷心。
  「乖喔乖喔,不哭的話叔叔給你吃棒棒糖!……棉花糖?」
  楚大保姆小孩子帶慣了,哄勸的說辭實在很沒力量。
  齊闐月踢了他一腳,歎口氣,兩個人蹲在一邊等蘇永琪自己回復過來。
  沒有人想過一切都可以輕易到手的蘇永琪會失戀。
  低低的、壓抑的啜泣聲充滿整個室內,心肺都快撕裂的難受。
  在這個早上無意間發現了真相的蘇永琪,有著說不出口的心事,和無盡的悲傷。
  難怪他可以這麼輕易地說出「不見面」,在他來說並沒有任何的不捨與纏綿。
  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廂情願。
  戀,慕也,纏言纏心。
  嘴裡不說,心中思念。
  可是,驕傲的蘇永琪傾心戀慕的那個人,根本不愛自己。
  第六章
  池海晏在步出衛生署的時候,被天上的太陽晃著了眼,腳下踉蹌了一下。
  「池總,小心!」
  伸手扶過來的秘書卻在他回以一個感謝的微笑時臉都紅了,趕緊收回手去,卻下意識地藏著觸碰過的那隻手,倍加小心地伺候著。
  陸豐在車上剛好看到這一幕,只能搖頭歎息藍顏禍水,老而彌堅。
  趕緊換上笑臉去應自家老大的召——為什麼他這心理醫生現在連司機都一起做了?還真是一才多用,無所不用其極啊!
  「老大,這次有結果了麼?」
  會叫他來,主要也是要分析這些官員們的心理做攻防戰的。
  日前鬧得沸沸揚揚的食物中毒事件,被急送醫院的兩名小學生被查實是因為服用含了亞硝酸鹽的食品導致急劇腹瀉、脫水,可是由於印著何氏旗下出品的「相思」系列糕點已經被吃完,從塑料袋內的碎層上並沒查出任何有害成分,洗胃發現那兩個小學生實在不是一般的貪嘴,胃裡各種食物混成一堆,「相思」系列產品緊急回收後進行隨機抽樣也沒有發現問題,為了慎重起見,池海晏主動申請了衛生署派專員進行調查,可是,卻沒想過這會使得他把鬥爭的戰場延伸到了另一處。
  如果可能,池海晏想打心底詛咒這些光收錢不辦事的政府官員們!
  他們簡直是貪得無厭加餵不飽的狗!
  明明是一件條理線索很分明的食品案,以此為借口卡住他的生產線不讓繼續生產。調查的時間一拖再拖,幾千名一線員工守著停產的機器,停一天工就是給企業帶來數百萬的損失,再厚的底子都耗不起。
  當然,一般在這種情況下,企業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註銷舊公司,成立新的機構後再利用舊生產線繼續生產,簡單來說也就是換湯不換藥,但他實在不甘心就這樣把大權又交到何金麗一夥的手裡,於是就這樣耗著。
  政府官員這一邊自然是樂見其成地坐山觀虎鬥,兩邊收錢卻不辦實事。
  坐上了車,揉著緊皺的眉間,池海晏疲倦地回答陸豐之前的問話:「他們答應在半個月內公佈調查結果。」
  比起之前茫無頭緒的等待來說,至少是一個進步。
  「老大,我覺得我們的態度可以再適當放強硬些。讓他們知道競爭的兩邊如果一邊退出,另一邊也不會再無止境地上供。」
  人性的心理學他可學得精,古代時候就有官老爺原告被告兩邊通吃的典例,現在的情形也不過如此雷同。
  陸豐看看對自己的建議並無反駁,只是閉目沉思的人,閒閒地開口道:「一會兒你要不要到我的醫務所去?到你該進行定期咨詢的時間了。」
  壓力積累得過多,對池海晏來說是一種心理難以承受的負擔,陸豐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幫助重建心理的人又崩潰下去,或者說這麼多年的交情,早把他當自己人看待了。
  「好。」
  反正今天他也有話想對陸豐說。
  進了診室,關上門,放鬆地躺在那進口的真皮沙發上,池海晏接過陸豐特地斟來的白酒,喝了一口,突然開口道:「我今天其實很高興。」
  「哦,終於有進展的感覺很好是吧?你的性子其實還是蠻急的,一件事在你預想的期限內不能完成,就會造成焦躁感……不過這次好像不太嚴重。」
  這樣的人也適合去當開拓者,不過不適合當守成者。陸豐心裡這樣評估著。
  可那個人下一句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今天主動跟我聯繫了。」
  「啊?」
  美男心海底針嗎?為什麼他會摸不著自家老大的脈絡了?
  一向可沒出過錯,這是他身為心理咨詢專家的驕傲!
  「我弟弟。」
  結果池海晏下一句話更把他炸暈了。
  「你弟弟?」
  他只能鸚鵡學舌一樣重複池海晏的話,然後,爆怒:「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你有弟弟?」
  那也一定是一個美人,美人啊!在處理諸多心理陰暗的病人時,偶爾出現的亮眼存在是他的福利!
  「因為我也從來沒有說過。」
  池海晏收回了好笑地盯注在陸豐臉上看他表情的目光,閉上眼睛,交迭著雙手,靜靜地道:「應該說,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以前因為一些原因,我們彼此都不知道自己是兄弟,不過卻是最好的朋友。」
  「……」
  又是「兄弟」,又是「朋友」,那你用這種宛如說起自己初戀情人的口氣幹什麼!?
  啊,等一下,陸豐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重翻檔案裡厚厚一迭池海晏的治療記錄。找到了,在十年前,池海晏在接受心理輔助治療時說過自己可能在暗戀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且也正是因為有他的鼓勵和不斷的來信支持,才熬過人生最難過的牢獄時期,不過在那之後,池海晏輾轉回國,有一段時間沒聯繫,再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件事他就再也沒有提過。沒想到十年過去了,今天功成名就的他居然還舊事重提,並且,爆出了他暗戀的那個人,那個好友的最新身份——他的弟弟!
  自家老大看不出是這麼癡情的人啊!
  長得太美的人,本來誘惑就比一般人多得多。
  當年他風華正茂,何氏雙蛛爭艷的時候,就已經很出風頭了,後來與妻子分床多年,他也不見得很專情,期間多少也找過幾個情人,只是不過分,都是錢情兩清的交往。
  還是說,越是這樣的人,越容易陷入執著的迷障嗎?
  十年之後他可不敢擔保自己接到初戀情人的電話還會由衷地高興,更別提那還是從來都沒有聯繫過的意外了。
  不過這件事能讓他把注意力從目前的麻煩事上分心也好,難怪這次他的脾氣沒有以往的嚴重。
  池海晏還是一個蠻典型的傷害或是自我傷害的人格的。
  每個人都渴望成功,但社會往往是不公平的。但在池海晏來說,如果他遭受不公待遇,在一定時期內得不到解決,他會去傷害別人以求達到他想要得「公平」,要不就會反過頭來傷害自己。這種有點強迫性的傷害症,是由於他少年時的經歷而形成的,後來的牢獄之災非但沒有淡化,反而強化了這一方面人格,他自己也知道得很清楚,只是無法控制。所以,聘用一個心理醫師及時分析及保護他的心理健康,調解他的煩躁,對他來說,是非常必要的。
  「然後呢?你打算去找他嗎?」
  光是一通電話就這麼高興,如果見著了本人應該更開心吧?
  這樣也算是目前何氏一片愁雲慘霧中,熊讓池海晏唯一感到柔和安靜的地方吧。
  陸豐靜靜地開口,提供他可行的辦法。
  「不,我害怕。」
  在漫長的等待歲月裡,他發現自己「好朋友」的感情已經變質,要命的是那個人其實從他發現這份感覺的很久以前,也是一直喜歡著他的。
  不敢伸出去的手,趁自己睡時印在唇邊的半個吻,曖昧地停留在了少年期的記憶裡。
  父親一心想把他們分開的用意,到現在仍記憶猶新。
  不是不想見他,只是不敢再相見。只怕再見面,就止不住那種重燃的瘋狂。
  同性、悖德,伸出去想打開禁忌的手最終卻被父親所造廠的那一層薄薄的血緣所阻隔,為什麼他會是自己的……弟弟。
  「你害怕?」
  陸豐發現傚法鸚鵡就是他目前嘴巴的功用。那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從他嘴裡說出「害怕」?
  說句難聽的,如果今日池海晏的地位與何金麗夫婦對調,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做同樣的事,哪怕利用、牽涉到無辜人士咀不在乎。
  那個人,是他唯一的弱點,所以害怕顯露在眾人之前。
  「也許還需要再等等……他一直都在,不會離開。我知道這樣,就夠了。」
  或者還需要些時間,等到父親不能再干涉,等到他有能力把自己喜歡的人保護得好好的……池海晏苦澀地想。
  不過沒關係,蘇偉毅一直都會在原地等著他,在他背後用支持和信任的目光給他勇氣。
  雖然有時候他也擔心會不會因為要他等待的時間太久,偉毅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可是今天早上的電話,他的語氣和作法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並且也說明,就算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仍是一直默默關注相關心著自己的。
  這就夠了。
  「……」
  看著閉上眼睛,安靜地沉入夢鄉裡的池海晏,雖然歲月不可避免地在他眼角眉梢刻上了風霜的痕跡,但他的美麗並沒有完全被無情的奪去。
  安靜睡在那裡的人嘴唇微微張開,像只要等待一個吻就會甦醒。
  陸豐歎口氣輕輕起身帶上門,讓事情發生後幾天沒有奸眠的他好好地睡。
  意外發現自家老大感情其實很單純很深厚,讓他心裡也酸酸脹脹的。人被逼著漸漸長大,涼薄起來,血也是冷的。只是像他們這樣,什麼也不做的相守,十年,二十年,回過頭去,那個人還會在原地嗎?
  突然生出一種無從排解的寂寞,陸豐拿出手機打給小自己十歲的未婚妻,他喜歡蓉蓉身上的活力與青春,那是他已經缺少了的……熱情。
  ☆☆☆
  雖然背後支持的公司近期內出現了這樣那樣的問題,但一開始就資金充足的劇集仍是依時完成了拍攝,順利殺青了。
  殺青慶功會上處處衣香鬢影。
  金黃色的香檳和歡聲笑語一掃數月來的緊張,除了劇組相關人員外,影評家、還有想到這裡來挖星的或是想到這裡獲導演青睞的明星們比比皆是。
  讓人不由得大生「如果要看美人的話,就到影藝界舉辦的盛會上來吧」的感慨。
  齊闐月坐在角落裡端著一杯酒,與自己熟識的藝人談笑風生。
  「阿月,現在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哦!我可能要做媽媽了,四月就會宣佈暫時離開影壇。」
  以前是青春活潑美少女的Amina有些靦腆地笑著,眉宇間盡顯溫柔之色,居然有了一種成熟的少婦風韻,不再是以前那個毛毛躁躁的小丫頭了。
  女人的變化實在很大。
  齊闐月怔了怔,消化完這個消息後,不是很由衷地恭喜道:「啊,這樣的話觀眾們會很痛心會有好一陣子看不到你啊!」
  「討厭,人家的地位也沒你說的這麼重要啦!你現在打理的是風雲那邊的蘇永琪吧?很漂亮的人呢!我也有看他拍的電視劇《水中花》喔!」
  Alnina笑起來的時候仍很有舊時的嬌俏感,聽到她這麼說自己目前管理的藝人,齊闐月也下意識地在人群申尋找蘇永琪的身影。
  「喲,再不過去你的美人就要變成憂鬱小生了!」
  這麼毫不客氣擠過來擠兌他的,正是他的頭號大敵楚紳大,齊闐月看看那邊被幾隻蒼蠅圍住可是仍是沒有趕人,只是皺著眉大口大口喝酒的人,歎了一口氣,好哀怨地起身過去盡自己經紀人的職責。
  這蘇永琪從那次莫名其妙大哭了一場後,整個人都有點變了。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就好像身體裡哪個部位給改造過了一樣,模樣還是那個模樣,內在的感覺卻大有差別。
  說好聽點就是突然變成熟了;說難聽點,就是意志明顯地消沉。原來他是極有活力也極愛熱鬧的人,張牙舞爪、野心勃勃,做出一切過分的事後仍朝收拾殘局的人吐舌頭、做鬼臉的小鬼頭一個,現在卻除了抽戲,對任何一叨都懶懶的提不起勁兒,就連以前很氣焰張揚地上節目的風格都改了。
  但……見鬼的,現在氣焰內斂的他反而更迷人了。
  可以預見的,這一部史歌式的武俠劇《射天狼》播出後,他那個憂鬱殺手的造型又要迷倒一片小女生——雖然又是個悲劇,連唯一朋友都不得不親自殺了的反派角色,最後在正道人士的設計下中毒而亡。
  齊闐月已經先看過未剪接的毛片了,對自己手下的商品「蘇永琪」充滿了信心。
  不過,他目前這狀態……
  唉,他可以用「太入戲」打混過去嗎?
  「您好,我是蘇永琪的經紀人。」
  走近那大鬍子導演帶來的,像個白面鬼。樣的瘦干個兒身邊,不著跡地把自己的名片塞進想伸向蘇永琪的手裡,齊闐月笑得真誠又和善,把長袖善舞的藝人經紀這一行身體力行地表現出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就是星報的影評第一筆劉克吧?久仰久仰。我們永琪還嫩著哩,不懂事,您手下可多多留情!」
  點得出名字,就是有頭有面的人,再怎麼過分,也不敢當場做出點什麼的,齊闐月對這點倒是很有心得。
  果然,見他一口叫破自己的名字身份,那白面鬼立刻就變回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禮貌地進行了名片交換後,再三回頭地走了。
  「永琪,你到底是怎麼了?」
  這圈子裡喜歡男色的人實在不少,蘇永琪偏又長這個樣子,是非一向很多。但以前他對付這種鹹豬手的經驗和手段可不是蓋的,叫人又氣又笑,最後弄個下不了台的反而是來招惹他的那些人。現在……要是他連自我保護的功夫都懶得做了,那他這經紀人豈不是要淪為楚紳天式的全職保姆?
  齊闐月歎氣,坐下來打算和他好奸談談。
  「……」
  沉默,並把眼睛調向窗外不與任何人接觸,是那小鬼的唯一回復!
  齊闐月為他這種不合作的態度氣的額角直爆青筋。
  「永琪,你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幹嘛?過來一起嘛!」
  在這種時機擠過來的是電視劇的女主角,外表清純的她在劇中享受兩大帥哥的追逐,現在也仍沉浸在那樣的聿福裡似的,一手攬昔男主角的手臂,笑嘻嘻地過來拉拍完戲就沒怎麼聯絡的蘇永琪。
  「就是嘛!水琪,你在劇裡追了這麼久的白萍,連人家小手都沒牽到一個,大家說他們要不要親一個?」
  有好事者藉機起哄,反正已經殺青了,無論是什麼紼聞也好、明星三角戀也好,都正好給新劇做宣傳,這已經是公開的手法了。
  「討厭!」
  女主角嘴上雖然嬌瞋著,可行為卻不像是討厭的樣子。
  齊闐月看著「霍」地站起身的蘇永琪,很是擔心他會把剛剛陰鬱的心情當眾發洩,然而,那個頃刻間又換回「工作用」神態的蘇永琪卻沒有如他想像的一樣亂發脾氣、挫人面子,配合地在眾人的哄笑中一把挽住女工角的腰,甚至連前兆也不打一個地就做勢欲往她唇上親去。
  「喔!」
  「喲喲!」
  尖叫聲、口哨聲大做,本來僻靜的一角突然成了眾人焦點,戲劇性地定格在雙唇將接未接之際,電梯門「叮」一聲打開,在裡面蜂擁而出的記者包圍下,魚貫而行的一行人中打頭的那個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眼光。
  鐵灰色的西裝,冷淡的態度,自信的神情,還有……堪稱得上藝術品一樣端整的美貌。
  一瞬間,好像兩個太陽同時降臨大地一樣,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看看電梯裡出來的那一個,再看看處在人群中心的這一個,他們簡直像是對著鏡子般的相似,只是另一個略老了十多歲。
  所有人不知道該為這奇妙存在做什麼反應,只是把目光來回地穿梭於二者之間,比照他們的相同與不同之處。
  隨著那一行人的移動,這兩個發光體漸漸的接近了,在眾人以為他們會在交錯進而進囂出火花的時候,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是這樣平淡地錯過,然後漸漸遠離。
  沒有回頭。
  蘇永琪怔怔地盯著池海晏離去的背影,他一眼也沒看這邊。
  就這樣走近,交錯,然後漸行漸遠。
  這次的相遇只是偶然。
  為什麼事前沒有做好功課?劇組包下的殺青宴會場所是整個「麗晶」一樓宴會廳,而前一陣子鬧得轟動的「何氏毒糕」調查享件新聞發佈會恰在二樓的媒體多功能廳舉行。
  儘管知道就算是沒分手之前,池海晏在公眾場合也不會主動過來招呼,但從那天離開後這麼多天沒見,他的冶淡態度卻沒有一點改變。被當眾遺棄般的難堪湧起,蘇永琪膠著那個背影的視線收回時,才注意到懷裡還有個微揚著面龐預備承接自己親吻的女星,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剛被他冷眼一瞥看到的是什麼狀態,蘇永琪像是被燙著一樣放開手,裝做
  酒意上湧、胸悶欲吐的樣子,在眾人關心的詢問聲中踉蹌著退出會場。
  「嘔——!」
  本來明明只是裝的,為什麼出來被風一吹,就滿肚子食物上湧,不吐不快?蹲在無人的後巷裡吐到腸子都幾乎吐出來了,蘇永琪用手背擦廠擦嘴,想找手帕卻摸了個空,這時,旁邊突然有人遞了一條還散發著清香的手帕過來,指甲上塗的豆蔻丹紅映在雪白的布面上沭目驚心。
  抬頭看去,光線黝黑的巷子裡浮凸出一張細緻濃妝的雪白面孔,身上彷彿穿著黑色的衣服,仔細一看,竟是大紅的,如她滴血的十指一樣艷,血色凌厲的套裝包裹住她整個人,有一股哀艷與神秘之色。
  「你長得跟他真像。」
  完全沒有明確意指的一句話,但他們都明白比較與被比較的那個人是誰。
  見他不接手帕,那隻手逕自伸了過來,輕輕給他拭了拭嘴角,下巴……
  蘇永琪一把打掉那隻手,冷冷地道:「別碰我!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打你。」
  「哈。」嗤地一笑收回手,女人順勢拿了根煙銜在嘴上,「啪」一聲用打火機點上了火,熟練地吐了一口煙後,淡笑道:「你就連個性都跟他很像。居然和我說的第一句話都一模一樣。」
  「無論你這老女人是他什麼時候沾上的爛桃花,都跟我沒關係。」
  儘管濃艷的化妝掩去了她的部分真實年齡,但蘇永琪的毒眼與毒舌並不會給她這個年紀的女性予以相當的尊重就是了。
  尤其是那個女人所抽的薛,居然和池海晏是同一款,噴到他臉上的煙霧只會叫他心情更惡劣。
  「……」
  保養得宜的臉上顏色青紅交錯,但那女人居然對這直接的污辱忍下來了,再伸手,指縫間夾著一張寫了私人電話的名片遞過來,「你會想要跟我合作的,當那個男人遲早會變成你不得不下手除去的對象時,不妨來找我。」
  她說得如此篤定,並好像很瞭解自己此時的心情,蘇永琪不由得怔了怔,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她的名片,看到上面寫著「何金麗」三個燙金的字體,直接的反應她與「何氏」相關,但對她的身份仍是摸不著頭腦。
  「看起來,他什麼也沒跟你說過嘛!小弟弟,要做好人家的情人,最好多調查清楚,我對你的事,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哦!」
  到底還是忍不住對他之前的無禮做了小小的反擊,挾怨以報的女人留下一抹惡毒微笑轉身消失在黑暗的巷子裡。
  她到底是誰?
  為什麼知道自己和池海晏之間的真正關係?
  還有……他終於體會到池海晏知道被人調查後,所反應出的由衷厭惡感了。
  他×的,這該死的女人以為她是誰啊!?
  第七章
  泛著黃味的報紙在桌面上攤開。
  圖書館裡好像總是浮著微塵與書墨香味的空氣分外寧謐。
  低頭專注翻查著資料的美少年側面浮現在這柔和的光線裡,細細的茸毛好像都泛出金色的光。
  美得像一幅畫。
  「呀,那不是永琪嗎?我們學校出的大明星,拍冰涼飲料廣告的那個!」
  在這裡,也有細細的小麻雀聲嘰嘰喳喳。
  「可能是為拍下一部戲做功課吧!這麼認真,真是叫人感動。」
  竊竊私語的大學生們在圖書館管理老師的阻止下,到底還是忍住了沒過來問要簽名,免得打斷了他的思路。
  「那女人居然來頭也不小啊。」
  被FANS們好心理解成「做功課」的蘇永琪彈著報紙喃喃自語。
  在向齊闐月等人詢問無效的情況下,一向懶得讀書的他自行去圖書館裡找了二十年前的舊報紙,連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耐心。
  當年何家兩個千金小姐居然同時愛上了一個有前科的人,這種上流社會的八卦蜚短流長,在七十年代簡直是一出倫理劇。
  不過讓人奇怪的是,最後池海晏選擇的是性格懦弱溫和的妹妹,而不是高調聲明已經把他愛到骨子裡的姐姐。
  如果他只是想野心勃勃地謀權奪勢,跟有共同志向的姐姐在一起不是更好嗎?
  到現在也不會有這種種紛亂產生。
  比如說不久之前的「食物中毒」案,雖然國家衛生署已經查調了「相思」系列並沒有發現違規成分,但台下仍有人力挺是衛生署官員接受了池海晏的賄賂,官商勾結。甚至連那兩個小學生的家長也仍在尋找民眾支持,堅持把何氏告上法庭。
  如果這些手段都是那個姐姐所為,她的愛意全轉化為恨意,著實也夠池海晏受的。
  眼前不禁又浮現出那烈火般紅的顏色,和那張雪白的臉,那簡直是來自地獄煉火的焚燒。
  但……不可否認的,他從這對姐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和池海晏之間的命運。
  他一直喜歡的是父親,就連不得不應付選擇的配偶,也仍是捨棄了對自己最有利的條件,選擇了與他相似的那一個。
  對池海晏來說,他蘇永琪的性格張揚銳利,就是那個不會被選中的「姐姐」吧!這也難怪何金麗這麼篤定地說,你將來會想跟我合作。
  自己,會變成另一個何金麗嗎?
  心頭煩躁湧起,想抽煙,手觸碰到煙盒卻又想起那個抽著與池海晏同一款煙的女人。
  他,抽的也是……那一款。
  「嘀嘀嘀!!」
  突兀響起的手機聲打破一室寂靜,雖然習慣接受眾人的矚目,但被上圖書館的認真學子們瞪到的感覺可不好受。
  蘇永琪吐了吐舌頭,順勢放開也不能在圖書館裡抽的煙,走到外面接起手機。
  「喂?」
  「小琪?你……能不能回來一趟。」
  聽筒裡傳來熟悉卻又有點怯怯的聲音,自己父親的聲音。
  「我沒空。」
  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絕,掛掉後那個父親居然馬上又打了第二次。
  「有什麼話你一次說清楚行不行?你很煩!」
  雖然不是遷怒,可是當從知道池海晏喜歡的對象竟然是自己這個一向瞧不上眼的父親後,蘇永琪對「情敵」可沒什麼好聲氣。
  「你爺爺……快不行了。現在在醫院,你要有空,就過來啊。」
  那聲音裡有點焦急,但溫吞如故。
  蘇永琪就是最討厭自己父親這種溫和得毫無原則的性子,爺爺病到快不行了,他居然也還是這樣,溫溫吞吞的,甚至低聲下氣地懇求著自己,好像自己總是欺負他似的。
  「在哪?」
  「啊?」
  「我問你哪家醫院!」
  「哦,國立××醫院住院部,三二一號房。」
  「知道了。」
  畢竟是從小就寵自己的爺爺,蘇永琪掛掉電話立刻跟齊闐月聯繫,說明情況後到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跳上去就往那邊趕。
  三年前奶奶去世的時候,正好是自己闖了一堆禍的高中時期,當時也正是因為這樣,以家中有事為借口休學,逃過了一堆責罰。
  不過說實在的,他對爺爺和奶奶的感情比對父親的還要深,因為對他而言,奶奶是把自己寵上天去的長輩,爺爺是個英俊的長者。不像父親,總是用那種瑟縮的態度,從小就用一種叫他看了不舒眼的眼光看待自己。
  爺爺……說起來,他和池海晏都很明顯地繼承到了他的血統,所以外表才會如出一轍地相似。
  自己的父親,會通知池海晏這個消息嗎?
  畢竟,那也是他的父親。
  懷著這個疑問,蘇永琪把車開得風馳電掣。
  可是就算是這樣,到醫院時還是沒趕上和爺爺說上最後一句話。
  「永琪,你來了。」
  父親的眼睛紅紅的,掛著他的黑框大眼鏡,微微有點習慣性的駝背讓他看起來特別瘦小。
  「死因是呼吸衰竭。如果病人的家屬還有疑問,我去請值班醫生來跟你們詳細解釋。如果沒有疑問,請到這邊來簽字。」
  跟在父親身後拿著醫療記錄本,看起來像是這個醫院醫生的男人用相當公式化的語氣跟他們說明死因。
  父親慌忙點了個頭,跟在那人身後不知道在幾張什麼單子上簽了字。
  蘇永琪超過他們,逕自進了屋。
  那打自奶奶去世後就一直懷有心事的老人躺在雪白的床單上,如果不是臉色臘黃得完全失去了生氣,看起來也就像是睡著了。
  閉合的眼睛減少了臉上的皺紋,反而顯得比記憶中的年輕。
  「他死的時候,沒多少痛苦……也沒有留下遺言。」
  不知什麼時候跟進來的父親在他身邊跟他解釋著,他的聲音低低的,怕是吵醒熟睡中的爺爺似的。
  「有通知他了嗎?」
  蘇永琪耐著性子聽他叨嘮了一會兒,還是聽不到重點,不耐煩地開口打斷。
  「呃……誰?」
  蘇偉毅瞬間有些茫然的眼神,完全不知道自己兒子的意思。
  蘇家的直系親屬就他們父親倆了,現在都在這裡,兒子還想叫自己通知誰?
  「池海晏。」
  蘇永琪直接開口,立刻看到自己父親好像被打了一掌似的,臉上燒得通紅,目光閃爍地口吃道:「那個……要麻煩到他可能有點……」
  「這也是他的父親,不是嗎?」
  蘇永琪幾乎憤怒了,自己這個把頭埋到沙裡就以為敵人看不見他的父親,到底以為還能隱瞞他多久!?
  那個人不可能不著急的。
  他以前還曾經用假傳爺爺的死訊去刺探過他的身份。當時他驚恐惶急之下,才上了自己的當,親口承認身份的事情還記在心頭。現在,自己的爺爺,他的父親真的過世了,蘇偉毅竟然想不通知他!?
  「呃,這個……你……」
  「你想問我什麼時候知道的?」
  不用看也知道父親驚訝的原因,蘇永琪嘴邊掠過一絲惡毒的微笑,把嘴湊進他的耳邊,低聲道:「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在我跟他上床的時候,他會把一切都告訴我。」
  「咳咳咳咳咳……」
  立刻被他大膽直接的說辭驚得嗆咳,蘇偉毅本來通紅的臉現在是一片慘白了。
  「難怪你一直要我叫他伯伯,原來他真是我伯父,親伯父!我長得跟他是不是很像?像到你從小就根本不敢正視我的臉。」
  索性把父親自以為高明的小小把戲全揭穿了,蘇永琪惡意地盯著父親,想看他到底有什麼反應。
  從小就是這樣,好像他在他面前總是畏縮得像是受了欺負似的。而且和別的父親不一樣,他總是不敢正眼看他。後來,害他每次看到父親這種態度就有一種莫名的焦躁感。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對父親的態度才越來越惡劣,少年的心裡是抱著「好吧,既然你裝出這種態度,讓別人都以為我欺負了你,那我就欺負到底」這樣幼稚直接的想法。
  自己的父親到底是世上最高明的偽裝者,還是真的善良懦弱到被無止境的傷害仍肯原諒傷害者的聖人?
  蘇永琪希望他是前者,但心裡卻其實早有答案地明白他是後者。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電話通知他吧。」
  果然,那個被揭穿了心底的秘密、甚至連珍藏在心裡這麼多年的舊情人都被兒子搶走的父親最後也只是這麼說著,臉上還掛了個淒慘無比的笑,卻不知道那個笑容已經比哭更難看。
  「……」
  到這一步,還是完全連跟他爭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正因為這樣,每次贏的人都是他。
  看到他這樣的態度,自己僅剩不多的良心會內疚,會覺得自己欠父親的太多,在他身邊會害怕自己的壞脾氣更傷害到他,只能選擇逃離。
  看到這樣的他,池海晏只會想堅定地走到他身邊,擁抱他、保護他,不讓他再受到任何傷害。
  蘇永琪煩躁地走到吸煙區,在煙霧裡來回踱步。
  明明是自己主動要父親把池海晏叫來的,可是想到他們終於要見面,卻非常的……不開心。
  為什麼他只想好好愛一個人會弄得這麼複雜?
  親情、愛情,都讓他搞得一團糟。
  不安、狂躁,怕被遺棄又偏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快瘋了!
  可……又想在瘋狂之前死死地抓住什麼。
  吐出胸中的煙霧,眼前又閃過那一抹絕艷的紅,他真的……漸漸開始明白何金麗了。
  愛是會叫人瘋狂的東西,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怎麼發生的,發生後,就再也逃不了。
  所以過去了這麼多年,她仍抽著那個男人慣用的牌子;所以逃離了這麼多年,明明可以放手的,卻還一次又一次地回來,傷害與受傷害。
  如果換做是他,也會……這麼做。
  不,甚至更嚴重。
  因為他根本就把池海晏當成自己來愛,複製品愛上了正品,就像戀上本體的影子。
  就算前路光芒萬丈,但如果影子的本體被人奪走,那個影子還能不能存在?
  ☆☆☆
  二十五分三十六秒。
  在接到蘇偉毅的電話後,那個丟下董事局會議的男人出現在醫院大廳。
  事實證明,雖然池海晏總是對別人在路上飆車有所嫌棄,但萬一事臨到他自己,他的車速只會飆飛得更高,而且完全不守任何規則。
  「偉毅,現在怎麼樣了?」
  一手拉下領帶的男人微微喘著氣,走向以悲哀目光迎接自己的蘇偉毅,看著他紅紅的眼,蒼白的唇,不必問也已經知道答案。
  「父親……已經過世了。我本來想在電話裡跟你說清楚,可是……」
  他一聽到父親在醫院的消息,就立刻掛了電話趕來。
  這也許是自己這個從來未得享受過父愛的「哥哥」想抓住的最後機會,但仍是無法如願以償地失去了。
  「你知道了?」
  一同並肩肅立在病床前,池海晏遲疑了很久,低低地問。
  「嗯……」
  看著床上闔目而逝的老人,蘇偉毅心中百味雜陳。
  直到父親逝去的這一刻,自己還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對他恨多一些,還是愛多一些。
  他親手斬斷了年少的他的愛情,更用血緣把他們隔開,輕易不得越雷池半步。讓他半輩子逆來順受地活著,麻木,孤獨,並在這樣的絕望中漸漸放棄了最初的那份純愛。
  「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池海晏也看著那位老人,同是愛恨交纏。
  但他的感情要遠比蘇偉毅複雜得多。
  從蘇彬南遺棄他們母子,任由本來是大家閨秀的母親以一種暗娼的形式屈辱地活著,到他為母親出頭犯下殺人罪行,這老人欠他的實在太多太多。
  可是,在他在獄中,在絕望中只能想到求助於自己唯一的朋友的時候,卻又是這個父親,伸出了援手。
  「從那些信開始……對不起,海晏,我不知道你曾經有寫信給我。是我母親截留了之後,父親偷偷親自回你的。我想,那算是父親他以他的方式在對我們負責,他覺得這是對我們好。」
  那一封封細心地編好了號,收藏得妥妥貼貼的信件,帶著兩位老人的用心沉甸甸地沉積在記憶裡,蘇偉毅雖然覺得痛心,卻無法責怪他們。
  「那麼,你後來也都看了?」
  那些記載了他在獄中思念的飛鴻傳書,他告訴自己唯一的好友,他其實是明白他對自己的愛意,並渴望得到響應的事實。
  他甚至說了想等到他出獄後,和蘇偉毅重新開始。
  可出獄的那天,沒有等到想像中會前來迎接自己的好友,而是……父親。
  再然後,就是一系列的混亂,無措,逃避。
  鮮少享有親情的他渴望親情,可是這份難能可貴的親情卻成為了他頭一次萌生的愛情的強力阻礙。
  於是他沉默地服從了父親的安排,把那份感情深埋在心底。
  但……要怎麼說呢?在麻醉自己,與男男女女進行了叫人眼花繚亂的混亂感情糾葛後,他才發現,騙得過再多的人,也仍是騙不了自己。
  在心裡,最溫暖的總是蘇偉毅默默靜守在他身後,等候著他的那個角落。
  所以擁有了一切的他又回來了,想找回以前錯失的一切。
  只要蘇偉毅還站在原地等他,他就覺得自己仍是那個有勇氣不顧一切向前闖的少年。
  「不好意思,現在我們要整理病房了。您可以過來這邊辦手續,看是打算火葬還是土葬,我們還有遺體化妝及舉辦告別儀式的服務。」
  護士終於過來趕人,見慣醫院裡生老病死的她們仍能掛著甜美的笑容,向剛剛失去親人的家屬們做慣例性的介紹,以完成一個人生命最終的旅程。
  「火葬。父親說過死後要把骨灰撒到大海,消弭他的罪過。」
  蘇偉毅低低地說著,也許不排除父親想死後還能飄洋過海回家鄉探望池海晏母親的願望。
  「好,費用我來支付,要在哪裡簽字?」
  輕輕地拍了拍仍在低頭默哀的蘇偉毅的肩頭,池海晏自動自覺地承擔起善後事宜。
  「對了,永琪呢?叫他來向爺爺道個別。」
  四下環顧,才發現自己的兒子好像消失了好一陣子不見蹤影,蘇偉毅不禁有點著急。
  「我知道他會在哪。我去找,你先在這裡坐一會兒,找到了我們一起去向遺體行告別禮。」
  幸好蘇家人口簡單,而一向低調的蘇偉毅也不會想大辦追悼會什麼的。
  池海晏乾脆利索地分配好了任務,辦完手續後毫不猶豫地起身到中庭去找那個應該在不爽的小鬼。
  雖然和那小鬼的關係將來要在蘇偉毅面前攤開會很難堪,不過在他反省自己說話太重的同時,那小子也能坐擁美人,想必他不用太擔心驕傲的蘇永琪會捨不得放開他。
  蘇偉毅則心情複雜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如果有一天兒子失蹤,他一定是想不到找他的辦法,可是池海晏卻非常明白的樣子。
  「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在我跟他上床的時候,他會把一切都告訴我。」
  那一句惡魔般的呢喃在耳邊響起,蘇偉毅苦笑了一下。
  也許,他們真的是這種關係吧。
  這麼兩個漂亮的人在一起的情形應該是相當美麗的吧?
  腦子裡浮現出的畫面雖然淫靡,卻絕不猥瑣。
  他們才是能分享彼此秘密的好夥伴。
  而他,平凡如他,只想要能得到一隻持久穩定的手。
  生活多姿多彩從不寂寞的池海晏,還能給他穩定安詳的感覺嗎?
  不經意間,有一雙年輕的、帶著燃燒般熱切的眸閃過眼前,三年前因為要報復兒子而強行擁抱了他的那個學生的臉像是在海波深處顯影般浮現。
  當時他真以為那固執的少年會把他緊緊地禁錮在掌心,不放開。
  那個被年輕充滿活力的肉體重新注入生命般、瘋纏癡愛的暑假,是他在經歷了與池海晏分別的長久麻木後,最卑微的幸福。
  第八章
  中國迷信的說法裡,有人死後「做七」之說。
  所謂人生有六道流轉,在一個人死此生彼之間,以七日為一期;共有七個七日終,若無回怨,必生一處。
  蘇南彬去得也許無怨,在這七七四十九天停殮的日子裡,並沒有回魂,甚至連托夢也沒有一個。
  蘇偉毅抱著早上從醫院領出來的小小骨灰罐,看著海上灰濛濛的薄雲。
  被仍帶著寒意的海風吹得有點涼,才一下車就打了兩個噴嚏後,肩頭傳來的暖意反而讓他有點手足無措。
  「永琪不肯來,他說還有節目要拍。而且人已經死了,他來了又不能讓爺爺復活。」
  看著海灘上被拖得長長的兩個淡淡的影,池海晏這才突然想起早上蘇永琪的那通電話,不免帶著有點怨憤的口氣轉述他的原話。
  「哦……」
  今天他們打算在海灘上完成蘇家老父最後的心願,將他的骨灰撒入大海。
  永琪這孩子,明明這麼喜歡爺爺的。大約是怕在他們面前哭出來吧。他從小就倔強,寧死也不要在父親面前哭出來是他小小的自尊。
  蘇偉毅低低地應了一聲,倒沒什麼特別的感慨。
  倒是池海晏覺得萬分過意不去,「那孩子是太任性了。對不起!」
  「呃……似乎應該是我道歉才對。」
  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反而是池海晏一副愧疚狀代為道歉,蘇偉毅總感覺會有點怪怪的。
  一小抹淺灰色的塵埃從指縫裡「沙沙」地墜入大海,在透明的水中一下子變得深黑,然後,在輕輕拍上來的浪花擁簇中,漸漸消淡,無影無蹤。
  看著像流沙一樣從指縫中緩緩消失的灰燼,很難想像捧在掌心輕飄飄的物質,是一個人沉甸甸的曾經存在。
  「啊,說得也對!不過,那孩子實在太像我,讓我想起以前的我也一定是這麼任性地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所以……對不起還是應該由我來說。」
  點了一根煙,看著蘇偉毅耐心地讓父親最後的紀念完全融入大海,池海晏幫他拉緊了一下裹在外面的、自己的外套。
  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瘦弱的側臉,就是這麼個人,居然就這樣看著自己的一個失敗頑劣的複製品過了二十多年……
  他對永琪有多好、有多寵溺,就可以想像得到他對自己有多好。
  在商海、人海裡苦苦掙了這麼多年,就只剩下他了嗎?
  雖然在父親才剛剛離去的時候就這麼想也許不孝,可是知道父親去世的消息,在最初的傷心、震驚外,更多的感覺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這樣,他就不必再害怕面對父親乞求的目光,不必再害怕這段不倫的感情會讓這位老人傷心。
  再無顧忌。
  「偉毅……」
  伸出手想捧起他的臉,去觸碰那份禁忌,不知怎麼手竟然是顫抖的。
  蘇永琪今天不願意來,也許是對的。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不得不說,那個孩子的確瞭解他,就像瞭解自己一樣瞭解他。
  不過,他到底想到了多少?瞭解了多少?他對自己的瞭解裡,包不包括自己對他父親的感情?
  那孩子調查過自己,可是除了調查得來那些放在檯面上的制式數據外,他明顯還能感覺得到更深的東西,今天他是不是也因為能猜出他的心思,所以索性避讓,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呢?
  不對,為什麼這個時候還想起那個孩子?
  他們之間的唯一阻礙明明已經消失了,為什麼手與想觸碰的對象之間還存在著那難以逾越的空隙?
  挾在指間忘了吸的煙被一陣強猛的海風吹旺,飛濺出的火星燒著了手,條件反射地抖動了一下,一直存在在兩人中的短短的距離一下子消失了。
  「海晏,那個……」
  感覺到他的手在自己臉頰邊觸碰的溫暖,蘇偉毅側過頭,鼓足了勇氣開口,「永琪這孩子的個性是完全的自我中心主義,也就是說,他會認為『我愛的,拼了命也要得到;我不愛的,就算毀滅又與我何干?』,雖然是我沒有教好,不過……現在也許要麻煩你多照顧了。」
  蘇偉毅看著眼前的人,微微地鞠了一躬。
  「你其實是……知道的?」
  剛剛搭上去的手落到了空處,池海晏覺得自己的心漸漸沉下去,渾身都透著冰涼。
  他甚至還沒開口當面表述自己的感情,卻已經有一種被直接清算出局的難堪。
  「也、也不算,一開始的時候,因為那孩子只聽你的話,我想他是蠻喜歡你的。不過到了後來,他親自說清楚了,他對你的……感情。」
  不是晚輩對長輩的仰慕,不是對擁有同一容貌者的自傲自憐,而是對情人的獨佔欲。
  蘇偉毅自認就算自己處在兒子這種年齡,這種立場的時候,也沒有他這種不顧一切的勇氣。
  只能認同他的認真。
  「你的意思是,願意把他交給我?」
  那麼,前事一筆勾消,他們之前的「友誼」那又算什麼?
  那他之後的朝思暮想又算什麼?
  池海晏緊握著他的手,蘇偉毅驚跳了一下,想抽手卻抽不開,彷彿那上面還留有少年時,融化在指上的棒冰那份冰涼的甜膩。
  「你知不知道,他和你在有一個地方真的很像。」
  池海晏靜靜地把沉默不語的蘇偉毅拉過來,輕輕擁在懷裡,當時比自己矮半個頭的蘇偉毅現在依舊還是處在同等地位,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頭頂上兩個並排的反方向發旋,小小的,很可愛地把中間的頭髮簇起來,老是不聽話地撫不下去。
  現在池海晏的手指就放在那個地方,指肚輕輕地刷過那豎起的發茬,體驗著那微刺的感覺。
  「我抱他時一直看著他的這裡,想著你。就像是你這麼多年來一直看顧著他一樣。」
  這麼多年來,雖然斷了音訊,但聯繫起他們的是那個少年。
  他把他的複製品留在身邊,從他臉上尋找往昔觸動自己的回憶;他抱著與他血脈相通的兒子,從他身上尋找相似的一點點可能。
  低低在耳邊輕訴的話語,是他曾經夢裡回轉了千百次的場景,可是……那個敏感的字眼仍舊撼動了他。
  抱?蘇永琪沒有說謊,池海晏也爽快地承認了。
  但知道他們已經是這種關係的自己,還能若無其事地把前事統統不計,回應池海晏遲到二十年的告白麼?
  被他擁在懷裡,心跳並沒有加快,反而有一種難以表達的害怕滲透了每個細胞。
  太長太長的等待,等到他已經怕了、倦了,甚至因為和他太過相似的永琪出現在面前都下意識的精神緊繃,所以導致父子感情一向不太好。
  也許只能說,是老天捉弄了他們。
  先是父親,後是兒子。
  蘇偉毅明白自己兒子的脾氣。他要是說出來了,愛就愛了,義無反顧。
  到時候,夾在他們之間的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他做不到挺身而出的坦然接受,遲早要逼他只能在池海晏與兒子之間選一個的時候,估計他只會選擇逃避。
  可到時候,他還能逃到哪裡去呢?
  他已經老了,少年時對池海晏的熱情已經在長期沉默中,像被灰埋在鍋爐底悶燒的煤一樣,慢慢由通紅變灰、變白——那份感情甚至連轟轟烈烈迸發出火花的時候都沒有。而,他殘餘不多的熱情又在三年前被另一個執著的少年燃燒殆盡。
  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愛可以提供給池海晏。那種無償而不求回報的愛,隨著年華的老去,已經無力再產生新的動力與能源,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只要能站在原地等他,就感覺到心滿意足。而他也更有自知之明,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自己在池海晏身邊,從來都不是他的夥伴,而是他的負累。
  「偉毅?」
  感受不到他的響應,池海晏忙輕輕拉開一點兩人間的距離,窺視他的表情。
  「海晏,我們只能繼續做朋友。好朋友,好兄弟,但不可能做情人。以前不能,以後就再也不能了。」
  那張一向顯得懦弱的臉,此刻卻平靜淡定,並不是一時的決定,而是深思熟慮後的答案。
  「如果只是為了永琪,我絕不答應。」
  為什麼,他們總是有糾纏不清的血緣關係人在中間干擾?
  池海晏眼底燃起了少有的憤怒,渴盼卻得不到的不甘心。
  看著他的臉,蘇偉毅輕輕地笑了,「你知道嗎?你這個表情,和他一模一樣,你叫我怎麼可能若無其事面對著這樣的你,安心地過完下半輩子?是捉弄也好,是錯過也罷,我不能再愛你了。」
  此刻蘇偉毅臉上反映出的,是父性的光輝。他用看待蘇永琪一樣的目光,寵溺地、寬容地看著懊惱的池海晏。
  「可是我們……」
  池海晏做最後的掙扎。
  他沒有孩子,不能體會那種為孩子著想的心態。很久以前,他們的父親自作主張把他們分開,他當時雖然氣惱,但卻多少體會到父親是本著為了孩子著想的心情。
  現在,歷史的一幕重演了。
  蘇偉毅也是個父親,為了蘇永琪,他不可能去做他認為有可能會傷害到孩子的事。
  他這個正品最後的下場居然是被複製品打敗?
  池海晏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那個只會為自己著想的小混蛋!為了出人頭地的無心之過居然影響這麼深遠,就算他想不承認也已經晚了,從他被居心叵測的蘇永琪引上鉤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就已經改變。
  「永琪才適合站在你身邊。他有熱情,有勇氣,而且……他愛你。」
  蘇偉毅退後一步,想細細地再看清楚他的臉。當年讓自己迷戀的美麗,雖然已經沾染上歲月的風霜,可卻依舊是亮眼得讓平凡小人物仰視的存在。
  他們之前的情感一開始就不平等,他的自卑是池海晏所無法理解的,當時他有無窮無盡的愛來填補他們之間的不平等,可是現在,那種源源不斷能量來源已經消失。
  原來人會老,對感情的考慮也會不一樣是真的。
  「謝謝你記得我,也請好好珍惜每一個愛你的人。」
  池海晏要的不是他,至少不是現在的他。他想要的,是一個無論何時都能用愛去讓他充滿勇氣的存在。
  失去了那份愛的蘇偉毅,只不過是一個平凡又平凡的中年男人而已,再禁不起波折。
  「還是朋友?」
  池海晏的自尊不容許他做出任何失措的舉動,為了掩飾自己的難堪,他抽煙的速度越來越快。
  「永遠的,好朋友。」
  這是他們最初與最終的定義。
  蘇偉毅微微鞠了個躬,靜靜地離開拚命在海灘上抽煙的池海晏。
  他很清楚池海晏會怎麼做,就如清楚自己的兒子一樣。
  他們遭到拒絕會難過,會傷心,但絕不會因為這樣而變得軟弱。
  池海晏看著他變成一個小點的背影,雖然想追上去,可是佇立在沙灘上的雙腳像是長在了沙裡一樣。
  他設想過無數次他們的重逢,卻從來沒考慮過蘇偉毅有一天會不在原地等他了的情形。
  孤單的影被越來越移正日中的太陽濃縮回腳下。
  寂寞的沙灘,是近在咫尺的浪潮也滋潤不了的沙漠。
  ——哪怕傾盡整個大海的容量。
  ☆☆☆
  「你最近好像很賣力工作嘛!」
  看著再一次從水裡鑽出來的蘇永琪,齊闐月趁著拍攝的空隙遞了一罐冰飲過去,順手拿毛巾給他擦乾濕漉漉的頭髮。
  親人才剛剛過世沒兩個月,他就接了一堆工作,跟自己過不去似的拚命。
  雖然就經紀人來說,手下的藝人盡心工作是好事,但他卻總有一種不知道什麼時候蘇永琪就會倒下去的擔心。
  那種崩潰是內部的,由外表看不見的地方開始。就像被白蟻啃蛀的木房子,開始先是看到一點點的粉塵落在地上,毫不起眼,等發現整面牆大片大片的倒塌時,已經來不及了。
  清除白蟻的最佳辦法是拆下整個牆面,直接向被蛀得傷痕纍纍的內部噴藥。
  現在,蘇永琪堅不可摧的那面牆是他的自尊、他的面子。
  誰能來將這些只會阻止傷口癒合的障礙拆除呢?
  「你很煩!以前不用功被你念,現在用功還是被你念。你小心以後老了變個囉嗦的老太婆!」
  把自己裹進大毛巾的美男子毫不客氣地吐槽,他的心情不好的話嘴巴就越發厲害。
  「……」
  額上爆起青筋,齊闐月發現這小子實在是不可愛!不開心就直接說出來,藉由傷害別人來武裝自己算什麼啊?
  而且,為什麼他會是老太婆啊!?
  聽到那邊喊「開麥拉」的招呼後,蘇永琪一個空投把喝完的飲料罐丟進垃圾筒,心想這次再讓他吃NG就直接踹掉攝影走人。
  「你拍完先回去休息吧,或者我陪你去喝酒放鬆一下?」
  拿不準他是想獨處還是要借酒消愁,話一出口,齊闐月為自己的雞婆後悔。
  「跟你去喝酒不如跟楚紳天去兒童樂園!」
  果然,那臭小子就不知道客氣與節制,立刻放肆地說出讓他面孔漲紅的話。正怒目以視間,然而,背過身去後的那個人卻揮了揮手,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謝啦……」又讓他的受損的自尊多少有所回復。
  真是個彆扭的孩子,坦率地感謝別人的關心不好嗎?
  不過,為他這麼輕易的一句話而心情變好的自己也有點危險。
  追隨星星的軌道是可以的,可是如果被星星的光芒所迷惑,就會失去方向迷失在浩瀚星海。
  「呼——」
  完成了一天拍攝後,還是選擇直接回家的蘇永琪關上門,把齊闐月關心的目光關在門後。
  就算是傷到極點,他也不想成為別人同情的對象。
  按池海晏的性子,最大的阻礙排除後,今天一定就是迫不及待向自己老爹表白了吧;而自己老爹那種膽小畏縮,隨波逐流的人更是不必懷疑,從他養育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都還不敢正視自己兒子的臉,這種舉動也說明,至少他心裡是一直在乎著池海晏的。
  真好,兩情相悅。
  自己是多餘的那一個!
  他希望自己是池海晏的兒子,這樣就算他們感情出現任何問題,他都不可能被他遺棄,血脈相連。
  他希望自己不是蘇偉毅的兒子,這樣,就算要他親手殺了奪他所愛之人,他也不會有所猶豫。
  從祖父過身之後,他一頭紮在工作裡,除此之外,腦子裡就不停地轉著這件事,蘇永琪瞬間又有點後悔沒有答應和齊闐月出去了。
  酒雖然不是好東西,可是目前的他很需要酒的麻痺。
  正這麼想著,鼻端卻嗅到了淡淡的酒香,疑惑地多嗅了幾下,他記得池海晏代父職的時候,管他管得可嚴,絕對不允許他在公寓裡藏含有酒精的東西。那這味道從哪來的?
  眨了眨眼以適應黃昏的昏暗光線,蘇永琪在見到房間最深的黑暗處燃著一明一滅的紅色煙頭時,直覺的反應是嚇了一跳,打算報警。可是那煙草中有著的莫名熟悉氣味又讓他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啪」一聲按亮了燈,坐在燈光裡反而不適應地瞇起眼睛的,果然是他想見又不敢見的那個人。
  「你……怎麼進來的?」
  難道說,自己有中了末獎的可能,池海晏在打算對父親進行告白後,突然發現他愛上了自己?
  狂喜只是有沒發現真相的那一瞬間掠過,在對上他滿是惱怒、懊悔的眼神,佈滿血絲的眼,蘇永琪嚥了嚥口水,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
  「過來。」
  直接忽視他問題的男人伸出一隻手,但明顯他已經在此之前喝了太多的酒,眼神是也斜的,並沒能聚准焦點。
  「……」
  這種像召喚寵物狗狗的命令算是什麼啊!他可是影視當紅小生蘇永琪。
  儘管這樣想著,蘇永琪還是管不住自己搖搖晃晃邁步而去的腳步。
  從「分手」後隔了三個月不見,他想見他已經想瘋了。
  「為什麼這次是你……變成了阻礙?」
  大手一拉,讓站立不穩的蘇永琪跌坐在椅子旁邊。
  池海晏兩手抓著他的頭髮,極其相似的兩張臉像要重合般地貼在一起,噴吐著酒氣的呼吸點燃了空氣,無名的焰激發體內肆虐的暴力因素。
  「啪——!」
  當蘇永琪的臉被一記耳光抽得歪到一邊去的時候,他下意識想起的不是「為什麼被打」而是「明天的拍攝要推遲了」。
  然後,才想起自己的臉是謀生的工具,儘管那個人相當討厭這張相似的面孔。
  「如果他愛你,不會在乎我做過什麼。」
  錯是錯了,可是不要道歉!
  「而且,池海晏,就算他不愛你了,你還有我,我會像愛自己一樣愛你!你還有我啊!」
  就連驕傲自負的蘇永琪都能放下自尊低頭了。父親如果愛著他,自己和池海晏一時的出軌只不過是有些尷尬的外因,根本不能成阻礙。
  但他會在此時出現在這裡,只能說明一個原因:父親不愛他了,至少是已經拒絕了他,所以才會讓他憤怒到出乎想像。
  倔強的反駁很快又換來了擊在臉頰上的另一下,秀麗的面孔頓時腫脹起來,血跡順著嘴角向下流。
  蘇永琪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但在這兩種感覺還未有哪種爭了上風的時候,「害怕」卻更早地浮現在心頭。
  「啊,別打了,痛!」
  一下又一下的打擊落在他的頭上、他護著臉的手上、肩上、小腹……甚至肋下都被踢了好幾腳。
  試圖反抗卻被更大的力氣抓回去,最後只能呈個「大」字型像沙袋一樣躺在地上的被人單方面毆打而無還手之力。在完全暴力的行為裡,被踐踏在腳下的,也許不止是無望的愛,還有驕傲的自尊。
  「會不會就這樣被他打死呢?」
  腦子裡模糊地閃過這樣的念頭,不停沁出眼角的淚滲到傷口裡,痛徹心扉。
  那個人的脾氣和自己如此相似,如果換做是自己,在知道一直想要的東西,因為某人故意的破壞而在即將得到之前失去的話,自己也會想殺了那個人吧。
  太懂他,所以可以明白這頓打的由來。
  可是仍不要道歉!
  身體的疼痛到了一定程度後,就開始麻木,更多的拳腳落到身上也沒有了感覺。
  讓蘇永琪覺得恐怖的是,明顯也感覺到了這一點的池海晏用血紅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傷痕纍纍的身體幾眼後,開始向能產生痛覺的新陣地轉移。
  「不要!」
  感覺到自己的腿被分開,密處傳來撕裂疼痛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蘇永琪近乎恐怖地看著從上往下俯視自己的池海晏,這次,他終於沒採用自己討厭的後背位。
  可是很明顯,他對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也沒有什麼憐惜,眼神瘋狂,指不定這樣的行徑又讓他想起監獄裡暴力決定一切的噩夢。
  幾個月沒做又根本沒有潤滑的那裡,乾澀得像玻璃紙一樣的脆弱。被一下子強硬擠進來的幾根手指在柔弱的內部亂按,喚發新一波疼痛打擊的來襲。
  「不要,不要!」
  雙腳胡亂地踢動著,卻只讓那個部位的撕裂感更強烈。
  很害怕他是不是打算直接把整個手伸進去把他腸子揪出來的蘇永琪停止了掙扎,終於開始求饒。
  池海晏的回答是停下來瞪視他終於流露出脆弱感覺的眼睛,然後一舉把自己在這行為中昂立而起的硬挺挺入到他疼痛不已的內部。
  「嗚……」
  冷漠的眼神,殘酷的笑容。早知道與他正面交合會得到這種表情的話,他情願從來都沒有見到過。
  「好痛!」
  脆弱的地方已經被弄出血來了吧?
  灼燙硬物挺進的軌道只傳來熱辣辣的疼痛,那尚未柔軟、過分窄緊的地方把硬嵌進去的部分卡得緊緊的,也讓池海晏焦躁起來了。
  「放鬆!」
  伸手在他柔軟的小腹又捶打了兩、三下,本意是要他鬆懈下來,但暴力的行徑只取得了相反的效果,不過,在因對疼痛的畏懼下,蘇永琪緩過氣來後,就用力地深吸氣,做出類似排泄般地憋足了勁放鬆那個部位,池海晏卡在內裡的痛意才漸漸減弱下來。達到了目的的人開始努力擺動腰桿,只一味追求自己的快感。
  「唔……嗚……」
  痛,每一下都粗礪地磨擦在柔軟的內壁上,應該已經是出血了吧?越來越有濕潤感的那裡不可能自己潤滑。
  在他已經無力再收縮自己的密處給予肆虐的人更多快感的時候,那可怕的折磨又開始了。胡亂的啃舐,用牙緊緊地咬到細小的乳首到幾近出血,在容納自己分身的地方強硬地再擠進手指,並粗暴地揉捏他頹軟的性器,只為了享受他因刺激的疼痛而急驟收縮所帶來的快感。
  「不要再……繼續了……痛!」
  四肢百骸都傳來難以忍受的疼痛,蘇永琪在這樣的行為下,在他單方面發洩出來終於鬆開自己後,第一個動作就是把雙肩抱緊縮成一團,如胎兒般蜷在母體的姿勢,最無力的自我保護。
  「永琪?」
  停下來後才看到蘇永琪股間淌血,臉上、身上多處青紫,乳首、性器等敏感器官都因被過度玩弄而顯現出異樣的血紅後,池海晏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一時洩憤造成的是怎樣的傷害。
  顫抖著手去查探他的鼻息,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就這樣蜷抱著不動的蘇永琪已經停止了呼吸。
  如果他就這樣死去……
  不,自己只是因為太過生氣,太過不知所措才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洩到這孩子身上而已,從來都沒想過要殺了他啊!
  是什麼地方出了錯?
  是因為默默想念了二十年的初戀情人有朝一日告訴自己再沒可能?還是單純氣惱這孩子因為愛他,而在背後耍的小手段?
  「永琪……」
  明明上一刻還抱著他,激揚地宣告著「我愛你」的孩子害怕地把自己蜷得更緊,被他碰到的肌體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害他只能趕快把手拿開。
  慌忙地整理好衣服,踉蹌奪門而出,做為一個犯罪者所深刻記憶的罪惡感,他不敢再留在猶如案發現場般的房間。
  聽到門砰然關上的巨響後,蘇永琪才慢慢從自己雙手護衛中探出頭來,吃力地揀起衣服堆裡的手機,撥打了一個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去聯繫的號碼。
  第九章
  寬敞的房間裡,空氣都飄揚著松木的馨香味。
  在客廳投影的大屏幕上,卻又不期然地看到那張神采飛揚的臉。
  池海晏從有如案發現場般的地方逃回到自己的家,一進門,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正坐在沙發上,出神地看著屏幕上的那個美少年,臉上泛出憧憬的嫣紅,彷彿又重返少女時代。
  聽到他關門的聲響,回過頭來的妻子反而好像做了壞事被人抓到現場一樣,立刻關了錄製下來的影像,以她一貫禮貌卻帶著點冷淡的笑容迎接自己:「你回來了。」
  「嗯。」
  匆匆點了個頭,池海晏並不熱情地回應。
  也許當年的何田麗是真的愛著少年時的自己,可是那份愛在他只執著於在何氏的地位時,早已時過境遷。
  她投入繪畫中,不再留給自己空間,現在卻又癡迷地關注著酷似自己的少年,到底是在想什麼?
  不過,現在的他無暇多想妻子的舉動與心思。
  進到書房關上門,迫不及待再次打通陸豐的電話,門口卻傳來管家婆「有客人來訪,是能讓他進來」的詢問。
  在他應允之後,大踏步進來的齊闐月一見他,幾乎眼都紅了。
  也顧不上管給自己錢的老闆應該是最大的,上前一把抓著他的衣襟,厲聲道:「你到底把永琪弄到哪裡去了?房間裡一地的血,你到底是做了什麼?你要殺了他嗎?」
  不能不叫他心慌。在接到池海晏電話後,他就立刻趕到永琪的公寓去,可是,人去樓空的現場只餘一片凌亂的血跡。
  「就是!老大,這到底算什麼?我接到你電話就上去了,可是他並不在房間裡。」
  緊跟著進來的醫生陸豐證實了齊闐月的說法,他還是頭一次見自己老大如此驚惶失措地向自己求救。
  而且照他的說法,蘇永琪根本不可能走出那棟公寓,那這麼一個大活人怎麼會無端消失?
  「他怎麼可能會不在?」
  坐在回來的車上他就一直在後悔,所以馬上聯繫了能處理蘇永琪傷勢的醫生和能做好善後處置的經紀人。
  可是卻沒想過這兩個人帶給他的消息竟然會是這樣。
  蘇永琪在他走的時候傷到動都不能動,怎麼可能在短短時間內離開那間公寓?
  「我把整個市翻過來也要找到他!」
  憤怒地丟下這一句宣言的齊大經紀一秒鐘也不浪費地出去找人了。
  陸豐把門關上,雙手抱胸,逼視著神色恍惚的池海晏,靜靜地開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別想隨便就能把我唬弄過去!我一直以為我已經治好了你,你那種傷害性的攻擊從出獄後就不再犯。這次到底是怎麼了?」
  因為怕受到傷害,池海晏的人格裡早已包括了在受到傷害前先行攻擊的暴戾因素,這也是由於他過分出色的美麗和不同尋常的經歷決定的。
  可陸豐不能明白,那個從外貌到脾氣都和他如出一轍的少午,怎麼看都是站他那一邊的,到底是怎麼樣給他感到「會受傷害」的危機,進而失去控制大打出手呢?
  「他讓偉毅離開了我。」
  不敢回視的目光中飽含了不確定的因素,至少表現出願意合作態度的池海晏讓陸豐鬆了口氣。
  雖然他說得沒頭沒腦,不過對已經是「池海晏問題專家」的陸豐來說,立刻就能明白過來。
  「他讓你的初戀情人離開了你?就是你上次說等了你二十年的那個?」
  「只是這樣?他不可能給你造成這麼大的威脅感。而且,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根本原因並不在他?據我所知的愛戀,包括了渴望相見與獨佔欲的同時存在,所以戀人們總是如膠似漆地黏在一塊兒,一刻也不願分開。再深的感情也敵不過時間與距離所帶來的分別和隔閡,就算產生了隔閡的戀人不變心,也會因為這份感情已經太久了、太沉重了,而沒有力氣再愛下去了。你的情人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找過你,你也沒有找過他,你用種種借口當做你們之間的阻隔,並在這樣的等待與想像中把那份愛神化了,完美了,到頭來等你尋到他的時候卻發現它已經不在,或已經不再完美了,所以失落感太過深重——但這並不是你對他感受到『威脅』的原因,你為什麼出手打他?」
  那個可憐的小明星!池海晏的攻擊性可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這麼簡單,陸豐揉著額角,看向全然無措的池海晏,此刻的他半點也看不出精明能幹的樣子,只是一個精神受創後卻不懂得自行醫治的可憐野獸。
  「他說他會愛我。」
  當時怒火一下子完全不能受控制,就是因為這句話而起。
  因為這句話引起的,他內心深處奇怪的恐懼。
  這就是永琪給他帶來的「威脅」感嗎?
  池海晏依舊茫然。
  「……」
  陸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可憐,在經歷了太多的人生挫折,連邁出新一步都已經不敢的男人。
  其實比起任何人來說,池海晏才是最害怕失去還在幻想中保存舊有的那份愛的人,所以在他已經被其它的人所吸引時,就會去自動自覺地把新萌生的感情扼殺,死也不承認他小心翼翼珍藏了那麼久的,其實已經是一段空白。
  自行欺騙。
  「你要記得向他道歉。還有……告訴他你其實已經愛上他了。」
  以眼神制止又想激烈反駁的池海晏,陸豐雙手撐在桌上,用極其溫和的語氣勸誡道:
  「你在以自我為中心的世界裡已經沉淪太久,不在乎傷害了一個又一個的人。承認吧,你和蘇偉毅之間已再無可能,他只是一個漸行漸遠的影子,就算足以前有過,但現在的他也絕對給不了你你所渴望的熱情。你不可能向一個中年人索取熱烈的、敢於用強烈的語言和肢體表述出來能讓你安心的感情。這只有年輕的蘇永琪可以給你,他才能用少年人的熱情去填補你的空缺。已經失去了一個,現在能擁有的,要好好珍惜……不要再錯過了。」
  因為他的話而震驚的池海晏啞口怨言。
  是嗎?
  他一直不肯正視和承認的事實——就是他其實已經知道過去的追不回卻不肯放下,並且承認愛上有如自己倒影一樣存在著的蘇永琪嗎?
  窗外的夜迷離,星光閃爍。
  浩瀚星海中,據說只有雙子星是相依相守,結伴同行的。傳說是因為宙斯之子、雙子星中的哥哥卡斯托死去時,弟弟波克斯放棄永恆把生命分給了他一半。所以無論是天空,還是冥府,他們都結伴同行,不棄不離。
  「現在擁有的,要好好珍惜。」
  只是他現在是不是還仍在擁有著?
  那個高傲倔強的孩子還伴在他身邊嗎?
  ☆☆☆
  「啪」一聲打著了火機,藍色的火苗燒著了湊上去的煙身,裊裊的輕煙向上竄起。
  年齡在三十後半的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向後靠坐在床前唯一一張椅子上。今天難得她穿了件珍珠色的針織衫,不過唇上仍義無反顧地塗著大紅的唇膏,整張臉就這一點顏色紅得怵目驚心。
  「……」
  在病房裡的護士看了一眼在這種地方仍不守規則的人,不過這裡基本上是「錢最大」的私人醫院,只要來訪者沒有撲去上剝患者的點滴,做出具體有實質性傷害到入院病人安危的事,其它的規矩都可睜一眼閉一眼。
  似感覺到了房間裡有自己熟悉的氣味飄盪開來,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人顫抖了一下,微微睜開了眼睛。
  「你還是決定跟我合作了?」
  詢問的句式,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那女子揚起的笑裡,帶了三分惡毒的意味,被燙得曲曲捲卷的頭髮在腦後張揚,投在牆上的影子蠢蠢而動,第一時間讓人想起的就是那滿頭蛇發的Eumenidox,復仇女神。
  「是。」
  剛剛歷劫歸來,他甚至虛弱到沒力氣吐出多餘的字。
  本來極其俊秀的臉,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說話牽動到臉上的肌肉都覺得疼痛。
  替他上藥的護士不自覺放輕了手腳,是誰這麼殘忍,竟然忍心對這樣美麗的人下此毒手?雖然樣子狼狽,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被送來的這個人就是經常出現在屏幕上的那個明星蘇永琪。
  雖然她也算是追星的FANS一族啦,不過這裡的待遇和福利都很優厚,所以她出會聰明地對任何一個上門的病人的事情三緘其口。
  目送著小護士離去後,送他到這家私人醫院來的女子,何金麗這才再度開口:「雖然這麼說不好意思,不過,你對他的迷戀可是瞞不過我的眼睛。你叫我用什麼去相信你會背叛他,加入到我的行動裡來呢?畢竟,我的最終目的就是弄到你所愛的那個人身敗名裂,直至把他完全摧毀。」
  恨意,毫不掩飾。
  女人的怨憤尤其來得曲折與持久。
  「……」
  愛?
  也許,曾經有過。但在自尊被完全踐踏在腳下時,高傲的蘇永琪選擇的是愛人,還是愛自己?
  「妳現在,看到的就是我的『誠意』。」
  雖然很吃力,但他仍是堅定地吐出了完全的字句。
  言下之意,對明星面言,視比生命更重的,就是「面子」。他第一時間把何金麗叫到了自己的公寓,讓他滿身滿臉的傷痕,密處甚至被人強行開拓而紅腫不堪的狼狽樣子直接呈現在原本視為「敵人」的人面前。如果別人有心,早可以把他這淒慘樣子拍下照片,發上各類報刊搞得誹言四起,讓他身敗名裂。
  這就是他合作的「誠意」。雖然奇怪,但卻比語言更具說服力。
  「哦?」挑起了一道細眉,何金麗咀嚼過來他話裡的意思。這個少年也許沒她想像中的簡單,不是那種光只有一張臉可取的小明星而已。他的頭腦縝密,在這種淒慘的狀況下卻還把各方面利害衝突想周全。難怪他第一時間叫的是自己,而不是他的經紀人了。
  「好!那麼協作達成。等你的傷好一點,我會把我的下一步計劃告訴你,也需要你的支持。」
  爽快地放下了疑慮,何金麗自認自己能理解這個少年。
  他像自己。精明的頭腦,艷麗的外表,癡纏的以直接行動表達愛意,這一切對平常人來說,是非常吸引的對象,也應該被他們對自己的用心而感動,但……卻都不是池海晏會選擇的那一類型。
  他們都愛上了那個男人,卻都敗在根本不可能贏的對象手裡,所以換來的恨意也是相當的深刻。
  二十歲那年,愛上他以為是自己一生的幸福,結果卻是一生的浩劫。不被愛,不愛了,除了恨他之外,還有什麼是支持自己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這個少年,將來想必也會像自己一樣吧?
  這樣惡毒地想著,何金麗嘴角綻出極其淒艷的笑,手指無意識地玩弄著小小手槍型的火機,「啪嚓」又點燃了一根煙,卻不急著去吸食,只是就這樣舉在手上,殘忍地看著那潔白的煙身被紅色的焰一點點吞噬。
  蘇永琪疲憊地又閉上了眼。
  瀰漫滿整個病房的煙味,現在是他噩夢的根源。
  ☆☆☆
  客廳裡的超大屏幕在播放完當天熱播的劇集後,插入的新聞訪談裡,卻意外播出電視劇主角之一的蘇永琪因拍攝新廣告時發生車禍,需要暫別屏幕一個月養傷的消息。
  池海晏從食物中毒案件後一直比較關注新聞,不意間聽到這個消息,怔了一怔,隨即鬆了一口氣。
  會對外公佈這種消息的話,那就是齊闐月已經找到他了。只是可能因為看到他滿身傷痕的慘狀,惱怒之下不願通知自己而已。
  他並不是沒有蘇永琪的聯繫方式,只是一向都由他聯繫自己,反過來的現象從未有過。被自己的心理醫生訓了一頓後,他也有在反省。
  雖然還沒有能接受自己「喜歡」上蘇永琪這個事實,但至少不如先前那麼強烈否定了。
  他說蘇永琪自戀,所以才會追著和他相似的自己不放;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自己又何嘗不是?因為覺得現在的「池海晏」早已被過往的經歷,被商場的爭鬥燻黑、弄髒,所以一直戀棧著舊時的時光,想回到從前,回到他還沒有入獄,有蘇偉毅伴在身邊的純真歲月,所以也不容許有人破壞掉存在他幻想裡的戀情。換句話說,也許他在愛的不是現在的蘇偉毅,而是……舊時的自己。
  自戀的蘇永琪只是把這個想法更強烈地表達出來罷了。
  那個孩子說「我會愛自己一樣愛你」,像是在宣誓,可笑又可愛,所以容忍他的任性,不動聲色地把他闖的禍收拾乾淨,給他他想要的未來。
  直到,他完全闖入了他的世界,並把他幻想中完美的戀情破壞掉。
  「叮」一聲背後傳來異動,沉浸入自己世界的池海晏回頭,看到的是自己的妻子,大約是因為看見自己居然坐在家裡哪也沒去而吃驚,手上的畫筆都掉了,墜地發出輕響。
  「哎呀,今天二小姐和姑爺都在,要吃點什麼?」
  結果,對這個奇觀最高興的是一直照顧何田麗到大的劉媽,她甚至誇張地撩起了衣角來拭淚。
  自己疼愛得像自己孩子一樣的二小姐違抗了父親的命令選擇這樣的婚姻,可是卻並不幸幅。
  太多太多的人敵視及蔑視姑爺了,好強的姑爺只能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上,一步一步,做到連老爺都不得不承認他的能力。
  可是也正因為這樣,他們夫婦間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冷淡到彼此都像外人一樣的客氣,她一心期盼的小寶寶也生不下來。
  再加上大小姐……唉,以前只聽過說太漂亮的女人是紅顏禍水,可是男人生得太漂亮了,也一樣是個禍害。
  「妳今天不出去?」
  他是不知道自己妻子到底在做什麼。反正掙錢後不管她想資助什麼藝術社,還是舉辦什麼畫展都不過問,甚至覺得她這樣找到自己的事做,也會叫他鬆口氣不必顧慮太多。
  富家小姐和窮小子的結合併沒有別人想像中的完美。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頭一次挽著她上西餐廳,因為繁雜的西餐禮儀而頻頻失禮,她卻好像覺得很不可思議時的一掩嘴。
  但那時候他有著勃勃野心,因為這個而萌生出的耐心使得他能夠把何家兩位千金小姐都應付得體。並且,他很清楚地知道,除了自己那叫人眼前一亮的外表外,自己身上不同於她們那個階層的味道也是讓她們迷戀的因素之一。
  所以他成功了,迷戀他的何家大小姐甚至不顧已有婚約,吵著要嫁他,然而他選擇了相對來說文靜優雅的何田麗。
  不為別的,因為他討厭麻煩。如果何家大小姐真的退婚,她是可以抱著那種跟情人雙雙私奔走天涯的不切實際浪漫幻想,自己可陪不來。
  在他那樣的攻勢下,內向的二小姐很快被攻陷,結婚等他擠進了何氏嶄露頭角後,也就是他們夫妻間冷淡的開始。
  「我……我還有事,你要吃什麼叫劉媽做吧。」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還有點口吃,像是秘密被他發現了似的,紅了臉轉身又回到自己的畫室裡去,再回過頭來的池海晏看到屏幕上在播放的又是蘇永琪的廣告,青春的汗水在發間飛揚,美麗的面孔擺出一副不苟言笑的酷勁兒,從這個側臉看,尤其像他——唉,如果要愛人千萬不要愛上明星。就算你想忘記那個人,身邊的報紙,電視,一切媒體都會提醒你記得。更要命的是,他還長得和你如此相似,相似到你每次看鏡子,都會想起他來……
  他……應該還好吧?手指握住了在手邊的電話,卻還是沒有撥出去。
  池海晏不知道自己要跟那孩子說什麼。
  陸豐說,如果現在還有擁有的,不要再錯過了。
  也許,他其實是……
  已經錯過了。
  ☆☆☆
  「你確定我打這個電話就能把她約出來?」
  雖然傷勢還沒完全恢復,但至少一張臉是恢復舊觀的蘇永琪歪著頭一手挾著電話,一邊問在旁邊又是煙不離手的何金麗。
  「撇開別的不說,你這張臉實在和他年輕的時候很像。連我第一次住屏幕上看到時都恍惚了,她肯定會很想見你。」揮了揮煙灰,何金麗有此把握。
  她知道自己妹妹結婚後其實也並不幸福,所以對她而言,最快樂的時候就是池海晏願意把她哄得心花怒放的青春時光。這時候有頂著和池海晏一張同樣的臉,卻年輕個二十年的人出現,勾起往事,她一定也很想重溫舊夢。說不定已經在悄悄地關注蘇永琪的一舉一動了。
  「食物中毒案那邊,我安排那兩個小學生的父母去跟媒體呼籲,不告倒他絕不罷休,如果在這種時候,他又後院起火,老婆跟人偷情被拍上報紙並要求離婚,你想別人會怎麼看待何氏現任的執行董事長?公事、私事都弄得一團糟的廢物!」
  蘇永琪的公眾人物身份實在很好利用,他甚至不用自己去找媒體,只要裝做一個不小心露一點點破綻,都會有人一擁而上地搶新聞。
  只要失去何家二女婿的身份,他在何氏裡就什麼也不是了。
  何金麗的臉有點扭曲,背後的發又投射出蛇似的影子,蘇永琪扭開了頭,口裡淡淡地說道:「女人的怨恨真可怕。」
  「所以你不要背叛我。」
  伸手摸了摸蘇永琪的臉,被他厭惡地打開,何金麗面上掠過險惡的表情,隨即又若無其事收回了手。
  蘇永琪真的像他,太像了……像到,有時候她自己都忍不住迷茫,她是不是在和一個池海晏在商量,如何對付另一個池海晏。
  也許無論哪一個,都是叫她心酸的存在。
  一切就如何金麗想像中的一樣順利進行。
  食物中毒案在官方雖然已算告一段落,可是依然餘波末斷。
  那兩個小學生的父母聽說只要再把何氏告下去,無論成不成功都能拿到一筆錢,當然如果告倒了賠償金額會更大之後,不知道從哪裡搞來證明,說是那一次的事件中由於有害物質的影響,導致自己的孩子「變笨了」。堅稱要把那害自己孩子後半世的罪魁禍首拉下台來,控訴聲淚俱下贏取民心。
  而另一邊……
  蘇永琪看著有點戰戰兢兢坐在自己對面,低下頭用吸管攪動飲料的女子。
  她和艷麗的姐姐不同,是一看而知的溫室小花。文靜而毫無個性。
  當初並不知道池海晏心裡真正所想的是自己那個懦弱又平凡的父親,想到自己還曾經一度愚蠢到因為她是池海晏的妻子而妒忌起她,蘇永琪就忍不住要歎氣。
  「你的傷,沒事了麼?」
  對面那個女人有些怯怯地這樣問道,看到他不在乎的笑,又是一陣臉紅。
  「還好。」
  只是肋骨處的骨裂還需要點時間,其它表皮外的青腫都好得七七八八了。
  一聽到她這話,蘇永琪就立刻知道她果然是有在偷偷關注自己的消息的,而且照她的表情看,她至少曾經非常喜歡池海晏——!雖然少女FANS見到他會臉紅心跳,在她這個年紀來說,未免有點不相稱了。「你不能總是這麼隨便把自己身體不當一回事的,雖然說是年輕……」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有點太過僭越,何田麗訕訕地住了口。
  「我才是要謝謝妳關心呢。」
  眼角瞥到店角落的隱蔽位置有傳來機械轉動的「卡嚓」響,蘇永琪配合地把手伸到她面前輕輕掂起了一縷落到鼻尖上的發,畫面不是不溫馨的。
  「你……你怎麼會想到找我。」
  為他突來的親暱舉動而有點口吃,何田麗不太自然地接受他的好意,然後才想起應該要問出自己的疑惑。
  「事實上是因為我前一陣子有事得罪了池總,不知道該怎麼補救。」
  蘇永琪早有準備,謊話張口就來對他來說不算什麼。擺出職業微笑,他可沒忘記自己還算是「風雲」旗下一員。
  「海晏嗎?他……有時候固執一點,不過公事上是很分明的。」
  自己一向厭煩商業上的一切,也從不插手,恐怕實在幫不上什麼忙。
  何田麗嚅囁地說明自己的立場。但看到對面的美少年聞言而有點喪氣的神態,又有點於心不忍。咬了咬唇,她還是沒辦法抗拒這樣的表情。
  「我會試著幫你說說。」
  看著他因為這個而明顯黯淡下來的臉,也許僅僅只是為了看到他眼前一亮的高興模樣,何田麗衝口而出。
  就像當初一時衝動提出要與池海晏結婚的神情一樣。
  美麗的魅力,鮮少有人能敵。
  人的天性,不過如是。
  「可是我闖的禍很大耶,恐怕他不會這麼容易原諒我。如果直接封殺掉我就麻煩了。」
  蘇永琪繼續歎氣,從小到大,他都深諳取得異性疼惜的辦法,尤其是年長女性。更兼此刻大傷初癒,略顯憔悴的臉無言地激發出別人的深刻同情,事半功倍。
  「我以前也從來沒求過他,這是我第一次求他,不管什麼,都能解決的。」
  何田麗在這個表情下完全軟化,由原來的不太肯定到斬釘截鐵的答應幫忙,甚至不問緣。
  「那真是謝謝妳了!」
  他覺得這樣應該足夠,一笑收手。
  回到現在何金麗為他租下的公寓,果其不然已經看到下午在咖啡廳的照片攤在桌上,甚至還錄了一卷錄像帶,正在錄像機上播放。
  「妳到底搞什麼啊?這已經超出我承諾的範圍了吧?」
  她居然還錄像存證?蘇永琪變了臉,身為藝人的自覺衝上去就想把那帶子取出來銷毀。
  何金麗冷冷地看著他,也不阻止,「啪嚓」點燃煙噴吐了幾口,酸酸地道:「你對她倒好,看不出在作戲啊。」
  蘇永琪聞言一怔,伸向退出鍵的手停了下來,轉頭看著雖然是偷拍、但畫面品質相當好的錄像畫面。
  因為離得遠,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但明顯能感覺到氣氛還算融洽,如果忽略何田麗眼邊的細紋,她時不時如小女生一般臉紅靦腆的動作為他們聽不到的談話內容增添了點曖昧。最後他伸手輕輕掠齊她頭髮的那一幕,也許是做戲做慣了,眼中的溫柔絲毫不似偽作,如果面前換上個與他年齡相當的小女生,那一定就會被人認做是偶像劇場正在拍攝的一幕了。
  蘇永琪看看屏幕,再看看狠命抽煙的何金麗,她連這樣的醋都吃,可見對妹妹的積怨甚深!!或者,不止是她妹妹把自己當成過去的池海晏在尋找昔日舊夢,她……也是如此。
  突然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不過幸好何金麗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你說我們是把這些照片寄到報社,還是直接寄到池海晏手裡更好?」
  挑了幾張清楚可看到何田麗的臉,而蘇永琪是背對著鏡頭的照片,何金麗到底還是遵守了之前他們的協議。
  報導到時只要大肆宣揚何氏裡的醜聞就好,蘇永琪對那個背影可以完全否定。
  「也許現在還太快。一下子就註銷來,她肯定知道是我搞的鬼,不如等到她和池海晏協調離婚的時候再發這些照片?」
  蘇永琪簡直迫不及待想知道何田麗在池海晏面前提自己時,他會有什麼表情。而且他們的計劃是要讓池海晏夫婦離婚不是嗎?何田麗過早地讓他曝光,只會給他下一步計劃製造困難。
  「呵,你還真壞。設下陷阱也就算了,居然還要等別人落井了,你才下石。」
  撩了撩頭髮,何金麗在蘇永琪臉上捏了一把,唇靠到快要接近的時候,被蘇永琪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就連你……也親近她多過親近我。」
  「我不是他的複製品。而且,我的吻要比他貴得多。」
  當年的池海晏不過是小混混一個,現在的自己可是當紅影視明星!並不需要刻意討好女人才能換來他所想要的。
  或者說,他在討好女人之前,已經先討好到了池海晏。
  比起很多還在水底下沒辦法掙出頭的娛樂圈新人,他已經上岸。現在只需要小心經營即可,這一點上,有齊闐月幫他打理,更是事半功倍。
  「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成為他的複製品。」
  其實她人還在國外,可是在看到電視的時候就已經情不自禁地動容。為那個出現在廣告裡的男孩。
  他實在太像太像當年的池海晏,喚起她對青春歲月回憶的同時,也重新點燃她求而不得的怨恨。
  何金麗這次回國,有一半是因為他。
  「就算我打算仿照他走過的路,要找的也是一、兩個時下雲英未嫁的名媛,而不是歐巴桑。」
  蘇永琪的毒嘴從來不會因為對像而有所收斂。何金麗登時變了臉色,氣呼呼地蹬著高跟鞋推門而出。
  「哼,搞不清楚對象的女人!」
  要不是他們還有合作關係在,那女人衝動之下搞不好就要去扯他後腿了。不過也沒差,扯了他的後腿也就相當於她自己破壞整個計劃,蘇永琪毫不當心。
  無所謂地關上她離去後還大敞開的門,蘇永琪到冰箱找飲料喝的時候,倒是被「吱呀」
  一聲自行打開的房門嚇了一跳。
  「我不贊同你現在的作法!」
  出現在裡間門口的齊大經紀深皺著眉。
  他先前是上來找蘇永琪商量新工作事宜的,後來何金麗自己開門進來,他不想和她有所接觸,直接躲到房間。後來何金麗看錄像帶的事和他們的談話他都知道了,只是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時機出來。
  「那個女人的精神並不正常,對得不到的太過偏執,這種行為本身就不正常。你沒必要跟著她一起瘋。」
  富貴人家,條件這麼好,偏偏養出來的子女多少都有點毛病,不是有偷竊癖,就是偏執狂,大概是生活太好了,不惹出點什麼事來總不甘心。甚至有聽說沒吸毒沒作奸犯科(或作奸犯科沒嚴重到被抓的)都算好的了。
  齊闐月完全不贊同他們之間的合作,雖然他的確也很同情蘇永琪。
  從他那次突然爆發的大哭開始,那時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可是見到他的傷後就明白過來了。
  那孩子和欽點他去特殊照顧的池總之間,有並不好啟齒的關係,說不清是利益交換還是別的理由,總之是一對有肉體關係的男性情侶。但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很奇怪,性格上這麼相似,卻又像父子多過情人。「放手吧,就算現在擺脫池海晏,你也一樣可以過得很好,別告訴我你打算『報仇』。或是……你還想吸引他的注意?」
  齊闐月不確定自己手下這顆星星的航行方向。
  「砰——!」
  蘇永琪的回答是發脾氣般地把手上的瓶子往地上一摔,扭開頭去不再說話。
  汩汩而流的橙色液體在地上形成黏膩的小窪,不及時清除的話就會滲入地板,形成深色的漬。
  到了那時,再想擦掉……已經來不及了。
  已經來不及了嗎?
  齊闐月歎了口氣,帶上門靜靜離開。
  陷阱下的誘餌,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空氣裡散發出越來越多的誘人芳香。
  打著因傷休影名義的蘇永琪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與何田麗私下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多,越來越頻密,就像一對年齡有差距的姐弟,或者說……情侶。
  齊闐月是不知道那個小惡魔是怎麼想的,但明顯沉浸在往事回憶中的何田麗已經完全上勾。
  他不由得想池海晏到底造的什麼孽,惹上的人都是這種不同類型的偏執狂。姐姐偏執於得不到的戀情,妹妹偏執逝去的美好歲月,還有一個也不知道到底在堅持什麼的蘇永琪!!
  在齊闐月看來,是最可怕的不定時炸彈——因為你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爆發,也不知道他會造成什麼樣的危害。
  「你是騙她呢,還是玩真的?」
  看著才回來梳洗了一下又要出門的蘇永琪,坐在沙發裡的何金麗冷冷地發問。她有大半個身子都埋在陰影裡,所以適才蘇永琪根本沒有發現她,被嚇了一大跳。
  「妳說呢?我這可是為了妳的計劃啊。」
  笑一笑又準備開溜的蘇永琪還順手送了她一個飛吻,明顯不當一回事。
  聽著「叩」一聲合攏的門口和留下來的無盡黑暗,何金麗彷彿又回到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夜。
  那個輕佻的、美麗的、野心勃勃的青年,在聽到她為了他要和未婚夫攤牌時,也是這樣微笑著,離開了她的身邊,然後,答應了與她妹妹結婚。
  自己到底有哪一點比不上妹妹?
  明明自己比她漂亮,比她精明,比她……更愛他呀!
  在黑暗中惴惴不安地坐了一會兒,幾經咬牙,蘇永琪微笑著離去的身影與二十年前那一幕重迭,何金緩「霍」地站起身來,從手袋裡掏出一件沉甸甸的東西放在身上,緊跟著出了門。
  窗外風吹得很急,像是要下一場暴雨。
  地上的樹葉被吹得脫離了枝頭,翻捲著在地上形成海浪的波紋。
  遲了一步出門,沒尋到蘇永琪影子的何金麗發動引擎,前進的方向競攀筆不猶豫。
  在這樣的天氣裡,普通人都想窩在家裡,窩在床上,懶懶地拿一本書,關起窗子隔絕外面的風雨雷電,可是卻偏偏有這樣的人會反其道而行之。
  他會在雨天出海,甚至駛向外島,在狂風與暴雨肆虐海面,欣賞黑沉沉一片的天際閃爍著靛藍電光火花的妖異差麗,享受那種全人類都已經被滅亡,天地間只剩下這座小島上的人相互依偎,共同存亡的存在感——要命的浪漫。
  她只在妹妹的婚宴上聽到過一次,卻永生難忘。
  車行至碼頭,果然看得到蘇永琪的紅色藍寶堅尼停在停車場裡,而不遠處,一艘船身上漆著「水麗號」的白色私人遊艇正隨著翻湧的波濤搖擺起伏。
  風聲掩去了船啟動時的異響,這艘代表著人類征服驕傲的「水麗號」揚帆出海,奔向那交錯著藍紫色電光與轟轟雷鳴的異世界。
  天地間只有風、只有雷、只有電,在廣闊的海面馳騁,海呼嘯著回應天空的怒吼,整個世界都在發抖,人類的存在顯得如此渺小。
  在天地連起來那一瞬間電光裡,照亮了三個人錯愕的面容。電光交閃,映得人的臉色也青白交錯,似從地底鑽出的惡鬼怨魂。
  不祥的死氣。
  第十章
  「轟——!」一聲巨響。
  直劈下來的雷擊正中前方摩天大樓頂端的避雷針,藍色電焰滋滋冒竄著流遍整個大樓的外廓,勾勒出一副末日世界的幻妙奇象。
  池海晏站在「何氏」最高樓層的辦公室內,抵著落地大窗的玻璃向外望。
  心裡莫名地有些煩憂。
  今天一早起來就不太順。
  首先是那個「食物中毒」,如果連這都阻止不了,他們的苦情戲無疑將更成功,也同時會讓輿論的倒向更加明顯。
  其次就是自己的老婆,劉媽一早就驚惶失措地說「二小姐不見了」,這樣惡劣的天氣,也阻止不了她外出的決心。他不是不知道這陣子她和誰出去,去哪兒,可是他默許了那個孩子的行為——如果那孩子覺得把人從他手裡奪走,削了他面子,能夠解氣。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一想起他們兩個在一起,卻又有一種微妙的妒忌在心頭泛酸。
  黑沉沉的天像是要從天上倒下墨汁來,天地昏暗至無極。如果說這世上真有存在逢魔時刻的時間縫隙,那此時、此刻就是了吧?
  人心不安,狂燥,情緒無法平衡。
  在這樣肆無忌憚的雷聲和雨水中,總覺得會有想做出從前任何時刻都不敢做的出軌之事的衝動。
  比如說,此刻,池海晏就妄想自己還能再擁抱著如同己出的少年,溫柔地響應他的熱情……也許不需要太多,只要一點點就好。
  管他什麼立委,衛生署,新聞媒體!管他什麼財富,名譽,地位!
  這些統統不過是身外之物,他其實只要小心守護心中那人的快樂就好。
  懊惱地發現他在這樣的天氣影響下,思想行為與平時大為脫序,池海晏耙亂了頭髮,煩躁地在室內來回踱步。
  最後乾脆打開了窗子,在高高的頂樓任那風穿堂入戶,讓它帶走自己心中異樣狂熱的血,即使它們把那些重要文件吹亂一地也不管。
  「嘀嘀嘀……」
  「嘀嘀……」
  在天地顫動的自然怒吼中,有那麼一絲微不足道的細小聲響自桌邊響起。
  在呼嘯室內的風聲中,顯得是那麼的細弱,幾乎是下一秒就可以攔腰被截斷的危急。
  赤紅著面頰的池海晏停下了自己無意義的走動,低頭看一眼上面顯示的號碼,幾乎驚跳起來,幾乎是怕被人搶走一樣,一把把那話筒抓在手裡。
  「池……海晏……我好怕。你來……她……快……不行了……」
  那邊的訊號好像很差的樣子,說話也斷斷續續的。
  隨著下一個霹靂驚雷的轟然聲響起,那邊發出一聲強大的電流滋擾聲後就歸於寂靜。
  「喂喂?」
  來不及插上一句話的池海晏瞪視著手裡的話筒。
  似和它有深仇大恨似地一把甩開後,低著頭就向門口疾衝。
  「老大!這麼大雨你要去哪?」
  門外正打算進來的陸豐被一瞬間打開門時灌入口的強風擊敗,踉蹌退了幾步才定神體驗這「高處不勝寒」的寫實版。
  也顧不上去關上那辦公室被打開的大窗,陸豐閃過被風刮得滿走廊都是的紙張和細小物品,追著池海晏到一樓,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駕車在這狂風大作、暴雨肆虐的天氣裡飄飛而去。
  要命!他來是想說那些個「為孩子討公道」的苦主並沒有想像中的堅韌,早早就從大雨滂沱的廣場撤離了。
  可是自家老大居然也不體諒他冒雨打探消息的苦心,一聲不吭就閃人走掉,留下一個爛攤子給他收拾……啊,還有滿大樓飛舞的紙屑!
  緊握著已經完全失去聯絡作用的手機,蘇永琪有些害怕地看著面前烏洞洞的槍口。掩在他身前的何田麗小腹處滲出大量鮮紅的紅液,在剛剛那個驚天霹靂時,她搶身撲上擋在前面,被按下扳機的姐姐命中,危在旦夕。
  「妳瘋了!」
  蘇永琪又驚又怒,對面那個女人幾乎已經殺了一個人,可是眼神卻瘋狂依舊,完全沒有殺人的害怕或是內疚。
  也許她眼中此時看到的並不是「蘇永琪」,而是當年違背了她希望,帶著何田麗私自出海的池海晏。
  她要把失去的找回來,把當時想做卻末付諸實踐的行動實現。
  「海晏……」
  懷裡的何田麗意識也模糊了,分不清眼前到底是誰。年輕而俊俏的面孔,有著惶急與驚怕,不是現在已經冷淡到不會為她有任何牽動的薄情郎。
  她一直不肯承認,也不願去相信。情願懷抱著一個夢想而不觸及現實。幸好,那個人至少提供了她可以不理現實,繼續做夢的財力。
  「……」
  蘇永琪看看對面如羅剎一樣的姐姐,再看看懷裡竭力忍痛,擠出一個微笑來安撫自己的妹妹。
  每個人都想留住一些美好的東西。
  何金麗是想留住她當年沒留住的戀情。
  何田麗是想留住曾經對她溫情款款的戀人。
  而他自己……他其實只想在變得跟何金麗一樣醜陋而瘋狂之前,留住還殘餘的愛戀之情。說他自戀也好,說他執迷不悟也好,他不容許有人破壞掉他美好的戀情,即使那個人是他自己。
  他甚至想以身犯險接近那個姐姐後,最終破壞她的計劃。
  發展到今天這一步卻是他所沒料想到的。
  「轟隆——」
  又一聲大雷,電光照亮了沾染在甲板上的大灘血跡,赤紅的顏色似乎有那麼短暫的一瞬喚起了何金麗的神志,但也許因為這短暫的回復使她意識到自己犯下的是什麼罪責,反而更瘋狂了。
  「轟隆——」
  雷霆霹靂不停在海面上驚爆,似為這一幕人間慘劇發出冷諷的大聲嘲笑。
  蘇永琪幾乎可以感覺到那雷就劈在船舷邊上,劈在甲板上,似在奏響一曲用生命寫就的命運交響曲。
  「你也跟她一起去吧,我很快就過來……」
  面上露出一個淒婉的微笑,何金麗想起總是禮讓大姐的幼妹的可愛,在因為爭奪同一個男子而反目成仇後,她就再也沒有這麼近距離地與妹妹面對面了。
  再次舉槍,如果說在天地異變的海上一葉孤舟裡能遭遇命運的話,唯一手持凶器的人就是命運的主宰。
  「姐姐不要!」
  雨水夾帶著海水,鹹鹹的刺激讓何田麗從昏迷中清醒。
  想也不想奮起最後的力氣撲過去,再次中槍後頹軟倒地的身體把何金麗撲倒,小小的銀色手槍從她手裡鬆脫,在船身又一個大的晃動起伏時滑向蘇永琪。
  憤憤不平的何金麗推開身上的妹妹,向那邊撲過去。
  「砰砰——」
  下意識地拾槍、瞄準、開火,劫後餘生的蘇永琪僅憑著直覺反射採取了對自己最有利的動作。
  直撲過來的掙獰面孔仰天倒下,鼻端可以嗅到血腥的氣息和皮肉燒焦的硝煙味。
  蘇永琪大叫一聲甩開手裡的槍,雙手抱著頭蜷縮在甲板上瑟瑟發抖。
  又一個巨浪打來,沒有用手腳固定位置的蘇永琪被傾斜的船身滑倒撞向對面,剛剛癒合的肋骨骨裂處再次受到沉重撞擊。類同於池海晏第一次給他的痛。
  「池海晏……」
  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因為之前那通電話,也許他會是第一個知道自己死因的人。
  蘇永琪臉上的表情竟然像是在抽搐地狂笑。
  昏迷,在他精神完全崩潰前仁慈地降臨。
  ☆☆☆
  腦子裡還轟鳴著雷電交響,身下傳來舒適而柔軟的感覺卻不再讓他產生風雨飄零的搖晃。
  醒來的一瞬間還不能明白自己到底身處何地,模糊的視線終於辨認清了在頭頂上不停傳來「滴答」響的東西是一組點滴的軟管。
  蘇永琪微動了動,腹腔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迅速清醒。
  「你醒了?」
  房間裡有另一個人走過來,不算太高,相當和氣的臉,讓人一見就覺得他會是個很好的談話對象。
  「你不用說太多的話,聽我說就好。我是池海晏的心理醫生,陸豐。也許以後會有給你服務的機會。」
  這男人體諒他的傷,一開口相當沉厚的聲線也叫人覺得舒服,感覺就這麼聽下去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首先,這是他留給你的東西。」
  隨著他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叩響的聲音,蘇永琪轉頭向床邊的桌子望去:一個小小的透明薄膜袋裝著少少的證券相關文件,一隻銀打火機,一枚銀色指環。
  不過叫他臉上變色的,是放在這小小物品下的報上新聞。
  《何氏高層殺妻案今日判決》
  「日前,何氏執行董事池某一案已一審判絕,持槍至警署自首的池某因一項誤殺罪成立,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據悉,此案因情而起,何氏千金持槍行兇在先,誤中自己親姐妹,後池某反擊之下槍枝走火,釀成二死一傷的慘案……」
  再向下翻,是各種五花八門的報紙對這件事的報導,都有著聳人聽聞的題目。
  什麼《情殺?誤殺?豪門恩怨撲朔迷離》,《姐妹雙花赴黃泉,海上芳魂渺煙波》,甚至有個煽情的副刊把何氏雙花與窮小於池海晏二十餘年來纏扯不清的關係寫成了章回體短篇小說!
  如果說,把報紙專門放這裡並設計讓他看到是特意的安排,那麼他的確應該相信面前這男人真是個能猜透他人內心的心理醫生。
  蘇永琪抬頭怒視設計了自己的陸豐,激動之下幾欲站起身來。
  不過更叫他惶惑的是那些報導內容。
  難道說,在他打完那個電話後,池海晏最先找到了他,把一切安排好然後拿著那把槍直接去自首給自己頂罪了麼?
  的確由他出面,什麼都好說得通。他帶著他的妻子到海上尋找刺激,結果卻被前情人跟上,失控之下,殺人與誤殺發生。
  相比起來,一個莫名其妙的竄紅小生蘇永琪帶著這兩個毫不相干的女人出海,背後的用意就難以揣測了。
  就算蘇永琪出庭能證明的確是正當防衛,可是他的演藝生涯也盡毀。
  「他……他……」
  終於理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蘇永琪只覺得胸口一陣悸痛,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就跟你想的一樣。他還交待了三件事。」
  陸豐本來對這小子是沒什麼好感,因為他的緣故,害自己的老大又獲罪入獄。可是現在看到他神色惶急,更是因為疼痛而臉色蒼白……
  陸豐唾棄自己見色即迷的天性!
  「一,我和齊闐月會繼續為你服務。他說你已經夠像他了,不必連經歷都和他一樣。所以,已經判定的東西不需要再生枝節,就算你要去認罪,也只是給他添麻煩而已。」
  何氏這座大廈倒了,最大的收益人是何金麗的夫婿所代表的田氏,這一場為期二十年的爭鬥居然以此收結,實在是叫所有人都始料末及。
  池海晏在決定頂罪自首的時候就已經交待好了後事,留下的資金還足夠讓他們撐起獨立分離出來的「風雲」。有蘇永琪這當紅炸子雞和齊闐月這首屈一指的金牌經紀人在,這塊招牌遲早能打出一定知名度。
  「二,你不必去看他,或是找他。這對你和他都無益,你的演藝生涯從現在開始需要更小心的經營,務必避開所有不利因素。他也期待你會有成功的那天。」
  何田麗死了,池海晏就算再保有何氏執行董事一職,名不正言不順下地位也已經是岌岌可危,他放下一切,給蘇永琪完全新生的機會,如果蘇永琪不謹記這點而奮起的話,那麼他的苦心至少有一半是白費了。
  「三,如果你不能再等下去,或是覺得寂寞了……他說:『那就由他去吧』!」
  最後一句陸豐刻意地模仿了池海晏的語氣,淡淡的語氣,無奈中有一份了然與解脫。
  池海晏想到過以後。
  十年,是一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
  他沒有要求他做任何的回報,甚至不要他等他。
  是什麼驅使他這樣做?
  蘇永琪只覺得鼻子酸酸的,過去種種重現心頭:他說了要分手;他因為自己搗亂和父親分開後狠揍了自己一頓;他任性地處理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來都不給他留下置喙之地。
  緊緊地握住了手中池海晏留給他的微少紀念物,小小的塑料袋在這樣的緊握下,皺起,變形。
  也許對池海晏來說,自己是一個總是惹禍的孩子,也不是稱職的伴侶。可是這樣嫌棄自己的他,最後卻用父親一樣的包容,拋開一切,只處處為自己設身處地著想。
  對蘇永琪來說,他是親人,是伴侶,是父親,是兄弟……也許,就是世間的一切。
  他是他的本體,他是他的影子。
  只是現在權限交栘。那個人義無反顧地把大權下放,逼他成長,甚至沒有一句當面交待,任性一如往昔。
  也許……要寂寞十年。
  陸豐看著安靜下來,只默默啜泣的蘇永琪,歎了一口氣,走出房間叫候在外面的齊闐月進來交接班。
  這孩子跟池海晏一樣的聰明。在明白了現在的處境後,沒主動鬧著要爭去認罪。
  池海晏把未來與前途交到他手裡,他不再是他的保護傘。
  也許,十年後他再出獄,年紀增大至再無機會,認知與外界脫節的池海晏還得反過來尋求他的庇護。
  十年,這是他給他的期限。
  蘇永琪在這期間內不強大起來不行。
  但,如果他強大起來了,卻根本不認往事,池海晏又要怎麼辦?
  把自己前途和命運交到另一個人手裡,這並不是池海晏的風格。
  還是說,這孩子在池海晏心目中,是可信任的特殊人選嗎?
  但……就算現在再怎麼瞭解他,十年,不許見面,不通音訊,僅是靜立守望卻沒有任何實質性接觸的話,時間與空間所設下的層層阻礙屏障,足以讓任何有情人隔閡成陌路。
  這雖然相似相知,卻矛盾多多,更不見得情積似火的兩人,這種像愛情又像親情的情分還能持續多久?
  「那就由他去吧!」
  池海晏淡淡的話語在耳邊迴響,也許……就真的只能聽天由命了!
  齊闐月進到房間的時候,蘇永琪正在試戴池海晏留下的那枚戒指,戴在無名指上有點勉強的指環被他戴在中指,簡潔的戒台上沒有任何寶石,戒身只散發出一種冶冶的金屬銀色。
  並不太算是有價值的東西,可是他卻視若珍寶一樣左看右看,滿意了,一抬頭見到齊闐月進來,笑了一笑,開口問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車禍後『搏取PANS同情見面會』安排在什麼時候?另外,你能不能給我帶一迭稿紙到病房裡來?」
  他用比以往更積極的態度投入到自己的演藝事業中!
  或者,這顆星星真的已經上了軌道,即將啟航在天空劃下燦爛軌跡的旅行。
  ☆☆☆
   

  
兩個男人同時愛一個女人,用情淺的人先退出:兩個女人同時愛一個男人,用情深的先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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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隨緣之人不小心在路邊揀到一個信封, 發現裡面原來有現金20Ds幣.


「蘇永琪我們愛你!」
  足可容納萬人的演出宴會廳上,座無虛席。
  台下放眼望去儘是螢光棒與螢光幕突顯的大字,全場唯一一盞棗光燈的追逐下,現形的是落在人間的美麗星子。
  那萬眾矚目的明星之夜,點點燈火輝煌得連天上的星子都黯淡了,
  還有更多在外面等候著的追星一族,不甘心只是寂寞地等候在會場外,聽到場內已經傳出開場的響動,正齊心協心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與呼喝,力圖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場內那唯一的一顆星知曉。
  齊闐月仍是站在高高的監控台這種老地方,居高臨下地望著氣氛熱烈的場面。
  他喜歡站在這個位置看星星,天上的,和地下的,都可盡收眼底,世界美麗繽紛,這才不會寂寞。
  手上握著一封信,蘇永琪利用等候舞台佈置的間隙寫的,也是他現在不得不每個月跑郵局投寄的苦差。
  只寫了收件人卻從不寫寄件人的信件,從來不知道收的人是不是能看到,因為沒有回應。
  他其實蠻驚訝那個根本不喜歡唸書的蘇永琪能堅持寫這麼久,在他一頁一頁地撕著厚厚的信箋的同時,日曆簿上的歲月也被撕得越來越薄。
  他的確不負眾望地紅了。
  現在願意守候在他下榻的賓館外、守候在他的星軌出現的任何地方的FANS,不止是十人團、二十人團的十幾歲少女,而是老、中、青、少,遍佈各個年齡層次各種職業。
  他從演、從歌、從影,艱辛的付出換來了傲人的成績,連國際知名導演都說:「本都會終於出了位百年難得一見的真正明星。」
  他本身飽含的那種美麗經過了粹練後,散發出更迷人的光彩!!叫眾人都仰慕的光彩。
  更何況他並不恃寵而驕,反而利用自己公眾人物形象多做慈善事業,善待FANS,平易近人。連齊闐月都不敢相信這就是在若干年前會說「生理痛不想開工」就放他和所有劇組人員鴿子的任性小子。
  「現在要送給大家最後一首歌,也是給我的家人,我最重要的人的一首《兩個人快樂》!」
  通過麥克風傳送的聲音喚回齊闐月沉浸在往事裡逐漸飄遠的神智。
  又來了!蘇永琪最著名的「送給最重要的人」的歌!
  從第一次他在演唱會上發佈這個消息之後,揣測的人多得數不勝數,可是卻沒有人能猜
  出來他「最重要的人」到底是誰。只好推到炒作了事。
  你可以一直不敢承認
  把要說的話藏在眼神
  可是你呼吸
  比大海更深
  因為你真的愛一個人
  每一次看著你的時候
  喜歡在你的臉上漫遊
  是海市蜃樓
  還是真感受
  我很清楚沒有沒有遺漏
  我要讓你知道
  每天孤獨祈禱
  比不上我們一起真心的擁抱
  心跳的熱鬧
  兩個人快樂
  還需要什麼
  寧願一起沉沒都不要寂寞
  如果海岸失去輪廓
  星星都傷心隨落
  還有我
  如果海岸失去輪廓
  星星都傷心隨落
  還有我
  歡快又舒緩的音樂,深沉的感情表述,每每都是在尾聲時掀起新一輪高潮的保留曲目。
  看著台上嘴角含笑,眼神中卻透出一股寂寞悲傷的蘇永琪,齊闐月不忍再看,借口要做收場準備,早早離開視野絕佳的監控台。
  叫他擔心的是詞曲最後透露的訊息。
  如果海岸失去輪廓,星星都傷心隨落。
  ——那顆星子永遠只想升起在那片深情的大海上,同損同榮。
  這首歌,蘇永琪想為一個人唱。
  可是那個人聽得到嗎?
  「永琪,看這邊,這邊!」
  鎂光燈頻閃,會後短暫的簽名會也熱鬧非凡,領到號碼牌的FANS們有序地排候在前台,眼尖的蘇永琪一眼看到隊伍裡竟然有一位身懷六甲的孕婦,忙含笑招呼請其餘的FANS讓一讓,先照顧這位准媽媽,別讓她被擠到了。
  「哈,我就知道我跟你一直都很有緣分的,永琪。」
  被丈夫體貼地扶持過來的婦人臉上蕩漾著幸福之色,拿到簽名後有小小的得意:「你可能不記得了喔,很久以前,我就在風花溫泉那邊見過你耶!當時你穿著一套西服,顯得比現在老許多,可能是在拍片,我還傻傻地下車以為能幫到你咧!很驢是不是?」
  活潑的准媽媽完全不避諱說自己的糗事,引來大家善意的哄笑。
  蘇永琪一怔,隨即想起多年前自己也常愛躲在賓館的窗後凝注的那一幕,那個他很久都沒有再去與人同去的幽會聖地,從以前開始,就只有一個人會不畏那裡的嚴寒,下車佇立欣賞那短暫的美麗。
  池海晏……
  幾乎是隔了一個世紀的畫面。
  原來不止只有他記得!
  「在那之後不久我就和老公結婚啦,肚子裡這個可是我們的第二個寶寶了喔!我還會和以前一樣支持你的!以後還要帶我的孩子一起來支持你喔!」
  年輕的二子之母兩隻手一起握住他的手搖了搖,更進一步獲得與偶像合影的殊榮後,異常歡喜地和丈夫相攜離去。
  蘇永琪望著她的背影,心裡感慨萬千。
  她不經意提起的那個人的面容又在他腦海裡閃現,他演出前放到齊闐月於裡的信也仍是寄往同一個方向。
  池海晏,你看,沒有人忘記你。
  以前的十數年,是父親用他的沉默守候得到你的信任,現在換我來做給你看!
  不見面並不代表你可以阻止我不想你。
  沒有信息並不代表我已經被你遺忘在世界的另一端。
  所以,由始至終不說愛我的你,其實已經在你沒有說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洩露了你的秘密。
  突然想起應該保留一下和他一同記得池海晏的這個人的信物,蘇永琪雙手攏在嘴邊朝那對小夫妻大聲喊:「等妳孩子出世,也請給我寄來照片喔!我會給妳寄慶生蛋糕的!」
  「永琪我們愛你!」
  看到這充滿愛心的一幕,FANS們的呼叫聲更大了。
  完成全部的簽名後,走向後台的蘇永琪默立了一晌,仔細聆聽這鋪天蓋地的聲音,然後,似強忍著眼淚,頭出不回地揮了揮手,消失在舞台深處。
  池海晏,你錯了。
  有這麼多的人都愛我、支持我。
  你怕我耐不住十年的寂寞嗎?
  其實我想說
  有你在我心裡,我並不寂寞。
  而這一切,總有一天我會親口告訴你。

  ——全文完——
 

外一章——關於戒指的野蠻傳說……

  「哈啾!」
  婉蜒的便道,延伸在滿是黃土的荒野中,一陣風刮過,嗆人的沙塵便滿天揚起。
  等候在這荒原一樣的道路盡頭處唯一的車站牌下,兩人中較矮的一個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隨即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罵了句:「他媽的!」
  從他們站立的地方向後望,遙遠處的背景,是一幢青灰色,四面有著高牆,頂上還有鐵絲電網的尖頂建築物。
  一座監獄的表徵。
  太大的太陽讓他們有點不習慣地站在四周沒有高牆陰影的空地,伸出手搭在眼簾上,擋去部分陽光。
  會出現在這裡的他們,是按出獄的慣例,由警車護送到這唯一可以搭乘到市區內的車站便把人放下。不過今天公車好像有點誤點。
  或者說,知道這裡出來的都只是社會的渣滓,所以就連公車司機也懶洋洋的,並不遵守他應盡的職責。
  「海哥,你好厲害,第二次進來還能提前三年獲得釋放。都沒有人來接你嗎?」
  兩人中矮個的那個左右望望,橫豎是無聊,索性相身邊的獄友攀起話來。
  「嗯。」
  在監獄裡習慣了必須有話答話,哪怕是最簡短的都好,以免不吭聲被人誤解為「看他不起」,另一個男子簡單地應了一句,被剪得極短的頭髮下面是被曬得褐黃的面孔,雖然面孔還保持著年輕時的風貌,不過眼角、嘴角細細的皺紋說明了他過了一段相當艱苦的歲月。
  「海哥,其實我是有人來接啦,就是那臭小子可能記錯了時間。我兒子喔,他開貨車的,說會順便過來接我這樣。」
  只要有人答腔就好,在獄裡就以饒舌著稱的男人並不氣餒。
  「也可以順便接你一起喔!啊,對了,我想跟你說,出來後你有想過要去哪裡沒有?」
  進來過的人,出到社會肯定都要被打上歧視的標籤,每一個人都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前途與出路。
  「還沒。」
  一向冷淡如池海晏,提起前途,也忍不住回答得有些猶豫。
  「這樣啊,要不要考慮到我兒子工作的農場?他說有個看倉庫的職務要找人。海哥的身手好,雖然年紀大了些,可是又沉默又守得住秘密。我覺得你是很適合的人選咧!」
  兜搭他的用意不過在此,自覺得是幫了兒子又做了好事的男人咧著一口黃牙笑得很真誠。
  「呃……」
  雖然很想婉拒,但那一句「年紀大了」似乎剌中他的心病,池海晏有點猶豫著要伸出手去接他塞過來的電話小紙條。
  「叭叭——!」
  黃沙的盡頭處出現了一輛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銀灰色奔馳轎車,停在他們面前,從疾動到倏靜也只不過一瞬間,表現了它優良的操縱系統。
  本來還以為這車子走錯了方向要問路的兩個男人很有默契地微側開一邊身子借道,卻不料那車子的門居然開了,從駕駛座上跳下來的,是一個戴著深到看不見眼睛的大墨鏡,打扮得體的青年男子。
  「我來接你了!」
  那眼睛不知道望著哪個方向的男人綻開一個燦爛的笑,雖然墨鏡掩去他部分真實輪廓,
  可是從露在外面的其它部分來看,這是個端整到接近人類完美標本的雄性生物。
  「這個是……你兒子咧?」
  矮個男子像是傻了一樣看看從車上下來的人,再看看自己身邊的人,意外地發現他們兩個人的輪廓非常相似,只是一個蒼老了二十歲左右。不由得做出如此的揣測。
  「……恩。」
  見來接他的人是這架勢,那個熱心的獄友已經悄悄地把介紹工作的電話藏拙,池海晏沒奈何應了一聲,收回了手,不動聲色地避開那下車來的男子伸手欲攙扶自己的動作,沉默地爬上後座。「哈……哈……我兒子也快來了,一路走好啊!」
  矮個男人羨慕地在又一溜煙跑走的車子後揮手。
  海哥實在是太不愛說話了。
  怎麼從來就沒聽說過他有一個這麼有本事的兒子?
  開的是名車,穿的是名牌,從頭到腳都流露出品味。
  看倉庫瞧來他是不會做了。
  有這麼個有出息的兒子,直接出去養老就成了!
  「你不高興?」
  從照後鏡上窺視著一路保持著沉默的男人。
  又七年的監獄生涯,似乎叫他忘記了「說話」是怎麼樣的感覺。
  蘇永琪沒話找話地問。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出來的?」
  自己不答話的話,一路被人窺探的感覺也很不舒服,池海晏敏感地向上望了一眼,低聲地以詢問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還敢說!你提前出獄都不想通知我?你知道我等這天等了多久!」
  蘇永琪提起這個就有氣,要不是陸豐提早把這個消息賣給他,他八成還會再傻傻地多等三年。
  「我……給你惹麻煩。」
  在那種磨盡人意志與自尊的囚閉空間,再次進去與出來都和第一次一樣的不適。
  他並不想見任何一個自己認識的人,那種無聲的憐憫會叫他的自尊無法接受。
  池海晏再看了一眼意氣風發的男人,從他的車子與行頭可以看出,他混得的確不錯。
  與現在又老又落魄的自己是天地的兩極。
  「到了。」
  因為他那句回答而生了氣,一路都不再說話的男人在一個相當幽靜的住宅區地下車庫停了車,開了車門守在一旁下來。
  「這是……你家?」
  身不由己被帶到十六樓,池海晏看著門口玄關處擺放的火盆與柚葉水發呆。
  「還不快跨過去,去去晦氣!」
  中國人不是都有這樣的習俗麼?難為他還滿世界找到現在早已不用,只在道具房見過的東西。
  蘇永琪的催促終於讓男人有了動作,一步跨過那旺著炭火的火盆站到室內後,被蘇永琪一把抱住。那在嘀咕了句「你從來就不是我的麻煩!」之後就一直顯得不高興的孩子總算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說:「歡迎回家!」
  「呃……」
  寬敞到足有一個籃球場大小的客廳擺設十分簡潔,客廳與飯廳之間沒有間隔,從餐桌旁的落地大窗望出去,露台外就是蔚藍的大海。
  海風輕揚,把乾淨清新的空氣傳送滿整個空間。
  「去洗澡,我有特別燒了很多的柚葉水。」
  等不及帶他參觀新居的蘇永琪拉著人就往浴室鑽,急欲表功。
  「永琪——!」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扒了個精光的池海晏實在有點哭笑不得。
  在獄中也就算了,可是他實在很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赤身裸體,尤其當對象是和自己長得極其相似卻年輕二十歲的蘇永琪。
  「我好想你!」
  就在他還擔心自己因蒼老更顯不堪的軀體暴露無遺的難堪時,蘇永琪已經性急地貼了過來,伸手勾著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性急的樣子就像是做了好事急欲得到大人表揚一顆糖的孩子。
  「永琪!」
  除了吻,他還一手就摸到自己的性器,緊貼著那裡上下磨蹭,池海晏幾乎是被他撲到水裡,幸好寬大的浴池盡可容納兩人的撲騰。
  「你不想做?我可是七年都沒有好好地做過了……你不要告訴我在獄裡你也找到了對象。今天那個站你旁邊的男人明顯就對你有好感!」
  嘟著嘴,蘇永琪惱怒地申訴著自己必須要得到更多獎勵的理由。
  「我不是不想,可是……」
  七年,他不提幾乎都忘了的七年。
  這個孩子外表成熟了,可是在他面前卻愈發地顯得稚氣了,這樣的反差叫他適應不來。不過比起意識來說,更早有反應的也是七年沒有好好解放過的那裡,昂立起來的部分在水裡誇耀著莫名的存在感,濕漉漉的顯得很有份量。
  「慢點,你會受傷。」
  看他性急地就要把多年沒使用、剛見面也還沒來得及開拓的私處向那裡坐下,池海晏在臨危一線時制止住了他。
  「我想要。」
  潮濕的眼神看向自己,鏡面裡的另一個存在,卻不像最初那樣叫他想迴避和排斥了。
  「忍著。一根手指,能適應嗎?」
  讓他靠坐在自己身上,潛下熱水的手指隨著水的潤滑,輕輕地溜了進去,那熾熱的小口順應主人的意志,盡可能地打開著,不過仍有點顫抖的雙腿說明了他的不適。
  「我還要。」
  嘴硬的蘇永琪刻意忽視身體的不適,只管性急地想確認兩人間的聯繫。
  「等了七年都不急,現在急什麼?」
  池海晏吻住他,一根手指在那邊輕輕地抽動,耐心地讓他適應過最初的異物入侵感,完全地放鬆下來。
  「誰說我急了?」
  被他說得自己好像很急色似的,當紅明星蘇永琪,勾勾手指都會有一大串俊男美女自動送上門來,他居然慾求不滿?
  蘇永琪還想嘴硬,但在池海晏帶笑的目光下不再吭氣,只斜斜地依在他的肩頭,放鬆自己,任他動作。
  「兩根手指,還好嗎?」
  許久,那邊已經為細小手指的頻繁出入而有點麻痺的時候,微微傳來脹感說明探入裡內的內容物增加了。
  「哼……」
  痛是不痛,酸酸脹脹的,還有那順著指間的間隙無孔不入的熱水,調皮地在裡面逗弄著他的敏感。
  「有感覺了?」
  見他總是不說話,一被他逗弄就低下頭來狠狠地吻他的唇,第三根手指不打預告地突破禁區。
  「啊!」
  那手指停留在他體內,被突然撐大後條件反射地收緊的後穴緊緊咬住不放,纖細的神經似乎還可以分出那裡的每一根手指的輪廓,蘇永琪為這久違地從另一端入口傳來的感覺而臉紅。
  見他仍緊張地咬住後面不放鬆,池海晏另一隻手探向下方,在水中輕輕地抓住了他的分身,揉弄著,手掌的溫熱,水的濕潤,使得下體被水泡脹般顯示出飽漲的充盈感,快感如電絲般從體內升起,使得他忍不住地輕輕呻吟出聲。
  感覺出他愉悅的反應,池海晏進一步加快手中的動作,前後一起努力刺激他的敏感部位,蘇永琪險險就直接在他手上爆發。
  「呃,慢……慢點,進來。」
  抬高了臀,含淚般的大眼望向他,他不喜歡總是只有自己從他身上得到快樂,那個人總是付出多過給子。
  「好。忍著。」
  池海晏無法再拒絕他的邀請,迎著他直視的目光,吻住他的唇後下體一鋌而入,只覺得一陣衝破進入的快樂,久違的熱度與緊窘包圍著他,這才終於真正有了回家的感覺。
  「唔……」
  還是好……痛!
  蘇永琪為自己的自作孽而無力地趴在池海晏懷裡喘氣,來自下方久違的衝擊讓他整個僵硬起來。
  「再放鬆一點……」
  不停地在他臉上,身上灑下細吻的人這樣誘哄道。一手捧扶著他的臀部,一手環握著他的分身,不再有所保留地輕輕抽送。
  「呃……」
  細微的痛楚夾伴著前方一波又一波的快感襲來,叫他分不清究竟是痛還是快樂,蘇永琪緊緊地抓著他的背部,盯著他的眼睛,只怕這一次他又把自己拋下,或是誤當成了旁人。
  「我看著你。」
  似乎是明白他的心意,池海晏再跟他交換廠一個吻後,加快了後方的動作,一味脹痛的地方漸漸軟化酥麻,竟然感覺到舒服起來。
  每撞擊一下就好像從後面向前方加了一點油,到後來,池海晏只捧著他的臀急速動作,前面完全不管不顧也仍是硬得一塌糊塗,每撞擊一次他便要忍不住地呻吟一聲,耳邊聽著池海晏綿密的呼息,伸出手攬抱著他努力地配合那一下下衝擊的節奏,以前一直渴望而得不到的,叫人幾欲發狂的快樂。
  僅僅只是一個擁抱,就能感覺得到有不同尋常的熱流自心底湧起,掠過全身,然後一股熱流從自己身體內部衝出來,在這樣的快樂中他緊緊地抱住池海晏,用力夾緊他仍在不停出入的那裡,試圖且讓他也達到快樂的形式來表達自己的快樂。
  「呃,你夾太緊我沒辦法動。」
  池海晏保持著一貫持久的習慣,皺著眉輕輕拍打他結實的臀部。自己畢竟下年輕了吧……如果像他這樣次次都以高潮來表達快樂的話,遲早會早衰。
  「夜還很長,我們到床上去……」
  在他的發上、耳邊灑下細碎的親吻,池海晏想要的不僅僅只是自己的滿足。
  「唔。」
  一刻也不想放開他,只想把他揉到自己身體裡,揉化了,恨不得兩個人變做一個才好。精盡人亡也許也是快樂的。
  蘇永琪兩腿夾緊了他的腰身,耍賴地不肯下來。
  「你啊!」
  幸好自己在農場勞作時一直做比較有體力的工作,不然以這四十七歲的「高齡「早被他年輕結實的身體壓趴下了。
  池海晏挺身就著還在他體內的姿勢把人抱起來,可是每走一步就磨擦著溫熱內部的感覺實在太美好,忍不住把他壓在臥室的門板上就再次抽插起來,被這種不穩定的姿勢嚇得緊抓住他不放的蘇永琪這才知道什麼叫自找苦吃,他的背在粗糙的門板上磨擦得好痛,因為這個而情不自禁地再次收緊那裡時,池海晏終於來了一次,兩個人順著門溜滑倒在地上面面相覷,忍不住大笑起來,互相拉扯著滾倒在床上,像嬉鬧的貓一樣親熱把身體靠在一起挨擦著。
  慾望爆發了就繼續做愛,就算不做愛也一直一直地靠著彼此,看不夠也親不夠似的,一
  刻也不願分開。
  鬧到天快亮了才沉沉睡去,蘇永琪模糊地想著幸好今天有知會齊闐月,他知道自己是去接池海晏回來後,應該不會有通告打擾。
  再次醒來居然外面天又黑了,到底年輕有體力些,蘇永琪看看還在沉睡中的人,躡於躡腳下了床,把冰箱裡的食物丟進微波爐解凍,做了簡單的夾餡三明治後又跑回床上來看池海晏的睡顏。
  七年不見,他更憔悴了些。臉頰下方有些青色的影,過短的頭髮說明他是個不得不服從於制度管理的管制人員的事實。
  只是那張瞼,還是這麼的美麗,閉合的眼瞼拉平了眼角的細紋,嘴唇向上微微彎起一點點弧度,叫人不忍心打擾他的夢。
  就算分別七年,也沒有辦法不想他,因為對著鏡子,都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他……也應該是如此吧?
  他們簡直就似雙生的共存體一般,誰也沒有辦法把另一半拋下。
  蘇永琪就這樣看著他的睡顏,突然湧起一種瘋狂的迷戀,見他睡得香甜,忍不住東西也不吃了,又滾上床去,想悄悄地溜進他赤裸的懷抱。
  但……卻被人一把抓住。
  那個連眼睛都沒睜開的人就這樣繼續閉著眼睛說:「你一早起來偷看我?」
  原來他已經醒了,卻故意地裝睡來誘使他犯錯。
  蘇永琪不依地滾到他身上去揪著他短短的發嬉鬧,直到他給了自己一個深深的吻後,才安靜了下來,看著皺眉說「這麼晚了」的人趕緊去洗漱,又被他拖回來賴在床上,撕著三明治一片一片地餵他,什麼也不想做就這樣相依偎著靠在床上已經覺得滿足。
  「那個戒指……」
  當蘇永琪纖細的手指第三次從他嘴邊離開時,池海晏下意識地抓住了他戴著只簡單戒圈的手。
  是他熟悉的那一枚,可是沒想過他會一直戴著,就戴在這麼明顯的地方。
  指圈下比其它部分顯得蒼白的皮膚說明他已經戴著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除下了。
  咳嗽了一聲,池海晏用另一個話題來引開自己的窘境:「演藝人員不是最好別戴這種意義明確,表明有標屬性的東西嗎?」
  「你自己給我的,你還敢說哦!」
  蘇永琪在他手上咬了一口,然後輕輕撫摸著那用來代替「蘇永琪的戒指」的一圈痕跡。要不是他把這些都留下給他,他還不敢這麼確定他的心意。
  那個總說自己驕傲任性,殊不知他自己更比任何人都更驕傲任性的男人啊,就連示愛的話語都學不會。
  竟然還叫人傳話說:「如果寂寞了,就隨他去!」
  他到底知不知道戒指的功用啊?
  蘇永琪瞇起了眼睛,不懷好意地在他手上巡視著。沒發現有其它人的戒指的痕跡,不過手腕上倒是有點擦傷。
  「這裡是怎麼一回事?」
  他戴著手銬勞動嗎?或者是獄管人員粗暴的產物?
  那一圈紅紅的印記,是他這七年來唯一可以戴上身上管束的「戒指」。他給的。瞬間意識到了這一點後,蘇永琪恨不得能以身代替。
  池海晏順著他的目光發現了這一點後,也沉默了,輕輕地撫著他的頭髮,以示安撫。
  良久,才說:「這並沒有什麼,我比較習慣那裡的生活一些。」
  他甚至還有被判無期徒刑的老獄友在獄裡關照他,如果是驕傲的蘇永琪進去了……池海晏為自己的想像打了個寒顫,或者他情願再次選擇這樣的道路,不後悔。
  「我聽過有關戒指的最野蠻的傳說。」蘇永琪撫摸著他手上的痕跡,七年,原本戴在他指上的銀色細圈,在因勞作而變得粗礪的手指上不再適合,那已經完全變成屬於自己的東西了,「以前人類還是穴居一族的時候,強壯有力的男人為了要讓女人給他繁衍後代,於是就像捕捉獵物一樣將女人抓回洞裡。為了怕她們跑掉,所以會在她們雙手雙腳捆住,折磨她們不給他們食物,直到女人變得順從。於是穴居人鬆開這些女人,給她們愛,女人變成妻子,但在她們的手指上仍然會捆上線圈用來警戒她,提醒她的身份。」
  「……」
  「不過,我不是女人,所以就算是束縛,你也要記得,我是自願被你綁上的。」
  傾身吻上因為聽到他這樣的說辭而略顯僵硬的人,是,他是他的囚徒。
  如他在獄中哪也不能去,形式上的拘禁一樣,他在外面就算可以隨意亂走,可是心卻始終困守在舊日的感情裡,一步也沒離開過。
  戒指提醒他的身份。
  雖然這並不是池海晏的本意——他當初只是因為知道入獄是不能帶任何可交換財物的東西,所以才把一切都拋下——沒想過卻被蘇永琪理解成這樣。
  不過,他說的是「自願」,就算自己不給他任何實質上的承諾,這孩子也仍是一樣的固執吧。
  七年,沒有片刻的交談,沒有一面的會晤,他甚至狠心地不回他任何一封信,如果這樣他還沒有因為寂寞而離開的話,也許可以相信他吧。
  相信這孩子,及他所說的愛戀。
  見蘇永琪又性急地俯下頭去,想再次挑起他的慾望,像是要把七年裡失去的都補回來似的,池海晏苦笑著按住他的手,低聲道:「你就算沒通告,也要體諒我這把老骨頭了。七年的份一天之內做完的話,我可能會死。」
  也可以預見,以後他只會一天一天老下去,而蘇永琪正當壯年。
  或者他回來真的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那麼……要不要給我來做?我會努力學習的。」
  不懷好意的小狐狸咬著他的耳朵,看起來已經躍躍欲試很久了。
  「你這小壞蛋!」
  在他手指觸及自己核心禁地的時候,池海晏一把將他壓在身下,比許只是出於男人不肯認輸的心態,再次雲集雨匯的交歡卻是做到蘇永琪告饒才停止。
  汗涔涔伏在他懷裡的蘇永琪好不容易喘過氣來,為自己再一次淪陷而不服氣。不過,眼睛轉了轉後,突又釋然了。
  「不過,這也沒什麼。都說男人三十足奔騰,四十微軟,五十松下,到了六七十隻有聯想了,算一算,你比我大二十歲,等到松下、聯想的時候,我再反攻也不遲啊!」
  眼一瞇,小狐狸又笑得開開心心。
  「……」對他這種比喻,池海晏只能苦笑,半晌,無奈道:「你想得倒長遠。」
  「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對他並不確定的淡漠,蘇永琪眨了眨眼,暖熱的唇像是要把他想法傳送到他心裡去似
  的,輕輕地貼在他的心口。
  直到那地方傳來心跳微微加快的悸動後,才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或者明天應該去給他選一枚新的戒指。
  如果因為那個野蠻傳說而不肯戴的話,就繼續脅迫到他也心甘情願地承認需要自己的束縛好了。
  反正有的是時間。
  ——用他的一生!

  -完-
兩個男人同時愛一個女人,用情淺的人先退出:兩個女人同時愛一個男人,用情深的先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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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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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是七年之癢,只有小說才寫的出的七年的等待,深情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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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HUPOR 於 2011-12-11 17:58 發表
現實是七年之癢,只有小說才寫的出的七年的等待,深情不悔~
的確...
真ㄉ現實生活中 可能不用七年養,可能一年也無法堅持吧
所以 小說吸引人的地方就在於滿足了人們ㄉ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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