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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典心]水漾佳人--佳人系列2

[典心]水漾佳人--佳人系列2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hembioorg 您是第974個瀏覽者
內容簡介:
    她單純甜美,卻無端被捲入一場最惡毒的詭計中,
    嫁給了個鎮日猛咳的藥罐子,更糟的是,
    在新婚夜之前,京城裡最聲名狼籍的「魅影」竟也來戲弄她!
    他不但以長鞭卸去她所有衣衫,還狂妄地宣佈,將奪去她夫婿的權利,
    先行享用她……白晝,他是眾人訕笑的病弱男子;
    夜裡,則是令人聞之色變的危險「魅影」。
    顧炎為了滅門血恨而忍辱負重。
    當那些高官們惡意地將芷娘這美麗禍水推入他懷中時,
    他本要恣意地羞辱她,但她梨花帶淚的惹憐模樣竟令他冷漠剛硬的心,
    意外地柔軟了,而他的吻,也在她的淚水中,逐漸由殘酷轉為溫柔……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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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如水,幽靜的庭院裡悄然無聲。  

  華麗的樓閣亭台在柔和的燈光下,仍可清晰見到其雕工之細緻,經過一夜慶祝喧鬧後,眾人都在沉睡著,渾然不知危機在夜色裡已悄然蔓延。  

  顧家的大門靜靜地被開啟,身著顧家武師衣裳的高大男子揮了揮雙手,引入了原本埋伏在門外、且為數眾多的蒙面黑衣人。  

  「都安排好了,顧家今夜的飲食中全摻上了慢效軟筋散,此刻藥效差不多該發作了。」那人脫下顧家武師的衣裳,露出裡面的一襲黑衣,腰間的鋼刀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鋒利。  

  「做得好。」領頭的男子冷冷笑著,看著眼前顧家的宅院,用著只有自己聽得到的音量,低聲喃道:「顧家嗎?不過就是個不大不小的官而已,這麼忠心做什麼呢?阻了我的路,就連皇家也保不了你。」他雙眼一閉,本來閒置身後的手隨意往前一揮。  

  立踞於他身後的數十名蒙面人,無聲而迅速地闖入了顧家。  

  半晌後,領頭的男人倏地雙眼一睜,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嘯,顧府平靜的夜被這聲音所撕裂,滅門的序曲因這聲鬼號所開啟。  

  早已在顧府就定位的蒙面人們,聽到這聲號音,本如石像般無動靜的身軀,在一瞬間爆發了起來。他們迅速地踢開眼前的每一扇門,手中白晃晃的鋼刀,在黑夜中不斷劃著閃著死亡的弧線。力過之處,只有淒厲的哀嚎與無盡的血腥,被打翻的燭火,燃燒著這片狼藉,有如地獄的業火,吞噬著顧府的一切。  

  領頭的男人神色自若地在火海中搜尋,然後在主樓前站定,嘴角的笑更冷、更猙獰。  

  他雙手運勁,猛地擊向木門,轉眼間木門被震得粉碎。  

  「終於找著了!我說奇怪,顧家的男女主人跑哪去了?」男人輕拍了拍手,理去了手上的木屑渣子。  

  「閣下是誰?為何夜闖顧府?」鏘地一聲,立在顧家夫婦前的一個少年抽出手中長劍,劍尖戒慎地指著那蒙面人,俊朗的眉目令人印象深刻。  

  「閻王會告訴你答案。」那蒙面人眼中爆出一道精光,身形疾動。眨眼間,人已經晃到了少年身前。  

  他認得這個少年,是顧家年僅十五的長子,年紀輕輕就在外有著不錯的名聲,有幾分少年英雄的姿態。只是,這個少年英雄,今天也該要死在他手上。  

  見著那蒙面人撲來,顧炎一聲輕喝,手中利劍矯如游龍般地刺向蒙面人的眉心。但那蒙面人見著也不躲,只是低低一笑,長臂揮出,食指輕漾上了顧炎的劍身。  

  一道巨大的內力猛地衝入了劍上,顧炎被劍上撲來的強大力道震得虎口繃裂,手中緊握的長劍登時彈了開去。  

  蒙面人順勢閃到顧炎身前,由指化掌,一道陰冷異常的寒氣猛地襲上了顧炎的胸口。  

  他只感覺胸口一緊,尖銳如刀的寒氣攻入他五臟六腑。  

  「炎兒!」看著吐血飛開的顧炎,顧家夫婦兩人同時大叫著。  

  「別心焦,就輪到你們了。」那蒙面人微微一笑,身子一飄,來到了顧家夫婦身前。  

  「你休想動他們。」顧海一聲怒吼,就要舞動手中長劍,但因先前酒菜中早被下了毒,無力的臂膀,只掄起一道劍浪,就再也無力使完後續的劍招。  

  「中了軟筋散,你不過是個廢人。」蒙面人怪聲說著,眼中有著明顯的嘲弄與殺意。  

  他享受著這種玩弄人命的樂趣,看著眼前有如他掌上螻蟻般的顧氏夫婦,猙獰的笑意躍上了那雙狹長的眼。  

  顧海心知此夜看來是在劫難逃,他護在妻子身前,低聲囑咐:「帶著炎兒走,快!」  

  「不!」顧夫人淚流滿面,顫抖著搖搖頭。  

  「快走!」帶著炎兒走!聽到沒?走啊!」顧海忍痛吼道,推開身後的妻子,身子猛地向前撲去,一雙鐵臂緊摟住站在不遠處的蒙面人。  

  「找死?」蒙面人不加躲避,反倒像是十分歡迎這鉗制的舉動,他的眼略微一瞇,一聲聲的爆裂的掌擊聲在顧家主人的背上響起。每一掌重擊,空氣中就多了一絲血腥;每一聲巨響,血肉模糊的背上就揚起一陣血花。  

  終於,那蒙面人像打過癮了,嘴角一撇,那沾血的雙手一個用力抓握拉扯,顧家主人的雙臂當場被硬生生扯斷。蒙面人冷笑地看著大聲哀嚎的顧海,嘴角邊有著抹享受的微笑。  

  一晃身,蒙面人來到了正努力要帶顧炎逃離的顧夫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顧夫人心驚地環伺著屋內,眼見丈夫的慘況,她驚喊一聲。  

  「你這個賊人!還我夫君命來。」她的眼前一片紅霧,張嘴咬上了對方的手掌。蒙面人動也不動,只是稍稍挑眉,之後一記狠踢,踹上了全不懂武的顧夫人心坎,將她踢踹在地上,恰巧壓住了昏迷不醒的顧炎。  

  「你們該謝我的,顧家的所有人都將在今晚被屠殺殆盡,到了冥府也可以好好團聚。」蒙面人微笑著,看著主樓內三個昏迷不醒的人,他翻倒了桌上的油燈,看著流瀉的火舌舔噬著主樓的一切。  

  火焰在夜色裡跳躍燃燒著,蒙面的黑衣人們迅速地完成任務,很快地撤離恍如人間煉獄的顧家。  

  顧海被火的熱度炙醒,他緩緩地蠕動著身軀,爬行著來到妻兒倒臥的地方。耳中,有著微弱的心跳傳來,不知是自己妻子或顧炎的。流血過多、傷勢沉重的他,努力地覆蓋在兩人的身上,替他們阻擋火焰與高熱。  

  在最後一刻來臨時,那殘斷的雙臂如同一張巨翅,緊緊地保護著他身下的愛妻與顧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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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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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鑼鼓喧天,一乘由大紅色綾羅綢緞裝飾的花轎,由幾個轎夫扛著,行走在濃濃的暮色裡。跟隨在花轎之後的,是眾多令人咋舌的精美嫁妝,以及喜氣洋洋的隨嫁隊伍。

  花轎一行在暮色中行走著,最後停駐在一棟雅致的鄉間別院前,門內早就準備好了迎接的程序,迎了花轎與隨嫁的人們進屋,謹慎而仔細地安排著。

  明明該是熱鬧喧騰的婚嫁喜慶,但是幾個護送新娘的人,嘴角都有著詭異的笑容,似乎有幾分看好戲的意味。他們沉默地喝著酒,打量著別院內僕人們的表情,笑得更加詭異了。

  一路上領在最前頭的男人緩慢地站起身來,踱步到了庭院裡,看著滿院雅致的景色,嘴角又忍不住勾起冷笑。

  「顧家嗎?跟我可還真有緣。」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漫步到了新娘休息的院落裡,穩穩的步伐踏過地上的落葉。

  多年前的那場災禍沒有徹底毀了顧家,顧家的唯一遺族──顧炎,雖然體弱多病,卻成了京城中最負盛名的商場巨擘。

  精緻的院落中,懸掛著許多紅色紗燈,這僅僅是新娘入城前的休憩處,就佈置得十分奢華。只是,守在院落前的,不僅僅只有陪嫁的丫發,甚至還有幾個彪形大漢,像是在保護著什麼尚不能讓人知曉的秘密。

  「辛總管。」媒人匆匆忙忙地迎上前來,一臉緊張地笑著。

  「新娘子還安分嗎?」辛騅雙手反背,低聲詢問。他靠在寢房窗口往內看去,瞧見倚坐在軟榻上的新娘。

  「先前因為藥效的關係,所以乖得很,現在藥效退了,只怕等會兒要鬧事。」

  媒人低聲回答,用紅巾擦了擦汗。

  「那就再下藥,跟顧炎拜堂前,可不要給我出任何事情,要是辦不好幾位老爺們交代的事情,壞了那場好戲,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辛騅冷冷地說道,看著新娘的眼神裡沒有半分尊重。

  「是。」媒人誠惶誠恐地點著頭,捏緊了手上的紅巾。

  辛騅哼了一聲,打量穿戴著鳳冠霞被的年輕女子。雖然她的臉龐被紅紗巾遮蓋住,但是之前就曾聽說過,她美得驚人,不然怎麼能夠輕易迷得那些高官們團團轉,幾乎就離不開她。

  「就算是漂亮,到底還是個青樓女人,顧炎就只能配這種女人為妻了。難道還真以為,辛家會把掌上明珠嫁給他?」他極為不屑地冷笑,掉頭離開了院落。

  媒人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正想進屋子裡察看新娘的狀況。驀地,眼角一閃,她的手背像是被刀子劃過似地刺疼,她疼得絕回手,發現手背上已經有了一道血痕。

  「怎麼回──」媒人的話沒有機會說完,半空中黑色的光影又是一閃,光影的尾端恰巧擊中她的眉心,她眼前一黑,轉眼昏了過去。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站在木門之外,一雙冰冷的眼睛望著門內那個倚坐在軟榻上的曼妙身影。他的唇半勾著,如同他的雙眼那麼冰冷,讓人不寒而慄。

  「辛家送來的禍水嗎?」他悄聲說道,隨後身影再度一閃,已在門前失去蹤影。

  軟榻上嬌小曼妙的身影,逐漸有了動作。

  先前辛騅的聲音穿透了窗欞上的薄紗,清楚地傳達到芷娘的耳裡,她輕喘幾聲,試著想要移動身子,卻因為藥效的關係,整個身子都酥軟得使不上力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記得那天……她如同以往,領了花箋到辛大人的府裡,誰知只喝了一杯酒,她就不省人事。等神智稍微清醒時,她已經被穿戴上鳳冠霞被,坐在搖晃的花轎上了。

  她想掙扎喊叫,卻連半點聲音都喊不出來。直到先前進了這間院落,藥效才似乎慢慢褪去,因此辛騅跟媒人在門外的談話,她聽得分外清晰。

  冷汗沿著粉嫩的肌膚滑下,她輕吟一聲,好不容易能夠移動身子。舉起軟弱的手,她拉下遮蓋住臉龐的紅紗,映入眼裡的,是屋內極為奢華的擺設,每一件傢俱上都帖著大紅喜字剪綢。

  這裡是哪裡?他們又要對她做什麼?

  先前聽說,辛大人要把掌上明珠許配給京城裡、那個最讓人看不起的顧家嗎?她也聽過這項傳言,當日接到花箋時還有些詫異,不明白即將辦喜事的辛大人,怎麼還會招她去?她只見過辛大人幾次,原本想拒絕,但是嬤嬤硬是要她去,說是辛家財大勢大,青樓可得罪不起。

  怎麼想得到,她才喝了一杯酒,醒來時竟就被逼著頂了新娘的位子,不但穿戴上了鳳冠霞被,還被下了藥,就等著明日送到顧家拜堂……「我要出去。」她低喃著,慌亂地址著精緻的鳳冠,任憑長髮被散在肩上,撐著軟弱的身子,用顫抖的雙手不斷試著要打開門。

  但是,門從外面被拴上,她用盡力氣也打不開,最後只能趴在門上喘著氣。

  「什麼事都還沒做,現在就喘上了?」一個諷刺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冰冷而不懷好意。

  芷娘嚇了一跳,慌忙地轉過身去,但是無奈手腳實在太酥軟,雙腿無力再支撐,纖細嬌小的身子沿著雕了花紋的木門狼狽地軟坐在地上。

  她驚慌地瞪大眼睛,在房內找尋著,卻沒有看見半個人影。她緊咬著唇,確定自己不可能聽錯,那句冰冷而令人難堪的諷刺,十分清楚地回漾在她腦海中。這個房間裡的確還有別的人。

  而且,還是個男人。

  她的雙手緊握住身上的嫁衣,困惑而不解。雖然她被下了藥,動作有些遲緩,但是聽覺可沒出問題。先前這個房間裡根本沒有其他人,那個男人是何時進來,又是怎麼進來的?她怎麼可能半點都感覺不到?

  「你是誰?」她鼓起勇氣問,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身子,身上配戴的珠寶,一件件都落在地上。

  半空中傳來一聲冷哼,聽得芷懷更是心驚膽戰,她好不容易攀住桌子,緩慢地站起身來。雖然看不到對方,但是那人的存在感好強烈,只憑著幾句話,就讓她不由自主地發抖。

  她好不容易站好身子,還想要回頭,猛地卻覺得一股熱風朝她襲來。她低呼了一聲,還來不及回頭,炙熱的氣息就已經團團將她包圍住,她半啟的紅唇硬生生地被黝黑寬厚的男性手掌摀住。

  「唔……」她驚慌地瞪大眼睛,開始用力掙扎,但是藥效還沒有全部消失,使得她的掙扎,倒像是在那男人身上摩擦蠕動著。兩人的身軀靠得好緊,只隔著幾件布料,她可以感覺到身後這個男人有多麼高大。

  「你對任何男人都這麼迫不及待?」男人冷笑一聲,低下頭來靠在她凌亂的黑髮間,態度輕薄地摩弄著她細緻的肌膚。

  芷娘用力地搖頭,眼睛裡蒙上一層水霧,當那人的唇帖上她的肌膚時,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男人觸摸到她的淚水,皺起眉頭低咒一聲,鬆開對她的鉗制,將她拉入內室,如此一來就算是有人從窗外窺視,也看不見任何動靜。

  「放開我……」她低叫著,就算是咬著唇,淚水還是不停地流著。

  「收起你的淚水。」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哭得不斷顫動的纖細肩膀,不耐煩地皺起眉頭。他預期會見到一個狐媚的煙花女子,卻沒有想到,會見到一個嬌弱如花、輕輕一碰就像是會滴出水來的淚人兒。

  「你到底是誰?這裡是哪裡?放我出去。」芷娘委屈地哭著。淚水迷濛了眼睛,她抬手擦了擦,等看清楚站在眼前的男人時!又嚇得倒抽一口氣。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衣的打扮,臉上則有著精緻的半截黑絲面具,遮去了他的臉龐。暴露在面具之外的,是男性的薄唇,冰冷地緊抿著,襯著地黝黑的肌膚以及與生俱來的危險氣質,讓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嚇得魂不附體。

  「你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他冷冷地問道,將她驚駭的表情看在眼裡。

  芷娘害怕得想要後退,但只是輕輕一動,她就聽見一聲尖銳的聲響,空氣像是被劃開,一道黑色的光影閃過,筆直地朝她捲來,纏住她纖細的腰。她低呼一聲,還沒有看清楚那是什麼,腰間一緊,身子已經被拖著跌入他懷裡。

  「在我問完話前,你最好乖一點。」他徐緩的聲音充滿威脅,同時慢慢地收緊手上的鉗制,將她拉到他的面前,逼得她別無選擇地只能暴露在他凌厲的目光之下。

  「你到底是誰?我不是辛家的人,更不知道這裡是哪裡。放開我,我要回去!」她無助地低喊著,用力地搖著頭,淚水濺在他黝黑的手掌上。她顫抖的小手伸到腰間,這才發現纏在腰上的,是一條黑色的鞭子,牢牢地將她捆住,她根本掙脫不了。

  「你會不知道這是哪裡?不知道你身在這裡的原因?」他懷疑地瞇起眼睛,黑眸裡有著諷刺的笑意,收緊了手上的鞭子。

  「這些日子來,京城裡幾個高官們正在籌備著一場好戲,辛家表面上將女兒許配給了顧炎,但是私底下,卻用了京城裡最美的名妓冒名頂替,打算在拜堂後好好地羞辱顧炎。我來,是要看看這代嫁新娘,是生得如何的銷魂模樣?」他緩慢地說著,仔細地觀察她的反應。

  他每說一句,芷娘的臉色就變得更加慘白,等他說完後,那張美麗的臉兒已經毫無血色。她顫抖地搖著頭,不敢相信整件事情。

  「不,不會的,一定是有哪裡弄錯了……」她慌亂不安地低語,不願意相信自己是整樁惡意玩笑裡的重要角色。

  「你在收下銀兩前,沒問清楚整件事情嗎?或許,你的習慣就是如此,收了銀兩,就不過問客倌們要你做些什麼?」他拉起鞭子,逼著她不得不踮起腳尖。他靠近她的臉龐,灼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肌膚上,雖然沒有觸碰她,卻帶來無限的壓迫感。

  「你……胡說……」她聽出他話裡的羞辱,又氣又怒地想推開他,心裡因為知道真相而亂得沒有主意。

  難道一切都像是他說的,是一件最可怕的玩笑;那些高官們用計要羞辱顧炎,所以挑上了她?

  整件事情又何止是羞辱了顧炎,她才是最不堪的那個人!只是,哪個人會在乎她心裡的感受?那些人只當她是個微不足道的妓女罷了。

  芷娘雙手推拒著眼前這個黑衣的蒙面男人,只是還沒有完全推開他,纖細的腰就猛地一疼,鞭子收得更緊,他只是稍微用勁,她就被逼著又跌入他寬闊的懷裡。

  「不要──」她驚駭地低呼著,又疼又怕,仰起頭無助地看著他,因為頭一次與男人靠得這麼近,心在胸口慌亂地跳動著。

  絲毫不將她的反抗看在眼裡,他勾起她小巧的下顎,仔細地審視著她,黑眸裡的光芒由嚴苛冰冷逐漸轉為複雜。「我是慕名而來,替顧炎瞧瞧,那些高官們是替他挑了哪個美麗的名妓?」

  早就聽說過,芷娘是京城裡最美的女人,她是飄柳院的嬤嬤調教出來的水人兒,美麗的容貌與嬌慵的氣質,將那些高官們迷得神魂顛倒,三天兩頭就下了花箋,要她入府陪酒。

  關於她的種種,從來都是被人議論紛紛的。從十五歲掛牌見客後,三年多來,那些高官們護她像是在護心頭肉,甚至也不太讓她去見其他的客人。

  他聽過太多關於她的傳言,卻沒有想到,她沒有半分青樓女子的狐媚模樣,反而慌亂無助得像是最膽怯的小女人。他仔細地觀察她,想看出她是否在作假,但愈是看著她,她那絕世的美貌就愈是深刻地烙在他眼裡。

  她怎麼可能是無辜的?他在心裡暗笑,自己竟然還會因為她的美麗稍稍失神!

  「那顧炎是京城有名的藥罐子,你嫁給了他,說不定要當上一輩子的活寡婦,不如我做做好事,先就替你解解悶,也替顧炎那小子驗貨,看他丟了臉娶來的女人,有沒有那價值?」他冷笑著說道,將她嬌小的身子舉到眼前。

  芷娘嚇得不斷發抖,不敢相信自己竟會遭逄這種厄運。被人下藥後,硬要嫁人顧家已經是極為不幸了,而拜堂前,她竟然還遇上這麼恬不知恥的偷香賊!

  「不──」她顫抖地瞪著地,眼睜睜看著那男人緩緩低下頭來,屬於他的男性氣息包裡了她,充斥在她的呼吸之間。

  「你的確美麗。」他審視著她,粗糙的指尖滑過她帶著淚水的盈盈雙眼邊,輕觸她小巧的鼻尖,遊走到她柔軟得像是花瓣的唇,用帶著刀繭的指,摩弄著那最細緻的肌膚。

  就算是衣衫凌亂了,她的美麗仍是驚人的,黑髮像是最柔亮的絲緞,覆蓋在雪白的肌膚上,那雙眼睛裡滿是無辜,像是落入陷阱的小動物似的,不斷不斷地顫抖。

  他仍舊記得,先前在她掙扎時,那嬌潤的身子隔著衣衫,在他身上磨動的銷魂觸感。血液裡流竄的渴望,讓他瞇起眼睛。

  是因為她無辜的模樣打動了他嗎?他原本只是想羞辱她,測試她到底對整件詭計知道多少啊!

  「你到底是誰?」她詢問著,想要避開他的觸摸,可他的指尖卻意外地竄入她口中,摩弄她口裡的絲滑,攪弄她毫無防備的丁香小舌。

  她驚駭地喘了一聲,連忙轉過頭去,擺脫他的手指。

  看見他指尖的濡濕,她的臉霎時羞得通紅,被他氣得又想哭了,淚水凝聚在眼裡,讓她的雙眼更顯得水汪汪,看來更是誘人。

  「魅影,京城裡的魅影。」他不放過她,以指尖摩挲著她的唇,靠在她耳畔低聲說道,呼吸吹拂著她的黑髮以及她敏感的頸部。

  芷娘倒抽一口氣,眼淚隨著她眨動眼睫,紛紛落下,那雙翦水雙瞳裡湧入了濃濃的恐懼。

  「你是魅影!」她驚駭地低呼,措手不及的瞬間,那男人竟低頭輕啄了一下她的唇,嚇得她不敢再開口說半句話。

  「小聲點,我可不想引來許多的人馬,旁觀我是怎麼跟美麗的代嫁新娘『談心』的,你要是再多話,我會用別的方法封住你的唇。」他低語著,同時放浪形骸地舔了舔唇,模樣邪惡極了,在回味著她柔軟芳唇的味道。

  她嚇得魂飛魄散,雙腳站都站不住,稍稍一個腳軟,腰間的鞭子像是有生命似的,呼地一轉,把她嬌小的身子往半空一拋。她咬著唇。沒有因為驚嚇而喊出聲,在眼前還有些昏花時,身子竟然就被他騰空抱起,依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

  芷娘顫抖地握緊雙手,沒有意識到,自己正牢牢坩振若他堅實的手臂。

  京城裡這幾年來,出現了一個名為魅影的神秘男人,他在夜間來去,旁人從來只能看見他在夜色中消失的身影,魅影的稱呼就是由這而來;人們難以確定他究竟是人還是鬼魅。這幾年來,幾個為富不仁的高官,在夜裡被人提走了腦袋,傳說都是魅影下的手。

  她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偷香賊,竟會是聲名狼藉的可怕殺手!他來是要做什麼?要殺她嗎?

  「你是要來殺我的?」芷娘驚慌地掙扎,想起別人跟她描述過,說魅影有多麼殘忍──從來沒有人見過他,因為見過他的人,都沒能留下性命。

  「我有說要殺你嗎?就算要殺你,也有別的方法。」他勾起一抹邪笑,說著極為明顯的暗示,知道她是被那些誇大的事跡給嚇壞。他靠近她的臉龐,緩緩低下頭去,用牙齒去解她胸前的牡丹盤扣。

  「不可以!」一瞬之間,她情急之下忘記了恐懼,捧著他的頭顱就想推開。但是他偏偏不動如山,甚至還發出一聲讓她氣煞、羞煞的笑聲。

  他只是解開她的一顆牡丹盤扣,靈活的舌探入衣衫裡,輕舔過她抹胸上方的一抹酥白,滿意地看見她的劇烈顫抖。「你這是欲拒還迎嗎?雙手就這麼點力道,連三歲小孩都推不走的。」他冷笑地說道。

  「我……我……」芷娘委屈地咬著唇,還是使不上力氣。淚水在眼裡愈聚愈多,她屏住氣息,深怕一旦開口就會哭出聲來。他到底想要怎麼樣?一刀殺了她,可能都比如今這樣羞辱玩弄她來得仁慈。

  「或是我太不解風情,你已經迫不及待了?」他咬起她胸前的一綹黑髮,輕輕扯動,模樣邪魅而危險,打量著她的黑眸,像是在伺機準備品嚐最頂級的祭品。

  她吸了一口氣,一滴眼淚滾出眼眶,楚楚動人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愛。

  「除非你希望我吻盡這些淚水,否則就收回它們。」他瞇起眼睛說道,手指勾起她的下顎,看出她是真的在恐懼,並沒有半分的作假。如果她真的害怕,那又為什麼連反抗都是這麼虛軟的?

  「求求你,不要這樣……」她無助地低喊,瞧見他靠上前來,兩人的唇似乎就要碰上,她能夠呼吸到他灼熱的溫度。她緊閉上眼睛,懷疑自己今晚是真的躲不過了。

  然而,他卻端著她的下顎,靠在她唇邊聞嗅著。那陣由她口中傳出的淡淡藥香,證實了他的臆測。

  「你被下了藥?」他挑起濃眉,在黑絲面具下的表情有些複雜。他熟知藥理,輕易地認出那種藥香,是來自於某種讓人筋酥骨軟的奇藥。

  她會被下這種藥,代表辛家的人在事前根本未曾告訴她來龍去脈,也難怪她的反應會如此詭異。當她聽見那件詭計的真相時,那雙眼睛裡滿是絕望,幾乎要讓人心生不忍。

  但是,就算是她真的被下了藥,也難以解釋她為什麼會如此地無辜?明明是艷名遠播的名妓,可是當他觸摸戲弄她時,竟還慌亂得像是不曾與男人接觸過的處子……處子?他在心裡冷笑幾聲,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她的美貌給迷昏頭了。

  芷娘顫抖地點了點頭,不安地看向門外,想起先前辛騅在門外說的話。「他們說怕我掙扎,給我下了藥,要是藥效褪了,他們還要再補上。」她絕望地吸氣,本能地緊抓住可以攀附的東西,恰巧就將他的手臂握得緊緊的。

  他瞇起眼睛,溫熱的舌竟驀地舔過她的耳朵。「那就改天吧,下了藥的女人,玩起來可沒什麼趣味的。」他邪惡地低語著,黑眸閃閃發光。

  芷娘喘息著,不知該慶幸自己逃過一劫,還是恐懼他話裡可怕的預告。

  他這是在暗示,她不可能逃得掉,注定要是他的人嗎?怎麼可能呢?她明天就要拜堂了,難道等她嫁入了顧家,他還想要染指她?

  「記住我,在你躺在那藥罐子身邊時,記得想起我,我們會再見面的。」他諷刺地說道,然後將她抱回軟榻上,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紅紗,重新幫她覆蓋上。

  芷娘困惑而不安地被他擺佈著,心裡有許多疑惑還沒能問出口。當紅紗覆蓋在頭上時,她的視線被遮蔽,只是轉瞬的時間,那男人高大的身子竟然就消失無蹤了。她愣了愣,連忙扯下頭上的紅紗,困惑地轉頭察看著四周。

  紅燭在桌上燃燒著,讓房內染上溫和的顏色,除了她之外,哪裡還有別人?

  她無意識地抬起手,輕觸著有些酸麻的唇,困惑著那個魅影是不是她因為藥效而產生的想像?但是她胸前的牡丹盤扣明明就被解開了,而肌膚上甚至還有他舔過的濡濕,甚至她的口唇間,還有他指上殘餘的氣息……芷娘用雙手抱住自己發抖的身子,不斷地想起他所說的話──我們會再見面的。

  ☆☆☆

  在夜色之中,身穿黑衣的男人站在屋簷青瓦上,透過窗欞,將芷娘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黑色眼中的眸光轉為深濃炙熱,少去了平日的冰冷。他無意識地磨弄著指尖,想起她細緻肌膚上的觸感。

  「看得還滿意嗎?」慵懶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不知何時,一個同樣裝束的年輕男人也躍上屋簷,黑絲面具下的唇,勾著一抹慵懶的笑。他伸手到腰間,拿出隨身的桐骨扇輕搖,模樣怡然自得。

  「不關你的事。」他冷冷地回答。

  「的確是不關我的事,又不是我的新娘。」握著桐骨扇的男人低笑幾聲,也順著視線遠遠望去,嘴裡嘖嘖有聲。「果然名副其實,可美得讓人神魂顛倒吶!難怪你進去『忙』了這麼久,放我在外頭吹冷風。今晚這風啊,可冷得刺骨呢!」他調侃地說道。

  「禍害遺千年,你死不了的。」他冷言冷語地說道。

  「就算死不了,也被凍得難受啊!尤其是看人在屋裡,懷裡抱著美人在溫存,自個兒卻必須站在屋外守著吹冷風,那滋味難受得緊呢!別忘了,我可是陪你來調查的。」桐骨扇搖啊搖的,遮住嘴邊不懷好意的笑。

  「閉嘴!」他皺起眉頭,轉身躍入夜色之中,瞬間就失去了身影。

  握著桐骨扇輕搖的男人聳聳肩,最後又看了屋內的芷娘一眼,笑容變得更是不懷好意了。

  「你的魅力可真是驚人啊!讓那個冷過了頭的傢伙,難得發了脾氣,竟丟下我先走了!他啊,大概滿腦子已經在想著明天拜堂的事了。」他自言自語地說道,足尖一點,也躍入了夜空之中。

  沉靜的夜裡悄然無聲,一切彷彿都沒有發生過,只有月色融融,靜默地看著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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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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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芷娘都是昏昏沉沉的,她像是個沒有生命的木偶,被丫鬟們擺佈著。

  昨夜在那個令人心慌的魅影離去後,她慌亂地打開門想要逃開,不小心絆著了昏倒在地上的媒人,一群丫鬟們聞聲而來,一見她想要逃走,慌忙地將她團團圍住。

  芷娘生來就嬌弱,力氣當然比不過這些丫鬟們,沒有一會兒就被綁住架回房裡,她嚇得只會流淚,被丫鬟們圍在牆邊發抖。辛騅怕她又會想要逃走,捏著她的下顎,硬是將藥灌進她嘴裡,她又咳又吐的,但還是嚥下了不少,等藥效發作後,所有的神智又變得昏沉了。

  她朦朧之間,知道天色漸漸明亮,丫鬟們重新幫她穿上鳳冠霞帔,扶著她坐上花轎。之後經過半日的顛簸後,花轎進了京城顧家。她全身軟弱地被扶出花轎;四個丫鬟美其名是扶著她,其實是牢牢地鉗制住她,逼著她不得不往前走。

  「新娘怎麼了?」一個神情嚴肅的中年人走了上來,看著由丫鬟挽扶的芷娘,幾個顧家的僕人見到他,紛紛謹慎地行禮。

  辛騅笑著回答,態度很是從容。「只是姑娘家在要脾氣罷了,要離開家裡總是會捨不得的,所以昨晚還哭了整夜呢!」他拱手為禮。「石總管,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公子已經在裡面等著了。」石墨點了點頭,視線沒有多加停留,領著眾人往內室走去。

  紅紗遮住芷娘的視線,加上藥效的關係,她對顧家奢華的排場視而不見,她只是隱隱約約聽見了絲竹樂聲,以及許多人的談笑聲。顧家是京城裡的名門,如今的主人成親,當然是一件大事,芷娘甚至還聽見,連皇家都送來賀禮的消息。

  丫鬟們架著她往前走去,她想要掙扎,但是卻完全使不上力氣。四周有好多的人,還不斷地祝賀著,說是顧炎能娶到辛家的姑娘,是難得的好福氣。那些祝賀聲裡伴隨著笑聲,聽在她耳朵裡格外刺耳。

  不行的,這不是許婚,這是一場最惡意的作弄,她必須要說出來……芷娘不願意她的婚嫁,只是那些人的一場作弄遊戲。她拚命想要開口,但是藥效實在太強,她沒有辦法說出半句話,連呼吸都是費力的。她試著搖了搖頭,薄薄的紅紗有些一滑動,但鳳冠上的珠寶扣住薄紗,沒讓紅紗墜地。

  媒人眼看情況不對,靠上前來,附在她耳邊威脅道:「再不安分點,等事情結束,我可要掌你幾十下耳刮子。」她的話語惡毒,臉上卻還是堆滿了笑。

  眼下還沒拜堂,要是紅紗現在就掉了,一切早早揭了盅,顧家馬上會發現辛家送來的新娘不是辛家的小姐,那這場戲還用做下去嗎?

  芷娘眼裡聚了淚水,幾下眨動後淚水輕輕落下,滴落在地上的紅毯上。她柔軟的掌心裡被塞入了紅綢結綵的一端,人被簇擁在華麗的龍鳳雙燭前,她軟弱地想掙扎,心裡又是委屈又是慌亂,當那些丫鬟們都退開時,她雙腳酥軟得幾乎難以支撐。

  此時,一雙手隔著溫暖的錦緞,握住她冰涼的手,讓她免去跌倒的窘狀。她本能的緊握那雙手,低下頭才發現紅綢結綵的另一端,竟被放在那人的手裡。

  顧炎?那個京城裡被人訕笑嘲弄的藥罐子?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在她身邊響起,她的心直往冰窖裡跌去。她聽過好多人提起,說顧炎雖然是忠良之後,但是沒有半點英豪的模樣,反倒整日咳咳喘喘,一年四季把藥當水喝,不但如此,還懦弱怕事,就算是有人羞辱了顧家,他也是一邊咳一邊陪笑,半點都不敢作聲。

  「不……」她咬著唇好想哭,全身不斷顫抖。就算是生在風塵裡,她也從沒想像過這樣的厄運,竟會被逼著嫁給一個病重又懦弱的男人……芷娘想轉身逃走,但雙腳就是不聽使喚,淚水愈落愈急,沾濕了蒙著臉龐的紅紗。她移動了幾步,之後就笨拙地往前一傾,在賓客席那裡,似乎傳來幾聲不懷好意的訕笑聲。

  「把身子靠著我,我可以扶著你。」在咳嗽聲之後,沉穩而溫和的聲音低低地傳到她耳裡,安撫了她緊繃的神經。顧炎扶著她,體溫透過錦緞,溫暖了她的雙手,不可思議地讓她平靜下來。

  她詫異著他竟會有那麼溫柔的語氣,心裡掙扎得更是厲害,她無法欺騙這麼溫柔的人;或許那些人嘲弄他,只是看不起他病弱的身體。她深吸一口氣,凝聚所有的力氣握住他的手,急切地想要開口解釋。

  「你聽我說,不能拜堂的,他們……」芷娘不顧一切地說道,但是說了幾句話就讓她喘息不停。

  「放心,沒事的。」顧炎扶著她到了龍鳳雙燭前,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就這樣,在賓客們以及顧家的僕人們的見證下,芷娘被顧炎扶著,無法反抗地拜了堂。當她聽見媒人喜孜孜地迎上前來,一邊恭賀一邊催促著他們進洞房時,她的心已經完全冰冷了。

  一切都毀了!她沒有辦法挽回什麼,她還是在這場惡意的作弄裡湊上一腳。她幾乎就要昏厥,但是顧炎卻始終牽扶著她,這個藥罐子的力氣比她想像得大,像是有心要鉗制住她。

  他是怕新娘子臨陣脫逃,會讓他失了顏面嗎?他怎麼會知道,他娶了她,是會帶來更可怕的羞辱的!

  「恭喜顧公子,能娶得如花美眷,真可稱得上是珠聯璧合。」辛騅走上前來說道,嘴上說著祝賀的話,但是心裡卻在冷笑著。讓這藥罐子娶了個名妓,就算是顧家先前是名門,現下只怕也顏面無光了。

  他銳利的目光看著顧炎,沒有錯過顧炎的任何表層。他這趟目的來,為的不只是送上假新娘,更是為了好好觀察顧炎。

  顧炎還沒能說話,開口就是一陣猛咳,咳得像是連魂兒都要咳出來似的。「辛總管一路上辛苦了。」他低垂著頭,手握成拳置在口唇前,仍是咳個不停。

  「為了這樁喜事,我個人辛苦只是小事。」辛騅看了他半晌,之後滿意地微微笑著,確定了眼前這個年輕男人只是個離死不遠的藥罐子。

  他轉頭看了一眼全身虛軟的芷娘。「新娘因為奔波了兩天,所以體力有些不濟,還是請顧公子讓她先休息的好。」他像是漫不經心似地提議。等送進了洞房,一切就大事抵定,顧炎想不認帳都不行了。

  「咳……咳……好的……」顧炎點了點頭,朝一旁幾個顧家的丫鬟們看去,靈巧的丫鬟們馬上會意,上前來把新娘攙扶回洞房裡。

  芷娘在心裡尖叫著,但是卻再也無力掙扎說話,只能睜大了盈盈的雙眼,被丫發們扶回新房去。她沒有機會說清楚,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她注定要蹚進這渾水裡不能脫身了。

  「那麼,就不打擾了。」辛騅看著芷娘離去,轉身再對顧炎拱手為禮,轉身退了下去,那抹冷笑凝在他的眼裡。

  「主人。」管家石墨走上前來,在無人注意時,嚴肅的雙眼裡堆滿了憤怒。那些人的一舉一動,都沒逃過他的雙眼。

  「稍安勿躁,先安頓好新娘。」顧炎簡單地說,那雙從來看來有幾分懦弱膽怯的黑眸,在眼睫之下其實充滿著銳利的冰冷。

  「已經將新娘送到新房裡了。」石墨恭敬地回答,隨著顧炎往迴廊走去。表面上是伺候著病弱的主人,其實是在聆聽著後續的指示。

  「讓丫鬟照料著,她連著幾日被下了藥,神智應該不甚清楚。「顧炎瞇起眼睛,緩緩地直起身子。只有在四周無人時,他才會一改平日病弱的模樣,隱藏在衣衫之下的,是練武之人的強健體魄。

  「那就囑咐丫鬟燃點檀香,讓她先沉睡一夜。」石墨低聲說道。雙眼看著地面。他沒有詢問顧炎,究竟打算怎麼處理芷娘,只是依照命令行動。「那麼,主人今晚要在在新房休憩嗎?」他盡責地問。

  顧炎的腳步略微一停,濃濃的劍眉緊皺,半晌之後才開口。「我仍睡在內院。」他泠硬地說道,沒有多加解釋。

  離開了熱鬧非凡的大廳,走過幾處迴廊時,顧家的內院顯得十分寧靜這裡是最隱密的一處,連一般的僕人都不能接近,是顧炎日常起居的地方。

  「那可真糟啊!新婚第一夜就讓新娘獨守空閨,你這新郎真是狠心!」嘲弄的聲音傳來,花木扶疏的假山後,慢慢走出一個衣衫華麗的年輕男人,他臉上堆著慵懶的笑容,有一下沒一下地揮著桐骨扇。

  「覺爺。」石墨的臉上沒有意外的表情,只是恭敬地行禮。

  皇甫覺點了點頭,揮動手中的扇子接近。「一個猛咳的新郎,跟一個被下了藥、全身虛軟的新娘子,剛剛那場面可真讓我開了眼界。」他調侃地說道,握了扇子點點顧炎的肩膀。「我說,病弱的顧公子,拜堂沖喜真的那麼有效,讓你多年猛咳的老毛病轉眼都好了,這會兒說話時竟不咳了?」

  「擔心我的病情,不如擔心你那張龍椅。」顧炎冷冷地說道,模樣與人前那病弱的樣子差了十萬八千里。

  「放心,那張龍椅我不但坐得牢,而且還坐得挺煩的。」皇甫覺不當一回事地說道,慵懶的黑眸裡充滿期待地往新房的方向看去。「今晚,可歡迎我這個多年好友來鬧洞房?」

  「你靠近新房一步,我就讓人去通知你的隨身護從,洩漏你的行跡。」顧炎勾起一邊嘴角冷笑。

  皇甫覺歎了一口氣,知道一旦行跡洩漏,身邊立刻就會跟隨著大批護衛,他就再也動彈不得。「我只是想幫你熱鬧熱鬧。」他一臉無辜地說道。

  「不用麻煩到你,明天那些高官們就會上顧家來,『熱鬧慶祝』我娶了一個名妓。」顧炎的冷笑擴大,知道那些人就等著看這一幕好戲。他病弱的模樣或許真的裝得太好了些,除了少數幾個知道內情的人外,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沒有脾氣的藥罐子。

  會願意將計就計,是因為他的調查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不容許有任何的閃失,否則長年的心血將功虧一簣。另外,那些不懷好意的高官們齊聚到顧家,或許也會洩漏一些蛛絲馬跡。

  他的腦海中,浮現了芷娘哭得梨花帶淚的美麗容顏。他的雙拳稍稍握緊,將她的模樣逐出腦海。

  會願意娶了她,只是權宜之計,絕對不是因為她那無辜的模樣,以及她帶著盈盈淚水的美麗……

  「啊!明天我不能到場嗎?」皇甫覺一臉的遺憾,收起了桐骨扇皺著眉頭。他想要湊熱鬧,卻知道自己一旦出現,那些高官們就會畏畏縮縮,到時候什麼消息都聽不到了。

  「如果覺爺願意打扮成端茶的小廝,或許還可以立在一旁,這件事老僕可以安排。」石墨恭敬地回答,已經習慣了皇甫覺愛湊熱鬧的惡劣性格。

  「顧炎,你的總管跟你一樣討人厭。」皇甫覺撇了撇嘴,刷地一聲打開扇子,竟然開始認真考慮裝扮成小廝站在一旁的可行性。連冷傲的顧炎都能長年偽裝成懦弱的藥罐子了,他當然也可以扮成小廝啊!

  只是,這件事情要是讓那些忠心老臣們知道,大概會氣得集體口吐白味。

  顧炎冷哼一聲,冷冷地看了皇甫覺一眼。要不是有多年的交情,他簡直想要把皇甫覺給轟出顧家。這幾年來的暗地調查,雖然皇甫覺幫了不少忙,但這人性格惡劣是眾所皆知的,仗著身份尊貴,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他在心裡暗暗提醒自己,記得千萬別讓芷娘跟皇甫覺碰上面。

  發現自己的思緒竟又繞回芷娘身上,顧炎的濃眉皺了起來,原本冰冷的黑眸也變得複雜。他是不是真該離那個女人遠一些?那麼稀世的美貌,竟然能在他已經冷硬如石的心上,烙下那麼深的痕跡。

  娶了她是不得已的,但是為什麼他的心會始終停留在她身上?昨夜他化身為魅影,前去別院戲弄她,那時她抬起頭、睜著一雙清澈無瑕的眸子看著他時,他冰冷的心彷彿被她無辜的模樣震撼了。

  他是貪圖她的美貌,還是被她的無辜所迷惑?

  顧炎瞇起眼睛,視線落在遙遠的新房處,多年來被仇恨填滿的心,突然有了煩亂的情緒。他不耐地收回視線,對自己此刻的不冷靜感到憤怒。

  「我回內院去練功,記得不許讓任何人接近。」他冷冷地吩咐,轉身走回內院,不再理會皇甫覺。

  「真是的!有個如花美眷在等著,他竟然寧願回去練功?」皇甫覺嘲弄地說道,識相地沒有跟上去。轉過頭,他瞧見石墨也緩慢地朝別的院落走去,邊走還邊回頭,打量著他的身形。他好奇地挑起眉頭,搖了搖手裡的扇子。

  「石總管,你又急著上哪裡去?」主人跑了,連總管也準備開溜,好歹他皇甫覺也算是個貴客,這顧家未免也太虧待他了些。

  石墨恭敬地停下腳步。「老僕去替覺爺準備適合的衣衫,明日才好端著茶盤站在大廳裡,瞧瞧那些高官們要說些什麼。」

  他緩慢地說道。

  「你料定了我願意扮成小廝?」皇甫覺挑起眉頭。

  石墨的嘴角微微一動,一絲微乎其微的笑容軟化了他的嚴肅。

  「看熱鬧的機會,覺爺是絕對不會錯過的。」他微笑地說著,接著轉身離開內院。

  皇甫覺站在原地皺著眉頭,考慮了半晌,最後也邁步走去,一邊還自言自語地喃道:「扮小廝就扮小廝吧,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顧炎那傢伙偽裝成藥罐子,還不是得了個絕世的美人兒嗎?」

  帶著羨慕的低語,散落在庭院之內。

  ☆☆☆

  曙色方褪,顧家上下開始忙碌起來,幾個丫鬟輕手輕腳地扶起睡得有些迷糊的芷娘,服侍她梳洗之後,在花廳裡擺放了精緻的吃食,之後就匆促退下。

  芷娘手裡握著浸過溫水的帕子,神智漸漸清明了些。她困惑地站起身來,細緻如玉的蓮足滑入錦緞軟鞋裡。連軟鞋都是先用熱氣煨過的,錦緞溫暖地包裡著肌膚。連軟鞋都這麼考究,更不用說她身上穿的細綢了,那根本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她從小就生得粉雕玉琢,所以被嬤嬤仔細地照料供養著,吃的用的穿的都是上好的東西,但是顧家的財富太過驚人,替她準備的東西,都精緻周到得讓人驚歎。

  只是,瞧見丫鬟們這麼周到的伺候,她的心情反而更加低落。這一切是為那個辛家的小姐準備的,顧家根本不知道她並不是高官的女兒,只是一個被送來羞辱顧炎的名妓。

  想到她那個咳個不停的丈夫,芷娘有些驚慌地環顧四周,卻完全沒有見到他的人影。她纖細如春蔥的指握緊身上的軟綢,隱約有些不安。

  她從小在飄柳院裡長大,雖然只是領花箋到高官家裡陪酒,但是在耳濡目染下,當然也知道男女之間那一回事。不過經過一夜深眠後醒來,她沒有感到任何不對勁。

  鳳冠霞被好端端地放在桌上,先前穿的褻衣等等都被丫鬟收去,她懷疑昨夜她根本是獨自度過的。那麼,顧炎沒有進到新房裡來嗎?

  還在猜測的時候,門廊上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她被嚇得跳了起來,緊張地看著門被緩緩推開。

  「睡得好嗎?」沉穩而溫和的聲音,有著一絲怪異的壓抑,顧炎邊咳邊走了進來。

  芷娘眨著眼睛看他,沒有了紅紗的阻礙,她終於能夠好好地看看這個被眾人傳說訕笑的男人。

  他的肌膚是不自然的白,低垂的眉目看來很沒有精神,雙手都用錦緞包裡著,大概是怕冷著了,連身形都有些佝僂,彷彿已經病入膏肓。

  芷娘看了他半晌,突然覺得有些尷尬。她身上只穿著軟綢,實在不該讓他看見。她連忙拿起一件外衣遮在身前,美麗的臉有些羞紅。

  「別害羞,我們已經拜過堂,你是我的妻子了。」顧炎看見她羞怯的動作,眼裡閃過一絲光芒,又匆匆地避開視線。「昨晚因為我身子不舒服,所以沒有回房裡來陪你。」他解釋著。

  芷娘咬著下唇,看著眼前的顧炎。他看來好虛弱,但是那聲音卻又那麼溫和好聽,安撫了她緊張的情緒。她直覺地認為他不是壞人,這讓她的良心自責得更厲害了些。

  這麼好的人,還是個令人同情的病人,她怎麼能夠欺騙他?

  「顧爺,請你聽我說,有件事情我一定要跟你解釋清楚。」她著急地說道,鼓起勇氣走上前來。就算是真相被揭露後,她會被毫不留情地趕出去也罷,她就是不願意欺騙他。

  「不用尊稱,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他低頭對她微笑,目光掃見她緊握著外衣的細緻纖指,意外地看見她沒有遮掩到的前襟,微微露出一抹誘人的白嫩。

  他想起先前在城外的別館裡,他戲玩著慌亂如鹿兒的她,低頭舔吻她胸前肌膚的旖旎春光。屬於她肌膚上溫暖的香氣,彷彿又充斥了他的舌尖,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氣。

  看見他的笑容,她的良心疼得更厲害。「我必須告訴你,我並不辛家的……」她的話還沒說完,他就開始劇烈地咳了起來,咳得雙肩不斷地抖動,久久都停不下來。

  芷娘天性善良,一時不忍地走上前去,柔軟的小手忙著輕撫他的背部,想要讓他能快些順過氣來。等到他的劇烈咳嗽略略停了些時,她才坐在他面前的紅檜椅上,專注地看著他,打算說明一切。

  「你聽我說,我不是……」她張開紅唇,盈盈大眼中滿是認真的神色。

  像是算好時間似的,顧炎又開始猛烈地咳了起來,完全打斷了她說話的機會。

  她無奈地一邊輕拍他,一邊在心裡焦急,懷疑他若是一直咳下去,她根本就沒機會解釋。老天爺,她到底該怎麼辦?

  木門上傳來輕敲,石墨恭敬地站在門外,徐緩地說道:「主人、夫人,幾位官家大爺們前來祝賀,請兩位到前廳去。」他推開木門,讓幾個丫鬟捧著華麗的衣服入內。「丫鬟們會替人著裝打扮。」他看了猛咳不已的顧炎一眼。

  芷娘驚慌地站了起來,心裡亂得沒有主意。那些高官果然來了!等她跟顧炎出現時,這場惡意的作弄就將被揭穿,那些人會說出她身為名姣的身份,羞辱他一時不察,竟然娶回了一個風塵女子……她連忙想要抓住顧炎的衣袖,但是他用手輕輕拍拍她,嘴角帶著笑容,聲音還是那麼溫和沉穩。

  「我先到大廳裡等你。」他不容她再多說任何話,就像是有意要阻止她開口。

  她還想要跟上去,石墨偏偏就擋在門前,一臉恭敬卻不肯退讓。「請夫人先著裝。」他低著頭說道。

  芷娘焦躁地握緊了拳頭,任憑丫發們擺佈她,換上美麗的宮裝,梳好絲緞似的長髮,在發上盤著顧家的傳家首飾。好不容易終於裝扮妥當後,她連忙提著裙擺,問清楚了大廳的方向,就邁開蓮足奔去。等到了大廳旁的垂簾時,已經跑得氣喘吁吁了。

  一個高大的男人端著茶盤,正站在垂簾之外,嘴角帶著詭異的笑容,伸手蓋住茶壺,之後放開。說也奇怪,當他鬆開手時,茶壺竟然叮叮噹噹地亂動亂響。

  「看來,還是得壓著才行。」皇甫覺自言自語說道,轉頭看見奔近的芷娘,眼睛陡然亮了起來。「夫人。」他低下頭,掩飾著眼裡閃爍的笑意。

  她匆促地點了點頭,就撥開垂簾闖進了大廳。踏入大廳的那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恰巧聽見辛大人諷刺的聲音。她站在大廳的邊緣,雙手護在胸口不斷喘息,一張美麗的臉龐因為奔跑而顯得白裡透紅。

  「顧炎,我實在不知該怎麼跟你道歉才好,昨天送來的那新娘不是我家閨女,不知怎麼搞的,送到你府裡來的,竟是京城裡那個陪過不少高官貴人的名妓芷娘。」辛大人輕捻著長鬚,嘴角有著得逞的笑容。「這該怎麼辦呢?我好心許婚,但是好好的黃花閨女卻不曉得被誰換成了名妓?」

  「那可真是糟糕啊!不過顧炎既然都跟芷娘姑娘拜過堂了,那也該負起責任才是。」一同陪著來的林大人也在微笑,擺明了要給顧家難堪。

  顧家十多年前還是名滿天下的官門,但是顧炎的父親太過剛直,惹來了禍端,一夜之間被滅了門,就只剩下重傷的顧炎苟延殘喘到如今。當初顧家還興旺時,朝裡哪個貪官沒受過他爹的「關照」,也就因為如此,當顧家只剩病弱的顧炎一人當家時,那些人無所不用其極地耍著毒計,就是要顧炎難堪。

  芷娘站在大廳的邊緣,用力地咬著唇,幾乎不敢看顧炎。他先前那麼溫柔地對著她微笑,要是知道這樁詭計的內情,溫柔的微笑會不會變成惡毒的詛咒?

  她該怎麼跟他解釋,她根本也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

  「啊!芷娘姑娘來了,現在該稱為顧夫人了吧?娶了芷娘姑娘為妻也是好事,畢竟她跟朝上眾多高官都很熟悉,對顧家也許更有幫助。」陳大人看似淡然地說道,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最為惡毒,暗示芷娘先前已經伺候過眾多的高官,顧炎根本只是撿了破鞋。

  她倒吸一口氣,因為那些話裡的明顯羞辱,眼淚洶湧到眼睫上,幾乎就要哭出來。她雖然是風塵女子,但是從來也不曾跟那些高官們不清不白,這些人為什麼要這樣羞辱她?

  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像是斷線珍珠似地滾了下來,她站在角落顫抖,突然覺得眼前這些人好可怕。驀地,一雙包裡在錦緞內的手握住了她的,柔軟的帕子輕按著她粉嫩的臉頰,拭去那些淚水。

  她驚訝地抬起頭來,卻看進顧炎的黑眸裡。那雙眸子裡有埋藏得很深的情緒,她根本讀不出來,一時之間有些呆愣了,只清楚地知道,他看著她的眼光並不惡毒怨恨。甚至在瞧見她委屈地哭泣時,那雙眼裡還有著某些潛藏的欣喜。

  「或許我的福份就是如此,命裡注定該娶了芷娘。」顧炎慢慢地說道,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但是手卻始終緊握著她。

  「顧爺,我可以解釋的。」芷娘慌忙地低語,握緊了他的袖子。

  他只是略略點了點頭,靠在她耳邊低語。「我知道的,你不要慌。」

  她不安而困惑,不明白為什麼他的語氣裡沒有一絲責怪,反而像是理所當然般地接納了她。是他真如眾人所說的那麼懦弱,面對巨大的羞辱也不敢多言,還是他的話中有別的的涵義?

  「注定該娶個名妓?顧家的福份還真是厚啊!」辛大人冷言冷語地說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覺得茶味有些詭異,不自覺地皺起眉頭,轉念又想到顧家奢華成性,這說不定是什麼難得的珍品好茶,逐放心地吞嚥下去。

  站在一旁端著茶盤的皇甫覺努力維持臉上平靜的表情,將茶杯收了回來後,沉默地走出大廳,當他鬆開壓在茶壺上的手時,茶壺繼續叮噹亂響。他踱步到院子裡,把剩餘的茶水倒進一旁的溝渠裡。

  當茶水流盡,一隻渾身濕淋淋的老鼠迫不及待地逃出茶壺,笨拙地爬進庭院裡。

  皇甫覺聳了聳肩,連忙又回到大廳裡,深怕錯過好戲。

  門前傳來一陣喧鬧,一個體型福泰的中年男人匆忙奔了進來,一邊擦著額上的汗水,一邊轉頭搜尋著。

  「啊!陸大人也來了。」辛大人禮貌性地站起身來,先是困惑地皺起眉頭,但是轉眼間又露出明瞭的笑。「差點忘了,陸大人這幾年來可是將芷娘姑娘疼入心了,如今趕來是想看看芷娘姑娘吧?別擔心,就算是跟顧炎成了親,芷娘姑娘應該還是能上陸府去陪您的。」

  陸大人根本不予理會,連忙就趕到芷娘面前,擔心地上下打量著她。「芷娘,你還好吧?我聽嬤嬤說你被帶走了,昨夜才聽說你嫁進了顧家。」他猛擦著汗,肥胖的頸子還有幾道抓痕。

  芷娘欲言又止,眨了眨眼睛。「陸大人,我沒事的。」她輕聲說道,卻感覺到手上陡然一緊。她詫異地抬頭,卻接觸不到顧炎的眼光。

  顧炎低垂著目光,卻感受到心中意外的波動。他這是怎麼了?不是明知道她先前就跟這些高官有牽扯嗎?怎麼看見有人露骨地關心她時,他的心裡會掀起憤怒的波濤?

  該死啊該死,這個女人竟然能夠這麼輕易地影響他!她是不是用那雙無辜的眼睛,以及晶瑩的淚水,輕易就奪去每個男人的神魂?

  「我說陸大人,您早上急著趕來,就只是為了來看看芷娘姑娘嗎?這一片深情可真讓人感動呢!」陳大人挑起眉頭,低頭喝著茶。

  「不是的。」陸大人鬆了一口氣,正感覺口渴,環顧了四周,卻看不見僕人端茶上來,只好放棄歎了一口氣,表情凝重地看著眾人。「我剛剛得了一個不得了的消息。楊家的大人今早被發現陳屍在自家書房裡,身上是密密麻麻的刀傷,每一道傷痕都深得見骨呢!」

  現場所有的高官霎時臉色全都變得慘白,有的甚至開始發抖,與先前那惡意諷刺人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

  「魅影,是魅影。」林大人顫抖地說道,三魂七魄被嚇走了一半。

  顧炎的目光一凜,與角落的皇甫覺接觸。一身僕人裝扮的皇甫覺輕微地搖搖頭,兩人的神情有幾分的陰鷙。

  兩個魅影昨夜裡都留在顧家沒有行動,那麼,殺了楊大人的人又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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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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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鬱的天空從早晨起就飄著綿綿的雨滴,天氣有些寒冷,一個嬌小的身影握著紙傘,穿過重重迴廊,一邊摸索著顧家內部繁複的建築,一邊在尋找著顧炎。

  芷娘穿著石總管先前派人送來的新款冬衣,嬌小的身子被包裡在厚厚的錦緞下,繡著繁花的被風是用上好的銀貂縫製,她翻起毛氅,柔軟的銀貂毛皮包裹住她被凍得有些通紅的小臉。

  她走到花廳附近,包裡在錦緞下的小手帖著冰涼的雕花窗子,小心翼翼地窺探著。她好像聽見了談話的聲音,那聲音傳入耳裡,有幾分熟悉,又有幾分的陌生。她好奇地踮起腳尖,想要看清楚是誰在花廳內?

  視線還沒能看穿薄紗,木門卻陡然被打開了。她低呼一聲,因為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門上,當門一打開,她狼狽地跌在地上。

  「夫人。」石墨站在門旁,恭敬地拱手為禮,即使看見摔跌在地上的芷娘,臉上的表情還是很平靜,只有那雙眼睛,洩漏了些許笑意。

  「啊,石總管。」芷娘連忙站起身來,美麗的小臉羞得通紅。

  「沒摔傷吧?」花廳內傳來沉穩好聽的聲音,顧炎坐在木椅上,低著頭的模樣看不出是在咳嗽,還是在掩飾大笑的衝動。

  她包在錦緞裡的小手拍拍羞紅的臉,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我沒事。」她屈膝福了一福,對顧炎漾出微笑。「顧爺,這房子好大,我四處找著您,光是走路就花了半晌的時間。」她喃喃地說著,想化去被發現帖在門上偷聽的尷尬。

  「日子久了你就會習慣的。」顧炎說完之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芷娘連忙走上前去,輕拍著他的背,擔憂地揪著他,發現他的臉色還是那麼蒼白。

  「你還好吧?這些天變冷了,我在想著你的身子不知撐不撐得住?但這些天卻總是見不到你,今天索性就出房來找你。」

  她褪下包裡小手的錦緞,柔軟的掌心輕撫他的喉間,單純地想替他稍微止咳,讓他能夠好受些。但是她的手一觸摸到他的肌膚,他反而咳得更厲害了,她無辜地收回雙手,這次只敢輕拍他的背。

  「主人因為身體不適,平日裡都在內院休息。」石墨代替顧炎回答,態度仍舊不改平日的恭敬。「以後若是夫人想見主人,只消跟我說一聲就行了。」

  「那麼,就讓我到內院裡去照料他。」芷娘說道,擔憂的情緒毫不隱瞞地全顯現在臉上。天氣這麼冷,她擔心顧炎的身體是不是又撐不住了?

  自從他們成親之後,經過那些高官們的惡意羞辱,顧炎對她的態度卻意外地沒有任何改變,仍舊吩咐顧家上下仔細關照著她。她有滿腹的疑問,卻沒有機會親自詢問他。

  顧炎像是有意在躲避她,白晝裡她找不奢他,而入了夜,他也不回新房裡,就讓她困惑又緊張地度過了好幾個夜晚。

  是他刻意避著她,還是他的身體真的那麼糟?

  芷娘想著想著不由得擔心起來,雙手握得緊緊的,彎彎的柳眉也緊皺著。她是被用計硬逼著嫁到顧家來的,他受了羞辱卻沒有責怪她,她不斷地想起他溫和好聽的聲音,以及友善的微笑,認定了他是一個善良的好人。

  再怎麼說,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他不嫌棄她出生風塵,還在那些惡毒的高官面前,緊緊握住她的手,讓她覺得好溫暖。那麼,就算他是個朝不保夕的藥罐子,她也該認定他是她這一生的夫君,克盡職責地照料他。

  「主人的身體虛弱,所以亟需靜養,大夫曾經慎重交代,除了照料主人的奴婢之外,一般人最好是別入人院。」石墨技巧性地拒絕了芷娘的要求。

  「芷娘,你到了內院來也沒有幫助,整日看我咳咳喘喘的,你心裡必定不好受。」顧炎又是一陣猛咳,而當她的手在他背後無意識地輕撫時,他的咳嗽停了停,倒是呼吸有些不穩了。

  「真的嗎?」她不再輕拍他,收回雙手,低下頭以唇帖著指間,努力思索著自己究竟能替他做些什麼。在沉思的時候,她竟聞到指間有淡淡的水粉香氣。

  她困惑地看著指間,不解地磨弄著不知何時沾上的水粉。那不是她用慣了的荷花香粉,可一時卻又不曉得,自己是在何處沾上的?

  「你放心,我沒有事的。」顧炎點點頭,看著她包裡在毛氅下的美麗臉兒。「你急著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他問道,突然對自己感到憤怒。只是一張美麗小臉,竟然就能影響了他!

  芷娘的視線仍舊低垂著,沒有抬起頭來。她有些不安地握緊雙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緊張得掌心都在流汗了。雖然說她的動機並沒有不純正,但是為了防止他引發不必要的聯想,她還是決定先撒點小謊。

  「我想要出門一趟。」她咬著唇想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看他,紅唇上的笑有點僵硬。「我……我……我約了人,所以必須……」她吞吞吐吐地說著,只覺得說謊是好困難的一件事。

  顧炎的眼神稍稍變冷,輕易地看出她的隱瞞。「約了什麼人?」不知為什麼,當她不安的時候,他腦海裡就想起,她先前面對陸大人時,那不同於一般的態度。

  憤怒的情緒在他心裡累積,他勉強克制住。

  「是……是賣胭脂花粉的小販,我約了……」她不安地說道,第一次遇到需要解釋行蹤的狀況。她知道如今已經是他的妻子,不能隨便出門見人,但是她真的也是迫不得已的,只能出此下策,對他撒了謊。

  「可以讓家裡的僕人替你去。」顧炎緩慢地說,黑眸的神色更加陰鷙幾分。她急著要出門去,又不肯告訴他,是急著要去見什麼人嗎?

  「可是……」她焦急地眨眨眼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顧炎陡然揮了揮手,制止了她的說詞。「耶些『胭脂花粉』對你很重要嗎?」

  他的嘴角諷刺地勾著,強烈的憤怒讓他幾乎要無法維持此刻的偽裝。

  芷娘咬著唇,之後用力點點頭。她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次出門並不是做什麼壞事,她是怕他擔心,才沒有告知他真相的。

  「那你就去吧!記得回來就好。」顧炎緩緩地說,然後轉過頭去不看她,包裹在錦緞之下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我會盡快回來的。」她匆促地說道,優雅地屈膝為禮,之後提著裙子趕了出去,深怕讓那些人久等了。她知道這麼一去,大概要折騰上一整日,若不快些出發,只怕天黑了,那些又還不願意放她回來。

  看著她嬌小的身影小跑步地迅速離去,顧炎陡然站起身來,邁開步伐也要追去。

  「主人。」石墨突然開口。

  顧炎不耐煩地轉過頭去,一顆心已經跟著芷娘離開顧家了。她是要去哪裡?為什麼會需要說謊?眾多的猜測在他心中閃過,讓他的表情更加陰沉。

  石墨低垂著頭,恭敬地提醒眼前這個已經失去冷靜的年輕主人。「我只是想提醒主人,就算是急著去跟蹤夫人,也務必先把臉上裝病用的水粉洗去。」他遞上手中已經扭干的溫帕子。

  顧炎低咒一聲,扯了溫帕子,竄出木門之外,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

  雨斷斷續續地下著,天色也逐漸昏暗,到了夜裡,那雨滴打在身上,就如同銳利的細針,不斷地紮在皮膚上。

  魅影站在青瓦屋簷上,任憑雨水擊打著,在黑絲面具下的眼睛充斥著冰冷與憤怒,牢牢地盯住一扇緊閉的門。他的嘴角緊抿著,讓一身黑衣的地,看來格外危險駭人。

  這裡是陸家的宅邸,而那扇門自從三個時辰前,芷娘被幾個高官擁著走入後,就不曾開啟過。他站在屋簷上,一雙眼睛愈來愈冰冷,從白晝等到了黃昏入夜,芷娘始終未曾離開那間屋子。

  他跟蹤著她,發現她離開顧家後,在幾個巷口外坐上了似乎等待許久的一乘轎子,之後被轎夫們送進了陸家。她踏進陸家後,幾個高官赫然在座,全都一臉欣喜地迎向她,之後簇擁著她進人陸家內部的宅院裡。

  魅影的手緊握著,期待著要捏斷她那纖細的頸子。

  他先前故意不讓她說出真相,就是要當著眾人的面,測試她是否如她所表示的,對整件事情一無所知。她在辛大人等人面前的種種表現,那被羞辱得落淚的模樣,以及其他人的言語,證實了她的無辜。

  因為她的無辜,他甚至真的考慮要留下她,等真相底定後再告訴她一切。他不在乎她曾經是風塵女子,她美麗溫柔的模樣,的確能讓所有男人心動,甚至稍稍打動他因復仇而冰冷多年的心……他低聲冷笑著,嘲弄自己先前可笑的想法。

  他留下了她,而她卻明顯地不甘寂寞。才留在顧家幾天,她就耐不住深閨寂寞,撒下最可笑的謊話後,急切地跑到陸家來,見她先前的「恩客」。看來,他是無法期待她安分地做一個良家婦女了。

  在他思索的時候,那扇木們終於開了,芷娘慢慢走了出來,白皙的臉上有兩朵可愛的嫣紅。他瞇上眼睛猜測著,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的臉嫣紅得那麼美麗?

  「芷兒,讓轎夫送你回去吧!」陸大人送她到了門口,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說道。

  芷娘搖搖頭,淺淺地微笑。「不了,要是讓顧家的人瞧見了,我不好解釋呢!別擔心,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的。」她笑著拒絕,撐開素雅的紙傘,朝陸大人行禮拜別後,步向有些潮濕的道路上。

  天已經那麼黑了,她因為焦急而加快了腳步,一面在思索著,不知道顧炎會不會替她擔心?或許是太久沒見到她,所以那些人格外熱情,纏著她問東問西,硬是留著她用過晚膳,才把她要的東西給了她,放她離去。

  為了要快些回到顧家,她甚至找了一條有些幽暗的捷徑,鼓起勇氣走了進去。這裡離大街有些遠,沒有什麼燈光,她一手握緊了紙傘,另一手刖是緊緊抱著手裡的布包。

  倏地,半空中一道黑色的光影襲來,末端有著刀劍般的銳利,準確地掃過紙傘的傘骨。她只覺得手中一震,那紙傘的傘骨已經斷成了兩截。

  她低呼一聲,驚駭地抱緊手裡的布包,慌亂地轉頭四望。

  「走得這麼趕,是急著去見另一群恩客嗎?」冰冷而無情的聲音從幽暗處傳來,伴隨著幾聲的冷笑。

  芷娘緊張地眨著眼睛,邁開蓮足妄想要逃走。只是她還沒奔跑幾步,那道黑色的光影又出現,咻咻的幾聲,都朝她的四周襲來,她只聽見幾聲棉帛被撕裂的聲音,身上那件厚重溫暖的銀貂披風轉眼就成了碎布。

  「啊!」她驚叫著,瞪大眼睛看著那些碎布散落在她四周。

  那鞭子不知是從哪個方向抽來的,勁道用得極巧,撕裂了那件厚重的披風,卻沒有傷到她穿在披風下的細緻襖袍。

  「動一下,你身上的衣服就少一件。」那男人的聲音緩慢地接近,而她只能站在原地瞪大眼睛不斷發抖,動都不敢動一下,甚至還感覺到那人的溫度逐漸接近,最後在她背後好近好近的地方停住。

  「魅影。」她顫抖地吐出這個名字,抱緊了手中的布包。想起前幾天裡,又有人慘死在魅影的手上,聽說死狀十分淒慘,她嚇得臉色蒼白。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他低頭靠在她的耳邊,灼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肌膚,看見她不斷地顫抖著。他的手落在她柔軟的長髮上,挑起一綹玩弄著。

  「為什麼要來找我?為什麼你不放過我?」芷娘敏感的察覺他的手滑上她的手臂,她緊張地閉起眼睛,可這麼一來,他的一舉一動反而令她感覺得更加清晰。

  不是聽說魅影只對高官們下手嗎?他為什麼要來招惹她這個女流之輩?他是想對她做什麼?

  「我只是難得的想做做好事,替深閨怨婦解解悶。」他冷笑地說道,黝黑的手猛地探入她的領口,圈住她纖細的頸子。

  當他冰冷粗糙的手掌觸摸到她頸部細緻的肌膚時,芷娘的顫抖更加激烈。是因為受不住那陣寒冷,也是因為他的觸摸,帶給她一種又慌又怪的感覺。她喘了一聲,受不住驚慌,甚至連危險也不顧,猛地就想逃開。

  她沒有逃開半尺,他手腕一抖,那鞭子已經如影隨形地跟上她,又是幾聲尖銳的裂帛聲,她身上的襖袍又成了碎布,裡面的棉絮到處飄散,被雨水沾濕了。原本繫在襖袍腰間的一個繡袋啪地掉落在地上,裡面眾多的金銀珠寶都散了一地。

  魅影的視線接觸到那些價值不菲的珠寶,目光變得更加森冷危險。他鞭子一揚,輕易地捲住她纖細的腰,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拖了回來,甚至不在乎這個舉動會弄疼她。

  腰間的強大鉗制,讓她根本逃不掉。她緊咬著唇,又是害怕又是疼痛,纖細的指頭掙扎著想解開腰間的鞭子,但是他的力氣好大,輕輕一扯,就把她扯得跌在地上。

  她嬌小的身子在冰冷的地上掙扎著,卻還是被他拖到了身前。她全身都沾上了雨水,無助地仰起頭承受他的視線時,只覺得他的眼神好可怕,讓她連心都寒冷了。

  「那些高官大爺們賞給你的夜度資掉了一地,你不撿拾撿拾嗎?不把這些珠寶收著放好,你這一整日讓那些男人們魂銷骨酥的忙碌,豈不是要白做工了?」他諷刺地說道,目光到了她胸前緊抱的布包。

  看來她會捨了那些珠寶,反而抱著那個布包想逃開,是因為那布包裡有更值錢的東西吧?

  「不是的,那是因為──」不明白他為什麼把她想得那麼不堪,她張開口想要解釋,但是話還沒說完,她腰間的鞭子猛地一提,讓她疼得倒吸一口氣,整個人也被他舉到眼前。

  「芷兒,不用對我訴說細節。」他惡意地喚著那些高官喚她的匿稱,被憤怒的情緒刺激得沒有理智。他沒有嘗過這種情緒,銳利而激烈,簡直就像是在嫉妒……嫉妒?他在嫉妒誰?他冷笑地否定這個可笑的念頭。他只是氣憤屬於他的東西,卻又任旁人褻玩;他的憤怒,只是因為她頂著顧家女主人的身份,卻又去見那些男人。

  「你快放開我。」芷娘無法繼續解釋下去,只是緊緊泡著那個布包,眼裡又聚了不爭氣的淚水。她只覺得這個男人好恐怖,不但挾持了她,還恣意地羞辱她。

  「我放開了你,你豈不是又要忙著去找其他恩客了?」他靠在她耳邊惡意地笑著,甚至輕咬著她柔軟的耳朵,輕舔箸她溫香的肌膚。「是不是被我說中了,那個藥罐子沒辦法滿足你,逼得你必須出來找尋以前的恩客?」

  「不是的!」芷娘激烈地反抗著,掙扎的動作讓她的頭髮都凌亂了。她猛力地推著地,但是卻完全移動不了他高大的身軀。

  「為什麼要掙扎?怕我不付銀兩嗎?」他低聲問道,粗糙的手掌開始解著她胸前的衣扣,之後滑入地帖身的兜兒上,捧握住她胸前的豐盈。

  她不曾受過這種輕薄,又聽見他惡意的羞辱,淚水被他欺負得湧了出來。

  「你放開我,我不是為了那些珠寶才去陸大人那裡的!」淚水滾落粉嫩的面頰,她顫抖地吸著氣。

  他的手滑到豐盈的尖端,隔著薄薄的兜兒,挑弄著柔嫩的蓓蕾,冰冷的眸光因為她的美麗,而有了慾望的波動。他必須不斷提醒自己,她不是什麼良家婦女,才能克制著不被她含淚時楚楚動人的模樣給打動。

  「那麼,就算是不付銀兩,你也能跟人翻雲覆雨?」他曲解她的意思,低下頭舔吻她的肌膚,之後緩緩地滑上兜兒,咬弄著她輕顫的蓓蕾。

  因為暴露在細雨中,她的肌膚都被雨水沾濕,但是因為他的種種舉動,她驚駭到幾乎忘記了寒冷。當他隔著布料輕咬住她的豐盈,甚至以舌舔弄時,銳利如刀的感覺竄入她體內,她呼吸一窒,幾乎要昏厥過去。

  「不是的……」她絕望地哭著,感覺到他的手開始在扯她兜兒上的細細繩結。

  他為什麼要這樣欺負她?彷彿他恨極了她。可她不曾做過什麼錯事啊!為什麼他的行為舉止,都在指責著她是毫無廉恥的女人?她雖然出身風塵,但是從來都潔身自愛,根本不曾做過他所指控的那些事……小徑的那端傳來細微的談話聲,似乎是有夜歸的人接近。

  顧炎停下動作,輕率地抓起被他扯開的帖身綢衣。「看來,該換個地方繼續,免得等會兒有人來敗我的興致。」

  他冷冷一笑,抱住全身顫抖的她,驀地足下一躍,彷彿她沒有半分重量,輕而易舉地就在屋簷上躍著,往城外奔去。

  ☆☆☆

  芷娘一路上緊閉著雙眼,只聽到風聲不斷在耳旁呼嘯,她曾經悄悄睜開一次眼睛,卻發現他抱著她,足下只是輕點樹梢,兩人離地好遠好遠。她嚇得不敢再睜開眼睛,本能地更加抱緊地,耳邊卻傳來他嘲弄的冷哼。

  這該就是那些說書人口裡的輕功吧?據說那些武藝高超的人都可以如此來去無蹤,而他是京城裡眾人聞之色變的魅影,也就是靠著這身武藝,才能無聲無息地取了那麼多高官的項上人頭。

  她愈來愈害怕了,他的武功那麼高,似乎又是下定決心要侵犯她,她怎麼有辦法反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腳步似乎變得沉穩,像是踏在實地上時,她才顫抖地睜開眼睛。

  他似乎帶著她來到了郊外,放眼望去四週一片荒涼。他踢開地上一個不起眼的木門,木門下赫然是一條通往地底的階梯。

  「不,我不要下去。」芷娘驚慌地喊著,直覺地知道要是跟他下去,她大概就真的逃不掉了。
  他只是冷笑一聲,就將地甩上肩頭,輕而易舉地將她扛在肩上,根本不顧她的掙扎,就走下了階梯。他頭也不回地一揚鞭子,木門被鞭子的尾端鉤住,砰地一聲自動蓋上。

  芷娘只覺得頭昏眼花,一邊還猛捶他寬厚的背部,但是打到雙手都發疼了,他仍舊不為所動。她隱約感覺到他扛著她走入地底,之後一個聳肩的動作,他陡然拋下她。

  芷娘低呼一聲,緊閉上眼睛,以為會摔跌在地上,但是沒想到卻摔落在柔軟的軟榻上。她睜開眼睛,恰巧聽見他點燃火折子的聲音,明亮的火光被點上,讓她看清楚了如今身處的地方。

  這是一個寬廣的石室,唯一稱得上傢俱的,只有她如今坐著的軟榻,四周都空漾漾的、而四面牆上都有斑駁的痕跡。像是有人經年累月用刀子砍著牆壁;發洩著激烈的情緒。

  「這裡是哪裡?」芷娘顫抖地問,緊緊握住先前已經被扯開的衣襟,恐懼地看著他。

  難道這裡就是魅影的住所?京城裡這些年來,不斷追查著這個可怕的魅影。他會放心帶她到這裡來,是料定她無法洩密,打算不讓她活著離開嗎?

  他冷冷地審視著她,嘴角仍舊是那抹讓人害怕的笑容。「這裡自然不是什麼高官的宅院,不知道在這裡接客,是不是會辱沒了你?」

  芷娘拚命地搖頭,努力地縮到牆角去。「我不……接客的……」她顫抖地說道,手腳都抖得不聽使喚。

  「只有那些高官才夠格當你的恩容嗎?」他緩緩地接近她,瞧見她哭泣顫抖的模樣時,心中狠狠一震。只是,一瞬之間的溫柔情緒,反而讓他的怒火更加炙熱。

  他不但氣憤她到了如今還要故做無辜,更是氣憤自己,竟然會被她輕易地影響!

  或許,只要得到她一次之後,他就能徹底擺脫那股從見到她之後就一直在他體內流竄的瘋狂渴望。

  他瞪視著她,開始脫去身上的黑衣,黝黑的強健體魄在燈光下更顯得懾人,結實的男性肌肉充滿了威脅。他慢慢接近她,像是看定了目標的野獸,前來品嚐最無辜的美麗獵物。

  「你不要過來!」芷娘口齒不清地嚷著,甚至拿了軟榻上的枕頭丟他,卻徒勞無功地被閃過。她慌得不斷哭泣流淚,心狂亂地跳著,最後只能縮在牆角不斷搖頭「你不要過來,我已經是顧炎的妻子了,你不可以……」

  她的話沒能說完,一記猛烈的鞭子擊在她耳邊三吋的牆上,牆壁被鞭打出一道深深的斑駁,足見那記鞭子的力道有多大。她提到她身為顧炎妻子的身份,似乎沒有辦法阻止他,那雙黑眸憤怒得像是要噴出火焰。

  魅影咬著牙冷笑,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敢提起。

  「你不也是厭倦了替那藥罐子獨守空合,才偷偷跑去見昔日的恩客?怎麼這會兒又要裝成貞潔烈女了?」他瞧見她胸前還緊抱著那個布包,雙眼危險地瞇起。「放下那包東西吧,等辦完事,我只會付錢,絕不會搶了你的賞銀。」

  芷娘顫抖地搖搖頭,把那布包當命一樣地抱著,就是不肯鬆開手。

  她的舉止反而讓他更憤怒,他怒極反笑,握緊手中的鞭子接近。

  「罷了,你要抱著那包東西辦事也行。」他揚起手,猛地朝她身上抽了一鞭,黑色的光影只以末端掃過她顫抖的嬌小身子。

  她嚇得尖叫一聲,本以為這次一定會皮開肉綻,但是鞭子卻只朝她身上綢衣的縫線下手,沒幾下子,綢衣上的縫線已經被鞭斷大半。

  「不要!」她抖得更加厲害,終於明白他這番舉動的意思。

  她輕輕一動,就聽到綢衣紛紛裂了開來,柔軟的布料繽紛落下。當他又舉起鞭子時,她驚慌地抬起手想要閃躲阻擋。

  「別動,我就不會傷到你。否則你身上就會留下如牆上那樣的痕跡,這鞭子打在你那細緻的肌膚上,可是會留下一個血窟窿的。」他平靜地說著最可怕的威脅,眼光隨著她逐漸暴露出的瑩白身子,從冰冷轉變為炙熱深濃。

  芷娘最後只能靠著牆上,緊緊閉上眼睛發抖。她聽到鞭子不斷揮動的聲音,而身上的衣料也隨之不斷地減少,最後只剩下抹胸及褻褲,聊勝於無地遮蔽著她的身子。

  她絕望地知道,這一次魅影是絕不打算放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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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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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芷娘緊帖著冰冷的牆壁,雙手仍是抱緊了那個布包。

  淚水不斷從她緊閉的眼睛裡流出來,沾濕了粉嫩的臉頰,她無法克制地顫抖,隱約的感覺到屬於他的灼熱氣息緩慢地接近自己。

  「睜開眼睛。」他靠在她耳邊命令道,帶著刀繭的手扣住她顫抖的下顎,輕輕摩弄著她柔軟的唇瓣。

  她用力搖搖頭,害怕得無法給他任何反應。她知道他將要對她做什麼事情,她曾經聽嬤嬤說過那件事,但是她現在已經嫁人顧家,只有顧炎有權那麼做,眼前這個魅影怎麼能夠──

  胸前的兜兒被扯緊,芷娘驚慌地喘息,猛地睜開眼睛,柔軟的蓮足往上提,想也不想地往魅影寬闊的胸膛踹去。

  「不要!」她喊叫著,用盡所有力氣踢中他的胸口,她聽見一聲悶哼,也看見了他那雙眼睛裡有著憤怒的火焰。

  她勉強避開他的接近,連忙背轉過身去,抱緊了布包在軟榻上縮成一團,以為這樣他就無可奈何。她害怕地回想起,剛剛踢踹他時,他臉上還戴著黑絲面具,但是上衣已經褪盡,裸程著一身黝黑結實的肌膚,就靠在她身邊好近好近的地方。

  「該死的!」他喃喃咒罵著,一時不察竟然被她踹開。

  他握住她修長的腿,罔顧她驚慌的踢蹬,硬是脫下她腳上的軟鞋,將她一雙有些冰涼的小巧蓮足握在手裡。

  「放開啊你!」芷娘踢了幾下,卻不敢回頭看看他究竟想怎麼欺負她。

  她感覺到他帶著灼熱高溫的厚掌緊握著她赤裸的腳,這樣的舉動讓她的心跳得好快,像是被他掌握了羞人的隱私。她因為那種背德的氛圍而顫抖著。

  「轉過身來,我會付銀兩,你總得讓我也看看貨色。」他邪惡地說道,緊握住她小巧的蓮足,以粗糙的指尖摩弄著她柔軟的腳底肌膚。

  一陣可怕的酥麻從他觸碰的地方傳來,芷娘嚇得無法呼吸,因為那突然的刺激,一聲柔軟的輕吟無法克制地逸出紅唇。她聽見自己發出那聲喘息,就像是在鼓勵他似的,連忙用力咬緊唇,小臉羞得通紅。

  「你喜歡這樣嗎?芷兒?」魅影緩緩地勾起嘴角,那笑容看來格外危險,他沒有再強迫她轉過身來。「你不想轉過身來也行。知道嗎?你這樣的姿態,反而提供我更美麗的景象。」他伸出一隻手,以指尖滑過她白皙的裸背。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他剝盡,只剩下帖身的兜兒跟褻褲。那件兜兒只能遮住她胸前的春色,但是當她背轉過身去時,她細緻白皙的背上,就只剩兩條細細的繩結,根本什麼都遮不住。

  芷娘不斷顫抖著,只是縮著身子,卻仍然無法躲避他無所不在的手。她想要稍微挪動身子,但只是輕輕一動,他就扯住她纖細的腳踝,硬是將她留在身邊。

  「放開我,不然……不然……」她連說出口的話都在顫抖,覆蓋在翦水雙瞳上的眼睫不斷顫動,兩滴水晶似的淚水悄然滴落。

  她又怕又慌,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嬤嬤不是男人都好粗暴,推到女人後就會急著一逞獸慾嗎?為什麼他反而不慌不忙、好整以暇地逗弄著她?那雙灼熱的手掌有著粗糙的刀繭,每次碰觸她,都會帶給她好奇怪的感覺。

  「不然怎麼樣?」他詢問著她,不將她顫抖的威脅放在心上。

  他從沒經歷過這麼猛烈的情緒,彷彿不得到她,他就會被那把火焰給焚燒殆盡。只是,狂烈的慾望在見到她輕顫的恐懼模樣時,竟意外地都轉變為難解的溫柔!

  不論他怎麼提醒自己,眼前這個女人只是個慣於送往迎來的妓女,他就是無法真的傷害她。

  她把臉埋在胸前的布包裡,半抽噎地喘息,只知道淚水都把布包沾濕了。

  「不然……不然我要哭了。」她軟弱地哭著,冷不防他的手從她的後頸滑入,捏住她的下顎,逼得她不得不仰起頭來。

  「芷兒,你已經在哭了。」他露出危險的笑容,輕舔她粉頰上的淚水,趁著她驚慌喘息的時候,灼熱的唇封住了她半開的柔軟唇瓣。

  「唔……」她瞪大眼睛,本能地咬緊牙關。但是他另一手卻霸道地環上她的腰,用力將她往後一拉,讓她緊密地帖入他寬闊的胸懷裡。

  芷娘能夠感覺到,他灼熱的堅挺只隔著薄薄的布料,從後方危險地緊抵住她羞人的柔軟。

  她慌亂地想要擺脫他,但是一時的分神,緊閉的雙唇卻被他以舌頂開,他靈活的舌霸道的糾纏著她口中的丁香小舌,勾引著她與他交纏。她悶哼著,感受到他的手撫摸著她裸露的背,也沒有解開兜兒,就這麼從後方滑入,直接握住她胸前的柔軟豐盈。

  不可思議的歡愉由他接觸的每個地方爆發,她在他的熱吻下掙扎,卻逐漸失了神智。

  他的雙手捧握著她敏感的少女豐盈,捏弄著已經綻放的蓓蕾。

  「你是會冷,還是喜歡我所做的一切?」他的食指滑過顫抖的嫣紅蓓蕾。即使結束了激烈的吻,他仍不放開她,持續輕舔著她被吻得紅潤的唇。她身上有淡淡的馨香,非關一般女人慣用的胭脂花粉,而是一種更迷人的香氣。

  「魅影,你不可以……」芷娘勉強地撇過頭去,不敢再看他熱烈如火的眼睛。她到底是怎麼了?他這是在強逼她、誘惑她啊!怎麼她的心反而騷動極了,被那些歡愉給迷了神智?

  不可以的!她已經嫁給了顧炎,就該為顧炎好好的守住貞潔,怎麼可以──

  當他的唇滑落到細緻的頸項間吸吮時,她只能發出一聲喘息,所有的掙扎又變得軟弱,雙手痙攣地交握著,深怕一個鬆手,會無意識地抱住他高大挺碩的身子。

  「沒有我不能做的事府,記得嗎?我是魅影,最無惡不作的男人。」他淡淡地說道,沿著她纖細的頸子輕啃著柔軟的肌膚,換來她不停的顫抖。

  若是他不是過於沉迷她芬芳馥郁的身子,他或許會發現事情有些詭異。她的反應太過生澀驚慌,實在不像是慣於與男人尋歡的女子;那雙澄澈的美麗雙眸裡,盛滿了困惑與不安,像是他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不曾經歷過的。

  只是,他被嫉妒沖昏了頭,又被狂烈的情慾蒙蔽雙眼,向來冷靜的腦子已經難以思考。

  他的唇舌順著她無瑕的背部滑下,一吋一吋地輕吻舔咬著。她的背部肌膚感受到他唇舌滑弄過後所留下的濡濕,那種刺癢難耐的感覺,讓她覺得又熱又冷。

  她合上眼睛,原本緊閉的唇因為他緩慢的舔吻而鬆開,甚至無意識地隨著他的動作,發出誘人的輕輕吟哦。她不由自主地顫抖,連恐懼都漸漸變得淡了,她敏感地知道,他用牙咬住繩結,緩緩地拉開覆蓋她胸前的肚兜,絲緞滑過肌膚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喘息。

  他的唇已經滑到她纖細的後腰上,粗糙的掌握住她的腰,不懷好意地勾住她褻褲的邊緣。

  「不可以!」芷娘猛地半坐起身子,也顧不得要再背對著他。她緊張地瞪大眼睛,知道再乖乖躺著,只會由得他得寸進尺。

  他危險地瞇起眼睛,下顎的肌肉繃緊,黑眸中隱約有著不耐。

  「不要考驗我的耐心。」他的視線接觸到她胸前那個布包,霎時由熱轉冷。

  芷娘先前進入陸家的情景又出現在他腦海中,他只要想到她在那些男人懷裡婉轉承歡的模樣就妒火中燒。

  她被他拉進懷裡,慌亂不依地猛搖頭,修長的腿兒不停地踢踹他,但是踢得氣喘吁吁,一雙蓮足卻被他握得緊緊的,根本動彈不得。她在無計可施之下,淚水又泉湧而出。

  「嗚……你下流……卑鄙……嗚……」她不清不楚地罵著他,卻眼睜睜看著他將她的腿兒舉高,她緊閉上眼睛,為此刻過於羞恥的姿態呻吟。

  「老鴇沒有教你該怎麼罵人嗎?」他勾起唇露出邪魅的笑,先是輕輕摩弄她柔軟的腳底,接著低下頭以唇舌折磨她腳心最細緻的肌膚。

  芷娘倒抽一口氣,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她難耐地咬著唇,感覺到他的唇舌反覆輕啃吻咬著那處,歡愉銳利到接近疼痛,轟然在她腦海中劃過。

  她從小就養尊處優,一雙蓮足十分嬌嫩,他的舔吻在她感受起來格外強烈,舌尖找尋到她最敏感的一處輕彈鑽摩,擺佈得她全身發抖,甚至如同貓兒般弓起身子。

  她用力咬緊貝齒,壓抑著幾乎要衝口而出的嬌軟輕吟,隨著他的每下輕舔,她微弓的身子不斷輕顫。所有的神智都消失了,她的知覺全集中在他唇舌反覆折磨的那一處。因為過度用力地忍耐著,她細緻的肌膚上泛起淡淡的紅暈,一雙美麗的眼眸裡有著盈盈的淚光。

  他看著她不能自持的模樣,幾乎要為她激情時美麗的面容瘋狂。他的黑眸裡早已沒有了平日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灼熱的火焰。

  「你不可以這樣,我不喜歡……」她勉強咬著牙說道,但說出口的每個字都像是虛軟的輕吟。

  芷娘軟弱地試著想抽回雙腿,但他硬是不放,甚至還過分地曲起她柔軟的雙腿,以單手握住她的腳踝,另一手則隔著菲薄的褻褲,摸索到她羞人的芳澤。當他粗糙的指摩弄著她時,她全身一顫。

  「小騙子!」他低聲一笑,隔著布料摩弄她最柔軟的花瓣,指尖稍稍陷入布料中,在花徑入口戲耍逗弄,直到泌出的潤澤花蜜濡濕了布料。

  顧炎的指尖滑過微濕的布料,之後探入她輕顫的花瓣間,放肆地輕摩她最隱密的少女禁地,食指抵住她脆弱濕軟的花徑欲進還出,拇指則揉著她的花核。

  「啊……不……不可以……」她的身軀不斷顫抖,淚水由緊閉的雙眼流了下來,被他引發的種種感覺嚇壞了。

  從來沒有人這麼親密地觸摸她;芷娘清楚地感覺著他的指緩緩地探入她的花徑,修長的指撥弄著花徑內的柔軟濕嫩。

  不斷累積的快感讓她幾乎昏厥,她的十指用力地陷入布巾內,本想要忍住不出聲,但是當他的指卑鄙地輕彈顫抖的花核時,她忍受不住地發出一聲低喊。

  「怎麼樣,想要嗎?美麗的芷兒。」他邪惡地低聲詢問,這一次對她的呼喚,卻沒有之前的惡意。在她的美麗之下,他幾乎要遺忘這次的誘惑,為了只是要折磨她。

  魅影放下她微曲的腿兒,雙眼裡迸射出情慾的光芒,別有所圖地覆蓋上她的身子。

  芷娘聽見了他的問話,布著細細汗滴的嬌軀先是凍結似地完全靜止不動,之後瞪大眼睛看著地,在他低下頭來準備再度封住她的唇時,她突然皺皺小臉,接著哇地一聲,陡然放聲大哭起來。

  他楞了愣,不敢置信地看著懷裡這個哭得像是個孩子的小女人。不是沒見過她掉淚,其實從第一次見到她起,那雙盈盈大眼就始終淚水充沛,但是他卻不曾見過她哭得這麼厲害,像是受了最大的委屈,抱著那個布包哭得肝腸寸斷,小嘴裡發出嗚嗚的哭聲,讓人不得不憐愛。

  「別哭了。」他厲聲喝道,皺著眉頭看她。她只是稍稍停了停,卻又哭得更厲害了。

  「你……你欺負我……」她委屈地抽噎著,淚水無論如何都止不住。他怎麼可以那麼壞,剝了她的衣服,又對她做出那麼多邪惡的事情?而更可怕的是,那些邪惡的舉動,竟然帶給她難言的歡愉!

  她或許也是個壞女人,否則怎麼會感受到那些不可思議的歡愉?

  他瞇起眼睛,被她哭得心煩意亂,她這麼委屈地哭泣著,教他覺得自己彷彿是最該死的混蛋!

  他用力扯開她懷裡的布包,想要看清她的表情。他大手一揮,那布包已經掉落在軟榻之下,上面的繩結散開,十幾包用干荷葉捆成的四方形小包滾了一地。

  布包一被扯開,芷娘驚慌失措地低叫一聲,甚至也顧不得胸前的兜兒已經滑落,她連忙跳下軟榻,一邊抹著臉上的淚水,一邊撿著那些四方形小包。

  屬於藥草的香氣瀰漫在石室內,他皺起眉頭,黑眸裡有著詫異的光芒。他原以為她一心二意護衛在懷裡的,會是什麼金銀珠寶,卻沒有料到只是一包包的草藥。

  「這是什麼?」他沉聲問道,在軟榻上坐起偉岸身子,黝黑的肌膚上有著些許汗水,看來更加危險。

  芷娘慌忙地收拾著藥包,小心翼翼地護衛在胸前,用布巾包得緊緊的,一臉緊張地看著他,小臉上淚痕還沒有乾涸,兜兒輕飄飄地護在胸前,根本遮不到什麼,因為他先前的誘惑,柔軟的豐盈頂端,那嫣紅的蓓蕾仍舊綻放著,看來格外誘人。

  「這些東西不能給你。」她警戒地說道,軟軟的嗓音裡還有著讓人心憐顫抖。

  魅影單手一場,不知何時長鞭已經回到他的手中,只是輕微地抖動手腕,長鞭如同黑色靈蛇般飛捲,轉眼就已經取了她懷裡的一個藥包。

  「還給我!」芷娘瞪大眼睛,緊張地就想撲上來搶,與先前哭泣的小可憐模樣相差十萬八千里。

  他接住藥包,手上運勁一摸,乾燥的荷葉轉眼被捏了個粉碎,包在荷葉裡的是許多珍貴的藥材,其中幾味還是千金難求的稀有良藥,全都是止咳養身、補中益氣的藥方。他瞪著手裡的藥材,久久沒有言語。

  「這些是什麼?」他半晌之後才開口,聲音有幾分的怪異,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情緒。

  「只是一些藥材。」芷娘含糊地回答,怕他又會追問,連忙搶了他手裡的藥材,用先前被他扯裂的綢衣裡著,之後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一雙美麗的眼睛謹慎地看著他。

  「你到陸家去,為的就是這些藥材?」魅影在黑絲面具之後皺起眉頭,心中翻滾著某種陌生的情緒。他逐漸明白那些藥材代表的涵義,但是卻又難以相信。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隱約地感受到他的態度變得好奇怪。她揉揉眼睛,抹去未干的淚水,有此怕他會來搶這些藥材。她知道這是難得的好藥,聽說湊齊一個方子都要花上好些工夫。

  「你始終小心翼翼地護著這些藥,都是為了顧家那個藥罐子?」他難以置信地問道,伸手揚鞭,環捲住她纖細的腰,將她嬌小的身子拉到懷中,緊捏著她的下顎,筆直地看入她的眼睛裡。

  她保護著那些藥材,態度之謹慎,就像是拿世上任何珍寶來,她也不願意交換;這樣的一心一意,都是為了那個整日咳得快斷氣的顧炎?

  她為了顧炎,在寒冷的天氣到了陸家去,在那裡待了一整天,費盡心思才求得這些藥材,而他竟還當她是去找男人作樂!

  他的胸口一緊,想起自己先前對她所做的種種,刻意以唇舌折磨著她,若不是她的哭泣讓他陡然住了手,他說不定會殘忍地要了她。種種複雜的情緒夾雜著自責淹沒他,令他簡直想要砍自己一刀。

  「我不許你這麼說他,他是我的夫君。」芷娘鼓起勇氣看著他,不在他的眼光下膽怯。

  天曉得她的心跳得多急,這樣被他抱著,聞著他強烈的男性氣息,她又想起了先前他在她身上所做的邪惡事情。

  「這些藥材是你去向陸家求來的?」魅影想起陸家在京城裡有著幾十間的藥鋪,甚至連皇家都是向陸家購藥。她是為了顧炎,才會前往陸家,向那些人求了這些藥材?

  芷娘點點頭。「他們說藥方難湊,所以我一直在那裡等著,折騰到了天黑。」

  想起那些人的霸道,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他扣住她的小臉,不許她轉開頭。「你到陸家去,不是去陪那些男人飲酒作樂?」

  「當然不是!」她氣得小臉通紅,知道他從頭到房都把她當成最隨便的女人。「你怎麼可以以為我……以為我……」她氣憤得說不下去,用那雙清澈的眼睛指控著他。

  他鬆開對她的鉗制,緊緊地閉起眼睛,仰起頭握緊拳頭。他沒有體會過這些,與她的單純美好相比,他簡直卑劣到了極點。

  石室之中,只有他沉重的呼吸聲。芷娘瞪大眼睛看著他,既是詫異又是不解,不明白為什麼只是看見這些藥材,他的態度就突然改變?

  隱隱約約的,在遙遠的地方有著報更的鐵板聲響過,傳人隱密的石室之中。

  芷娘陡然間瞪大眼睛,突然想起夜已經那麼深了,小臉上滿是驚慌。「求求你放我回去,我答應過顧炎,一定會乖乖回去的,現在已經那麼晚了,他一定會替我擔心。為了出來拿藥,我已經騙了他一次,不能再失信了。」她急忙地搖著他的手臂,焦急地看著他。

  她無計可施地求著他,但是看著他那雙深邃難解的黑眸,她卻半點把握也沒有。「你聽我說,不論我做錯了什麼,你要對我凶,或是打我都沒關係,但是求你現在放我回去,我必須快點回去,不然顧炎會擔心的。」

  他只是睜開眼睛,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瞪著她,看著她一臉焦急慌亂的模樣,那雙眼睛愈來愈陰鷙。

  芷娘急得又要哭了,淚水又在眼裡凝聚,只是幾下輕眨,轉眼又紛紛滾落。「你不懂嗎?顧炎的身體好糟的,我不能讓他擔心生氣,我──」

  魅影低吼一聲,發出幾聲難以聽明白的咒罵,之後半裸著精壯的身子往石室的陰暗處走去,等再出現時,手中已經拿著一件厚重的黑貂毛披風。他走到軟榻旁,看了她半晌,之後將被風輕率地扔在她身邊。

  「穿上衣服,我送你回去。」他咬牙說道,看見她眼角的淚水,皺起眉頭替她擦去,那態度有著意外的溫柔。

  芷娘呆愣地半張著嘴,之後才聽清楚他所說的話。她連忙繫好兜兒的繩結,用柔軟的披風把自己包得密密實實的。雖然這樣的穿著仍太過荒唐,但是至少比先前半裸的模樣好上許多。

  她抱著那些藥材,小心地滑下軟榻,謹慎地看著已經重新穿回衣衫的他。「不用送我回去,你只要把我送到城裡就行了,我可以自己走……」

  「你再說話,我就吻你。」他慢條斯理地打斷她的話。

  芷娘嚇得緊閉上嘴巴,腰間只覺得一緊,他已經輕易地抱起她,走上他們原先走過的石階。她先是抱住懷裡的藥材,但是在他行走時,她又有些害怕地抱住了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裡。

  這一次他不再發出輕蔑的冷哼,反而繃緊了身子,吐出口的是喃喃的咒罵,可那些咒罵卻奇異地沒嚇壞她。她稍微放縱自己,將所有的重量倚靠在他的胸膛上,只覺得他是那麼高大挺碩,像是能替她擋去一切的風雨……她的臉又燒紅了,在心裡不斷罵自己不正經。噢,她一定是最邪惡的女人,怎麼可以有那些幻想?他可是京城裡最可怕的魅影啊!

  只是,當魅影抱著她,一路施展輕功奔回京城的路上,她真的稍稍地希望過,期待這段路能夠再長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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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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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裡難得有了陽光,只是因為前一夜的綿綿細雨,土壤都是濕潤的,濺了路人褲腳上不少污泥。顧家的清晨,卻比平時多了幾分喧鬧。  

  一個丫鬟捧著柴薪,緊張兮兮地往廚房裡奔去,一路上還掉了不少。冷不防在經過迴廊的轉角時,咚地一聲撞上了顧炎,原本抱在懷裡的柴薪全掉了。  

  顧炎詫異地扶住冒失的丫鬟,還謹慎地退後幾步,咳了幾聲。他幾年來始終維持著偽裝,即使在顧家中也毫不鬆懈。不做得如此徹底,無法騙過那些老奸巨猾的賊人,而為了復仇,他可以做盡一切。  

  為了找尋到當時殺了他全家的幕後兇手,他忍下一切屈辱,甚至任由那些高官們羞辱顧家。他的心裡只有冰冷的恨意,甚至沒有其他的情緒,直到遇見了那個似水凝成的美麗芷娘。  

  小丫鬟調皮地吐吐舌頭,很是不好意思地提裙福身道歉。「對不起,我跑得太急,沒有注意到您。」小丫鬟彎下腰,迅速撿起掉了滿地的柴薪。  

  「拿這麼多柴火是要做什麼?」他皺起眉頭,伸手到口唇前輕咳。  

  「是夫人吩咐我去收集的,她要我快些送到廚房去,她正在那裡忙著呢!」小丫鬟重新把柴薪抱在身前,之後飛快地往廚房的方向奔去。  

  顧炎仍舊皺著眉頭,視線轉住廚房的方向。芷娘要人收集那麼多柴薪做什麼?瞧那些柴薪的份量,足夠燒掉顧家的半棟宅院呢!他舉步往廚房走去,還沒有走到廚房,就聽見廚房裡傳來數聲驚叫聲,大量的濃煙竄了出來。  

  「啊!火燒得好大。」一個丫鬟驚慌地喊著,還慌忙地詢問:「夫人,這樣還要不要添柴火?」  

  「我……咳咳……我不知道……」芷娘的聲音在煙霧中傳來,伴隨著不斷的咳嗽聲。  

  「煎藥需要多大的火?」她想起那些人吩咐過,藥要用文火小心煎著。只是她從小嬌生慣養,哪裡知道文火是什麼?  

  「夫人,你不會煎藥?」原本還猛往火焰裡丟柴薪的小丫鬟瞪大眼睛,看著愈燒愈猛烈的爐灶,她眼明手快地丟下手裡剩下的柴薪,決定先逃命要緊。  

  「啊,別跑啊,這藥必須仔細看顧著才行。」芷娘被煙熏得眼淚直流,還是很堅持地靠近已經煙火亂竄的爐灶。手才剛接觸到藥壺,她就被高溫湯得發出一聲驚叫。  

  突然一桶冷水嘩地撥了下來,她毫無心理準備地被潑了一身濕,頭髮衣服都在滴著水,爐灶上的火全滅了,只有原本燒得炙熱的藥壺,在冷水淋過下發出嘶嘶的哀鳴聲。  

  「不要靠近那裡。」顧炎站在廚房門口,慢慢地放下手裡的水桶,走上前來察看她是不是被湯著了。  

  看見芷娘被瀰漫的煙霧給包圍的瞬間,難以言喻的恐慌掌握了他,他強自忍耐著,直到丫鬟奔逃出去後,才出手滅了火。對於火焰的厭惡,潛藏在他的心裡;他始終無法忘記,那一夜的烈焰奪去了他的家人。  

  芷懷沒有想到潑她冷水的人,竟然會是顧炎,她稍稍愣了愣,勉強露出尷尬的笑容。  

  「我只是想要煎藥。」她原本不想讓他知道,只想著要偷偷把藥煎好,哪裡知道那火會燒得那麼大……一想到藥材,她連忙撲回灶爐前,等看清一壺好藥已經燒得焦味四溢時,她發出挫敗的呻吟。  

  「煎藥可不需要那麼大的火。」他皺起眉頭看著焦黑的爐灶。  

  「天啊!我的藥。」她伸手摸摸已經冷卻的藥壺,知道這些藥材算是毀了。  

  「以後要煎藥,可以吩咐石總管,他會交代人去做的。你不用親自煎藥,這樣只是徒增危險。」他看著一身濕淋淋的她,嘴角緊抿著,實在不知道該拿這個單純卻有點笨拙的小女人怎麼辦?  

  「顧爺,您千萬別生氣,我只是想幫忙。」芷娘眨了眨眼睛,眼看又要哭了出來。  

  當淚水滾出眼眶時,一雙包裡在錦緞下的手掌為她拭去那些淚水,莫名的熟悉感襲上心頭,她連忙抬起頭來,看著顧炎蒼白的臉,竟有幾分作賊心虛的心慌。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當顧炎接近她時,她竟然會想起魅影!  

  前一夜他抱著她回到顧家,從屋簷上躍下後,輕易地就尋見她所居住的房間,將她放置在軟榻上。他先是凝視著她,彷彿準備吻她。在她不由自主地轉開視線時,燭火稍微閃爍了一下,之後他高大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  

  芷娘甚至有些懷疑,先前與魅影的那些糾纏,只是她的幻想。但是當她脫下那件被風時,雪膚上淡淡的吻痕,卻又讓她想起那些羞人的歡愉。她急忙把黑貂毛的披風藏好,把身子投入柔軟的棉被中。  

  只是,在輾轉的夢境裡,魅影的身形輪廓不斷出現,似遠似近地看著她,甚至上前來抱著她吻著、撫著,擺佈得她心慌意亂。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她匆忙拿著藥材到廚房裡煎煮著。  

  她暗暗歎了一口氣。是不是因為罪惡感,她急切地想為顧炎做些事情,好撇去心頭的另一個影子?  

  「很抱歉弄髒了廚房,我下次會小心的。」她咬咬紅潤的唇,極力把魅影的模樣逐出腦海。她不能夠再想那個男人,她已經是顧炎的妻子了。  

  他點點頭,根本也不在意廚房被她弄成什麼樣子,只要確定了她沒事,他懸宕的心就平穩了。  

  「你先去換下這身濕衣裳,之後我在花廳裡等你一同用早膳。」他擦去她粉頰上的淚水,轉身領著她走出廚房。  

  芷娘點點頭,提著濕淋淋的裙擺走回房間,潮濕的繡花鞋在地上踩出一個個小巧的腳印。  

  她急著回房去換裝,當然沒有發現,顧炎的視線在接觸到她小巧的蓮足時,嘴角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  
     
         ☆        ☆        ☆  
     
  芷娘重新換了件秋香色的襖袍,之後急忙奔跑到花廳,深怕讓顧炎等得太久。她跑入花廳時,已經是氣喘吁吁,粉嫩的臉頰有著嫣紅的美麗顏色。  

  「夫人。」石墨仍是站在顧炎身邊,恭敬地點點頭。「夫人,您沒湯著吧?要不要讓我拿些藥膏來?」他詢問著。  

  芷娘露出甜美的微笑,慢慢走上前去。「我沒事的,剛剛那火勢只是稍微大了些。」  

  「別小看火焰的可怕性,水火無情,我不希望再有人被火所傷。」顧炎緩慢地說道,視線幾乎無法離開她。換過衣衫的她,更顯得嬌柔美麗,是那種男人會想要一輩子珍寵的女人。  

  她聽出他話語裡的沉重,一雙盈盈大眼困惑地看向他。「你怕火嗎?」她問道,想起在廚房裡,他看著焦黑爐灶的凝重模樣。  

  顧炎看著她,神情驀地有些古怪。他伸出手想觸摸她柔觸的肌膚,但是究然又發覺不妥,那手就凝在半空,許久之後才收了回來。  

  他轉過頭去,極力壓抑住情緒,聲音變得有些冷硬。「十幾年前賊人闖入顧家的那一夜,我的所有親人不是慘死刀下,就是死於大火中。」每次想起那一夜,他身上被火烙上的傷痕,就會隱隱地抽痛。  

  是因為他父母的屍體覆蓋住他,他才能在那場大火中逃過一劫。死裡逃生之後,他因為重傷而垂危數個月,之後,從死神手裡撿回一條命的他,變得冷血無情,一心一意就只想要復仇雪恨。  

  他的手緊握成拳頭,連眼神也變得冰冷了,想起那些仇恨,他全身緊繃著。  

  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布料上,濡濕了他用來包裡手掌的錦緞。他詫異地低下頭來,卻看見滿面淚痕的她,那些淚水愈流愈多,浸濕了錦緞,滲透到他的掌心上。  

  芷娘拿起他的手,覆蓋住自己的臉頰,因為他所說的那些過往而心痛著。她從小就沒有親人,想到他也跟自己一樣,一直是孤孤單單的,她的淚水就忍不住滾了下來。  

  「對不起!你一定好想念你的家人,而我卻什麼都不懂,還那麼輕忽火焰的可怕。」  

  淚水在她澄澈的眼眸裡流淌,她握住他的手臂,本能地想要安慰他,抬起手就想觸摸他的臉龐。  

  她天性善良,加上顧炎一直對她很友善,她潛意識裡根本認為顧炎對她沒有半分危險性,才會沒有心機地觸摸他。  

  顧炎的胸口一緊,再度領略到她給他的震撼。那麼多年過去了,他把那一夜的記憶深埋在仇恨裡,卻隱藏著那些悲痛。直到她的淚水,點點滴滴地滲透進他冰冷的心裡……石墨帶著溫和的微笑,悄悄退出了花廳,原本想留給兩人一點時間獨處,但是剛退到花廳門口,就聽見門前傳來巨大的吵鬧聲,尖銳的叫聲一路從前門闖了進來。一個僕人驚慌地奔上前來,向石墨報告著。  

  「怎麼回事?」顧炎抬起頭來,發覺石墨有些古怪的表情。  

  「有幾位高官們的夫人闖了進來,說是一定要見到夫人才行。」石墨恭敬地說道,嘴角緊緊抿著。  

  芷娘眨了眨眼睛,紅潤的唇半開著,而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在看見一票衣著華麗、珠光寶氣的太太們,來勢洶洶地闖進花廳時,她低低地發出一聲驚呼。  

  那些婦人們根本也不管僕人們的勸阻,如入無人之境般地闖了進來,在看見芷娘的那一瞬間,眼睛全都發了光,甩著手裡的帕子撲了過來。  

  顧炎直覺地護住芷娘,想起芷娘之前的名妓身份,不得不跟那些高官有牽扯,以為那些女人應該是懷恨在心,趁著芷娘嫁入顧家,要前來欺侮羞辱她。  

  最先衝上前來的是陸夫人,抹得猩紅的唇張了開來,福態的身軀包在大紅色的綢衣裡,急急忙忙地朝芷娘張開雙手。她根本看也不看顧炎一眼,稍微扭個身子,就用胖胖的臀把顧炎頂了開去。  

  顧炎被撞得偏了幾步,好不容易暗暗化去那可怕的力道。幸虧他是有著武功底子,內力較一般人深厚,要是真的體弱氣虛,挨了陸夫人那一撞,說不定會被撞飛出去。  

  「芷兒,我的心肝肉啊!」陸夫人抱住嬌小的芷娘,小心仔細地看著她,確定了她毫髮無傷後,才猛地將她抱進豐滿懷裡。「你可讓乾娘擔心死了,昨晚那死老鬼竟敢讓你一個人回去!天寒地凍的,天又那麼黑了。我知道他沒讓轎夫送你,差點沒剝了他的皮。」  

  芷娘的臉被埋在陸夫人的胸前,有點難以呼吸。「乾娘,我很好,沒事的。」  

  她掙扎著想呼吸。  

  司馬夫人也急著走上前來,瘦削的臉上滿是焦急。「真的沒事嗎?昨天夜裡我從陸家出來,回家裡就聽我家那口子說,有報更在小徑裡撿了包東西,那報更的老實,把東西送到府衙裡。我家那口子一看那繡袋,就連忙給我送了來。我一看,可還得了,裡頭全是我們昨天塞給你的金簪子、銀鐲子等等嫁妝。」  

  另一旁的葛夫人也摸摸芷娘的手,確定地真的安然無恙,這才鬆了一口氣。「我們可是擔心了一夜啊,以為你摸黑回去出了什麼事情,還讓我家的爺派人去找了一整夜呢!」  

  芷娘好不容易稍微掙開陸夫人過度熱情的鉗制,她被眾多婦人們圍在中間,忙著安撫眾人。  

  「我沒事的,那包東西是我在走路時不小心掉的。」她的臉微微地紅了,又想起了魅影是如何用長鞭除去她身上的衣裳,那包珠寶就是那時被他打落的。  

  陸夫人緊張兮兮地摸摸她,轉頭看看表情有些古怪的顧炎。「我還在想,這藥罐子每天咳啊咳的,說不定連你出了事都不知道,所以一大早就趕了過來。」  

  頓時,所有婦人們的視線都落在顧炎身上,眼神都有幾分嚴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古夫人抹抹芷娘的臉,發現上面還有著淚水,她怪叫一聲,一臉像是要跟顧炎拚命似的。「芷兒,你怎麼在哭?說,是不是這個該死的藥罐子弄哭了你?你快快說詳細來,乾娘們一定替你教訓他,打得他滿地找牙。一她翻起華麗的袖子,目露凶光地看著顧炎。  

  「不是的,乾娘,是我自己愛哭,不關顧爺的事情。」芷娘緊張地說道,連忙拉住古夫人。  

  石墨悄悄走到顧炎的身邊,小小聲地解釋:「芷娘夫人幾年前開始掛牌見客,就被一些高官們找了去,這幾位夫人本想要去教訓丈夫,沒想到卻見到如花似玉的芷娘夫人,當場喜歡得不得了,之後就把她當女兒似地寵著。這些年來,表面上是高官們召芷娘夫人去陪酒,其實都是夫人們找她去作伴。」他努力抿著嘴,很怕會笑出聲來。  

  難怪陸大人瞧見芷娘,就像是瞧見救星似的!眼前這幾個夫人可都是京城裡有名的悍婦,自家的相公雖然都是高官,但是全被管得死死的,見到妻子就像是耗子見到貓,只敢瑟瑟發抖。  

  顧炎低頭看了石墨一眼,危險地瞇起眼睛。「你知道這件事情多久了?」他有一種被蒙在鼓裡的強烈感覺。  

  石墨的頭垂得更低。「打從芷娘姑娘嫁進來那天起,屬下就聽覺爺提起了。」  

  他輕鬆地將責任推在皇甫覺身上,之後表現出一臉詫異。「主人,難道覺爺沒跟您提過嗎?」  

  他的問話,換來顧炎一記冷冷的瞪視。  

  婦人們仍舊圍著芷娘,確定了寶貝乾女兒沒事後,全都鬆了一口氣。  

  「我早說過不該把芷兒留那麼晚的,該趁著天還亮著,就讓她回去才是。她可急著要回顧家呢,根本不肯留宿。」陸夫人找了張椅子坐下,用紅色汗巾擦擦汗。大概是體型較福態的關係,她稍稍一動就汗如雨下。  

  「你還說,你還不是捨不得讓芷兒回去,硬是留著她用晚膳,才肯把那些藥材給她。」葛夫人揮了揮手。  

  「芷兒突然出嫁,大夥兒都慌了手腳,好不容易見著她,當然會問東問西啊!」司馬夫人也在桌旁坐了下來,想起先前聽來的事情。「我聽說,先前那個拐騙芷兒的媒人,不知被誰掛在城門口,乾嚎著直哭,一張臉不知被甩了多少耳刮子,腫得像是個紅麵包子。」她嘖嘖稱奇地說道,倒是很高興惡人有惡報。  

  芷娘詫異地瞪大眼睛,想起在拜堂時,她因為藥效而全身無力,那媒人還低聲威脅,說事後要賞她耳刮子呢!是誰聽到了那些威脅,特意為她報仇的嗎?  

  腦海裡忽然浮現魅影的身影,她連忙用力甩甩頭。他只會可惡地欺負她,哪裡可能會為她出氣?再說,那天拜堂時,媒人威脅的聲音好小好小,他怎麼可能聽見?  

  陸夫人拍拍芷娘的手,一雙眼睛又往顧炎身上瞧,皺著眉頭打量他。「小子,我可警告你,芷兒被人用計嫁了過來,她生來死心眼,以為拜了堂就該是你的人,昨天還不斷地替你說好話。你要是稍微欺負了她,我就拆了你的骨頭!」她張牙舞爪地說,把芷娘護在懷裡。  

  古夫人挑剔地搖搖頭。「瞧瞧你的臉色,慘白得難看呢!我說陸夫人啊,我看昨天給芷兒的那些稀藥,怕還是不夠,這人是該要好好地補上三年五載,看看身子骨會不會變得壯一些?」  

  陸夫人連連點頭,為了乾女兒的終身幸福,她可是不惜血本。「是啊是啊,可真要好好補一補,等會兒我叫家裡那死鬼,把要給皇家的補藥給留下來。反正坐在龍椅上那個昏君身子好得很,三天兩頭就跑得不見人影,那些藥材給他是浪費了。」  

  此時,收到消息的皇甫覺正端著茶盤,低著頭想扮成僕人再來看看好戲。顧炎的那些岳母們找上門來,如此精彩的戲碼他怎能錯過?當陸夫人嘴裡大力數落著當朝的「昏君」時,他的腳尖恰巧踏入花廳。  

  只是,皇甫覺剛好又聽見背對著他的顧炎,喃喃地說了一句話。「那個昏君,不如喂毒殺了他乾脆!」顧炎以極低的聲量說道,雙眼裡迸射著危險的光芒。  

  皇甫覺的動作僵了僵,敏感地察覺到某種危險的氣氛。他當機立斷地馬上掉頭就走,根本也不敢再動什麼偷聽的念頭。他十分懷疑,要是現在出現在花廳中,顧炎會狂怒地撲上來宰了他。  

  石墨轉過頭去,剛好看見皇甫覺迅速離去的背影。他讚歎地搖搖頭。「覺爺,您真是識時務啊!」他低聲說道,不敢讓顧炎發現。  

  情況大致底定,陸夫人拍了拍芷娘,突然覺得餓了,她轉過頭去看著顧炎,嗓門奇大地嚷著。「我說藥罐子啊,過門是客,我們大清早的來這裡看芷兒,算算也是她的乾娘、是你的岳母,你就不曉得該招待招待嗎?」  

  顧炎還沒開口,就先咳了起來,眾多的婦人們紛紛開始搖頭,懷疑寶貝乾女兒會不會年紀輕輕就守了寡?看這藥罐子的模樣不差啊!但是那身子實在太處,瞧瞧這會兒,還沒說話就盡只是咳。  

  那咳嗽聽得也古怪,聽進耳朵裡,倒像是在連聲大笑。可憐吶!年紀輕輕的,就不知得的是什麼怪病?  

  「乾娘,您別欺負他。」芷娘邁開腳步,急急走到顧炎身邊,擔心地看著他,伸手撫著他的背,有些疑惑地看見他嘴角微揚。  

  「芷兒,這麼快就急著幫他說話了?」司馬夫人取笑道。  

  她低著頭沒有回答,只是拍著他的背,溫順地站在他身旁。她的確很喜歡溫和的顧炎,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旦想起旁人嘴裡提的熱烈情愛,她就會想起那個神秘邪惡的魅影。  

  不!她不能夠想魅影,只能夠一輩子依戀溫柔的顧炎!她用力咬咬唇,握緊了顧炎的衣袖。  

  石墨拱手為禮,往前踏了一步。說真的,要不是先前知道真相,看見這票娘子軍們來勢洶洶的模樣,他也差點想要奪門而逃。「各位夫人,早膳設在偏廳,請各位移駕用膳。」他恭敬地說,領著幾個吱喳說個不停的婦人往偏廳走去。  
     
         ☆        ☆        ☆  
     
  人群散去後,兩人才真正有了獨處的時間。  

  花廳裡只剩下芷娘與顧炎,她不斷輕拍著,直到他的咳嗽停止,之後體帖地端來一杯溫茶,小心翼翼地伺候他喝下。  

  她靠在他身邊,就會不斷聞到那股不屬於她的水粉香氣,雖然她有些困惑,卻也不好意思開口問他。  

  「顧爺,好些了嗎?」她小聲地問,發現他的目光有些古怪。她只稍稍接觸,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視線。  

  顧炎點點頭,在心中喝叱自己不能再緊盯著她不放,但是他的目光就是無法離開她,飢渴地吞噬著她美好的容貌。  

  她知道自己有太多事情沒有解釋,率先開了口。「請原諒我先前沒跟你說明這一切。乾娘她們疼我寵我好多年了,但再怎麼說我總是風塵女子,讓人知道高官夫人們疼著我,這樣對她們的名聲實在不好,所以我求著她們別把事情張揚出去。」  

  「所以,你表面上是領了花箋去陪酒,實際上只是去陪你的乾娘?」他不可思議地搖搖頭,衝動地將她美麗的小臉捧在手中。  

  辛家等幾個高官想要羞辱他,卻萬萬沒有想到,反倒是送了個稀世珍寶;芷娘美麗善良,又被那些娘子軍們當成掌上明珠,放眼京城裡,怕是沒有第二個女子有她這麼驚人的勢力背景。  

  「嗯,我先前被騙,嫁進你這裡來。她們連著幾天尋不到我,焦急得差點把飄柳院拆了,後來才知道我嫁入顧家。我怕她們繼續擔心下去,才匆忙想去解釋。」芷娘握緊雙手,輕聲細語地解釋著。  

  「你昨天就是去見她們?」他看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  

  「是的,我原本想早點回來,但是乾娘們把我留得好晚。」她想起回家路上被魅影劫去,他在那石室裡對她所做的一切。她實在沒有辦法說出口,她沒有辦法告訴任何人,那個魅影是如何吻遍她身子的每一處……

  「回家的路上沒事吧?」他的雙眼有著奇異的光芒。  

  芷娘雙手一抖,像是被窺見了內心的秘密。她有些顫抖地搖搖頭,擠出一朵微笑,握住杯子的雙手有些不穩。  

  「沒……沒有事,我只是在小巷子裡跌倒了,才會把那包珠寶給丟了。」她深吸一口氣,想起在銅鏡裡瞧見自己頸子上被吻出一塊痕跡,她掩耳盜鈴地伸手蓋住。  

  顧炎看在眼裡,明瞭了幾分,但是她這麼單純美好,他忍不住逗弄她的衝動,稍微靠上前去,握緊了她的雙手。「沒事就好,以後可別走小徑了,小徑裡常有惡人,你要是遇見了,那可就糟了。」他瞧見她羞得臉兒通紅,心神不禁一蕩,想起她在他唇舌下嬌吟的美麗模樣。  

  「你不要擔心,我這不是安全回來了嗎?」芷娘吞吞吐吐地說道,心裡有好深的罪惡感。為什麼當他靠近她,她滿腦子裡卻都是魅影觸摸她的情景?  

  「我怎麼能夠不擔心,你是我的妻子啊!」他眼裡帶著笑,瞧見她的臉愈來愈嫣紅。  

  或許在真相大白後,他的惡劣會讓他嘗盡苦頭,但是瞧見她為那魅影如此羞煞的模樣,他偏偏又在心裡感到萬分驕傲。  

  看來,這個愛哭害羞的小女人,並不是完全討厭魅影的「欺負」呢!  

  她牽住他的手,先是用力把腦子裡奇怪的綺思甩開,接著對他露出最真誠的微笑。  

  「我不會離開你的,絕對不會。」她如同宣誓般地說道,下定決心把魅影逐出腦海。  

  他們都是沒有親人的人,被人戲弄所以成為夫妻。但是,她不在乎那些開端的緣由,只是認真地想要做好他的親人、他的妻子。若不是有那個邪惡的男人來混淆她的心思,她的心就已經篤定了。  

  一瞬之間,溫熱的暖流滑過顧炎的心間,如同收到一項珍貴的禮物。他戲玩她的情緒陡然消失,從那雙清澈的眼睛裡,他看見她的真誠。  

  在面對著魅影的誘惑時,她也堅持為顧炎守著身子。他是何其幸運!即使自己偽裝得這麼懦弱,她仍專心一志地想守著他。  

  芷娘牽起他的手,模樣很是自然。「走吧,若是不跟乾娘們一同用早膳,她們可是會不高興的。」她微微笑著,牽住他手的姿態,像是願意牽住他一輩子。  

  冬日裡的陽光變得溫曖了,灑落在顧家的每一處,顧炎跟隨在她的身後,看著她美麗的身影,聞著她淡淡的馨香,溫柔的感動流淌在他心中。  

  他的心,第一次有著溫和的情緒;是她如水般的雙眼,融解了他心中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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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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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開始飄起瑞雪,紛飛的雪花妝點了京城。

  芷娘穿著溫暖的襖袍,從喧鬧的宴會上奔了出來。她深怕再待得久一些,眼眶裡那憤怒難受的淚水就會泉湧而出。她邁開步伐奔跑著,咬著唇不想要哭出來。

  今天的一切簡直是場噩夢!

  她躲在一個涼亭裡,只要一想起宴會上那些高官們的話語跟嘴臉,她就難受得頭疼。

  前不久楊大人被發現慘死在家中,身上的刀傷深可見骨,所有人都認為是魅影所為,高官們安分了一段日子。但也不知是哪個貴人要來,這些高官們轉眼忘了有同僚慘死的事情,全都聚在陳家,硬是邀了顧炎跟芷娘。只是,貴人還沒到,那些人的本意就藏不住了,在宴席上對夫妻兩人語多羞辱。

  她早習慣了旁人對自己的不敬言語,只是,當那些人不斷地羞辱顧炎時,她心裡就好氣好難過。偏偏她又那麼軟弱,只曉得哭,根本就幫不上顧炎。她從宴會上逃了出來,好痛恨自己不能幫助顧炎。

  陳家的庭院寬廣,她先前奔跑得太急,如今也認不得路,索性就在亭子裡坐了下來,小臉枕在手臂上,悶悶地流著眼淚。

  突然,耳邊傳來腳步聲及有幾分虛假的咳嗽聲。芷娘困惑地轉過頭去,卻看見眼前聚了一群男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我說芷娘姑娘,你是靠咳嗽聲來認相公的嗎?」先前裝咳的那個男人嘲笑著,毫不尊重地踏上亭子的台階。

  他們是陳家雇來的武師,因為先前京城中高官慘死的事件時有所聞,高官們心生畏懼,紛紛雇了不少會武功的人駐守家中。只是,招募來的武師素質不齊,有許多都是綠林兇徒,時常惹是生非。

  芷娘出身風塵,早早就看遍了男人的嘴臉,心中自然清楚這些人來者不善。她匆忙站起身子,謹慎地想退出亭子。但是還來不及轉身,就有其他的武師已經涎笑著封住其他去路,將她因在狹小的亭子裡。

  「你們還不快點讓開。」她不安地說道,被眾人圍困在亭子內,她後退幾步,被逼到了石桌旁。她從來都被保護得好好的,一些男人只是言語上輕薄,但是也未曾真的傷害她。

  眼前的情況是她不曾遇過的,這些武師們的眼神與笑容都好可怕,像是在享受著她的恐懼;那不是戲弄,而是可怕的威脅。冷汗沿著她粉嫩的面頰滑下,她無辜的模樣反而更顯得誘人。

  「芷娘姑娘,別這麼絕情,我們可全都是慕名而來的啊!」一個武師笑著,不安分地踏前幾步,甚至惡劣地踏住她的裙擺,不讓她動彈。

  「是啊,你先前是京城裡最高價的名妓,我們就算奉上幾年的薪餉,也見不到你的面。你只侍奉高官貴人,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是根本見不到你的。」那人冷笑一聲,迫不及待地走上前來。

  「你們……我現在已經嫁入顧家,不再陪酒了。」芷娘慌亂地說道,用力扯著被踩住的裙擺。她慌忙地想逃開,但是這些武師像銅牆鐵壁似地圍著,她心中愈來愈絕望。

  那些武師們大笑出聲,像是聽見最可笑的話。「那藥罐子身體虛弱成那樣,哪裡還能滿足你?不如讓我們來好好安慰你。」

  「放肆!」芷娘被這些人粗魯的言詞嚇得驚喘一聲,奮不顧身地就想從縫隙間鑽逃。

  只是還沒逃出幾步,那些武師就動作迅速地抓住她,猛地將她拖回石桌之上,根本也不管她驚慌失措的尖叫,輕而易舉地將她壓上石桌。

  「放肆?這樣就算放肆,那我們等一下要對你做的事情又該怎麼說?」那個帶頭的武師淫笑著,示意其他人將芷娘壓好。他伸出手,觸摸著芷娘顫抖的粉頰。

  「你們快點放開我,不然等顧爺,還是其他人來了──」她沒能把話說完,一個巴掌毫不憐惜地打了下來,臉頰上一陣劇痛,轉眼出現了個紅印子。

  眼淚凝在眼眶裡,她恐懼又慌亂,隱約地感受到這些人與魅影截然不同。魅影是誘惑她,卻不會真的傷害她,但這些人就像是餓極了的豺狼,根本也不在乎她會不會受到傷害。甚至,他們像是以傷害她為樂。

  「臭婊子,不過是個妓女,還想拿什麼高官貴人來壓我們?媽的,端什麼架子?今天我們就是把你玩得殘了,看那藥罐子是不是會說話?」武師憤怒地說道,拉住芷娘的衣領,猛地一個拉扯,瞬間就扯開了她身上的襖袍。

  「不要──」她顫抖地搖著頭,用盡所有力氣掙扎,卻還是無法移動身體。那些武師們個個高頭大馬的,要對付她這個弱女子是輕而易舉的。芷娘驚叫哭泣,雙手都被握得好痛,骨頭像是要粉碎了似的。

  襖袍被扯開,露出她頸部雪白粉嫩的肌膚,以及包裡在兜兒之下的少女豐盈,那些武師們個個看得雙眼發直,淫笑地討論著,有幾個還隔著衣衫,用力捏著她纖細的腰。

  「瞧這肌膚嫩成這樣,果然是個銷魂兒,難怪那些高官們這麼多年來都對你寵愛有加。不過,這會兒也該輪到我們風流快活了,乖乖伺候好我們,免得還要受皮肉之苦。」

  壓在芷娘身上的武師笑著,雙手隔著兜兒,粗魯地握住她的豐盈,根本也不管她有多疼,胡亂地揉握著。

  芷接恐懼得全身發抖,剛想尖叫,一塊布料就塞進她的嘴裡。她只能發出軟弱的哭泣,不斷地顫抖,瘋狂地搖著頭,感受到那人壓上她的身體,而她卻完全無法動彈。

  可怕的感覺瀰漫在她心頭,她真的好怕會被這些武師們凌虐,而看他們的眼神,似乎正期待著要徹底地傷害她。

  那武師潮濕的唇印在她的肌膚上,她心中發出哀鳴,絕望地想要馬上死去。她狂亂地掙扎,卻只是又換來幾下掌摑。

  「他媽的,這臭婊子是學不乖嗎?竟還敢反抗!」武師不屑地說道,探手向下拉住她的腰帶,就想要扯開。「還抖成這樣,難不成是第一次給男人摸啊?」他淫邪地笑著,享受著她的恐懼。

  幾個男人全圍著她,興奮地等待著,專注地只想要一逞獸慾。

  亭子之外傳來一聲冷笑,不知何時一個身影已經出現在幾尺之外,身形迅速得詭異,幾個武師根本沒有發現。

  「第一個碰她的男人是本大爺,至於你們這幾個敢碰她的,馬上就要變成死人了。」

  幾句冷言冷語,伴隨著強烈的殺氣,一道黑色的光影劈進了亭子。

  壓在芷娘身上輕薄的那個武師首當其衝,脖子被皮鞭纏上,還沒來得及喊出聲音,整個人就已經被皮鞭捲了開來,像個布偶似地被扔上石柱。砰地一聲,武師的身子重重地撞上石柱,血花霎時灑了開來,骨骼被撞得碎裂的人體軟軟地滑了下來,石柱上出現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芷娘還在發抖,甚至沒有聽見那人充滿殺意的宣佈。她恐懼地躺臥在石桌上,全身的血液都冰冷了,然而緊接著,空中傳來幾聲呼嘯,盤據她身上的壓力似乎都消失了。

  她睜開滿是淚水的眼睛,卻看見魅影的身形,竟然就站在石桌旁。她張開嘴想要說話,但是眼淚卻一直流淌,她沒有辦法說話,只是發出一聲嗚咽,想也不想就投入魅影的懷裡。

  不知為什麼,看見他時,她心裡就感到一陣安心。在最危險的時候,他竟然就出現了!她的心變得好軟弱,只能靠在他寬闊溫暖的懷抱裡不斷顫抖哭泣。

  那些武師早被突然的變故嚇得退了開來,愣愣地看著魅影旁若無人地走入亭子,將石桌上的芷娘抱入懷中。

  「沒事吧?」他緩緩地問,憐惜輕撫著她凌亂的長髮,將她柔軟嬌小的身子護在懷裡。看見那些武師們輕薄她的景況,他氣憤得險些失去理智。

  今天原本會答應來陳家赴宴,為的是就近調查。在宴會上芷娘奔了出來,讓他的心裡始終懸念著,半晌後換裝跟了出來,果然就瞧見她遇上了禍事。他根本不敢想像,要是自己再慢些出來找尋她,她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他們欺負我……」芷娘哭泣地說道,本能地用力抱緊他,將冰冷的小臉埋在他頸項間,似乎只有被他的氣息所擁抱著,她才能感覺到自己是安全的。

  「那可不行,能欺負你的人只有我呢!」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長髮,攏起她被扯亂扯散的衣衫,遮住她胸前的細緻雪膚。銳利的目光掃向眾人時,冷酷得有如萬年寒冰。

  那身俐落的黑衣、裹住臉龐的黑絲面具,以及持在手上的黑色長鞭,讓武師們認出這個救下芷娘的男人,即是京城裡惡名昭彰的魅影,登時戒慎地退開了幾步,各自拿起了傢伙,全神貫注地盯著亭中兩人。

  「你們是想乖乖自刎,好留個全屍,還是等我出手,把你們這些該死的傢伙拆成十幾二十塊?」魅影勾起嘴角問道,黑色的眼眸裡閃爍著可怕的怒氣。

  「混蛋!這裡可是陳家內院,外頭還有眾多高官的武師們守著,你以為可以在這裡為所欲為嗎?」一個武師咬著牙說道,視線接觸到倒臥在血泊裡的同伴時,握著刀的手竟有些顫抖。

  「你說呢?」他淡淡一笑,手中長鞭一掃,只聽到一聲哀嚎,那個武師的口唇已經被撕裂,牙齒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芷娘驚呼一聲,緊閉上雙眼不敢再看,把臉埋進他的胸懷。她天性善良,就算是知道那些人罪有應得,她也不敢看這麼血腥的場面。

  武師們團團將亭子圍住,全都在衡量著眼下的情況。擒下魅影后緊接而來的豐厚賞賜,以及芷娘那絕美的模樣,讓眾人失去了判斷能力,滿心只妄想著能擒下魅影,之後好好地享用芷娘。

  「考慮的時間已經到了,我看還是由我替你們決定吧!」他徐緩地說道,只是瞧這些人看著芷娘的目光,他就氣憤得想剜出他們的雙眼。

  「魅影,把那女人交出來。而你呢?識相的,就乖乖束手就縛。」武師頭領沉聲威脅。

  「要我的女人?要我被綁?這都可以,不過你是不是得先問我手中的長鞭願不願意?」那條原本寂靜地躺在魅影腳邊的黑色皮鞭,在他的輕輕抖動之下,恍如有了生命一般,在他腳邊靈巧地舞動著。

  「敬酒不吃,你吃罰酒?你們兩個,上!拿下了這傢伙,等下那婊子就由你們先上去快活。」武師頭領下巴一擺,那本在魅影四周徘徊著的武師中登時衝出兩人,亮晃晃的鋼刀一閃,就往魅影的身上招呼了上去。

  「芷兒,你先在一旁待著。」他的嘴角上有著個冷酷的微笑,右手卻以極為輕柔的勁道輕輕一帶,登時芷娘已經安坐在他身前的一個石椅上。

  原本只是在腳邊旋舞的黑索,也在他安置芷娘的同時,颼地竄上了半空中,有如蛟龍一般在他身後勁舞飛揚著。

  那兩名持刀砍來的武師,只來得及奔至顧炎的身後幾步之處,連眼睛都還來不及看清,就被俐落的長鞭擊打了出去。而飛在半空中的身軀,還未落下,另一道鞭影又隨後而至。

  空中揚起了一道血霧,兩名剛剛輕薄過芷懷的武師,被鞭子各自扯去了一隻手臂,激烈的哀嚎聲傳遍庭院。

  其餘的武師看到那兩人的慘狀都瞪大了眼,而本來囂張的氣勢,登時削弱了許多。

  「還要我乖乖束手就縛?還要我的女人嗎?」魅影冷笑著問道。

  武師們恐懼地發抖,卻也知道此刻就算是想逃也太慢了些;眼前這個手持長鞭的男人已經動了殺機,他們除了力拚之外,沒有第二條生路。

  眾人呼嘯一聲,手中的鋼刀全往顧炎劈了過去。

  魅影冷哼了一聲,飛身一躍,躍出了亭中。那本在遠處的長鞭,隨著他的動作,緊緊地環在他的四周,有如最密實的盾牌。他疾風般的身影在武師們中閃現,所過之處不斷傳來哀嚎聲。

  轉眼間,亭子的四周皆是倒下武師的哀鳴聲,而那些輕薄過芷娘的武師更是傷重得連哀嚎都叫不出來。

  「該死的魅影,我殺了你的姘頭!」那武師頭領氣憤之下,忍住身上的鞭傷,鼓足了殘餘的力氣,衝向了亭中的芷娘。

  看著那武師狂暴的神色,芷娘一時反應不過來,呆愣地看著那把鋼刀砍向自己,帶著血腥氣味的風迎面襲來,她驚駭地半張著唇,那一瞬間本能地想呼喚那個放在心裡最深處的名字——魅影低咒一聲,馬上雙足急蹬,竄入了涼亭。他一把將芷娘拉入了懷中,但畢竟事出突然,就算他的速度再快,距離上也險些來不及。那柄鋼刀雖沒砍上芷娘,卻削過了他的肩頭。

  「我送你們這對狗男女一起下陰曹地府去!」武師頭領看著顧炎肩上的刀傷,興奮地瞪大雙眼,舉起鋼刀又想補上一擊。

  魅影只是淡淡一笑。「愚蠢的傢伙,太相信你眼睛所見的,將會是你這一生中最愚昧的一件事。」他將芷娘的臉緊緊地按在胸前,灼熱的呼吸吹拂在她耳畔。「別看,這太血腥,你不該看的。」他無限溫柔地說道,甚至輕輕啄吻了她的肌膚。

  那竄動如靈蛇的長鞭,轉眼已來到那武師頭領的身後。一個勁可裂石的急刺,長鞭已經刺穿了武師頭領的咽喉,一道血花灑上了空中,落在白雪之上。

  他冷眼看著遍地的殘兵與屍首,抱起懷裡的芷娘就往宅院的深處走去,又經過幾處院落後,他抱著芷娘走進一間華麗的屋榭。屋子裡一切擺設都是簇新的,是等著幾天後陳家要迎娶新買進門的姨太太,現在這間房子還無人使用。

  他抱著她坐上軟榻,之後端起她的下顎。

  「還好嗎?」他輕撫著她柔嫩的粉賴,長指纏繞著她的長髮,低著頭看著懷裡的她,嘴角有一抹微微上揚的笑。

  芷娘呆愣地點點頭,美麗的臉龐無法克制地潮紅著。她轉過頭去不跟他那雙像是有火焰在燃燒的黑眸接觸。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他此刻對她的動作,比不上那一夜在石室裡親匿,但是那雙黑眸卻比先前多了更炙熱的情緒,看得她忍不住羞紅臉。

  「我很好。」她推推他,卻無法撼動他高大的身軀,一雙綿軟的小手被他握住,她低呼一聲,只是慌亂,卻意外地不感到懼怕。

  隱隱約約的,她感覺得出來,魅影的碰觸,與那些可怕的武師們有著極大的不同,他雖然制住了她,卻不是想傷害她。

  「他們傷了你嗎?」他低沉的聲音包圍著她,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耳畔,看見她輕輕地顫抖,他嘴角微笑的弧度擴大。

  「沒有。」她輕輕搖頭,長髮被散在肩上。那些人沒有真正傷了她,但是一想起那些人粗魯的對待,她就感覺到一陣恐懼,嬌嫩的肌膚上還留有殘忍捏弄後留下來的紅痕。

  「會疼嗎?」他粗糙的指落在她肩上,輕輕劃過那些紅痕。

  「有一點。」她小聲地說道,然後看見他竟低下頭來,以唇帖上她頸間被弄傷的痕跡。「不可以——」她驚呼一聲,而他炙熱的唇吻上她的股膚,帶來火熱而禁忌的情緒,教她的全身都虛軟了,只能緊緊閉上眼睛。

  「噓,芷兒,我可以吻去你的疼痛。」他以濃濁的聲音說道,氣息因為接觸到她柔軟的身子而有些不穩。只是擁抱著她,他冷靜的心思就全亂了,那淡淡的香氣誘惑著他,讓他幾乎要把持不住。

  芷娘優雅的頸子往後仰去,將美好的肌膚都奉獻給他,紅唇中逸出一聲歎息。

  先前的恐懼消失了,她全身有著死裡逃生的鬆懈,而他的唇舌及擁抱,似乎不像先前那麼讓她害怕。那灼熱的唇滑過她的頸間,原先的疼痛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火焚似的歡愉狂喜,她原本緊握住衣襟的雙手,被誘惑得軟軟鬆開,轉而舉住他寬闊的肩膀,完全忘記身在何處。

  她胸前的衣襟滑開,軟嫩的豐盈被包裡在兜兒之下,他雙眼迸射出火焰,唇舌蜿蜒而上,反覆撫弄輕吻著,隔著有些潮濕的綢布兜兒逗弄,之後輕含住那已經綻放的蓓蕾。

  芷娘低呼一聲,強烈的快感如同雷電般擊中她,她星眸半瞇著,紅唇間飄出細微的呻吟。所有的神智都集中在他吻著她的那一處,柔軟的腰甚至像是自有著意識,輕柔地靠在他身上款擺。

  她覺得好熱,被某種怪異的感覺煎熬著,像是緊緊地擁抱他,那種感覺就會好一些。

  他低笑一聲,將全身虛軟的她擁入懷裡。「真可惜,時間地點都不對。」他嘴角有著邪魅的笑,看起來危險極了。

  他的話意外地讓芷娘驚醒了,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時,她全身都羞得變成了淡淡的粉紅色。她連忙想推開他,而他卻還是不放手,將她緊擁在懷裡。

  「這樣是不對的。」芷娘不安地說,用小手覆蓋住羞紅的臉兒,不敢看他的眼睛。

  天啊!她怎麼會這麼不知羞,竟然還靠在他堅硬如石的身軀上廝磨著!她已經是顧炎的妻子了,怎麼可以跟魅影做那種事?

  想起在生死一瞬的那一刻,她想喊出的名字,竟然是魅影而不是顧炎,她就心神大亂。

  「芷兒,你剛剛回應我時,可沒有想到什麼對不對的問題。」他輕笑一聲,那笑聲裡有幾分自豪及幾分溫柔,卻沒有嘲弄。他伸手替她攏齊了散亂的長髮,之後結起衣扣。

  「我要回去了,顧爺還在等我。」芷娘不敢與魅影獨處,急著就想離開。雖然面對他,不再像以前那麼恐懼,但是她心裡卻愈來愈不安。

  她感覺到他態度上的改變,如火焰般包圍著她,卻小心翼翼地沒有逼迫、傷害她的意思。她握緊了雙手,想起自己先前忍不住在他懷裡臣服輕吟的模樣。

  是不是因為他救了她,讓她的心變得軟弱?她竟然心甘情願地給予他反應,甚至在剛剛那一瞬間,根本就忘記了自己已經是顧炎的妻子。

  想起先前的惡戰,她輕呼一聲,一雙美麗的眼睛裡滿是焦急。「你受傷了。」

  她抬起頭來,一臉擔憂地看著他,小手摸索到他肩上,碰到些許濕黏的溫熱液體,她將手舉到眼前,赫然看見滿手的血,淚水瞬間湧入她眼裡。

  「沒事的,禍害遺千年,這點小傷還不能讓我去見閻王。」他扯唇而笑,看見她滿眼的淚水,忍不住抬手為她拭淚。「芷兒,你怎麼這麼愛哭呢?在為我擔心嗎?」他低聲問道,低頭舔去她眼睫上的淚水。

  芷娘匆匆轉開頭,轉身離開他溫暖的懷抱。「我才沒有擔心你。」她心虛地想起顧炎,匆忙地就想要離開。

  她才剛剛推開屋榭的門房,隔壁的宅院裡,就傳來一聲可怕的慘叫聲。那聲慘叫十分淒厲,而且距離得好近,那人像是要喊出所有的疼痛與恐懼,讓人聽了不由得膽戰心驚。

  她被嚇得站在原地,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魅影皺起眉頭,足尖一點就已經來到門前,銳利的黑眸看向慘叫聲的來源。

  「那是陳家主人的住所。」他喃喃說道,耳中已經聽見刀劍揮砍的聲音,他雙手運勁,擊向華麗的木門,轉眼將木門擊成碎片。

  眼前的一切簡直慘不忍睹,鮮血噴灑在四處,而在血泊之中躺著一個還在緩緩抽動的男人。穿著高官華服的陳大人,如今被人劈砍了數十刀,每一刀都深可見骨,卻又準確地避開致命傷,讓他在承受了最多的痛苦後才瀕臨死亡。

  他嘴邊還有殘破的布料,看來像是被人用布料塞住了嘴。他是痛極了想咬舌自盡時,才咬碎了布料,發出那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陳大人張開嘴想說話,但是嘴才蠕動了幾下,雙眼就散亂無神,整個身子也漸漸死寂不動了。

  芷娘膽怯地走了過來,眼前的景況讓她發出一聲驚恐的喘息,之後連忙將臉埋在他背上,不敢再看。

  「好俐落的身手。」魅影低聲說道,瞧見一扇半開的窗子,知道兇手已經從容離去。

  這種手法跟先前楊家的血案相似,看來是有人挑上跟他同批對像尋仇了。

  角落裡有了些微的動靜,他迅速地將芷娘護在身後,本能地保護著她。接著,角落裡緩緩走出一個纖細身影,他的表情從警戒轉為錯愕。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年輕女人,細緻而略帶憂愁的眉目,淡藍色的衣裙都是血跡。她緩慢地走上前來,之後在屍首身邊蹲了下來,以輕柔的動作替屍體合上雙目。

  「你是倖存者嗎?有瞧見兇手的樣子嗎?」魅影問道,隱約地察覺出不對勁。這個年輕女人身上有很濃厚的血腥味,像是曾經殺死過千百人般,但那纖細的身段卻像是全然不會武藝,每一個動作都是輕柔的。

  年輕女人緩慢地抬起頭來,嘴角有一抹最無奈的笑,那雙眼睛裡盛著好多的哀傷。

  「他是被我殺死的。」她靜靜地承認,滿是血跡的雙手護在胸前,緩慢地閉上眼睛。

  庭院的方向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原本在前廳享受宴會的人,全被那聲慘叫聲吸引到內院。而在庭院中傷殘及慘死的武師們,更是讓眾人嚇得面無人色,全都握住刀劍,謹慎地逼往內院來,準備將魅影一舉成擒。

  魅影跟芷娘的視線只是稍稍移開,等再回到房中時,那滿身是血的年輕女子已經陡然消失了。

  「她呢?怎麼不見了?」芷娘詫異地問,同時害怕地更往他懷裡靠去。這個房間好冷,除了那些可怕的血跡外,還有一種更詭異的感覺。

  魅影緊皺起眉頭,環抱住芷娘纖細的腰,聽見那些人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我們先離開。」他足尖一點就已經抱著芷娘竄出屋外。

  當那些人趕到時,屋子裡只剩下慘死的陳大人,之外就再沒有其他人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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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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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芷娘心裡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在警告著她,要趁著能逃開的時候,盡快地遠離,但她的雙手像是自有意識,在魅影踏風飛馳時,始終緊緊地抱住他高大的身軀。

  樹葉紛飛在他們四周,她知道他正抱著她往城外的曠野奔去,遠遠地避開那些追兵。

  眼前的路徑有幾分熟悉,隨後她想起在不久之前,一個綿綿細雨的夜裡,魅影也曾經抱著她,奔走過這段路。

  魅影抱著她來到樹林的隱密處,之後俐落地踢開地上的木門,走下有些幽暗的階梯。

  他將她放在軟榻上,那雙黑眸緊鎖著她,之後緩慢地靠上前來,握住她的雙手。

  「會冷嗎?」他問道,皺起眉頭看見她身上的襖袍早被撕裂,露出柔軟的綢衣。

  「不會。」她小聲地回答,不敢看他的眼睛,同時連忙縮回雙手,不敢貪戀他掌心炙熱的溫度。她的雙手放在軟榻上,想起先前他是怎麼在這軟榻上,親匿地舔吻她、愛撫她,她的臉就盡得通紅。

  她到底是著了什麼魔,竟會跟著他回到這裡?她明明是不該與他獨處的,但是當時混亂的情況讓她別無選擇,而他對她來說似乎不再那麼危險了,畢竟他不是從那些可怕的武師手上救了自己嗎?

  「那為什麼要發抖?」他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笑意,戴著黑絲面具的臉龐靠近她低垂的小臉,灼熱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肌膚,像是最輕柔的撫弄。

  「我……」她回答不出來,雙手揪緊軟榻上的錦緞,因著他的接近,而緊緊閉上雙眼。她感覺到他的唇輕輕地刷過她的發,之後滑上她的肌膚,逗弄似地輕輕吻著,卻讓她的心跳得好激烈。

  「芷兒,你想要一直閉著眼睛嗎?」他勾起她的下顎,有著粗糙刀繭的指摩弄著她細嫩的唇。「你真的不冷嗎?先前在路上,你緊抱著我,不是為了取暖嗎?」

  「我必須回去了,顧爺一定會擔心的。」芷娘不斷地提醒自己,她已經是顧炎的妻子,絕對不能做出不軌的事情。但是當他強烈的男性氣息包圍著她時,她的心就亂得一塌糊塗,根本什麼也想不起來。

  她隱約知道,要是再不走,自己一定會被那雙黑色的眼眸勾去神魂,做出最嚴重的錯事……

  「他不用擔心的。」魅影彎起嘴角,露出一個謎樣的笑容,輕撫著她被散的長髮。

  「再說,你怎麼能夠這麼無情?我捨命救了你,你一見危機解除,就馬上想要離開。別忘了我肩上還有著為救你而留下的傷口,你這麼掉頭就走,我要是血流不止,有了什麼萬一,你難道不會心疼?」

  「誰會心疼你!」芷娘又羞又怒地說道,伸手想要推開他,但是想起他肩頭的傷,那動作卻又變得遲疑。

  先前他為她擋刀的那一幕仍留在她腦海裡,那麼觸目驚心的景況,只怕她一輩子都忘不掉。在最危急的時候,他竟然還能想到她!大概也就是因為他的舉止與態度,讓她的心意外地鬆懈了。

  「你這麼絕情,可是會讓我傷心的。」他嘴上仍有著無賴的笑,然後緩慢地直起高大的身子,從角落的藥櫃裡取來一瓶藥,放到她的手心裡。「這刀是為了你挨的,由你來處理傷口,這不算是無理的要求吧?」

  芷娘深吸一口氣。「好,我替你處理傷口,但是等我替你包紮之後,你就必須讓我離開。」她瞪大眼睛看著他,握緊了手中的瓷瓶。

  他笑而不答,只是走到石室的角落裡,推開一扇沉重的石門,霎時明亮的陽光從門的另一端投射而入,照亮了原本有些陰暗的石室。打開石門的同時,溫熱潮濕的空氣也捲入了石室,稍稍驅逐了冬季的寒冷,讓人感覺十分舒服。

  「芷兒,到這裡來。」魅影淡淡地吩咐著,率先走過那個石門。

  芷娘滑下軟榻,有些忐忑地往石門靠近。接觸著那溫熱的氣流時,她舒服地歎了一口氣。她身子單薄,隆冬的季節自然比較難熬,再加上綢衣只能蔽體,不能保暖,先前的路上要不是有他的體溫熨湯著,她大概已經凍著了。

  她跟在他的身後走過石門,映入眼中的竟是一方寬闊的水池。水池的四周是被巨大力量劈開的岩石,上方則可窺見朗朗冬陽,陽光就是由那裡灑落。水池的周圍潮濕與溫暖,仔細一看,還能看見水池上冉冉冒著熱氣。

  「熱水?」正娘不可思議地低喊,彎下腰掬起一捧溫熱的池水,那溫暖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這裡有著天然的熱泉,一年四季都源源不絕。」他簡單地解釋,看見她因為瞧見新奇事物,而綻放美麗的笑容,簡直就像是個孩子。「這會兒天寒地凍的,你要不要下去泡泡?對身子可是有好處的。」他提議道。

  芷娘馬上縮回手,謹慎地看著地。「光天化日之下怎麼可以這麼做?」這樣的提議幾乎要嚇壞她了,不敢相信他會這麼驚世駭俗的提議。

  「這巨石頂上有樹林遮蔽,一般人是絕對不會發現的。再說,這裡就只有我們兩人獨處,你害羞什麼呢?」他微笑看著她的臉兒愈來愈紅,逗弄她的成就感,讓他樂此不疲。

  「那……更不可以……」芷娘小小聲地說,不敢想像若是真的褪了衣衫,跟他泡進這熱泉裡,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聳了聳肩,決定暫時不逼迫她。「原諒我因為肩傷而體力虛弱,極需靠池水的熱度調回氣息。」他黑色的雙眸緊盯著,有著戲謔的笑意。在她不明白地瞪大雙眸時,他雙手一扯,敞開身上的黑色衣衫。

  「啊!」芷娘驚呼一聲,連忙緊緊閉上眼睛。「為什麼要脫衣服──」她氣急敗壞地問,想起他先前褪去衣衫,用那結實的身子摩弄著她全身的感覺。

  過度鮮明的回憶,讓某種奇異的騷動流竄過她的血液,她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了,連掌心也在出汗,那藥瓶差點要握不住。

  「害羞的芷兒,我不脫衣裳,你要怎麼替我上藥──他低沉的笑聲傳來,還伴隨著水花輕濺的聲響。「好了,我該遮的地方全遮了,你可以不用躲在角落裡發抖,快些過來替我上藥吧!」

  她先是慢慢睜開眼睛,一張臉還是忍不住羞紅了。魅影高大的身軀雖然浸進水池裡,但那寬闊的肩膀還是袒露著。他背對著她,讓她可以放大膽子偷瞧他強壯的頸項,以及有力的雙肩。

  「瞧夠了嗎?可還滿意?」他勾起嘴角問,果然聽見一聲心虛的抽氣聲。

  「不要亂說,我才沒有要瞧你。」芷娘連忙否認,有些懷疑他背後是不是也長了眼睛,不然怎麼會發現她這麼羞人的行徑。她遲疑地走上前,在水池旁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尋找著傷口。

  等定睛瞧著他肩背的黝黑肌膚時,一聲驚駭的低呼逸出她的紅唇。她顫抖地看著地的肩背,一時之間無法動彈。

  魅影黝黑的肌膚上佈滿了許多傷口,肩上那一道最新的刀傷,可還算是最輕微的,他背上有好多糾結的舊傷,分不清是被刀劍或是其他武器所傷的,而最讓人觸目驚心的,該是他背上那一大片被火灼傷後所留下來的痕跡。

  她顫抖的手按住唇,深怕自己會喊出聲來。她無法想像他是受到了什麼樣的傷害,才會留下這麼多可怕的傷。

  「這是怎麼回事?」她小聲地問,好不容易稍微平復了劇烈的顫抖,勉強用指尖佔了一些冰涼的藥膏,輕輕地塗抹在仍滲著血的刀傷上。她的動作十分輕柔,深怕又弄疼了他。

  「只是一些舊傷,一些人留給我的紀念。」想起了背後的烙痕,他的身軀有瞬間的僵硬。這些年來他始終記得背上的傷,但卻是頭一次這麼毫無防備的,將背後裸裎在一個人面前。他給了她所有的信任。

  芷娘顫抖地輕輕觸著他,發現他的身軀僵硬時,她連忙縮回手,眼前有迷濛的水霧,她用力眨了回去。「噢,我好抱歉,還會疼嗎?」她跌坐在水池旁,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傷了。」魅影淡淡地說道,轉過頭來看著她,黝黑的雙臂揚起,強壯的肌理上冉冉冒著熱氣,他將她嬌小的身子拉近水池些許,讓熱氣能包裹住她。

  「是什麼人對你做了這些事情?」她直覺地問著,心中隱約知道,每多問一個問題,她就更接近那禁忌的道路一分。只是,他黑色的眼睛迷惑著她,令她難以抗拒地更加靠近他。

  她總是感覺到,對他那雙眼睛似曾相識;深邃的黑色眸子,原本是冰冷鄙夷的,但是之後卻又變得好溫暖,她在那雙眼睛裡迷失了。

  「我也在找尋著那些人,然後要那些人血債血還。」

  「你不該這樣,或許報請官府,可以……」她想起他一再流連於血腥裡,心奇異地感到疼痛。外頭的人都在傳說,魅影是最殘忍的,但是她卻感受到他真實的情緒。

  那不是殘忍,而是被沉重的仇恨壓迫的悲哀,一種接近於絕望的悲哀。她直到如今,才明白之前一直在他雙眸裡看見的冰冷,究竟是什麼。

  「官府?」他冷笑一聲,像是聽見最可笑的話。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夜,他的眼睛被恨意燒紅。

  他想起那些仇恨,雙眼驀地又襲上冰冷的顏色。他握著她寬厚手掌無意識地一緊,直到聽見她的痛呼後,他才連忙鬆開。

  芷娘被他捏痛了,但是卻沒有收回雙手,她仍舊把手放在他的掌心裡。「那就是你這幾年來在城裡殺人的原因嗎?那些高官大爺們就是你的仇人?」她跟他靠得好近,明知道不應該,但是當他這麼看著她時,她實在無法離開。

  他的手往上滑進她垂落地面的長髮裡,將她美麗的小臉拉近,直到兩人的額頭相抵,他溫熱的呼吸滑過她的肌膚。「現在,你知道了這麼多,我怎麼能夠放你走?」他低聲問道,不願意再跟她討論舊事。

  那些血腥的過去,她知道得愈多,就只會愈接近危險。他太過在乎這個單純美好的小女人,根本捨不得讓她涉險。

  她頭一次沒有避開他的接觸,任由他的呼吸包圍著她。想起他曾經歷過的事情,她的眼眶忍不住就濕熱了,她試著想把淚水眨回去,但眼淚就是不聽話,悄悄地滑下粉頰。

  「芷兒,你真是我見過最愛哭的小東西了。」他歎了一口氣,輕輕舔去她臉頰上的淚水,之後強健的臂膀擁抱住她,不容拒絕地將她拉入溫熱的池水中。

  她因為他突然的舉動,嚇得發出驚慌的低叫,纖細的手臂在半空中揮舞著,本能地攀附著堅固的物體。溫熱的池水包圍著她,她卻有些不安,雙手雙腳都攀上最近的可附物。

  「原來,你下了水之後會變得這麼熱情。」他靠在她白皙的頸子旁,很是享受她此刻的動作。

  芷壞這才發現,自己因為害怕沉入水池裡,雙手正緊抱著他的頸項,臉部正好挨著他的鎖骨,像是要埋入他赤裸的胸膛。而更羞人的是,她的雙腿因為浮力而分開,正牢牢地環住他的腰。

  隨著水波,她可以感受到,他堅硬巨大的灼熱,正親匿地牴觸著她分開的雙腿之間。

  溫熱的水強化了那種觸覺,他們像是赤裸相擁著。

  她的臉變得更加嫣紅,甚至羞得白皙的肌膚都浮上淡淡的紅暈,她連忙想要推開他,但是才一鬆開對他的攀附,她就恐慌地發現,這水池比她想像的深,她試著要站好,卻咚地溜進了水池中。

  「啊──」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就徹底的被水給淹沒。

  還沒能踩到池底,一雙強壯的臂膀就扶住了她纖細的腰,把她牢牢抱在懷裡,將她拉回了水面。

  「小心點,你可是沾不到底的。」魅影微笑地提醒著,順手撥開她臉上潮濕的長髮。

  「咳……咳……」她喝了幾口水,一時之間只能喘咳著,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張開嘴正想責備他居心不良,那灼熱的唇就找到了她的,輕而易舉地封住了她的所有抗議。

  她瞪大了眼睛,感覺到他高大強健的身軀緊帖著她,一手制住她的所有掙扎,另一手則親密地托住她圓潤的臀,將她抱到了水池的另一角。

  在那裡有著開鑿出來的石階,魅影將她放置在石階上,雙臂就放置在她的身旁,完全封鎖住她的所有去路。他仍舊吻著她,那靈活的舌舔弄著她輕顫的紅唇,之後餵進了她的口中,與她膽怯的舌糾纏著,享用著她口中的甜蜜。

  石階的高度托起了她的身子,她躺在堅硬的岩石上,溫熱的水波輕拂著她的肩膀。她被夾在他炙熱的身軀及堅硬的岩石之間,根本無法逃避,只能接受著他掠奪的吻。

  「芷兒,我無法再等待了。」他的唇滑到她的耳邊,輕輕嚙咬著,帶給她不同於疼痛的酸麻。

  芷娘被他吻得昏昏沉沉,雙手原本是想要推開他,但是一碰觸到他強健炙熱的胸膛,一陣異樣的刺激湧上心頭,她低低輕吟一聲,連神智都被溫熱的池水銷融。

  魅影的手來到她的衣裳上,像是怕嚇著她似的,無限輕柔地解著她的衣扣,再扯去她腰間的繫帶。那件綢衣轉眼間就從她身上褪去,飄蕩在池水之上。

  她只穿著兜兒的美麗模樣,幾乎要讓他忘記呼吸。之前在陳家,他幾乎就無法克制住那些渴望,要不是還殘餘一絲理智,他說不定會在那裡要了她。天曉得他已經等待了多久,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然而就因為種種原因,讓他只能絕望地渴望著她,延宕著與她的結合。

  芷娘感受到他火一般的目光,臉兒更顯得嫣紅。她雙手護住胸前,想要稍稍擋去他灼熱的目光,但是他根本不許她遮掩,握住她的手腕,將之高舉過頭,強迫著她不得不弓起身子。

  「求求你……不要看……」她無限羞怯地低語,因為此刻被他所擺佈出的姿態,而羞得緊緊閉上了雙眼。

  「我怎麼能夠不看你?」他緩慢地說道,說出口的每個字都飽含著情慾的低啞。他連呼吸都像是要著火似的,低下頭咬住她胸前的兜兒,之後猛一抬頭,輕易地就將那件礙眼的兜兒咬開。

  芷娘不斷顫抖著,不敢想像如今自個兒是什麼模樣。她悄悄睜開眼睛,剛好看見他低下頭去,灼熱的唇舌覆蓋上她略顯粉紅色的柔軟豐盈,她又驚又羞地顫抖著,卻無法再閉上雙眼。

  不知是因為這溫熱的池水,還是他攝人心魂的吻,她連神智都是迷離的,四肢虛軟得使不上力。她的雙手被他鉗握著,強大的力量讓她只能臣服,根本無力反抗,更別說是逃離。

  他的雙眼閃爍著光芒,緊緊盯著她無助的模樣,飢渴得有如想要吞噬她。他捧起她胸前的豐盈,先是以指尖輕輕摩挲豐盈的頂端,之後低頭吸吮著。聽見她無法克制地喘息時,他的嘴角帶著掠奪的笑容,邪惡而令人無法抗拒。

  「芷兒,你好美麗。」他緩緩說道,捏弄著手中因為他而綻放的粉紅色蓓蕾。

  芷娘發出一聲羞窘的呻吟,在他龐大的身軀下顫抖著。「住手……」她喘息地說道,這一次卻難以確定,是不是真心想要他住手。

  他的身軀及溫熱的泉水一起擁抱著她,她的所有理智與記憶都消失了。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另一個男人的妻子,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的,她像是生來就該屬於他。

  他的手好邪惡,甚至還滑入水裡,輕易地脫下她的褻褲。她慌亂地想要夾緊雙腿,可隨即他高大的身軀就硬是擠入其間,讓她無法如願,只能以最無助的模樣躺在他的身下。

  當他的手探入她最柔軟的花瓣間輕揉時,她顫抖地倒吸一口氣,不知所措地瞪大了雙眸。他已經鬆開了她的手腕,但是她的手卻像是有意識般地攀上他寬闊的肩膀。

  「感覺到了嗎?我美麗的芷兒。」他靠在她頸部的柔嫩肌膚上,輕輕地咬弄著她,指尖先是摩弄著她腿間的花核,帶給她最難言的絕頂歡愉。

  「不……」她先是僵直了身子,之後劇烈顫抖著。她難以抗拒那種強烈的感覺,像是他觸碰到了她最柔軟的一處,而那放肆的長指還不滿足,甚至還摸索到了花徑處,大膽地探了進去。

  「你能想像,我有多懷念這些嗎?」他低聲問道,長指在她柔嫩的花徑中反覆進出,誘惑她滲出花蜜。「芷兒,握住我,給我反應,為我準備好。」他無限輕柔地說道,長指在她的腿間進出著。

  芷娘緊閉上雙眼,輕柔的嬌吟流瀉在水池內,被他擺佈得沒有神智。她無法思考,像是被包圍在他的火焰裡,只能被他的熱烈焚燒著。

  強烈的歡愉從他的指流入她的體內,不斷累積著,像是在等待著某一刻爆發。那些歡愉太過強烈,甚至到了接近疼痛的地步,她扭動著身軀,本能地想要更靠近他。

  「還想要嗎?」他輕笑一聲,長指由她濕嫩軟熱的花徑退開,當她無意識地發出一聲歎息時,他嘴角的笑容擴大。「別急,我美麗的芷兒,讓我給你最完整的盛宴。」他的雙手扶住她纖細的腰,高大的身軀緩緩往下滑去。

  她緊咬著唇,不敢相信自己怎麼會發出那聲喘息,就像是對他的指戀戀不捨似的。她還在懊惱著,卻冷不防發現雙腿已經被他握住,還輕易地分開,她最羞人的美麗花瓣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了。

  「不可以!」她慌忙想要撐起身子,但是卻瞧見他灼熱的視線緊盯著她那羞人的芳澤。他高大的身軀半沉入水中,托起她圓潤的粉臀,強迫她的雙腿分跨在他肩上。

  「芷兒,別掙扎,更別拒絕,這是你想要的。」他扯開唇露出危險的笑容,在她慌亂的視線下,伸出舌輕舔著她輕顫的花瓣。

  她發出一聲嗚鳴,沒有勇氣再看著這麼羞人的事情,只能用雙手緊緊覆蓋著發湯的臉,以為自己會在這麼羞恥的事情下死去。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怎麼可以這樣吻她?這簡直太過驚世駭俗、太過邪惡、太過——

  當他灼熱而靈活的舌掃過她的花核,她的腦中像是劃過一道閃電,所有的思緒都斷了,激烈的喘息伴隨著誘人的嬌吟,從她的口中逸出。

  接近瘋狂的歡愉,讓她根本無法再思考。她感受到他灼熱的舌舔弄著她的花核,帶來一波又一波白熱化的狂喜,而當他的舌探入她的花徑時,她的喘息已經轉變為尖叫。

  情慾的波濤襲擊著她,隨著他的舌在她的花徑中反覆進出,她不斷被推到一處燦爛的高峰。她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揪住他的黑髮,非但沒有推開他,甚至將他拉得更近。

  他怎麼可以這樣折磨她?這麼霸道卻又難以拒絕,她的靈魂像是被他的舉動烙上痕跡,再也沒有辦法忘記他。

  她顫抖地睜開雙眼,盈盈的美麗大眼不斷流著淚水。她好慌、好怕,卻又隱約地感覺到強烈的期待。她不想要他停止,但又知道若是隨著他的誘惑沉淪,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只是,在他懷裡,她根本也不想要回頭。

  他緩慢地直起高大的身軀,雙手將她拉得更近。被她喚起的巨大灼熱,正抵著她柔軟濕潤的那一處。

  「芷兒,看著我。」他捧起她的臉,以拇指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她是他見過最愛哭的女人,動不動就流淚,從第一次見到她起,那些淚水就滴進他的心裡。

  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知道他正要做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她不安而恐懼,卻又感受到某種強烈的期待,像是他不繼續做完一切,她就會死於強烈的渴望。

  是的,她渴望著他,他在她身上所做的一切已經太過分了。先前被他探索過、親吻過的花瓣,被他灼熱的慾望抵住!屬於他的溫度,已經流竄進她體內。

  她的手顫抖地攀附上他的雙肩!感覺到他高大的身軀緊壓著她。她不斷發抖著,感覺到他吻住她的雙眼,用灼熱的呼吸舔去那些淚水。

  「芷兒,這次就算是你的淚水,也無法阻止我了。」他嘶啞地說道,捧起她粉嫩的圓臀,之後猛地一個挺身,灼熱的堅挺已經佔有她從來無人拜訪的花徑。

  「啊──」她因為瞬間的疼痛而弓起身子,眼淚流得更凶了。「好痛……」她低聲嚷著,不依地捶著他的胸膛,想要試著推開他,但是他好重、好龐大,牢牢地佔領了她疼痛的花徑,她根本掙脫不了。

  「好了,芷兒,不疼了。」他吻著她的唇,耐心地安撫她,灼熱的堅挺深埋在她花徑深處按兵不動。

  天曉得這是多嚴酷的一件事,她是那麼地濕熱柔軟,緊緊地環住他。若不是對她的憐惜,知道她是初次,需要更多的時間來適應,他大概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衝刺了。

  「我不要了,你走開。」她哭泣著說道,不斷捶著他。先前那些誘人的狂喜不見了,為什麼她會感覺那麼疼?

  「放心,沒事的。」他咬著牙慰哄道,召喚所有的自制力,才不至於激烈地要了她。

  他的話讓她停止了所有動作,那句話,以及那句話的聲調都讓她感到好熟悉,像是在不久前聽過……可會是在哪裡聽見的呢?那話語像是有著魔力,輕易地平撫了她的情緒……芷娘顫抖地瞪大眼睛,想要挪動一下身子,就聽見他發出一聲低吼。

  她覺得好熱、好怪異,他的巨大就埋在她體內,兩人的心跳交疊著,他的那一部分是那麼滾湯。先前的疼痛逐漸消失,她困惑而不安地看著他,發現他也流了好多汗。

  她深呼吸著,牽連了環繞他的柔軟,換來他激烈的喘息。

  「你也會疼嗎?」她小聲地問,開始有點擔心他了。

  他發出一聲類似吼叫的聲音,當她還想繼續詢問時,原本深埋在她體內的堅挺開始了激烈的衝刺,而慢而快的衝刺將源源不絕的狂喜灌入她體內,她低喊一聲,緊緊抱著他,在他懷裡顫抖。

  「芷兒,感受我給你的一切。」他低聲說道,下身一挺更加深入她,不錯過她美麗臉兒上的任何表情。

  他要擁有她,這一生一世都是如此!灼熱的視線及慾望同時貫穿了她,在她身上標下屬於他的烙印。

  她緊抱著他,感受到他抱著她離開水中的石階,在溫熱的水池中,靠著浮力擺佈她,將她輕易地舉高與放下。屬於他的慾望在她的體內滑得更深,歡愉在她體內流竄,隨著他的每次衝刺,她被推向不可知的高峰。

  「求求你……」她破碎地低語著,睜開滿是淚水的眼睛看著他,柔軟的嬌吟配合著他的低吼,回漾在水池中。連水波都隨著他們的動作蕩漾著,撫弄著他們的身軀,彷彿更多的愛撫。

  她沒有辦法承受那麼多,難耐地扭著纖細的腰,狂亂地想更接近他。她的十指都陷入他肩頭的厚實肌肉。那些歡愉流竄著,她已經沒有了理智,心裡就只容得下他。

  「芷兒。」他低喃著她的名字,像那是他唯一知道的語言,最後幾下強而有力的衝刺,就將兩人送上燦爛的高峰。

  在她呼喊出強烈的狂喜的瞬間,他灼熱的種子在她體內釋放。他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低頭封住她輕聲嬌吟的顫抖紅唇。

  他這一生絕不放開她,他會守著她,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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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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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家的花廳裡,顧炎坐在酸枝椅上,眉頭緊皺著,平時裡掏心掏肺似的猛咳聲倒是聽不見了。

  幾個經過的僕人們都有幾分詫異,忍不住多瞧幾眼,心裡還在納悶,不知是不是那些高官夫人們送來的補藥見效了,才過了幾天,顧炎竟連咳都不咳一聲了。

  僕人們好奇地談論著,卻被石墨幾個簡單的命令,就輕易地全都調開了。石墨手裡捧著折疊好的衣物,垂手站在門前,端詳著面色凝重的主人,聰明地決定暫時還是別進花廳去的好。

  顧炎的眉頭緊揪著,心中煩亂到極點。他陷入自己設下的困境裡動彈不得,良心正在承受著煎熬。一想起芷娘,他的手掌在錦緞下握成拳頭,重重地擊在桌上。

  「該死的!」他喃喃咒罵著,在心裡不斷想著要如何向她解釋。

  昨日在石屋裡纏綿後,芷娘不斷哭泣著,無論他怎麼勸、怎麼哄,她仍舊哭得梨花帶雨,不肯聽他解釋,就只哀求奢他送她回顧家。她用那雙帶著淚水的盈盈大眼瞅著他,看得他的心一陣抽疼,根本也沒有辦法拒絕她。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最該死的混蛋,竟然被情慾沖昏了頭,不顧一切地佔有她,才會弄成如今難以收拾的局面。若是繼續隱瞞她,那個單純的小女人勢必會被「通姦」的罪惡感壓死;若是告訴她真相,只怕會帶給她可怕的危機,況且他沒有辦法預測她知道魅影等於顧炎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她會是又驚又喜?還是氣憤他的欺騙,掉頭就走,從此躲他躲得遠遠的?

  一想到她可能會永遠離開他,他的胸口就難受地一緊。該死的!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像是一顆心全都繫在她身上了,他完全無可奈何。

  「芷兒啊芷兒,我該拿你怎麼辦?」他自言自語,頭一次把那些舊日恩怨都拋到腦後去,眼前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他沒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事。

  顧炎歎了一口氣,正想站起身來,耳裡卻聽見迴廊上傳來零落的腳步聲,還伴隨著嚶嚶的低泣聲,那聲音十分耳熟,是他已經聽習慣了的。前一夜那柔軟的低泣聲中,還伴隨著嬌柔媚人的輕吟,回漾在他耳畔。

  他抬起頭來,剛好看見芷娘跑進花廳裡,他用眼光吞噬著她嬌小的身段,險些就要克制不住地上前擁抱她。

  芷娘一直跑到桌前才停下腳步,她邊跑邊哭著,一時之間有些喘不過氣來。她穿著淡黃色的綢衣,但是衣襟上已經沾了不少淚痕,一雙美麗的眼睛哭得通紅,看樣子像是哭了一整夜。

  「顧爺。」她心情沉重地看著顧炎,只是開口喚了一聲,眼淚就流得更急了。

  昨晚她躺在床上想了一整夜,也哭了一整夜。跟魅影的纏綿遠歷歷在目,甚至她的肌膚上都還留有他的吻痕,他給她的感覺是那麼強烈,她根本無法忘記。

  但是當理智稍微恢復時,她開始被罪惡感啃噬著。魅影是對她很好,霸道卻也溫柔,誘惑引導著她體驗了那些禁忌的歡愉,但是她早就嫁給了顧炎,她昨日在石屋裡跟魅影所做的一切,都是罪無可赦的。

  她想起顧炎對她的溫柔,心裡更加難受了。她先前還說過要做他的親人,永遠都不會離開他,但是還不到幾天的時間,她竟然就抗拒不了魅影的誘惑而紅杏出牆。

  更可怕的是,在她哭得累極睡去時,她竟然還夢見了魅影又來索歡,而她扯下那張黑絲面具後,魅影竟成了顧炎。她竟把溫和的顧炎跟那個邪惡的男人聯想在一起了。噢!她羞愧得想要死去,老天應該降下響雷,劈死她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才對。

  她無法繼續欺騙顧炎,因此天一亮就匆忙地趕來找他。在花廳裡看見顧炎後,她用手抹了抹淚,就撲進顧炎的懷裡。

  「顧爺,對不起。」她嚶嚶啜泣著,完全沒有發現被她抱住的顧炎,身軀陡然間僵硬了。

  「芷兒,怎麼了?」他抱著她,不經意喚出私密的稱呼。他隱約知道她哭泣的理由。

  濃重的罪惡感折磨著他,他張開嘴,卻啞然無聲,不知該怎麼跟她解釋。

  然而芷娘不給他機會,那張小嘴開始了一長串的懺悔,根本就讓他無從插話。

  「顧爺,對不起,我真的是他們所說的那種壞女人,根本就沒有辦法抗拒誘惑,更沒有辦法拒絕。噢,我怎麼可以這麼不知恥?甚至還跟著他一起去了石屋。先前他放過我幾次,我就應該知道他有多危險,不應該再接近他了……」芷娘叨叨絮絮地說著,數落著自己長串的罪狀,她抬起頭來看著顧炎,眼淚迷濛了眼睛,透過朦朧的淚水,顧炎的輪廓竟跟魅影有幾分相似,她心裡的罪惡感更重了。

  花廳之外,石墨豎起耳朵聽著,突然發現一個身影興沖沖地準備闖進花廳。他連忙伸手擋住,硬是把那人擋了下來。

  「覺爺,您這是做什麼?」石墨看著這個顯然已經扮僕人扮上癮的皇甫覺,挑起眉頭問。

  「送茶水,」皇甫覺迫不及待地說。先前眼睜睜瞧著芷娘奔了進去,他就猜出又有啥事情發生了,連忙換了裝要進花廳去,還沒進門就聽見不少有趣的話,他的好奇心翻滾得凶,幾乎想推開石墨的攔阻。

  石墨搖搖頭,一臉慎重地開口。「覺爺,您挑這時間進去,那可跟送死沒兩樣。」他萬分確定,顧炎此刻不會歡迎任何人的打擾。

  「是嗎?」皇甫覺踏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馬上決定留在安全範圍內觀戰。

  花廳之內,芷娘仍舊抱著顧炎哭泣著,她纖細的雙手揪緊了他的衣衫,淚水都抹在他身上了。

  「芷兒,你慢慢說,先別哭。」他徒勞無功地說道,心裡萬分焦急。此刻他就算是真的想說明,也不知道該從哪裡解釋起。

  她沉浸在罪惡感中,沒有發現他所說出口的稱呼,限魅影是一樣的。她的哭泣轉變為嗚咽,靠在他懷裡輕輕顫抖著,纖細的雙肩還隨著抽泣而抖動。

  「對不起,顧爺,我真的試過了,但是當他吻我的時候,我就全亂了。而當他對我做那些事倩!我真的什麼都忘記了,我試著要離開,但是手腳都沒有力氣,就在那熱泉裡,他……他……」她斷斷續續地說著,其實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她只是想把心中困擾的一切都說出來,或許還能夠好過些。

  只是,花廳外的兩個男人聽見她所說的內容後,全都在同時挑起眉頭。

  顧炎聽著她說的話,心都快被揪得粉碎。「你先聽我說,我必須告訴你……」

  他試著想解釋,但是她冰涼的小手卻覆蓋上他的唇,不讓他開口。

  「不,請你聽我說。」她止不住奔流的淚水,只覺得自己是好糟的女人,配不上對她如此溫和友善的顧炎,她握住他包裡了錦緞的手打著自己的臉。「你打我吧,你打我吧,我根本是一個壞女人。」她發覺他捨不得打她時,心裡更是難受極了。

  「芷兒,你別這樣。」他猛地握住她纖細的肩膀,不讓她繼續自責下去。她哭泣的模樣,簡直要讓他的心疼死,聽著她數落自己的每個字,都像是用刀子戳刺他般。

  「你要是知道我跟魅影做了什麼,你絕對會很生氣的。」芷娘被他的反應嚇著,半晌之後才喃喃地說著。她是不是真的著了魅影的道,這樣被顧炎擁抱著,她還會強烈的感受到魅影存在的氛圍?

  他忍無可忍地低吼一聲。「該死的!我當然知道那些事情。」只要能止住她的眼淚,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然而,芷娘卻倒吸了一口涼氣,美麗的小臉先是萬分蒼白,之後慢慢轉變成羞窘嫣紅。她用手捧住自己的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知道?你怎麼可能知道?」她不安地低語,想起自己跟魅影所做的事情,已經全被顧炎知道,她就羞窘得想要昏厥。

  她的心太亂,完全沒有辦法去深思顧炎怎麼會知道那些事情。她抬頭看著顧炎,突然間想起自己先前所傾訴的種種,強烈的羞愧讓她無法呼吸。

  魅影跟她所做的那些事情快速地在她腦海裡閃過,那些畫面讓她心跳加快,而顧炎竟然說他完全都知道?

  天啊!難道她跟魅影之間的事情,顧炎是一清二楚的?

  想到這裡,她羞愧得無法繼續面對顧炎,連淚水都嚇得停住了。她低喊一聲,用力推開了顧炎,之後頭也不回地奔跑了出去,直覺地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她跑出花廳,冷不防撞上石墨跟皇甫覺,想到這兩個人大概把她先前說的話都聽了進去,羞愧的感覺更是來勢洶洶。她用手蒙住了臉,急促地奔跑回內院裡去。

  顧炎邁開步伐就想要追上前去,石墨卻擋在他面前,恭敬卻堅定地拱手為禮。

  「滾開!」顧炎怒吼道,那聲音可是中氣十足。

  「主人,我建議您先別追過去,芷娘夫人現在大概是聽不進任何話的。您就是要告訴她真相,也該挑撿個好一點的時機,否則她是會沒辦法接受的。」石墨徐緩地說道。

  「是啊,先喝杯茶冷靜冷靜吧!」皇甫覺熱心地說道,端了一杯茶給顧炎。顧炎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很識時務地縮縮脖子,自己把那杯茶給喝了。

  「事情怎麼會弄成這等局面?」顧炎焦躁地吼道,像頭被困住的野獸般在花廳內繞著圈子。他急著想要去安慰芷娘,卻也清楚地此刻正是羞愧到了極點,他要是選在這時坦誠一切,她就算是生性善良,卻也絕對不會饒了他。

  「這就要問你了,誰要你不再忍耐一些時日,迫不及待就吃了那美人兒,還是用另一個身份得了她的身子,這場亂子自然是免不了的。」皇甫覺抽起放在後腰的桐骨扇,有一下沒一下地煽著。難得看見好友失控的模樣,他惡劣地感到幾分有趣。

  「難怪今早去收拾石屋時,在熱泉裡還撈著了幾件芷娘夫人的衣裳,我原先以為只有芷娘夫人下熱泉去暖暖身子,原來連主人也……」石墨聳聳肩不再繼續說話,盡責地將熨漾後的衣裳放在桌上,只有那雙眼睛洩漏出跟皇甫覺相差無幾的調侃。

  「石墨,你想想,要是只有芷娘一個人下熱泉去,那些衣服會被扔在水池裡嗎?那些衣裳當然是被顧炎給剝了下來才是。」皇甫覺好心地解釋著,同時拿著扇子遮住咧開的笑容。

  「你們兩個說夠了沒?」顧炎冷冷地說道,雙手期待地握緊,想要一把捏死這兩個幸災樂禍的混蛋。

  石墨恭敬地拱手,臉上又恢復成以往的平靜。「我派人去瞧瞧芷娘夫人好了,等她哭得差不多時,主人再去跟她說明,或許……」他的話沒能說完,忽然,從顧家宅院之內傳來極為細微的輕喊。

  只是,那聲呼喊就足以讓花廳裡的男人們神色驟變。

  「是芷兒。」顧炎雙眼裡神色一凜,迅速地奔出了花廳,情急之下已經不再理會什麼偽裝了。

  「竟然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下事情可嚴重了。」皇甫覺瞇起眼睛,那神色跟以往戲謔的模樣相去甚多。他收起桐骨扇,也跟著急起直追,隨著顧炎往芷娘居住的院落奔去。

  ☆☆☆

  「放開……放開我……」芷娘在麻布袋之中不斷掙扎著,身子因為對方粗魯的動作而疼痛著。

  經過一陣子顛簸之後,她被重重地摔在地上。那一摔可是毫不留情的,她疼得又流下眼淚。突然,一把尖銳的匕首刺入麻布袋,她嚇得全身血液冰涼,瞪大眼睛看著那匕首劃開了麻布袋,之後一雙手硬是將她拖了出來。

  「帶來了嗎?」沉重的腳步聲奔進,一個急切的聲音詢問道。那人在看見她之後,才如釋重負地喘了一口氣。「太好了,有了這個保命符,我就可以安心上一陣子了。」

  芷娘轉過頭去,詫異地看見一身華服的辛大人。而站在辛大人身邊的,則是一臉莫測高深的辛騅。

  當初是他將她送入顧家,如今卻也是他潛入顧家,將不斷掙扎的她給綁了出來,那功夫俐落得匪夷所思;在抱她離開顧家時所展現的輕功,大概不比魅影差。只是,當她接觸到辛騅的眼神,一種深切的恐懼感就襲上心頭,她不安地避開視線,不敢再看那雙有著冷酷光芒的眼睛。

  「辛大人,我已經是顧炎的妻子了,您這樣綁了我來,是有違——」芷娘耐著性子說道,但是話還沒說完,一個耳刮子就用力打了下來,她被打偏了頭,劇烈的疼痛在眼前爆開,粉嫩的臉頰登時留下了紅印。

  「不要跟我耍嘴皮子,我太清楚你是什麼貨色了。」辛大人冷笑著,勾起芷娘的下顎,之後用力捏緊,完全不在乎會弄疼她。「先前在陳家的宴會上,魅影殺了陳大人,還廢了那群武師們,有活口指證歷歷,說魅影口口聲聲說你是他的女人。看來你不但跟高官們有一腿!甚至還姘上了魅影,顧炎這綠帽子可戴得大啊!」

  「陳大人不是魅影殺的。」芷娘直覺地喊道,冷不防又挨了幾下耳刮子,那幾下重擊打得她眼前昏黑,耳中嗡嗡作響。

  「不要想替他辯解,我知道他是誰了。當初在楊大人家裡,有人曾經瞧見一個帶著長劍的男人,那人就是用那柄劍,取了好幾個人的性命。」辛大人緊張得臉色蒼白,汗如雨下。「該死的!一定是事跡敗露了,跟那些事情有關係的人一個個都死了。」他喃喃自語著,拿出手絹猛擦著汗。

  辛騅在一旁看著,一抹冷笑勾在嘴角,似乎很是不以為然,完全不為主人的安危擔憂。

  長劍?不對,魅影慣用的是長鞭而非長劍,而且當初陳大人慘死的時候,她跟在魅影的身邊。那些慘死在利刃之下,傷口深可見骨的人們不是被魅影所殺的,那些人看見的是另一個男人,一個似乎跟魅影一樣與這些人有著深仇大恨的男人。

  「把她給我關進房裡去,讓人嚴加看守著,這樣子就算是魅影找上門來,瞧見自個兒的女人在我手上,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屬下知道。」辛騅抓起芷娘,冷冷地看著她。

  「不,你們抓了我是沒用的,那個人不是……」芷娘徒勞無功地說道,肩上卻傳來可怕的劇痛,她低呼一聲,雙腳因為那陣劇痛而軟弱,咚地一聲跪回地上。

  「安分點,不然我廢了你這雙膀子!」辛騅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

  芷娘低聲呻吟著,仍舊不敢抬頭。她隱約地察覺到這個人有多可怕,他所說出的每個字都是殘酷冰冷的,像是除了他,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螻蟻。

  辛大人轉過頭又下著命令,揮手招來一個侍衛,慎重地吩咐著:「快點再派人去催沈莊主來,我年年獻上那麼多銀兩,就是要他來處理這些棘手的事情,怎麼現在出了事,他反而袖手旁觀?警告他,要是再這麼事不關己下去,我就把一切都掀了,到時大夥兒同歸於盡,誰也活不了!」他撂下狠話,沒有發覺辛騅的目光一閃。

  「屬下告退了。」辛騅提起軟弱的芷娘,嘴角仍彎著那個詭異的笑容,將她帶離了辛家的大廳。

  冬季灰黑色的雲朵凝聚在天空,看來似乎像是要有一場大風雪。辛騅站在迴廊上停住腳步,嘴角的笑容慢慢擴大,詭異的笑聲由他口中傳出,最後竟形成駭人的狂笑。

  「來吧,來這裡吧,十幾年前沒有完成的事情,就讓我這一次好好地做個了斷。」他輕柔地舉高手裡的芷娘,筆直地望進她驚恐的眼睛裡。「他絕對會來這裡的,因為,你是引他的餌。」他狂笑著,張狂的模樣簡直就像是惡鬼。

  風雪在凝聚著,冬季的冷風呼嘯地吹過,芷娘陡然覺得好冷好冷,卻難以分清那陣寒意到底是來自於那陣冷風,或是眼前這個可怕的男人。

  ☆☆☆

  她被扔到一間屋子裡,辛騅只是看著她微笑,之後就關上房門,完全不理會她了。

  「放我出去,聽到沒有?放我出去啊!」芷娘撲到門上,用力拍打著房門,奈何門外始終不見半個人影,她一直喊到喉嚨發疼,終於才死了心。

  天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前不久還趴在顧家的床上哭泣著,不知道如何面對顧炎,轉眼卻又被捲進這麼可怕的事情。辛大人打算利用她來阻擋魅影,而辛騅的態度卻又像是想利用她來引出魅影。

  她的心一面恨極了魅影將她捲入這麼可怕的事情,一面又在擔憂著他。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但是一想到魅影可能因為她而受到傷害,她的心就感到一陣疼痛。

  該怎麼欺騙自己?雖然知道絕對不能再跟他有牽扯,奈何她的心就是留在他身上。若不是真的已經許下芳心,她怎麼會願意與他纏綿?

  想得深了,她的注意力有些分散。突然,一聲溫和的歎息在她身後響起,她驚駭地跳起身來,連忙轉過頭去,卻看見一個纖細的身影。她喘息了一聲,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年輕女子。

  「抱歉,嚇著你了嗎?」年輕女子詢問道,斂起衣裙福了一福。她是先前出現在陳家的那個女子,仍舊穿著那身淡藍色的衣衫,但衣衫上卻已經看不見血跡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芷娘連連拍著胸口,真的被她嚇了一跳。「你也是被抓來的嗎?」她想起曾經在陳家的兇案現場見過這女子,會不會是辛家以為這女子也與魅影有關?

  她走上前去,更能仔細地端詳對方,這才發現對方的容貌十分美麗,只是那雙眼睛裡始終有著深深的哀傷,看得讓人揪心。她陡然停下腳步,想起了辛大人先前誤以為是魅影的那個持劍男人。

  先前在陳家,這個女人明明承認陳大人是被她所殺,但那屍首分明是死於高手的刀劍之下,她看來弱不禁風,怎麼可能會殺人?

  「你是跟那個持劍的男人有關係嗎?」芷娘鼓起勇氣問,又踏近了幾步。愈是接近那女子,她就愈是強烈地感受到那股哀傷的情緒,幾乎就要逼出她的淚水。

  「是的。」女子點點頭,急切地走近了幾步。她的步履很輕,觸地沒有任何聲音,就像是她根本沒有踩在地面上。「他就要到這裡來了,我先來求你,別再讓他殺人了,否則像陳家那樣的慘事還會再發生的。」她清澈的眼睛看著芷娘。

  芷娘皺起彎彎的柳眉,被這女子前後矛盾的話弄得混亂了。她陡然想起,這女子在陳家曾經承認過陳大人是被她所殺死的。頓時巨大的恐懼席捲了芷娘,使她不安地倒退了好幾步。

  但是那女子卻如影隨形地跟了上來,甚至還握住了芷娘的手。「是的,人是我殺的,雖然不是我的意願,但那些人的確是因我而死。」她哀傷地說道,那雙眼睛仍看著芷娘。

  芷娘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實在太過驚駭,那些問題她還沒有問出口,這個女人就回答出來了,她的所有心思都被看穿了。她開始覺得寒冷,從那女人接觸她的地方,傳來不似人間的溫度,那是一種哀傷的寒冷,冉冉流過她的心間。

  女人歎了一口氣,靜靜地看著芷娘。「替我阻止他,好嗎?別再讓他握著我殺人,那只會讓他更難受罷了,他的心不會因為鮮血而得到平靜的。」她悠悠地說道,那雙清澈的眼睛裡甚至有著奇異的光芒。

  芷娘嚇得扯開手,一個不小心就摔跌在地上。她喘著氣想要再掙扎著站起身來,卻更驚駭地發現,那女人已經失去了蹤影,偌大的房間裡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也或許,從頭到房都只有她一個人,而那個女子說不定是根本不存在的……

  門窗上又傳來細微的聲響,芷娘驚駭地跳起身來,卻又恐懼得不敢看,只能縮在椅子上緊閉著眼睛。接著,一雙手接觸到她的肌膚,她倒吸一口氣,慌亂得就想要尖叫出聲,但是那手掌卻算準了時機摀住她的嘴,成功地讓她無法出聲。

  「噓,芷兒,你不希望把我溜進辛家來的事情弄得人盡皆知吧?」魅影靠在她的耳畔輕輕詢問著,另一手在她顫抖的身軀上遊走,等確定了她安然無恙時,他懸宕的心才稍稍舒緩。

  知道她被人擄走後,他急得簡直快要發狂。有消息傳來她是被擄到辛家,他心中明知這很可能是個陷阱,卻也還是不顧一切地趕來。他所追查的名單上也有辛家,這一次辛家先沉不住氣地準備對付魅影,證明他的調查應是沒有出錯的。

  「魅影。」她低呼一聲,喜極而泣地抱住他,全身不斷地發抖。直到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她才曉得自己有多麼害怕。

  「芷兒,你怎麼老是在哭呢?」他歎了一口氣,抹去她臉上的淚水。瞧見她臉頰上的紅印,他心中閃過猛烈的憤怒。「該死的傢伙,竟然敢打你?」他雙眼裡閃爍著殺意。

  「你怎麼可以來呢?他們要抓你啊!辛大人說你殺了那些人,所以抓了我來準備對付你,而那個總管好可怕,還有那個女人……」她緊張得說不清楚事情,只是抓住他的衣衫直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的指點上她的唇,知道她一緊張就會開始胡亂說話。

  「我先帶你離開這裡。」他抱起她的身子,轉身就準備離開。

  但是芷娘卻先是一愣,接著咬著唇開始激烈地掙扎。「不,不可以!」她低喊著,不顧一切地想掙脫他的鉗制。

  「芷兒,現在可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他勉強制住她,心中清楚隨時可能會有人闖進來。他要離開並不是難事,只是他實在不願意她涉入戰局,他此刻只想要快些把她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去,離這裡愈遠愈好。

  「我不是在跟你鬧脾氣。」她咬著唇又開始哭了,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滾下來。「我不能跟你走的,先前的事情已經是錯誤了,顧爺說他已經知道一切了,我不能再背叛他……」她慌亂地說道,認真地想與魅影斷絕一切,但是她的心卻好疼痛。

  到底,她已經把他放到心的深處了啊!

  「芷兒,看著我。」他忍無可忍怒吼一聲,強迫她看著他,之後伸手拉開臉上的黑絲面具。

  「不,我不要看──」她掙扎轉開的頭在瞬間僵硬,以極緩慢的速度轉了回來,瞪大眼睛看著他。「顧爺?」她小聲地說道,嬌小的身軀因為震驚而僵硬了。

  「是的,是我。芷兒,魅影跟顧炎都是我。」他徐緩地說道,筆直地看進她眼裡,等待著她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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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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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爺,真的是顧爺!臉色不像是平常那麼蒼白,反倒顯得黝黑,那雙黑色的眼眸沒有躲避她的視線,而是筆直地看著她。

  芷娘克制不住地顫抖著,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龐,盈盈大眼裡充斥著慌亂。她的手輕輕撫著地,畫過他俊朗的眉目及那雙閃爍著激烈情緒的眼睛。他握住她的小手,緊緊地帖在臉上,專注地看著她。

  「魅影?顧爺?不,不可能,我是在作夢……」芷娘喃喃自語著,以為又陷入前一夜的夢境裡。這怎麼可能是真的?那個誘惑她紅杏出牆的邪惡男人,竟然就是她的丈夫?

  「芷兒,這是真的,這才是我真正的模樣,平日裡顧炎的表現都是為了避人耳目。」

  他徐緩地解釋道,捧起她美麗的臉龐,一字一句地訴說著,怕又嚇著了她。

  她的眼神慌亂,不安而困惑地看著他,細嫩的小手觸摸著他的肌膚。「顧爺的臉色好蒼白的……」她撫摸著他黝黑的肌膚,想起先前在石屋裡,她因為難耐的激情而在那黝黑強健的肌理上輕咬著。

  「那是石墨找來的香粉,我必須隱藏自己練武的事實,才能夠讓那些工鬆懈,以為我沒有任何的威脅。」他急切地說著,握住她纖細的肩膀輕輕搖著。「芷兒,你怎麼還不相信?真的是我。」他開始怕她無法接受這一切。

  難怪她觸摸顧爺後,指尖都會有某種陌生的香氣,那是他所上的「妝」。先前的種種閃過她的腦海,她的身子顫抖得更厲害,胸口有某種情緒不斷累積著,壓迫得她不斷喘氣。之後,那些情緒陡然爆發,她低喊了一聲,衝進他的懷裡。

  「芷兒──」他張口又喚著她,冷不防胸口遭到幾下重擊,他嗆咳得稍稍岔氣。

  「你!真的是你!」芷娘憤怒地瞪大眼睛,聽見他那聲咳嗽之後就更加確定了。是他!真的是這個該死的男人!地握緊了拳頭,猛力地捶打著他寬闊的胸膛。「全都是你,從頭到尾你都知道,卻還這樣戲弄我,對我做出那些事情來!」她氣憤得不斷喘息,用盡所有力氣捶打著顧炎。

  「芷兒,你聽我說。」顧炎沒有阻止她,只是任憑她打著。他小心地護著她,沒有任何的反抗。想起自己對她所做的種種,他懷疑她此刻手中若是有刀子,大概也會毫不猶豫地刺穿他的胸膛。

  「我不要聽!」芷娘激烈地說道,雙手捶得好疼,想起他第一次扮成魅影接近她時,她眼裡開始凝聚淚水。「你竟然到別館來戲弄我,把我當成不知恥的女人。天啊!現在真如你指控的,我的確是不知恥的女人,竟然與丈夫以外的男人做出那些事情,當我回顧家哭訴時,你是不是在心裡竊笑?」她想起自己對顧炎坦誠的情況,羞憤的情緒讓淚水流得更急。

  所有的事情都被揭穿了,她開始慢慢想起那些奇異的關聯。顧炎會脫口說出已經知道她跟魅影之間的種種,是因為那些事根本就是他所為,難怪瞧見她出入陸家,魅影會那麼憤怒;難怪在最親暱的時候,她總是會在魅影身上感受到熟悉……她想起在溫熱的水池中,她因為痛極而反抗時,魅影那句話語為什麼會讓她感到似曾相識——那是在拜堂成親那一日,顧炎對她所說的第一句話,安撫了她所有的不安與恐懼。

  芷娘不可置信地搖著頭,不敢相信自己竟這麼愚昧!在那時她就該察覺才是,同樣的話語、同樣的聲調,以及同樣由冰冷轉為炙熱的黑色眼眸……他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而他竟惡劣到這種地步,欺騙擺佈著她,讓她沉溺在深深的罪惡感中,以為自己背叛了顧炎。

  「芷兒,你冷靜點。」他輕哄著地,瞧見她的眼裡又聚了淚,知道這個美麗的小女人怕又是要哭得梨花帶雨了。她一向愛哭,發覺了他的真正身份後,怎麼可能不哭?

  「不要!你走開,我不要再聽你說任何話……」她不斷地搖頭,又氣又羞,此刻完全不能思考,只想離他遠遠的。

  他陡然發出一聲低吼,再也忍無可忍地握住她纖細的肩膀,霸道猛烈地將她抱入懷中,灼熱的唇覆蓋住她嬌嫩的唇瓣,制止她憤怒的指控。他的舌探入她口中,誘惑她柔嫩的丁香小舌,吞入她低聲的抗議及喘息。

  芷娘的身子有瞬間的僵硬,甚至還想要推開他,但是他握住她的雙手讓她無力反抗,而屬於他的氣息那麼強烈地環繞著她,石室裡的親匿回憶,隨著他激烈的熱吻又回到她的腦海裡,她發出低低的呻吟,許久之後才在他的吻之下軟化。

  顧炎戀戀不捨地結束這個吻,舔吻著她嬌嫩的唇。「我道歉,甚至要我懇求你的原諒也行。我承認最初的動機的確惡劣,但是當我知道你的美好後,要我怎麼能夠抗拒?」他筆直地看進那雙眼睛裡,對著她盈淚的眸子歎氣。

  淚水滑下眼眶,她的雙腿軟弱地支撐不住身子。「你……你欺負我……」她嚶嚶哭泣著,卻跌進一雙等待的雙臂裡,她倚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感受著他的體溫,心裡隱約放下了某塊沉重的巨石。

  顧炎與魅影是同一個人,她並不是愛上另一個男人。她一直在魅影的霸道激情及顧炎的溫和裡不安著,直到他承認了,那些真相才豁然開朗。

  「我早說過,只有我才能夠欺負你。」顧炎輕笑一聲,擁抱著她嬌小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我本以為復仇的種種籌備都是理所當然的,奈何你卻闖了進來。我考慮到了一切,卻沒有料到那些高官們竟會把你推入我的懷中。」

  想起在溫熱的水池中,他袒露的肩背上那些可怕的傷痕,她不解地抬起頭來。「你白晝裡裝成體弱多病,夜裡卻扮成魅影去殺人?你不是跟我提過,你的親人是死於大火中?」她小聲地問道。

  「那是一樁精心策劃的詭計,當夜裡有許多人闖入顧家,是那些人點了火,也是那些人親手殺了我的家人,那一夜裡無論老弱婦孺,他們全不放過。」他緩慢地告訴她,想起慘死的親人們,骨血裡就有著隱約的疼痛。

  他無法忘記那些仇恨,所以長年尋找著仇人,發誓就算是盡其一生,也要血刃那些匪徒。那些高官們沒有親自下手,卻都與那件血案有關,只是幕後主使人太過狡猾,雖然長年與高官們保持利益關係,卻甚少出面。

  他追尋了太久,線索每每呼之欲出,卻尋不到最好的機會能夠復仇。他仍舊記得那一夜裡,那個男人是怎麼殺了他的父母……芷娘輕咬著唇,從那雙眼睛裡看到好可怕的恨意。她感覺不到恐懼,反而只是感覺到揪心的疼痛。她知道他的悲憤,無論是身為顧炎或是魅影,那些仇恨所帶來的傷痛一直糾纏著他。

  「所以你化身為魅影,執意要復仇?」她小聲地問,伸手覆蓋住他的臉龐。就算是他如此惡劣,但她是真的愛上了他,怎麼忍心看見他痛苦?

  他低下頭來,將臉埋入她溫熱的頸邊,呼吸著她身上美好的香氣。「我籌備好了一切,也將所有情況都考慮進去,卻萬萬沒想到,你會闖進整件事裡,更糟的是,我竟然無法對你視若無睹。」他緊緊擁抱著她,用所有的力量護衛著他最心愛的女人。

  「但是,你卻老是欺負我。」芷娘溫順地任由他抱著,靠在他的身邊,又想要哭了。

  他是多麼惡劣啊!戲弄了她、誘惑了她,還把她連人帶心地騙上手,每次都把她弄哭了。

  「愛哭的小東西,等回到顧家後,你要怎麼懲罰我都行。」他誘哄地說道,親吻著她柔嫩的粉頰,屬於她的淡淡香氣,安撫了他的神魂。

  他的心不是因為鮮血而得到平靜,而是因為她的淚水,點點滴滴地流進他心中,洗去那些痛苦與仇恨。

  芷娘這才想起兩人如今還身在辛家,她猛地抬起頭來,小手胡亂地抹去淚痕,無限緊張地看著他。「我們必須快些離開,辛總管的表情好可怕,他像是存心想利用我吸引你來。」她一想起辛騅的表情,就不禁心寒。

  顧炎瞇起眼睛,想起那個當初送芷娘到顧家拜堂的總管,那人的眼神始終莫測高深,彷彿在打探著什麼。

  驀地,尖銳的呼喊聲從宅邸的某處響起,芷娘緊張地抓緊顧炎的手臂,膽怯地從窗戶望出去,卻只看見庭院的遠方傳來隱約的火光。那紅色的光影在窗欞上跳躍,令人膽戰心驚。

  「怎麼回事?」芷娘小聲地問,美麗的臉龐上滿是不安。

  「看來是有人在辛家放了火。」顧炎皺起眉頭,再度想起辛騅那雙隱含著其他企圖的雙眸。記憶回到最可怕血腥的那一夜,那雙眼睛意外地更加鮮明瞭——他是不是在何處見過同樣的眼神?

  「該死,是魅影,是他放的火!」門前傳來慌亂的腳步聲,一身華服的辛大人闖了進來,臉上滿是緊張的汗水。當僕人們驚慌地通報,說有人在宅邸的四周都燃起了火時,他馬上慌得沒了主意,貪圖性命的本能讓他火速地奔到這裡來,想抓了芷娘當成護身符。

  只是,當他慌亂地推開木門,卻看見一個黑衣男人抱著芷娘時,他根本沒有看清對方的面容,登時已經放聲喊叫了起來,轉身就逃往庭院裡去。

  「來人啊,快來人啊,魅影在這裡……」辛大人吼叫著,那聲量十分驚人。他沒命地奔跑著,足跡散亂在雪地上。

  「待在這裡,千萬不要離開。」顧炎低咒一聲,匆促地吩咐芷娘,雙足一點已經竄出屋外。他手中長鞭舞動著,先是回身捲住木門,之後筆直地纏住奔跑中的辛大人。

  咚地一聲,辛大人的雙足都被長鞭纏住,當場狼狽地摔在雪堆裡。他驚駭地翻過身來,看著顧炎的表情先是有些困惑,之後則迅速地變得慘白。

  「是你,你就是魅影。」辛大人恐懼地喃喃自語,想起先前對付顧炎的種種,他的身子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

  「當然是我,你認為我可能放任那些策劃了顧家滅門血案的兇手們逍遙法外嗎?你們這些人都跟那件慘案有關,不是嗎?」顧炎緩慢地走近,冰冷的黑眸直視著在地上翻滾的男人。「我已經等待得太久了。」他徐緩地說道。

  「不,顧炎──顧公子,你聽我說,那件事情與我無關的。」辛大人連連搖頭,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可怕的男人,竟然可以長年偽裝成藥罐子,還成功地避開眾人耳目。

  要是顧炎的偽裝沒有這麼成功,他們這些人不會疏於防範,以為多年前所涉入的那件血案已經成了過往雲煙。顧炎一直在等待著報仇的時機,一個一個地解決了當初涉入的所有人。

  「我得到的消息可不是這麼說的。」顧炎冷冷地說道,又走近了幾步。

  「你聽我說,那與我無關,全是如今聚賢莊的沈──」辛大人的話沒能說完,一柄鋒利的長劍陡然從他背後刺入,貫穿了他的胸膛。他先是呆愣地看著胸口上那截沾了血的利劍,接著緩慢地轉過頭去,看見了持劍的男人。

  「辛騅?」他困惑地搖著頭,之後一雙眼睛逐漸變得散亂無神!僵直的身軀頹然倒進雪裡。

  天空開始飄起雪花,襯著四周逐漸蔓延的火光,那情景十分詭異。

  辛騅走上前來,抽回長劍,看著自己侍奉了多年的主人,嘴角是一抹冷笑。「早知道你守不住話的,記得承諾嗎?守不住話,就該用你的命來賠。」他淡淡地說道。

  顧炎迅速地收回長鞭,警戒地看著辛騅。那神態與步伐都與平日不同了,看來善於偽裝的人不只是他,眼前的辛騅大概也是隱藏了真正的動機,潛藏在辛家內許久。

  辛騅抬起頭來,瞧著顧炎,眼睛裡甚至有著幾分讚賞之意。「真沒想到你就是魅影,先前送了新娘到你那裡去時,你的偽裝太成功了,竟然連我也瞞了過去,否則,在那時我就該動手殺了你。」他微笑著。

  「殺了他,你回去有辦法交代?」顧炎挑起眉頭,仔細地打量眼前這個男人。

  「我的主人可不希罕這種愚昧的合夥人。」辛騅繼續微笑著,瞧著四周的火光。「這情景真是熟悉,不是嗎?像極了當初血洗顧家的那一夜,誰能想得到,當初的餘孽,如今已經是名動京城的魅影。」他歎息著,感歎那日竟沒有斬草除根。

  「你究竟是誰?」顧炎厲聲喝道,雙眸裡充斥著憤怒。

  「不記得我嗎?」辛騅抖動手中長劍,那劍鋒傳來輕鳴之音,回漾在整個庭院裡。

  「我是當年顧家收容的武師之一,就是我在飯菜裡下了藥,讓主人領著眾多夥伴,在夜裡血洗了顧家。」他徐緩地說道,欣賞著顧炎的表情。

  顧炎緊握著拳頭,雙瞳因為憤怒而迸射如火般的光芒。他這些年來血刃了無數幫兇,在那些人口中不斷地聽見某個名字;而眼前這個人,就參與了多年前那場血案,甚至還是那個罪該萬死的內應!

  憤怒在他胸口爆發,多年的血海深仇在他血液裡奔流,他的雙目幾近赤紅。

  顧炎怒吼一聲,霍地猛一揮鞭,長鞭擊打著地面,巨大的勁道,擊破了青石地板,揚起的細碎石子,筆直射向辛騅的方向。

  「哼,你以為這種小石子就對付得了我嗎?」辛騅急轉手中利劍,一輪劍花擋去了所有碎石。

  顧炎雙目一沉,擊打在青石上的鞭頭瞬間彈起,直如長棍拍向辛騅正轉漾挑開碎石的劍身。他不再手下留情,一心只想取了這個男人的性命。

  辛騅見顧炎鞭上帶有強大的勁道,心念一轉,決定不宜硬拚。馬上腳一蹬,躍上了半空之中。一邊跳開了顧炎直刺而來的鞭子,一邊意圖由上空出招壓制住顧炎的攻勢。

  但顧炎低哼一聲,手腕急甩,那靈巧如龍的長鞭,繞上了半空,圍了一個大圈,漫天的劍影,轉瞬全被收入了長鞭圍成的繩圈中。

  辛騅心中驚駭,明白顧炎的功力遠在他之上,握劍的手急忙後拉,想將自己的利劍抽回,好脫離長鞭的可及範圍。但這時才要收劍,卻已經為時太晚。

  雪花在四周飛舞著,火光也逐漸逼近,兩個男人的表情同樣凝重。不同於顧炎冰冷的沉穩,辛騅的表情已經逐漸顯露慌亂。

  顧炎的手用力一拉,長鞭迅速收起,纏繞住利刃,那柄劍登時如同朽壞的木頭一般,發出幾聲輕響,之後斷成了數截,紛紛跌落地上,無聲地陷入柔軟的雪地中。

  辛騅應變也快,急忙射出手中的斷劍,足蹬一旁假山,幾下俐落的側身,知道眼前的顧炎武藝驚人,若是再戀棧下去,他非但沒有半分勝算,還極有可能命喪當場。

  「你逃得了嗎?」顧炎頭略微一偏,已避過辛騅射來的斷劍。腳步一提,黑色的身影在雪地上顯得格外耀眼,轉眼竟輕易地趕過,竄到了辛騅面前。「還想走嗎?十多年的舊帳了,不在今天算清楚嗎?你擄了芷兒來,不就是想要引出我?」背對著辛騅,顧炎冷冷地說這。

  辛騅見去路被擋,略顯慌亂的表情反而變得冷靜了。「真是想不到,當日主人沒有斬草除根,留了你這餘孽,倒成了我今日喪命的主因。」他嘴露狠笑,對著顧炎背後要害,掄起拳頭重力擊去。

  「不知死活的東西。」顧炎並不躲避,只是揚手一揮,讓長鞭捲上了辛騅腰間。

  那一拳幾乎打上了顧炎,但在最後一刻,顧炎突然由辛騅眼前消失。辛騅心中大駭,背後突然一記巨大力道傳來,長鞭似棍,猛烈地鞭打著他的背部,強大的力這,將辛騅被踢上了半空之中,但攻勢並未因此而止歇,一記一記又一記的內勁不斷襲上了辛騅的背後,陣陣血花由辛騅的口中噴出,最後,腰聞一道猛力的後拉勁道,幾乎扯斷他的身軀。

  「若是提了你到你主人面前,他的表情會變得如何?」顧炎冷冷地說道,將手中長鞭投往樹梢,輕易地將辛騅軟似爛泥的身子高高懸掛在樹上。

  「你動不了他的,沒有人會相信他與那些案子有關係,就算是你殺盡了所有的相關人,你還是沒有辦法真正復仇。你動不了我的主人,他將會是最後的贏家,扯下金鑾殿上那個昏君,奪得天下!」辛騅狂妄地吼著,知道自己已經離死不遠。顧炎不會饒過他,而主人若是知道他失敗,他也難逃一死。

  顧炎雙眼一瞇,緩慢地挑起眉頭。他早知道那個幕後主使者有奪江山的野心,此刻辛騅的說詞,只是印證了他們的猜測。「他所積的罪孽,總有一天將會用他的血來償還。」

  他淡淡地說這,雙眸冰冷地看著樹梢上所懸掛的男人。

  火焰舔噬著四周,紅色的光影在雪地上躍動著,襯托著滿地的鮮血,看來有幾分詭異。辛家的宅邸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中,無數的人在驚呼尖叫著。

  「顧炎,我今日就算是死在你手裡,也有你的女人陪葬,一命抵一命,這買賣算是不虧本了。」辛騅冷笑著,瘋狂的目光看向已經陷入火海中的院落。

  一陣莫名的恐懼襲上心頭,顧炎迅速回頭望去,驚駭地看見芷娘所處的宅子如今已是一片火海。他倒吸一口氣,高大的身軀忍不住震動,因火焰而失去摯愛的痛楚轟然來襲,他幾乎難以抵擋——不會的,芷兒不會有事的!十多年前那場火奪了他的家人,難道十多年後,又要奪了他所愛的女子?

  辛騅仍在狂笑,雙眼赤紅著。「我替那宅子上了鎖,將她鎖在裡面了,只怕你現在過去,她也早成了焦炭。我殺不了你,也要拖著你心愛的人陪葬,哈哈——」他瘋狂的笑聲陡然被截斷,胸口突然噴出一道血泉,濺紅了雪地。

  一口利劍穿透辛騅的胸膛,持劍的高大男人無聲無息地走到辛騅面前,嚴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冷漠地盯著辛騅。他手上的那柄長劍上沾著血跡,在雪地裡閃爍著殷殷的藍光,血液滑過雪亮的劍身,之後緩緩滑下,一看就知是難得的上好寶劍。

  辛騅看著那人,嘴巴半開著,卻只是吐出幾口鮮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陡然斷了氣。

  顧炎謹慎地看著對方,看出對方週身驚人的殺氣。那男人身上有種難言的血腥氣息,奇異地讓他感到某種程度的熟悉。他似乎曾經聞嗅過那麼深沉的血腥味,繚繞而縹緲。

  「再多話只是浪費時間,想救你的女人的話,動作就要快。」男人徐緩地說道,黑色的雙眼看向顧炎。

  顧炎濃眉緊皺,一顆心早已經因為擔憂芷娘的安危而紛亂,根本也無法多想。他略一點頭,盡速往烈焰沖天的宅邸衝了過去。

  宅子裡面有著四竄的濃煙及高溫的火焰,芷娘的雙手先是猛捶著已經上了鐵鎖的門。

  她的心裡一陣陣緊縮著,大量的濃煙遮蔽她的視線,雙手已經被湯手的門灼出些許傷痕。

  「顧爺……咳咳……」她驚慌地喚道,雙眼被熏得不斷流淚。她原是聽著顧炎的交代,在屋內乖乖待著,忐忑地等著他回來,但是當濃煙四起時,她慌忙想要逃生,竟發現門被從屋外鎖上,她驚駭得不斷捶著門,卻只聽見門外傳來僕人們爭相逃命的聲音。

  沒有人理會破鎖在宅子裡的她,而她心裡最懸念的那個人也始終不見蹤影。

  火焰封了出路,著了火的橫樑砰地掉落,她驚喊一聲,連忙退到了內廳,如此一來反而更是被堵死在屋內,根本就求生無門。

  她不想死,不想在剛剛知道了真相之後就死去。她才剛剛發現,她所愛的男人,跟她所嫁的男人是同一個人呢!她信誓旦旦地說過會陪著他的,怎麼能夠在這時死去?

  「到這裡來。」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冰涼的手牽住芷娘的衣袖。

  芷娘轉過頭去,赫然發現那個美麗的年輕女人再度出現。她瞪大了眼睛,隱約地感覺到這個女入十分怪異。

  像是洞察了她的思緒,年輕的女子淡淡一笑。「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她用身子護住芷娘,擋去了那些張狂的火焰。「到我身邊來,那些火就不能傷了你。」她輕輕地扯住芷娘,將她往自己身後帶。

  芷娘被拉著躲到了那女人身後,好不容易才能喘息。她赫然發現這女人纖細的身軀就像是一個屏障,那些火焰無法靠近,甚至就連濃煙都無法逼近。在那女人四周,連空氣都是冰涼的。

  「小心一點!」芷娘喊道,為眼前的一切感到膽戰心驚,對年輕女子的恐懼倒是減低了不少。

  「這些火傷不了我,能傷我的,該是更炙熱的火焰。」年輕女子淡淡地笑,絕美的面容上有著濃濃的哀傷。

  芷娘還想開口詢問,低下頭來卻看見那女人淡藍色的衣衫此刻又染上了大量的鮮血,她駭然地倒吸一口氣。「你受傷了?」她顫抖地看著那些鮮血流下衣袖,在地上盈成血泊。

  年輕女子緩慢地抬起染血的衣袖,美麗眸子的憂傷更加濃重了。「他又殺人了。」她輕輕歎息,那聲音簡直讓人的心揪得都發疼了。

  芷娘無法明白地搖著頭,張開口正想要詢問,火焰的另一端卻傳來瘋狂的呼喊。

  「芷兒!你在哪裡?回答我!」顧炎揚鞭劈開燃燒中的木門,毫不猶豫地竄進火焰中。

  當初被火焰焚身的記憶一再地回漾在他的腦海中,但是那些可怕的記憶,比不上對於芷娘的擔心。一想到她可能在這場火裡喪命,他的心就疼痛得像是要淌血。

  但是火勢這麼兇猛,觸目所及的一切都在燃燒著,芷娘能夠平安無事嗎?他的身軀劇烈顫抖著,幾乎就要因為失去她的恐懼而瘋狂。他不在乎那些火焰有多麼灼湯,一逕狂亂地劈開那些燃燒的傢俱及阻擋去路的樑柱,搜尋著那個嬌小的身影。

  芷娘又驚又喜地衝上前去,就想要撲往顧炎的方向。但是衣袖一緊,那年輕的女子握住她的衣衫。她連忙握住那女人的手,急切地開口。「你快來,顧爺來救我們了。」她牽住對方就想離開火海。

  年輕的女子卻搖搖頭,伸手輕撫著芷娘的臉,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就彷彿眼前的火焰已經無法傷害她,生與死早就與她無關了。「你的男人來尋你了,他的仇恨已經被你的眼淚洗去,你可以給他平靜。」她悠悠地說道,之後緩慢地閉上眼睛。

  芷娘無法開口,只覺得從兩人交握的手,有某種深切的絕望湧了過來,逼得她甚至忍不住想哭。她困難地張開口想說些安慰的話,但是那女子卻陡然將她推入火焰裡。

  瞬間,火焰被某種詭異的力量劈開一道通道,芷娘被推過火海,筆直地撞入顧炎的懷中。

  「芷兒!」顧炎驚喜地吼道,原先的絕望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終於消散,心中的巨石總算落下,那雙手臂牢牢地抱緊了芷娘,他必須用最凶狠的擁抱,才能確定她是安然無恙的。

  「顧爺!」芷娘一看見他,就嚇得哭了出來,用力地抱緊他高大的身軀。剛剛那一瞬間她真的好害怕,恐懼會再也見不奢他。雖然他老是在欺負她,但她卻還是愛他啊!

  火焰肆虐著,整間屋子都搖搖欲墜,最後幾根橫樑都落了下來,發出可怕的轟然巨響。

  顧炎抱緊懷中的芷娘,單手揚鞭,硬是在火海中挌出一條生路。「芷兒,抱緊我。」

  他低頭吩咐道,護住芷娘嬌小的身子,迅速竄出燃燒的宅子。

  幾乎就在兩人退出屋子的同一瞬間,屋子發出巨大的聲音,砰地陡然垮下,大量的火星紛飛著。天空還下著紛紛細雪,卻仍無法滅去狂肆的火焰。

  芷娘抱著顧炎,身子不斷發抖著,她的臉埋在他溫熱的頸部,用力呼吸著他身上熟悉的男性氣息,想止住心中仍未褪去的恐懼。她的視線接觸到塌毀的屋子時,又想起那個年輕女子。

  「顧爺,不行,她還在裡面!」她慌忙喊道,就想要再衝回火裡。

  「芷兒,你做什麼?」顧炎吼道,不敢相信她才剛剛脫離火海,這會兒竟然又想要撲進那殘燒的廢墟中。

  「顧爺,那女人還在裡面啊!是她救了我,擋去那些火,我才沒有被燒傷。她說那些火傷不了她,但是現在火燒得這麼大,她……她……」芷娘急得都哭了,沒有注意到持著一柄長劍站立在一旁的男人,在聽見她的話語時,神色陡然一緊。

  「芷兒,來不及了。」顧炎緊緊抱住芷娘,不讓她再進屋子裡去。芷娘能夠在那麼激烈的火焰裡毫髮無傷,已經是不可思議的奇跡了,如今連屋子都場毀,裡面就算是還有人,也絕對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

  「但是……」芷娘連連搖頭,不明白那個女人為什麼救了她,自己偏偏又不逃出來。

  「不必了,她不在裡面,那屋子裡沒有人了。」那個持劍的男人突然開口,之後掉頭就走。

  芷娘困惑地眨著眼睛,在淚水朦朧間,像是在那男人身邊看見了一個淡藍色的身影。

  是那女人嗎?她也逃出來了?是怎麼逃出來的?眾多的疑問在她腦海裡打轉,但是一連串的驚險已經讓她難以承受了,當一切總算告一段落,她抱住顧炎,鬆懈地哭泣著。

  「芷兒,你怎麼又哭了?」顧炎歎了一口氣,緊緊抱住這個愛獸的小女人。

  「我好怕……怕見不到你……」她抽噎地說道,淚水不斷從美麗的眼睛裡流出。她抱緊顧炎,知道自己只有在他懷裡才能感到安全。他接納了出身風塵的她,雖然曾經惡劣地欺負她,卻也好溫柔地舔去她的淚水。

  「啊!顧炎,你又把她弄哭了?」一個嘲弄的聲音傳來,穿著華麗的皇甫覺緩慢走了出來,手中搖著桐骨扇。「我才來得慢些,辛家就毀成這模樣了。這下子可好,把一些小角色收拾乾淨,幕後頭子怕是不出來都不行了。」他滿意地點點頭,對著滿面淚痕的芷娘笑著。

  「你是……端茶的?」芷娘詫異地看著眼前的皇甫覺,認了好半天,才認出這個男人是在顧家裡端著茶水的僕人。

  皇甫覺撇了撇嘴。「那只是兼差,我的正職是比較稱頭的。」他解釋道,不願意在美人面前被小覷了。「顧夫人,怎麼又哭了?顧炎這傢伙欺負你嗎?你不如把這傢伙給扔了,到我這兒來吧!」他提議道。

  芷娘的反應是更用力地抱緊顧炎,一雙淚水未乾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著皇甫覺。

  「還想要命的話,就讓開,芷兒受了驚嚇,需要歇息。」顧炎毫不客氣地說道,抱起芷娘就準備離開。

  「顧炎,你不是該先跟我說說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嗎?」皇甫覺挑起眉頭,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瞧見顧炎竟然肯舍下復仇的計劃,反倒先關照著懷中女子的驚嚇與否。

  以往要是遇到這麼大的事情!顧炎可是會冷靜地開始籌備下一步該如何進行,怎麼如今倒像是對那些復仇的種種已經失了興趣似的?那雙原本冰冷的雙眸如今已經變得炙熱,除了芷娘之外,根本容不下其他。

  「那些事情可以緩一緩。」顧炎頭也不回地說道,同時大步往前踏去。

  「我們要回顧家嗎?」芷娘小聲地問,靠在他懷抱裡,只覺得好溫暖、好安全。這個她所愛、所嫁的男人如此珍惜著她,彷彿她是最重要的!她的眼裡又聚了淚,只是,今生頭一次,那些淚水不代表著委屈或難過,而是深深的欣喜。

  在他的懷抱裡,她不會有任何不安。

  「不,我們回石室去。」他無限溫柔地靠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那雙黑色的眸子有著炙熱的情火。

  芷娘羞紅了臉,把臉兒埋進他寬闊的胸膛,傾聽著他有力的心跳。

  顧炎則憐愛地看著懷中的小妻子,伸手輕輕地擦去她眼裡的殘淚。他的心首度能夠遺忘那些仇恨,只是擁抱著她,他的心就能夠平靜。仇人的鮮血無法帶給他平靜,只有她的淚水洗去了那些仇恨,一點一滴地滲透進他的心。

  她是最溫柔的水,點點滴滴地溶解了他的冰冷。

  他抱著她走出仍在燃燒的辛家,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紛紛細雪中。紛飛的雪花覆蓋了一切!包括那多年的仇恨,都被暫時遺忘了。

  擁有了對方,所有的孤單都已經消失。在京城中最讓人恐懼的魅影,如今已經找尋到了最愛的女子。

  這一輩子,不會再孤單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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