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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花豹,劫了意(出書版)by 林佩

花豹,劫了意(出書版)by 林佩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leungmon 您是第41260個瀏覽者
文案:

  《黑貓,偷了心》相關系列作



   剛正不阿的警犬……不,警察項凌意,
   在一次任務中,竟讓追查已久的怪盜花豹逃脫。
   他引以為畢生大辱,誓將花豹再次緝拿歸案!
   然而對工作機靈、對生活大條的警犬,
   完全沒有發現苦心追逐已久的可惡花豹,
   幾乎每晚登堂入室,四處標下屬於野獸的記號!
   不過是朝豹子開了一槍嘛,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生米已成熟飯(?),
   這個愛記仇的怪盜,到底還想劫走什麼?



   豹語錦集:欠下的「債」,他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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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劫了意1

  星期六的向晚,夜色淹沒後的城市卻燁燁動人,無論是街上閃爍的霓虹燈、或是打扮光鮮亮麗的男男女女,不夜之城總給人一種太平盛世的繁華景象。

  只是天地之道極則反,越是輝煌燦爛,越是需要黑暗陰森的背景作為反襯,火樹銀花妝點在前,其後的水泥森林之中,又棲息著何種暗夜恐怖的獵食性動物?

  是善於蟄伏陰影裡的貓科野獸們吧,它們正摩拳擦掌,要將一眼就看中意的獵物抓回,啃噬誘惑獸性的血與肉,順便,連靈魂也一併吞食,成為體內熊熊燃燒的火——

  燃燒後,什麼都不用再假裝,所有人的獸性都將釋脫出來,成為真正的自己。


  繁華商業區中的五星級大飯店,樓下為各知名品牌的旗艦店,之上的樓層為客房部及幾家大餐廳,進出的皆為名流士紳、富家淑女,客人的層次很高。

  我們主角之一的項凌意正位於十二樓的西餐廳內,進行生平第一次的相親。

  項凌意,光看外表絕對猜不出他的職業——外貌清俊,肢體勻稱,整體看來溫文儒雅,像是剛從大學畢業出來的社會新鮮人,總之,很能吸引女人的眼珠觀賞。

  很多人都被這樣的他騙了,他其實是北區刑事組的警官,跆拳道柔道三段,年紀直逼三十大關,無害的外表讓他在辦案時降低許多惡人的戒心,等發現吃虧時,人已經在牢裡了。

  另外,據他手下的刑事組員所敘述,項凌意這人其實個性陰晴不定,對部下還特別嚴格。

  卻也因為如此,他所領導的小組在辦案上屢建奇功,是警界裡頗受矚目的新生人才。

  唯一慘遭滑鐵盧的是國際大盜黑貓與花豹事件。

  幾個月前他收到消息,知道盜賊黑貓即將前來台灣偷取兩尊觀音像,他布下天羅地網,卻還是被搶走了寶物,並且跟另一盜賊花豹結了私人恩怨,這案件被他引以為畢生的恥辱。

  他發誓,有生之年,只要花豹出現在他眼前,他拼了命不要也會將這歹徒繩之以法!

  至於黑貓他雖然也恨,卻沒恨到想把人給生吞了的程度,打算讓國際刑警去抓這小偷就行。

  好,回到正題:今天晚上,項凌意為何會來參加這場他原本死也不想參加的相親會呢?

  雖然豹與貓為他的辦案生涯添了個小黑點,不過,項凌意入警界後的表現一直可圈可點,受到各級長官們的注目,其中幾位更是希望能將這位人才招回家作女婿,因此給了項凌意直屬上司一些暗示——

  項凌意一向心高氣傲,不喜歡趕鴨子硬上架似的婚姻,況且他是個工作狂,對工作樂在其中,不想早早被家庭束縛,可是上司、也就是副所長在那裡軟硬兼施,喝令不成就老淚縱橫,讓項凌意為難。

  項凌意的蛔蟲部下陳毅心這時出了個主意。

  「老大你就去吧,相親也不是結婚,你去是給長官面子,之後女方再要求見面,你就推說工作忙,久了人家就會放棄了。」

  「你看來經驗豐富啊?也常被家裡逼著相親?」項凌意盯著他問。

  「嘿嘿,是啊……」陳毅心搔搔頭:「以前我都用這招,免得爸媽老是在耳朵邊碎碎念,現在不行了,我養的貓會生氣,所以都狠心回絕家裡……」

  「你養的貓?哦,小恩。」瞭然。

  不知不覺想到上回去拜訪陳毅心時,在他家裡看見的那位年輕人。

  外貌甜甜的少年,一雙靈動的雙眼如貓。項凌意不笨,猜得到屬下跟那男孩子的關係。

  陳毅心點點頭,又說:「幾次之後我爸媽都不煩我,改去煩我弟弟小強……」

  「你弟弟還在高雄唸書,那麼年輕相什麼親?」項凌意不解。

  「爸媽想抱孫子想瘋了,偏偏我妹說將來不打算靠男人,要自立自強,不為別的男人作牛馬,害得我爸媽緊張兮兮,把希望寄託在我弟身上。」陳毅心解釋。

  項凌意難得的笑了,想想陳毅心的提議也不錯,就當給副所長做做公關,於是答應了這次相親。


  餐廳裡氣氛優雅,他與本市刑事局局長的女兒許方柔面對面坐著。

  許方柔條件相當不錯,留學生,大公司裡擔任主管秘書,聰明美麗談吐有料,態度落落大方,至於她的父母則隨侍,順便鑑賞可能的女婿人選。

  媽媽眉開眼笑,看來挺滿意項凌意的。

  項凌意因為不是很重視這相親,推說他父母都在南部,不方便上來,只由自己的直屬長官陪同,打算聊聊天吃吃飯就走人。

  私心認為,坐對面的女孩子真的不錯,對自己頗有好感,兩人之間也交談甚歡,項凌意甚至真的考慮結婚這件事了……

  不知道對方有身為警察眷屬必須具備的耐心與毅力嗎?刑警工作危險性高、出勤時間長,總是犧牲陪伴家人的時間,以任務為先,常常無暇顧及家庭,這也是他一直不考慮結婚的原因。

  他看過很多同仁都是被妻子抱怨丈夫長時期不能陪伴身側,最後不歡而散的結局時有所聞,婚姻,終成兒戲一場。

  所以項凌意對結婚對象會格外挑剔,甚至不期待,這也不是沒原因的。

  「項大哥,我聽說你一直很投入自己的工作,平常沒什麼消遣娛樂嗎?」許方柔問。

  「我在警界的資歷還算淺,放假也都儘量吸收些專業知識,以補經驗的不足,對消遣之類的活動沒興趣。」客氣的回答。

  實際的情形是:就因為工作太過繁重,疲勞累積,導致他回家倒頭就睡,還是那種睡下去後在耳邊放鞭炮也吵不醒的人,所以跟約會或聯誼無緣。

  許方柔卻因他說得得體客氣,好感多加幾分。

  「爸爸說熾華幫那件案子你破的漂亮,我也在電視上看過你,所以爸爸說要介紹認識你……」許方柔臉紅紅。

  「能認識許小姐也是我的榮幸,只希望本人不會讓你太失望。」禮貌的點頭回話。

  許方柔慌忙搖頭,咬著嘴唇。其實剛見到面她就芳心暗許了,但是項凌意的態度太過禮貌有分寸,很難猜出他對自己的印象究竟好不好。

  項凌意低頭享用自己盤子裡的精緻食物。牛小排煎得香嫩多汁,很對胃,平常吃外食的他都是要部下買便當解決三餐問題,回家後更隨便,把咖啡或可樂當正餐灌,說實話,牛小排比許方柔來得更有吸引力。

  ……

  無來由的坐立不安,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擦擦嘴,項凌意抬頭往左右看了看——

  沒事,一切正常,警察職業病作祟,三不五時都會逡巡一下週遭的風吹草動。

  注意力轉回桌上的牛排,無意間對上許方柔的眼睛,禮貌性地回了個笑,某樣事物卻於這時侵入視界,讓他笑到中途的臉僵住。

  就在許方柔的背對方向,餐廳近出口處的彩繪玻璃後,一具虯勁有形的身影優雅走過。

  那人有一頭褐色的頭髮,藍如海天般的眼睛搭配上俊美的外貌,宛如希臘神祇般的引人注目。

  項凌意不自禁屏住呼吸,背脊僵直起來,甚至口乾舌燥,有如遭遇電擊。

  怎麼會?

  是他!是那個外號叫作花豹的國際大盜,也是他魂牽夢縈只想殺之而後快的死變態!

  不,應該不可能,根據情報判斷,那個人早已經潛逃出境了,哪還有膽出現在這裡?尤其是……自己眼前?

  心裡想否定對方不是花豹,可是那身影太過熟悉,根本忘都忘不了。而且,噢,見鬼,這一、兩個月來,只要在家裡睡下,睡夢之中就能看見對方站在床前,小聲的跟他說……

  他說他要討債,那隻死花豹!

  思緒拉得更遠,某個記憶電光石火閃入腦海,那個花豹還竟然、還竟然對他……不,討厭的記憶!

  盜賊就是得抓起來關進監牢一百年,一勞永逸!

  在他回憶宛如走馬燈轉來轉去時,花豹已經走出來。

  花豹彷彿心有靈犀的側過頭往這裡望,郁藍色的眼珠從冥想中跳躍出來,炯炯有神,同時,伴隨一個意有所指的微笑。

  那微笑似乎挑明了說:我在這裡,你來呀,有本事就逮住我這只豹,食我肉、寢我皮、我的靈魂將狂暴如同風雨,抽裂你故作高姿態的面具,同時釋放你……

  那樣的眼神讓稱職的警犬打了個寒顫。

  的確,就算是雞鳴狗盜之徒,只要有囂張的本錢,依舊能高臨萬物,將世界掌握手中——

  可惜,他項凌意並非等閒之輩。

  眼見花豹即將走出餐廳,項凌意也站起要追出去。可能是他的表情太過猙獰,副所長有點嚇到,慌張的問一句:「凌意,怎麼啦?」

  「花豹!花豹出現了,我去抓他!」咬牙切齒回答。

  對,銬了他!為非作歹者,就要一網打盡!

  「你別激動,花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這樣對許小姐太失禮……」副所長拉著他衣擺小聲勸。

  項凌意心裡已經沒有許小姐,只有豹先生,他用力掰開上司的手,吼:「花豹化成灰我也認得!我一定要抓到他!」

  也不管自己還在相親中,女方家長更是自己的長官長長官,項凌意大動作的跑出去,連座椅被粗魯地翻倒在地也不管。

  他眼裡除了見花豹飛揚如迅羽的身影之外,再無他物,飛奔追過去,想著將人繩之以法後的快感。

  花豹遠遠在餐廳入口處頓了頓,看見項凌意追過來,又是一笑,郁藍眼珠裡這回醞釀的是狂暴的火焰。

  訓練有素的警犬就是不禁激。

  花豹想:這樣高等的獵犬,就該留著玩你追我逃的遊戲,太早受到婚姻的枷鎖,銳氣會被磨光的,那有什麼意思?

  還沒到玩膩的那一天呢。


  項凌意不知道自己被當成貓科動物最愛耍弄的毛線球,衝出餐廳口,看見十公尺外的電梯門正闔上,完美的背線正消失於其中,如同穿梭於黑暗邊緣的一道閃電,爆出火花後戛然止息,彷彿什麼都不曾存在過。

  他皺眉,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到電梯前,注意到電梯往上,他立刻往旁邊的樓梯間奔馳,每上一層樓就確認電梯是否繼續走,有否在中途停住?

  電梯最後靜止在第二十六層樓,長廊的尾端處,花豹的影子一瞥而逝。

  項凌意不屈不撓追上去,見對方走到底後往左轉,他也毫不遲疑往左,花豹已經不見了,右邊客房門喀噠輕響。

  這裡已經是條死路,沒別的岔路往樓下,花豹就在那間房裡,沒錯。

  來個甕中捉鱉——

  習慣性伸手掏槍,順便想找無線電請求兄弟支援,手在身上撈了幾下,什麼都沒摸到,項凌意這才想起現在並非執勤,身上怎麼可能有裝備?

  項凌意若是維持平日的冷靜,一定不會幹出孤身冒險的事,只可惜對花豹的深惡痛絕矇蔽了理智,他最後試著拉拉門把——

  居然沒鎖,花豹死到臨頭!

  輕巧推門後旋身進去,左邊是浴室,燈開著,還有嘩啦啦的水聲。

  居然還有閒情逸致洗澡?項凌意冷笑,把門闔上後打算在房裡來個守株待兔……

  越過浴室旁的狹小走道,接下來是寬敞的個人空間,剛踩入,猛不防兩隻強健的手臂已經從牆邊探出,一手勒脖子、另一手扣住項凌意的兩手連腰——

  乾淨俐落,彷彿裂石穿空的豹尾,一擊就中。

  獵物?連哀嚎的時間都沒有,陷入獸爪的牢籠。

  項凌意想反攻已是不及。

  某豹赤裸著上半身,燙熱的身軀在後面貼得緊緊,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暖暖的吹拂在頸邊,淡淡的柑橘味也竄入鼻腔,應該是男性古龍水的味道。

  「就說我們兩個有默契,你都知道我在這邊開房間……」混血兒的端正相貌,中文卻字正腔圓,花豹邪邪笑著說。

  「開房間?跟同黨還是女朋友?」項凌意習慣性的問案。

  他心裡想著:既然花豹還留在台灣,那麼跟他齊名的黑貓說不定也在這裡,能一舉成擒就好了。

  「……真沒情趣……」花豹有些哀怨,郁藍的眼珠卻熾熱的燎燒著:「明知道我多喜歡你,哪會跟別人開房間?」

  「喜歡將警察玩弄於股掌之間,你的癖好真變態。」項凌意哼一聲,可不像情竇初開的女子,聽到曖昧的言詞就腿軟。

  穿著皮鞋的右腳猛地往後一跺,重力加速度踩向花豹光裸的腳背,一聲悶哼響起,緊箍的手鬆了,項凌意立即往前一步,轉身又往後面的花豹肚子處補上一拳,砰一聲,拳勁強烈。

  「花豹,別再跟我開不入流的玩笑!」低吼,項凌意惡狠狠地說:「夜路走多會遇見鬼的!」

  花豹自己大意失荊州,一下被反擊成功,幸好身後是床,他順勢往後倒下,而且,身為練武者多年來的反射性動作,也可能是占人便宜的習慣久了成自然,他一手摀住肚子、另一手還扯住項凌意的上衣衣角,把人給一起拉到床上。

  「你好潑辣哦,難怪我對你意亂情迷……」肚子很痛,花豹卻死性不改,說著輕薄的話。

  項凌意臉更難看,他雖然因為重心不穩跟著倒下床,臨危不亂,撐著上半身,居高臨下看著花豹,覺得對他恨得很,忍不住又舉起拳頭,卻突然看見花豹右肩上有一道白色的疤——

  他不陌生那道疤,因為是自己開槍射傷的。

  底下的花豹察覺到項凌意身體有些僵,仔細追逐他的眼光,發現其焦點落在自己右肩,咧開嘴笑了。

  「小凌意,傷了我覺得很愧疚吧?我已經寫好了討債計劃書,你慢慢還,今天就先給點利息好不好?」

  項凌意的表情一下變得狠戾,拳頭再拉高,然後表演劈磚頭,往下力擊!

  幸好花豹不是普通人,一看那拳頭的勁道不簡單,上半身一扭,避開石破天驚的一拳,免除肩骨碎裂的危機,心裡想著好險好險。

  項凌意一擊未中,手臂屈回,這次肘尖往對方胸腹處猛進。這要被點中,怕花豹不死也半條命去了,花豹立刻伸臂橫過,擋開,一個翻身,這次輪他將項凌意給牢牢固定於身下,保險起見,還抓住他兩手不讓動。

  沒辦法,項凌意是美麗的毒蜘蛛,欺負時要是一個不注意,自己都會成為他口中的糧食。

  項凌意自己掙紮了幾下,掙不脫就罵:「死變態,你想把我騙進來羞辱嗎……滾開!不准你再親我!」

  再?

  花豹本來沒想到什麼的,卻因為被提醒,想起某次因為惡作劇而把這位警察仁兄給親了一大下,結果當時人家那個表情啊……

  快意又有趣,那就如法炮製,低頭再親一次。

  項凌意不怕挨揍,卻極端討厭有人在自己臉上亂印,慌亂的轉頭閃躲,越躲花豹越是追得高興,追到後來好像不親對不起人家的賣力,於是無所不用其極,在項凌意漂亮的臉上烙下一個又一個的淺吻。

  舔舔嘴,花豹說:「……醒著的時候親比較有味道……」

  項凌意恨恨問:「你說什麼?」

  「沒、沒有!」花豹一凜,趕緊住嘴。

  他常常趁著項凌意在家裡睡著時,偷跑到他家裡玩,整理主人沒時間收拾的房間,還趁人家睡得香甜香甜時,這裡捏捏那裡摸摸,無聊時來個小親親,快樂的很。

  這件事可不能被小凌意知道,因為偷窺對方已經成為花豹人生中最有意思的消遣了,不能被戳破。

  「死花豹,偷了觀音像後你根本沒離開台灣對不對?你到底躲在哪裡?我動員了那麼多警力居然都抓不到你?」項凌意大聲問。

  「躲在哪裡怎麼可能告訴你?你一定會把我抓起來的……」

  花豹嗤嗤笑,他其實一直窩在項凌意家附近,就在陳毅心家樓上的出租公寓裡,每天晝伏夜出,加上小心謹慎,根本沒人逮得到他。

  項凌意沒套出話,更氣了,想揍人,可全身都被花豹箝制住,動彈不得,只剩一張嘴能用,於是氣呼呼又罵。

  「死花豹,現在跟我去投案,我會以你自首的理由幫忙你減罪……」

  花豹怎麼可能去投案?

  看著項凌意因為用力想逃開而緋紅的臉龐,欺負人的快感真是棒,忍不住再度低下頭去……

  「不准再親我的臉!不、嘴也不許……」

  來不及,唇還是被蓋住了。

  無法開口抗議不代表無法給予登徒子懲罰,我們的項凌意怎樣都不想跟洋鬼子投降,於是用力給他咬下去——

  花豹猛然離開,他的下唇破了個洞。

  「噢,好痛,都流血了……真不懂得憐香惜玉。」舔一舔,嘖嘖有聲。

  「放開我。」冷著聲下通牒,項凌意不玩語言遊戲。

  「不要。」花豹回答,然後又問:「小凌意,你都有我了,怎麼可以跟別的女人相親?我很傷心,特地過來抓姦耶。」

  項凌意給他一個大白眼:「我相親關你什麼事?噁心巴拉的,你還算是國際大盜嗎?」

  「我是啊,而且,只要是我看中意的獵物,我就絕不可能失手。」花豹眼神變得專注猛烈:「目前你還是我的,在我玩膩前……」

  本該是冷冽寒色的郁藍眼睛,這時充塞的儘是嗜血的狂熱,矯健的肉身為囚禁野獸靈魂的最佳容器,豹的靈魂卻帶著利齒跳出來,從背脊沿著銅色的肌膚緩緩下行……

  下行到某個充滿生命力的根源所在,侵略的意圖昭明可見。

  發現到不對勁,項凌意吼:「居然敢在我身上發情?快滾!要不下次我手裡的槍一定對準你心臟!」

  對耶,怎麼會對個男人發情?花豹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玩得興奮了,收不住,感覺還不錯,那就繼續玩下去。

  以鼻尖劃過項凌意未被風霜漬染的白淨臉頰,往下,耳朵、脖子,伸出舌頭輕巧的舔……

  項凌意身體一下僵硬了起來,吞吞口水,艱困地說:「我警告你,不准對我不軌……」

  可惜,桀驁不馴是豹子靈魂的要素,不管人家項凌意如何說,不聽,豹子就是不聽。

  「跟你親熱的感覺不知如何……」笑了笑,花豹又說:「可若是真的強迫了你,你個性那麼強,不是殺了我、就是會殺了你自己……」

  「知道就好,滾開,今天我就暫時放你一馬,等下次見到面,我一定抓你治罪!」項凌意說的很強硬。

  搖搖頭,花豹也是一臉為難:「我又不想虧待自己,怎麼辦?忍耐不是我的座右銘,小凌意,用你身上別的東西替換吧?」

  項凌意哼一聲:「妥協兩字我不會寫。」

  「讓我吻你,可是不能咬我,如果你咬,我就親你脖子,親出十幾個吻痕,等你回警局時,一定會非常受到注目……」花豹笑的很壞心。

  垂著眼,項凌意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可能心中正天人交戰——

  沒多久他低聲回答:「好,你吻。」

  花豹大驚,沒想到小凌意變得那麼好說話,可是話都說出口,騎虎也難下,不親真的對不起人家,向來隨興自在的他也就順水推舟……

  豹是克制不住慾望的野獸,在唇瓣接合瞬間,舌頭就一遍又一遍觸入對方,輾轉翻攪,舔過對方口內所有敏感的地方。

  然後,聽到身下人溢出的呻吟。

  酥到骨子裡了,花豹受不了,慾望從頭頂燃燒引信,一路延燒向下去,雖說不想強了人家,可是火都快要燒盡自身,怎麼辦?

  項凌意這裡卻被吻的很有感覺,整個身體放鬆下來,由備戰姿態的刺蝟成為鬆軟滑嫩的小兔子一隻,還主動追逐花豹翻騰不已的舌頭,意猶未盡。

  花豹還是小心為上,他先放鬆兩手往項凌意的衣服裡探去,注意他的反應……

  項凌意沒有掙扎,眼睛迷濛,顯然已經陷身情慾中。

  花豹放心了,開始要脫對方衣服……

  項凌意嗚嗯幾聲,重獲自由的兩隻手主動攀上花豹的肩,害得他更是激動,心想原來小凌意以往都只是裝模作樣,骨子裡其實熱情如火——

  讓膠著一起的雙唇分開,花豹試探著問:「……來玩玩?」

  項凌意點點頭,手依舊抓著他的肩。花豹稍稍側起身,好讓脫衣服的工作順順利利,就在打算鬆開項凌意褲頭的腰帶時,項凌意雙掌突然緊扣花豹的肩膀往下按,膝蓋也在一曲之後往某個熱點重頂——

  劇痛讓花豹顫抖不已的摔下床,命根子被那麼虐待,只要是男人都受不了,他痛到臉色青青白白,話都說不出口。

  項凌意立刻從另一個方向滾下床,嚴厲放話。

  「我就說不懂妥協兩字怎麼寫,你聾子是不是?警告你,要敢再吻我,我切斷你的舌頭;敢摸我,剁掉你的手;敢對我……我閹了你,入牢我也願意!」

  花豹發怔,雖然重點部位仍痛,可是看到小凌意凶巴巴的樣子真是有意思,被頂這一下,值得。

  「笑什麼?白痴!」邊罵邊瞪對方,還順便找找有沒有繩子之類的東西,項凌意沒放棄想把偷兒抓回去的意圖。

  「……小凌意,剛剛這一下我記住了……要算在帳本上哦……等我不痛了,我一次討回來……」忍著痛,花豹輕佻地說。

  「是嗎?」不在意花豹又要討什麼帳,項凌意找不到繩子,正在傷腦筋。

  「……別再參加鬼相親,陪我玩夠了再說……」淡淡地又說。

  項凌意驀地發覺聲音來源處不對,猛抬頭找,花豹居然打開了窗戶。二十六層樓的高度之上,吹來的夜風既勁且急,窗簾整個飄飛起來。

  「你幹什麼?給我回來!」項凌意急著喊。

  「下次見,小凌意。」擺擺手,輕鬆自在如同朋友彼此互道晚安。

  往窗戶外一個凌躍,豹是暗夜隱身的元素,此刻回到掩蔽他完美體型的水泥森林裡,黑漆的焰火投入闇色中燃燒,轉瞬間無聲、無息、也無影。

  項凌意呆住,往前把頭伸出窗外探看,卻見花豹手裡抓著攀降工具,人早已下降到約五、六層高度的樓層處——

  若不是早就熟知他的本領,項凌意一定會以為花豹其實是夜裡的幽靈,因為不甘寂寞,所以在水泥牆中四處遊走,尋找一個棲息的窗口。

  「嘖,煮熟的鴨子飛了!」最後他憾恨地說了這句話。


  倦極了,項凌意回到自己住的公寓裡。

  三房兩廳的公寓,一個人住稍嫌大了些,可是他喜歡寬敞的空間,主臥室自己睡,客房改成書房。這裡,是屬於他個人的王國,沒人能闖進來。

  除了工作之外,他不喜歡個人領域被侵入,人際關係裡,他有稍嫌潔癖的堅持。

  啊,突然想到件糟糕的事,剛剛連通電話都沒告知長官就直接回來了,希望許小姐不至於在餐廳苦等。

  忍不住苦笑,這場相親像是場鬧劇,沒想到變態花豹居然還留在台灣。而且,奇怪,他是從哪裡得知自己今晚要相親?

  真是不容小覷的一隻豹,總感覺對方正以身上的花斑融入掩蔽物,隱身在附近的環境裡,隨時隨地準備撲掠而出,啖了自己。

  惡寒。

  先去洗個澡……洗髮精倒入掌中,這香味好熟,觸動他模糊的記憶,可這記憶一閃而逝,煙消雲散的快。

  一時好奇,將瓶子拿起來看,什麼時候買了不同牌子的洗髮精?明明都固定使用某個品牌,現在這個……外國貨?

  香味清淡,不錯。

  「媽拿來的吧?她就愛亂買東西。」邊洗髮邊自顧自解釋:「還好啦,也不錯洗。」

  對審問犯人精明的項凌意,其實是個對生活細節大條到不行的男人。

  至於沐浴乳……

  「這個牌子也很好……怪了,怎麼從沒見過相關的電視廣告?」看著沐浴乳外瓶上的一堆英文字:「也是進口貨?嗯,洗起來很清涼,以後記得都用這款的。」

  邊洗邊哼歌,所有疲累都在淋浴後煙消雲散。

  走出浴室,很渴,去冰箱找點冷飲喝……咦,昨晚不是冰了一打啤酒進去?什麼時候被喝掉一大半?

  記憶力越來越差了,這樣下去不行,工作需要大量耗費腦力跟體力,看來要戒酒,以後改喝雞精好了。

  剛想到雞精,冰箱上頭就發現到一盒雞精,還有冰糖燕窩。

  「我不記得買了雞精啊?」搔搔頭:「老媽買了也不說……算了,有得喝就好。」

  項凌意父母都住在南部,可是老媽常會北上來看看兒子的生活狀況,所以項凌意自動自發往合理的解釋想。

  把剩下的三罐德國啤酒拿到客廳去,打開電視,舒舒服服半斜靠在沙發椅上,邊喝啤酒邊看新聞台……半小時後發現新聞的內容已經重複了,就轉到電影台,找了部看過的警探片陷進去。

  布魯斯威利主演的「終極警探」,嗯,一個警察就能拯救整個大樓的人、整座城市,太誇張了吧?

  自己每天東忙西忙,犯罪事件也不見得減少多少。

  可惡,作姦犯科的人實在太多了。

  以他除惡務盡的個性而言,壞人就跟蟑螂一樣,不打不痛快,現在又多了個花豹出來,可惡,非抓到他不可!不只是身為警務人員的責任感,還有爭上那麼一口氣。

  那隻豹,永遠都能夠徹底的打擊自己的自信心,對好強的項凌意而言,是比狗被踩中尾巴還要來得嚴重的事。

  啤酒的勁頭上來,想睡了……

  懶得爬上床,電視也懶得關……就這樣沉沉睡去也好,明天要開始奮發,多調派人手去搜索整個大台北縣市……

  花豹還在這裡,他很高興,這表示依舊有機會親手將對方給繩之以法。

  「嫌命短是不是?居然還留在台灣……」沉睡前,說著每晚都重新立下一遍的誓言:「……變態花豹……我一定會逮住你……」

  閉眼後,夢鄉成為唯一的歸屬之處。


  夢境之外,無聲無息的腳步踩踏,豹子從黑暗的邊緣前來,倏忽闖入警犬憩息的窩裡。

  「壞習慣的小孩……躺沙發上也沒蓋被子,頭髮還濕濕的,容易感冒耶,感冒了怎麼來抓我?」藍色的眼睛裡滿是不以為然:「當警察還懶成這樣,該記過。」

  先把電視關掉,燈光也調暗,啤酒罐子收好,裝在資源回收的垃圾袋裡,又回到沙發前,靜靜注視睡得香甜的人。

  「……嗯,好香,你現在用的沐浴用品跟我的一樣,才能那麼早就習慣我的靠近,也不會被驚醒……」

  注重細節的花豹,正是將項凌意家居生活用品一樣樣替換的犯人。

  知道項凌意睡下之後不容易醒,尤其又是酒後,藍眼睛的人輕輕易易抱起他往臥室去,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一向這麼做,做習慣了。

  小心地放上床,仔細地替他蓋好被,三十歲的項凌意在他手中,也有點成了寵物的感覺。

  「又變輕了,怎麼都不好好吃飯呢?同樣都是警察,笨貓的主人容光煥發,哪像你,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嘮嘮叨叨罵。

  罵歸罵,眼睛卻緊盯著看,因為喝了啤酒的緣故,項凌意的臉自然而然上了抹紅暈,像個小嬰兒,好可愛啊……

  本來打算報復幾個小時前,項凌意猛踢自己重點部位的仇,現在看到人家無辜的睡臉,不知怎地也懶了,改成伸手輕輕的捏,捏完左臉頰又捏右臉頰,被凌虐的那個人不動就是不動。

  「哪有人可以睡成這樣?豬。」抱怨,卻快樂:「看在我抱你上床睡覺的分上,給個吻犒賞一下吧。」

  說完,自動自發往毫無抵抗力的嘴巴輕啄一下,還抱怨:「……果然,醒著的時候親起來比較有味道,會咬還會躲呢,有趣得多……」

  見項凌意的睡姿沉靜安詳,花豹自己也忍不住在他身邊躺下來,心中回想,究竟是從何時起,跟這位警官開始了亂七八糟的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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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劫了意2

  跟項凌意的孽緣,得從數個月前開始說起。

  花豹跟黑貓是國際間惡名昭彰的珠寶及藝術品大盜,黑貓到台灣要偷取一尊紫翡翠雕像,該物品也是花豹所覬覦的標的物,兩大盜雖為同門師兄弟,卻因為效忠不同的組織,利益上有了衝突,打算各憑本事搶寶物。

  花豹無意間得知國際刑警組織香港分部有個叫作Leonard的警官,五官與自己神似,正為了黑貓的案件,打算來台灣尋求台灣警方的合作,他於是順水推舟,想辦法限制了對方的自由,大大方方頂替過來。

  當時他只打算藉由國際刑警的身份混入台灣警方,看能不能將了黑貓一軍,早一日拿到紫翡翠觀音像,報之前黑貓在香港國際珠寶展中捷足先登、搶走鑽石套煉的仇。

  很單純的心思,他一向與師弟這麼斗、這麼玩的。


  在桃園國際機場,他見到了來接機的項凌意。

  俊秀白淨的臉蛋,儒雅溫文的氣質,清純的像是剛從大學畢業的學生,令花豹不得不懷疑台灣警方根本不把國際大盜即將來盜取寶物當成一回事。

  「你好。」項凌意率先伸出手打招呼:「我是這回捕貓行動中與你合作的負責人項凌意。」

  花豹看過真Leonard所擁有的合作者名單,聽到項凌意自報的身份與名字,愣了愣,隨即溢出一個輕視的笑。

  「……你太年輕了。」

  調笑的話語讓項凌意對他的好印象打了個大折扣,於是面無表情回答:「以貌取人是辦案大忌,Leonard,你確定香港國際刑警組織派你一個人來搞得定?」

  花豹哈哈笑,這人禁不得激,好玩。

  「搞得定,你放心,我向來獨來獨往,一人可當十人用,你也別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哦!」

  花豹說這話時一點也不誇張,多少委託他一人出馬就干成了,世界各地的美術館及珠寶展會場,只要他想進入,不管放置多少防盜器、增派多少人力警備,他都不放在眼裡。

  項凌意見到他笑,心裡更是不屑,只是對方畢竟是來幫忙緝拿大盜的同夥人,也不好發脾氣。

  冷著臉請他上車,問他訂好了居住的飯店沒?打算先送他過去安放行李。

  「沒有……我去你家住吧?早點增進彼此間的瞭解,互相交換情報……你知道的,要真能抓到黑貓,可以為台灣警方增光嘛!」

  看著項凌意開車的側臉,花豹故意這麼提議,總想著找機會逗他。

  「我家不方便,抱歉。我們單位附近有一間飯店風評不錯,帶你上那裡去吧,要彼此溝通,有的是時間。」項凌意輕鬆推了麻煩去。

  花豹笑笑:「也好,反正要共事一段時間。」

  開車開到東星大飯店,也幫忙辦了住房手續,項凌意又帶了花豹到警局本部去拜會幾位長官,接著不浪費時間,就著彼此間握有的情報,互相交換資訊。

  花豹為了成功牽制黑貓的行動,甚至提供了師弟不小心在作案時被拍下的背影畫面,想讓台灣警方幫忙阻礙黑貓,這點卻讓項凌意非常興奮。

  「沒想到國際刑警已經掌握住那麼多情報,甚至拍到黑貓的身影,這在辨認犯人上面有很大的幫助……」項凌意臉上發光:「說不定真能擒住他……」

  花豹嘿嘿笑,在心裡對師弟說了十幾句對不起。

  至於項凌意,可能在一來一往間對花豹的印象改觀,意外地主動邀請說:「Leonard,你是第一次來台灣吧?我帶你上夜市去逛逛,請你吃晚飯。」

  沒什麼不好,花豹眉開眼笑,他向來喜歡與美女交往,有俊男邀他也高興,忙點頭。

  「對台灣小吃很早就嚮往了,那請你帶路。」

  那晚,兩人相見恨晚賓主盡歡,吃了生炒花枝後,又提了啤酒跟鹽酥雞回花豹住的飯店去續攤。

  喝了酒的緣故,項凌意態度比較開放了,跟著花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

  項凌意不是笨蛋,發覺在花豹那玩世不恭的態度下,其實有個成熟與看透世情的靈魂,很多想法不需自己說出口,對方就能主動瞭解。

  花豹更是高興,兩人對許多事情的想法都接近,讓他覺得跟這位天敵警察有聊不完的天,跟項凌意彷彿天生就合拍。

  這樣也不錯,豹子雖然漂亮女友滿天下,談得來的男性卻沒多少,除了師弟花貓跟老闆厲琥兩個孽緣躲不掉,如今可以把項凌意也算進來。

  當然他不天真,等翡翠觀音像偷到手,項凌意說不定會發現他的身份,兩人或許不能再像如此快樂的聊天。

  有點捨不得,不過,到時再說吧。

  這一晚,項凌意喝醉了,大方地睡在飯店裡、花豹的身旁。


  到了第二天早上,花豹搖醒項凌意,叫:「喂喂,起床了,你不是說早上八點要開任務會報?」

  迷濛睜眼,項凌意花了半分鐘來釐清狀況:「……我……這裡……你……」

  英俊臉孔放大在眼前,藍色的眸子看來如無雲的天空般清澈,花豹笑的古怪。

  「昨晚我們聊天聊到很晚,所以你就留下來啦……不用不好意思,床很大。」

  項凌意立刻驚醒,面紅耳赤說:「對不起,昨晚我喝太多酒,給你添麻煩了。」

  花豹皺眉,他覺得項凌意話說的太客氣,反而生疏見外,跟昨晚的熱絡不同,他討厭這種感覺。

  眼睛轉轉,花豹以促狹的語氣捉弄他說:「你好好玩哦,睡著了我怎麼叫你都不醒,你這種人很容易被偷襲……沒有吧?有人偷襲過你嗎?」

  「偷襲?」聽不出言外之意,項凌意正經回答:「我在任務期間都會保持警醒,昨晚應該是喝多了幾杯,加上跟你談話很有趣,鬆懈了……Leonard,你放心,不會有下次了。」

  「可是你睡的跟小豬一樣熟,我中間故意捏……不是,故意喊了你好幾次,你都沒醒來……」

  差點說溜嘴,昨晚半夜發現項凌意的睡相意外的可愛,他惡作劇心起,擰擰他耳朵,又捏捏脖子,結果對方無動於衷,他又掐了一下人家微張的小嘴巴,還是不醒,最後乾脆抱著人家睡覺。

  當然,到目前為止,他對項凌意還沒有特別的非分之想,他只是喜歡漂亮的事物,以往跟美女約會親熱時他的動作更沒尺度。

  對男人做出這樣的動作,項凌意是第一個,感覺不錯,花豹有些意猶未盡。

  項凌意哪知道藍眼睛的男人腦中轉的心思為何?他回答:「對,我媽也說我睡著時跟豬一樣,因為我白天都保持高度精力辦事,所以夜晚睡眠時會特別熟沉,不容易被驚醒。」

  「原來你不是豬,而是冬眠中的熊……女朋友不會抱怨?」

  「我沒空交女朋友。」正經回答。

  花豹哈哈笑:「真是可惜了你的好睡相,我以前出門不得不跟師弟擠一張床的時候,半夜他一定一腳踹我下床,你就很乖,一個姿勢到天亮,很適合拿來當抱枕。」

  花豹說項凌意適合當抱枕是親身實驗過的使用者證言。

  換成項凌意皺眉,這傢伙明顯佔自己便宜,當抱枕?一個成熟大男人抱起來哪會舒服?要抱當然還是抱香噴噴軟綿綿的女人才對。

  進浴室去,拿了飯店裡提供的盥洗用具梳洗,讓自己容光煥發,一面刷牙還一面想:奇怪,自己一向防人防得緊,昨晚怎麼就毫無戒備的睡了下來?

  憑著第六感,直覺Leonard有些怪異。

  從浴室出來後,發現花豹連早餐都叫上來了,還招呼項凌意一起吃,他也不客氣,吃完了就催促花豹趕緊出門。


  剛進入警局,項凌意就見識到花豹招風惹草的本事。

  從一樓開始搭電梯到會議室,不論男男女女都把一對招子往外國人身上放,女警們更是滿臉放光,接受花豹輕佻的招呼。

  是相貌太過俊美、還是因為外國人士天生吃香?項凌意雖然有些好奇,不過現在他打算將全部心思放在圍捕國際大盜黑貓的身上。

  在會議中,項凌意將花豹介紹給自己手底下的組員認識。

  「為了上個月在香港國際珠寶展中竊取鑽石套飾的的國際大盜,國際刑警組織特地調派了香港分部的警官Leonard 過來,幫助我們緝捕傳說中的黑貓。」

  瞧自己手底下的女性組員流口水的模樣,項凌意猜測還沒開口說話的花豹已經激發了她們想去通過全民英檢的決心,不錯。

  只可惜,花豹一口京片子說的溜,微笑向組員們解釋他來的目的。

  「根據情報,我們確定黑貓已經到台灣來了,目前行蹤不明。不過,目標是下星期在貴市美術館展出的某件翡翠觀音像,絕對沒錯。」

  聽見洋帥哥中文能力流暢,一半組員下定要學好英語的決心立時冰消瓦解。

  花豹繼續說明:「……翡翠觀音像屬於台灣某個收藏家擁有,該收藏家早在去年就答應美術館的邀約,答應展出自己的私人收藏品,觀音像也在展示品之列。」

  一個相貌堂堂的組員舉手發問:「既然知道收藏者的身份,黑貓幹麼不直接去他家偷?要等到美術館展出才偷,不是多此一舉嗎?」

  發話的人是陳毅心,項凌意的心腹手下之一。

  「收藏者是本地高官,住家派駐了二十四小時的警衛團,保護官員的身家安全,進去會冒著極大風險……比起來,美術館沒有大陣仗的保安,更利於黑貓的行動。」花豹回答。

  等會報結束後,項凌意抄起外套,說:「我打算去拜訪那位收藏家,希望能勸他不要展出那件觀音像。」

  花豹要求:「可否讓我隨行?我想親眼看看黑貓覬覦的觀音像長什麼樣子。」

  項凌意想了想,回答:「也好,路上我們再討論些細節,畢竟,抓黑貓是個很令人興奮的挑戰。」

  「我更興奮,要是能早一步比那隻貓先拿到……」高興起來,花豹差點將自己的意圖說溜嘴。

  「先拿到?」側著頭看花豹,項凌意留上心。

  花豹乾笑幾聲,沒再說下去。

  他跟師弟黑貓自小一塊長大,彼此有多少本事清楚的很,不過呢,黑貓向來刁鑽,上回搶先一步偷了香港珠寶展裡最受注目的沙皇鑽石組,害花豹被自家老闆罵得狗血淋頭,這次說什麼都要一雪前恥,偷到觀音像。

  項凌意也沒追問,面色如常說:「你到警局門口等我,我去開車。」


  花豹走到警局外頭,所謂的無巧不成書,居然看見了黑貓,他還以為看錯了,揉揉眼睛,等確定是本尊,就瀟灑的過去打招呼。

  「貓兒真厲害,居然知道我在這裡。」笑著說。

  黑貓,眉清目秀的外貌,純真的看來如同不知世事的高中生,卻在發現花豹時,眼中閃過凌厲如刀的光。

  「誰曉得你這只臭花豹會出現?我來找別人的!」貓回答。

  花豹左右看看,項凌意還沒出來,也沒人注意這裡,於是問:「我不知道你在台灣還有朋友……也是警察?」

  黑貓嘻嘻笑,花豹意外地在他臉上發現一抹甜甜的表情。

  嗯,發情了這隻貓……

  小貓總是有長大的一天,花豹很好奇,誰能獲得這隻貓的青睞?要知道貓的惡習不少,忍受他得有通天的耐性才行。

  很快,某人出來了,花豹找到黑貓眼中追逐的對象,居然……

  居然是那個叫陳毅心的傢伙?家裡這隻貓是同性戀貓,花豹真是始料未及。

  奇怪了,從小沒發現這隻貓喜歡男人啊?不、也沒見過他對女人有興趣,正確的說法是:貓咪對什麼人都不太有意思的,這回來台灣怎麼轉了性?

  看小貓對陳毅心露出獨佔性的眼光,大概不是為了能從對方身上得到特殊情報的緣故吧?正因為從小一起長大,貓咪的心思他一猜就透。

  這個陳毅心到底在惡貓咪身上使了何種魔法?木天蓼似的魔法,看來醺醉了警覺性高的貓兒,樂不思蜀了。

  算了,就像自己愛好遊戲花叢,他也懶得管貓咪喜歡誰。  

  「Leonard,上車了。」項凌意開了自己的車,停在花豹身邊,招呼著上車。

  「噢。」花豹隨口應了聲,上了前座,卻一直盯著黑貓的背影。

  「遇到認識的人?」根據表情,項凌意猜測,然後把車開上大路。

  花豹甩甩頭,回答:「我剛得知一個消息,太震驚了……」

  項凌意立即坐正,詢問:「國際刑警組織傳來關於黑貓的最新情報?」

  「我剛剛才發現自己養的公貓是只同性戀貓。奇怪了,事前一點徵兆都沒有,更可惡的是,他居然愛上天敵……」

  怔了怔,項凌意問:「……Leonard,你是不是剛來台灣水土不服?怎麼說的話顛三倒四?公貓愛上了公狗?需要帶你去做一下心理調適嗎?」

  花豹唉聲嘆氣好一會,不過他是個樂天派的人,很快就想開了。

  「……其實也無妨,不同科的動物混在一起是孵不出雜種的,現在也不流行生小孩……想要傳承武藝,到育幼院去挑些資質好的就行,當初師父不也是這樣挑上我的嗎?」

  自己擊掌,花豹笑得一副奸險樣。

  身旁項凌意嘆了口氣,說:「天氣太熱了,難怪你腦袋混沌……我請你喝珍珠奶茶吧,醒醒腦……待會要上官邸拜訪收藏了觀音像的長官,你可別臨時給我出鎚。」

  「別擔心啦,我腦袋清楚的很,啊,當然,家裡貓咪的事讓我慌了一下……很多事別鑽牛角尖就會豁然開朗,那隻貓喜歡就好了。」

  項凌意心有所感,微笑說:「……被你豢養的貓咪很幸福。」

  花豹只是搖頭:「貓咪這下一定會離家跟公狗私奔,我得養別只寵物……養什麼好呢?」

  無意識的,他朝項凌意上上下下看,看到對方心裡毛毛的。

  「看、看什麼?」項凌意一面看著前方道路,卻又接收到右邊有兩道炯炯想吞了自己的眼光。

  邪邪笑,花豹說:「警犬或許……」

  瞪一眼:「正經些,我滿腦子都是緝捕黑貓的念頭,你也別為了家裡的寵物失格而亂了方寸,身為執法先鋒,很多事情都得分好輕重緩急,不能以私害公。」

  花豹呵呵笑,跟項凌意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話,真是愉快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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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劫了意3

  很快來到了官邸,由於收藏家任職於政府機構,又是高官,官邸四周警備森嚴,項凌意跟花豹驗過了身份之後終於得以進入。

  收藏家本人已經等著了,項凌意跟對方談國際大盜黑貓打算前來偷取紫翡翠觀音像的事,另有三位女性也進來,是夫人及待字閨中的女兒們。

  三位女性原本對警察沒興趣,是端茶的菲傭跑去跟兩位小姐打報告,說來人是兩位大帥哥,其中有個藍眼睛的,帥到就像是時尚雜誌上的模特兒,兩女兒立刻打扮,抱持警民必須合作的心態跑出去見客。

  沒失望,兩姐妹開始慇勤的把菲傭的工作搶過來做,諸如送點心、切西瓜等等,出國唸過書的姐姐還特意用英文跟花豹哈拉國外的風景有多漂亮。

  花豹很賣面子的以英文跟姐姐對談,中文跟妹妹打招呼,碰上香港嫁過來的官夫人,還可以用廣東話聊幾句,把女人們哄得是開開心心,身居要職的老公老爸都丟到一邊去了。

  項凌意冷眼旁觀,覺得這樣也不錯,萬人迷的花豹負責擺平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女人,自己樂得跟收藏家在一旁談正事。

  「收藏品已經成為盜賊覬覦的目標,不知趙部長是否願意接受警方提議,拒絕掉美術館參展的邀約?我們會跟舉辦美展的負責人解釋這一切。」項凌意問。

  收藏家臉現為難:「這件事去年就答應了,其實,兩尊翡翠觀音像雖然有些價值,我卻不認為值得國際大盜特地來偷取……」

  花豹突然驚訝的插嘴:「什麼?鏡花水月觀音像有兩尊?」

  項凌意這才發現花豹擁有的一項特異功能,他居然在跟三位女性聊天的同時,也能注意到這裡的交談內容。

  姐姐立刻笑吟吟回答,要把帥哥的注意力拉回來:「是成對的觀音像喲,一尊鏡花、一尊水月,爸爸到國外時買的,漂亮的很。」

  媽媽也插口問:「既然有壞蛋要來偷,消息要放出去,是不是可以提升觀音像的價值?」

  項凌意不得不放話:「趙夫人,目前這事別傳出去的好,請諒解我們警方辦案的難處。」

  媽媽臉色難看了,自己好歹也是位官夫人,怎麼項警官從一開始就繃著臉,公事公辦的表情讓人很難親近,真可惜了那一張帥臉蛋。

  花豹這時頂著一張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笑臉打圓場。

  「原來有兩尊啊,看來我們國際刑警拿到的情報有不足之處……夫人,身在公門,你也一定能體諒我們辦事的難處對不對?」

  三位女性忙不迭點頭,表示打擊犯罪人人有責,這點看在項凌意眼裡真是……

  花豹轉而向收藏家請求:「既然資料有誤,能否請趙部長讓我們先一睹那兩尊觀音像?我要把這意料之外的情況報告給上級……」

  收藏家還猶豫了一下,女兒們已經獻媚似的嘰哩呱啦喊起來:「放在收藏室呢,Leonard,跟我們去看。」

  也不管自己的官爸爸答不答應,女兒們已經在前頭開路了,媽媽也急公好義不落人後,跟著一屁股進去,把老公丟在後頭,理也不理。

  「女大不中留……」收藏家心不甘情不願的說了一句話。

  項凌意笑了笑,心中倒是很滿意花豹的手腕,三言兩語就讓這家的女人言聽計從,幫自己省了很多功夫,還想如果花豹是自己的手下該有多好?

  跟著花豹走。說真的,項凌意對黑貓要盜取的珍寶也飽含興趣,是什麼樣的奇珍異寶吸引了盜賊遠渡重洋,前來攫取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一行人走進收藏室,專門存放收藏家經年來蒐購的古董品,四面牆邊置放了一排排透明玻璃櫃,寶物擱置其中,嚴格控制濕氣及溫度,以免減損價值。

  眼睛只轉了一轉,花豹就找到了觀音像的位置,逕自走過去。

  「就是你們了……原來,鏡花水月是這麼來的……」花豹銳利的眼光瞬間揮落,劃出興奮莫名的意圖。

  「什麼?」緊跟在一旁的項凌意問。

  花豹回覆其玩世不恭的笑容,指指玻璃櫃中的觀音像,轉而解釋其他的細節。

  「這可是好貨哦,一般說來,紫羅蘭翡翠雕刻的觀音像都不錯,色調卻大多淡而不勻,像這樣顏色鮮豔、質地又佳的紫羅蘭翡翠非常難得……」

  項凌意有些驚訝:「你懂很多嘛!」

  「關於寶石古玩我什麼都懂的。」花豹看見對方眼裡的讚歎,自己也得意洋洋。

  收藏家聽到了,更樂,知道花豹是行家,開始跟老婆搶人,把花豹拉過來介紹他花了多大工夫才收集到那款清朝的水晶鼻煙壺、邊角那個清代乾隆廣彩的「過海八仙」瓷瓶又是花了多少錢從太古佳士得標回來的云云。

  女兒們更高興,看來要拐這位藍眼睛帥哥回家當老公有望,連老爸都喜歡他。

  這麼繞一圈,花豹幾乎把這間收藏室裡暗藏的保全系統跟機關都摸熟了,OK,萬事俱備,這幾天他就可以過來下手,氣死那隻黑貓。


  回程的車上,花豹見開車的項凌意緊蹙著眉頭,於是問:「遇上難題了?告訴我,我幫你解決,就是別皺眉,可惜了你的好看臉蛋。」

  橫一眼:「好看也沒好看過你,瞧瞧趙家兩女兒對你神魂顛倒的樣子,臨走前還硬要了你的電話,看來國際刑警有可能渡海過來當台灣女婿。」

  花豹恍然大悟:「啊,你吃醋了?不好,那兩位千金小姐根本配不上你,都太膚淺……」

  項凌意一時聽不清對方說的什麼意思,愣了愣,等聽懂了,臉暴紅:「不、我不是!我對她們兩個沒興趣!」

  好難得哦,花豹盯著項凌意紅彤彤的臉,沒想到這幾天看慣的冷淡臉龐,居然也有……這、怎麼形容?好有趣,好可愛,真是跌破眼鏡。

  「看什麼?」被奇怪的眼神盯著,項凌意更是惱羞成怒。

  「沒,沒有。」花豹笑吟吟。

  項凌意繼續開車,故意忽視掉右邊那居心叵測的異類人種,只不過,職業病作祟,最後他還是輕咳了聲,問問題。

  「……我剛剛在想,為什麼是那對紫翡翠觀音?國外買家指名要,因此黑貓特意過海來偷,或是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原因?」

  花豹搖頭:「這點連國際刑警也不得而知……重要嗎?」

  垂眼,項凌意回答:「不,純粹個人好奇而已。對了,待會我是直接送你回飯店還是?」

  「還那麼早就要趕我啦?不要,帶我去101大樓逛逛吧,不是目前世界上最高的高樓?難得來台灣我就去走走。」花豹不打算那麼快放人。

  項凌意輕笑:「世界之最能維持多久?今天這裡蓋101,明天哪個國家就來蓋102,大家都搶著破金氏紀錄。到頭來,沒有人會是真正的第一。」

  花豹不說話,瞪項凌意。

  被瞪得毛毛的,開車都無法專心,項凌意忍不住問:「幹麼這樣看我?」

  花豹說:「你啊,彆扭的小孩,人生苦短,熱熱鬧鬧痛快活一場不是很好嗎?有人搶破頭當第一,我們就在一旁看好戲,日子比較快活。」

  「你還真是樂天。」不知是諷刺還是羨慕,項凌意說。

  花豹就是笑:「樂天才好啊,對了,等這裡的事情結束,我帶你上101大樓玩低空跳傘如何?緊張刺激哦。」

  「跳傘?別開玩笑了,我不要。前一陣子有個外國人幹過那事,也沒經過核准,這犯法的知不知道?」項凌意冷著臉回答。

  「其實真的很好玩,我有一次逼著師弟從高橋上往下跳,把他給嚇死了,在空中猛想翻身,以為翻幾個觔斗就可以穩穩落地,他真當自己是貓啊?」

  想到那一次小貓的臉都嚇白,花豹哈哈大笑。

  項凌意不把這提議當一回事,只是好奇問:「老聽到你談師弟……也是國際刑警?」

  「是我學功夫的同門師兄弟,唉,他啊,鬼靈精怪,偏又特別懶,這回卻遇上剋星,看來野獸總有變寵物的一天,叫我怎麼對得起師父……」

  說著說著,花豹嗚嗚咽咽的就要滴出淚來。

  項凌意忍不住也笑了,這外國人唱作俱佳,隨便一件事從他口裡說來都有意思。

  看在他讓自己開心的分上,冰山美人終於大發慈悲。

  「好啊,你想上101大樓,我就帶你去,可是不能跳傘哦,我不想被長官盯。」

  花豹大喜,說:「那、晚上再一起吃飯?」

  大方頷首:「別喝酒就行,我最近又插手一件案子,從明天起會很忙,怕誤事。」

  花豹笑得眼都眯彎起來。

  大案子?好,就趁項凌意疲於奔命這幾天,他要預先踩踏趙家的官邸,然後,那對美麗的紫羅蘭觀音將手到擒來,跟隨他飄洋過海,到自己老闆的手上。

  然後呢?然後跟這位有意思的警官分道揚鑣?

  唔,真的很可惜,跟項凌意挺有話聊的,而且,剛剛那張紅通通的臉龐真是可愛到爆。

  如果,如果他的臉紅是因為害羞而引起,如果是因為情慾的蒸騰而導致的豔緋……

  ……會是多麼綺麗的風光……

  「啊——!」慘叫一聲。

  項凌意嚇了一大跳,忙問:「怎麼?」

  睜大眼睛,花豹搖頭無辜回答:「沒有。」

  偷偷擦擦汗,花豹心驚膽顫,剛才一瞬間某種景象衝擊了他的腦袋,他居然對著項凌意性幻想了起來——

  「一定是太久沒……所以才……」小聲地自言自語,企圖說服自己。

  又賊賊看了眼左邊開車的那個人,對,沒錯,端正俊秀的相貌,帶一點神經質的柔軟線條,好看,可是不在自己的狩獵範圍內。他從不對男人動心的,唯有美豔高貴的女子才會挑動自己的情慾……

  詭異,好詭異,乾脆合掌拜拜,口裡喃喃禱祝。

  「……師父,我沒管好師弟,讓他勾搭上了個男警察,你在天之靈給我警告是不是?不公平,要處罰也是你去處罰他,別把罪賴到我頭上……」

  項凌意聽他在一旁碎碎念,也不知道念些什麼,心裡只想:神經病。


  項凌意說很忙真不是唬花豹的,第二天起他忙到一個頭兩個大,還把得力手下陳毅心叫進辦公室,支開花豹,嘰嘰咕咕談著事。

  花豹離開辦公室,轉頭,透過玻璃窗看見那兩人因為說到了什麼而有默契的笑。礙眼死了,昨晚項凌意明明還跟自己相處的不亦樂乎,怎麼這麼快就移情別戀?

  現在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哼!

  ……奇怪了,就是有哪兒不對勁……

  大概太久沒跟美女約會,身體的賀爾蒙瀕臨失調變質,這樣下去可不得了,得想個辦法補救。

  啊,救星在前方!

  剛硬冰冷的警局裡,還是有令人驚豔的美女存在,號稱刑事局之花的林敏敏正坐在桌位上,猛以眼神對花豹打PASS……怎麼可能不懂這暗示?

  不顧警局內其他男警察對自己投來的怨恨之光,花豹直直走到大美女身前,展開殺手級的笑容。

  「敏敏,有沒有人說你當女警太可惜,應該投身演藝圈當個世紀大明星?」花豹魅力全開,說好話,女人都愛聽。

  林敏敏嬌笑,眨眨眼回答:「很多人都這麼說,不過,當女警威風得多。」

  「帶刺的玫瑰更有魅力,就像你一樣。今晚一起吃個飯?我這裡人生地不熟,需要個嚮導。」花豹開口邀請。

  扇扇長而捲翹的睫毛,林敏敏一臉可惜的拒絕:「啊,這幾天不行,我跟陳毅心被借調到偵三隊去幫忙一件案子……等我回來?」

  花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項凌意的辦公室一眼,滿心疑問。

  目前陳毅心不是該以黑貓的案子為重,怎麼會臨時又岔到別的事情上?台灣警力真的嚴重缺乏到這種地步?

  林敏敏見花豹遲遲未回應,有點擔心對方不高興,忙問:「……可以嗎?Leonard?」

  「噢,啊……當然可以。」花豹回過神,依舊給個顛倒眾生的微笑:「美女絕對有耐心等候的價值,有空時記得找我。」

  林敏敏被哄的很高興,這時另外兩名女警也藉故過來,還慇勤的泡了咖啡要請外國帥哥喝……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當下三女之間暗潮洶湧,眉來眼去。

  花豹早就習慣這種場面,置身事外,隨口跟女孩子哈啦。

  他在女人堆中一向混得開,八面玲瓏的交際手腕跟舌燦蓮花的本事,幾乎沒有人不喜歡他,很多情報跟檯面下的秘密常常就這樣流到他口袋裡,讓他辦起事來永遠事半功倍。

  今天他卻老是分心,三不五時就回頭,隔著玻璃窗,看著跟手下交談中的項凌意


  下午項凌意開車載花豹到市立美術館去探探,順道拜訪館長,瞭解美術館裡的保全設施如何。

  為免打草驚蛇,項凌意可沒告訴館長有盜賊打算來盜寶,只說這是警局新添的勤務,因為美術館裡常常展出些高價值的物品,警方打算加派人手來這裡巡邏,也請館長配合等云云。

  受到慎重對待,館長當然高興,當下點頭說絕對會全力配合警方執行各種勤務。

  從美術館出來後,帶花豹熟悉附近環境的兜風路上,項凌意問了:「你對美術館的印象怎樣?覺不覺得他們的保安有疏漏的地方?」

  花豹哼一聲,回答:「多的很,到處是破綻,我要是黑貓,三兩下就可以進入,想拿什麼就拿什麼……」

  「哦,你會怎麼闖入?」項凌意非常有興趣地問。

  「這裡的警衛是民間保全公司外派的吧?態度不夠嚴謹,執勤期間還會說笑聊天,缺乏危機意識,很容易被有心人趁虛而入。」花豹說。

  項凌意滿意的點點頭,說:「你觀察的真仔細……還有呢?」

  花豹看了他一眼,心底警覺起來,卻裝作不以為意,繼續說明。

  「美術館的外型太過花俏,設計者在建築外層砌了許多裝飾性的歐式雕花柱體,以黑貓善於攀爬的本事,兩三下就可以避開巡邏的警衛,爬上屋頂……」

  項凌意挑釁的輕笑:「爬上屋頂又如何?屋頂也沒洞口供他進入啊?」

  花豹被激起敵對意識,忍不住又回答:「沒注意到開在兩側的氣窗嗎?你也看過黑貓的身手及體型了,他練過縮骨功,可以輕鬆穿過氣窗,垂一條繩子降落,然後,予取予求。」

  「真有縮骨功這種功夫?這不是功夫電影裡唬人的把戲?」項凌意問。

  「……你太小看中國功夫了,當心給小偷可趁之機。」花豹意有所指的說。

  沉默好一會,項凌意又問:「裡面有監視器,警衛也是廿四小時待命,還有紅外線感應器的防盜設計,就算黑貓進得去,一旦觸動警鈴,他還不束手就縛?」

  花豹哈哈大笑:「這裡的警備設施會凌駕過上個月香港的國際珠寶展?別說是黑貓,要是我,想要偷盜裡面的東西也如反掌之易!」

  「是嗎?」項凌意低低回了句,不再就著這個問題討論下去。

  怪怪的,花豹憑直覺認為項凌意對自己似乎有些不同——是因為自己大言不慚引起他的懷疑?

  又多看了對方一眼,如常,希望一切是自己多慮了。

  他不擔心身為花豹的身份曝光,可這樣一來,他就沒藉口跟項凌意接近,真可惜呢,這位警官挺好玩的,很能給自己帶來樂趣。

  他還真是喜歡項凌意,喜歡跟他聊天,還有看他無意間被自己激怒的表情,就像小時候他最愛招惹野狗,拿根棍子故意在狗面前揮揮,然後等對方張牙舞爪咆哮的追過來,他就跑給它追,順便訓練輕功……

  好懷念的兒時記趣啊……

  花豹笑得開心起來,然後提議:「喂,小凌意,昨天你請我吃飯,今天讓我請吧?」

  「別喊我小凌意,難聽死了。」項凌意皺眉。

  搖頭,花豹說:「這樣喊親切嘛,我們都那麼熟了,喊你項先生或項警官都有隔閡感,不好不好……」

  項凌意真是沒好氣。

  這個Leonard什麼都好,就是滑頭,雖然好相處,對他的不正經有時卻不知該如何接招。

  故意忽略項凌意難看的臉色,花豹繼續涎著臉笑著問:「那、小凌意,今天想吃些什麼?多貴我都請得起哦!」

  「麥當勞得來速車道買個漢堡跟咖啡就行,我得趕到打擊犯罪中心開會,沒時間陪你……對了,小楊說他已經將最近三個月的入境旅客過濾了大概,找出幾個有嫌疑的人,明天我們好好研究一下。」

  說完話,項凌意真的把車開進路邊一家麥當勞,替自己點了餐。

  花豹本來不喜歡麥當勞的東西,不過小凌意愛吃,他也就入境隨俗,點了份相同的東西,然後,乖乖付帳。

  唉,在美國隨處可見的東西,他居然跑到台灣來巴巴吃,要被師弟黑貓知道了,准笑掉他的大牙。

  花豹忍不住問:「小凌意,我發現你都不太注重飲食耶,用餐時間隨便亂吃,累了就灌一堆可樂咖啡,對身體不太好……你有胃痛的毛病吧?」

  項凌意覺得這人管太多了。

  「我工作多到根本沒時間好好吃頓飯……對,我常胃痛,痛時吃顆胃藥,不影響工作就行了。」

  「工作狂,這樣下去你遲早過勞死。」花豹說。

  「我喜歡這份工作,想辦法做到好是正常的,難道要拿你那種遊戲人間的態度來打擊犯罪?」項凌意正色回答。

  「我也熱愛我的工作啊,身體卻是本錢,沒本錢,你拿什麼打擊犯罪?」嘻皮笑臉,花豹說:「哪,就算我很快會離開台灣,你以後還是要好好吃飯,別虐待自己。」

  項凌意沉默了一會,突地開口:「……Leonard,你……」

  「什麼?」

  「……沒、沒什麼。」項凌意心裡有些疑惑想問,可是,他終究把要說出口的話給吞了回去。


  當晚,項凌意將花豹送回飯店後就離開,花豹則因為打算夜探官邸,早早上床休息,直到午夜時分,他才攀著飯店的牆,悄無聲息的離開,又在路邊隨手偷了輛轎車,到造訪過的趙家官邸附近。

  先在附近溜了溜,熟悉地形,遠窺值班的警衛,發現可能是太平日子過久了,那些警衛都偷空聊天,還玩起撲克牌,真是鬆懈。

  看來,水月鏡花兩尊觀音像命中就該注定是他的。

  美麗的觀音像,與其被鎖囚於狹窄的官邸裡,不如飄洋過海,讓他送到老闆厲琥的手上,厲琥會以更多珍愛的眼光來疼惜著這樣美麗的寶物,像是對待情人般,讓冰冷的玉石之軀也會擁有生命……

  當然,私底下他覺得自家老闆有些變態。

  曾經想過,自己從事的工作雖然不太光彩,可是充滿挑戰性,過程中那種刺激腎上腺素的危機感很能滿足他的慾望,可是最近……

  可是最近,他發現偷無生命的東西是簡單的,挑戰性已經漸漸不再像從前那樣吸引他。

  而且,有句話怎麼說?為他人作嫁衣裳——

  以往他總是照厲琥的命令行事,厲琥要他偷什麼他就偷什麼,現在,他卻突然想為自己偷個東西。

  偷個自己喜歡的東西,然後,也學老闆一樣收藏起來,日日夜夜珍惜著,寸步都不稍離。

  他到底想要什麼?世上有什麼寶物敵得過之前偷過的祖母綠寶石皇冠、鑲嵌金綠玉的手杖、傳說中世界上最大最閃亮的藍寶石、或是數百年前出土的無價古物?

  不知為何,項凌意昨天那紅著臉的模樣閃過眼前。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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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劫了意4

  陳毅心跟林敏敏被偵三隊借調出任務的那天早上,項凌意於電腦中收到了一份國際刑警組織傳過來的文件。

  這份文件是他為了確定某些事項,特別向國際刑警組織詢問後,得到的相關答覆,他想釐清心中某些疑問,即使這疑問太過匪夷所思。

  回想這幾日都跟Leonard在一起,白天一起討論案情,拜訪長官,探查紫翡翠雕像附近的環境,繞行美術館,到了晚上還相邀一起吃飯,甚至每天送他回飯店,比跟女友交往還要慇勤。

  雖然是個油腔滑調的男人,不過說實話,項凌意不討厭他,反而有些惺惺相惜。

  以為可以成為朋友的難得對象,卻因為今早的這份資料,一夕翻盤。

  看著文件裡的內容,項凌意眉頭擰得緊緊,眼神遊移不定,一向清淡的臉龐如同罩上寒霜,他緊盯著電腦螢幕,知道自己的第六感靈驗了。

  螢幕上,有著與Leonard酷似的男人資料,包括全身照片、近照、個人人身資料,含血型、身高、體重、以及慣用的執槍姿勢,然後,找到了矛盾之處。

  Leonard,國際刑警組織香港分部的警官是左撇子,而最近跟自己幾乎形影不離的這一個,卻是不折不扣的右撇子。

  沒記錯,這個人以右手拿筷子跟寫字,連初見面跟自己握手時也是右手,光憑這一點,他就可以確定此人非彼人。

  再細細檢視電腦資料裡的人,乍看之下,兩人沒什麼差別,可是他跟花豹這幾天處得熟了,熟到連對方笑時,嘴角會揚起幾度角都知道。

  資料裡的人,少了花豹那種特有的瀟灑不羈,同樣的一雙藍眼睛,花豹的偶爾還會閃現出一絲噬血的野獸類光芒。

  一種傳說中、最強悍的肉食性動物。

  真的沒想到……

  「老大,原子筆是公物,要愛惜資源,別拿來練手勁。」組員之一的小高顫慄著抖出諍言。

  「為什麼這麼說?」項凌意一愣。

  小高想起早上出門前,老媽說他今天犯沖,要寶貝兒子務必小心,有危險任務別傻傻往前衝,沒想到剛進到辦公室裡就發現要糟。

  老大臉色陰沉的就像是龍捲風即將來臨,啊,應該說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苦著臉指指項凌意手中的屍體。

  順著小高的眼光看著自己的手,項凌意臉色更是難看,原來剛剛看資料看到義憤填膺,不小心把手中的原子筆給折斷了,裂成兩截的無辜受害者正向著凶手無聲泣訴其殘忍的暴行。

  項凌意置之不理,渾不覺得有任何愧疚,對一枝原子筆。

  「去,下次招標時,跟相關人員提個意見,換過其他品牌的文具,這家的不耐用。」項凌意哼一聲,又交代:「去拿過幾枝新筆來……別給我發呆!動作!」

  小高忙不迭跑出去。項凌意將手裡的斷筆往垃圾桶扔,然後,繼續看著電腦發呆了好一陣。

  冷笑。

  自動送上門的獵物,該如何佈置陷阱才好?


  總在太陽沉入地底後,豹子的靈魂因著黑暗背景的加持,掙脫了身體的牢籠,一躍而出,成為暗夜中踽踽獨行的王者,郁藍色的眼珠裡閃閃發光,等待著。

  等待適合的獵物映入眼瞼,可以躍撲疾上,一口咬穿獵物的頭骨或頸,直接送上死神的祝福。

  今夜,豹子覬覦的目標即將落袋。

  站在前幾日與項凌意一起拜訪過的部長官邸外,夜色濃釅,用來掩飾花豹華麗的身影正好,發亮的眼珠尋找著人工建築物的空隙,以便趁虛而入。

  文武首長官邸都派有衛戍憲兵擔任警衛的工作,當初為了怕麻煩,花豹跟黑貓都打算等翡翠觀音像送到市立美術館後再下手。

  不過,豹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今夜,勢在必得。

  貓科動物的眼睛能強化光線,即使在昏暗處也能查看動靜,現在,官邸內靜的有些詭異,危險即將襲來的直覺正影響著花豹的心跳。

  該不該照預定計劃進行?自己杞人憂天嗎?

  熟諳偷盜情事的他將不安甩在腦後,仗著藝高人膽大,他先是欺近了官邸,仰頭,估量過,外牆接近三公尺。

  高牆擋不住善於利用肌體的肉食類貓科動物,他輕躍,以大中食三根指頭接著牆沿,捻住後借勁,騰身而上,神不知鬼不覺竄入了官邸之內,落在主屋與外牆間的花圃上。

  沒有驚動官邸內的保全設施,軟濕的土壤吸收了他的落地聲,豹子,趨近獵物中。

  靜聽,屋內無聲無息,他摸到後院的廚房,那裡與主屋相連,也是另外闢建的小屋,夜半根本不可能有人在那裡。

  廚房外可借力的東西很多,譬如說窗戶;足尖輕點上窗戶凹面處,踴身上頂,摸到二樓主臥室的陽台外。

  陽台門由內鎖住,花豹屏息,聽裡頭沒異狀,裡頭人應該正熟睡,他於是拿出萬用的開鎖工具,幾下弄開了門鎖,堂皇直入。

  部長與部長夫人蒙頭大睡,沒什麼看頭,花豹心之所繫,在另一邊的收藏室裡。

  走出臥室後,廊道通向二樓彼端,他知道兩旁是部長千金們的閨房,不過,竊玉偷香不是重點,冷豔的紫翡翠藝品才是目標,就算要偷人,他也只想偷……

  頓了頓腳步,項凌意的臉驀地又從腦中閃過。

  就是奇怪,這個時刻,該專心完成工作的他,為何卻分心了?

  不,不能分心。

  師父從以前就諄諄交代過,即使藝高人膽大,也需慎防陰溝裡翻船,關於這點他總是牢牢記在心上,因為從事特殊職業的關係,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大意。

  豹子本質就應該是飄忽的、從容的、獨行獨往而無羈,他怎麼可能在這時掛唸著什麼?

  甩甩頭,郁藍色的眼珠亮起暗叢的焰火。

  他決定,等攫取了紫翡翠,就第一時間離開台灣吧。第六感告訴他,留下來絕對危險,因為貓科動物必須與孤獨與幽冷畫上等號。

  心上要是放置了某種東西,他會躍不起來,跑不動。

  花豹重新舉步,走到收藏室前。

  部長及兩個女兒的臥室門都是普通鎖,可這收藏室用的是電子密碼鎖。

  花豹笑了,簡單的鎖,能防得了什麼?

  當天跟著部長來時,雖然部長以身體掩蓋住鎖,沒讓跟著的人看見密碼,不過他的聽覺視覺異乎尋常,藉由部長手臂肌肉的抖動以及微弱的按鍵聲,知道密碼為四個數字。

  現在,問題來了,哪四個數字呢?

  拿出預先準備的透明膠帶,在密碼鎖按鍵上貼一貼,就著走廊暗燈下檢查,很快就知道哪四個按鍵是經常被按過的,四個號碼有十六種組合,他在半分鐘之內,就開啟了收藏室的門。

  比起戒備森嚴的各國博物館跟豪富收藏家,這裡,連個挑戰性都沒有,看來,今天終究能抱得美人歸。

  進入,直直走向魂牽夢縈的觀音像前。

  紫紅若嫣的色澤,混帶奶與蜜的甜,不隨時空老去的絕色容顏,成雙、靜靜的,在現代化的保全系統中沉睡,等著有情人衝破層層阻礙,擁入懷……

  頭轉向右側。

  「……看來,今天我的大獎是你。」花豹突兀地開口。

  項凌意站在角落,嘴角噙著笑,眼神卻如冰。

  「不,你才是我的大獎。」他說,胸有成竹。

  收藏室四個角落同時間竄出四位刑警,走廊上,兩位千金的房門也砰地開啟,出來的,是花豹早已看熟悉的、捕貓小組的成員們。

  所有人都持著槍,槍口朝著犯人。

  花豹藍色的眼睛暗下來。

  此時此刻,他是叢林的豹,必須依照野地法則,善用自己的優勢,以及神祇配給的能力,想辦法脫出生天。

  必要時,滅了敵人也無妨。

  「……什麼時候發現的?」問,花豹一心兩用,悄悄挪動腳步。

  「什麼時候發現的並不重要,都成了甕中之鱉,那就……」項凌意甩甩自己手裡的槍,順便回答:「別妄動,免得我緊張,不小心扣動扳機。」

  說完,項凌意示意屬下們動作,勿遲疑,圍捕標的物。

  敵未動我先動,花豹倏忽化為暗夜的魅影,對意欲禁錮他的柵欄一躍,驚鴻般朝門口去,果不期然,遇上阻滯。

  兩位受過嚴酷訓練的刑警堵在門口,他們在柔道跆拳道都有紮實的根基,想擋下盜賊。豹立即閃電攻擊,在肉眼幾乎抓不住的律動下,刑警們朝兩旁摔跌了去。

  刑警被卸了肩肘關節,劇痛徹入心扉,雙手雙肩成怪異的角度呈現,臉色蒼白、汗大如雨滴。

  嗤一聲殘忍的笑,不屑的表情送給項凌意,門口的阻礙暫時清除,花豹飛虹走電朝外掠去。

  砰一聲槍響,驚蟄般喚醒官邸裡所有待命的耳朵。

  「黑貓,束手就縛!」項凌意開完警示性的一槍,追出去,跨過門邊兩位受傷的屬下。

  黑貓?花豹頓了頓腳步,旋即領悟,項凌意並不知道自己其實是誰,以為眼前追捕的,是黑貓。

  心裡打定主意,總有一天找機會正名,讓小凌意清清楚楚喊出自己的名字。

  槍響的威脅阻不住愛遊蕩的豹,由於看見花豹攻擊同僚的手法太過詭異狠厲,沒人敢再掉以輕心,齊齊以槍枝威脅,放棄以肉搏捕獲獵物的想法。

  第二次槍響,花豹足尖騰上牆,以斜勢橫過九十度角的壁面,躲過接二連三的子彈,地心引力失去作用,對美麗的豹子而言,反抗是他靈魂的組成要素。

  束縛不住,花豹拒絕被馴服。

  高低竄伏,走牆如履平地,花豹奔跑得迅速,在經過擋路的刑警時,食肉本性又張了狂,出手,石破天驚的拳勢幾下就撂倒了絆腳石。

  警犬們聽見狂狷的輕笑不斷揚起在窄窄的長廊裡,被鬼魅般的身手給震懾住,一時間目瞪口呆,才知道原來現實中,武林高手是真正存在的。

  軍心一點一滴的潰散……

  項凌意是主導這次行動的人,發現手下們失了神,生氣。

  他用力吼:「發什麼呆?聯絡外頭的弟兄進來支援!」

  見花豹不循原來的路線逃走,卻順著樓梯下去,保持冷靜,項凌意舉槍在花豹後頭,天有羅地有網,樓下還有陣仗。

  樓梯轉折處,黑暗的死角,燁燁的藍色眼珠隱伏,一等項凌意追到,他現身,趁對方措手不及,抓住某隻執槍的手。

  那隻手頑強抗拒。

  花豹低聲問:「我們……正式決裂了?」

  「沒錯。」

  回答完,項凌意以另一隻自由的手近距離劈斬花豹的脖子,這招在狡猾豹子的意料之內,頭一偏,閃了開去。

  「……可是我捨不得……」花豹又說。

  還未釐清現行犯說這話的意圖為何,樓上的兄弟已經跟隨長官的腳步追來。

  花豹放開項凌意,同時間,手指末梢愛撫似的,輕輕滑過了對方柔軟的唇,然後躍往下層的樓梯間。

  項凌意呆了呆,擰眉,旋即又追下去。

  花豹遵照「兩點之間以直線距離為最短」的守則,直接忽略樓梯的之字形排列方式,從三樓跨跳到二樓,倏然到了一樓。

  「貓來了、貓來了!」好幾位探員喊,他們已經全體就定位,前頭幾個還當先朝目標撲過去。

  輕如風葉,迅捷又若飛燕,花豹自小習武,除了輕功之外,硬派功夫也紮實,此刻正面幾拳迎擊,訓練有素的探員居然都格擋不住,砰砰幾聲就被打倒。

  「拒捕就開槍!」項凌意從後頭趕上,喊。

  花豹不理會,一個勁往前奔跑,待聽到四周手槍響起拉擊錘的聲音,他又縱躍,意圖讓警察們無法鎖定目標。

  嚇阻意味濃厚的槍彈接二連三在他行經的路線後爆開,徒勞無功。

  花豹又隨手抓了幾張椅子朝警察丟,這讓槍擊的頻率不再那麼高。

  不過,隨著從外面進入越來越多的警察,他也煩不勝煩了,想找個方法解決眼前的難題。

  想是因為外頭有高圍牆,官邸內的窗戶並未加裝鐵窗鋼條來防盜,他腳尖一點凌空上牆,飛騰而起,雙手護住頭臉,朝玻璃落地窗破擊過去。

  鏘鋃鋃,在強大破壞力的作用下,屋外地下,玻璃的屍骸支離破碎。

  花豹手臂身體被劃破了些許傷口,他卻恍若未覺,只是迅速穩定身形,蹲伏著,一手支地,轉頭,眼眸深處閃著光,盯緊著窗後那個人。

  項凌意在窗口,他的槍自始至終都指著豹子。

  美麗的貓科動物,輕盈卻又駭人的大型野獸,宛若暗夜的死神,這是項凌意對花豹唯一的感想。

  捕了可惜,卻又不得不捕。

  「不准逃,要不,我情願獵殺你。」槍口指著對方的胸口。

  「如果淪落到你來探監的下場,我情願死。」花豹站起身,笑:「好,殺了我,這裡給你。」

  指指自己的心臟部位,花豹頭斜了斜,依舊是玩世不恭的笑。

  項凌意看著對方吊兒郎當的表情,心裡氣到快爆炸,咬著牙問:「想威脅我?」

  花豹一面觀察目前四周的態勢,一面回答:「我拒捕,你殺了我天經地義……我很好奇,你會嗎?」

  炯炯的眼睛直盯盯透視,像是要望進對方的靈魂深處。

  花豹想賭賭看。

  「老大?」項凌意的屬下們在他身後好奇喊,不知道長官在猶豫些什麼。

  客廳裡其他人在這時衝出大門,要跟外頭埋伏的人裡應外合包夾賊犯,花豹也知道再不離開,脫身會更加困難,可是,他想知道項凌意會怎麼做?

  真會朝自己開槍?

  「我會的。」項凌意說完,扣動扳機。

  砰一聲,劇痛劃過右邊肩膀處,花豹朝外摔,踉蹌跌到圍牆邊,聽到四周的員警蹬蹬蹬同時朝這裡跑來。

  所有嚴肅的表情都鬆懈下來,他們認為今天的任務終於圓滿結束,逮捕住了國際邪惡大盜黑貓。

  他們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受傷的動物不能隨意靠近,因為其凶殘的本性會隨著傷口的痛楚而激發開來。

  更何況,圍牆邊的,是一隻打算作困獸之鬥的豹子。

  花豹表情扭曲,看著自己傷口,臉色冷峻。

  鉛制彈頭以高速炙燒過右肩上的肌膚,傷口成了被扯破的肉體門戶,鬼魔由之跳脫出來,那是一個嗜血殘忍的美麗靈魂,豹的靈魂。

  眼裡的冰藍色冷刃望回項凌意,森森開口。

  「我記住了……你給的這個傷、這種痛……」受傷野獸的低嚎,暴風雨來臨的前奏:「……我記住了……」

  項凌意冷冷回話:「當了警察後我就傷人無數,仇人從台灣最北端的富貴角排到了最南端的鵝鑾鼻,不只你一個。」

  舌尖舐舐唇,眼裡的藍色冰刃閃耀熾烈的冷火,花豹說:「我不同……你是第一個傷了我的人……我以這道傷起誓,總有一天,會向你討回這筆帳……」

  項凌意都不耐煩了,說:「等你出獄,我幫你介紹雷射整形醫生,修掉那道疤……現在,俯首就擒,OK?」

  七、八位刑警小心靠近,知道花豹身懷絕技,即使受傷仍不容小覷。

  花豹無動於衷。

  「……逃不了的,項凌意……你這一輩子……」即將被逮捕的犯人卻宣告了意義奇妙的言論。

  項凌意又是愣了愣,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凝望花豹的眼眸深處,狂熱猛烈的某種情緒被隱藏在瞳眸後,卻因為其內涵太強烈,還是溢湧出了些許部分,被眼尖的他給瞥到。

  擋不住,是某種掩蓋不了的慾望,如刀,可以狠狠的劃破禁忌,到項凌意嚴守的防禦裡。

  直達深深深深、深不可測的心底。

  依著直覺退後一步,項凌意猛然警覺不妥,以自己的立場,氣勢上怎麼可以輸給一個小偷?他又往前一步,順道對自己的部下大吼。

  「慢吞吞搞鬼啊?把人給捉了,結束捕貓行動!」

  老大有令,屬下不得不從,七、八個人一擁而上,那是有勇無謀的舉動。

  即使受了傷,高傲的豹仍舊如同君王一樣,對眼前的鬧劇無動於衷。

  接著,花豹嘴巴動了一動。

  項凌意讀出來,那是……

  Bye-bye。

  項凌意心中大叫不妙,想要應變已是不及,正要跳出窗戶,卻見花豹直起了身,背抵住磚頭砌成的圍牆,兩肘兩踵著力,全身驀然間向上抬起,以背貼牆扶搖直上。

  「壁虎游牆!」某個時常沉迷武俠小說的屬下情不自禁大喊出來。

  當此之時幾乎所有人都忘了任務,看著現行犯施展出高妙絕倫的輕功上到圍牆頂,然後,柔軟的脊椎骨曲線呈現力道的弧度,他翩若驚鴻的翻飛過去。

  簡直是躍騰於空氣海裡的一條魚,所有人想。

  項凌意回過神,暗罵自己,就算傳說中的功夫現身眼前又如何?居然為此失了神,太不應該!定了定,他又招呼自己的手下。

  「黑貓受了傷逃不遠,呼叫外頭的弟兄圍捕!」他俐落跳出窗:「我們追!」


  花豹無聲的跳下圍牆後,四周雖也分佈了幾位刑警待命,不過他們都等在大門邊,離自己有段相當的距離,等發現有道黑影時追上來,現行犯早就奔逃到了幾百公尺之外。

  肩上持續劇痛,施展游牆功也讓傷處扯開更大的口,自小習武的他並不把傷痛當一回事,先往警方圍捕網的缺口鑽,後頭,開始有了吵嚷的追捕聲。

  邊跑邊抽出手機,按下記憶鍵,一等師弟黑貓接起電話,他立刻說:「臭貓,我中了槍……」

  「你在哪裡?」

  「XX的官邸外,正被警方圍捕中……」邊跑邊說。

  「我開車過去,給我個標的物接人。」黑貓不廢話。

  「官邸西邊有處小公園,我五分鐘後到那裡。」花豹衡量了地物後,決定了地點時間。

  撕裂般的疼痛可以忍,傷口卻因為爬牆的緣故開了極深的口,再加上短時間內快速奔跑,急劇跳動的心臟如同幫浦,催發著緋紅色的鮮血漫溢,由肩膀沿著手臂,成好幾道支流,滴下。

  花豹有些頭暈眼花,知道這樣下去遲早不支,所以破天荒的,他向師弟黑貓求救了。

  黑貓,與自己有同等力量的肉食性動物同伴,在人到來之前,自己要做的,不過是蟄伏與靜待,找出適合隱蔽的區所,躲過追殺者的捕獵。

  迅速分析形勢,小公園裡無人,先穿過爬滿九重葛跟軟枝黃蟬的花棚架,邊區處有幾株大葉合歡、欖仁樹及黃連木,路燈將向外延伸的枝葉炙出了鬼影,成為一幢幢的奇怪空間,夠格成為豹子的臨時宮殿。

  想要爬上樹,有些吃力,看來這回真是大失血,項凌意欠自己的債目又多了一條。

  沒錯,肩上的傷是借據的落款,簽約者是美麗的警犬,這債,總有一天連本帶利討回來。

  靠在大樹陰影的那一側,花豹撕下上衣壓住傷口,避免繼續失血,閉著眼睛靜聽夜裡公園的聲音,嗯,奇特鳥兒的鳴音高亢尖銳,馬櫻丹裡的蟲類奮力和鳴,然後……

  人類腳步聲紛從公園東邊處進入,一種比鳥叫蟲鳴更能牽動他心弦的聲音催喚著,那是項凌意好聽的聲音。

  「……地上有血跡,一定躲到公園裡……注意每個陰暗的角落,也別放過樹上……」

  刑警們立刻分成了好幾個小組,朝公園四個角落分散,追捕被黑暗吞噬的貓科動物。

  花豹輕輕笑,警犬終究不放棄,咆哮著緊追不捨。

  追啊,來,追到我深邃的秘密洞穴裡,我等著,等著你們這群拿著現代裝備的警犬,看看如何與我尖銳的利爪抗衡,在大地吞入我之前……

  項凌意,我也等著你,你來,我會在一躍之間咬穿你的頸部,取走你的靈魂,補償今天流下的血。

  我已決定,你才是我的獵物……

  雜沓的腳步聲朝這裡靠近,眾人的呼吸混亂在幾公尺之外,大約有三、四個人左右,項凌意在其中。

  同時間,另一抹細碎的聲音傳入耳裡,是人耳幾乎接收不到的音頻,類似於小貓以肉掌壓踏草皮,草葉因此低吟啜泣的樂曲。

  花豹這下安心,淘氣的貓咪正謹慎朝自己行進。

  「黑貓,你已經被包圍了,出來吧,困獸之鬥毫無意義。」項凌意心戰喊話。

  到現在還以為我是黑貓嗎?要到什麼時候,那張優美唇形裡的齒與舌才能正確無誤喊出我的名字?

  若是真能聽到同樣的聲音向自己低頭求饒,將會是多麼至高無上的喜悅體驗?想到這裡,花豹快意的顫抖起來,若那是夢,他會讓夢想成真。

  現在,他先從暗影走出,來到路燈映照的小塊空間下,微笑。

  「……小凌意果然不簡單……」花豹說。

  項凌意反而有些緊張,幾分鐘之前,眼前的男子一而再、再而三衝破強力包圍的警網,他不懷疑,要是男子沒受傷,早就順利的逃走慶功了,而不是跟自己在這裡耗。

  也或許,今天真是盜賊的末日,至少他受傷了,就算有著多麼高妙的武功與身手,流了那麼多血,精力總有耗盡的一刻。

  抓住這難得的時機,一擊一定要中!所以槍口朝著的方向,依舊是心臟。

  手下們小心上前,拿著手銬,才前進了約一公尺,空氣突然被蛇形的利刃劃開,尖銳的哨音如魔鬼的恐嚇,隨著頭頂路燈燈泡陡然破碎的爆聲,四周也罩下黑暗的網。

  對於劇變早有心理準備,項凌意臨危不亂,喊:「盯好黑貓!」

  花豹陡然動作,朝師弟的方向去,項凌意抓緊了對方驚鴻一瞥的身影,槍口追著,正想再開一槍嚇阻,尖銳的哨音再起,他手背一陣劇痛,彷彿被野獸的爪牙狠狠扒過,痛徹心肺,連槍都抓不住。

  是什麼?項凌意憤恨的眼大張,想找出讓自己痛楚的原因。

  接下來的哨音持續不間斷,手下們的痛呼也是此起彼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能猜,黑貓招來了另一隻惡魔,一隻同樣會吸人血、啃人骨的惡魔。

  等其他刑警發現有異過來時,犯人及後援者早就消失在重重的霧夜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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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劫了意5

  黑貓,與國際盜賊花豹齊名,是花豹從小一起長大起練功、搶同一個甜甜圈、情同手足的師弟,在千鈞一髮之際,化身為惡魔忠心的戰友,將師兄由天使軍團中給拯救出來。

  光從外表看,誰也不會相信這附帶小酒窩的可愛男孩會是惡名昭彰的盜賊,所謂的畫貓畫皮難畫骨,知貓知毛不知心,指的就是這個。

  現在可愛小貓咪趁著飼主陳毅心還在外頭苦苦追捕逃犯時,行著不可告人之事,把逃犯給帶回家了。

  「……輕點!」花豹對黑貓抱怨:「……消消毒就好了,我要留著傷疤作紀念!」

  抱著救護箱仔細上藥的貓咪聞言後停下動作,不解。

  「笨蛋師兄,子彈也沒射到你腦袋,怎麼說瘋話?」

  「這是愛的印記……對,我要留著傷疤提醒自己,跟小凌意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我發誓,早晚把他抓起來,讓他跪在我的傷口面前,然後、然後……」

  然後花豹陷入妄想,情難自禁。

  黑貓眼睛轉一轉,問:「……你想怎麼報復項凌意?」

  「哼,我要擬定A到Z二十六條計劃方案,包括淹他水、用火燒、電擊棒電他、拿籐條抽……你皮鞭借我,要不把他鞭到跪地求饒,我就不叫花豹!」

  黑貓見花豹說出上述話時,眼神迷離,淫賤無比,平地色心起,風中口水滴,哪有真想把人開腸剖腹的樣子?

  對,師兄本來就好色,愛搞七捻三,每次到了別的國家出任務時,勾搭當地美女是很正常的,卻從沒見他對哪個大美女那麼執著,怎麼對項凌意卻……

  項凌意不是男人嗎?

  黑貓有些搞不懂了,師兄在講到項凌意時,醜態畢露,滿臉猴急,裝模作樣擺酷架子,卻一點也不像真要殺了對方的樣子。

  不管他,只要師兄不搶自己的飼主,他愛惹誰就惹誰,貓兒天生懶惰,才不花心思去管別人怎麼想呢。

  以防萬一,小黑貓還是先宣示主權。

  「哼,我有兩樣東西你不准動,其一就是皮鞭,怎麼可能讓你拿去抽項凌意,沾上他的噁心細菌?其二就是我飼主,他養我一個就夠了,沒空理你。」

  花豹嗤一聲回答:「陳毅心?拜託,誰要他理我?皮鞭不借就算了,我會去國外訂製金手銬,把小凌意牢牢鎖住,死都不放開,誰叫他居然真能狠下心來送我槍子?」

  擺擺手,黑貓對於師兄想怎樣凌虐荼毒迫害項凌意,一點干涉之意也沒有。

  之後,黑貓為了藏匿師兄,並且就近照顧病豹方便,跑去找這棟出租公寓大樓的房東太太,說有親戚要租樓上的房間,不但立刻交了保證金,還預付三個月房租,房東太太眉開眼笑交出鑰匙。

  項凌意怎樣都料想不到,漏網的逃犯竟然躲藏在他家附近,而且就在部下陳毅心的自家樓層上,跟師弟商擬下一次盜寶的行動計劃。


  沒多久,美術館新一季的展期開始了。

  今回的重點主打戲是佛教文物特展,各式石雕、木雕、銅雕等等分別安排在美術館裡不同的展覽室陳列,至於高價值的白玉、琥珀等等珍品則放在特殊的獨立空間展覽室裡。

  兩尊成為台灣警方與國際大盜間角力的紫翡翠觀音像,在項凌意安排的明哨暗哨裡,靜靜度過將近一個月的晨昏。

  觀音無心,有心者則虎視眈眈。

  一直到市立美術館展期即將結束的前幾天,花豹很認命的躲在出租公寓裡休養生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為即將到來的任務作完美的準備。

  說真格的,這次的出師不利,比起以往跟師弟黑貓較量時失手,那種感覺較意料中糟糕,因為這回失去的,不只是無生命的東西而已。

  也因此紫翡翠觀音他勢在必得,這是花豹對項凌意下的挑戰信,要他知道,一旦被花豹認定鎖定的獵物,就沒有脫出生天的餘地。

  包括項凌意那個人。

  所以,花豹比以往來得沉靜,壓下了所有蠢蠢的慾望,收起爪子,吞著咆哮,將尖牙隱得深深,殺意蟄伏在背脊裡,等著時機一到,掙脫出秘密巢穴的柵欄,然後是撕扯,啃咬,開啟野地裡的嘉年華會。

  任慾望大啖彼此的嘉年華會,伴隨心跳的狂放奔跳,那是他期待不已的魔宴,飲血與肉的訂誓之宴。

  所以,他等,在這間養傷的公寓裡,比以往都來的有耐心,連師弟黑貓都稱讚他居然可以足不出戶,懷疑天要下紅雨了。

  花豹回答:「不,美麗的獵物值得花更多心思設陷阱等待的。」

  黑貓揚揚眉,嘲諷:「你到底是要拿寶物,還是想泡妞?那些台詞不是你以前追難纏美女時的必備宣言?」

  「觀音本來就是位美女。」花豹伸舌舐舐唇,眼放光:「現在,我更中意守護寶物的犬兒……」

  「你是指項凌意?笨師兄,就跟你說我出馬,保證讓他進醫院當病號三個月出不來。」黑貓舒爪,興致勃勃。

  花豹哼一聲:「都說了,小凌意心高氣傲,我另有折磨他的手段,你別插手。」

  貓兒細瞧自己師兄,說到折磨兩個字時,淫笑連連眼光不正,跟發春了一樣,只好聳聳肩,認為槍傷果然讓師兄受到刺激。

  好好,認命替失心瘋的人擔任耳目兼跑腿,黑貓想:反正飼主也為了任務躲在市立美術館外,日以繼夜等著偷兒現身,暫時回不了家,那貓兒就大發慈悲,照顧一下病豹吧。

  雖然也希望早點把紫翡翠偷到身邊來,好讓飼主陪著在家裡遊玩,不過,耐心是策略,也是武器,對小偷與警察而言,就看誰先沉不住氣,自亂陣腳。

  勾心鬥角的遊戲,警犬與貓科動物玩的不亦樂乎,無動於衷的,唯有一對沉睡中的鏡花水月觀音,置身事外,任參觀者眼光流眄。


  對決的一天終究來臨。

  是夜,月黑風高,美術館周圍植有許多棵大樹,某隻從容的花豹正懶懶躺在樹上歇息著,身體斜靠的弧度完美無瑕,一隻手還軟軟垂下,如絲綢般掛在風中搖曳著。

  沒人發覺到這只豹何時欺上樹的,連那些躲在不遠處三班輪值的警察們都沒發覺。

  冷冷的笑了,獵豹半遮掩在樹葉的庇蔭裡,黑暗中,異乎尋常的視覺及聽覺放大,捕捉週遭一切資訊。

  凌晨三點,人類意志力最薄弱的時刻,在清醒與睡眠間掙扎,度過了那麼多毫無收穫的夜晚,警犬們幾乎認為,今晚會跟過去一樣,獵捕行動依然徒勞無功……

  直到優雅的黑影夢魅般行過眼前。

  項凌意由監視器上看見花豹的身影,見他行動如常,心中吁了一口氣。

  官邸裡決定開槍的那一刻,他認為自己做了適當的決定,當時的盜賊比任何窮凶惡極的罪犯還更難搞定,必須想辦法阻住他的行動,才能有效預防犯罪行為。

  面對自己的良心,面對工作上應負的責任,他知道自己沒做錯,作姦犯科者人人得而誅之,只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到了後來,心中多了些掛念。

  掛念起那個人在逃脫之後,有沒有找到地方養傷?傷口復原的情況如何?細菌會不會感染到傷口?

  項凌意沒忘了自己身份,只要見到對方,他還是會二話不說竭盡全力,將盜賊緝捕歸案,只不過,他希望捕到的,是個健健康康的盜賊。

  勢均力敵,追捕的過程才更有趣,想到將再度面會那擁有玩世不恭微笑的人,自已也隱隱興奮。

  現在花豹來了,腳步優雅從容,如蜻蜓輕點過水面,帶起幾圈淡淡的漣漪。

  「……來了……」他喃喃說:「不入流的小偷……」

  項凌意絕對不承認,他喜歡看到總是噙著自信笑容的藍眼睛怪盜來挑釁,勝過手到擒來一隻病懨懨的貓。


  美術館二樓內,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下的聲音都能聽見,花豹心中自有定見,對其它的寶物視而不見,眼裡看見的是觀音,可心中所考慮的,卻是另一個人。

  「來抓我吧,警犬。」花豹喃喃,同樣對即將與項凌意正面衝突這事興奮得很。

  展覽室裡燈光倏地亮起,執槍員警從入口處堵來,項凌意果然在其中,手中槍口直對自己心臟。

  「黑貓,乖乖束手就縛,這回絕不讓你再逃脫!」項凌意以勢在必得的決心說。

  像是與好朋友打招呼,花豹笑著說:「小凌意啊,我們打個賭好不好?」

  「身為公務人員必須潔身自愛,我不沾賭。」項凌意皺眉說。

  真沒情趣,沒情趣到花豹幾乎要對他甘拜下風。

  聳聳肩,他無奈說:「好吧,如果今天我能再一次全身而退,以後見面時,不准你拿槍指我了。」

  項凌意認為不可能,因為美術館內外防備的滴水不漏,除非花豹會飛,否則他絕對逃不開去。

  「好,只要你脫困。」警犬自信地說:「目前看來……難。」

  花豹忍俊不住,他就是想看到項凌意吃癟吃虧,為此,他不介意冒著危險玩遊戲。

  手一揮,幾顆煙霧彈爆開來,展覽室裡迷霧遮空,習慣夜視的野獸早就將所有獵犬的位置記清楚,趁對手產生反應之前,他一一欺近,手刀過處,砰砰幾聲卸了所有人的槍械。

  例外的唯有項凌意,特意的,經過他身邊時,花豹沒動他,只輕輕下了戰書。

  「來追我啊,小凌意。」吐著熱氣的唇在他的耳邊低語。

  項凌意怔了怔,臨危不亂,瞄到模糊的影子由自己身邊往外頭竄,他追,口中還不忘呼喝。

  「鎮定!小五,聯絡外面待命弟兄做二段包圍!」

  項凌意憑著記憶摸往出口,一出展覽室,視野立即清朗,全館大燈照耀,花豹黑色的身影如鬼魅爬往樓上,雖然中途遇上幾個攔截的警員,他不避讓,面對面迎上去,一人一拳就全都擺平。

  豹子,性質本就飄忽,拳勢更加如同豹尾,擁有裂石穿空的魔力,乾淨徹底,一擊必中。

  項凌意在後頭沒放過他的任何一個小動作,雖然上回官邸內已經見識過花豹高明的武藝,依舊駭然,如今才知道人的軀體可以爆發出如此強悍的力量,似雷電一閃即逝,卻又石破天驚,震撼天地。

  項凌意自忖:光靠手腳絕對沒辦法制伏花豹,手中的槍才是人類對付野獸最強而有力的盟友。

  握緊槍,該射擊時他絕不心軟。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天台,樓下隱隱傳來員警行動中的呼喊,夜風如水,花豹停下腳步,回頭望。

  項凌意見他神色有異,也不敢躁進,止步,在離他身前約兩公尺處舉槍指著他。

  「雙手舉過頭,不准妄動!」

  花豹往前一步……

  「別動!束手就縛!」食指輕用力,擊錘聲響起,中靶的決心一觸即發。

  又一步,兩人相距不到三公尺……

  匪徒頑強,項凌意咬牙決心玩到底,正待扣動扳機,花豹左手臂突伸,以電光石火的速度抓住槍管,上半身微傾,頭臉避開槍口範圍,同時間右拳重擊對方頭部。

  項凌意吃痛之下,槍被奪下,自己也往後退了兩步,等重新看清眼前,情勢已經整個逆轉。

  花豹執槍對著警犬的頭,笑得得意又不屑。

  「……槍是很便利的武器,我卻用不順手……」玩鬧似的,花豹搖搖手中的槍,然後往天台外一丟。

  項凌意恨恨瞪人,撫著臉頰,剛剛匪徒那一拳可真不留情,痛死了,到現在還有些頭暈眼花……

  眼前人再三惹惱他,輕而易舉就能打擊自己的底線,怒氣上來,於是乎,在明明知道拳腳功夫不如人的情況下,他還是衝過去舉拳就打。

  打法無賴,連個章法也沒有,這惹笑了花豹,就說他喜歡看項凌意吃癟,甚至是情緒失控的樣子,有趣極了。

  笑嘻嘻左擋右擋,盜匪成了逗弄老鼠的大貓,在自己控制的範圍內,他任項凌意盡情發洩,直到時間差不多,想想,師弟黑貓應該將紫翡翠觀音像到手了。

  對,他跟黑貓兵分兩路,自己負責聲東擊西,將獵犬引離開,方便黑貓後頭潛入,將寶物到手。

  花豹愛玩遊戲,而遊戲到了結束的時刻。

  看看項凌意蠻橫的就像是小孩子在打架,毫不防守自己要害,花豹只好抓了他兩隻手,任他在自己身前用了力要掙脫。

  「放手!」項凌意還保有些許理智,想著拖住對方,等其他支援的人上來。

  紅著眼不甘心的表情可愛極了,花豹忍不住以舌舔舔自己的唇,內心倏地迷茫了幾秒鐘。

  「你真是……」花豹搖搖頭說,雙手一扯,把人扯往自己懷裡,隨即朝對方的唇印了印。

  激動過度的那具身體僵了僵,這反應讓花豹滿意,輾轉又吸吮上兩片熱熱的唇瓣,一開始是惡作劇的,可是不知怎麼,他覺得心底深處有什麼火熱了起來。

  那種熱度舒服的很,舒服到讓獵豔高手明明在理智上知道該放開獵犬,免得被反咬,卻又意猶未盡,想繼續咬著對方的唇,直到……

  直到項凌意惱羞成怒,趁著對方失神的破綻,也一拳往對方臉上打過去,報了剛剛的一箭之仇。

  花豹耐打,中了一拳也沒怎樣,卻趁勢放開項凌意,往後幾步,直盯盯瞅著一輩子裡唯一吻過的男人,表情耐人尋味。

  項凌意以手背往自己唇抹了抹,啐一口後罵:「小偷的口水一定有犯罪病毒,噁心!要我到哪裡去注射疫苗,免得中標?」

  花豹哈哈笑起來,訝異於獵犬在意的居然只是被天敵佔便宜,被同性吻了的衝擊反而不大,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官兵抓強盜的遊戲的確好玩,讓他興致勃勃,停不下來,愛輕薄人的天性再度作祟起來。

  「……小凌意的嘴比想像中柔軟,我怕我上癮了,怎麼辦?」花豹舔舔唇,色色說。

  項凌意皺眉,說:「你才是病毒帶原體,去監獄治療吧!」

  「監獄裡如果有你,我就去。」輕佻的聳聳肩,花豹說,突然間轉身跑開。

  又是大出項凌意的意料之外,不放棄,他也追著花豹跑到天台另一頭處,隔著好幾步的距離看到他往天台外躍出去。

  跳樓自殺?項凌意大駭,這才發現天台與幾十公尺外的某棵大樹間,斜斜連結了一根粗鋼索,上頭有方便抓握的滑輪,此刻花豹就身體懸空,雙手高舉,藉著滑輪往外滑了開,還回頭對項凌意眨眨眼道再見。

  項凌意氣壞了,真的再一次讓盜賊生生從眼前溜走?他跺腳,也不管目前身在四樓的高度,往外一躍,硬是讓他撲到花豹身上,八爪章魚似的纏。

  「抓到你了,黑貓!」近乎勝利的宣示,不過身在空中,他不敢亂動,只是緊緊抓住對方的腰。

  花豹身上掛著一個另一個大男人的重量,倒不慌亂,嘴角噙笑,等兩人接近地面時才放手,同時跌下地,而此處,已經是美術館靠近大馬路的圍牆邊區了。

  「別壓我身上!」項凌意痛呼,很顯然他是摔在地上當墊背的那個。

  「……記住,我不是黑貓,是花豹。」上頭那個親暱的又往項凌意唇上一掠,輕聲說:「下次別叫錯了。」

  項凌意一愣。

  身上乍然輕鬆,花豹已經往大馬路上去,項凌意回神後,起身又追,卻見一輛摩托車正等在馬路邊,騎車的人身形嬌小,如同少年,花豹則上了後座,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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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劫了意6

  按照預定計劃,黑貓跟花豹順利帶出兩尊紫翡翠觀音像,取物過程簡單,比不上從前侵入其他國家博物館時來得困難驚險,卻是最有意思的一次。

  黑貓說自己的真面目被飼主陳毅心發現了,他說著這話時,臉笑得甜甜,彷彿當時發生了什麼好事。

  花豹才不管師弟有什麼好事呢,就算貓咪發情的傾向更加嚴重,也不在自己的管轄範圍內。

  老闆交代的任務已經完成,如今該傷腦筋的是如何將贓物給帶出去,這件事上兩人遇到些技術性的困難。

  因為項凌意這回實實在在被惹毛了,為了抓住美術館的盜賊,他不但加強了盤查的業務,也聯絡航管局及海巡署,加強戒備陸海空通路,絕對不讓人有偷渡出去的機會,

  幸好陳毅心並未把黑貓的身份給公佈出去,所以警察抓的只有花豹一個,讓花豹寸步難行,只能窩在陳毅心公寓的樓上,過著晝伏夜出的生活。

  目前,陳毅心租住的單身公寓樓上,黑貓在裡頭跟花豹坐地分贓。

  「說好了,觀音有兩尊,你一個我一個,不用打架。」黑貓小恩說。

  花豹拿起其中一尊,仔細檢視其光澤,不解。

  「雕工及玉石的色澤是不錯,卻沒出奇之處……師父跟幾代師祖幹麼交代後世弟子們要找回它們?」

  黑貓也好奇,他跟花豹因為職業上需要,對古玩珍奇的鑑賞力都有專家水準,這時摸摸偷回來的戰利品,心底想法跟師兄一樣。

  「嗯、座底的紋路有些異樣,似乎是迷宮圖案……」舉起玉像透光看看,黑貓又說:「或許隱藏了秘密的訊息。我沒興趣,給咱倆的老闆們去傷腦筋吧。」

  他口裡的兩個老闆叫作薛曜晴跟厲琥,是黑貓花豹的師叔輩,兩人依附在美國大黑幫流刀組的支會之下,明裡從事骨董類的生意,暗中卻以高昂代價接受來自世界各地的委託,盜取各大珍奇寶物。

  花豹說:「我目前離不開台灣,你先把觀音像帶出去,我老闆昨晚又催著了。」

  「好好,我會安排出境。」黑貓笑得很得意:「項凌意這回真的氣壞了,抓你抓得焦頭爛額,卻不知道,你就待在他家附近……」

  花豹也笑,說:「你飼主好像也一直沒回家,要是回來看見貓咪還在,一定被嚇壞。」

  這話讓黑貓狠戾的表情一閃而逝。

  「可惡,項凌意根本不把手下當人看,讓我飼主日夜執勤,幾乎一個多月沒回家……我乾脆……」

  恨恨說到這裡,他摸摸自己的親愛武器小皮鞭,幾乎就想立刻讓鞭子嘗嘗項凌意的血。

  花豹有些心驚膽顫,他雖然愛看項凌意氣極敗壞的衰樣,不表示他希望高傲的獵犬受傷,眼睛是用來看美好東西的,而項凌意的外形,在花豹的評價裡,算是賞心悅目的那種。

  趕緊安撫暴力心性的師弟。

  「別生事,早都說了,小凌意留給我對付,我啊,一定想很多方法挫他的銳氣,讓他每天都生不如死,後悔惹了我……」

  想到往後的願景,花豹忍不住又呵呵呵獰笑起來。

  黑貓心底暗嘆:師兄又來了,每次想到什麼消遣時間的好遊戲,都會露出這樣的招牌表情,看來項凌意的未來日子難過。

  管他呢,他只在乎飼主陳毅心今天會不會回家,回家後看到自己,兩人之間的互動模式會不會改變?


  幾天後的某個早晨,黑貓拎了兩尊觀音像說要回美國了,他會以特殊手法挾帶贓物出海關,把東西送到兩人的老闆手上。

  花豹留在台灣無聊死了,可是他外貌太過搶眼,白天不適合出門,只好趁夜深人靜時,才到附近的超商買買日用品,散散步,活動活動手腳。

  好幾次經過項凌意居住的公寓附近,都會在外頭駐足一會,也不知道為什麼。

  想及之前惡作劇似的吻,溫熱的觸感揮之不去,他忍不住懷疑那感覺是假的,硬脾氣的他怎麼會有那樣柔軟的唇瓣、柔軟的身段?他一定是記錯了。

  真想再度確認看看……

  心底這麼想,腳就不由自主動作起來,他的職業是小偷,闖人家屋子里根本如反掌之易,更何況項凌意仗著自己家在八樓,以為小偷爬不上,陽台處沒加裝鐵窗,更方便盜賊的登堂入室。

  那簡直是在跟花豹暗示:來吧來吧,我等著你……

  幾下就爬上去,從陽台躡手躡腳侵入警務工作者的屋子裡,傻眼——

  小凌意,你外表看來乾淨又光鮮,怎麼住在豬窩裡?

  走過堆著髒衣服的洗衣籃,廚房水槽裡還堆著好多髒杯子,夜半三點,客廳裡壁燈點著,人聲傳來……

  小凌意跟誰說著話?

  失策,沒想到這麼晚他居然有訪客……不會是一夜情勾搭上了誰吧?

  花豹很在意這件事,躲廚房門口往客廳偷瞧……放心籲一口氣,原來是電視沒關,演員的對話聲讓他誤解。

  屋主在哪裡?

  找到了,裹著浴袍躺在沙發裡,看來洗過澡才睡著的,一腳掛扶手上一腳垂地面,兩手交疊放在肚腹上,臉頰紅紅沉睡,沙發旁的地面上還有好幾罐空啤酒鋁罐。

  走過去,順手把電視關掉,接著花豹蹲在沙發旁,近距離看著項凌意,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管不住自己的手指往人家紅紅臉頰上戳了戳。

  沒動靜。

  花豹再度傻眼,這人不是精明的警界菁英嗎?小偷登堂入室那麼久,人身攻擊也做了,怎麼他還睡的跟死豬一樣?

  或許是裝睡,等自己不注意時,他就跳起來拿槍指著自己……

  如果是這樣,項凌意裝睡的功力絕對可以拿下十座奧斯卡金像獎,這睡姿、這呼吸聲實在不像是演出來的啊!

  再戳戳看……無動於衷?!好,繼續捏捏形狀好看的下巴……不動如山!花豹不甘心,手指多加了些力道,這回扯耳朵去……

  睡豬輕輕皺眉,眼沒睜,只不安分的動了動。

  「……媽,別吵……我明天輪休……」口齒不清的囈語。

  逗樂了豹子,接下來又試著捏捏對方的手跟腳,手指頭腳趾頭沒一個放過。

  項凌意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連日來的勤務累壞了,要不就是被酒精麻痺了反應力,總之八風吹不動,賴在夢鄉不醒來。

  豹子玩著玩著,突然間瞄到牆上掛的壁鐘,天啊,五點了,他居然玩人家玩了兩小時?這、這、真有時光如梭這種事!

  唉,今天來不及切下項凌意一隻手或一隻腳了,得在天亮前走人才行,要不沿牆下去時容易被過往行人看到。

  站起身來正想離開,卻又將心比心想了想:小凌意個子不算矮,窩沙發裡睡肯定不舒服,於是兩手往人家身體下一鑽,輕鬆把人給抱了起來。

  體重比想像中輕呢,看來這一個月的追豹行動讓他掉了些肉。

  把人抱到臥室床上,連被子都給蓋上,還是不醒,這下花豹確定了小凌意的致命弱點為何。

  喝了啤酒睡下去後就很難醒來的絕症,類似睡美人,卻又不知道王子的吻能否吻醒他?

  啊,沒想到剛才玩得太高興,都忘了來這裡的本來目的,不就是想再嘗嘗睡美人唇瓣的滋味嗎?

  俯身,壓上那兩片唇,柔軟的如同記憶中一般,忍不住伸舌頭舔了舔,想叩關而入……

  憾恨的是對方睡著了,沒給予任何回應,這讓花豹不甘不願的離開對方的唇,報復似的,他在項凌意的耳邊輕聲說:「……我會繼續來討債的哦,小凌意……」

  項凌意睡得舒服,唔唔幾聲後翻了身又睡過去。

  「比想像中可愛,你……」脫口而出,花豹微笑道:「看來,回美國前我不會無聊了……」


  第二天深夜,花豹照例到附近公園處,藉著裡頭的地物跟設施操練身手,免得身體生了鏽。兩個小時後流了些汗,口渴,想上超商買礦泉水,於是走出公園,抬頭就看見項凌意居住的公寓大樓。

  這幾天小凌意似乎都休假,花豹想及此,腳步隨即不聽使喚,往超商的反方向走去。

  只有侵入一次警官公寓的經驗,對花豹而言卻已經是熟門熟路了,是以,他心情輕鬆的幾乎就要吹出口哨來,靈活的爬上八樓,由陽台處進入……

  嘖嘖,小凌意在家裡真是沒有危機概念,陽台門又忘了鎖,很危險的好不好!

  滑溜進入,注意不揚起一丁點跫音,接著皺眉。

  今天小豬有將豬窩稍微整理了下,該洗的有洗該擦的也擦了,可碗盤杯子亂疊放,吃剩的食物也忘了擱冰箱裡,浴室外地板上有脫下的衣服,花豹經過時,順手撿起就往洗衣籃丟。

  豬窩依舊是豬窩。

  客廳依舊有人聲,有了昨天的經驗,花豹知道某人又忘記關電視了,果然,豬窩主人維持跟昨天一樣的姿勢,仰躺在沙發上,茶几上有未喝完的啤酒罐,下酒點心,還有幾本當期雜誌。

  花豹已經想像得到,這位警務人員是如何打發自己寶貴的休假時間。

  輕輕叨念:「沒情趣的傢伙……」

  睡豬無動於衷,只顧悠遊夢鄉中。

  依循昨晚的既定模式,他蹲在睡豬身邊又開始戳人家的臉頰,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項凌意紅紅的臉頰溫潤潤,戳起來手感極好,不過單調的遊戲很快就玩膩,他就改捏人家鼻子。

  發現小凌意的皮膚極好,沒黑斑沒痘痘,水潤光滑,懷疑小凌意是不是暗中買了男士用護膚產品在保養?念頭一起,他立刻跑人家浴室跟臥房去抄,發現除了簡單的洗臉沐浴用品外,沒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

  「……原來是天生麗質啊……」花豹皺眉:「給別人享用真是可惜……」

  話剛說完就愣住,恍然大悟,難怪自己一起頭玩就停不了手,原來項凌意是極品來著。

  兩手齊發,同時捏著人家蘋果般的臉頰,卻也沒太用力,總之將力道拿捏得剛剛好,維持在恰恰不將人擾醒的程度。

  「……花、花豹……」項凌意唇微啟,口齒不清的音乍然吐出。

  被點名的人真嚇了一跳。

  自己的名字瞬間被喊出來,莫不是睡豬已經醒了?糟糕……

  「……我會……我會逮住你……一定……」項凌意說夢話。

  花豹忍俊不住,小聲笑出來。

  「夢見我了啊?真乖。」他摸摸對方的頭髮,又說:「夢裡正追著我跑對不對?你追不到的,因為我是頭豹子,最擅長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似乎對這話有反應,項凌意眉頭擰了擰,復又鬆開,想翻身換個姿勢睡,可沙發窄小,怎麼翻都不對。

  「好好,帶你回房間睡……睡得差,精神也不好,哪有體力追我呢?唉,你只有喝了酒睡著後才會乖乖……」

  說著說著把人給抱起往臥室去,然後討賞似的,往人家的嘴又給咬一口。

  「這是今天你該付的利息,本金可不算在內……等等,親一下不太夠,你再多付點利息好了。」

  花豹就愛跟對方明算帳。

  可憐的項凌意,根本不知道自己惹了個絕對不吃虧的債主。

  又把人家的手手腳腳全掐過一遍,掐到自己滿意才走出臥室,正要往陽台去,看看房子的情況後,停下腳步。

  豬窩!真的是豬窩!這種環境住久了會生病的,小凌意要是生病,身體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好捏好咬,自己要債也要得不痛快……

  嗯,就算是養寵物,也要把寵物養得健健康康肥肥胖胖才有玩耍的樂趣,項凌意這麼優的玩物,當然要好好照顧他的體況,等養肥了再……

  再什麼?對,當然是把自己擬定過的報復手段,一一實行到人家身上,這樣自己肩上的槍傷才不算白挨。

  找好了理由後,幫著收拾了客廳的狼藉,廚房的碗盤也重新擺好,還跑人家浴室裡看了看,想到自己的牙膏用完了,不客氣的就把項凌意新開封的給放自己口袋裡。

  口好渴,不客氣,開了項凌意的冰箱,生氣。

  「都是啤酒?啤酒沒營養知不知道啊!」忿忿罵,罵完,看見有瓶可樂,大剌剌拿了就走。

  考慮到手中有可樂,不方便沿牆離開,於是他大大方方由玄關那裡開了門出去,又把門給反鎖,不搭電梯,因為電梯通常都會設置監視器,找到樓梯走下去。

  凌晨天微亮,在公寓大樓底下遇到早起出門做運動的老先生老太太,他還大方點頭,拿起可樂瓶搖搖後道早安,害得老人家眼睛大睜,說沒想到外國帥哥中文這麼溜,不知道是哪間公寓裡的客人。

  小跑步回到家後,可樂一飲而盡,又拿了項凌意的新牙膏來刷牙,花豹心想,偷來的東西果然比較好用。

  明晚再上小凌意家討利息,多討討,這些都是小凌意該付的。


  持續討債討了半個多月,直到某天,已經從美國回來的師弟黑貓趁飼主不在家,跑樓上找師兄聊天時,透露了個大八卦。

  「項凌意今晚要跟某位小姐相親,約在XX大飯店裡十二樓的餐廳哦。」

  花豹一聽氣急敗壞。

  「相親?不許,我要去破壞!我還沒玩夠他,他要真結婚,我就不能半夜去討債了!」

  黑貓皺皺鼻子:「師兄,你玩過頭了吧?你不跟他計較槍傷是你的事,可我聽毅哥說,項凌意視你為不共戴天的仇人耶,還想跟他混下去?」

  「管太多了吧你,笨師弟,顧好你家飼主就行,我逗警犬逗上癮,還捨不得走。」花豹說。

  擺擺手,黑貓說:「切,不管你了。那你說,你要怎麼破壞人家的相親?依他對你恨之入骨的程度,我敢打賭,只要一見到你啊,他會連大餐也吃不下,直接拿槍追殺你。」

  也對,花豹愁眉苦臉,這個、小凌意追殺自己是很好玩啦,這樂趣怎能讓別的女人給奪走?

  啊,就是這樣!

  笑嘻嘻,花豹說:「我要破壞小凌意的相親根本不用費吹灰之力,只要到現場晃晃,就算他對面坐的女人有多美,只要見到我,保證死活追過來,欲殺我而後快!」

  「相親的對象聽說是他長官的女兒,他會不顧長官面子去追你這通緝犯?」黑貓斜瞄他,惡戲似地問。

  「他如果見到我不追來,那他就不是稱職的警犬,我明天立刻離開台灣,不回來了。」花豹說。

  「拭目以待哦,師兄。」黑貓丟下意圖不明的話,嘻笑著離開。

  門關上,花豹將心思放在項凌意身上,喃喃自語。

  「……小凌意,我很期待你今晚的表現呢,別讓我失望……」

  於是乎,項凌意生平第一次的相親就在某人的蓄意破壞下,夭折。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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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劫了意7

  相親宴的第二天,項凌意憋著一張怒容來到刑事局,組員們察覺到暴風雨即將前來,交頭接耳猜測,說老大一定是被相親對象給狠心拒絕了。

  「不會吧,老大是師奶殺手,哪個女人抵擋的了?」陳毅心不以為然。

  「那他幹麼頂著便秘三天的臉來上班?要嘛就是被甩、要嘛就是對方長得很抱歉,老大覺得被擺一道,不爽了。」小高猜。

  所有人紛紛議論,最後攢出素有蛔蟲綽號的陳毅心出去探問個究竟,沒辦法,大家都愛聽八卦,就算是勞苦功高的人民保母也一樣。

  陳毅心其實不想去,怕掃到颱風尾,惹上無妄之災,可是同僚在後面一直推,不上火線也不行,只好勉為其難,故作姿態的小踱步到老大的辦公室裡頭。

  「呃,老大……」小心翼翼問項凌意:「昨晚、你……」

  項凌意本來坐在辦公椅裡,陰沉沉想著事情,見到陳毅心,猛然一拍桌,桌上的文件文具電話統統抵抗了地心引力一公分距離,接著咚咚咚回到桌面上。

  陳毅心吞吞口水,心裡只想著: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愛貓了……

  項凌意瞪著屬下,幾秒鐘後突然大喝:「叫所有人集合,有緊急任務!」

  陳毅心如逢大赦,原來老大隻是在煩憂任務啊,趕緊跑出去召集組員們,大家嘰嘰喳喳又開始猜測。

  「有什麼緊急任務?該不會是要我們教訓昨晚甩了他的女人?長官的女兒要怎麼對付?」有人不怕死的猜測。

  陳毅心不以為然的辯駁:「老大怎麼可能因私害公?頂多調查那家人有沒有幹過不法的勾當,有就把人給辦了,關他個幾十年,自己也不會沾一身腥。」

  大夥兒拍手鼓掌,齊聲讚美陳毅心果然是老大肚子裡的蛔蟲。

  等進了辦公室後,大家全都收起嘻笑的態度,沒辦法,裡頭朔風凜凜,空氣結冷凝凍,寒冬地獄啊……

  「花豹……」項凌意開口。

  花豹?大夥兒面面相覷,沒人忘得了那位王子般俊美的外籍人士,他不是已經逃了嗎?

  「花豹還在這裡,從現在起,所有人停止休假,把XX大飯店過去三天的監視器影帶都調出來,找出不尋常之處,還有增加盤檢勤務,注意所有的外籍人士……」

  大家心裡都想:此豹天生犯賤,不第一時間逃走,反而待在老大附近,命該絕。

  陳毅心則擔心,花豹跟自己愛貓有同門師兄弟的關係,他也隱隱察覺花豹或許就住在自家附近,不過他絕對不敢透露這項情報,那叫找死。

  待會就打電話,要愛貓通知豹,最近啊,韜光晦跡才是保命之道。


  項凌意正要向屬下交代任務細節,桌上電話突然響起,內線電話,他立刻接起,聽了幾句後皺眉,是直屬上司打來的。

  「分局長要我過去?是,昨晚是我失禮,沒說一句就去追……我過去道歉是應該的……不是?到底……」

  電話掛斷,沉思了一會,抬頭,見屬下們亮汪汪的眼睛朝自己看,忍不住又罵。

  「怎麼還在這裡?快去擬定新追捕計劃書,行動名稱就叫作﹃宰豹﹄。我上市分局一趟,回來就要聽到具體的計劃。」

  組員們嚇得皮皮銼,立刻鳥獸散,不過還是竊竊私語說老大發了,昨晚相親的對象不正是分局長的女兒嗎?搞不好小姐煞到他,叫老爸以職權逼迫下屬去下聘。

  「喂喂喂,別浪費時間亂猜了,先隨便弄個緝捕策略來應付老大吧,他對花豹恨之入骨,恨到心理變態了,不早點把人給抓起來,老大的歇斯底里症還得犯上一陣子呢。」小高說。

  「如果老大結婚,你們說,他的壞脾氣會不會改一些?人家說男人結了婚之後,會更加成熟穩重,還有溫柔……」組員沈美華說。

  溫柔?所有人都搖頭,老大的內裡跟《六法全書》一樣,找不到「溫柔」兩字。


  長官召見,還是昨晚相親相到一半就被項凌意給丟在飯店的長官,自己事後連個電話道歉都沒有,所以項凌意心虛極了,硬著頭皮驅車過去。雖然問心無愧,卻還是忐忑……

  臭豹!要是因此被分局長給罵個狗血淋頭,甚至在工作上刁難,統統記在他頭上,等抓到人之後,絕對在他身上放幾包白粉,多栽一條犯毒罪!

  正在自家策劃某陰謀的豹子打了個噴嚏。


  幾十分鐘後,項凌意站在分局長的辦公室裡,覺得奇怪,昨晚見到分局長時,對方還精神奕奕,怎麼今天看來滿眼血絲,臉容頹靡,彷彿一夜未眠?

  不會是被自己氣的吧?看來待會挨一頓罵免不了……

  「你到了,太好……」分局長居然親自從座椅裡站起來迎接,抓住他的手搖,還拍拍對方的肘,親密的很。

  不太對勁——

  奇怪的事情還在後面,接下來,項凌意見到分局長把辦公室的門給反了鎖,直覺大難臨頭,不過他早有心理準備,以不變應萬變,臉無表情等長官開口。

  「……項隊長……」口氣意外的沉重。

  「是,我知道昨晚不告而別,冒犯了方柔小姐,請允許我上門賠罪……」項凌意說。

  「不、不、那是小事……」分局長搖搖手。

  項凌意反倒驚疑了,半途放分局長一家人的鴿子居然是小事?絕對有鬼!他不動聲色,等長官說下去。

  分局長面色凝重,沉默了一會後,重新注視下屬,眼光熱切到不尋常。

  「警政署碰上了一件棘手的案件,上星期發生的,必須借重項隊長你的人脈與長才,幫助解決這案子。」

  項凌意皺眉,他知道自己目前挺受上級注目,卻也沒厲害到由分局長親自來歌功頌德,而且,為什麼是我?警署裡沒別的人才了是不是?項凌意很聰明的沒問出上頭兩句話來。

  再說,記憶中上星期除了有員警不當用槍當場擊斃拒捕犯之外,有什麼案件是所謂的「棘手」?

  「你知道X國國王率領了該國的經貿考察團來訪的事吧?」長官低聲問。

  「知道。」項凌意簡短問答,X國是位於非洲的某開發中小國,君主立憲制,目前依然是由國王來主導國內的政治經濟等決策,他上星期在電視上看到這消息。

  分局長將案件解說下去。

  「上星期六,總統以國宴款待來訪的X國國王及王妃,王妃佩戴著該國國寶﹃愛情烈焰﹄出席,那是一條紅寶星石煉墜……」

  所謂的國宴,就是元首款待正式來訪外國元首的宴會,通常是隆重的晚宴。先是按照正常的程序,先在宴會前見畢,舉行相互贈勳典禮、晉見兩國元首暨夫人等等,接著步入國宴廳就座。

  既然是國宴,排場當然不同,X國的國王跟王后穿著本國的傳統服裝,另外,為顯示皇族的尊貴氣勢,王妃配戴上X國歷代只傳給皇妃的紅寶石項鏈。

  紅寶石有著鴿血一般紅豔的色澤,重達一百克拉以上,原產於斯里蘭卡,是世界上最大的紅寶之一;更難能可貴的,這是一顆紅寶星石,說它價值連城並不為過。

  「既然價值連城,幹麼還要戴著出來炫耀?這不等於是昭告某些手賤的偷兒們快點來偷……」項凌意聽到這裡,冷笑著說。

  分局長臉色一白:「沒錯,就是被偷了,在國宴最後舉杯互祝國運昌隆前,王妃發現她的星光紅寶項鏈被人以一串便宜的人造寶石給掉了包。」

  「不太可能,特勤憲兵外頭戒備,更別說元首隨身配備的頂級隨扈,誰能神不知鬼不覺拿走項鏈?應該是進國宴廳之前就被偷了吧?」項凌意不以為然。

  「我們調閱了國宴廳附近的監視器,以及在場所有記者的錄影畫面,根據專業鑑定家分析的結果,國宴前跟國宴後,寶石的的色調不太相同,的確不是同一串。」

  「難道真的是……」項凌意臉色陰沉,突然間咬牙切齒說:「花豹,一定是花豹!」

  對,沒錯,國際犯罪集團裡,能有那種手法,在眾目睽睽之下盜走王妃珠寶的人,五根手指頭數得完,花豹是其中一個。

  等等,花豹遲遲不走,莫非是覬覦這寶物?好哇,又有機會逮……

  分局長突然間有些為難地問道:「……項隊長,昨晚你去追捕的那個……是真的花豹?」

  「沒錯,正是他!可惜我並非執勤中,沒能立刻聯絡上支援,圍捕他,追回紅寶星石。」恨上加恨。

  下意識地用袖子又抹了抹嘴,想起自己居然會被狡猾的豹子給拐進房間去,還被他給……可惡,臭豹愛占人便宜的心性不改,又對自己……

  心跳了,一定是被感染了變態病毒。

  不不不,把心思轉回到案件上。

  「王妃的重要寶物被偷,這是件大案子,怎麼都沒聽說?特意封鎖消息?」項凌意不解。

  「當然,要是消息傳出去,太損國家形象,也會讓外界誤會我們的維安體系有大漏洞。我們已經安撫X國國王與王妃,說會在他們結束訪程回國之前,把紅寶星石給追回來。」

  「能這樣打包票,難道已經鎖定花豹的藏身處?」項凌意突然間躍躍欲試起來。

  「不是花豹干的。我們檢查過錄影記錄,上甜點之前都沒異樣,後來王妃由侍女陪進入盥洗室,一位年輕女性拿了擦手巾給她們,她們恍神了好一會,之後回到國宴廳裡,王妃就感覺墜子的重量不對,連忙暗中聯絡隨扈。」

  項凌意有些失望:「女性?雲雀?」

  雲雀,也是著名的國際大盜,雖然比不上花豹黑貓的名聲,卻還是相當有名的盜賊,不隸屬於任何組織,只透過仲介接案子,擅長使用迷香來昏醉被害人,趁機搶取財物,項凌意由性別及手法聯想起了她。

  「昨晚你離開後,我也接到最新消息,根據國際刑警給的情報,三天前雲雀已經離開台灣,贓物卻已經交給了在台灣的委託人。」

  「那麼,只要知道委託人是誰,不就破案了?」項凌意輕鬆地說。

  「知道,是叫作Adrian Dunglass的美籍商人,他其實是黑市珠寶掮客,專門收贓。之所以確定是他,是因為潛伏的國際刑警知道Adrian聯絡了世界各地的收藏家,將以視訊方式來拍賣這顆國寶級的紅寶星石。」

  「那就抓了他,把紅寶星石給拿回來。」項凌意說,卻還是納悶,案件看來即將解決,他被叫來到底是干什麼的。

  「沒證據,我們也不敢明目張膽搜查,怕消息真的鬧大。」分局長真是一臉為難:「他買下了丹泉商業大樓的最頂樓層當作辦公室,起居都在那裡。你也知道,那棟大樓……」

  項凌意嚴肅起來。

  丹泉商業大樓位在鬧區,八十層樓的建築,裡頭全是外商公司及各銀行的總行辦公室,警衛森嚴,設置的保安系統堪稱滴水不漏,聽說比總統府還嚴密。

  「闖不過,就暗渡陳倉。派遣特別警隊趁夜攻堅,把寶石盜回來,神不知鬼不覺,面子也顧足。」項凌意說。

  「我們確實這麼做了,卻計劃失利,行動之中誤觸防盜設備,讓對方心生警覺,又加強了防盜措施,更派遣一倍的人手,二十四小時來回巡邏……」

  分局長說到這裡時,真的是精疲力盡了,老態立現,坐回辦公椅,以大拇指用力搓揉眉心。

  「現在只能靠你了,項隊長……」

  「我?」項凌意訝異:「我並沒受過特種部隊的訓練,沒有偷過東西……特地讓我來,只怕會讓分局長你失望。」

  「我們另有人選,而且是一流的人選,對方兩個小時前給了我們回應……」

  項凌意突然間打了個冷顫。

  「一流的人選……不會是……一流的小偷?」他問,突然間感覺到某股冷意從腳底涼到頭。

  「項隊長果然聰明,不愧是方柔看上的……咳,總之,我們決定鋌而走險,私底下聯絡了美國鐵鴉會,以提供特赦的機會,要花豹秘密出這趟任務……」

  砰咚一聲,項凌意跌倒在地上。

  「項隊長你不要緊吧?」分局長忙從椅子裡起身來扶。

  項凌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失態,揮開分局長的手,自己從地下爬起來,面孔猙獰怒喝。

  「特赦?不行,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這麼輕易赦免他犯下的罪刑,我過去的努力又算什麼?」

  對,過去不眠不休的努力,就在美術館翡翠觀音像被搶走後,當時幾乎想把整個台北市給翻起來,將花豹繩之以法,結果人沒抓到,自己的組員還因此累到有半數掛了病號,業務幾乎停擺。

  「我們也知道跟盜賊談條件有失立場,可是這關係到國家顏面,項隊長,我知道你除惡務盡,還請你放下個人成見,完成這項任務。」分局長說。

  項凌意除了氣到冒火,還是氣到冒火,氣到握緊拳頭對長官嗆聲。

  「既然請到了國際級的小偷效命,找我來又是為了哪樁?」氣到最高點,也不管對面那個是三線一星的上司,他大聲喝斥。

  「就是……」衡量項凌意臉色,分局長小心地說:「花豹的回應是,他要求你親自出面跟他談條件。」

  「有沒有搞錯!他是賊我是官,什麼時候淪落到警察得去求小偷?不,派別人去找他,我絕不求那個人!」發了狠回答。

  「項隊長,這是命令!這事不但關係到民族存亡,也包括我們警政署的面子,你非去不可!」分局長態度終於強硬了起來。

  「什麼民族存亡?太誇張了,這種說法,不就把那隻臭豹當成民族救星嗎?」項凌意忍不住反諷。

  「請你拋開個人恩怨,順利完成這件任務。如果你再推托,或許由警政署長親自出面跟你談談會讓你改變心意……」能當上分局長,自也是老狐狸一條。

  項凌意臉上黑線都冒出來了,居然拿警政署長來壓他……

  嘶嘶冷音從牙縫中擠出來:「……好,我跟花豹接頭……怎麼聯絡他?」

  分局長可終於眉頭舒展,老謀深算的笑,他立刻撥電話。

  「喂,你好……是,他答應了……」轉過身,把電話筒交給陰沉的項凌意,說:「你來接電話。」

  我?項凌意皺皺眉,真是警政署長?

  「我項凌意……你、你這只臭豹!到底搞什麼鬼?糟蹋人也不是這麼個糟蹋法!」怒罵。

  「噯,小凌意,別凶嘛,你不溫柔一點安慰我,要我怎麼盡心幫你們辦事?」花豹在電話那頭嘻皮笑臉。

  「沒踢到你絕子絕孫,我已經腳下留情了。」項凌意冷冷回:「說,現在你想怎麼刁難我?」

  「刁難?我不敢。不過……」輕笑了笑,花豹說:「很懷念剛到台灣時,你請我喝的珍珠奶茶呢,你現在去同一家,外帶個兩大杯來。」

  說完,電話立刻掛斷,留下項凌意在那裡聽電話的嘟嘟聲。

  「項隊長,花豹他怎麼說?」分局長期盼的問。

  「珍珠奶茶。」砰一聲掛回電話筒,項凌意恨恨地答。

  珍珠奶茶?老謀深算的分局長怎樣也搞不懂,為什麼國際大盜花豹會提到珍珠奶茶,莫非是接下來行動的代稱?

  好,就決定這次的反制行動名稱為「珍珠奶茶」。


  炎熱的下午,項凌意驅車到他習慣買茶飲的小連鎖店去,在等待店員弄珍珠奶茶時,他想起來,沒錯,曾經請過花豹一回奶茶,當時某人好像正為家裡的公貓愛上公狗的事情而煩惱。

  微笑,當時不知道花豹的假身份,還覺得那人有趣的很,居然為了那種事情愁眉苦臉,煞有介事的樣子。

  可現在……

  不,哪裡有趣了?臭豹明顯以耍弄自己為樂,這回一定也是這樣,自己奉了命令有求於他,他想整弄自己,所以才特別要求他項凌意當小偷與警方的中間人。

  想玩弄自己於股掌之中?哼,試試看,他項凌意也不是能讓人予取予求的,真要超過界線,花豹也別想全身而退。

  「先生,你的珍珠奶茶好了。」店員將飲料遞過櫃檯。

  項凌意接過,轉身要走,又停步。

  居然忘了最重要的問題,要上哪兒跟該死的豹會面?剛剛在分局長的辦公室裡氣昏頭了,真是,每次遇上豹子都會失去冷靜。

  手機突然間響起來,他拿起來看了看,陌生的號碼。

  「你好……你!」愣了一下,訝異對方還記得自己的手機號碼。

  「買到了吧?現在到文承公園來……開慢點,我沒壞心到要你在五分鐘內趕到,趕不到就會炸了你的車……」對方低笑:「安全為要。」

  假好心,項凌意心中罵,卻也突然間懷疑起自己的車是不是真被裝了炸藥?趕忙往底盤那裡看了看,後車廂跟前車蓋都打開,看來無異常。

  那就開車……文承公園?哪兒呢,很熟的名稱,可是對這公園的方位真的沒概念。

  開了車上的衛星導航,順著小螢幕的指示開,十分鐘後,到達目的地,傻眼。

  不就是自家附近的小公園嗎?他天天經過的地方,熟得很,以前也不知道這座公園有名字……文承……天,他的住家地區不正是文承裡?

  豹子故意的對不對?

  把車停靠好,往公園內走去,稍微抬頭看,就可以看見自己居住的那棟公寓大樓,而且角度正好,可以把自家八樓的陽台看得一清二楚。

  公園不大,供附近居民休閒做運動的綠空間,還有些兒童遊樂設施,比如鞦韆滑梯什麼的,他看見花豹宛如空中飛人似的,站在高高的單槓上,往前走倒退走,如履平地。

  「喂,耍猴戲是不是?」氣呼呼,項凌意仰頭念。

  花豹笑了笑,一個空翻加側身旋轉,漂亮的落在他面前。

  「帥不帥啊我?」噙著迷死人不償命的笑,花豹問。

  「帥個屁!」項凌意把奶茶給他,說:「哪,拿去,兩大杯我都下了毒,看你敢不敢喝。」

  花豹很大方的坐在鞦韆上,插入吸管就喝起來,還順手取了另一杯給他:「喝,你的愛心飲料嘛,既然買兩杯,其中一杯當然是你的囉。」

  某警官氣到正發渴,也不客氣就喝了另一杯,下毒的謊言不攻自破。

  花豹笑笑:「就說囉,你哪敢毒死我?討好我都來不及了,要不,誰幫你們去盜紅寶星石?」

  哼一聲,誰想討好他?身在公門,有些事不想做也不行,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項凌意鎮定下來,問什麼時候行動。

  「等等,條件都還沒談好哦……小凌意,你以為區區一個特赦條件就能滿足我?只要我想,隨時可以偷渡出去,特赦對我而言,可有可無。」花豹斜眼睨著警官說。

  「那、你想怎樣?」還以白眼。

  花豹咬著圓潤滑嫩的珍珠,仰頭看,看某樣景物看得專注。

  項凌意站在一旁,喝奶茶卻喝得食不知味,只是忖測狡猾的豹子會提出何種條件?揣摩上級的意思,目前有求於人,條件再刁鑽,警署那邊說不定都會接受……

  心有不甘的想:白白便宜了這豹子。

  對了,臭豹到底在看什麼?追蹤對方視角,項凌意臉都變了,受人憐愛目光的地點居然是公園對面處某公寓大樓的八樓陽台。

  「……你知道那是誰家?」盯著豹子,他問。

  「知道啊,獵物總不能傻傻的對警犬一無所知,更何況是我垂青的警犬……」花豹邪邪笑。

  項凌意不接話,氣在心裡口難開。

  花豹又看了好一會,才緩緩說:「……除了特赦,讓我能光明正大在這城市行走之外,我還想要一個東西。」

  「你說,只要我們提供得出來,就給你。」

  「……你公寓裡的某樣東西,是我看中眼的某樣東西……」花豹舐舐唇,沉著聲,眼裡有狩獵的熱切光芒。

  項凌意愣一下:「我公寓裡哪有……」

  想說自己家里根本沒有值錢貨。保險箱裡是有些保值的金條,市價頂多幾十萬,這國際大盜哪會看得上眼?要不,上回老媽出國觀光帶回的明朝古董花瓶?可他覺得那是假貨……

  或許,這只是花豹對自己示威的一種方式?

  考慮了一下,他說:「好,我公寓裡的某樣東西,你看中就可以拿,不過,不包含公寓本身,拿了也不可以反悔,要求換過。」

  這是為了避免花豹真的選中那個明朝花瓶,回去後發現是假貨,還跑過來換。

  「好,成交,擊掌為誓吧。」花豹笑吟吟,舉起手。

  項凌意也舉掌,心中還覺奇怪,擊掌為誓就行了嗎?好歹也寫個字約,要不拿錄音筆錄起來,免得口說無憑……

  就這麼一失神,掌被對方輕拍了一下,熱烘烘的掌。

  項凌意有點兒臉紅,處處被這豹子牽著鼻子走。

  「你什麼時候行動?你有詳細計劃?需要警方配合的地方嗎?」項凌意突然間連珠炮地問,藉此修飾赧然的情緒。

  「後天晚上吧,總得給我點時間調查調查。不過,要是標的大樓裡因為電力系統毀損,請求台電緊急查明狀況時,你們警方別阻擋修復人員進入。」花豹說。

  「這沒問題,有事你Call我,我會立即聯絡安排。」項凌意點頭。

  「呵呵,你變乖了。」花豹笑,把喝完的空杯子丟給項凌意:「奇怪,這段期間我試過其他家的奶茶,就是你買的最好喝。你真下了特殊的料?」

  「這兩杯沒有,下一次就不一定,既然台灣警方不辦你了,或許我會摻些麻醉藥,把你送給國際刑警。」

  沒辦法拿花豹怎麼樣,口頭上凶狠一些,也當報復。

  「我說過,監獄裡沒有你,待了沒意思。」歪著頭,藍色的眸子戲謔盯著他說。

  哼,項凌意就不愛跟他耍嘴皮子,轉過身,把豹子丟在公園裡,開了車揚長而去,回到自己辦公室,要組員取消「宰豹」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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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劫了意8

  凌晨兩點,黑夜如同猛獸一般,吞噬掉一盞盞附著於建築物上的星光,城市的夜,是夜行性動物放肆囂張的場所。

  夜歸酒醉的行人在路邊垂頭坐著,止住了欲嘔的感覺後,抬頭深呼吸清爽的夜風,順道仰望,對面丹泉大樓其上,仍有幾點的燈光燁燁。

  一輛深色的轎車緩緩開近身邊,司機探頭出來,似乎是酒醉人的朋友。

  「你在這裡當監工嗎?上車來。」外國司機帥哥眼睛笑得彎彎問。

  醉客搖搖晃晃的上了車前座,眼神立刻轉為凌厲,問:「怎麼認出我的?」

  花豹笑笑不答,哪能說是因為自己早將他的全身上下都捏過了,對他身材的比例熟到不能再熟,所以開車經過瞥了一眼,就知道了。

  項凌意又追問:「你眼睛怎麼變成黑的?哪來的車?為了犯案、不,是協助警方,所以臨時偷的?」

  「變色隱形眼鏡鏡片,方便我潛入大樓。車子跟房東借的,他們上一台車被撞得好慘,為了討吉利,換了新的,又大方的隨我取用。」

  實情是:房東的新車就停在地下室,以花豹這樣的專業人士而言,不告而取是行規,取用之後還不還,看心情。

  項凌意十之八九猜出實情,卻也懶得問了,知道問出答案一定吐血。

  花豹將車在路邊停靠好,追問:「還沒回答我,為什麼來?不信任我的技術?」

  「對,是不信任,不是技術,而是你的人品。我要跟著你。」項凌意說。

  項凌意跟花豹分開之後,想了又想,總覺得以花豹這樣的國際大盜,哪可能只看中他家裡的某樣玩物?搞不好花豹是想藉著警方支援之便,順利取得紅寶星石,之後一走了之,整自己一個大烏龍。

  所以說,項凌意真是來監工的,要親眼見到花豹取物,然後自己才可以第一手轉交給相關單位,挽救警方名節。

  花豹聳聳肩:「隨便,別拖累我就行……幸好我多帶了套衣服備用。」

  項凌意想,還有所謂的小偷工作服?應該是方便他攀爬大樓的夜行衣吧,可是目前花豹身上穿的……的確是某種工作服,好眼熟。

  花豹從後座拿了一包衣服給他:「五分鐘以內給我換好……對,就在車子裡。害羞什麼?你什麼我沒摸過……沒、別在意我的話。」

  好險好險,花豹差點吐出常上人家裡偷窺還亂捏對方小香肌的事。

  項凌意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搞什麼,既然要跟,還是合作些。

  車子裡空間狹小,辦什麼事都不方便,他把坐椅往後扳,加大前座空間,窸窸窣窣脫了上衣跟褲子……

  「不准看!」脫到只剩一條內褲的某警官罵。

  說真的,花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往旁挪移,平常只是隔著衣服抱,或是摸摸露在衣服外的手手腳腳,可是這樣脫得大剌剌看,還真是第一次……

  「奇怪了,我是白種人,你的皮膚卻比我還白,真不公平……」花豹嘴巴說著不公平,其實一直淌口水。

  「我辦公桌坐久了,想不白都難……切,這有什麼好比的?還看?再看我剜掉你眼睛!」項凌意作勢弄了個雙龍搶珠的招式。

  「唉……」嘆了口大氣。

  「我在時限內換好衣服,你還不滿意?」

  「……都說給你五分鐘,你居然三分鐘就換完……我還沒看過癮……」某豹將頭垂在方向盤上唉聲嘆氣,真的很失望。

  左手握拳一敲,直達豹子後腦勺。

  「不准再胡說八道,快去幹活!」警犬變身成為馴獸師。

  「是是——」應聲,卻依舊不動作,只是看著自己的手錶,上頭有計時器,花豹倒數:「九、八……四、三、二……」

  「到底搞……」項凌意不耐地喝問,還沒問完,嘴唇被手指壓住。

  「噓,親愛的,燈熄了。」花豹說。

  城市中某處視野突然暗淡下來,對面丹泉大樓上頭的點點星光一顆顆的消失,項凌意以眼神詢問花豹是他幹的好事嗎?

  「對,丹泉大樓的主要電力都是由地下一樓的機房來進行控制,我白天已經潛入,在電力輸送系統上動了些手腳,現在……呵呵,停電了。」

  推開他的手,項凌意有些迷惑,接著,丹泉大樓上的燈光又漸漸亮起。

  「電又來了,你這個半吊子,到底行不行啊?」忍不住吐槽了。

  「我在線纜上加了擾流器,暫時讓電無法通過,造成停電的假象。丹泉大樓有緊急的供電系統,維持不久,管理人一定會立刻通知電力公司,變電所的工程師查出電力流不進大樓,也會立刻派人來檢查。」

  「你想趁亂混進?」項凌意眼睛亮了。

  「聰明哦,親愛的,要不你以為我們穿這套丑衣服是要參加派對嗎?」花豹笑嘻嘻,指指身上的電力公司制服。

  項凌意的腎上腺素都激奮起來了,都忘了要糾正對方不准喊自己「親愛的」,卻還是有疑問。

  「機房在地下室,寶石在八十樓,一樓跟七十九樓都有三班制警衛看守,更別說先進的防盜系統擋著……怎麼上去?」

  「接下來當然就是靠我的本事啦,嗯,還挺危險的,你真想陪我上去偷東西?要被捉了,丟的可是警方的臉……」

  「你別小看我,我好歹也受過嚴苛的訓練,攀降大樓或是對付凶惡歹徒都沒問題。」項凌意氣憤地說,都沒注意自己中了人家的激將法。

  「好,我相信你的本事……別說了,開始工作。」花豹說,手上提著個背包。


  同時間,遠處一輛工程車靠近,停在丹泉大樓門口,幾位工作人員快速下車。大樓管理員忙迎進去,領他們下到地下室機房去查狀況。

  接著花豹帶著項凌意低頭進入,兩位戍守的警衛根本不疑有他,以為是同一批的維修人員,指了指樓梯,要他們自行下去。

  趁警衛不注意,兩人溜進了電梯裡,花豹先將監視器的畫面給拿了張紙堵住,監視的警衛頂多以為受到了停電影響,所以畫面失常;接著,他按到六十樓,電梯上升。

  「六十層以上得搭另一部電梯,而且需要密碼才能啟動。你有密碼嗎?」電梯上升期間,豹子問。

  項凌意毫不客氣用手指重戳對方胸部:「搞清楚,你才是專業小偷!」

  「……開個小玩笑嘛……」嘟嘟囔囔。

  要不是為了那顆紅寶星石,項凌意會當場殺了他,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

  高速電梯讓兩人很快就到了第六十層,等電梯停穩,項凌意準備要跨出去,花豹卻阻住他,迅速扳開了電梯上頭的逃生口蓋子。

  「爬上去。」甩甩頭,花豹交代,將手中提的袋子背到背上。

  知道艱險的工作正式開始,項凌意也不囉嗦,輕躍,手扳住上頭的洞口,借力正要上去,底下花豹已經托著他翹翹小屁股,輕推,讓項凌意毫不費力就鑽上去。

  好好,感謝花豹的雞婆,雖然項凌意隱隱感覺對方趁勢輕捏了自己的屁股兩下,也不敢發作,怕被人取笑他這個大男人敏感又小心眼了。

  至於某豹,大膽吃人家豆腐,看到對方敢怒不敢言的狀況,有夠爽,哈哈輕笑中也躍上去,兩人進入專供電梯公司架設的特殊鷹架,那是方便維修人員檢查保養電梯的工程設備之一。

  「你要我爬二十層樓?」項凌意往上看,往下看,不可思議問。

  「別抱怨,我本來是要從六十樓外爬外牆上去,你突然跑來,我才臨時改變計劃,由這裡爬……你爬不上?」花豹帶點嘲諷的笑意問。

  「我、我爬得上!」項凌意可以被任何人看扁,就是受不了被豹鄙視。

  「好,跟來,不准離開我三公尺以上的距離。」

  花豹說完,強健的肌體就發揮了隱藏其下的力量,手輕攀、腳連帶彈起,一下就上升了幾乎兩、三公尺的距離,那種敏捷的行動力,根本就超脫人體能發揮的領域。

  好強的心態讓項凌意不敢怠慢,專心一意跟著攀爬,花豹每上升個幾公尺就會往下看一眼,微笑,某人倔強的樣子就是有趣。

  十幾分鐘後,只顧專心攀爬的項凌意感覺頭頂到了東西,喘著氣抬頭看,可惡,是豹子的後腳爪。

  「可以了……很喘哦?你辦公桌真的坐太久,警犬都要變寵物了。」笑咪咪,花豹輕聲說。

  項凌意手臂疼的要命,又只顧往肺裡大量補充新鮮氧氣,沒辦法對嘴罵回去,更沒精神指責對方幹麼不讓開,害自己頭頂到他的臭鞋子。

  花豹連汗都沒流一滴,還特意停留十秒鐘讓項跟班緩緩氣,才開始找維修電梯纜繩的專用入口。為了安全起見,他先輕開門,聽了聽外頭有無聲響,才推開門跳出去。

  項凌意隨後跟來,問:「這裡是幾樓?」

  「七十六樓。別失望,再爬四樓就到了。」

  回頭見到警犬欲待咆哮的神情,他趕忙解釋:「沒辦法啦,也不是每棟樓都有機房。別浪費力氣跟我生氣,待會得跟那些警衛硬碰硬呢。」

  項凌意一聽要直接交鋒,趕緊問:「我們不是來偷東西嗎?當然要偷得神不知鬼不覺……」

  「以我的本事當然可以,可是帶了個拖油瓶,唉……」花豹聳肩擺手,百般無奈。

  被糗了,可是聽到花豹的用詞,他居然想笑:「你知不知道拖油瓶是什麼意思?」

  「不就是絆腳石嗎?好了,我知道我中文程度好,你不用稱讚……」花豹說完,捏捏人家的臉,開懷。

  項凌意討厭這親暱的小舉動,又待發飆,豹子已經往前移動,安靜無聲。

  這裡是大樓的邊區,旁邊是圍繞天井建造的逃生梯,兩人迅速向上移動,很快到了第七十九樓。

  這時,頂樓一間放滿監視設備的房間裡,美籍商人Adrian Dunglass聘請來的私人警衛正在向所有巡邏中的同事發佈有人侵入的消息。

  五十幾歲的Adrian Dunglass正躺在頂層裝潢高級的臥室內入眠,外表看來完全像個溫和無害的中年人,卻在聽到緊急通知後,他起身,給了個命令。

  「Kill them all.」冷酷地:「Right now.」


  賊豹警犬正要往八十樓跑上去,突然間附近響起了一連串的聲音,那是訓練有素的步伐正朝這裡迅速前來。

  「這麼快?」花豹似乎早料到了,指指項凌意:「就說你是拖油瓶,行蹤都提早曝光了……好好,彆氣,我第一次帶著拖油瓶辦事,挺新鮮的,下次還指名你。」

  「我是牛郎嗎?你……」

  話沒說完,因為警衛更加的逼近,兩人也不閒磕牙了,花豹在一秒鐘內下了判斷,往其中一個出口去,穿過燈光明亮的廊道,才跑幾步,對面又迎來幾個高頭大馬的警衛,而且……

  二話不說舉槍進犯,悶沉的砰擊聲在廊道上迴響,項凌意對那聲音一點都不陌生,那是裝了滅音器的手槍正朝他們射擊。

  兩人早有準備,一見到警衛手上的槍就立即向兩旁分開,第一聲槍響前,花豹已經矮身往前翻滾過去,子彈因此落空,他腿一伸,將前頭的槍手給絆倒,一拳擊暈了人家,搶下了對方的槍。

  「親愛的,你今天有沒有配槍?」回頭往那個以牆柱為掩護的警察人員喳呼著。

  「怎麼老喊我親愛的?喊回正常的!」項凌意吼:「把槍給我,我需要!」

  「喊名字會曝光你身份。」花豹手一甩,槍枝低空飛過,穩穩落入警犬手裡。

  也對,默然接受。

  項凌意接到槍枝後立即檢查彈藥,好,他功夫沒花豹好,槍法卻相當實在,先往後朝追兵開了幾槍,不往對方要害去,只求能卸掉戰力。

  花豹也不含糊,以兩足尖貼牆移步上升,讓持槍的警衛無法確實捉摸敵方,明明瞻之在前,卻又忽焉在後,好不容易瞄到一絲端倪,豹子早已經欺近背後,將人給一掌擊暈。

  解決了這一批後繼續跑,花豹事前已經先看過樓層配置圖,毫不遲疑的東拐西彎,由東邊區域跑往西邊,兩旁樓梯這時又分別下來八、九個人,同樣持槍射來。

  「親愛的,台灣不是有個槍炮管制條例嗎?怎麼這裡的警衛都配槍,好像子彈不用錢啊?」攀高扶低躲子彈,花豹問。

  項凌意邊開槍邊吼:「我哪知道?明天我就請檢察官來搜索……喂,我沒子彈了!」

  警犬求援了呢!

  花豹立刻耍帥,行動飄然若風,竄入前方,手起處,這一批人的槍都被奪,持槍的手全都脫臼,痛到倒地發抖。

  「哪,接住。」花豹笑吟吟又丟了兩支戰利品過去。

  項凌意抄了回迎,他也是豁出去了,面對人數多於自己數倍的敵人不畏不懼,先求逼退對方,加上子彈不是公家的,亂射不用寫報告,於是發了狠的猛開槍,砰砰砰砰砰砰砰,把追兵都給逼到牆的另一邊去。

  「可以了,快上樓!」花豹在前頭轉角處提醒。

  「就來!」項凌意應一聲。

  轉身要追花豹,突然間又是砰一聲,某個警衛不放棄,趁著入侵者產生防備上的空隙,一槍由後往前,擦過了項凌意的左上臂。項凌意當場痛呼一聲,腿一軟,幾乎就要跌到地上。

  花豹回頭看見這情況,倏忽掠過來,在項凌意跌個狗吃屎前一手扶住他,另一手撿起項凌意因疼痛而脫手的槍,朝傷了警犬的那個警衛也砰砰砰還擊回去。

  「……你槍法真爛……」痛到都流汗了,項凌意還是忍不住要指責。

  花豹假裝沒看到天花板上自己造成的幾個彈孔,反正偷襲的那個已經縮回牆後去了。

  「所以我不愛用槍,用手揍比較實在……很痛嗎?」見到項凌意臉有些白,他擔心起來,忙問。

  「……還真他媽的疼……」齜牙咧嘴,項凌意說:「……挨得住,辦正事要緊。」

  連三字經都出來了,看樣子是真疼,不過項凌意倔強忍痛的樣子也好玩,惹得花豹低聲笑。

  「上回你射我的傷口更深呢,知道當時我有多疼了吧?」

  「那是你自找的,我不會道歉。」項凌意哼一聲回答。

  臂上的傷口其實很淺,也就流點血疼那麼一下,現在好多了,項凌意回覆精神,拉著花豹跳過那些在地上哀嚎痛叫的人,躍上往八十樓的樓梯。

  由於八十樓配置的私人警衛都為了追捕入侵者下到七十九樓,樓面目前空曠曠,沒其他人。

  「那麼多房間,寶石會在哪?」項凌意問。

  「當然是防備最嚴密的那一間囉,配置了最先進的X晶片鎖,也就是Mr.Dunglass的辦公室。你放心,我早將破解工具準備好了,今天下午才由特殊管道拿到手的晶片掃瞄器,專門破解X晶片鎖。」

  「什麼特殊管道?」項凌意職業病犯了。

  「商業機密,不能說給警犬聽。」

  邊說兩人邊來到最大的房間面前,也就是樓主人的辦公室。

  小偷掃瞄防盜鎖的晶片序號,不幾下門開了,項凌意看看裡頭沒人,興沖沖推著花豹進去。

  正中央處,一個半人高的展示櫃,燈光由正上方照耀下來,特殊強化玻璃裡,以鑽石為葉飾,綴著重量超過一百克拉的紅寶石。

  標的物就在眼前,項凌意自知沒有偷東西的本事,推了推花豹,示意他去拿,花豹卻無動於衷。

  「還不快點偷東西?」項凌意納悶,豹子怎麼突然間當機?

  「怪怪的,這鎖太好開了,一點挑戰性也沒有……等等,我看看裡頭有沒有紅外線感測器……」

  面色猶疑的花豹先是摘掉眼裡墨色的隱形眼鏡,從袋中拿出特殊夜視鏡,戴上看了看,又摘下。

  「花了那麼多錢請雲雀來偷,又大費周章將寶石藏在這裡,還有一堆警衛……怎麼可能敷衍了事?」花豹沉吟。

  項凌意真是不甘心,人已經來這裡,要是空手而歸,對不起託付重任的警政署長、分局長、廣大的納稅人民。

  「我來試試看。」他走上去,舉起槍托就要砸玻璃櫃。

  花豹把他拉回來,說:「不必了,裡頭是假貨……眼睛別睜那麼大,眼珠子會掉出來的。那是假貨,不是真正的『愛情烈焰』。」

  看看展示櫃裡豔美的血色寶石,上頭六線的星狀紋顯明易見,項凌意不禁狐疑:「怎麼可能?」

  「星紋太過完美,完美到讓人興趣缺缺。天然紅寶星石的線條柔軟得多。」花豹指指展示櫃:「柔軟到讓人防不勝防,不小心就讓之侵佔到了心上……」

  項凌意洩了氣,突然間覺得左上臂的傷口疼了起來,很疼很疼——

  「……障眼法,為了保護躲藏中的美人嗎?」花豹微笑了,瞳孔興奮的擴張了,他喜歡挑戰。

  花豹迅速以眼掃過一遍四周。

  所有的擺飾都很正常,辦公桌正後面是一大片強化玻璃,八十層高的視野,在無月的夜晚,所能見到的,是一片黑。

  「在哪裡?」花豹喃喃問,浪濤翻攪的眼裡澎湃著狂野的藍火:「『愛情烈焰』……我等著火焰焚身的快感……」

  很快的,好幾道腳步聲靠近這裡,花豹緩緩轉頭看,溫和無害的外籍中年人由一群負傷的警衛們簇擁進來。

  兩名入侵者半夜闖進辦公室,主人卻一點也不慌張,只以英文詢問。

  「停電果然是你們搞的鬼。你們很有膽量,本領也大,不如效忠我吧?不管別人付你們多少酬勞,我給一倍。」

  花豹數了數,八支槍的槍口對準自己跟項凌意,於是笑了笑,對身旁的人交代:「親愛的,交給你了,有句話說:挾天子以令諸侯……」

  項凌意衡量了一下彼此形勢。

  「瞭解。」他回答。

  話剛說完,項凌意突然無預警地朝門口開槍,雖沒打中Mr. Dunglass,門口陣仗卻因此大亂。花豹趁機飛跑上前,先將警衛給斷肘脫肩,接著凶狠制住外籍中年人,將他拖行過來。

  擊錘聲這時才慌張響起,項凌意立刻槍口頂著Mr. Dunglass,大喝:「不准動,否則我殺了你們老闆!」

  警衛們面面相覷,果然不敢再動作。

  花豹笑咪咪:「親愛的你真帥。老頭交給你,我來找寶藏。」

  「快找,找不到我也斃了你!」項凌意狠勁發起來了。

  花豹好委屈,把氣發到人質身上,以英文罵:「死老頭,真正的『愛情烈焰』呢?」

  Mr. Dunglass維持不卑不亢的語氣,回答:「我只有這個收藏品,也叫『愛情烈焰』,國外買的,可不是贓貨。」

  項凌意英文能力很好,聽懂了對方的說詞,眉頭皺起來,槍口用力再壓,也以英文威脅:「以為我不敢殺你?說實話!」

  人質閉緊嘴巴,項凌意氣到頭都要冒煙,卻也不敢真殺了他,怕要是因此失去紅寶星石的線索,沒辦法向上級交差。

  「……親愛的彆氣,為這個老頭氣壞自己不划算。」花豹這時嘻皮笑臉說:「我想我找得出真正的愛情……」

  「你知道?」項凌意不甚相信。

  「或許……」

  雖然回答「或許」兩字,可豹子卻毫不遲疑,踩著輕柔的腳步往左邊那面牆去,項凌意發現人質臉色變了。

  難道……賓果?

  牆上有幅「向日葵」,花豹站定,回頭給了Mr. Dunglass一個異樣燦爛的笑容,接著揭下那幅畫。

  梵谷的畫,畫的不過是簡單插在花瓶裡的向日葵,二十年前原畫在倫敦拍賣出了三千九百九十萬美元的天價,當然,花豹手中的是仿作。

  少了裝飾物的遮擋,牆面上空白,什麼也沒有,花豹伸指節敲了敲,回聲沉悶,實心的牆。

  「噯,還以為會出現個老式保險箱呢,轉盤的那種,比較有趣……」花豹依舊從容,搖搖手中的畫,以英文說:「……經驗告訴我,不是A就是B;如果牆沒有問題,解答就在這幅畫上。」

  一拳往畫中心打,華麗的古典框架四分五裂,破敗畫布後的夾層中,掉出一條明豔豔的、血色般的紅寶石項鏈。

  「找到了!」項凌意欣喜若狂,臉頰也興奮的發紅。

  「你、你怎麼?!」Mr. Dunglass則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我親自藏的,沒有人知道……」

  「你一進門,眼睛最先看的不是展示櫃,而是這幅畫。」花豹給個輕佻的笑容:「就算是最擅於藏匿的豹子,有時也會忘記把尾巴收好……」

  人質臉色難看得很,說:「你們以為逃得開這裡嗎?帶著我也累贅吧?不如放了我,把項鏈留下,我讓你們離開。」

  其他受了輕傷的警衛也逐個上來,將門口給堵住。

  花豹就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還問項凌意:「你說呢?」

  項凌意抓著人質,沒好氣地說:「還能怎樣?想要離開這裡就帶著人質跑,難道你想當蜂窩?」

  「你受傷了,我捨不得你跑八十樓下去,搭電梯也不保險,因為我不清楚一樓那裡的狀況。」花豹搖搖頭。

  「不走樓梯不搭電梯,難道頂樓你安排了直升機來接……喂喂喂,你幹什麼?!」

  原來花豹突然從褲袋中掏出車鑰匙,走到辦公桌後那片強化玻璃前,以尖頭處朝窗戶四周硬擊。

  幾下之後,強化玻璃碎裂,八十樓的高空處,強冷的夜風呼呼吹襲進來。

  項凌意心想要糟,想起幾天前他相親的那一晚,親眼見到豹子以攀降工具由二十六樓逃脫,莫非現在得陪著他如法炮製一番?

  二十六樓自己還頂得住,可這裡是八十樓……光是心裡上就有些畏懼,自己的手臂受傷中,也不知能不能撐住……

  Mr. Dunglass發現項凌意拖著自己往窗邊走,真的變了臉色,以為小偷二人組打算要帶著自己跳樓,顫抖著以英文說:「別、別這樣,開個價錢出來,我付……」

  花豹已經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了,見項凌意朝他走來,笑吟吟,將人質一腳踢開,然後把警犬給緊緊擁在懷裡。

  「親愛的,我們殉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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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劫了意9

  「親愛的,我們殉情吧。」

  某位仁兄一秒鐘前說了這句話。

  一秒鐘後,那位仁兄抱住僵化的警官大人從八十樓破開的玻璃窗口——

  往、外、跳!!

  「啊啊啊啊啊啊啊——」被逼殉情的人慘叫。

  叫的人想當然耳是項凌意。

  怕死的本能凌駕過所有的理性,生平絕不會在人前示弱的他這時也混亂了,只顧雙手攬住帶他跳樓的那個人,閉緊眼,心裡想著:糟……

  等處理事故現場的警察同仁前來,發現他項凌意居然跟個外國男人一起粉身碎骨,以為真是殉情事故,而非因公殉職,留給父母的撫卹金可虧大了。

  死了後若真有靈魂,還能轉生,臭花豹,我會親手追殺你!可現在……

  項凌意心裡想的狠,眼睛卻連睜都不敢睜,攀附著花豹,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還有……

  熱熱的體溫、熱熱的籲息吐在自己臉龐,一種淡淡的柑橘香味若有似無,從豹子身上傳來。

  這味道熟悉,常聞到,可一時半會就是想不出在哪兒嗅過。

  突然間頭上有什麼東西猛然張開,急速下墜的身體頓了下,接著在空中盤旋,彷彿什麼東西托著他兩人。

  項凌意終於睜眼看,頭上一大張降落傘正帶領著兩人下降。

  大略目測,兩人目前正離地約一百多公尺,順著風向逐漸遠離丹泉大樓,往黑壓壓的地面去。

  原來花豹身上一直背著的奇怪東西是傘包啊……項凌意大難不死,整個身體軟下來,要不是腰間還被豹子緊環著,他早也掉下去了。

  「幸好小凌意身體輕,要不多了個拖油瓶,這傘撐不住,我們還真得走八十樓下去……」

  花豹的臉抵著項凌意的,親密調笑。

  項凌意目前沒講話的興致,全身唯一的力氣都集中在手臂,抱著對方的頸子,調整失序的呼吸與心跳。

  又被這豹子給整了一次。

  氣歸氣,可是他也知道,撇開老是不正經的態度,花豹其實非常強悍,不論是他的人,或是他的靈魂,自己無論如何都比不上……

  比如說現在,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他很慌,只能緊緊抓住豹子,想放心去倚靠,卻得裝成是形勢所逼不得不然。

  不這麼做,愛逞強的他沒立場。

  「花豹……」輕喊出聲,也不懂為什麼,只知道心底有處脹滿了,什麼心情叫囂著想衝出來。

  「小凌意真的害怕?第一次玩都是這樣,不過你放心,我是很棒的極限運動員,平常沒事就爬懸崖或高塔玩低空跳傘,刺激精采哦,玩一次你就會上癮……」

  「……公共危險罪……」

  「什麼?」風太大,聽不清楚。

  「我說……」項凌意鼓足了氣,在離地七、八十公尺的上空吼道:「未經許可任意跳傘的話,涉及公共危險罪,就算沒造成實質傷害,也得受罰,最重可判五年你知不知道!」

  花豹又委屈了:「我事前計算過風向及降落地點,不會危險,也不會壓死別人……」

  「……算了,我當沒看到……」項凌意閉上眼睛,又說:「豹子,我還要跟你說件事……」

  「想讚美我辦事辦得乾淨俐落,解決警方大危機?小意思,不必了。」花豹咧嘴笑,發現小凌意居然心平氣和喊自己豹子了。

  「那個、拖油瓶不是絆腳石的意思,而是改嫁婦女帶到後夫家的子女,有輕慢的意味,懂嗎?」心平氣和裡含著隱隱的殺氣。

  花豹愣住,他一向以自己的中文程度好而自豪,不過臉皮厚的他也不太在意就是了。

  「好好,你不是拖油瓶,而是好助理……要降落了哦,抱緊。」

  沉重的一頓,花豹帶著他平安降落在地面道路上,又隨著傘的拖曳順風跑了好幾步才停下,花豹解開傘後拉著項凌意跑,跑沒幾步,一輛小黃衝來身邊停下,花豹扯著項凌意迅速上車。

  司機是個穿黑衣戴黑面罩的小個子,看身形是位年輕男人,項凌意覺得對方很熟悉。當司機回頭確定乘客穩穩上了後座後,靈動的貓眼在黑夜中閃動,很像是屬下陳毅心的……

  不,不可能,應該只是相似的人而已。

  車子以時速百里的速度朝某個目的地前去,項凌意直到此刻才有了落實的感覺,轉頭朝花豹要東西。

  「豹子,把『愛情』給我吧。」

  「愛情?有,在這裡,要多少有多少。」

  花豹壞壞抓了項凌意的手往自己心口按。

  項凌意用力抽回手,臉沉下嚴斥:「故意的你是不是?我說的當然是『愛情烈焰』,呿,誰要你的愛情?」

  「我的『愛情』有什麼不好……已經在你身上了。」某人嘟嘟囔囔念。

  偏著頭,花豹盯著警犬的脖子,那裡,火紅的瀲灩色澤正橫陳在無瑕的肌膚之上。

  項凌意忙低頭,制服上的鈕扣已經開了兩個,以他下斜的視角,正好可以看見在幾百顆碎鑽的烘托下,蛋面切割的寶石上有六道靈活放射的星線,的確是能點燃熾烈熱情的紅寶石。

  驚訝莫名,從跳樓到進入小黃內只有幾分鐘,自己根本沒察覺到衣服的扣子被解開了。

  「什麼時候掛上我脖子的?」問,項凌意又把衣服掀開了些,想看清楚些。

  沒回答這問題,花豹只是搖搖頭,說:「……狂風暴雨般的紅色熱情,還是戴在你身上漂亮……送回給黑皮膚的非洲王妃,真糟蹋了……」

  「胡說八道……等等,這是哪裡?警政署?」車子停好後,項凌意往外看,熟悉的建築物。

  「對,小凌意,替我把戰利品交給你頭上的委託人吧,我跟他約了這時候交貨,你別忘了答應過我的……」花豹說。

  「特赦?放心,公文早都下來了。」隨口敷衍。

  項凌意跳下車,迫不及待要面見最高長官。能順利完成任務,尤其是這麼大一項任務,他心裡只有欣喜,一心想往自己主子處報告任務已完成,對於花豹後頭的低喊,他恍若未聞。

  前頭司機見狀冷笑幾聲,立踩油門離開。

  「師兄,怨婦的臉很難看的。」嘲笑。

  司機正是黑貓,被師兄抓來協助脫逃的任務。

  「噯,師弟啊,這叫過河拆橋吧?」花豹是越挫越勇型的人,眼睛發著亮,又說:「接下來可輪到我討債了……」

  哈啾!項凌意當著警政署長的面打了個大噴嚏,差點抓不住手中的「愛情烈焰」。


  項凌意等天亮了才匯報完任務細節,打電話叫了一台小黃將自己載回家,洗個澡,睡他個春秋大覺。

  睡著前還想,跟豹子出任務真有趣啊,比電影裡演的還刺激……

  然後,同樣的,困擾他很久的夢魘又來了,那是一雙藍色的眼睛,深邃的彷彿海水般,會吸人的魂魄……

  「『愛情烈焰』或許太過濃烈,不適合你……」藍色的眼睛說:「你需要更深沉一些的……」

  無法理解,只想睡……


  這一覺睡了個整整一天一夜,幸好這幾天他排了休假。醒來天亮著,隨意開冰箱找了飲料喝,看電視,看著看著,畫面由美麗的女主播轉到機場,是X國國王暨王妃結束了參訪行程,正準備搭機回國。

  特寫畫面對著王妃,迷人的紅寶石項鏈閃耀著魅惑的光芒,能震懾人心的「愛情烈焰」,前一晚還曾在自己的脖子上待過。

  莫名其妙的偷寶石任務,莫名其妙的跟一個可惡的盜賊解決難題,莫名其妙的隨對方出生入死,莫名其妙陪他從八十樓高的地方往下跳……

  莫名其妙!真的莫名其妙!

  還有莫名其妙這心臟開始亂糟糟的跳!

  無來由的煩,不想了,難得的休假,他考慮在家裡好好待一天、或是出外購些生活用品。家裡內內外外繞了繞,必需品都很齊全,看樣子短期間不需要添購,最後決定在家裡賴一天。

  中午想上附近的簡餐店吃蚝油牛肉燴飯,搭電梯下樓時,遇到同棟公寓裡退休的簡爺爺簡奶奶,他客氣的打招呼。

  簡爺爺簡奶奶正聊著天。

  「……老頭子,那個外國人到底是誰家朋友?又帥氣又有禮貌……」簡奶奶問。

  「凌晨我們運動回來都會碰到,真奇怪,今天早上也……」簡爺爺回答。

  簡奶奶轉頭問項凌意:「項先生,是不是你的朋友啊?」

  「不是。」他客氣回答,基本上,他有很多外國朋友,卻從沒招呼來家裡玩過。


  白天一天就這麼過去,夜晚來臨,依照習慣喝了兩瓶啤酒,卻沒心情看電視,回到自己床上躺了睡,隱約覺得自己忘了某件事。

  什麼事呢?一時半刻想不起來,翻來覆去好久,突然間腦海裡電光石火的一閃,他想到了,立即起身坐在床沿。

  他跟花豹有約定,只要完成任務,豹子可以取走這公寓裡的任何一樣東西。

  瀏覽一遍自己的房間,除了保險箱外沒其他重要物,至於保險箱裡的內容物,不過值個幾十萬,花豹不屑要。

  走出房間開了燈,看看裝飾櫃旁的大花瓶,很漂亮精緻的花瓶,有自己半身高,根本沒什麼用,擺好看的而已。是嗎?難道真如老媽所說,這是明朝的花瓶,所以花豹想要?

  等等,如果他想要,就表示他知道屋裡有這東西……他進來過?

  腦海中靈光一現。

  站在客廳中央,輕輕轉了個圈,環視,這是自己的家嗎?

  沒錯,是自己的家,當初警官學校畢業後留在台北,他挑了這層公寓,父母親付了頭期款,自己的薪水高,幾年就把貸款給清償,裡頭的家具都是親自挑的,包括窗簾花色,沙發款式,電視機,冰箱……

  明明是看了好幾年的裝潢,怎麼如今有些陌生?

  摻上了奇怪的味道,不屬於自己的味道,彷彿這空間被某種木石精怪給標上了記號……

  在辦案上精明,不忽視一絲一毫線索的項凌意,通常把公事私事分得很開,家對他而言是個純粹放鬆放空的所在。所以,在外頭有多龜毛,他在家裡就有多懶散,這是項凌意不同於常人之處。

  現在,他以警官的身份來看自己的家,心下突然間澄明起來,各項細微的差異如同放大鏡檢視下給挑明出來——

  飲水機旁邊的杯子已經不同了,記得自己是在「生活工場」隨手挑了一個,現在卻是一組對杯,怎麼來的?這對杯他早就一用再用,要是有人在杯子內側塗上毒藥,他已經死幾百次了。

  冰箱上還有好幾瓶冬蟲夏草雞精,之前他還以為是老媽上來台北看他時放的,可現在……不,先別亂動,明天送給局裡的鑑識人員查查那指紋。

  浴室,對,上個月常常找不到牙膏牙刷,連洗髮精也是用了幾次瓶子就空了。現在想想,有小偷會專門偷這種東西嗎?或是有人使用了自己浴室?

  也奇怪,這個月開始就不再有上述情形,只是沐浴用品的牌子都換過了,那香味……

  開了沐浴乳瓶子嗅了嗅,同樣的味道他聞過,前晚上他曾緊緊的依附在某人身上,以柑橘為基調的清爽氣味讓自己迷惑了好一會,在那幾十秒鐘裡,有不可思議安心的感覺……

  可惜當時沒深思下去。

  今天電梯裡簡爺爺簡奶奶的對話猛然冒上心頭,禁不住苦笑起來。

  「你究竟是被捕獲的一方,還是主導追獵的人?這屋裡,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項凌意自問,卻不敢猜出那答案。


  凌晨兩點,豹子踩著輕柔的腳步從陽台進來了,他緩慢又小心,優雅如同冰雪融化時滑下岩脊;陰暗裡,自小訓練的眼力早就適應了低亮度環境,可以在幾近黑暗的情況下辨識出空間裡的一舉一動。

  昨晚他來過,當時屋主睡得太香,讓他不敢打攪,覺得那是一種罪。

  回去後他反省了好久好久,不是去要債嗎?怎麼最後也舍不得吵人家,似乎對那隻警犬太過……

  太過寵溺了,對不對?

  這不好,他是行蹤飄忽,習慣於獨來獨往的豹子,若是在一地牽掛太久,很容易就喪失警惕,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被隨時隨地虎視眈眈的警犬們追獵咬噬。

  所以他總是流浪,流浪這一地又到那一地,幾年之後,家就沒什麼特殊的意義了,他捨棄了那些,不為身外物耗費巨大的心神。

  可是這次,他破例留在台灣好久,還每晚都進入這個人的家,也把對方的家變成自己的家。

  這代表著什麼?裝傻不下去了,他落到跟自己師弟一樣的下場。

  不再自由,因為自由沒意思。

  熟門熟路往屋主的臥房鑽,嘻,依舊睡得香甜;警犬很可愛,睡著時像只小豬,鋒芒棱角全不見,整個人柔柔軟軟的,眼睛看了舒服。

  他結交過許多美麗的女人,太過美麗的臉龐看不久,刺著眼睛疼,所以總是藉著工作的理由,毫不留情離開。

  項凌意不一樣,除了長相嵌合到自己心坎裡,也喜歡他的一舉一動,還有所有的措詞及刻薄的言語,甚至,連拿槍打他這一點也有趣。

  其實從一開始,就再也不能無動於衷了,出塵傲視的豹子,開始期待某人的召喚,他想要被歸屬,被眼前躺著的這個人。

  「……小凌意,今天我能討到債嗎?」悄悄問。

  床上那人坐起來,手中一把槍,槍口對著不請自來的人。

  「裝神弄鬼的傢伙,沒資格跟我討東西。」項凌意說。

  花豹不慌不忙,看了一眼那槍,說:「鑑定假貨我在行,把玩具給收起來……不收?也好,當情趣道具不錯……」

  幾句話惹了項凌意,把手裡幾可亂真的模型槍往豹子砸,被對方一伸手抄住,喜不自勝。

  「當警察的連定情物都與眾不同……唉,我今天出來得匆忙,沒準備到,下一次也給你個回禮。」

  「我一直都搞不懂,你說的話哪些是正經哪些是開玩笑的?」盯著豹子問。

  「對你應該都很真,包括討債這件事,我時時刻刻都惦記在心上。」說完還誇張的往自己心上拍了拍。

  被他這麼一弄,項凌意也生不了氣了,整個人鬆懈下來,問:「……國際大盜從何時起喜歡上我家來偷雞摸狗的?」

  花豹咧嘴笑,他臉皮厚,以往的行徑被戳穿了也不會臉紅,想著項凌意你是警犬,我摸的當然就是你這隻狗囉!

  項凌意從對方的表情也猜出對方心裡的答案有多不正經,懶得追問下去,回到老話題。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想要我家裡的東西,拿吧,我先提醒你,這裡沒值錢貨,選定了就不可以後悔。」

  花豹沒說話,怔怔盯著他。

  項凌意避開他的眼光,站起身往外走,越過他身邊說:「……外頭有個明朝花瓶,就那個吧,你要嫌搬麻煩,我替你叫車……」

  「別裝傻,明知道我要的是什麼。」花豹說。

  項凌意臉一白,突然間九十度轉身發難,掄臂就後劈。

  花豹反射性動作快,也伸臂截壓,順勢把人給拉過來自己懷裡,扣住兩手,不讓他續攻。

  「都擊掌為誓了,你不許反悔,這棟公寓裡,我要的就是你,別的沒興趣。」花豹說。

  「我也不是物品,不在條件內。你挑別件,保險箱整個抬走都沒問題。」項凌意拼了命想逃脫。

  「我就要你。」施出全力,花豹難得冒汗了,訓練有素的警犬果然難搞定。

  「囉嗦,我做最後讓步,這棟房子送你,我搬走!」

  說到氣頭上了,項凌意真是想殺人,偏偏手腳都被壓制,情急之下,往對方右肩上一咬,還咬的狠,咬到花豹全身都僵,劇痛之下卻不動,手依舊緊箍著對方全身。

  項凌意知道自己咬的力道有多重,應該是很難承受的那種,可是豹子就是不放手,他納悶之下鬆了口。

  突然間一股力道旋住他,頭一昏,人已經陷落在柔軟的床墊裡,尖利的爪壓上來,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

  豹子於上方弓起背,藍色的篝火燃起他陰鬱的眼,藉由爪子,他將所有的力量傳遞到下方人的胸口上,想藉此穿透皮肉,終結掉警犬反抗的意念。

  「我就要你。」

  同樣的話再說一次,隱蔽內心許久的慾望,今晚終於正大光明的衝破軀體,出擊。

  項凌意驚懼了,現在身上的人是個飢渴的怪獸,壓制住自己後,似乎正想以門齒來切入自己的喉嚨,舔嘗自己的血肉……

  「你……」項凌意猶自倔強,說:「我不是能陪你玩的人,找別人吧,以你的條件,投懷送抱的人多的是,無論是男是女……」

  一個吻封上去,阻止了項凌意狡猾的託詞,豹子發了虐去壓制。

  這次的吻可不像之前的蜻蜓點水,而是狂風暴雨的那種,啃上不肯輕易就範的唇。

  警犬努力掙扎,這是貓科與犬科動物的互相角力。

  吻著吻著,抗拒與侵襲成了一體,兩人天生都有想凌駕天敵的慾望。輾轉翻纏中,體溫升高了,汗味裡摻和著費洛蒙的氣味,使彼此更加的興奮——

  最後,誰脫了誰的衣服也不曉得,然後,項凌意看見了豹子右肩上白色的疤,長長的一道,誰造成的他知道,而現在傷疤上又添了新的,是一口牙印,還很新鮮,上頭甚至有幾滴血滲出。

  這讓他想起來,跟豹子的關係糾結了多久?

  從初識到決裂,兩人相合、對抗,對方的一舉一動在自己心裡,比敵人更糾結,比朋友更深纏,對這豹子,怎樣也麻木不下去。

  今晚他有預感,豹子將前來劫掠認定的領地,毀壞又堆砌,自己的靈與血也會一遍遍遭受佔領、放棄,到最後,他不知道還能不能變回自己。

  他發著呆,然後聽見豹子說:「……我們談戀愛吧,小凌意,我們玩下去……」

  項凌意懵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花豹笑了,喜歡剛剛項凌意拚命阻擋的固執,也喜歡現在他迷糊又迷離的表情,於是再度啃上那百看不厭的臉,還有愛不釋手的、耳、脖、頸,又往下……

  男人的身體可以同樣是美麗,比如說項凌意的。東方人的骨架跟西方人比起來是窄小了些,方便花豹將之摟在懷中疼愛,裸露的面積越來越大,豹子吻得也就更加深入投入,到禁區……

  被欺負的人身體僵硬起來,即使剛才的親吻與愛撫幾乎奪走他全部的理智。

  「再弄下去,我真戳瞎你的眼。」警犬的魄力重新回來。

  「為什麼不?性愛是享受啊……」花豹搞不懂,懷裡的人明明身體也興奮了,這時還裝腔作勢,太害羞了嗎?

  「我不喜歡,你滾!」抽出一手來揍。

  拳頭打來豹子擋開,嘴唇閃躲他追著吻,底下身體扭動他就八爪章魚纏,纏到兩具身體契合到分不開為止。

  警犬打到體力不繼,收手,卻依舊躁煩。

  然後花豹懂了,悄聲問:「第一次?」

  項凌意沒好氣地回答:「跟同性是第一次,別、別再來,我不知道怎麼繼續下去。」

  「我也是,這樣你就不會緊張了吧?聽說你休假一星期,我們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兩個男人怎麼做才會最舒服……」

  「都說我不喜歡,你還……別動那裡,我殺了你……臭豹子,你、別摸!別進去……嗯……」

  反抗動作再次劇烈起來,然後弧度漸小,到最後,呻吟聲越來越黏膩魅惑。

  身體是誠實的,反應也是誠實的,陷溺於情慾的警犬如此饗人來食,激得豹子神魂顛倒,真是想當場把對方生吞了下去。

  這一次,他將氣味標記到項凌意的身體裡,跟這個家一樣,全都成了自己的領地。


  後來項凌意整整好幾天沒出門一步,倒是其他住戶在白天也能在大樓裡見到某藍眼睛的外國人一枚,所有人竊竊私語,都說簡奶奶沒騙人,真有跟電影明星一樣的大帥哥在此地出沒。

  更驚奇的是,外國人一口中文說的溜,問他是哪家客人,他說八樓項家,因為項凌意不舒服,他留在這裡照顧,幫忙跑腿買買生活用品跟吃食。

  樓上樓下都在稱讚,外國大帥哥心腸好啊!可是帥哥怎麼每天臉上身上都添上新的傷?


  項凌意收假上班的那天早上,他把某豹子給一起拎出門,趕人走。

  「小凌意,我們都已經是……留著我吧,我會幫你打掃家裡。」花豹這裡待得舒服,不想走。

  「別鬧了,就算被我開槍射過,這幾天我被佔盡便宜,你該滿足了。回去,回美國去,我們到此為止,可以了。」項凌意不給一絲好臉色。

  「啊,也對,我回美國跟老闆報告一下,打算在這裡定居下來,跟親愛的雙宿雙飛,不分開。」花豹呵呵笑。

  「你別回來,來我面前我也裝不認識。」冷言相對,沒辦法,被只不懂節制慾望的豹子弄到全身痛,他氣死了,巴不得跟對方老死不相往來。

  豹子身上也被他揍啊咬的造了些傷口,這個項凌意一律裝作看不到。

  「好、好!」花豹認為項凌意還害臊呢,趁左右沒人,往人家頭頂印下一個吻,說:「我很快就回來了,別再參加鬼相親哦。」

  「哼!」一拳把人給打遠,警犬上了自己的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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