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豹,劫了意1
星期六的向晚,夜色淹沒後的城市卻燁燁動人,無論是街上閃爍的霓虹燈、或是打扮光鮮亮麗的男男女女,不夜之城總給人一種太平盛世的繁華景象。
只是天地之道極則反,越是輝煌燦爛,越是需要黑暗陰森的背景作為反襯,火樹銀花妝點在前,其後的水泥森林之中,又棲息著何種暗夜恐怖的獵食性動物?
是善於蟄伏陰影裡的貓科野獸們吧,它們正摩拳擦掌,要將一眼就看中意的獵物抓回,啃噬誘惑獸性的血與肉,順便,連靈魂也一併吞食,成為體內熊熊燃燒的火——
燃燒後,什麼都不用再假裝,所有人的獸性都將釋脫出來,成為真正的自己。
繁華商業區中的五星級大飯店,樓下為各知名品牌的旗艦店,之上的樓層為客房部及幾家大餐廳,進出的皆為名流士紳、富家淑女,客人的層次很高。
我們主角之一的項凌意正位於十二樓的西餐廳內,進行生平第一次的相親。
項凌意,光看外表絕對猜不出他的職業——外貌清俊,肢體勻稱,整體看來溫文儒雅,像是剛從大學畢業出來的社會新鮮人,總之,很能吸引女人的眼珠觀賞。
很多人都被這樣的他騙了,他其實是北區刑事組的警官,跆拳道柔道三段,年紀直逼三十大關,無害的外表讓他在辦案時降低許多惡人的戒心,等發現吃虧時,人已經在牢裡了。
另外,據他手下的刑事組員所敘述,項凌意這人其實個性陰晴不定,對部下還特別嚴格。
卻也因為如此,他所領導的小組在辦案上屢建奇功,是警界裡頗受矚目的新生人才。
唯一慘遭滑鐵盧的是國際大盜黑貓與花豹事件。
幾個月前他收到消息,知道盜賊黑貓即將前來台灣偷取兩尊觀音像,他布下天羅地網,卻還是被搶走了寶物,並且跟另一盜賊花豹結了私人恩怨,這案件被他引以為畢生的恥辱。
他發誓,有生之年,只要花豹出現在他眼前,他拼了命不要也會將這歹徒繩之以法!
至於黑貓他雖然也恨,卻沒恨到想把人給生吞了的程度,打算讓國際刑警去抓這小偷就行。
好,回到正題:今天晚上,項凌意為何會來參加這場他原本死也不想參加的相親會呢?
雖然豹與貓為他的辦案生涯添了個小黑點,不過,項凌意入警界後的表現一直可圈可點,受到各級長官們的注目,其中幾位更是希望能將這位人才招回家作女婿,因此給了項凌意直屬上司一些暗示——
項凌意一向心高氣傲,不喜歡趕鴨子硬上架似的婚姻,況且他是個工作狂,對工作樂在其中,不想早早被家庭束縛,可是上司、也就是副所長在那裡軟硬兼施,喝令不成就老淚縱橫,讓項凌意為難。
項凌意的蛔蟲部下陳毅心這時出了個主意。
「老大你就去吧,相親也不是結婚,你去是給長官面子,之後女方再要求見面,你就推說工作忙,久了人家就會放棄了。」
「你看來經驗豐富啊?也常被家裡逼著相親?」項凌意盯著他問。
「嘿嘿,是啊……」陳毅心搔搔頭:「以前我都用這招,免得爸媽老是在耳朵邊碎碎念,現在不行了,我養的貓會生氣,所以都狠心回絕家裡……」
「你養的貓?哦,小恩。」瞭然。
不知不覺想到上回去拜訪陳毅心時,在他家裡看見的那位年輕人。
外貌甜甜的少年,一雙靈動的雙眼如貓。項凌意不笨,猜得到屬下跟那男孩子的關係。
陳毅心點點頭,又說:「幾次之後我爸媽都不煩我,改去煩我弟弟小強……」
「你弟弟還在高雄唸書,那麼年輕相什麼親?」項凌意不解。
「爸媽想抱孫子想瘋了,偏偏我妹說將來不打算靠男人,要自立自強,不為別的男人作牛馬,害得我爸媽緊張兮兮,把希望寄託在我弟身上。」陳毅心解釋。
項凌意難得的笑了,想想陳毅心的提議也不錯,就當給副所長做做公關,於是答應了這次相親。
餐廳裡氣氛優雅,他與本市刑事局局長的女兒許方柔面對面坐著。
許方柔條件相當不錯,留學生,大公司裡擔任主管秘書,聰明美麗談吐有料,態度落落大方,至於她的父母則隨侍,順便鑑賞可能的女婿人選。
媽媽眉開眼笑,看來挺滿意項凌意的。
項凌意因為不是很重視這相親,推說他父母都在南部,不方便上來,只由自己的直屬長官陪同,打算聊聊天吃吃飯就走人。
私心認為,坐對面的女孩子真的不錯,對自己頗有好感,兩人之間也交談甚歡,項凌意甚至真的考慮結婚這件事了……
不知道對方有身為警察眷屬必須具備的耐心與毅力嗎?刑警工作危險性高、出勤時間長,總是犧牲陪伴家人的時間,以任務為先,常常無暇顧及家庭,這也是他一直不考慮結婚的原因。
他看過很多同仁都是被妻子抱怨丈夫長時期不能陪伴身側,最後不歡而散的結局時有所聞,婚姻,終成兒戲一場。
所以項凌意對結婚對象會格外挑剔,甚至不期待,這也不是沒原因的。
「項大哥,我聽說你一直很投入自己的工作,平常沒什麼消遣娛樂嗎?」許方柔問。
「我在警界的資歷還算淺,放假也都儘量吸收些專業知識,以補經驗的不足,對消遣之類的活動沒興趣。」客氣的回答。
實際的情形是:就因為工作太過繁重,疲勞累積,導致他回家倒頭就睡,還是那種睡下去後在耳邊放鞭炮也吵不醒的人,所以跟約會或聯誼無緣。
許方柔卻因他說得得體客氣,好感多加幾分。
「爸爸說熾華幫那件案子你破的漂亮,我也在電視上看過你,所以爸爸說要介紹認識你……」許方柔臉紅紅。
「能認識許小姐也是我的榮幸,只希望本人不會讓你太失望。」禮貌的點頭回話。
許方柔慌忙搖頭,咬著嘴唇。其實剛見到面她就芳心暗許了,但是項凌意的態度太過禮貌有分寸,很難猜出他對自己的印象究竟好不好。
項凌意低頭享用自己盤子裡的精緻食物。牛小排煎得香嫩多汁,很對胃,平常吃外食的他都是要部下買便當解決三餐問題,回家後更隨便,把咖啡或可樂當正餐灌,說實話,牛小排比許方柔來得更有吸引力。
……
無來由的坐立不安,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擦擦嘴,項凌意抬頭往左右看了看——
沒事,一切正常,警察職業病作祟,三不五時都會逡巡一下週遭的風吹草動。
注意力轉回桌上的牛排,無意間對上許方柔的眼睛,禮貌性地回了個笑,某樣事物卻於這時侵入視界,讓他笑到中途的臉僵住。
就在許方柔的背對方向,餐廳近出口處的彩繪玻璃後,一具虯勁有形的身影優雅走過。
那人有一頭褐色的頭髮,藍如海天般的眼睛搭配上俊美的外貌,宛如希臘神祇般的引人注目。
項凌意不自禁屏住呼吸,背脊僵直起來,甚至口乾舌燥,有如遭遇電擊。
怎麼會?
是他!是那個外號叫作花豹的國際大盜,也是他魂牽夢縈只想殺之而後快的死變態!
不,應該不可能,根據情報判斷,那個人早已經潛逃出境了,哪還有膽出現在這裡?尤其是……自己眼前?
心裡想否定對方不是花豹,可是那身影太過熟悉,根本忘都忘不了。而且,噢,見鬼,這一、兩個月來,只要在家裡睡下,睡夢之中就能看見對方站在床前,小聲的跟他說……
他說他要討債,那隻死花豹!
思緒拉得更遠,某個記憶電光石火閃入腦海,那個花豹還竟然、還竟然對他……不,討厭的記憶!
盜賊就是得抓起來關進監牢一百年,一勞永逸!
在他回憶宛如走馬燈轉來轉去時,花豹已經走出來。
花豹彷彿心有靈犀的側過頭往這裡望,郁藍色的眼珠從冥想中跳躍出來,炯炯有神,同時,伴隨一個意有所指的微笑。
那微笑似乎挑明了說:我在這裡,你來呀,有本事就逮住我這只豹,食我肉、寢我皮、我的靈魂將狂暴如同風雨,抽裂你故作高姿態的面具,同時釋放你……
那樣的眼神讓稱職的警犬打了個寒顫。
的確,就算是雞鳴狗盜之徒,只要有囂張的本錢,依舊能高臨萬物,將世界掌握手中——
可惜,他項凌意並非等閒之輩。
眼見花豹即將走出餐廳,項凌意也站起要追出去。可能是他的表情太過猙獰,副所長有點嚇到,慌張的問一句:「凌意,怎麼啦?」
「花豹!花豹出現了,我去抓他!」咬牙切齒回答。
對,銬了他!為非作歹者,就要一網打盡!
「你別激動,花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這樣對許小姐太失禮……」副所長拉著他衣擺小聲勸。
項凌意心裡已經沒有許小姐,只有豹先生,他用力掰開上司的手,吼:「花豹化成灰我也認得!我一定要抓到他!」
也不管自己還在相親中,女方家長更是自己的長官長長官,項凌意大動作的跑出去,連座椅被粗魯地翻倒在地也不管。
他眼裡除了見花豹飛揚如迅羽的身影之外,再無他物,飛奔追過去,想著將人繩之以法後的快感。
花豹遠遠在餐廳入口處頓了頓,看見項凌意追過來,又是一笑,郁藍眼珠裡這回醞釀的是狂暴的火焰。
訓練有素的警犬就是不禁激。
花豹想:這樣高等的獵犬,就該留著玩你追我逃的遊戲,太早受到婚姻的枷鎖,銳氣會被磨光的,那有什麼意思?
還沒到玩膩的那一天呢。
項凌意不知道自己被當成貓科動物最愛耍弄的毛線球,衝出餐廳口,看見十公尺外的電梯門正闔上,完美的背線正消失於其中,如同穿梭於黑暗邊緣的一道閃電,爆出火花後戛然止息,彷彿什麼都不曾存在過。
他皺眉,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到電梯前,注意到電梯往上,他立刻往旁邊的樓梯間奔馳,每上一層樓就確認電梯是否繼續走,有否在中途停住?
電梯最後靜止在第二十六層樓,長廊的尾端處,花豹的影子一瞥而逝。
項凌意不屈不撓追上去,見對方走到底後往左轉,他也毫不遲疑往左,花豹已經不見了,右邊客房門喀噠輕響。
這裡已經是條死路,沒別的岔路往樓下,花豹就在那間房裡,沒錯。
來個甕中捉鱉——
習慣性伸手掏槍,順便想找無線電請求兄弟支援,手在身上撈了幾下,什麼都沒摸到,項凌意這才想起現在並非執勤,身上怎麼可能有裝備?
項凌意若是維持平日的冷靜,一定不會幹出孤身冒險的事,只可惜對花豹的深惡痛絕矇蔽了理智,他最後試著拉拉門把——
居然沒鎖,花豹死到臨頭!
輕巧推門後旋身進去,左邊是浴室,燈開著,還有嘩啦啦的水聲。
居然還有閒情逸致洗澡?項凌意冷笑,把門闔上後打算在房裡來個守株待兔……
越過浴室旁的狹小走道,接下來是寬敞的個人空間,剛踩入,猛不防兩隻強健的手臂已經從牆邊探出,一手勒脖子、另一手扣住項凌意的兩手連腰——
乾淨俐落,彷彿裂石穿空的豹尾,一擊就中。
獵物?連哀嚎的時間都沒有,陷入獸爪的牢籠。
項凌意想反攻已是不及。
某豹赤裸著上半身,燙熱的身軀在後面貼得緊緊,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暖暖的吹拂在頸邊,淡淡的柑橘味也竄入鼻腔,應該是男性古龍水的味道。
「就說我們兩個有默契,你都知道我在這邊開房間……」混血兒的端正相貌,中文卻字正腔圓,花豹邪邪笑著說。
「開房間?跟同黨還是女朋友?」項凌意習慣性的問案。
他心裡想著:既然花豹還留在台灣,那麼跟他齊名的黑貓說不定也在這裡,能一舉成擒就好了。
「……真沒情趣……」花豹有些哀怨,郁藍的眼珠卻熾熱的燎燒著:「明知道我多喜歡你,哪會跟別人開房間?」
「喜歡將警察玩弄於股掌之間,你的癖好真變態。」項凌意哼一聲,可不像情竇初開的女子,聽到曖昧的言詞就腿軟。
穿著皮鞋的右腳猛地往後一跺,重力加速度踩向花豹光裸的腳背,一聲悶哼響起,緊箍的手鬆了,項凌意立即往前一步,轉身又往後面的花豹肚子處補上一拳,砰一聲,拳勁強烈。
「花豹,別再跟我開不入流的玩笑!」低吼,項凌意惡狠狠地說:「夜路走多會遇見鬼的!」
花豹自己大意失荊州,一下被反擊成功,幸好身後是床,他順勢往後倒下,而且,身為練武者多年來的反射性動作,也可能是占人便宜的習慣久了成自然,他一手摀住肚子、另一手還扯住項凌意的上衣衣角,把人給一起拉到床上。
「你好潑辣哦,難怪我對你意亂情迷……」肚子很痛,花豹卻死性不改,說著輕薄的話。
項凌意臉更難看,他雖然因為重心不穩跟著倒下床,臨危不亂,撐著上半身,居高臨下看著花豹,覺得對他恨得很,忍不住又舉起拳頭,卻突然看見花豹右肩上有一道白色的疤——
他不陌生那道疤,因為是自己開槍射傷的。
底下的花豹察覺到項凌意身體有些僵,仔細追逐他的眼光,發現其焦點落在自己右肩,咧開嘴笑了。
「小凌意,傷了我覺得很愧疚吧?我已經寫好了討債計劃書,你慢慢還,今天就先給點利息好不好?」
項凌意的表情一下變得狠戾,拳頭再拉高,然後表演劈磚頭,往下力擊!
幸好花豹不是普通人,一看那拳頭的勁道不簡單,上半身一扭,避開石破天驚的一拳,免除肩骨碎裂的危機,心裡想著好險好險。
項凌意一擊未中,手臂屈回,這次肘尖往對方胸腹處猛進。這要被點中,怕花豹不死也半條命去了,花豹立刻伸臂橫過,擋開,一個翻身,這次輪他將項凌意給牢牢固定於身下,保險起見,還抓住他兩手不讓動。
沒辦法,項凌意是美麗的毒蜘蛛,欺負時要是一個不注意,自己都會成為他口中的糧食。
項凌意自己掙紮了幾下,掙不脫就罵:「死變態,你想把我騙進來羞辱嗎……滾開!不准你再親我!」
再?
花豹本來沒想到什麼的,卻因為被提醒,想起某次因為惡作劇而把這位警察仁兄給親了一大下,結果當時人家那個表情啊……
快意又有趣,那就如法炮製,低頭再親一次。
項凌意不怕挨揍,卻極端討厭有人在自己臉上亂印,慌亂的轉頭閃躲,越躲花豹越是追得高興,追到後來好像不親對不起人家的賣力,於是無所不用其極,在項凌意漂亮的臉上烙下一個又一個的淺吻。
舔舔嘴,花豹說:「……醒著的時候親比較有味道……」
項凌意恨恨問:「你說什麼?」
「沒、沒有!」花豹一凜,趕緊住嘴。
他常常趁著項凌意在家裡睡著時,偷跑到他家裡玩,整理主人沒時間收拾的房間,還趁人家睡得香甜香甜時,這裡捏捏那裡摸摸,無聊時來個小親親,快樂的很。
這件事可不能被小凌意知道,因為偷窺對方已經成為花豹人生中最有意思的消遣了,不能被戳破。
「死花豹,偷了觀音像後你根本沒離開台灣對不對?你到底躲在哪裡?我動員了那麼多警力居然都抓不到你?」項凌意大聲問。
「躲在哪裡怎麼可能告訴你?你一定會把我抓起來的……」
花豹嗤嗤笑,他其實一直窩在項凌意家附近,就在陳毅心家樓上的出租公寓裡,每天晝伏夜出,加上小心謹慎,根本沒人逮得到他。
項凌意沒套出話,更氣了,想揍人,可全身都被花豹箝制住,動彈不得,只剩一張嘴能用,於是氣呼呼又罵。
「死花豹,現在跟我去投案,我會以你自首的理由幫忙你減罪……」
花豹怎麼可能去投案?
看著項凌意因為用力想逃開而緋紅的臉龐,欺負人的快感真是棒,忍不住再度低下頭去……
「不准再親我的臉!不、嘴也不許……」
來不及,唇還是被蓋住了。
無法開口抗議不代表無法給予登徒子懲罰,我們的項凌意怎樣都不想跟洋鬼子投降,於是用力給他咬下去——
花豹猛然離開,他的下唇破了個洞。
「噢,好痛,都流血了……真不懂得憐香惜玉。」舔一舔,嘖嘖有聲。
「放開我。」冷著聲下通牒,項凌意不玩語言遊戲。
「不要。」花豹回答,然後又問:「小凌意,你都有我了,怎麼可以跟別的女人相親?我很傷心,特地過來抓姦耶。」
項凌意給他一個大白眼:「我相親關你什麼事?噁心巴拉的,你還算是國際大盜嗎?」
「我是啊,而且,只要是我看中意的獵物,我就絕不可能失手。」花豹眼神變得專注猛烈:「目前你還是我的,在我玩膩前……」
本該是冷冽寒色的郁藍眼睛,這時充塞的儘是嗜血的狂熱,矯健的肉身為囚禁野獸靈魂的最佳容器,豹的靈魂卻帶著利齒跳出來,從背脊沿著銅色的肌膚緩緩下行……
下行到某個充滿生命力的根源所在,侵略的意圖昭明可見。
發現到不對勁,項凌意吼:「居然敢在我身上發情?快滾!要不下次我手裡的槍一定對準你心臟!」
對耶,怎麼會對個男人發情?花豹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玩得興奮了,收不住,感覺還不錯,那就繼續玩下去。
以鼻尖劃過項凌意未被風霜漬染的白淨臉頰,往下,耳朵、脖子,伸出舌頭輕巧的舔……
項凌意身體一下僵硬了起來,吞吞口水,艱困地說:「我警告你,不准對我不軌……」
可惜,桀驁不馴是豹子靈魂的要素,不管人家項凌意如何說,不聽,豹子就是不聽。
「跟你親熱的感覺不知如何……」笑了笑,花豹又說:「可若是真的強迫了你,你個性那麼強,不是殺了我、就是會殺了你自己……」
「知道就好,滾開,今天我就暫時放你一馬,等下次見到面,我一定抓你治罪!」項凌意說的很強硬。
搖搖頭,花豹也是一臉為難:「我又不想虧待自己,怎麼辦?忍耐不是我的座右銘,小凌意,用你身上別的東西替換吧?」
項凌意哼一聲:「妥協兩字我不會寫。」
「讓我吻你,可是不能咬我,如果你咬,我就親你脖子,親出十幾個吻痕,等你回警局時,一定會非常受到注目……」花豹笑的很壞心。
垂著眼,項凌意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可能心中正天人交戰——
沒多久他低聲回答:「好,你吻。」
花豹大驚,沒想到小凌意變得那麼好說話,可是話都說出口,騎虎也難下,不親真的對不起人家,向來隨興自在的他也就順水推舟……
豹是克制不住慾望的野獸,在唇瓣接合瞬間,舌頭就一遍又一遍觸入對方,輾轉翻攪,舔過對方口內所有敏感的地方。
然後,聽到身下人溢出的呻吟。
酥到骨子裡了,花豹受不了,慾望從頭頂燃燒引信,一路延燒向下去,雖說不想強了人家,可是火都快要燒盡自身,怎麼辦?
項凌意這裡卻被吻的很有感覺,整個身體放鬆下來,由備戰姿態的刺蝟成為鬆軟滑嫩的小兔子一隻,還主動追逐花豹翻騰不已的舌頭,意猶未盡。
花豹還是小心為上,他先放鬆兩手往項凌意的衣服裡探去,注意他的反應……
項凌意沒有掙扎,眼睛迷濛,顯然已經陷身情慾中。
花豹放心了,開始要脫對方衣服……
項凌意嗚嗯幾聲,重獲自由的兩隻手主動攀上花豹的肩,害得他更是激動,心想原來小凌意以往都只是裝模作樣,骨子裡其實熱情如火——
讓膠著一起的雙唇分開,花豹試探著問:「……來玩玩?」
項凌意點點頭,手依舊抓著他的肩。花豹稍稍側起身,好讓脫衣服的工作順順利利,就在打算鬆開項凌意褲頭的腰帶時,項凌意雙掌突然緊扣花豹的肩膀往下按,膝蓋也在一曲之後往某個熱點重頂——
劇痛讓花豹顫抖不已的摔下床,命根子被那麼虐待,只要是男人都受不了,他痛到臉色青青白白,話都說不出口。
項凌意立刻從另一個方向滾下床,嚴厲放話。
「我就說不懂妥協兩字怎麼寫,你聾子是不是?警告你,要敢再吻我,我切斷你的舌頭;敢摸我,剁掉你的手;敢對我……我閹了你,入牢我也願意!」
花豹發怔,雖然重點部位仍痛,可是看到小凌意凶巴巴的樣子真是有意思,被頂這一下,值得。
「笑什麼?白痴!」邊罵邊瞪對方,還順便找找有沒有繩子之類的東西,項凌意沒放棄想把偷兒抓回去的意圖。
「……小凌意,剛剛這一下我記住了……要算在帳本上哦……等我不痛了,我一次討回來……」忍著痛,花豹輕佻地說。
「是嗎?」不在意花豹又要討什麼帳,項凌意找不到繩子,正在傷腦筋。
「……別再參加鬼相親,陪我玩夠了再說……」淡淡地又說。
項凌意驀地發覺聲音來源處不對,猛抬頭找,花豹居然打開了窗戶。二十六層樓的高度之上,吹來的夜風既勁且急,窗簾整個飄飛起來。
「你幹什麼?給我回來!」項凌意急著喊。
「下次見,小凌意。」擺擺手,輕鬆自在如同朋友彼此互道晚安。
往窗戶外一個凌躍,豹是暗夜隱身的元素,此刻回到掩蔽他完美體型的水泥森林裡,黑漆的焰火投入闇色中燃燒,轉瞬間無聲、無息、也無影。
項凌意呆住,往前把頭伸出窗外探看,卻見花豹手裡抓著攀降工具,人早已下降到約五、六層高度的樓層處——
若不是早就熟知他的本領,項凌意一定會以為花豹其實是夜裡的幽靈,因為不甘寂寞,所以在水泥牆中四處遊走,尋找一個棲息的窗口。
「嘖,煮熟的鴨子飛了!」最後他憾恨地說了這句話。
倦極了,項凌意回到自己住的公寓裡。
三房兩廳的公寓,一個人住稍嫌大了些,可是他喜歡寬敞的空間,主臥室自己睡,客房改成書房。這裡,是屬於他個人的王國,沒人能闖進來。
除了工作之外,他不喜歡個人領域被侵入,人際關係裡,他有稍嫌潔癖的堅持。
啊,突然想到件糟糕的事,剛剛連通電話都沒告知長官就直接回來了,希望許小姐不至於在餐廳苦等。
忍不住苦笑,這場相親像是場鬧劇,沒想到變態花豹居然還留在台灣。而且,奇怪,他是從哪裡得知自己今晚要相親?
真是不容小覷的一隻豹,總感覺對方正以身上的花斑融入掩蔽物,隱身在附近的環境裡,隨時隨地準備撲掠而出,啖了自己。
惡寒。
先去洗個澡……洗髮精倒入掌中,這香味好熟,觸動他模糊的記憶,可這記憶一閃而逝,煙消雲散的快。
一時好奇,將瓶子拿起來看,什麼時候買了不同牌子的洗髮精?明明都固定使用某個品牌,現在這個……外國貨?
香味清淡,不錯。
「媽拿來的吧?她就愛亂買東西。」邊洗髮邊自顧自解釋:「還好啦,也不錯洗。」
對審問犯人精明的項凌意,其實是個對生活細節大條到不行的男人。
至於沐浴乳……
「這個牌子也很好……怪了,怎麼從沒見過相關的電視廣告?」看著沐浴乳外瓶上的一堆英文字:「也是進口貨?嗯,洗起來很清涼,以後記得都用這款的。」
邊洗邊哼歌,所有疲累都在淋浴後煙消雲散。
走出浴室,很渴,去冰箱找點冷飲喝……咦,昨晚不是冰了一打啤酒進去?什麼時候被喝掉一大半?
記憶力越來越差了,這樣下去不行,工作需要大量耗費腦力跟體力,看來要戒酒,以後改喝雞精好了。
剛想到雞精,冰箱上頭就發現到一盒雞精,還有冰糖燕窩。
「我不記得買了雞精啊?」搔搔頭:「老媽買了也不說……算了,有得喝就好。」
項凌意父母都住在南部,可是老媽常會北上來看看兒子的生活狀況,所以項凌意自動自發往合理的解釋想。
把剩下的三罐德國啤酒拿到客廳去,打開電視,舒舒服服半斜靠在沙發椅上,邊喝啤酒邊看新聞台……半小時後發現新聞的內容已經重複了,就轉到電影台,找了部看過的警探片陷進去。
布魯斯威利主演的「終極警探」,嗯,一個警察就能拯救整個大樓的人、整座城市,太誇張了吧?
自己每天東忙西忙,犯罪事件也不見得減少多少。
可惡,作姦犯科的人實在太多了。
以他除惡務盡的個性而言,壞人就跟蟑螂一樣,不打不痛快,現在又多了個花豹出來,可惡,非抓到他不可!不只是身為警務人員的責任感,還有爭上那麼一口氣。
那隻豹,永遠都能夠徹底的打擊自己的自信心,對好強的項凌意而言,是比狗被踩中尾巴還要來得嚴重的事。
啤酒的勁頭上來,想睡了……
懶得爬上床,電視也懶得關……就這樣沉沉睡去也好,明天要開始奮發,多調派人手去搜索整個大台北縣市……
花豹還在這裡,他很高興,這表示依舊有機會親手將對方給繩之以法。
「嫌命短是不是?居然還留在台灣……」沉睡前,說著每晚都重新立下一遍的誓言:「……變態花豹……我一定會逮住你……」
閉眼後,夢鄉成為唯一的歸屬之處。
夢境之外,無聲無息的腳步踩踏,豹子從黑暗的邊緣前來,倏忽闖入警犬憩息的窩裡。
「壞習慣的小孩……躺沙發上也沒蓋被子,頭髮還濕濕的,容易感冒耶,感冒了怎麼來抓我?」藍色的眼睛裡滿是不以為然:「當警察還懶成這樣,該記過。」
先把電視關掉,燈光也調暗,啤酒罐子收好,裝在資源回收的垃圾袋裡,又回到沙發前,靜靜注視睡得香甜的人。
「……嗯,好香,你現在用的沐浴用品跟我的一樣,才能那麼早就習慣我的靠近,也不會被驚醒……」
注重細節的花豹,正是將項凌意家居生活用品一樣樣替換的犯人。
知道項凌意睡下之後不容易醒,尤其又是酒後,藍眼睛的人輕輕易易抱起他往臥室去,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一向這麼做,做習慣了。
小心地放上床,仔細地替他蓋好被,三十歲的項凌意在他手中,也有點成了寵物的感覺。
「又變輕了,怎麼都不好好吃飯呢?同樣都是警察,笨貓的主人容光煥發,哪像你,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嘮嘮叨叨罵。
罵歸罵,眼睛卻緊盯著看,因為喝了啤酒的緣故,項凌意的臉自然而然上了抹紅暈,像個小嬰兒,好可愛啊……
本來打算報復幾個小時前,項凌意猛踢自己重點部位的仇,現在看到人家無辜的睡臉,不知怎地也懶了,改成伸手輕輕的捏,捏完左臉頰又捏右臉頰,被凌虐的那個人不動就是不動。
「哪有人可以睡成這樣?豬。」抱怨,卻快樂:「看在我抱你上床睡覺的分上,給個吻犒賞一下吧。」
說完,自動自發往毫無抵抗力的嘴巴輕啄一下,還抱怨:「……果然,醒著的時候親起來比較有味道,會咬還會躲呢,有趣得多……」
見項凌意的睡姿沉靜安詳,花豹自己也忍不住在他身邊躺下來,心中回想,究竟是從何時起,跟這位警官開始了亂七八糟的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