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巨大的黑影映在牆壁上,很是驚悚。
“你作惡夢。”眼一眯,洛奇亞相當不開心她的舉動。
“我明明上了鎖,你不可能進得來。”
“我有鑰匙。”他大方地秀出成串鑰匙,冷笑。
一看他面無愧色,還惡劣地嘲笑,一股氣由莫苔色小腹直升胸口。“你怎麼可以亂闖別人的房間?每個人都有隱私權,你不覺得你的行為已嚴重侵犯了我嗎啊”
還好她沒有裸睡的習慣,不然不就全被看光光變“這幢宅子的所有事物全都屬於我,除非你承認自己是沙頓家的子孫,乖乖繼承該得的一切,否則你沒資格抗議。”
“你!”
“還有,在這裡你不會有隱私,對於慣性逃犯,我擁有至高無上的制裁權。”他的話沒人敢不聽,除了她和她一心維護的小鬼。“制裁權?”那是什麼鬼東西,他真把她當犯人看待不成。“用不著鎖門,我會不定時巡房,希望你的睡姿能保持優雅,不踢被,雖然我是你叔叔,可也是個男人,若有人故意勾引我,可別怪我定力不足。”不可否認,她有一雙美腿,和誘人的纖柔胴體。
“你……你去死啦!有誰睡覺不翻身,直挺挺地像死人,你根本是摔壞腦袋的變態,滿腦子攪爛的黃色!”
被他話中的下流暗示激到,莫苔色氣呼呼地拿起身邊的東西就砸,也不管會不會砸死人,她實在太生氣了,氣得兩眼發紅。
為什麼這個叔叔這麼討人厭?不想她回來繼承就不要到臺灣找她呀,千里迢迢綁她回來虐待,值得嗎?虧她之前還覺得他帥,哼,皮相果然不代表什麼!
“看起來你的精神很好,一點也不受惡夢影響。”輕鬆接住朝面部擲來的鵝絨枕頭,洛奇亞腳步沉穩地朝她走去。
“什麼惡夢,我睡得很好……啊!你、你別靠我太近,走開啦!別想污染我純潔的靈魂。”她馬上把自己抱緊,面露防備。“污染?”將蓬鬆的枕頭壓了幾下,在她防備的眼神下將枕頭往她身後塞,不過她的表情實在太嚴肅,活像他要對她伸出魔爪,讓原本只想進來關心一下的洛奇亞有種被侮辱的感覺,索性頭一低,有些賭氣意味的攫取她鮮美多汁的嫩唇,強奪一吻。
“這是幫你趕走惡夢的報酬,不必言謝。”
“洛奇亞•沙頓,你是個魔鬼!我絕對與你誓不兩立,直到消滅你體內的邪惡為止……”
驚動鳥群齊飛的驚人吼聲又再一次揚起,向來冷清的宅園裡,宏亮的女聲清晰可聞,幾乎動搖了堅固的四面牆。
來來去去的僕役和女傭由一開始嚇得魂不附體,丟盤子掉掃把的以為恐怖份子來襲,到如今已被訓練得處變不驚,穩如泰山,再大的獅吼傳來也面不改色,照樣進行手邊的工作。自從沙頓家多了一位小小姐後,很多事都變得不一樣,日子也有趣多了,至少常常不在家的主人不再外出,臉上的冰霜似乎也融化了一些,多了一絲人性,還會不時和笑容甜美的小姐鬥嘴,逗得她暴跳如雷。
不過主人可不承認那是逗,而是教她規矩。主人認為,若想在英國的社交圈立足,小姐太活潑,也太無定性,隨便一兩句話就能讓她露出本性,有損沙頓家的名聲。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年輕卻嚴酷的主人確實出現細微的改變,顯然小姐激起他不小的興趣,這可從每每聽見樓上傳來瀕臨崩潰的尖叫聲時,他心情就會顯得不錯,嘴角還會微微上揚看出端倪。
好比此時,他雖面無表情的看著晨報,習慣性的黑色裝扮讓他看起來像是家中的死神,可走過他身邊的人都能感覺到,他似在享受被咒駡的愉悅。
“叔叔大人,你在笑嗎?”
拿報的手頓了一下,低放的報紙後是重新降溫的輕慢冷眸。“小孩子去玩積木,廚娘溫了杯熱可哥在桌上,記得要喝完才長得高。”
“謝謝叔叔的關心,我還在發育期,不怕長不高。”身高一向是莫喜青的痛處,剛升上國一的他不算太矮,可是和其它同齡的男孩一比,一四七的高度實在沒什麼好值得誇耀,他還在努力抽高中。
但這不是他的重點,而是此刻“笑靨如花”的動機。
在這裡,他守規矩,有禮貌,見人就打招呼,不驕矜嬌貴,凡事笑咪咪,不會無理取鬧,也不會任性妄為,仗勢欺人,從來到沙頓家的第一刻起,一直表現出循規蹈矩的好孩子形象,讓人讚譽有加。
只是他明明笑著,卻有點過甜,起床後的房間整理得簡直媲美五星級飯店,有條不紊的折出棉被角度,連個睡褶也沒有,整潔得過於做作,也有一種風雨欲來的陰謀感。
“十三歲還這麼矮,我建議你去看醫生,我十歲時已有一百六十五公分。”矮不隆咚,能有多少長進。
一箭命中紅心,長相清秀的少年疑似在磨牙。“東方人的體型本來就不若西方人高大,像叔叔壯得像一頭熊,難怪四姊一見你就怕,她一向偏愛東洋味重的美型男,你過於嶺達的肌肉會讓她聯想到待宰的豬、絕種的長毛象,以及電影怪物系列中的酷斯拉。”
耶!得分。
別以為他年紀小就小看他,他可是關在房裡做好功課才出來應戰,就算贏不了撒旦本人,至少也不致輸得太難看。
洛奇亞將報紙對折,放下。“你對我似乎有不少意見,是供應的伙食太差,還是床太軟,睡不慣?”
“叔叔,我是做了什麼讓你覺得我是不乖的小孩?我個子雖小,卻絕對不是小人,對你的景仰如同福德坑的垃圾,仰之彌高。”
人類總有一天會因垃圾而毀滅,瞧他多看重他呀!
“你知道我隨時可以將你驅逐出境,不請自來的偷渡客。”他能待在英國絕非僥倖,可惜卻不知感激。
站著和坐著的洛奇亞齊高的莫喜青笑嘻嘻地喝起大人的咖啡。“你還沒看過我四姊真正抓狂的樣子,如果有興趣,不妨拿我來當試驗。”他們的姊弟情深可是他比不上的。“你認為我不敢?”眯起的眸子迸射出冷光,幾成冰柱。
他非常不喜歡眼前這臭小子眼裡的優越目光,像是篤定他一定比自己更能影響他姊姊。
“不是不敢,而是沒必要,畢竟一個小鬼頭能起什麼作用,頂多煽動姊姊爬牆、跳樓、在車子高速行駛時往外跳、打電話到女王宅邸報案,或是向倫敦報社總編求援,大喊不自由,吾寧死……”啊!啊!啊!真動怒了。
莫喜青忽然長高了三十公分,雙腳離地。
“這些全是你唆使的?”洛奇亞額上青筋暴跳。他真是太低估他的實力了。
“呃,咳咳……當然,你要不要先把我放下,我有懼高症。”被人當成小雞一把拎起,感覺挺不舒服的。
其實他沒說實話,大部份的小把戲都是他們兩姊弟合謀,然後由他動手腳,莫苔色負責配合演出,事前會先做好計畫再執行,不會有人受傷。四姊又不是笨蛋,會傻到拿命來玩,只是不甘心老有人管著,每走一步路都像被監控,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存心要把人悶出病。“你想害死你姊姊?”這就是所謂的親情?
咳了又咳,莫喜青漲紅臉。“你要再不把我放下來,讓我四姊……咳……瞧見了,你會吃不完,兜著走……”
天呀!他不會幹過殺手吧?指頸的動作相當熟練又專業。
“她會感謝我替她除掉禍害,你……”死不足惜。洛奇亞是這麼想的。
原本他壓根不把這個小跟班當一回事,但他已經不只一次造成他的困擾,最後甚至鬧到連首相都親自打電話來關切。
縱容也是有限度的,一旦踩過他畫下的紅線,就該有所覺悟。
“洛奇亞•沙頓,你以為你在幹什麼?快把我弟弟放下,你沒看見他快喘不過氣嗎?”
才下樓,莫苔色不是用跑的,而是直接衝撞,像一頭失控的野牛,以頭頂肚,將八十公斤重的大男人撞倒在地,還用雙拳猛捶他胸口,狂性大作的有如復仇女神。這是洛奇亞所沒看過的一面,也讓他錯愕得忘了制止落在身上的暴行。當莫苔色瞧見弟弟的臉色由紅轉青,一副快斷氣的模樣,她的眼也跟著紅了,充滿鮮紅血絲。
面對外敵,莫家人對自家人的保護欲強大到近乎病態,只要一有傷害性的舉動在眼前發生,溫馴的小白兔也會變身兇猛獅子。
也許他們都是孤兒的因素,或多或少有失去親人的陰影,在獲得一個發自內心關懷他們的家,更會害怕遭人破壞,因此也更想保有家的完整性,不容許他人有一絲一毫的侵略,也因此他們雖無血緣關係,可是卻比親手足更親近,更懂得珍惜,從不浪費半絲氣力爭吵。
即使談了戀愛,也都儘量拖延婚期,讓心愛的另一半氣急敗壞的等著,甚至揚言要摧毀“紅顏樓”
被亂拳擊中臉數次的洛奇亞總算回神,大聲一喝。“丹緹絲,你打夠了沒?”
她簡直瘋了,毫無理性。雙手被捉住的莫苔色絲毫不見愧意。“你欺負我弟弟!”
“他盡出些鬼點子差點讓你賠上一條命,你還護著他?”他不可思議的說,一股不滿在心口亂竄。
死小子對她那麼壞,她還護著他,那他即使有滿腔怒氣想發洩在她身上,但在最後關頭總會莫名打住,改發洩為逗的好意又算什麼?
“他是我弟弟,他不會害我!”她大吼,為他的誣陷大感不滿。
對嘛!對嘛!我怎麼會害自己的姊姊,大叔,你真的想太多了,四姊是貓,有九條命,想害也害不死。
得意非凡的莫喜青又吐舌又擠眉,沾沾自喜地朝狼狽不堪的男人扮鬼臉。
“你就這麼相信他?”洛奇亞冷著臉,不甘在內心極速發酵。
她一揚鼻,嗤聲。“不相信他難道要相信你呀?小喜可是我抱大的,換尿布、沖牛奶、擦鼻涕擦屎都是我一手包辦,你說我該懷疑他什麼?”
噢!四姊,別再說了,多少給我保留一些顏面,我離什麼都不懂的嬰兒期已經很遠了。某個掩面呻吟的少年正趴在地上找洞,想把自己埋進去。
“你……”聽見她的回答,洛奇亞突然覺得自己幼稚得可以。他這是在幹麼,吃醋?
一抹臉,他不願再想,直接轉移話題。“你打算坐在我肚子上到幾時,小媽媽?”
看著她,再對照自己那個自私自利的母親,他的眼倏地黯下。
他擁有了全世界,卻得不到最渴望的東西。
莫苔色聽見他輕聲的喟歎,備戰狀態這才解除警報,只是……“我、我想起來,可是……”她越說越小聲,頭也越垂越低。
“可是什麼?”剛剛還英勇無比,把他當熊打,這會兒卻忸忸怩怩,由母獅子退回小白兔,這又是怎麼回事?
櫻唇一敵,她欲言又止,滿臉羞色。
“她腿軟啦!”真是沒用。
水眸含瞋的一瞪,被瞪的男孩不痛不癢的大笑,走上前想攙扶自家的遜姐。
“腿軟?”洛奇亞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嘴角隱隱浮現一抹可疑的笑意,手不自覺的圈上精瘦腰身上坐著的紅臉女孩。
結果莫喜青根本近不了姊姊的身,因為有個卑鄙小人仗著身高,硬將他擠向一旁,雙臂有力地一撈,攔截了他家有些迷糊又有點小聰明的軟腳蝦姊姊。
再次因身高受辱,他當然要在嘴皮子上討回優勢,於是他開口“提醒”。“咳咳!叔叔,請不要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我四姊,你是她的親叔叔,最好連意淫的念頭都不能有,亂倫是天理難容的大罪,一定要三思再三思,四姊還想清清白白的做人。”
可回答他的是一記冷哼,以及將他視同隱形人的後背。
第五章
他又吻了她。而且是那種充滿色情,屬於情人間的激情熱吻,軟而霸氣的舌深入她口裡,來回巡禮兩排貝齒,勾勒出情深意動,讓人情絲忍不住浮動。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是故意的嗎?或者是別有用意,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如果她真是沙頓家多年前“走失”,他已經模糊了原本該存在的界線。
叔侄這一條線嚴謹分明,他不會不清楚,尤其處在人手一把道德尺的英國來沒人敢攤在陽光下接受批判,很多見不得光的醜事只能在私底下進行,他根本就是在玩弄道德。
“煩呐!他究竟想幹什麼,曖昧不明的讓人難受。”煩死人了,為什麼不肯給她一個痛快?困擾極了的莫苔色一臉無精打采,煩悶地想拔光頭髮。若是洛奇亞的目的是悶死她再逼瘋她,那他快成功了,因為她已經筋疲力盡,再沒力氣反抗。
這些日子以來,自己也算無所不用其極地挑戰他高高在上的權威,無時無刻,只要一有機會,她一定卯足勁往外沖。
至於他要她學的皇家禮儀,進退應答,以及如何當個上流仕女,她總是有辦法把美姿美儀老師氣到哭,讓她們再也教不下去,憤而請辭。
明明她把最惡劣的一面全展現出來了,為什麼還是難以得償所望?她所有唱反調的舉動,對他好像一點影響也沒有,甚至像是頗期待她繼續胡鬧下去,好有藉口“蹂躪”她。
說是蹂躪絕對不誇張,每回一想到都會叫人臉紅心跳,他不打不罵,不惡言相向,可是更有威力,一點一滴的削弱她的意志力。
“再煩也要頑強抵抗,四姊,你這樣不行啦!老是輕易被他得逞,我看你離失身的日子不遠了。”讓他好不擔心。當人弟弟可是非常辛苦,又要保護姊姊不落入狼人之手,完璧無瑕的回家,又要小心住在冰宮裡的惡人,免于被撕成碎片。
“你、你從哪進來的?”
一道愜意的人影晃進視線裡,猛一驚的莫苔色立刻從床上跳起來,沖向正在吃燒餅的小子……
燒餅?
吞了吞口水,她的肚子有點餓了。
“那裡。”莫家男丁指著敞開的大門,大口咬著臺式早餐。
她看著門,氣急敗壞地一踢掛麵團的長棍子。“我明明用它抵住門板,為什麼沒用?”
因為某人有“夢遊”習慣,為防被偷襲,她每晚上床前總會先關緊門窗,再找重物抵住門口,避免那個某人用鑰匙開門,侵入她的私人領域。
“四姊,別生氣了,以我們的默契,我會猜不到你做什麼防範嗎?”莫喜青得意地取出翻煤炭的火鉗,示範“勾”的動作。真的很簡單,只要從門縫底下一探,再輕輕一勾,圓柱形狀的面杆子便應聲而倒,起不了防護作用。
莫苔色沒好氣地一瞪,朝他後腦勺一拍。“盡學些雞鳴狗盜的事,以後想當賊呀!”
“哎喲!痛,你不要老是欺負我嘛!想想我多挺你,一路陪你到英國。”不像大姊她們無情無義,一面揮手一面要她一路順風。
“你還有臉說呢!我都快被你嚇死了,突然冒出個人來,你在臺灣的課業不管了嗎?”他才叫人氣惱,好好的書不讀,跑來湊什麼熱鬧。
“乳癌。”他突然一表正經的說。
“誰得乳癌?”她愣了一下。
“我。”
“你?!”
“乳癌初期,得赴英國治療,暫停課業,以函授方式完成國一學業。”多完美的藉口。“學校信你?”誰會相信這種荒唐至極的理由?“信呀!不仁大哥開的診斷書,萬里無雲大院長蓋的章,誰敢不信。”高家父子可是醫學界權威,風雲人物,沒人敢說他們造假。
“怯!偽造文書是有罪的,小喜,你是少年罪犯。”莫苔色一臉嫌棄地推開他,再一把搶走他咬了兩口的燒餅。
“小偷!”可惡,他還沒吃飽耶!難怪他長不高,因為食物都被高個子搶光了。
莫苔色不以為意的笑著揮揮手。“怎麼有燒餅,你上哪弄來的?”
不愧是她的好弟弟,神通廣大。
“哼!我又不是你,住在高塔上的公主,你的獄卒大人才不管我死活,我想上哪去就上哪去,沒人攔阻。”
那位獄卒“叔叔”至少還有點天良,會給他一點零用錢花用,讓他能四處走動,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可是金額數字又讓人搞不了鬼。也就是說他還在人家的掌控之中,真要玩把戲也成不了氣候,無錢寸步難行,頂多玩玩小孩子的遊戲,無法做出什麼大事。很狡猾的大人,只給他有限制的自由,盯著一個、放縱一個,姊弟倆誰也走不掉,以一條無形的線牽絆住彼此。
“說話給我謹慎點,他才不是我的。”有氣無處出的莫苔色又給了他一拳,警告他謹言慎行。
“遲早的事,你要再不想辦法制止,哪天一覺醒來,就會發現自己全身光溜溜地躺在一個男人身側。”他絕對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極有可能。
“你好色!”滿腦子小玉西瓜。
莫喜青立即大聲抗辯。“我說的是事實耶!你自己也很清楚你在思春,噢!又打我,我哪有說錯,你敢用我們莫家的祖宗牌位發誓你沒有一點點動心?!”
“我……”她不禁語塞,惱怒他話說得太白,害她無地自容。
她才二十一歲,一個平凡又單純的女大學生,所接觸的人和環境都很簡單,沒有複雜的人際關係、爾虞我詐的心機和城府,哪能像出社會已久的大姊有那麼多歷練,足以應付各種突發狀況。談過戀愛又怎樣,現在她面對的對手並非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夥子,以她僅有的經驗根本不及人家的千分之一,她拿什麼抵抗人家有意無意的撩撥?
真的真的很難嘛!小喜一點也不瞭解她的難處,就算他說了他是叔叔,對她來說也只是一個長得很禍水的陌生人而已,更不用說面對他超乎倫常的曖昧騷擾了。
明明她很想振作,堅定的拒絕他不合身份的挑逗,可是他的漂亮眼睛總是會和讓她心疼的洛相迭,慢慢慢慢的,心疼成了一點心動,然後就氾濫成越來越多的動心,她不是不想踩煞車,而是他逼得她不能踩。
“四姊,他訂婚了。”看來不下重藥不行了,她似乎有往下陷的跡象。
“嘎?訂……訂婚了?”心口抽緊了一下,莫苔色立即覺得入口的燒餅變得苦澀。
“全英國最大珠寶供應商的女兒,和他相差五歲,今年二十五,畢業于牛津大學,擁有珠寶鑒定和商學雙學位,最遲明年底會結婚。”門戶相當,男才女貌。
“你……你怎麼知道這些事?”莫苔色方寸大亂,感覺胸口悶悶的。“笨呐!四姊,上網查就有了,我還可以列一迭厚厚的報表給你,兩大家族的聯姻不是秘密,報章雜誌處處可見他們出雙入對的新聞。”都快結婚了還不安份,真是爛男人。
“是這樣啊……”也對,他的外在條件不差,怎麼可能沒被套牢。
“還有呀!他沒在昨晚的餐桌上出現,原因是陪未婚妻出席女方一位長輩的壽宴,大方公開彼此的關係。”也就是好事近了。
做人弟弟有必要勞心勞力到這種地步嗎?他花了三天三夜時間去搜尋,一筆資料也不敢漏掉,悉數記錄下來,以防不時之需。
你最好把你四姊看緊一點,別讓任何人傷害她,要是她受示點損傷,自己把皮繃緊點,好方便我剝!
大姊的咆哮聲猶在耳際,藉由國際熱線穿透他耳膜的感覺他還忘不掉。原本他只是想報個平安,順便問候他家小花,誰知好死不死,電話被剛下班的大姊接個正著,當下轟得他滿臉豆花。
所以他很機伶,立即決定隱瞞在英國發生的所有事,要不然他不僅會被剝皮,更甚者,恐怕會被活活打死,因為保護莫家女人是莫家“男人”的責任,他義無反顧,雖然他離當個男人還很遠。“小喜,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怕我愛上自己的叔叔嗎?”強自鎮定,莫苔色硬是扯出一抹笑,心底卻像被長滿毒刺的毛毛蟲爬過一樣,又癢又痛。
莫喜青遲疑了一下,環抱住四姊的肩膀。“姊,我們是一家人,我要你快樂。”
現在的他力量太小,什麼也做不到,只能給她支持和安慰。
“你覺得我不快樂嗎?”她想笑,卻笑得好沉重。
“是的,你不快樂,這裡沒有你可以做的事,你在枯萎。”四姊的活力和朝氣一向是莫家人的精神來源,他們都愛她無憂無慮的笑容。
莫苔色苦笑著揉揉弟弟的發。“小鬼,你知道什麼叫枯萎呀!姊姊可是比你大耶!哪需要你來教訓我,人小鬼大。”
“智商和年紀不一定成正比,有些人的笨是看得出來,胸大無腦……啊!卑鄙,你掐我!”他大腿內側肯定淤青了啦!“哈哈,誰叫你敢目無尊長,拐個彎嘲笑我笨,看我的洗花搔癢功……”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太久不是莫家人的本性,要忘掉悲傷的最好辦法,就是笑。“哇!別過來……哈哈哈哈哈哈……癢……哈……我會報復……哈……”
“儘管放馬過來,誰怕誰。”想贏過她還早得很,再長個三十公分再說。“矮小喜,矮小喜,人矮腿短跑不快,搬張凳子恨天高,搖搖晃晃栽跟頭,摔成兩瓣屁股花……”
“吼!你不要再念了,今天我不要讓你,你等著笑死吧!”
被激怒的莫喜青火大的跳起來,利用矮小身材的優勢鑽來鑽去,一下子跳東,一下子跳西,一下子偷撓胳肢窩,一下子朝腳底板進攻,充份發揮靈活身手。
兩姊弟追來撲去,最後雙雙笑倒在鋪著羊毛地毯的地板上,雙手雙腳纏得像麻花,互相搔對方的癢處,不分出勝負絕不甘休。
循著笑聲而來的洛奇亞看到的便是這畫面,莫家小弟整個人壓在莫苔色身上,
兩手不規矩地伸進她衣服底下搔樞雪嫩肌膚,衣服底下的曲線畢露,已經是個女人的女孩則笑得兩頰紅潤,笑鬧著要扒下弟弟的褲子。很平常的玩鬧方式,他們在家裡都是這麼鬧著玩,不帶邪惡念頭的話,大家都會會心一笑,取笑兩個大小孩玩野了,沒個分寸。可是落在某個男人眼裡,卻已經不是野不野的問題,而是刺目,很不舒服的感覺。
洛奇亞的冷眸沉了幾分,對眼前的一幕感到憤怒。
“……哈……別想溜,我搔你癢……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快投降,快投……啊!誰拎我後領?”
哇!頭暈了,居然用丟的,真是太殘暴了。
“你們以為你們在幹什麼?!”簡直不成體統!
“叔叔?”
“叔叔……”
莫家姊弟不約而同地一喚,聽得那位“叔叔”眉頭一擰,聲音冷得寒徹骨。
“不許喊我叔叔。”
兩人互視了一眼,有些奇怪。“不喊你叔叔要叫你什麼,你明明是我們的叔叔,我們不可以不懂禮貌。”
“閉嘴!”刺耳的稱謂讓洛奇亞再次破天荒的吼出聲,表情陰鬱地考慮要先把誰的頸子扭斷。
他受不了的一把摟住莫苔色的腰,像拎米袋似的邁步走回書房,莫喜青識相的留在門外。
“姊姊……”
“弟弟?”
“四姊。”
“小喜……”
明眼人都看得出洛奇亞在生氣,他在生自己的氣,冷顏不語地在書房裡處理公事,臉部肌肉繃得很緊,幾乎可見青筋浮動。
偏偏莫家姊弟存心火上加油,一個在門裡,一個在門外,互相深情叫喚,一副難捨難分的悽楚模樣。路過走廊的傭人們都忍不住掩嘴偷笑,不過主人沒開口,他們也不敢自做主張制止,只是由著他們雞貓子鬼叫。“啪!”
木門總算被關上,阻隔著穿刺腦殼的噪音,重新坐回皮椅上的男人若無其事的振筆疾書,仿佛不曾起過身,非常用力的甩上門。
“你為什麼把我弟弟關在外面,他又沒打擾到你!”
面對問話,洛奇亞仍是低著頭,不做任何回應。
“你不要以為不說話就代表你是對的,狂者必敗,暴政必亡,我們會聯手推翻你的暴權!”團結力量大,小卒立大功。
他還是不回答,連施捨一眼都不願意,專心致力在經理人送上的報告上,一一審核,一一批示,再一一丟向成堆的小山。
他很忙,這點無庸置疑,所以對兩個“小孩”的把戲沒空理,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一刻也不得閒。
“悶不吭聲裝啞巴是沒有用的,我來英國都快一個月了,除了上些枯燥無味的課程,我不知道自己來這裡做什麼,你不會是想悶死我吧?”因為小弟方才的資料讓她心頭泛苦,莫苔色現下的脾氣因此不是太好。見他眉頭抽動了一下,下筆的手變慢,莫苔色更是再接再厲,把心裡的想法一古腦地全倒出來。
“說了我不想要那些錢你也不聽,硬把我帶來英國就近監視,其實根本不必要,反正你很有錢,買兇殺人不就得了,一了百了又不弄髒手,沒人知道是你幹的,你大可大大方方地拿走所有財產,死人是不會跟活人爭什麼的。”
說到慷慨激昂處,她不小心撞了下桌子,砰地,她差點要尖叫,瞄了瞄總算抬眼瞪她的男人,她沒骨氣的吞了吞口水,非常緩慢地彎下腰,拾起掉落地上的書本,再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推向某人手邊。
“說完了嗎?”他還可以容忍她多說兩句話。
“當然沒有!我要抗議!我要申訴!我要爭取當人的權益,我要出去逛一逛,一個人,可是你全不批准,只想關死我!”
現在她不想看見他,只想回臺灣的家,讓家人的親情拉回她失控的心,不讓她陷入一個註定心傷的禁忌戀情。所以她特別強調是“一個人”。除去不自由這點,其實他對她仍有不錯的地方,譬如到李奇蒙河岸划船,逛逛自然史博物館,瞧瞧泰晤士河的落日,只要她敢提,很少遭到拒絕。
但他總是會跟在她身邊,匆匆的拉著她急行,連杯咖啡也喝不著,好像怕她被別人瞧見似的,始終將她藏在他的大衣底下,直到她快喘不過氣,才允許她露個臉呼吸。
“你很不滿?”他看了下她的頭髮長度,暗自盤算了一下。
“對!”而且積壓已久。
“處理完公事後,我本來想帶你出去跑跑馬,現在我想不必了。”交迭起手靠在桌上,他似笑非笑地說。
聞言,什麼難過揪心又都被單細胞的莫苔色暫時趕出心裡,被悶壞的她一聽見終於可以出去外頭呼吸新鮮空氣,雙眼倏地一亮,態度立有轉變。“不許反悔,我要去騎馬。”
“你在命令我?”洛奇亞放下限量的鑲鑽鋼筆,闔上文件。
“怎樣,不行喔!我可是沙頓家的千金小姐,連馬都騎不好會被人笑的。”她抬起下巴,一副神氣不已的樣子,意思是說如果我丟臉,你也不會光彩,還不快點把我調教成馬術高手!
他嘴角微揚,似在笑。“總算有繼承人的自覺,不枉費這段日子的教導。”
“少囉唆,快走快走啦!我要騎你的拉菲爾。”高大又帥氣的白馬,睽違已久的莊外空氣,她垂涎很久了。
迫不及待的莫苔色雙手環拉粗壯手臂,興奮的眸子閃閃發光,好像一個貪玩的孩子,閃著一麗色的粉頰散發動人神采。
她從來就不是個醜女孩,住院期間嫌洗髮麻煩才一口氣將頭髮剪短削薄,活脫脫像個傑尼斯少年,秀秀氣氣的,帶著三分男孩子的俊朗。
不過在英國這段時間,她的短髮明顯長長了許多,膚色因氣候而變得更白哲,有了專業廚師的調養,以及更為養尊處優的生活,再加上美容師定時的美容保養,她就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在瞬問綻放出美麗。豐潤的水頰,耀目的燦斕星眸,白嫩的肌膚透著蜂蜜光澤,小小的嘴兒紅豔似一顆紅果,多少迷人風情流轉在她介於女人和女孩之間的純真氣質。無邪的美讓人看癡了,一雙銳利的銀眸因此而軟化,浮上一絲熾熱溫度。
“我以為你決定一輩子和我保持距離,把我當成避之唯恐不及的蝗蟲。”洛奇亞笑了,卻暗藏某種深意。
身子一僵的莫苔色踩錯一步,踏上自己的腳,差點跌倒,卻瞬間被攬進寬厚的胸膛。
“叔、叔叔……”她想提醒自己和他兩人的親屬關係,可是一喊出那兩個字,環抱著自己的手臂便忽地勒緊,令她幾乎窒息。
“不要破壞目前的和諧氣氛,激怒我對你沒什麼好處。”低下身,洛奇亞朝她小巧的耳朵輕輕吹氣。
一陣戰慄,她不自覺地想抱住自己,好像這樣的動作能給她保護,不讓他拿走他不該拿的東西。
“為什麼不准我叫你叔叔?是因為你也曉得這樣不對,還是……另有隱情?”雖然如履薄冰,但莫苔色沒有因此失了判斷力,他一次又一次表情古怪的制止她的稱呼,早已讓她起疑,也因此有了一點希冀……有沒有可能會有一個不能說的秘密,其實他們……沒有關係?
可是洛奇亞的回答卻將她的希望毫不留情的澆熄。
“你在懷疑什麼?你以為我會在意旁人的目光?不想你那樣叫我,純粹是喜好問題,小侄女。”將她抱得更緊,身材修長的她在高大的他懷中看起來仍十分嬌小,兩人緊密貼合,沒有半點空隙。
即使他的體溫很溫暖,被環抱著的莫苔色卻只覺心寒。
為什麼就不能放過她?她只想當個平凡人,談平凡的戀愛,不想挑戰錯誤。
“既然我們真是叔侄關係,那麼就請你放開手,我還在乎對錯,‘叔叔’
。”
勉強壓下苦澀的失望,她板起臉,僵直著身子說。
“那又如何?”
“什麼叫那又如何,你是我的叔叔耶!動不動又抱又親成何體統,接下來是不是要上床?”他的不在乎徹底踩中了莫苔色的痛處,讓她倏地爆發。因為她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倫常,就如同真的不在乎她一樣。
“第一,不許再喊我叔叔;第二,我們一定會上床,我要你。”洛奇亞沒有理會她憤怒的諷刺,僅是低頭含吮她的白玉耳垂,將舌尖伸進她耳朵裡。
“啊!”她嚇得捂住耳朵,想退開卻動不了半分,他的鐵臂牢牢限制她的動作。“你、你在胡說什麼!我們……不可能……”
他怎敢露骨地說出企圖,血緣關係是改變不了,他真膽大至此,不在乎世人異樣的眼光?
“我看了你三年,從收到征信社送來的第一張相片,我就告訴自己,這個女孩我要定了,不計任何代價也要得到她。”他邪魅地盯住她,瘋狂地笑說。
那張相片上是他似曾相識的笑臉、甜美而無憂的溫暖,她的臉上洋溢著被幸福籠罩的光彩,開心地笑著,手拿海芋揮動,似在說:想要幸福就來找我,我有滿滿的愛要送給你。
那一眼,令他冰冷的心騷動不已,很想摧毀她滿臉笑意,在他處於被背叛的黑暗時,酷似那個留著披肩長髮女孩、擁有一雙黑曜石明眸的她,憑什麼擁有陽光般的笑容?“你……你太可怕了!”她輕顫,心中居然為他的話而有一絲悲哀的喜悅。洛奇亞吻著她的唇,放低聲音。“你要有墜落地獄的覺悟,我會親自將你推下去。”
“你……”為什麼是她?她好想大聲問。
轟隆隆平地一聲雷,她知道自己泥足深陷,面對宛如徹旦的他,淚,不受控制地滑下她的臉頰。
第六章
早在十六歲那年,洛奇亞便知道他並非老沙頓的親生兒子,不是因為發色不同,或是少了一雙藍眸,而是他瘸了一條腿的親生父親找上他,要他給予生活上的資助。
一開始他並不相信他的說詞,找了各種藉口否定,並命人把他當流浪漢趕走,威脅他不准踏上沙頓家的土地一步,否則要將他活活打死。
其實在見到那一頭因生計貧困而失去光澤的銀髮時,他的信心已大為動搖,再加上從小聽來的傳聞,他幾乎可以確定兩人之間有所關聯。
但是他不肯接受喊了十六年父親的男人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一名衣衫襤褸、渾身惡臭,一見到他就伸手要錢的臭乞丐。他掙扎著,痛苦於出身的污穢,不敢對別人提起此事,直到他發現母親偷偷摸摸出門,將裝有紙鈔的袋子塞入自稱他父親的男人手中,藉由兩人的對話,他終於不得不接受一切。
母親的野心一直很大,不甘於只當個卑微的情婦,無名無份以年輕的肉體換取一年十萬英鎊的皮肉錢,因此不只和老沙頓一人上床,只要擁有強壯體魄及雄厚金錢資本的男人,都能成為她的入幕之賓。
而他的生父,挪威制琴師傅維比便是其中之一
他們合力創造了他,也讓子息不盛的老沙頓勉強點頭同意娶母親為第二任妻子,當時他的獨子漢斯為了愛不惜和他起衝突,所以他才需要多個兒子制衡,讓漢斯產生危機感而聽從安排。
可惜父子倆薄弱的親情不敵愛情的魔力,在得知父親後繼有人後,漢斯毅然決然地帶新婚妻子離開,從此不再回頭。
“喂,你的表情看起來很憂鬱,你沒快樂過嗎?”
來到英國後,她幾乎每一天都作夢,鮮有中斷,夢中有個缺乏母愛的男孩叫洛,他渴望得到同伴的認同,想貼近嚴厲近乎冷酷的父親,很努力地想獲得眾人的關注,可自始至終都沒人注意到他非常需要愛。夢裡的洛很寂寞,他沒有朋友,沒有童年,只有孤獨和做不完的功課,陪著他的是一室寂靜,以及不肯停留的腳步聲。
她心疼他,也想多陪陪他,可是夢還一直持續著,看不到結局,她有預感到了最後,他依然是一個人,沒人可以走進他孤寂的心。
而現實中,洛奇亞和洛一再重迭,他們的影像是那麼鮮明,同樣有雙令人印象深刻的銀眸,只是男人的眼中充滿冰冷和孤傲,而男孩的眸底是一界傷和失落,就如同現在的洛奇亞一樣。
兩人相似的程度,幾乎要讓她懷疑他們是同一個人,也因此總是無法打從心底討厭洛奇亞,但是
…
可能嗎?
“憂鬱?”取下叼在嘴角的麥杆,倚在欄柵的洛奇亞長腿一伸,露出冷笑。
“你弟弟不是要你離我遠一點,最好保持一公尺距離,你忘了他的叮囑嗎?”
真是個可取的好弟弟,設想周到,寸步不離的像個小母雞,時時刻刻盯著離巢的小雞,免得被老鷹叼了。
她不在意他的敵意,只是點頭。“小喜是為了我好。”
“嗯哼!很感人的手足情深,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們是親姊弟。”
“我們本來就是親姊弟,血緣關係不能否定我們是一家人的事實。”他們比血緣更親密,緊緊融和在一起。
他一嗤。“是嗎?那你在怕什麼,我們可是連血緣也否定不了的親人。”
“我……我才不是怕。”她壯膽地吸一口氣,向前一步。“我是來感謝你送我雪兒,它是一匹很漂亮的小母馬。”
毛色偏棕,才兩歲大,尚不能跨騎,起碼要長到四歲,腿骨健壯才能賣人。
“感謝別人要有誠意,你的誠意在哪裡?”他危險的目光熟悉得讓莫苔色趕緊退回原位。
偷瞄遠處的弟弟一眼,她咬咬下唇,輕聲回答,“在我心裡。”
他故意曲解她的話意,輕佻地問:“你是說願意打破心裡的禁忌之牆,和我共度迷亂的夜晚?”洛奇亞從不掩飾想要她的決心,大膽露骨的程度每每令莫苔色面紅耳赤,天說不出一句話來,老想著要逃跑,譬如此時。“你能不能別老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他一諷。“我已經很保守,起碼沒馬上將你壓在草堆裡,拉高你的裙擺,你的衣服,恣意妄為地將自己埋入你體內。”
“你……”光是聽他寡廉鮮恥的形容,莫苔色就有種錯覺自己是赤裸的。
她很想控制體內節節高升的熱度,一股不受約束的熱氣卻直由下腹往上竄失去冷意的銀眸注視下,她變得不像自己。
心不再純潔了,從發現愛上他的那一刻起。
“過來。”他朝她伸出手,目光堅定。
她遲疑,又退後一步。
“不要讓我說二遍。他不會讓她逃離的!
她這回沒有移動腳步,僅是搖頭。“我不想成為撒旦的同伴。”
洛奇亞勾著邪佞的笑,突地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來不及了,你已在煉獄之中。”這是一個秘密,他不會告訴她他們不是親叔侄,他要她同他一樣被火焚,在滾水中呻吟哀號,享受著遭上帝遺棄的痛苦。
“洛奇亞……”
“走吧!別傻愣愣地呆站著。”
“走……”忽地被拉著走,重心不穩的莫苔色只能跟著移動腳步,免得一跤跌入馬糞裡。
他回頭一拉她快及肩的烏絲。“你不是想騎拉菲爾,給你一次尖叫的機會。”
她愣了一下,以為兩人把話說開後,他只會變本加厲的蠻橫掠奪,不會再對她付出少得可憐的溫柔,沒想到……
“別太興奮了,小女孩,把口水收一收,真難看。”
語含嘲弄的洛奇亞閃過一絲笑意,他喜歡她收到驚喜時的可愛表情。
“我……我要騎馬!”
人都是有弱點的,即使有些小聰明的俏佳人也不例外,向來活潑好動的她愛好各類戶外運動,尤其是與風競速的運動更是她的最愛。在臺灣,養馬的風氣並不盛,屈指可數的馬場少之又少,少數幾個馬術俱樂部又貴得要命,一張會員卡至少上百萬,她哪有膽子向大姊提出要求,不被罵到臭頭才怪。
“側騎。”沒有二話。
“可是……”那不就要和他共乘一匹?
“你穿的是裙裝。”將愛駒牽出馬廄,洛奇亞以指順順它的發亮毛髮,再在馬背上輕拍兩下。
莫苔色一聽,立即說:“那我不騎了。”
裝上馬鞍,扣緊鞍帶,他眉一挑,像是很能商量一般。“要我抱你還是你自己上去?要知道,裙擺下的長腿優美纖雅,很能勾起一個男人的欲望。”邊說,他故意流氣的掃了她的腳一眼。
為什麼他就不能放過她?莫苔色有些疲憊。
“我真的不想騎,別逼我喚喜青。”“你以為他真能救你?”他一哼,朝她走近一步。“或許不能,但他至少還可以和我去散個步,暫時帶我離開這裡。我真的想回家了。”
長歎了口氣,莫苔色逕自轉身去找弟弟,不再理他。
洛奇亞見她毫不留戀的模樣,心一慌,被丟下的恐懼衝破記憶閘口牽過馬便急急追了上去。
不可以,她怎麼可以離開他。
從前他留不住那個女孩,是因為他還小,沒有能力,但現在,他不會再讓自己的獵物有逃開的機會!
溫暖的午後時光很悠閒,海德公園隨處可見神情安詳的民眾漫步其中,拄著拐杖的銀髮族,有的牽著自家寵物在草坪玩耍,有的則純粹散步,消磨一下時間。池塘邊的灰色鴿子習慣被餵食,對於人的靠近一點也不害怕,爭著搶食麵包屑,人與動物和平共處地不起紛爭。入口處,有幾名嬌笑不已的美麗女子走近,她們手拿碎花小陽傘,戴著花稍卻不失端莊的小圓帽,一身高雅的裝扮,看來出身不俗。
“蘇珊,你和伍德又吵架了是不是?賀爾說他拉著他喝了一晚威士卡。”
有頭紅發的女人高傲地仰起鼻孔。“誰和他吵架了,我不過和藍斯出去看場戲,他居然說我不尊重他,像個最下賤的妓女隨便陪人睡覺,他以為他是誰呀!管到我頭上來了。”
“不會又分手了吧?”今年還過不到一半,她已經換了七個男朋友。
“分手就分手,本小姐又不缺男人。”走了一個再補上一個,隨時保持新鮮感。
“別太任性了,蘇珊•羅賓遜,你該學學維絲妮的專一。”四年了還不變心,實在難得。
“怯!太乏味了吧,跟同一個男人上床,你不嫌悶嗎?”換成是她早就受不了了。優雅地抿唇一笑,擁有寶藍色美眸的維絲妮恬靜地看著好友笑鬧。
“如果你也有一個像那樣的男人,我看別說換了,恐怕連床都不肯下,整天黏著人家。”有錢又長得帥,連床上功夫都是一流,簡直是女人的心頭肉。
聽著取笑,不滿的蘇珊微帶妒意的說:“再好的男人也會偷腥,要不看牢點,早晚爬到別的女人床上,到時可別來找姊妹淘哭訴。”
她是酸葡萄心理,見不得別人好,在這群朋友中,她最嫉妒向來平順的維絲妮,人漂亮出身又好,還偷走了大夥眼中的黃金單身漢,怎不叫人咬牙切齒,氣憤難當。
“蘇珊,別拈酸了,維絲妮的運氣是比我們好一點,對於好朋友我們應該給予祝福,而非扯些風涼話。”雖然她也滿嫉妒維絲妮的好運。
“好啦好啦!祝福你幸福美滿不就得了。”誰叫她手腳太慢,看著肥魚由眼前遊過。
“謝謝。”柔如絲緞的嗓音輕輕流泄,輕柔得恍若天籟。
“謝什麼謝”蘇珊沒好氣的回道。
“婚期訂在哪天最好早半年通知我不然我怕來不及出席。”
“還沒做決定,我想最遲在明年秋天吧,那時大家都比較有空檔。”
九月新娘,一襲夢幻婚紗陪她步上紅毯另一端上萬朵香檳玫瑰佈置,白色大教堂佈滿七彩汽球,豪華而奢靡的婚宴會場,將以不管認識或不認識的朋友皆手持花型蠟燭,在一片花香中送上祝-福。
因為她完美,所以值得最好,而洛奇亞,就是那個最好。
為了嫁給眾人眼中的黃金單身漢,她做足了功課,知曉他不愛女人糾纏,她私下風流的情史正好成了有力的後盾。讓他以為她也是個厭倦了異性黏膩牽纏的情場高手,是個與他旗鼓相當的角色,兩人相同的情愛態度讓他們一拍即合,只是她比姐妹們聰明,即使上過床,仍能不躁進的與他保持床上難舍、床下任由他冷淡對待的普通朋友關係,終於讓他在最後選擇與她定下來。
這和她在姊妹們面前維持的優雅高貴形象完全不符,但她也不怕歷任男人們在她們面前嘴碎,反正上流社會裡,錢可以堵住一個人的嘴,也可以讓人無法再開口。“也對,玩也玩癱了,是該休息休息,正好參加你的……
咦,那不是你未婚夫嗎?”距離有些遠,但不致認錯人。
英國的社交圈就那麼大,轉來轉去都是熟人,很難無交集,那樣出色的男人倫敦沒幾個,她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誰。
“好像是他”維絲妮眯眼跟著望去,不太確定。
“什麼好像,根本是他!”蘇珊白了她一眼,隨即又露出幸災樂禍的笑。
“可是他身邊還帶個女的,兩人還共吃一客霜淇淋……”友人之一憂心地看了維絲妮一眼,不好多說。
一同出遊的男女清白可議,何況海德公園一向是情侶約會的最佳去處,不論是否各有家庭,所以要說沒曖昧還真沒人相信。
“走,去問個清楚,那個女人要是敢搶你的男人,我們絕對站在你這邊,讓她好看!”蘇珊拉著維絲妮就走,嘴上說得義憤填膺,實際上卻只是想接近洛奇亞,看看能否撈個情婦的位子坐坐。
“這……”猶帶三分猶豫的維絲妮一臉為難,覺得在大庭廣眾下質問未婚夫是一件失禮的事,遲遲不願表達意願,似乎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當做沒瞧見,讓人覺得她可以接受男人在外頭有一、兩個女人,在一妻一夫的制度下,還是大方允許男人另有家庭。
但實際上她先是震驚不已,不相信對男女之情一向冷淡的洛奇亞竟會背著她與另一名女子出遊,而後難免憤怒。
雖然做作地擺明不想理會這件事,可是當蘇珊一拉起她的手,不用人拖,她的腳步就變得快而急切,讓身後的友人差點追不上。
“你這賤女人敢搶別人的未婚夫,太目中無人了!”
“啪!”
一記巴掌又響又脆,重得讓人光聽聲響就覺得很痛,它狠狠地落在莫苔色粉嫩的面頰,將她打退了一步,鮮紅的五爪印立現。
但是剛和男友鬧分手的蘇珊仍不滿意,她有滿腹的怒氣無處發洩,剛好有個倒楣鬼送上門,不打她還能打誰?順便讓洛奇亞看看她仗義執言的正直性格。只是當她再次舉高手臂,還沒來得及落下,腕關節便傳來一陣劇痛,骨頭喀喀作響的聲音立時嚇得她臉都白了。
“誰准你動手的?”洛奇亞陰沉著臉,表情像要殺人一般恐怖。
“我……我……痛放……放手……”好可怕的男人,她的手要斷了。
“會痛嗎?打人的時候為什麼不喊痛?”他置若罔聞的施加壓力,蘇珊的慘叫馬上更加淒厲。
“我、我不敢了!你放……放過我,我以後不打人了……”好痛!痛徹心扉。
“你的家教到哪去了,羅賓遜家竟養出你這樣的蠻女,真是叫人太失望。”該有人好好地教訓教訓她。
蘇珊痛得眼淚都掉了下來,雙肩因抽泣而抖動。“我知道錯了,別再用力……嗚……好痛……”
“洛奇,她不是有意的,看在她是我朋友的份上,別和她計較吧。”維絲妮在一旁好言相勸,就像個知書達禮的富家千金,如果不看她射向莫苔色的怨毒眼神的話。
“是你叫她來的?”淩厲的銀眸一射,她驚得連連搖頭。“我……呃,不、不是。”
雖然知道他向來冷酷,少有表情,但是對她如此嚴厲的質問卻是第一回,愕然之餘,她不免心驚,竟有些怕起他驀地勾起的冷笑。
“不是你授意,她怎麼敢理直氣壯?你可真交到情義相挺的好朋友了。”別以為她能輕易脫罪。
“我……我……維絲妮迅速紅了眼眶,柔弱的模樣惹人憐惜,即使心中有怨,她也藏得極深極好,一讓人看不見她嬌弱背後的怒氣。
“洛奇亞叔叔,你就別欺負這幾位‘阿姨’了,她們大概誤會我們的關係,才會一時吃味。”
“叔叔?,”
幾雙訝異的眼睛看向笑得很甜的女孩,驚訝她的稱呼,尤其是那雙烏溜溜的黑瞳,顯得純真可人,像極了剛從森林裡走出來的小白兔。東方人臉孔在某些方面較佔便宜,明明已是二十一歲的小女人了,可是細緻的五官、偏小的巴掌臉,以及嬰兒般柔細的肌膚,硬是讓莫苔色看起來小了好幾歲,說她只有十六歲人家也會相信。
重要的是她的聲音很甜、很柔,帶了點甜膩味道,叫人感到稚嫩,除了發育良好的女人體態外,根本還是個孩子。
眾女人們全都錯愕極了,也面有愧色,非常抱歉看走眼,竟然把人家小女孩的可愛小臉給打腫。
“你……”洛奇亞眯起眼,像在審視犯人般看著她。
方才她明明還極力跟他保持距離,就算他打發走她那個黏皮糖弟弟,她也依然離他十步遠,惱得他乾脆使用蠻力將她困鎖在身旁,還學路邊的情侶一樣買來一客霜淇淋,強迫她與他分食,間接吻了她數次。
沒想到蘇珊的一巴掌就讓她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僅對他笑咪咪,甚至還熱絡的攀住他的手臂,像個愛撒嬌的小淘氣一樣軟聲說話。“一點也不痛,像被蚊子小小地咬了一口,大家別緊張把我打壞了,我保證自己不是瓷做的洋娃娃。”真的一點也不痛!
“是嗎?”洛奇亞直接把大掌覆上她紅腫的臉頰,輕輕一壓。
啊……好痛!太陰險了。“叔叔,你不幫我介紹這幾位美麗的‘阿姨’嗎?”她好報仇。
大姊說過,別人打你一巴掌,你一定要回敬一巴掌,外加利息,把對方打得像豬頭,慘不忍睹,連父母都認不出是自己的孩子,這樣人家才會懂得尊敬你。
這些人正好挑在她心情最差的時候呼她巴掌,很好,她或許暫時拿洛奇亞沒辦法,但那並不表示其它人也可以騎到她頭上,莫家人的弱點不會太多,所以有人要倒大楣了!
“不需要。”他冷冷說著,牽起她的手準備離開。
什麼叫不需要,想害我白挨打嗎?“這是基本的禮貌,不可以見到長輩不打招呼。”
“丹緹絲……”平時最無禮的人就是她,也敢跟人家講禮貌?堅持不肯走的莫苔色和他拔著河,各持己見,可若是她曉得接下來的亂,就絕對不會固執地想為自己討回公道。
第七章
“未婚妻……”很難形容的感覺,既不是難過,也非失落,畢竟是早知道的事情,原就不該有太多情緒,所以心裡只剩很淡很淡的澀意,只有這樣而已。
晨起的陽光總帶三分慵懶,是光明的,充滿希望,不該有失意和落寞,所以她不該有沮喪,或是埋怨老天的捉弄,讓她愛上不該愛的人,再說他未婚妻的出現是救贖,阻隔了通往地獄的大門,她該慶倖有了及時回頭的機會,不讓迷失的心繼續沉淪。
只是,以她膚淺的標準來看,眼前皮膚白哲,兩眼過寬的女人不算太美,粉妝下的臉應該是平庸無奇吧,除了舉止優雅得太過刻意,頂多稱得上有韻味,氣質沉穩。看慣了幾個姊姊獨特的美,本身外貌也不差的莫苔色對於“美色”的挑剔相當嚴厲,別人口中的美不一定是美,有的是經由包裝形成,而她對美的條件是由內而外散發的真,不需雕琢。
大姊的清豔嫵媚,充滿都會感的女人味;二姊飄逸典雅,像個隱世的俠女,英氣中帶著出塵靈氣;三姊秀麗婉約,內蘊光華,恍若月光下的仙子,清靈的氣質總讓人忘了呼吸。
而她,不敢自稱美麗,但起碼青春俏麗,校園美女票選總占在前幾名,同學們給她的評語是可愛嬌俏,帶點迷糊味的嬌感,十分討喜。
紅顏樓,紅顏總多情,莫家女子的美影響了她的審美觀,因此莫苔色真的不認為維絲妮是英國社交圈的美女之一,若非出身和背景造就了她美的氛圍,這樣的容貌只能算中上之姿。
不過她也終於明白洛奇亞之前為何將她當成籠裡的小鳥,寧可關著她,處處限制她的行動,也不願任由她四處亂飛,因為……
“先前真的很抱歉,蘇珊的性子急,容易衝動,不是存心傷害你,你能原諒她一時魯莽嗎?”輕輕柔柔的嗓音一出,叫人難拒絕,但是……
維絲妮是真心來道歉嗎?說話時,她的眼睛看的根本不是她,而是通往二樓的樓梯。
“沒事啦!你不用一再上門說對不起,你看我臉上的巴掌印都快消失不見了,維絲妮阿姨不必一直掛懷在心,三天后你連紅腫的痕跡都看不到了。”
“很痛吧,你抹藥膏了嗎?”收回探索的目光,維絲妮沒放多少真心的問。
“不痛,不痛,我天生反應遲頓,就算蘇珊阿姨再多打我幾巴掌,我還是沒感覺。”莫苔色笑得很燦爛。
另一道女音搶著獻殷勤,取出成套的保養品想討好。
“丹緹絲,你瞧瞧,這是剛上市的新品,對消腫的功效奇佳,多塗抹幾次,皮膚會更光潔柔嫩。”
“謝謝你,美樂蒂阿姨。可是我還小,用不上這個,叔叔說小孩子不能亂塗東西在臉上,不然皮膚會爛掉。”鑽石般閃亮的黑瞳漾著純真笑意,笑眸中隱藏一抹黠光。
“呃……這樣呀,那我帶回去自己用。”碰了一鼻子灰的美樂蒂一臉尷尬,笑不出來。
“對呀!你可以塗在雀斑上,要不然你的皮膚粗粗的,毛細孔變得好大喲!我都看得到裡面粗大的血管了。克莉絲汀阿姨,你說美樂蒂阿姨是不是曬太多太陽了?她看起來比你老好多。”
左一句阿姨,右一句阿姨,叫得在座的女人們個個臉色僵硬,笑得牽強,又要裝出和善面容,忍著不朝表情天真的小女孩伸出十指,
天之驕女的她們怎麼可能不在意,才二十四、五歲的年紀正是女人最美的階段,多少公子哥兒和豪門巨富驚歎她們的美麗,爭相捧在手裡,招更是層出不窮,她們哪裡老得升格“姨”字輩?
只是,因為知道眼前小女孩的身份不同,大家的態度因此多有收斂,畢竟她是洛奇亞的侄女,又是沙頓家族的繼承人之一,就算心有不滿,折了驕氣也要硬壓下去,不能失了淑女風範,令家族蒙羞。她們不是心有不安,愧疚當眾傷人,而是有所圖謀,擔心洛奇亞怪罪她們,遷怒家人,因此才殷勤拜訪,幾乎天天上門,還一日好幾回,就是想藉由這女孩從中得些好處。
所以莫苔色才會處在深深的後悔中,面對一次又一次的打擾,忍受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話語,深刻體會到當個貴族小姐真不簡單,每天都要戴張假面具見人,還要裝得很開心,和晚起的千金們喝下午茶,天天掛著毫無真意的微笑,她嘴巴都笑酸了,也更加深她一定要報仇的信念。
“東方人的皮膚都像你這麼細緻嗎?水水嫩嫩的,跟滑細綿密的舒芙蕾乳酪蛋糕一樣可口。”為免冷場,維絲妮刻意表現親和的一面,纖手一抬就想撫向莫苔色的粉嫩面頰。
但是,她的手才一靠近,莫苔色便迅速避開,讓她難堪地只手舉在半空中,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倏地一僵的笑臉上隱浮怒色。“我不喜歡吃乳酪蛋糕,太膩胃了,我們臺灣的豆花比較好吃。”她突然像想到什麼似地“啊”了一聲。“對了,你們上次不是問我臺灣有什麼名產?我今天特別為你們準備了連總統都讚不絕口的臺灣小吃喔!”
“嘎?!”
上次?
幾個名媛淑女面面相覦,神色微慌,儘量不露出嫌棄的眼神,極力保持優雅得體的禮儀。
在白種人優越的心態下,有色人種的食物跟豬食沒兩樣,全是上不了大場面的平民食品,和她們的上流身份不符。
可笑的是,現在她們也沒辦法拒絕,即使面露鄙夷,仍得強裝欣喜萬分,像是非常高興她對她們的重視。
不過,當一股奇怪的異味傳來,她們便控制不住的捂住鼻,掏出手帕,做出拭唇,其實掩鼻的動作。
“這是國宴上的名菜喔!赴會的各國大使都吃得津津有味,直贊臺灣是美食王國,下回還要再來品嘗。”吃吧,美味可口,吮指回味。“那、那是什麼東西?!好像……呃,有點臭……
”四四方方的,上面還放著隔夜發酸發軟的生菜。
“美樂蒂阿姨,那叫做西施美人盅,在中國的歷史中,西施是公認最美的女人,所以吃了西施美人盅會變得更美。”嘿嘿嘿!小人報仇,一天都嫌遲。
莫苔色表現得誠意十足,還怕阿姨們不會用筷子,貼心地將美食切成四塊,夾起其中一塊先送進蘇珊口中,她當場臉色一變。
“好……好、好臭!”天呀……這是什麼東西,好嗆鼻的味道。
“臭才好呀!越臭越好吃,我們那裡的人給它取了一個平民化的名字,叫臭豆腐。”別跟她客氣,後頭還有很多。
她花了一晚泡黃豆,煮斕、過濾,加鹵水,凝結、壓板、再泡上特製醃料,全是她親手製作,包管她們吃了之後永生難忘。
“臭、臭豆腐啊”太臭了,誰吃得下。
即使很勉強,在座的女人都被強喂了一口,那般無法忍受的臭味在口腔中漫散,趕緊舀了一碗看起來很清甜的肉湯,以湯汁壓味。“很甜吧?龍肉補身。”她們肝火太盛了,該清一清廢氣。“龍肉?”恐龍不是絕跡了?
“啊……忘了告訴你們,臺灣民間習俗一向將蛇稱為小龍,以示尊敬。”啊!美妙的尖叫聲。
“什麼?!蛇肉……”
此話一出,有人花容失色,有人面色慘白,有人嚇得拋碗,有人雖然力持鎮定,但顫抖的手指仍顫個不停,笑不出來地抿緊雙唇。
“還有蚵仔煎、薑絲炒大腸、棺材板、三更腸旺……咦?蘇珊阿姨、美樂蒂阿姨、克莉絲汀阿姨,你們臉色變得好難看,是不是想吐?”好抱歉喔,她好像害她們腸胃不通。
被一一點名的女人猛搖頭,忍著反胃的作嘔感直說好吃。
“多吃點,在英國很難得吃到臺灣小吃,像這道臭豆腐一定要泡馬尿才會入味,你們不曉得我多辛苦才拜託拉菲爾尿了一桶……”“拉菲爾?”“馬尿啊”眾娘子軍的臉色現在不只是難看而已,根本是慘綠,什麼高貴端莊、優雅從容的形象全都消失無蹤,只剩下倉皇失措、驚恐狼狽,一個個跑得比飛還快,沖向最近的馬桶大吐特吐。
聽著此起彼落的嘔吐聲,詭計得逞的莫苔色笑得好不開心,舉起右手和站在一旁佯裝送菜小廝的小弟擊掌,互相擠眉弄眼。
惡作劇,成功!
“你得意了吧。”
不該出現的男音突地落下,嚇了一跳的莫家姊弟連忙收起歡喜的神色,一臉無辜的看向不知何時走到他們身後的冷峻男子。
“你……你在說什麼,我不太聽得懂。”是很得意,那一巴掌可不能白挨。
“適可而止,她們都是出身良好的英國淑女。”有利於她日後踏入英國社交圈。眉一皺,莫苔色一時忘了該和眼前人保持距離,往前踏一步。“淑女就可以隨便打人嗎?我就不信人家打了你一巴掌你還能無動於衷,轉頭向人家說謝謝。”她就是小心眼、愛記恨,學不會當個表裡不一的假淑女。
“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好。”她不懂打入上流社會需要這些假淑女的支援,她們究竟成為她的助力或阻力,將決定她的生存權。
“哈!那種朋友?”她一臉嫌惡地撇撇嘴。“免了吧!我寧可跟臭蟲為伍。”
起碼不會假正經。
“丹緹絲,你該學著長大,成人的世界比你想像中險惡,不去融入,就永遠不知道有多少人準備一腳踩扁你。”洛奇亞俯下身,雙手按住她的纖細肩頭。
“我為什麼要知道?”一感覺他的氣息噴在臉上,她好不容易下定和他保持距離的決心又動搖了,心臟快速跳動,連弟弟在一旁跳腳都視而不見。
“因為時候到了。”他不能再藏著她了,如她所願,鳥兒要飛出華麗的籠子。
“時候到了?”什麼意思,為何她感覺全身發冷?
他輕撫著她柔軟的髮絲,以身高隔絕開在旁邊跳來跳去的礙眼小矮子。“老伯爵要見你。”“爺爺?”他不是病得很重,在里茲的別墅休養。“他打算為你舉辦一場盛大的舞會,將你推進倫敦社交圈。”而後會有更多人發現她的美麗,前仆後繼爭取如花般微笑。
洛奇亞的臂肌倏地一緊,銀眸流露出私有物被覬覦的憤怒。
“什麼,倫敦社交圈?!”胃部一陣緊縮,明媚嬌顏浮起一抹恐懼。
她、她想回家,回臺灣的家,有媽媽、大姊、二姊、三姊,有愛笑的阿涼嫂,賣魚的大刀伯,有和平里的叔叔伯伯、阿姨大嬸,她想回到熟悉的地方。
“別怕,有我。”她是他的,不會放手。
當吐得淅瀝嘩啦的維絲妮整理好儀容走回客廳時,一雙跟海水一樣湛藍的眼睛突然一眯,陰沉地注視著未婚夫的側面,原本慘白的臉變得更白。
她看到那雙冷情的銀灰色眸子凝望著他胸前的東方女孩,雙手溫柔地包握住她的手,向來冷硬的臉龐竟變得柔和,低聲地貼近她說話,甚至因過於貼近而吻上她的發而揚起唇,面露柔情。他……他愛上她了啊。手倏地握緊,她冷眼看著這一幕,心裡的憤怒如滔天巨浪,不服輸的高傲自尊徹底受到挑戰。
已經貼上她標籤的東西,她絕對不會拱手讓人!
第一次見到親爺爺,她該說什麼呢?
你好嗎?初次見面,我是你孫女丹緹絲。
呃……好像有點怪,不太自然,聽說老伯爵不太喜歡她母親,連帶的對她所生的女兒也不具好感,他要的是能繼承衣缽的孫子。
好吧,那就說……你好嗎?爺爺,我是臺灣來的莫苔色,有人說我是你兒子的小孩,請問你要不要承認我?
哎呀!更怪,哪有人開場白說得這麼不倫不類,英國人大都嚴謹,上流社會的老人更是難討好,要是沒規沒矩,肯定先挨一頓臭駡。唉,好難,認親之路走得好不艱辛,她明明已經有個家,為何老天要多送她一個?她一點也不想要啊。
“洛奇亞,我媽媽漂不漂亮?”穿著荷葉滾邊,白色針織雪紡紗及膝小禮服,看起來頗有女人味的莫苔色因為大難當前,不得不暫時與洛奇亞休兵,難得的只保持一步之距。
“不知道。”
“為什麼不知道?”身一轉,飛揚的裙擺在空中畫了個圈,雪白小腿修長得引起男人欲望。
他眼神一黯,不動聲色的跨前一步,與她並行。“我沒見過她。”
“咦?她不是跟我爸結婚了,你怎會沒見過?”他們是一家人,理應相處在同一屋簷下。
“你的父母在我出生前就已離開,我和他們的交集不多。”
“那我爸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她對他們全無印象,除了一張被丟在閣樓裡,因泡到雨水而褪色的相片。“現在才問是不是來不及了?”他取笑,表情是自己完全不覺的寵溺。初來乍到時,她對這些事全都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像是從沒打算知道生下她的人是誰。
她沒好氣的瞪他,“你說不說嘛!在這個地方我也只能問你了。”
莫苔色不曉得自己此時的神態多麼嬌媚,淺淺地上了一層薄妝,抹上唇蜜,原本又大又亮的黑玉水眸更具亮澤,低胸禮服更完美地襯托出她毫無瑕疵的美胸,纖細的頸子和柔美的肩散發珍珠般白嫩的柔光,宛如玉雕的人兒從陽光中誕生,純真而無邪。
洛奇亞的瞳孔一縮,微微燃起詭譎的火光,忍不住伸手,以指輕輕滑過她裸露的雪臂,滿意她因他而起的戰慄。
“一個過份天真,熱情奔放卻沒腦筋的笨蛋。”他說。
“嘎?”她先是像觸電似地跳開他的攻擊範圍,繼而發惱的踩地。“什麼叫沒腦筋的笨蛋,你不要汙蟆我父親,他明明是個對感情很認真的男人!”
為了愛,不惜一切,任誰都會動容。“沒錯,他愛上你母親,為了她背叛家庭,以為他的家族能接受一個來自臺灣的留學生,可是他忘了他是誰。”光是老沙頓那一關就過不了,他根本不接受父親是礦工,母親是酒家女,出身低賤的黃皮膚女人當媳婦,揚言要叫人輪奸她,再將她的屍體沉入大西洋,永遠別想攀上高藤。
而後種種的言語攻擊隨之而來,英國社會的排擠、上流人士的奚落和嘲弄、文化的衝擊、貧與富的差距,一個才二十歲的女孩根本抵擋不住。
“你父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認為憑一己之力便能保護你母親,他把愛情看得太重要了,沒想過別人對他的期望有多深。”他們無力與整個家族對抗,所以選擇落荒而逃。
莫苔色自動把那些批評消音,只問重點。“我爺爺是壞人?”打壓她的父母。
他勾起唇,冷誚。“不算是壞人,而是痛心,栽培一個優秀的繼承人需要耗費多少心血和苦心,而你父親為了一個女人便全面抹滅他的用心,這是多麼難以承受的痛。”所以老沙頓無所不用其極地想逼兒子回到家族,走他替他安排的路,娶應該娶的女人,肩負起長子的責任,當個不被兒女私情羈絆的成功男人。可惜皮球壓得越重,彈得越高,他用盡心機的結果卻是悲劇一場,到頭來還是沒能捉住什麼。
“洛奇亞,爺爺逼過你嗎?”看著他眼底的冷意,莫苔色的心沒來由的發痛。
這是……關心他嗎?
揚起眉,他將她拉進懷裡,心情很好。“你想問什麼?”
“譬如……婚姻。”她艱澀地開口。
“不。”
“不?”他的意思是……“所以和維絲妮訂婚是你的選擇……”唇,微顫。
他理所當然的點頭。“她有美貌,有智慧,有品格和道德,她的出身非常適合我,而且我並不討厭和她相處。”他沒說的是他們在床上更契合,剝掉文明外衣的她狂野又淫蕩,對性的需求和他一樣狂熱。
男人要的無非是優雅的妻子,擅于管理家務的主婦,以及滿足需求的蕩婦,而她全具備了,自是不二人選。她很上道,甚至不用追求,只要朝她走近,向她伸出手,她便知曉什麼時候該欣喜若狂的投入他懷抱。
聽見他的讚美,即使無關一句愛,莫苔色仍然覺得苦澀。
“你愛她嗎?”她不想問,偏又自找苦吃的逼自己,以斷其念。
洛奇亞抬高她的臉,注視那雙說著幽情的眼。“不,我不愛她。”
他沒愛過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可是你還是會娶她。”這就是所謂上流社會的婚姻制度,不因愛而結合。
“是的,我會娶她。”依照他訂下的計畫表,明年九月會有個盛大的婚禮。
“你……”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真切的聽見心碎的聲音,這一刻,她不想再看那張令她想落淚的臉孔,於是頭一偏,望向窗外的藍天。
心會痛表示還有感覺吧?她想。
這樣也好,鬧劇落幕後,他們便可退回各自的世界,不會再有交集,她會慢慢淡忘他,重新愛上別的男人,讓這段無疾而終的錯愛過去,消失在回憶裡。
“看著我,不許你轉頭!”她的無聲和前次不再搭理他的模樣重迭,看著窗外的她,和他的距離仿佛有千里遠。
他不允許她露出那種不受他影響的表情,她該因為愛他而痛苦掙扎,而不是隨時能離他而去的寡情模樣。
下巴受制於人,她不得不對上他染上怒氣的眼。“不行,我不能看著你,你是屬於別人的,我的道德感不允許我介入。”
洛奇亞充耳未聞,冷酷地箝緊她下顎,不讓她的眼裡沒有他。“愛上自己的叔叔就沒有罪惡感嗎?”
“你!你……”她瞬地瞪大眼,眼淚不爭氣的浮出眼眶。
不,不,他不可以這樣對她,她的愛是私密不被允許的,不能公開,不能說出口,必須一層一層密實的封住,永不見天日。
她全身顫抖著,想掙開他的手,她不要別人看見她的無助和難堪,不倫的愛戀天理不容,她只能藏著,藏著……
“丹緹絲,你逃不了的,不要妄想從我身邊逃開。”他重重地吻她,吻豔了玫瑰色唇瓣,卻吻不去自己心裡的不安。她拚命搖頭,想搖掉他烙在腦海裡的影像和味道。“不,不行!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
為什麼要逼她,他怎麼這麼可惡,他不知道她的心正為他痛著嗎?
“想哭嗎?小女孩,爺爺就快來了,你大可向他哭訴我對你做了什麼。”他殘忍的捉住她雙臂,目光燃燒著火焰,想以肌膚的貼合穩下自己慌亂的心。
“我、我不哭……不哭……你逼不了我……我很……頑強
……”對抗他,對抗他,不要認輸,你可以的,他不過是個男人。
“如果我撕破了你的衣服,就在冰冷的地板上要了你呢?”眼底閃著瘋狂,洛奇亞早已分不清這究竟是渴望了已久的報復,或是期待很久的渴望。
聞言,莫苔色驚恐地睜大眼,薄薄的淚霧迷蒙了視覺,她看到蒙矓中,他殘酷的笑臉。
痛極了,她反而堅強,不掙扎,也不恐慌,沾著晨露一般的婆娑淚眼靜靜望著他,鮮豔的櫻唇緩緩輕啟,顫抖中含著堅定。“是的,我愛你,這是你想聽到的回答吧?我愛你,傻呼呼地愛上你,你滿意了?”
鬆開手,撫著被他捏紅的雪嫩肌膚,洛奇亞心裡的不踏實因她的一句話而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喜悅和自信。“很滿意,乖女孩。”
“乖?”莫苔色忽然笑了,漾出一朵絕美的笑花。“因為我愛你,所以不可能留在你身邊,讓你用我的愛傷害我。”
地球的軸心在哪裡,她就會站在離他最遠的另一端,讓他失去她。
“你說什麼?!”他一驚,再一次捉緊她雙肩。
“洛奇亞……不,叔叔,你不懂愛,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一個愛我的男人,你不愛我就不要走近我,否則,如果死是逃開你的唯一方法,我會笑著向你道別。”
死……是唯一逃開他的方法,她會笑著和他……道別?
震驚不已的洛奇亞瞠張一雙銀眸,手臂無力垂下,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雙手在顫抖,身體急速降溫,冷得像十月的雪花。
胸口的位置異常疼痛,仿佛要停止呼吸,心臟一陣陣緊縮,他伸手想拉住越走越遠的身影,可身體卻重得無法動彈。
他做錯了什麼?想要她錯了嗎?
人!在他所處的世界裡,沒有道德和良知,只有強取豪奪,像兇狠的豺狼一樣,到肥美的獵物便一口咬住,死也不鬆口。
因為洛奇亞真的不懂愛,他不曉得讓一個愛他的女人看到他另娶他人的心情,更不明白擁有別人的男人是多麼椎心,只能雙手抱頭,痛苦的不斷想著什麼叫愛,為什麼他的心痛得快要裂開,她居然寧願死也不願當他的女人。
陽臺上有個托腮的男孩同樣困擾著,蹲坐著,暗自盤算該怎麼解決眼前的困境。
他從頭看到尾不敢出聲,像只牆角的老鼠。
唉!不行,他力量太小了,改變不了現況,還是討救兵好了。
莫喜青起身伸展發酸的腰,動動麻掉的腿,做了個簡易的健身操後,手撐著欄杆跳向另一間房的陽臺,一根掉落的髮絲從三樓往下飄落地面。
第八章
“這就是漢斯的女兒?”漢斯?漢斯是誰?漢斯•沙頓……
啊!是她父親的名字!
呃……等等,她好像在哪裡看過,怎麼一時想不起來了?這兩天腦袋真是太糟糕,該記得的事不記,偏裝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算了,不想了,專心研究眼前的老人。
那是一個冷酷的男人,由他繃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很嚴厲,近乎無情,即使一臉病態,看來近乎虛弱,仍不減懾人的威儀。
照理說她該怕他才是,可是莫苔色卻覺得他很可憐,年紀那麼大了,卻沒個真心關懷他的人在身邊照料,花再多的錢請看護又有什麼用,人家付出的是專業,並非親情,他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思及此,心有不忍的她往前走了一步,哪管什麼合不合宜。
“爺爺好,我是漢斯的女兒,我叫丹緹絲,請多多指教。”
啊……完了,她說了什麼,居然還用多多指教,她腦子沒帶下來嗎?
她懊惱著,幻想有根棍子從半空中掉下來,直接將她敲昏。
“我允許你開口了嗎?你插什麼嘴!”沒規矩,跟她無恥的母親一個樣子。
“可是你把我從臺灣找來不就是為了要見我,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沒有話要問我嗎?”難不成要無言以對,淚眼雙流?
“無禮至極!”是誰教她禮儀的,顯然不夠盡心。
“放輕鬆點啦,爺爺,聽說你病得很重,所以找我回來分財產?”莫苔色見他生氣起來臉色紅潤了不少,索性繼續使“壞”
“放肆,沒人教你禮貌嗎?”竟敢詛咒他,簡直膽大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