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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30非分之想》(美妍館之一)作者:黃千千

《30非分之想》(美妍館之一)作者:黃千千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leungmon 您是第995個瀏覽者
【內容簡介】
父母是校長、老師,
哥哥是國立大學博士生,
姊姊是住院醫師,
而她是……餐廳、飯店服務生。
她知道,父母曾經懷疑她不是他們的孩子,因為
他們不相信兩人優良的基因會生出這麼笨、沒出息的小孩。
因此,從小她就很自卑,個性又怯懦;
加上生平無大志,只想平平凡凡過日子,以致男朋友
嫌棄她不求上進,要求分手。
難道,她的人生就只能這樣悲劇性的重複再重複?
不,即使她個性怯懦又自卑,卻還是有優點的;
至少她的小老闆就這麼認為。
她的小老闆很公正,不因她是新進員工就任主管
欺負、冤枉她,還要她幫他的忙……
原來她也有能力幫人。
為了報答小老闆的知遇之恩,她一定會好好努力表現,
更決心改變自己……  

  楔子

  夏日午後,天空雲彩變化詭譎,明明前一刻還是艷陽高照的大晴天,沒想到下一刻天空中卻流動著一大片、一大片灰黑厚重的烏雲。

  就像此時辦公室裡沉悶到幾乎令人窒息的氣氛。

  「還是沒有小歆的消息嗎?」蕭仕遠蹙眉,臉上帶著濃濃的疲憊。

  他那暗黑的下眼圈,顯示他已有多日沒有好好睡上一覺;那冒出頭的鬍髭,更讓他顯得失神落魄。

  「唉!沒有。能動用的關係全動用了,警方也在加強協尋,就是沒有她的消息。」申東明一向愛笑的臉也被愁緒所籠罩。

  「她到底會去哪?」蕭仕遠問得既心痛又無奈。

  申東明小心翼翼地問著:「仕遠,你認為,小歆有沒有可能會被綁架?」

  「不可能。都已經十天了,要是小歆真的被綁架,綁匪早就打電話來勒索,不可能會沒消沒息。」蕭仕遠走到窗前,看著遠處的山嵐;他話講得斬釘截鐵,心頭卻是紛紛亂亂。

  雷鳴轟隆隆響起,像是要把地面炸出個洞來;接著遠方天際閃電直劈而下,像是要將蕭仕遠的心狠狠劈成兩半。

  「是呀,我在亂說些什麼,她不可能會被綁架的。」申東明也走到窗前,拍了拍蕭仕遠的肩。「你別擔心,也許她只是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就算她想要找個地方靜一靜,也不該連半通電話都不打。她難道不知道我們會為她擔心著急嗎?」蕭仕遠咬著牙關,忍住想發飆的情緒。

  「仕遠,你想,她有沒有可能是婚前恐慌?」申東明還是問得很小心,因為蕭仕遠的脾氣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臨界點。

  「會嗎?」蕭仕遠語氣冰冷,問的卻是自己。

  「我隨便猜的。怎麼可能嘛,你對她那麼好。」申東明趕緊澄清自己的胡亂猜測。

  「東明,幫我找家徵信社,我只要確認小歆還活著,只要她還活著,我什麼都可以不要。」蕭仕遠握緊雙拳,他不想把事情往壞處想,偏偏他無法不做最壞的打算。

  「你放心,這事交給我來辦,我會找熟識的朋友。」申東明明白,這是下下策,否則以蕭仕遠做人處世的態度,非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想要用到徵信社。

  「暗中進行,別讓我奶奶知道。我怕我奶奶會承受不住。」蕭仕遠憂心地交代。

  「唉。」申東明又歎了口氣。「我知道,奶奶那邊,我不會說溜嘴的。」

  「小歆失蹤的事,暫時封鎖消息,別讓飯店裡的員工知道,我怕風聲會傳到奶奶那裡去。」蕭仕遠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

  奶奶已經七十八高齡了,絕對無法承受小歆失蹤的消息;小歆要是再不回來,別說是奶奶,恐怕連他都要撐不下去。

  申東明點頭。「我明白。人多嘴雜,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雷聲一聲響過一聲,閃電的白光在遠方劈出了一記刀光,傾盆大雨來得又快又急,沒有給人任何心理準備,豆大的雨點就這麼咚咚落下。

  就像劉歆的失蹤。

  劉歆不但是蕭仕遠的未婚妻,還是跟他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再過五個月,兩人就要舉行婚禮了,劉歆卻在十天前無預警的失蹤。回想起那一天,她只說要出門去買本書,卻從此下落不明。

  她的皮包沒帶、手機沒帶,連證件都沒帶走,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所有能打聽的地方全打聽過了,她就像是平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大家心焦如焚,他更是寢食不安到夜夜不成眠;他這麼呵護她、寵愛她,把她當成小公主,她真的忍心丟下他嗎?

  他別無所求,只祈求上蒼能保佑劉歆,他只求劉歆能平安歸來。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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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北投,一個以溫泉享譽全台的地方。從新北投捷運站出來之後,漫步在北投的街道上,就會被那股濃濃的溫泉味給吸引住。

  大到溫泉會館,小到溫泉湯池;中式的、日式的、新潮的、古老的;令人目不暇給而流連忘返。

  在溫泉飯店一棟比一棟還高檔新潮下,這棟離開塵囂、位在僻靜山坡上、被群山環繞的「夢之湯」,就特別令人有懷古思幽情的感覺。

  三層樓的主建築物,是純日式的風格,全以上等檜木所建造;雖然歷經六十年的歲月變遷,仍然屹立在這溫泉鄉之中。

  「夢之湯溫泉飯店」的招牌,以原木為底、金字為體,豎立在大門外的圍牆邊;而通往正門的小徑旁,有一座水池,池裡頭養著蓮,蓮下有各種翠綠水草,水草中魚群悠遊。

  建築物四周有著十幾棵青翠蔽天的綠樹,楓香、桂花、龍柏、肖楠、榕樹、樟樹,在這悶熱的夏季,顯得別有一番情趣及幽靜。

  大樹下,依序有著三座涼亭,亭裡擺放著木桌木椅,供人乘涼,也供前來泡湯的旅客喝茶、用餐、閒話家常。

  走進一樓大廳,迎面而來的是「夢之湯」三個以原木雕刻的大字,大字下則是迎賓櫃檯。

  一樓左邊是露天風呂,還有隱密的男湯、女湯;右邊是佔地寬廣,可以連接到戶外的養生餐廳;二樓是客房型的湯屋;三樓則是辦公室、舒壓按摩坊和美容中心。

  時值夏日,又是週四這樣的冷門平日,來泡湯的客人只有十來個,全是把「夢之湯」當成保健身體、養顏護膚的銀髮族。

  此刻,寧靜的午後,養生餐廳裡卻傳出了爭執聲。

  「吳主任,妳一定要相信我,我沒有偷錢!」歐陽晴揮動著雙手,好加重自己的解釋。

  每日下午三點的用餐離峰時間,收銀員會固定盤點一次現金,然後將現金繳交呈報。

  今天負責收銀的江麗娟,在清點現金之後,發現現金短少了三仟元,於是立刻向上呈報。吳秋萍是養生餐廳的主任,她在第一時間就調出了監視器裡的錄像畫面。

  「在接近三點的時候,麗娟去上了洗手間,監視器有拍到妳走進櫃檯,不是妳偷的,會是誰偷的?」吳秋萍一口咬定,手指著計算機裡的畫面。

  「那時櫃檯沒人,我只是幫忙接電話,我連收款機都沒有碰到,妳一定要相信我!」歐陽晴拚命解釋,卻好像有理說不清。

  吳秋萍氣勢凶狠地反問:「妳才來三天,最有可疑的人就是妳!難道妳懷疑是我偷的?還是麗娟偷的?」

  「吳主任,妳不能因為我才來三天就懷疑我會偷錢。」歐陽晴眨著大眼,那要掉不掉的眼淚,讓她更顯可憐。

  「妳不要以為裝可憐就沒事!妳把皮包拿出來,讓我檢查一下。」吳秋萍命令著。

  「我沒有偷錢,妳不能搜我的皮包。」歐陽晴心急地捍衛著自己的權利,但那含在嘴中,過於單薄的聲量,卻更加顯示她的慌張。

  「我看妳是作賊心虛,要不然我就乾脆報警處理,讓警察來搜。」吳秋萍語帶威脅。

  「吳主任,會不會是哪裡出錯了?妳們要不要再重算一下現金?」歐陽晴卑微地要求著;她才來上班三天,沒想到就遇上這種狗屁倒灶的倒霉事。

  她本來就是個不會吵架的人,每次遇上了事情,常常話還沒說完,眼淚就掉了下來,就算她再有理,氣勢硬生生就那麼弱了一大截。

  「不可能算錯的。」江麗娟信誓旦旦的說。

  「是呀,麗娟在這裡工作很久了,從來沒有出錯過,我看還是報警好了。」吳秋萍作勢要打電話。

  「不能報警,報了警,警察一定不會相信我說的話。」歐陽晴急急拉住吳秋萍的手臂。

  報了警就會留下案底,事情明明不是她做的,可是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不是她偷的;加上她的皮包裡有昨天才領的五千元,萬一她被移送法辦,還要經過檢察官的質詢,她要怎麼回去跟爸媽交代?

  「不要我報警可以,只要妳承認妳是小偷,把三仟塊交出來,我會給妳一個自新的機會。」說到這,吳秋萍軟化了語氣,顯得很仁慈。

  歐陽晴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萬一皮包被搜,她是不是會跳進淡水河也洗不清?

  這樣的吵鬧聲,終於引起了注意。

  蕭仕遠在一樓的大門外就聽見女人的爭執聲,原以為是發生消費糾紛,於是他走進了養生餐廳裡,在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他沉聲下了結論:

  「吳大姐,妳沒有證據,不能認定錢就是歐陽小姐偷的。」

  當蕭仕遠走進餐廳時,歐陽晴的臉幾乎垂到了胸前;原以為他一定會站在吳秋萍那一邊,她的十指已經絞成了麻花,心慌無措到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沒想到他居然會為她說話。

  這讓她鼓起勇氣抬起了臉,怯生生地看著員工口中的小老闆。

  「可是,小老闆,我們這裡從來沒有發生過金錢短少的事;她才來三天,不是她偷的,難道錢會自己長腳嗎?」吳秋萍辯解。

  在三代傳承的夢之湯,員工上下就像是一家人,感情融合親密。雖然對外是董事長、總經理這樣的頭銜,但是在飯店內,員工們稱呼蕭仕遠的父親為大老闆,稱蕭仕遠為小老闆,稱蕭仕遠的妹妹蕭小姐。

  「錢也許真的自己長腳了。我相信我的員工絕對不會是小偷,妳核對過發票上的金額了嗎?」蕭仕遠提點著,臉色不好的他,聲色俱厲下,有股難以親近的威儀。

  「我……」吳秋萍看了一眼江麗娟,江麗娟被小老闆的氣勢嚇到;平常小老闆為人很友善親和,沒想到今天脾氣會這麼大,大到讓她連話都不敢說。

  「打開計算機,我要看今天開出去的發票明細。」蕭仕遠沉聲下令。

  江麗娟不敢抗命,趕緊從計算機系統裡,打開今日的發票明細。

  蕭仕遠親力親為,來到櫃檯裡的計算機屏幕前,移動著鼠標,一眼就看出那一張異常的發票。

  「今天有單筆消費三千多元的客人嗎?」

  吳秋萍也湊到了計算機屏幕前,看著那張總額三仟三百元的發票,心裡有著愧疚。「小老闆,今天都是散客。」

  蕭仕遠質問:「那這張發票是怎麼回事?」

  「發票應該是不小心多打了一個零。」吳秋萍囁嚅地說著,然後用力瞪了江麗娟一眼。

  「吳大姐,妳在飯店裡這麼久了,怎麼還會做出這種糊塗事。」蕭仕遠口氣嚴肅,沒有任何笑意。

  「小老闆,對不起,我只是……」吳秋萍一臉愧疚。小老闆從不會亂罵人,但一罵起人來,那可就是天大地大的事了。

  蕭仕遠不想聽任何解釋。「吳大姐,我會讓申先生記麗娟一支警告;而妳身為主任,在沒有查清楚的狀況下,就隨意誣賴他人,妳得連坐處罰,所以妳得記警告兩支。」他明快地做了處置。

  「小老闆,對不起,請你原諒我,都是攝影機角度的關係,我才會沒有仔細查證清楚。」外加歐陽晴是新來的,加上江麗娟的指證歷歷,才會讓她失去了判斷力。

  「妳應該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被妳誣賴的同仁。以後事情得查清楚,在沒有查清楚之前,不能隨便誣賴別人,否則不僅妳會吃上譭謗官司,也會影響我們飯店的名聲。」蕭仕遠冷冷地訓誡。

  事情水落石出,還給了歐陽晴一個公道;因為發票打錯,因此結算的現金就呈現短少現象。

  而始終站在一旁不敢出聲的歐陽晴,覺得自己身處在夢中,一切是這麼的不可思議,沒想到小老闆三兩下就還給了她公道。

  當她聽見小老闆這麼說時,連忙揮動雙手。「不用道歉了,事情解釋清楚就好,我真的不會偷錢的。」

  「歐陽小姐,對不起,讓妳受委屈了。」蕭仕遠走到歐陽晴面前;他處事一向公私分明,該強硬時,絕不心軟;但該道歉的,他也不會有著自以為是老闆的尊嚴。

  歐陽晴怯怯地說著:「蕭先生,請你別這麼說。」

  她不敢直接稱呼他為小老闆,只好喊他先生。沒想到這個小老闆不但沒有老闆的架子,還對她這個服務生這麼客氣。

  不過,剛剛看小老闆那副訓誡吳大姐的陰冷表情,講話完全不留情面,她還是被嚇著了。

  小老闆都道歉了,吳秋萍只好說:「歐陽,對不起,是我沒有查清楚。」

  繃了許久的臉皮,終於讓歐陽晴露出了笑意。「吳主任,真的沒關係,解釋清楚就好。」她轉而看著小老闆。「蕭先生,謝謝你,真的好感謝你的信任,要是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歐陽晴這人不會愛計較,這年頭有工作做比較實在;況且這裡的工作環境這麼好,她可是打敗了十多個應徵對手,才應徵到這份工作,她可不想再換工作了。

  當歐陽晴一抬頭,蕭仕遠這才正視到她的五官長相,就如同瞬間被雷電給擊中心房,讓他的感官神經被震撼住。

  眼前的女人,竟然長得跟她這麼相似!

  劉歆失蹤二十天了,他天天忙著找尋她的下落,幾乎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他沒有心思管理飯店的事務,所以根本不清楚餐廳裡來了個新的服務生。

  雖然她沒有劉歆那股清靈的美麗,但是兩人的五官極像,若先不論身高、胖瘦、臉型、身材,再稍加以化妝打扮,那相似度必定高達九成。

  長大後的劉歆很少到飯店來走動,因為她不喜歡溫泉中那股淡淡的硫磺味,更不喜歡養生餐廳裡的中藥味。

  所以,飯店裡的工作人員幾乎不曾見過劉歆,以致於才沒發現歐陽晴和劉歆長得這麼相似。

  歐陽晴察覺小老闆盯看她的表情,就好像見到鬼一樣;她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話了,於是又連忙把頭低了下去。「我……」

  蕭仕遠連忙鎮定心神,找回差點結巴的舌頭。

  「妳應該可以要求賠償的,畢竟這是有損妳名譽的事。」他打量著她,腦中有個模糊的念頭,正在逐漸成形。

  「蕭先生,你別這麼說。誤會解釋清楚就好,我什麼都不會多要的。」她呀,在社會上已經打滾多年,別的本事沒學會,但至少學會了做人做事的態度,她是絕不會跟自己的工作過不去的。

  蕭仕遠輕聲喊著:「歐陽小姐……」或許是可行的,他應該可以試看看,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

  「蕭先生,請叫我歐陽就好,大家都是這樣叫我的。」她這個姓氏很特別,認識她的朋友、同學,都習慣喊她歐陽。

  「歐陽,我有一件事想請妳幫忙,不知道妳願不願意?」蕭仕遠從善如流的叫著她的姓氏。

  「願意,當然願意!只要是我會做的,我一定義不容辭。」歐陽晴一口答應。

  小老闆不但洗刷了她的冤屈,還這麼客氣地開口詢問,就算要她作牛作馬,她也會彎低身的。

  沒多久,她就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她實在不該迷失在大帥哥的請求下,連問都沒問是什麼事,就把自己給賣了。

  只是,她想後悔也來不及了,到最後,只好硬著頭皮上場了。

  距離「夢之湯」約兩百尺的地方,有一棟同樣讓翠綠大樹給圍繞的兩層樓洋房。環境清幽,建築古樸,還有佔地寬廣的前庭後院,這是許多都市人所夢想羨慕的居家環境。

  隔天下午,歐陽晴跟隨著蕭仕遠來到這裡,她好奇的大眼不停地眨呀眨的,在不驚動房內其它人的情形下,他帶著她直接上了二樓。

  「我想請妳假扮成我的未婚妻。」

  這就是蕭仕遠開口要她幫忙的事。只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要怎麼假扮?當他帶她走進這個房間時,她就明白了。

  「她叫劉歆,是我的未婚妻,她失蹤二十天了,我透過各種管道,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還是沒有她的下落。」

  歐陽晴感受到了他話裡的悲傷,原來他那濃濃的愁緒,全都是為了他的未婚妻。

  「我奶奶快八十歲了,有著高血壓和心臟病,還有一點點的失智現象;她很疼愛小歆,天天嚷著要找小歆。我們不敢告訴奶奶小歆失蹤了,就怕她無法承受這個刺激;為了安撫奶奶的情緒,我們只好騙奶奶說小歆去南部找同學了。」他的話裡全是著急和無奈。

  歐陽晴看著梳妝台上的一張相片,終於明白蕭仕遠為什麼要她假扮劉歆了;她和劉歆的五官的確極像,若是不明白的人,也一定會以為她們是有血緣關係的姊妹。

  「所以,我想請妳幫忙,妳只要去跟奶奶說幾句話,讓奶奶安心就好。」

  歐陽晴小小聲地說:「可是我除了五官跟她長得像,其它都不像呀,這樣不是一下子就穿幫了?」

  她的膚色暗沉,劉歆的柔白細緻;她有著嬰兒肥的臉型,劉歆則是瓜子臉;還有,她的身形偏瘦偏矮,不像劉歆的高勻稱;最重要的是,她留著一頭削薄的頭髮,不像劉歆那樣的長髮飄飄。

  「妳不用擔心,我會讓雁妮來幫妳;加上奶奶年紀大了,眼力和耳力都不大好,應該不會有任何破綻。」

  歐陽晴一直不敢直視蕭仕遠那張俊逸的臉;直到現在,她才敢抬眼看著他。這時的他,濃眉糾緊、眼中充滿血絲,原本該是意氣風發,如今卻是一臉的滄桑和落寞。

  「我……我沒有把握,萬一弄巧成拙……」她真的沒信心;就算五官再像,她也學不來劉歆的言行舉止。

  「小歆一向話很少,妳只要露個臉,跟奶奶說幾句話,其它的我會幫妳。」

  小老闆的話字字句句誠懇,他只是請求她跟他的奶奶說幾句話,好讓掛念孫媳婦的奶奶能夠安心;儘管她心裡很慌,還是無法說出任何拒絕的話。

  「嗯,我會盡力的。」她只能點頭同意。

  未婚妻失蹤了,他內心一定非常焦慮煎熬,卻還得顧慮到他奶奶的心情;她很同情他,卻什麼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於是,蕭仕遠請來了他的妹妹蕭雁妮。

  蕭雁妮不但是一流的化妝師,在「夢之湯」裡更是首席油壓按摩師。

  當蕭雁妮看見歐陽晴時,也忍不住驚呼:「妳真的跟小歆有那麼七分像!」

  在聽了蕭仕遠的計劃之後,蕭雁妮還是抱持著保留態度。

  「萬一穿幫了,怎麼辦?」

  蕭仕遠打起精神。這件事得靠大家的力量才有辦法完成,於是他盡力說服妹妹。

  「只是和奶奶說說話,讓奶奶放心。我想好了,就讓歐陽跟奶奶說,趁著結婚前她還要去其它地方找同學玩,所以短時間內會經常不在家。」

  「也只好這樣了。希望小歆快點有消息。別說是奶奶,我都怕你會承受不住。」蕭雁妮只好同意這個做法。任誰都不忍拒絕他,因為他的痛苦和心慌是這麼的明顯。

  「東明說,快追出小歆的下落了。凡走過必留下足跡,我相信小歆很快就會回家的。」蕭仕遠自我安慰。

  「大哥,你放心,我想小歆只是找個地方休息,她一定會平安沒事的。」蕭雁妮安慰兄長。

  「雁妮,那歐陽就拜託妳了。」

  蕭雁妮看得出來歐陽晴的尷尬,畢竟他們昨天才初相識,一切都還是這麼陌生。

  「大哥,你先出去吧,等我把歐陽裝扮好,你再進來。」

  蕭仕遠點頭,離開了劉歆的房間。

  等蕭仕遠一離開,蕭雁妮開始在歐陽晴臉上動手動刀的。

  她先將歐陽晴那如雜草般的眉毛修成了柳眉,然後以隔離霜修飾膚質,再抹上淡淡的粉底液,讓原本偏黃的膚色呈現自然的柔亮。

  「小歆只會上淡妝,所以妝的顏色不能太刻意;雖然奶奶的眼睛不好,可是鼻子很靈,香味太重,奶奶會聞得出來的。」蕭雁妮邊化妝邊說明。

  歐陽晴聽著,只能閉上雙眼任蕭雁妮擺佈。

  由於歐陽晴的眉色已經夠深,因此在修過眉之後,蕭雁妮只是輕輕刷了一下眉形,然後再替她刷上淡咖啡色眼影,慢慢暈出層次感,由淺到深。

  「妳的眼睛有些浮腫,可能是妳睡覺前喝多了水,也有可能是妳前晚哭過。這種眼影的畫法,會讓妳的眼睛瞬間消腫。」蕭雁妮一邊化妝一邊解釋。「以後有空到三樓的美容中心,我替妳做些基礎保養。」

  「不用了啦,我……」歐陽晴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的膚質不好,但她根本沒有那種閒錢可以做保養的。

  蕭雁妮笑了笑。「女孩子多少還是要保養,現在妳年輕不覺得,等到年過三十,魚尾紋和黑斑跑出來的時候,想保養就來不及了。」

  「那以後有機會,我多跟妳學習。」

  「嗯。」蕭雁妮再以唇筆替她畫了接近唇色的唇形,最後以透明粉餅定了妝。

  「夏天的妝不可以太油膩,以自然乾淨為主。好了,妳可以看看。」

  歐陽晴張開雙眼,看著鏡中的自己。果然蕭雁妮有一雙巧手,經過這麼一化妝,她原本的暗沉膚色馬上變得潔淨柔亮,稍嫌肉圓的下巴也變尖了點,真是神奇的化妝術,果真和跟劉歆有了八分像。

  「哇。」她忍不住張嘴輕叫了聲。

  她隨性慣了。活到二十八歲,只有最基礎的乳液保養品,連防曬都不曾做過,更別說像這樣慎重其事的化妝;她唯一的化妝品就是一支淡粉紅色口紅,那還是用來應付面試時用的。

  「只可惜妳是短髮,小歆可是留著一頭飄逸的長髮。」蕭雁妮歎了口氣。就算再怎麼像,也不是劉歆呀。

  歐陽晴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短髮比較利落,不用怎麼整理。」

  「沒關係,奶奶若問起,妳就說天氣太熱,所以把頭髮剪了。只是……」

  「只是什麼?」歐陽晴問。

  「只是小歆很寶貝她的頭髮,從來捨不得剪,不知道這個理由能不能說服得了奶奶。」蕭雁妮說得很苦澀。

  「那怎麼辦?」

  「只能這樣了。」蕭雁妮將歐陽晴帶到了衣櫃前。「再來,我們得換下妳這一身衣服。」

  歐陽晴穿的是最普通不過的T恤和牛仔褲,而一打開劉歆的衣櫃,全是女人味十足的粉柔裙裝。

  蕭雁妮在衣櫃裡翻了翻,翻出一件白色襯衫和柔黃長裙,在歐陽晴身上比了比。「裙子好像長了點。」

  歐陽晴尷尬的笑了笑。「是我的腿太短了。」她的身高只有一六○,當然比不上劉歆那一六五的長腿。

  「沒關係,我再找找,看有沒有短一點的裙子。」於是蕭雁妮又翻出了一件樣式簡單的居家小洋裝,在歐陽晴身上比了比之後,滿意地點點頭。「換上吧,我在房門外等妳。」

  蕭雁妮走出房間,將空間留給歐陽晴。

  歐陽晴換穿上蕭雁妮為她準備的小洋裝,看著鏡中的自己,那就像是灰姑娘上了南瓜馬車,她突然有飛上了雲端的感覺。

  鏡中人真的是她嗎?這身粉紅洋裝,明明是自己永遠不會選擇的顏色,此刻卻穿在她身上。

  她變成了劉歆。灰姑娘穿了漂亮的衣服就變成了公主;那她穿起來,為什麼有這麼明顯的不協調感?讓她彆扭到連路都不太會走。

  她吸了一口長氣,緊張到指關節都用力到泛白,然後才有勇氣去打開房門。

  蕭仕遠就守在房門口,在打開房門的那剎那,她從他驚訝又痛苦的眼神當中,就全然明白,這下,她的外表成了十足十的劉歆了。

「小歆今年二十四歲,她大學主修鋼琴,副修小提琴,目前在一間連鎖的音樂教室擔任鋼琴老師。」一談起劉歆,蕭仕遠的眼神在憂鬱中有著柔和的風采。

  「嗯。」歐陽晴心裡想著,她今年二十八歲,半工半讀從專科畢業,不但沒有半點才藝,也沒有任何前瞻性的理想抱負,就只能做這種端端盤子的工作。

  「她笑起來很含蓄,就算生氣也沒有多大的脾氣;她個性很好,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嗯。」不像她,笑起來常常忘了形象,哭起來沒沒有辦法節制,完全沒有淑女該有的樣子。

  「她的話不多,如果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你就輕輕應一聲就好。」

  「好。」這個她會。從來,她也只有說好的份,一向不能有自己的意見。

  「你喊一次看看,她都叫我仕遠哥。」

  「仕……」她喊不出口,她不知道該如何對一個才剛認識的男人喊出這麼親密的稱呼。

  「放輕鬆。你就當成是在演戲。」

  他話是這麼說,可是她看他一點也不輕鬆,眉頭糾得都快打結了,看起來比她還要緊張。

  她努力地動了動嘴,終於輕輕叫了聲「仕……仕遠哥。」

  這一喊,蕭仕遠愣住了,彷彿真的劉歆就在他眼前,他癡癡地看著她,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蕭先生……」每每看著他那灼熱的眼神,她都會感到渾身不自在。

  他終究還是從美夢中清醒了。她是歐陽晴,不是他的劉歆,他輕輕咳了咳喉嚨裡的乾澀,這才又開口。

  「小歆講話的速度慢慢的,音調柔柔的,你講話不要太快;如果奶奶問起,你就說你玩得太累,喉嚨有點發炎。」

  「好。」

  此時,她坐在劉歆房間的床上,而他就坐在她面前,他說著關於劉歆的事,她只能用力記住他所說說的話。

  劉歆的房間,沒有一般女孩子的夢幻,不見洋娃娃或者大型熊寶寶玩偶;簡單的湖水綠,有著冷清的氣息,就像照片中的劉歆,沒有笑容,看來文靜又高雅。

  她和劉歆差了四歲,她這樣的裝小,真的能夠騙得過老奶奶嗎?她心裡擔憂著,蕭仕遠一眼就看出來了。

  「就按照我交待的去說,我奶奶是個很好的人,不會有事的。」他露出了一絲苦笑,想安撫她,其實也是在安撫自己。

  她不安地問「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對了,我爸爸隨著旅行公會去大陸考察,準備拜訪大陸旅遊當局,看能不能在開放大陸客觀光之後,將北投的溫泉推廣出去,列為大陸客來台必遊的景點。」

  「那小歆都怎麼喊你爸爸?」她心裡想,他沒有提起他的母親,那她也不要多問才好。

  「小歆是我奶奶好友的孫女,她六歲那年父母雙亡,七歲那年,撫養她的爺爺奶奶也走了,所以她從小就在我們家長大,跟著我和雁妮喊爸爸。」

  歐陽晴懂了。劉歆不僅是他的未婚妻,跟他還是青梅竹馬;這將近二十年的情誼,難怪劉歆的失蹤會在蕭家造成了大地震。

  「我們下樓去吧,讓奶奶開心一下。」

  蕭仕遠盯著她看;要不是沒有那一頭烏亮的長髮,他彷彿以為,劉歆真的回來了。

  「好。」她跟在他身後,緩緩走下樓梯。

  她慶幸自己穿的是室內拖鞋,否則要她穿短裙再踩高跟鞋走路,鐵定會從樓梯上一路滾到樓梯下。

  自從高中畢業後,她好像就不曾穿過裙子了;在這種大熱天,穿裙子是涼快些,可是那風穿透雙腿的感覺,還是讓她很不自在。

  就在她已經走到最後兩個階梯,看著站在樓梯下的他,她想拉攏裙擺,卻這麼一個重心不穩,腳步交錯下,狠狠地往階梯下跌了下去。

  幸好蕭仕遠眼捷手快地拉著她的手臂,才沒有讓她跌個四腳朝天。「小心點。」在她穩住了之後,他才放開手。

  「謝謝。我……」

  他看得出來她的慌張。「別緊張,沒事的。」

  她點點頭,雙手握成拳,用力比了一下。「嗯,加油。」

  說不緊張是騙人的,她的心跳起碼飆升到了二百下;會不會還沒扮演好劉歆,她就先腦溢血倒地?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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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蕭家一樓的客廳,是溫馨的南歐鄉村風,四周以原木傢俱當基調,連窗簾都是藍色的碎花布面;今歐陽晴眼睛一亮的,還有那個一向只在電影中出現的壁爐。

  她很想問他那壁爐是不是真的可以生火,還是純粹裝飾用的;不過她沒敢問,只能戰戰兢兢的跟在蕭仕遠身邊。

  來到奶奶房間前,蕭仕遠敲了敲門,門內沒有人回應,後頭卻傳來了蕭雁妮的笑聲。

  「奶奶應該在後院。」於是,蕭仕遠帶著歐陽晴,在經過餐廳及廚房之後,穿過一條走道,來到了後院。

  後院也可以說是後花園;除了一角的曬衣場,入眼之處全是繽紛燦爛的花花草草。夕陽餘暉灑滿一層金色光芒,聞著空氣中那清爽的桂花香味,歐陽晴終於看到了蕭什遠的奶奶。

  奶奶一頭削得薄薄短短的銀白髮絲,襯托那圓圓的臉型,胖胖的身形,顯得福態又貴氣,七十八歲的身體,拄著枴杖的腳步有些蹣跚。

  在這個時刻,歐陽晴所有的緊張都不見了。為了一個疼愛孫媳婦的老奶奶,她無論如何都該盡力而為。

  「奶奶,你看誰回來了?」蕭雁妮貼近奶奶耳邊說著。

  每日黃昏,只要天氣允許,蕭家兄妹都會輪流來陪奶奶說說話,順便做做運動。

  奶奶一看,笑皺了魚尾紋。「小歆呀,你終於回來了。」

  歐陽晴很想走上前,給奶奶來個熊抱,可是她現在是劉歆,端莊的劉歆,於是她慢慢走上前。「奶奶,我回來了。」

  「坐呀。」奶奶拉住小歆的手,一塊在涼椅上坐下來。「去哪兒玩了,玩這麼久,奶奶會擔心的。」

  「奶奶,對不起,去同學家了。」

  「怎麼每次你打電話回來,我都沒接到?」奶奶講起話來有些無力。

  「有時玩到忘了時間,打電話回來時,奶奶已經睡了。」歐陽晴照著蕭仕遠給她的說詞,像是背劇本般地說了出口。

  「仕遠呀。」奶奶對著孫子揮揮手。

  「奶奶。」蕭仕遠在歐陽晴的身邊坐下。

  「快去吩咐李嫂,讓她煮一桌我們小歆愛吃的菜。」奶奶用她那佈滿老人斑的手,摸了摸小歆的臉。「你看你都瘦了,得要好好補一補。」

  「奶奶,沒有瘦,還胖了點。」厚實的手掌給予溫熱的觸感,歐陽晴的眼眶熱熱的,她衷心希望失去消息的劉歆能夠趕快回來,別讓一家人這麼擔心。

  「奶奶,我去跟李嫂說。」蕭雁妮站了起來,對大哥眨了眨眼,示意他流下來,免得歐陽晴應付不來。

  「雁妮呀,記得跟李嫂說,一定要準備茄子肉沫,還有苦瓜鳳梨湯,再來個清蒸鱸魚好了。」奶奶交代著。

  一聽到這,歐陽晴的眉頭偷偷皺了一下。

  「我還以為奶奶要我去弄養生餐來給小歆吃。」蕭雁妮笑說著。

  「小歆怕中藥味,根本不敢喝飯店那一套什麼中藥食補的。」奶奶揮了揮手。「快去吧,免得李嫂已經開始下廚了。」

  「好的。」蕭雁妮看了歐陽晴一眼,這才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玩了大半個月了,開心嗎?」奶奶又把全副精神放在才回來的小寶貝身上。

  「開心呀。」

  「玩也玩到了,這下你可以好好準備結婚的事了,奶奶真的等不及要抱曾孫了。」奶奶笑得很開心。

  「嗯。」歐陽晴點頭,輕輕應了聲。

  奶奶瞇了瞇眼,視力已經退化的奶奶,在桌面找著東西。「奇怪了,我的眼鏡呢?」

  「奶奶,你的眼鏡在這。」歐陽晴比了比奶奶掛在脖子上的眼鏡。

  「唉呀,奶奶真的老了。」奶奶連忙戴上老花眼鏡。「常常一轉身,就忘了自己要幹什麼了。」

  「……」她淺淺笑著,好符合劉歆的少話。

  「奇怪了,我記得你是長頭髮的,難道奶奶記錯了?」奶奶想了想,最近有些記憶的東西會搞錯,所以奶奶自己也不是很確定。

  「奶奶,天氣太熱,我就剪掉了。」歐陽晴仍是按照事先背好的說詞。

  「我記得你最寶貝你的頭髮呀,怎麼會剪掉呀?」奶奶一臉不解。

  「是呀,可能是去玩的時候熱糊塗了,就把頭髮剪了。」

  「可是就要結婚了,這樣要怎麼梳新娘頭呀?」奶奶摸了摸她的頭髮,有些不高興。

  「奶奶。」蕭仕遠插嘴了。「我覺得小歆剪這樣比較好看,對吧?」

  「當然好看呀,我的小寶貝留什麼頭髮都好看。」奶奶被轉移了話題,也說起讚美的話。

  「謝謝奶奶。」歐陽晴看了蕭仕遠一眼,如果奶奶繼續窮追下去,她是真的無法應付的。

  「奶奶,你先回房去休息一下,等吃飯的時候,我們再慢慢聊。」蕭仕遠看得出來奶奶已經累了。

  「好呀,我先去躺一下,待會你再告訴奶奶,看你這些天都去哪玩了。」奶奶要站起來時,歐陽晴連忙扶住了奶奶的手臂。

  蕭仕遠也扶著奶奶的另一邊,兩個人慢慢扶著奶奶走回屋內,讓奶奶躺回床上休息。

  這時,廚房已經傳來陣陣香味,李嫂聽見腳步聲,探出頭來,開心的笑說著:「小歆小姐,你回來了呀,老夫人很擔心你,天天念著你。」

  歐陽晴淺笑。

  「老夫人還擔心,如果你再不回來,仕遠少爺的婚事該怎麼辦?」李嫂很熱心地說著。

  「我……」歐陽晴看了蕭仕遠一眼,求救的意思很明顯。

  「李嫂,麻煩先去準備晚餐,我肚子餓了。」蕭仕遠只好淡淡打斷李嫂的話。

  「沒問題,都是小歆小姐愛吃的,今天你們大家可以好好吃一頓了。小歆小姐不在的時候,不但老夫人吃得少,連仕遠少爺都吃得少,好像我煮的飯菜很難吃似的。」

  「李嫂,快去忙吧。」蕭仕遠打斷李嫂的關心,李嫂這才笑咪咪地又回到廚房裡去。

  歐陽晴看了蕭仕遠一眼,他的憔悴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是奶奶視力不好,就算戴上老花眼鏡,因為輕微白內障的關係,還是會霧濛濛一片。

  在等待用餐時,她就坐在客廳裡,眼裡雖然看著電視,卻是坐立不安,因為蕭仕遠就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看著雜誌。

  這絕對是一種酷刑。在一個陌生環境,看著一個陌生男人,幸好奶奶慈祥和藹,像劉歆消失這麼久,奶奶連一句重話都沒說,可見得真的疼劉歆疼到骨子裡去了。

  「小歆小姐,仕遠少爺,吃飯了。」李嫂來到客廳,親切地喊著。

  「嗯。」歐陽晴禮貌地立刻站了起來。

  「小歆小姐,我覺得你剪短頭髮比較好看。」李嫂稱讚。

  歐陽晴摸了摸自己耳下的短髮,有羞澀。「謝謝你。」

  李嫂皺眉,打量著歐陽晴,然後喃喃自語:「一定是頭髮的關係,還是太久,還是太久沒看到你了,不然我怎麼覺得你看起來……怪怪的……好像……不太一樣,真的奇怪,我不會形容啦。」

  「李嫂。」蕭仕遠擱下雜誌,也站了起來。「去請我奶奶和雁妮吃飯吧。」

  「好。」李嫂笑著離去。

  歐陽晴有些侷促不安,小小聲地問:「蕭先生,我表現得還可以吧?」

  「你是小歆。」蕭仕遠壓低音量。「你很好,別擔心。」

  歐陽晴看著他的眼色,咬了咬下唇。她好像說錯話了。

  蕭仕遠走到她面前,看似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我們去吃飯吧。」

  當他的手一碰上她的手時,她的心臟陡然跳動了好大一下,只能乖乖讓他牽著;她在心裡默默念著:她是小歆,她是小歆。既然答應要幫他了,牽牽手真的不算什麼。

  長方形的餐桌,蕭仕遠將歐陽晴安置在劉歆慣坐的座位上,自己則在她身邊坐下,奶奶沒多久也在蕭雁妮的陪同下走出房間。

  奶奶坐在主位,還是笑得很開心,感覺比先前更有氣色。「小歆呀,你得多吃點,這些都是你愛吃的。」

  「謝謝奶奶。」歐陽晴說著,看著那盤茄子,卻無法拿起筷子;她不敢吃茄子,不敢吃苦瓜,偏偏今天這兩道菜,對她來說都是致命的天敵。

  李嫂盛了一碗湯,放到了歐陽晴眼前。「小歆小姐,湯很燙,等涼一點,你再喝。」

  「好,謝謝。」歐陽晴只能勉強擠出笑容。光是聞到苦瓜的味道,她就有股作惡的感覺。

  在奶奶的期盼下,她只好伸長手,夾起了一塊茄子,放到了碗上。看著茄子,她憋著氣,還是沒法吞下口,只好先吞下一口白飯。

  「仕遠呀,幫小歆多夾一點菜,出門在外,哪有在家吃得好。」奶奶又交代了聲。

  「嗯。」

  蕭仕遠要動筷子時,歐陽晴連忙說:「仕遠哥,我自己來就好。」然後,她連忙夾了高麗菜和一塊魚肉。

  「雁妮呀。」奶奶喊著。

  「是,奶奶。」蕭雁妮就坐在歐陽晴對面。

  奶奶帶著命令的口氣說:「你把茄子端到小歆面前,放這麼遠,小歆要怎麼夾?」

  歐陽晴在心裡大喊不要,不過她不敢喊出口。

  蕭雁妮站了起來,聽話的將原本擺在奶奶面前的茄子肉沫移到了歐陽晴眼前。「就知道奶奶偏心,就只會對小歆好,我要吃醋了啦。」她故意說笑著。

  奶奶笑得咧開嘴。「吃什麼醋。小歆這麼久不在家,當然要給她補一補,改天你要是十天半個月不在,奶奶一樣會好好幫你補一補。」

  歐陽晴看著眼前那盤茄子,心想,當真要把整盤都吞下去嗎?那她一定會吐死的。

  「小歆,快吃呀。」奶奶催促。

  為了不讓奶奶失望,歐陽晴又夾起了一塊茄子,沒讓自己猶豫之前,趕緊塞進嘴巴裡,然後再猛吞了一大口飯,好壓制茄子的味道。

  「好吃,真的好好吃,好久沒吃到了。」她狼吞虎嚥,說出來的話不太清晰,不過,奶奶笑了。

  「今天這茄子看起來不錯。」蕭仕遠夾了一塊茄子。

  「哥,你不是不吃茄子?」蕭雁妮訝異。

  蕭仕遠對著妹妹眨了一下眼。「看小歆吃得這麼好吃,也許我該試上一口,我看你也試試吧。」

  「哦。」蕭雁妮還沒意會到,看著之前無論如何都不肯吃茄子的大哥,她還是夾了一塊茄子。

  「就是這樣嘛,都要結婚了,哪有小歆愛吃的你不吃,你愛吃的小歆不吃,以後小歆吃什麼,你就吃什麼。」這下奶奶笑得更開心了。

  歐陽晴聽蕭雁妮這麼說,感激地看了蕭仕遠一眼;他一定是看出她也不敢吃茄子,才出手幫她的。

  這餐飯很冗長,歐陽晴以囫圇吞棗的方式,吞了不少茄子;最後,她在奶奶殷殷期盼下,還是把那碗苦瓜鳳梨湯給喝個精光。

  只不過……「奶奶,我吃飽了,我去一下洗手間。」歐陽晴借口走去洗手間。

  在洗手間裡,她將吃下肚的茄子和苦瓜全吐了出來。天呀!要是再多來幾次,不僅她的胃會報銷,連她的喉嚨恐怕都會嚴重灼傷。

  但是,看到奶奶笑得那麼開心,她這麼拚命吃茄子和苦瓜都是值得的。

  體力不好,記性不好的老奶奶,一看到劉歆就開心到什麼都忘了,並沒有多過問劉歆在外頭的生活,這讓歐陽晴著實鬆了口氣。

  之後奶奶吃了藥,早早就進房去休息。

  「歐陽,謝謝你。」站在大門外,看著與劉歆相似的容顏,蕭仕遠的心情降到了這段日子以來的最低點。

  歐陽晴已經換下了屬於劉歆的衣服,穿回自己的T椊和牛仔褲。「別這麼說,是我該謝謝你。」

  「哦?」蕭仕遠挑眉。

  「你不敢吃茄子,還幫我吃了那麼多茄子,你真的很好。」

  蕭仕遠打量著她;這個名叫歐陽晴的女人,是真的善良,還是因為想要奉承他才這麼說?

  他不得不小心謹慎,畢竟很多女人對他,對『夢之湯』都是非分之想;她只是他找來的臨時演員,他不會讓她逾越半步的。

  「是你不敢吃茄子和苦瓜,還是勉為其難的吃了,我才要謝謝你。」

  「我的演技很差吧,一眼就讓你看出來,幸好奶奶沒發現。」

  順著前方看出去,這個半山坡的高度,可以看見遠方那銀河般的萬家燈火。她吸了一口長氣,肺腔裡灌滿了夜裡的氣息;她很開心,覺得自己總算有能力可以幫助別人。

  「你不是小歆,再怎麼演也不可能會像她,你已經表現得很好了。」

  她擔心地問:「那之後,該怎麼辦?」

  「小歆一向晚起,她習慣陪奶奶吃中飯,下午再到音樂教室上課;通常回家時,奶奶已經在休息了。我想,得再麻煩你幾天。」

  「我明白了。我明天中午過來跟奶奶吃個飯。」

  「雁妮會在飯店的三樓工作,你來之前,先去找她,我會讓她準備幾套小歆的衣服給你穿。等過幾天,再編個藉口騙奶奶。」

  「蕭先生,小歆一定會回來的,她只是忘了要回家,她不會有事的,你不用這麼擔心,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你要是倒下了,那奶奶該怎麼辦?」話說完了,她才驚覺到自己的長舌,咬了咬下唇,有著尷尬不好意思。

  「我送你回去。」他淡淡地停止了跟她的閒聊。

  「不用了。」她搖搖頭。「我的機車停在飯店,我得去把它騎回家,否則明天沒辦法來上班。」

  「那……你小心點。」她是他的員工,她只是一個臨時演員,他無法給她過多的遐想,一切還是得保持距離。

  「我會的,再見。」她揮揮手,綻放笑意,快步往飯店的方向前進。

  她笑起來和燦爛,有股天真的傻氣。看著她的背影,蕭仕遠還是想著劉歆。他的劉歆,到底去了哪了?

  早上十點半,養生餐廳的廚房裡,主廚已經在大顯身手了。

  在這個冷清的淡季,各地溫泉飯店的業績起碼狂掉了六成;為了推陳出新,搶得一線生機,各家溫泉會館無不使出奇招。

  「夢之湯」的招牌夠久,來客量雖然穩定,但也只能在這個淡季力求少虧損;所以除了老客人之外,更要努力開發新客源。

  於是,針對女人愛美的天性,除了以蕭雁妮為主的美容中心,舒壓按摩坊;夢之湯在養生調理方面,推出了以中藥涼補,改善體質為主的養生茶。

  客人在泡完熱呼呼的溫泉或者是做完鬆懈全身筋骨的按摩後,都可以享受到這免費的養生茶。

  養生茶據說加入了將近十種中藥,可以解毒散熱,還能促進血液循環,更有助肌膚的修復。

  如果再佐以微酸性的硫磺泉,那皮膚病、風濕、關節炎、神經痛、動脈硬化的患者,更可以減輕其病症。

  歐陽晴聞著茶香,她的美夢同時也被打醒了。

  原以為來夢之湯工作,可以享受免費的泡湯之樂,還可以吃到免費的養生餐,結果她是徹頭徹尾的大錯特錯。

  她只是個服務生,就算站到腳酸腿麻,也不可能有空可以偷懶,更別妄想可以舒舒服服泡溫泉;而中餐和晚餐吃得是主廚準備的員工餐,所以她也絕對不可能享受到高檔的養生餐。

  那喝喝養生茶,應該可以吧?光聞到那淡淡的中藥香味,她嘴裡的唾液就不停的在騷動。

  最近幾天,蕭仕遠親自向吳秋萍借人,說是要她去美容中心幫忙,一直到三點她才又回到餐廳工作。

  每每要去蕭家,或者從蕭家回來,為了怕被飯店的同仁發現,她都像是作賊似的,從後門偷偷進出,把臉上的妝都卸乾淨了,才敢走進餐廳。

  她已經夠低調了,可以自從發生了被誣賴的事件後,吳秋萍就好像對她有了偏見似的。

  「歐陽……」

  帶著冷清的聲音傳來,歐陽晴立刻揚起笑臉。「吳主任。」

  吳秋萍走到歐陽晴面前,口氣不悅地質問:「你在幹什麼?」

  「沒有呀。」餐廳裡沒半個客人,只剩她一個留守在這,她也學乖了,絕對不會靠近櫃檯一步,就算電話在響,她也不會去接。

  「你幹什麼一直盯著那壺養生茶看?」

  養生茶裝在電熱壺之中,就算是大熱天,也是要給客人一杯暖暖的茶喝,這樣喝了才不會傷了身體。

  「我……沒有呀……」歐陽晴心虛地低下頭。就算她心裡想過,嘴上也不能承認。

  「電話在響,你沒聽到嗎?」吳秋萍靠近歐陽晴一步,雙手插著腰,以一種上對下的態度。

  「有聽見呀,只是我不敢去接。」歐陽晴話說得很老實;要是被同樣的石頭絆倒兩次,那就不能說是不小心,只能說是自己是蠢蛋了。

  「歐陽,你這樣說是故意在諷刺我嗎?」吳秋萍一聽到這話,心裡就有火氣,認為是歐陽晴對她不滿。

  「我沒有,我只是怕萬一……」

  「我為了這件事,被記了兩支警告,別說是季獎金了,恐怕連年終獎金都會被打對折,而你還拿這種話來氣我!」

  「吳主任,對不起。」歐陽晴拚命彎腰。「我不太會說話,我只是怕被誤會,所以我想,在沒有經過允許之下,我還是不要接近櫃檯。」

  「你來多久了?」

  「十天。」

  「這裡的員工,試用期是一個月。」

  「主任!」歐陽晴很恐慌。

  「我告訴你,小老闆已經有個美麗的未婚妻了,你不要以為小老闆幫助過你,就自以為可以跟小老闆很好。」吳秋萍的話越說越難聽,那全是在不理智下,沒有經過思考就說出來的話。

  「我沒有,主任。」

  「那不然你是使了什麼手段,讓小老闆對你另眼看待?」吳秋萍眼尾飄了飄。

  「小老闆只是要我幫他做好一些事而已。」歐陽晴怯怯地辯解。

  「是嗎?我在這裡十幾年了,他怎麼不來找我幫他做、不找麗娟幫他做、不找其他的主任幫他做,偏偏要找你這個新來的?」

  這就是讓吳秋萍無法平衡的地方。就算她不小心做錯了事,小老闆也沒有必要抹煞她這十幾年來的苦勞,居然天天找上一個新來的同仁上去三樓做事,讓她覺得自己的面子都被丟到地上踩了。

  「因為有些事,他認為我會……」歐陽晴說得很含蓄,但就是無法說清楚。

  「在這家飯店,有什麼事是我不會的?我不知道你使了什麼手段,讓小老闆請你幫忙做事。我告訴你,就算小老闆現在請你做一些事,你可不要以為有了小老闆當靠山,就可以為所欲為。」

  「我沒有。」歐陽晴覺得很委屈,忍不住喉頭生起了酸澀感。

  「想要麻雀變鳳凰,得看看你有沒有那份能耐。」

  飯店的員工上上下下加起來總共三十多人,每個人盡心盡力工作,除了是賺錢討口飯吃,為的也是能夠得到老闆的賞識。誰比較紅?誰加薪比較多?誰被老闆讚美?誰又可能陞官?大家表面上和和樂樂,其實暗地裡都在勾心鬥角。

  吳秋萍也是。在夢之湯,她算是元老級的資深員工,小老闆因為一個新人,沒有任何轉園餘地地訓誡她,讓她不僅成為其他同事的笑柄,連今年陞官加薪的美夢也完全破滅。

  「吳主任,你講話一定要這麼難聽嗎?是小老闆要我去幫他的,你有任何問題可以去問他,何必為難我。」歐陽晴小小聲地抗辯,每次都還沒開始吵架,她的眼淚就忍不住先掉了下來。

  「我又沒罵你,你幹什麼哭呀!要是被小老闆看到,是不是又要說我在欺負你。」吳秋萍只好撇過頭去,不想看見那擺明著無辜的眼淚。

  「沒有。是我自己愛哭。」是她沒用,老是學不會堅強,明明年紀一大把了,就是沒有辦法控制眼淚。

  這時江麗娟走了進來,同時帶了兩們要來用午餐的客人,吳秋萍這才停止對歐陽晴的指責。

  歐陽晴被吳秋萍這一罵,拖延了去三樓化妝的時間,眼看著時間快來不及了,她還是不敢跟正在氣頭上的吳秋萍開口。

  「歐陽……」暖和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

  歐陽晴一抬頭,對上了蕭仕遠關心的眼神。「小老闆。」經過了數日的相處,她以他的稱呼已經從蕭先生改成了小老闆。

  吳秋萍一看到小老闆來到,整個神經繃得很緊,就怕歐陽晴會去告狀。

  「怎麼了?」蕭仕遠看見了她的眼淚。

  「哦,沒事。」歐陽晴笑了笑。「沙子吹進眼睛裡。」她用了最老套的理由,連忙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你怎麼還沒上三樓?」他問。

  因為蕭雁妮在忙著幫客人保養,打電話到餐廳又沒有人接,才會要蕭仕遠下樓看看。

  「因為……剛剛有客人……有事耽擱了……」歐陽晴微微結巴,每次看見他,都會讓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那現在有空了嗎?」

  「我……」歐陽晴偷偷看了吳秋萍一眼。

  蕭仕遠很客氣地問:「吳大姐,歐陽可以借我一下嗎?」

  「小老闆?當然可以,你儘管借去用。」吳秋萍變臉比翻書還要快,立刻換了一副真誠的笑意。

  不過,吳秋萍心裡還是在暗罵著,就不知道歐陽晴是怎麼勾引小老闆的,在這個忙碌的用餐時刻來借人,擺明著就是要讓歐陽晴偷懶嘛。

  「歐陽,走了。」蕭仕遠拍了拍歐陽晴的肩膀。

  「主任,我做完事一定會馬上趕回來的。」歐陽晴對著主任微微彎腰。這才跟著蕭仕遠往飯店的三樓走去。

  其實蕭仕遠站在餐廳外已有一會了,把歐陽晴和吳秋萍的對話全聽了進去,他正等著她向他告狀。

  她充當他的未婚妻已經有一個星期了,兩人逐漸從陌生到熟悉,默契也越來越好,常常他一個眼神,她就可以一個動作。

  她對他從來沒有其它要求,僅守員工的本分,把這個扮演當成一份工作;她還是一樣客氣,客氣中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的自卑和怯懦。她的話不多,更不會探問他的私事,也沒有逾矩的行為,他有問,她才有答。
  
  就像剛剛的情形,她寧願被吳秋萍誤會,也沒有說出任何實情;所以在一般正常的狀況下,他猜測著,她在事後應該會對他偷偷告狀才是。

  「歐陽,這幾天麻煩你了,我想你就暫時假扮到今天,今天你就跟奶奶說,你要出門去旅行。」截至目前為止,奶奶還沒有發現任何異狀,他想應該要暫停這樣的假扮了。

  「哦,好。」歐陽晴應了聲,心裡捨不得奶奶,畢竟跟奶奶連吃了一個星期的午飯,她是真的把奶奶當成自己的奶奶了。

  直到歐陽晴走進美容中心,她還是沒有向他告狀。難道是他猜錯了她的心思?或者他從沒真正的瞭解過她?

  一個月了,劉歆還是一樣沒消息,他的心仍痛著、焦慮著、慌亂著、他到底該怎麼辦,才能獲得劉歆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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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蕭仕遠的辦公室裡,申東明笑開了一張俊臉,那就像是陰霾許久的雨天,突然出現個大太陽。

  「仕遠,找到小歆了!」

  原本在打字的雙手突然停格在鍵盤上,蕭仕遠抬起探幽的大眼,無法相信自己聽見的事實。

  「找到小歆了?」蕭仕遠喃喃重複著。

  申東明揮舞著手中的相片,難掩興奮之情。「嗯,找到了。」

  蕭仕遠站了起來,難掩激動,雙手微微顫抖地接過申東明手中的相片。「她在哪?」

  相片裡的劉歆,一點都不像是劉歆,反而像是沒有化妝著的歐陽晴,蕭仕遠蹙起了濃眉。

  相片的背景是一處海堤上。日頭的餘暉,讓劉歆全身沐浴在金黃的光圈下。

  她那一頭可以拍攝洗髮精廣告的烏黑柔美長髮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學生般清湯掛面的耳下短髮;她的臉頰不見消瘦,反而呈現豐腴的小圓臉;而一身的T恤、短褲、夾腳拖鞋,更是她從沒有過的裝扮。 

  「她在北海巖的一個漁村裡。」申東明補充說明。

  「確定是小歆嗎?這年頭長得像的人很多。」因為申東明忙著替他找劉歆,而他忙著應付奶奶。所以並沒有告訴申東明他找了個臨時賞來假扮劉歆,反正歐陽晴就假扮到今日為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可能錯的。徵信社的人是我的拜把兄弟,他動用所有的關係,在北投這個地區,至少調閱了上百支錄影畫面,最後才確定劉歆坐上了捷運。」申東明又拿出一片光盤。

  「然後呢?」蕭仕遠看著申東明將光盤放進了電腦裡。

  「你自己看,這些畫面是從錄影帶剪接下來的。」

  影片雖然模糊,有些鏡頭因為角度的關係,並沒有拍到正面,但光看是劉歆的身形背影,蕭仕遠就能百分百的確定。

  「她從書店走出來之後,接著坐上了捷運,然後出了淡水捷運站,再坐上往北海的客運。」

  「然後呢?」蕭仕遠再問,因為畫面就停止在她上了北海的客運。

  申東明解釋:「那個漁村只有在重要路口有監視器,所以沒有拍到小歆下車的鏡頭。」

  「走,我要去漁村,我要去確定是不是真的是她。」蕭仕遠將光盤退出電腦,長腿一跨,就想要動身。

  「仕遠……」申東明拉住衝動的他。「你得先想想,如果確定是小歆,她寧願在那裡也不回來,甚至連通電話都沒有,還讓我們去報了失蹤人口,你有辦法把她帶回家嗎?」

  「我想不了那麼多了,我只想去確定是不是她,我只要她還活著。」蕭仕遠說得既堅定又苦澀。

  一個多月的煎熬,他眼下的黑眼圈仍存在、蒼白的臉色中淨是落寞;就在他要放棄所有希望時,終於有了劉歆的消息。

  於是,兩個男人,由申東明開車,飛車開往徵信社所說的漁村。

  漁村位於北海岸,它是縣裡的一個鎮,鎮中的一個村,村莊三面環海,只有一條聯外的主要道路。

  申東明的車子沿著路標,駛離了四線道的大馬路,轉進了屬於漁材的兩線道馬路。

  道路的兩側,一邊是港灣,一邊是漁村裡所有店家聚集地;蕭仕遠沒空欣賞漁村的風景,心急如焚的他,只想確定照片裡的人是不是劉歆。

  申東明將車子停在港邊,馬路的對面是一間名為「喜樂」的海產店。「徵信社說,小歆在那裡當服務生。」

  蕭仕遠搖下車窗。午後的海邊,太陽威力四射,簡直可以把人烤成魚乾。那海風迎面撲來,有股刺鼻的味道,那是鹹鹹的海水夾帶著濃濃的魚腥味;他無法想像,這麼愛美、愛乾淨的劉歆,可以待在這種地方。

  「要下車嗎?」申東明問。

  「等等。」蕭仕遠有著心慌,就像申東明說的,他該如何面對連通電話都不打,更不想回家的劉歆?

  時間緩緩流動,他耐心地等著,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纖瘦的女人走出了海產店,蕭仕遠緊緊盯著她看,陽光灑遍女人明顯黝黑的膚色。

  她會是劉歆嗎?

  女人拿起店旁的水管,扭開水龍頭開關,對著熱氣騰騰的地面潑灑水注,她笑得白牙燦燦,好像很享受做這麼簡單的事情,那是他從來沒有在她臉上見過的風情。

  她不是劉歆,劉歆從來不會這麼笑!

  劉歆向來不喜歡溫泉的硫磺味,為什麼可以忍受海邊同樣刺鼻的腥味?

  「你在車上等我。」蕭仕遠交代著充當司機的申東明,然後緩緩走下車。

  兩線道的馬路,距離並不遠;僻靜的漁村,更是沒有什麼來往車輛,他站在車前頭專注地看著她,以他一點二的好視力,他想在她身上尋找一點屬於劉歆的痕跡。

  女人穿著無袖背心,超短熱褲,那雙修築的美腿,對男人而言,有著野性的致命吸引力。

  那會是一向端莊的劉歆嗎?

  他凝看著那女人,那女人卻像是完全沒看見他,然後,那金光一閃,他看見女人脖子上那條白金項鏈,項鏈的墜子是特殊的星星造型,尾端還夾著一顆流星,就跟她的名字有著類似的諧音。

  不會錯的,那條項鏈是她大學畢業時,他送給她的禮物;她離家的那天,這條項鏈確實掛在她的脖子上,她的的確確是劉歆!

  就在他想橫過馬路時,一輛機車騎過他面前,停在了他的車尾。

  「小歆!」男人對著對面的她喊,並且揮了揮手。

  「阿威!」劉歆也大聲喊著,笑容如同那艷陽下的太陽花。

  「我待會忙完去找你!」男人大聲說。

  「好。」劉歆也揮揮手。「我煮麵給你吃!」

  男人點點頭,才把機車往前騎走,而劉歆則繼續朝地面灑水。

  她沒有看見他,她的眼裡只有那個名叫「阿威」的男人,他跟她之間的距離明明這麼近,卻像是隔了一整個港灣。

  他看著她關緊水龍頭,再把水管收妥,然後走進了店裡面,而他居然沒有勇氣上前一步。

  那樣的聲音明明是小歆的,可是那樣爽朗的音調卻又不像是小歆會有的。

  申東明下了車。「怎麼了?到底是不是小歆?」

  「我們回去吧。」蕭仕遠轉身坐上了前座。

  申東明只得趕緊坐回駕駛座,急急問著:「她到底是不是小歆呀?」

  「她是小歆。」蕭仕遠回答得很肯定。

  「那你幹什麼不進去找她?」申東明完全無法理解蕭仕遠的做法。

  「就像你說的,她連通電話都沒打,也完全不管我和奶奶,大概是不想被我們找到,才會躲到這個地方。」

  「你找她找到都快瘋掉,現在看到她的人了,幹什麼還婆婆媽媽的!」申東明很氣悶。「至少要進去問個理由呀。」

  「你沒看見她笑得很開心嗎?那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小歆。」蕭仕遠露出一抹苦笑。「開車吧。」

  「你不去,我去!」說著,申東明就要打開車門。

  「東明!」蕭仕遠喊住申東明。「別去。只要她過得好,我就可以放心了。」

  「也許她有難言之隱,也許她是被拐來這裡的,也許她無法脫身!」申東明舉了種種例子。「我們得去問清楚。」

  「她那個樣子像是有難言之隱?!像是被拐到這裡?!像是無法脫身嗎?!」蕭仕遠再也忍不住地咆哮出聲。

  這麼久以來的恐慌,就害怕她會發生任何意外,而今看到一個活蹦亂跳、開心大笑的她,他應該是要慶幸,然而他卻只有滿滿的憤怒。

  「這……」申東明無言。

  「如果找回她的人,卻找不回她的心,那我找她回來做什麼?!如果她可以拋棄將近二十年的感情,我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再過四個月,他就要和劉歆結婚了,而他的新娘,此時卻為了別的男人綻放他從沒有看過的笑顏,甚至為別的男人下廚……

  他無法在此刻做出任何決定。他該出面帶她回家?還是就讓她留在這裡?他得好好想想,他需要冷靜的想想。

  最近,蕭奶奶的身體狀況不太好,原本還可以靠著枴杖走動,但因為不小心在浴室裡跌了一跤,雖然沒有骨折,卻也讓高齡的奶奶吃盡苦頭,走路的步伐更加蹣跚,如今只能靠著輔助器才能緩慢移動。

  原先蕭仕遠計畫要提出劉歆到南部去玩的事情,剛好遇到奶奶跌了這麼一跤,也就打亂了他的計畫;他什麼都說不出口,只能繼續請歐陽晴扮演劉歆。

  跌倒之後,奶奶的身體狀況是一日不如一日,不僅活動力變差,連失智的情形也越來越明顯;之前只會忘東忘西,現在卻是記憶錯亂的顛三倒四。

  今日,蕭家爸爸從大陸回台,晚上在蕭家熱熱鬧鬧的席開了一大桌,唯一缺席的是蕭雁妮;她因為晚上有客人指名一定要她親自保養,所以她還在飯店裡忙碌。

  而蕭家爸爸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跟劉歆長得很像的歐陽晴,更在蕭仕遠的解釋下,暫時認了這個臨時演員。

  「小歆呀,你大學什麼時候畢業呢?」餐桌上,奶奶問著。

  歐陽晴一愣,還是機警的回答:「奶奶,我早就畢業了。」

  奶奶擰了一下眉頭,用力想了想。「什麼時候畢業的,我怎麼不記得?」

  歐陽晴心裡微酸,她最不會應付這種情形,只好看了蕭仕遠一眼。

  「奶奶,小歆已經畢業兩年了。你吃看看這個紅燒豆腐,很好吃哦。」蕭仕遠轉移話題,夾了一塊豆腐給牙齒不好的奶奶。

  奶奶吃了口豆腐,露出滿足的笑容。「這豆腐真的很好吃。」

  氣氛看似歡樂,卻有著一些些的傷感;歐陽晴沒有多話,只能小小口的吃著飯。

  今天的她還是一身屬於劉歆的裝扮,在面對第一次見面的蕭家爸爸,她有些尷尬,更是小心翼翼。

  「小歆呀。」奶奶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

  「奶奶。」歐陽晴應著。

  「好久沒聽你彈鋼琴了,你彈首歌給奶奶聽聽好不好?」奶奶充滿著期盼。

  「我……」她這粗糙的十指,哪會彈鋼琴呀。

  「媽……」蕭家爸爸出面打圓場。「小歆才剛上完鋼琴課回來,你就讓她的手休息休息,我講我去大陸的事給你聽好不好?」

  老奶奶又被轉移了話題。「去大陸呀,你爸爸不是也去了大陸?」

  「媽。」蕭爸爸就坐在老奶奶的身邊。「爸已經過世很多年了。」

  「是嗎?他什麼時候過世的,我怎麼不記得了?」奶奶一臉迷惑。

  「媽,五年了。」

  「唉,他一直想要抱曾孫都沒抱到。」奶奶幽幽歎了口長氣,面帶愁緒。

  「媽,等仕遠和小歆結婚,你就可以抱到曾孫了。」

  一提到曾孫,奶奶開心了。「我要抱曾孫了。小歆呀,你懷孕了是不是?」

  「奶奶,沒有啦,我跟仕遠哥又還沒結婚。」歐陽晴感到非常尷尬。

  「那就趕快結婚呀。」奶奶無法理解。

  「奶奶,你忘了哦,我們的婚期訂在十一月。」蕭仕遠在解釋的同時,又站起身來,夾了青菜放到奶奶碗裡。「奶奶,今天的菠菜很嫩,你吃吃看。」

  不過這招不管用了,奶奶突然精明了起來,乾脆擱下筷子。「仕遠呀,那時間也剩不多了,怎麼都沒有見你在動作呀?」

  「媽,要做什麼動作?」蕭爸爸插了話。

  「房子要重新裝潢呀,婚紗得去拍,喜帖也得去印。你這個當爸爸的不用心,想當年你要娶仕遠他媽媽時,我可是前半年就開始替你們準備新房,替你張羅東張羅西。」奶奶捨不得罵孫子,卻怒氣沖沖地罵起了兒子。

  「媽,我讓仕遠立刻去準備,你別生氣了,小心血壓。」

  「唉,年紀大了,不管用了,我想我的日子也沒多久了。」奶奶歎了氣。

  「奶奶,你別這麼說,我和小歆一定會生個曾孫給你抱的。」蕭仕遠牽起歐陽晴的手,並且看了她一眼。

  接收到蕭仕遠的眼神,歐陽晴連忙說:「對啦,奶奶,又不是一定要結婚才能生小孩嘛,沒結婚也可以生的……」話一出口,她才感到自己說錯話了。「不是,我的意思是……」

  「小歆呀。」奶奶從愁霧中看見了一道曙光。「沒錯,你都跟仕遠在一起十八年了,那你趕快跟他生一個孩子呀。」

  老奶奶在此時,不僅精明,還算對了數字,說得歐陽晴啞口無言,蕭仕遠只好替她解圍。「奶奶,生小孩不是說生就能生,你不要給小歆壓力。」

  奶奶對著兒子交代:「讓仕遠先搬去小歆的房間,然後請個師傅來替仕遠的房間裝潢,要把新房弄漂亮點,我們不能對不起小歆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否則我以後沒臉去見他們。」奶奶喃喃說著,一下開心一下傷感。

  「媽,沒問題,一切都照你的意思。你先吃飯吧,飯菜都涼了。」蕭爸爸使了眼色,要兒子聽話。

  奶奶這才甘願地拿起筷子。「你們可別騙我呀,以為我老了,看也看不見,走也走不動,就隨便唬瞬我。」

  「奶奶,我們不會騙你的。」蕭仕遠連忙承諾。

  「小歆呀,以後你就天天陪奶奶吃早餐,不吃早餐身體會不好,身體不好,怎麼生小孩呀。」奶奶還是很執著於曾孫這件事。

  「我……」歐陽晴不敢答應,她看著眼前的茄子,三天兩頭餐桌上就會出現這道據說是劉歆最愛吃的菜,吃得她可是痛苦萬分。

  「媽,我會天天叫小歆起床,讓她陪你吃早餐的。」蕭爸爸哄著老媽媽,實在沒辦法跟一個有些失智的老人家說太多道理。

  奶奶這下終於吃起了碗裡的菜,不過奶奶的胃口並沒有很好,吃沒半碗飯就吃不下了。在半哄半騙下,奶奶喝了湯,吃了藥之後,就讓她回房間休息。

  客廳裡,歐陽晴面對著蕭家爸爸,有些無措地坐在蕭仕遠的身邊;雖然跟蕭仕遠比較熟悉了,可是對於他不愛笑的模樣,她還是存在著敬畏的心。

  「你真的長得跟我們家小歆很像。」蕭爸爸看著歐陽晴,不由得厭歎著。

  「是因為蕭小姐化妝的技術好,我要是沒化妝,就不像小歆姐姐了。」歐陽晴說得很客氣,客氣中有種不自在的怯懦。

  「仕遠呀,你說找到小歆了,怎麼不把她帶回家呢?」蕭爸爸不解地問。

  「爸,小歆有自己的想法,她要是不想回家,我們不要勉強她。」在得知了劉歆的消息,看見她安然無恙後,蕭仕遠鬆了口氣,同時脾氣也執拗了起來。

  「可是,奶奶怎麼辦?你們就要結婚了,萬一她都不回來……」蕭爸爸急了。

  「爸,如果到結婚前她都不回來,那是不是表示她根本不願意結這個婚?」蕭仕遠也問進自己心裡的無奈。

  「那你去問問小歆呀,總不能這樣一直拖下去。」蕭爸爸面露不悅。

  「爸,再給小歆一段時間吧。」

  「那你奶奶已經快沒時間了。」蕭爸爸口氣嚴厲,方正的臉上,完全不留情面。「你就是這麼寵小歆,把小歆寵到無法無天,都已經要結婚的人,還鬧什麼離家出走!」

  歐陽晴感到很窘迫,這樣的場面讓她完全不知所措,連話都插不上。

  「歐陽,你願不願意繼續假扮成小歆?」蕭仕遠問著坐在身邊的歐陽晴,眼裡帶著濃濃的懇求。

  「我……」歐陽晴皺眉,猶豫著。「我得回去問問我男朋友……」

  在得知劉歆還活著的消息之後,她還是不曾見他笑過;他的痛、他的苦,她真的能感同身受,因為劉歆居然是選擇逃避的方式處理兩人之間的愛情。

  她很同情他的處境,很想幫奶奶的忙,只是……

  夜很深,星子很燦爛,是典型的夏季好天氣;歐陽晴無心欣賞夜色,她踏著疲憊的步伐回到租屋處。

  她這兩天都在想著蕭仕遠對她的請求,她的內心很掙扎,到底該不該繼續幫下去?

  蕭仕遠要求她住進蕭家,這樣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奶奶,直到劉歆回家。

  可是,她怎能住進蕭家?她是有男朋友的人;就算她肯,她男朋友也未必會同意;況且她有能力把劉歆的角色扮演好嗎?

  她拿出鑰匙打開家門,這是她和同學一起租的房子,同學丁文琪和她當室友的時間超過十年,兩人的感情比親姊妹還要親。

  租屋處不到二十坪,卻還是隔出了兩房一廳,讓她和同學都有自己獨立的小房間;若有朋友來訪,也還有個小客廳可以招待。

  今天,她一踏進家門,就看見了坐在屋內唯一一張沙發上的男人。

  「歐陽,聖元等你很久了。」丁文琪對著剛進門的歐陽晴眨了眨眼。

  「聖元,你怎麼來了?」歐陽晴有著驚喜,她在男友身邊坐了下來。

  「你們慢慢聊,我回房間去了。」丁文琪很聰明地立刻閃人,不打擾兩人的恩愛。

  「歐陽,你吃過了沒?」王聖元柔柔地問著。

  「吃過了,你呢?」歐陽晴問問,兩人之間客氣到不像是交往兩年的男女朋友。

  最近,不知道是王聖元忙,還是她忙,算一算,兩人已經有半個月沒有碰到面,真的是激情過後,就變成平淡無味的白開水了。

  「吃過了。」王聖元站了起來,微微咳了咳。

  「你怎麼了?感冒了嗎?」她關心地問。

  「沒有,歐陽,我……」王聖元一副吞吞吐吐,想說卻說不出口的模樣。

  「我倒杯溫開水給你。」歐陽晴站了起來。

  「不用了。」王聖元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看著王聖元怪異的舉動。「你有話要說,是不是?」

  王聖元大她三歲,是她在之前工作的餐廳認識的;他當時已經是餐廳裡的主任,兩人算是日久生情,自然而然的就走在一起。

  王聖元很努力,念觀光科系的他,英文能力很強,在經過兩次跳槽,以及不斷進修下,目前已經是一間五星級飯店的經理。

  兩人年紀都不小了,她曾經有意無意跟他提過結婚的事,或者帶他回高雄去拜見她的父母,他都以等事業有成為理由推拒。

  難道他今晚打算開門跟她求婚嗎?

  「歐陽,我想……」王聖元停頓了一下,在她滿心期盼下,他才又說:「我們分手吧。」

  「啊?」她愣住。

  「我們分手吧,這樣拖下去,對你對我都不好。」最艱難的話一旦說出口,接下來的,王聖元也就沒有什麼好顧慮了。

  「為什麼?」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事實,她甚至用力揉了揉雙耳。

  「我們不適合呀。」王聖元又站了起來,無法面對她哀傷的眼神。

  「交往了兩年,你現在才說我們不適合?」她鼻頭微酸,眼眶泛起了薄薄的水霧。

  「就是因為我們交往了這麼久的時間,我已經夠瞭解你了,才發現我們彼此不適合。」王聖元與她隔了一個小茶几,他雙手握拳,臉上表情很無奈。

  「哪裡不適合?」她忍住激動,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

  「你不求上進,整天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我告訴過你好幾次了,你要多念點書,至少再去讀個二技,這樣才不會一輩子都當最下層的服務生。」王聖元開始數落她的缺點。

  「我不喜歡唸書,就算念到了文憑,那也只是混來的。」

  「就算你不喜歡唸書,也要努力向上工作,你工作十年,還是個服務生,難道你不想往上爬,一輩子就做這種讓人呼來喚去的工作?」

  「我……做個服務生,有什麼不好的,又沒有壓力。」她囁嚅的說。

  「你是沒有壓力,但我有壓力。我希望我未來的老婆能夠跟我一起奮鬥,能夠跟我一起成長,而不只是個沒用的人。」王聖元忍不住說了重話。

  含在眼眶中的淚水忍不住掉了下來。「我只希望嫁人之後,可以在家裡煮飯帶小孩。」這是她這輩子最微薄的心願。

  「這年頭,要買台北市的房子,不吃不喝,奮鬥三十年也買不起;養一個孩子到大學畢業,至少要花掉五百萬;而你還在做著少奶奶的春秋大夢,你以為我一個人的薪水就可以養活一家人嗎?」

  她明白,這些話王聖元跟她說過很多次,要她再去補英文、日文,要她利用假日再去上進修的課程,至少要混到大學文憑;要她力爭上游,不要只是當個一個月只賺二萬多塊錢的服務生。

  可她就是沒有動力,她只想要平平凡凡過日子;她再怎麼念還是念不好書,她根本沒有勇氣再進學校。

  「哭,你動不動就只會哭!哭能解決事情嗎?!你難道不能冷靜的溝通嗎?!」王聖元氣到飆高了音量。

  「我……我不是故意要哭的……你要我怎麼做,我都改……」她那抽抽噎噎、努力想忍住眼淚的模樣,讓王聖元看得更是心煩氣躁。

  「你要是可以改,早就改了。對不起,我無法再跟你繼續下去,我們分手吧,不要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王聖元說得很痛苦,頁顯示他的情斷義絕。

  「聖元,你別這樣。我唸書沒什麼天分的,我知道我很沒用,但是,我們是真心相愛呀。」她苦求。

  「愛情重要,麵包更重要。我不要我的老婆只是個靠男人吃飯的沒用女人,我希望我的老婆能夠幫我減輕經濟壓力。」王聖元只能將話說得更狠更白。

  「你……」好不容易才稍稍止住的眼淚,又被他這麼嚴苛的話給逼了出來。

  「還有,你看你,老是這種打扮,穿成這個樣子,我帶你出門都覺得丟臉,我當初怎麼會喜歡你呀!」

  「我……」她的心像是被萬針扎刺著,痛到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

  「口口聲聲說愛我,可是每次在床上,到最後卻是怎麼都不肯給我,這叫愛我嗎?我是男人,我也會有我的慾望!」

  連這種話都說出口了。要分手,果然沒半句好話,所有錯都是她的錯,她就像是罪該萬死的罪人!

  這時,丁文琪打開房門走了出來,惡狠狠地瞪著王聖元。

  「王聖元,你這個王八蛋,你還是不是人呀?!你想要分手,什麼樣無情無義的話都說得出口!你當初是看歐陽單純又可愛,才會喜歡她,現在你當上經理了,就看不上歐陽!」

  「文琪……」歐陽晴拉住丁文琪的手猛搖頭。

  「虧你還幫他做牛做馬的,只要有空就去幫他洗衣服、整理家裡,他說東你從來不敢說西,結果呢?這種爛男人分得好,你也不要再浪費青春在他身上!」丁文琪氣得破口大罵。

  歐陽晴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來到王聖元眼前。丁文琪的話很有道理,其實她對這段感情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只是她從來不願去面對;若她再哀求下去,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既然你跟我在一起讓你這麼沒面子,那我們就分手吧。」她死心了,眼淚不停地掉;她也是因為讓父母沒面子,所以才離家遠遠的。即然這樣,她有什麼理由可以說服自己繼續對這個男人付出感情?

  王聖元看著歐陽晴可憐兮兮的臉,再看看丁文琪這隻母老鼠,不耐地說:「你別再來糾纏我,我們好聚好散,你自己多保重。」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文琪,我真的很糟糕,對不對?」歐陽晴緊緊拉住了好友的手。

  「誰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你要是連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你要別人怎麼看得起你?」丁文琪的眼眶也微紅。「那種爛男人早就該分了。他要女人下得了廚房,又出得了廳堂,天底下哪有這麼好康的事!」

  歐陽晴哭進了丁文琪懷裡,努力點著頭。

  「你一定會找到比他好一百倍、一萬倍的男人!你一定要過得比王聖元好,讓他後悔甩了你。你要是越淒慘,他就會越得意,你千萬不要為了這種男人尋死尋活的,你一定要過比他好!」丁文琪大聲地安慰著她,就怕歐陽晴會做出傻事。

  歐陽晴大聲地哭。她不會去尋死的,像她這種沒用的人,根本沒有勇氣去尋死。

  在她幾乎喪失鬥志、痛心難過的這個時候,出現了一道救命的曙光,她想起了蕭什遠和老奶奶。

  奶奶需要她,蕭什遠也需要她,她還能幫助別人,她不是一無是處。

  王聖元那字字帶刺的話,刺得她的心好痛,但她絕不會讓自己向下沉淪,她對自己發誓,那絕對是奮發向上的動力!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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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一早九點,歐陽晴就踏進了蕭仕遠的辦公室;她依著蕭仕遠的指示,乖乖在沙發上坐下。

  「你怎麼了?」蕭仕遠看著那雙金魚眼。

  她搖搖頭。「小老闆,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同意繼續假扮成小歆,直到小歆回來。」

  他眼眸微瞇,那森冷的眼神,似乎看不見底。「你先告訴我,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明明她還在考慮,卻突然答應,他想知道其中的變化。

  「我……」她嘴唇動了動,終於說出口:「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了,所以我已經不用顧慮到他,我可以專心扮演小歆。」

  「因為你要住進我家,所以他就跟你分手?」他猜測著。

  「不是的。」她急急否認。「他不知道我要住進你家,我根本還沒跟他提這件事,他就跟我提分手了。」

  蕭仕遠關心地問:「為什麼?」

  「他嫌我沒用……」她苦笑。「嫌我沒有大學學位,嫌我沒辦法幫他賺錢……」她頓了一下,「還有……」

  「還有什麼?」他順著她的話問下去。

  她艱澀地開口:「更嫌帶我出門會讓他丟臉。」

  他的表情變得陰霾又沉重,整個火氣也往上竄升。「這種男人,不要也罷,不值得你為他難過。」

  之前不瞭解她的為人,他曾經對她持保留的態度,怕她會得寸進尺,對他有非分之想,以致讓他對她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他才明白自己大錯特錯了。

  歐陽晴是個善良又認真的女人,不但沒有對他予取予求,也沒有拿他的關係來跟同仁說嘴,更不會勾心鬥角,甚至連點防人之心都沒有。

  她像是那種逆來順受的小媳婦,被賣了還會替別人數鈔票;別人說一,她不會說二;他隱約在她身上看見怯懦、膽小、畏縮的影子。

  上次在養生餐廳的事,歐陽晴沒來告狀,反倒是吳秋萍來告了她一狀。

  吳秋萍說她上班時偷懶,連電話都不接,工作態度又不佳,只會逢迎拍馬,希望能在試用期未到之前,就把她開除掉。

  「是呀,文琪也這麼說。」發現他不知道文琪是誰,她趕緊補充:「文琪是我的好朋友。」

  丁文琪知道她假扮成蕭仕遠的未婚妻,更知道她正在為蕭仕遠的請求而煩惱。丁文琪很鼓勵她住進蕭家,要她斬斷過去、迎接未來;唯有離開舊有的環境,才可以讓她忘記王聖元帶給她的痛苦,更可以用忙碌的生活來轉移心思。

  「所以,你就是因為這樣,才答應要住進我家的?」他從旋轉椅上站了起來,來到她身邊坐下。

  「嗯。」她很老實的回答。「至少在你和奶奶面前,我還是個有用的人,我還可以幫助你和奶奶。」

  「你不要老是逆來順受,該是自己的權益就要去爭取。」他的口氣不佳,他可以想見她昨晚的眼淚鐵定流了已浴缸。

  「要怎麼爭取?他不要我了,我總不能死纏爛打吧。」現在的她,對於他的親近很能習慣了,就算他是板著一張俊臉,她也不會被他的氣勢給嚇到。

  「歐陽,難道你不想為自己努力一下嗎?難道你不想讓拋棄你的人刮目相看嗎?」他看不慣她的自卑,難怪會被那個男人踩在腳底下。

  「想呀。不過我唸書不行的。」

  「誰說一定要唸書?這年頭只要有一技在身,什麼都不用怕的。」他說得義正詞嚴。

  「可是,我也沒有什麼才能。」她微微低著頭,她也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呀。

  「那我問你,你為什麼一直做著服務生的工作?」

  「因為當服務生常常有許多免費好吃的。」說到吃,她有些不好意思。

  「就算是大學畢業,也不一定當得了飯店的主廚;能夠當主廚的,也不一定要大學學歷。」他忍不住又揚高了聲音。

  她因為他的話,那腫大的雙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蕭仕遠跟王聖元不同,蕭仕遠在嚴厲中是用一種正面的力量在鼓勵她,而王聖元卻是用種鄙視的態度在苛責她的無能。

  「對哦,我也可以學廚藝的,我怎麼從沒想過。」不是她沒想過,而是她不敢這麼想;她自小就是家裡最低能的,能夠自食其力,對她父母來說已經是阿彌陀佛的事了。

  「你如果有興趣,我可以讓你去養生餐廳學習如何做菜。」

  「我真的可以嗎?」她露出興奮的笑臉。「我就是對溫泉和養生料理都很有興趣,才會想要進入夢之湯工作。可是你的飯店好苛刻哦,我到現在不但連溫泉都沒泡過,甚至連養生藥膳都沒吃過,每天都只能聞著硫磺味和中藥味乾過癮。」她說得一副嘴饞的樣子。

  聽她這麼說,他放下嚴肅的表情,忍不住一笑。「原來我還是個小氣的老闆。」他同時還酸了酸自己。

  「不是啦,我沒那個意思。只是,廚房的大叔會肯教我嗎?」她問得既開心又小心翼翼,原本佔滿心底的悲傷和痛苦,因為他的正面鼓勵而消失了大半。

  「當然。以後你由我罩著,誰還敢欺負你。」他在霸氣中有著不自覺的寵溺。「我會找東明來幫你。」

  「小老闆,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她興奮到咧嘴直笑。

  「這是我應該做的。」原來她這麼容易滿足,這麼微不足道的事情,只要她肯開口,他一定會幫她,而她卻從來不開這個口,是因為怕被拒絕還是對自己沒有自信?

  這樣也好。她忘了分手的悲傷,才能愉快地扮演劉歆;他討厭看到那雙金魚眼。

  「之後,你待在我家的時間會比較長,你還是喊我仕遠哥,萬一喊錯了,就不太好。」他提醒她。

  她點點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我不能喊你仕遠哥。」

  「為什麼?」

  「因為,聽雁妮說,你是十月生的,那足足小我半歲,我怎能再喊你仕遠哥……」跟雁妮相處之後,豪爽的雁妮不准她再喊她蕭小姐,所以她就直接叫了雁妮的名字。

  他的成熟穩重、說話氣度、領導風範,還有那股為愛的執著,讓她一直以為,他至少超過三十歲。

  幸好在得知了劉歆的消息之後,他的氣色已經比前些日子好多了,眉眼間少了那份滄桑,原本兩圈的熊貓眼也淡了些。

  「你二十八歲了?」他有著訝異,因為他從沒過問她的年紀。「我一直以為你跟小歆差不多大。」

  「是呀,我二十八了。」她明白,她不是因為擁有一張青春無敵的娃娃臉而看起來年輕,而是因為她的言行舉止、穿著打扮,都是這麼幼稚不成熟。

  「不想被我佔便宜,你就喊我仕遠,否則我很怕會在奶奶面前穿幫。」

  「在飯店裡也是嗎?」她問得很小心。「萬一被同事聽到……」

  「除了在同仁面前,記住了嗎?」

  「嗯。」她只好點頭,同時也告訴自己,她會盡量不要喊他的名字。

  他交代著:「你先去找雁妮化妝,化完妝再來找我,我們再一起回去,可以跟奶奶一起吃中飯。」

  這兩天奶奶有問起小歆的事,問小歆為何沒有一起吃早餐,蕭仕遠都用小歆太累了,還在睡覺當理由搪塞。但是,老人家番起來時真的很番,無法一直找相同的借口。

  「嗯。」她點頭。

  「還有,你得學會化妝,以後你得時時面對奶奶,雁妮沒辦法隨傳隨到的幫你。」他繼續交代。

  「我……」她猶豫著,怕自己做不好,但在他那威嚴的眼神下,她只好點頭。「好,我會努力的。」

  蕭仕遠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歐陽,只要你肯努力,你一定會成功的,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加油。」

  真的嗎?只要她肯努力,就一定會成功嗎?她不相信自己,但她可以相信他嗎?

  「小歆,她還好嗎?」

  蕭仕遠問著,眼神幽幽地看向遠處的山崗。

  「這麼關心她,不會自己去看她嗎?」申東明說得沒好氣。

  「她不會想看到我的,否則不會斷得這麼乾淨。」事情其實是有跡可尋的。蕭仕遠一直不願去承認,劉歆對他總是親情較多,愛情似乎淡薄了些。

  「我有遵照你的話偷偷去看過她,她看起來的確不錯。」身為好友,申東明也很同情蕭仕遠,他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

  「謝謝你。」蕭仕遠輕聲道謝。

  「你打算怎麼做?總不能這樣一直拖下去吧?」

  「等待。」

  「你要等到什麼時候?」申東明猜不透蕭仕遠的想法;即使兩人是好兄弟,關於感情的事,蕭仕遠還是不會透露太多心思。

  「我也不知道。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

  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申東明心裡很氣悶,卻也無法在這個時刻對好友發飆,只好轉移話題。

  「對了,樓下的吳大姐說有位新進員丁表現不好,她說她跟你提過了,她打算在試用期未滿前就把那個叫歐陽晴的員丁開除。」

  蕭仕遠轉過身,坐回了自己辦公桌前。「哦?那你打算怎麼做?」

  蕭仕遠的父親已經逐漸將飯店的管理經營交棒給年輕一輩,自己退居幕後,掛名董事長。

  而蕭仕遠這位當然的總經理,除了得負起整個飯店的盈虧,還得運籌帷幄的推動許多方案,好讓「夢之湯」可以在眾多溫泉品牌中脫穎而出。

  申東明在「夢之湯」是行政副總的頭銜,負責整個管理體系的運作;兩人分工合作,蕭仕遠負責營運業績,申東明則負責行政管理。

  「在分層授權下,養生餐廳的服務生是由吳大姐管理的,她就有權做這個決定,所以我同意她的做法。」申東明推開了原本拿在手上的卷宗,將卷宗擱到了蕭仕遠的辦公桌上。

  卷宗裡夾著一張A4紙,上頭是離職申請書。飯店員丁若要離職,就必須填寫這份申請書,經過當事人、主任、副總經理及最後總經理的簽名才生效。

  蕭仕遠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歐陽晴,她已經化好妝,打扮成了劉歆的模樣,小臉上有著明顯的焦躁,看樣子是把申東明的話聽進去了。

  「東明,難道你不用找歐陽晴來談談,聽聽她的意見?只聽吳大姐的一面之詞,難道不怕太過片面了?」蕭仕遠站在總經理的角度分析著。

  「吳大姐從來沒有舉發過任何新進員工不適用的情形,我想她一定有她的道理。若我找歐陽晴來問,會不會讓她以為我不夠信任她,這樣對一個主任來說,或許會不恰當。」申東明也以管理員工的角度,說出自己的看法。

  「歐陽……」蕭仕遠喊著僵站在門口的歐陽晴。「你進來。」

  歐陽晴化完妝後就走向蕭仕遠的辦公室,才走到門口,就聽見申東明提起員工表現不好的事;她不是有意要偷聽的,只是當她聽到自己的名字時,那種震驚與不相信,讓她根本無法移動腳步。

  申東明在聽見蕭仕遠的叫喊時,原本背對著門口的他,這是轉過身來,用著懷疑的眼神打量門口的女人。「她就是那個假扮小歆的員工?」

  歐陽晴認識申東明,而申東明並不認識歐陽晴;申東明之前忙著尋找劉歆,又有許多飯店的事務纏身,直到前兩天,蕭仕遠才告訴他,找了個很像劉歆的員工在扮演劉歆。

  「申先生,您好。」歐陽晴鞠個躬。

  「果真有八分像。」申東明讚歎著。「原來天底下長得像的人還真不少。」

  「東明,她就是歐陽,就是你想要開除的人。」蕭仕遠嘲諷地看著申東明。

  「她就是歐陽晴?」申東明在驚愕中,還有著淡淡的尷尬。

  「小老闆,申先生,你們真的要把我開除嗎?」歐陽晴問得很膽顫。

  蕭仕遠冷眼看著歐陽晴的慌亂,把問題丟回給申東明。「東明,你說呢?」
  
  「這其中可能有什麼誤會,吳大姐說你偷懶,工作態度又不好,只會巴結……」小老闆這三個字,申東明趕緊吞進嘴裡,沒有說出門。

  「申先生,是小老闆要我天天中午去陪奶奶吃飯,所以吳主任就認為我沒有認真工作,只會在用餐時間偷懶。還有,她看我和小老闆走得近,就認為我一定是用非常手段在勾引小老闆,其實這一切都是小老闆要我做的。」

  她一口氣說完長長的話,沒有停頓及怯懦,換來蕭仕遠讚賞的眼神。

  「說到底,是你要她幫你做事。你怎麼不跟吳大姐解釋清楚呢?」申東明轉而質問蕭仕遠。

  「我親跟吳大姐商借歐陽,讓歐陽在中午時上三樓來幫我的忙。吳大姐在我面前沒有任何異議,最後卻覺得歐陽試用不合格。」

  「怎麼會這樣?吳大姐在這裡已經十幾年了,她做事很認真,也很有分寸,為什麼會這樣做?」申東明不解。

  「人紅是非多。在吳大姐眼中,歐陽才新進沒多久,卻受到我的重用,人同此心,你覺得她不會嫉妒?不會憤怒嗎?」蕭仕遠意味深長地看著申東明。「那你覺得這件事,該怎麼做才好?」
  
  申東明等著蕭仕遠。「剛剛差點上了你的當。早說歐陽是你的人嘛,這樣我就不會動她。」

  「你以為我是公私不分的人嗎?如果歐陽不好,我是絕對不會袒護她的,所以我才要你去問清楚。」

  申東明反問:「現在歐陽是在幫你做事,你希望我怎麼做?」

  「歐陽會搬進我家,好好陪伴奶奶,所以她不適合再待在吳大姐底下。我想把她交給你,她對溫泉、對養生藥膳都很有興趣,你替她安排。」蕭仕遠說出自己的規劃。

  申東明想了想,看著乖乖站在一旁的歐陽晴,揚起親切的笑意。「歐陽,你什麼學校畢業的?念的是什麼科系?」

  「我是二專夜間部畢業的,我念的是企業管理。不過,念那個沒什麼用。」她沒敢說,她念的是三流學校,只要去參加考試就可以進去念。

  「你有專科學歷,念的還是企管,那你來當我的助理,你看怎麼樣?」

  「助理要做什麼?我很怕我做不來。」忽略蕭仕遠直視的目光,她還是說出沒自信的話。

  「助理呀,就是跟在我身邊,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很簡單的。」申東明的笑意很柔和,有著親和的魅力。

  「這……」歐陽晴納悶,這樣有說跟沒說還不是一樣。

  申東明帶著揶揄的口氣,對著蕭仕遠問:「蕭總經理,這樣員工就不會認為你獨厚歐陽,所有流言流語都會射向我。我做的安排,你滿意嗎?」

  蕭仕遠的確很滿意。「就讓歐陽當你的助理,你好好教導她。」

  聽蕭仕遠這麼說,歐陽晴唇角全是開心的笑意。

  他說,他會罩著她:「她說,這樣就沒有人敢再欺負她了。剛剛申東明想把她開除時,她感到很害怕,有著墜入谷底的絕望,沒想到他真的當了她的考山。

  蕭仕遠這個男人,嘴巴很硬,脾氣也很硬,雖然他沒給她什麼笑臉看過,可是他常常以正面的方式在激勵她。

  她很清楚,她要她跟在申東明身邊,依賴吳主任就不會再藉機編造借口來為難她,二來她可以展開新生活,忘記和男友分手的痛苦。

  像這麼好的男人,一定有一大堆女人搶著要,為什麼劉歆還不回來?

  歐陽晴提著簡單的行李,正式搬進了蕭家。

  這只是暫時的;她相信在婚禮之前,劉歆這個新娘一定會回來,到時候她就可以功成身退,再搬回去跟丁文琪同住。

  蕭仕遠請來了設計師,不僅重新裝潢他自己的房間,還打算將整個房子重新翻修。老房子已經有十幾年沒有整理過,趁著動工,也可以改善一些電線水管老舊的問題。

  奶奶雖然行動不便、視力不好,還有些失智現象;但是,蕭家大大小小都不敢違背奶奶的意思,房子還是要動工,因為這可以讓奶奶安心。

  請來設計師之後,奶奶也參與意見,像是新房的顏色、衣櫃的尺寸,更要有一張全新舒服的大床。

  最後,奶奶決定,將原本蕭仕遠和劉歆相連的房間,兩間打通成一間大房間;在大房間裡,規劃出一間小小的嬰兒房,可以方便照顧小嬰孩。
   
  「小歆呀,你還不懂,小娃兒一定要跟媽媽睡在一間,這樣小娃兒半夜哭鬧時,才方便照顧。」

  奶奶談起裝修的事情時,眉飛色舞,整個人顯得氣色很好,真的以為就快抱到曾孫了。

  蕭仕遠一切以奶奶的意見為意見,他不忍心拂逆奶奶,只有奶奶的笑容,才是他最大的動力。

  整個家該敲、該打、該貼壁紙,該油漆的地方,統統不能馬虎,一切就為了蕭仕遠的大喜之日。

  「奶奶,現在家裡預計要動工,會很很吵很髒,你要不要先搬到飯店去住?」蕭仕遠問。

  「不要。我要在這裡盯工,沒人盯那些工人是不行的,我怕他們會亂做。以前你爸爸要結婚時,我也是住在這裡盯著。」奶奶笑得很開心,現在全心全意都在裝潢這件事,不但精神旺盛,連原本扭傷的腳,都已經可以自己拄著枴杖到處行走。

  整棟屋子預計要動工了,於是蕭爸爸和蕭雁妮決定暫時搬到飯店去住,反正現在是飯店的淡季,每天的住客率都不到三成。

  「奶奶,那我留在這裡陪你,我就先住在雁妮的房間。」歐陽晴擔心奶奶,她提出的想法獲得大家的同意,因為現在奶奶心裡只有這個即將成為孫媳婦的小歆。

  當然,歐陽晴假扮的劉歆一旦留下來,蕭仕遠也會跟著住下來。

  蕭家一樓有三個房間,分別住著奶奶,蕭爸爸,其中一個小房間是給傭人李嫂住的;蕭家二樓有四個房間,其中一間是蕭仕遠的書房。

  「仕遠呀,那你就跟小歆現住在雁妮的房間,都已經要結婚的小兩口,不要隨便分開。」奶奶下了命令。

  「奶奶,我去住爸爸的房間,這樣晚上方便照顧你。」蕭仕遠說。

  「我不用人家照顧。現在有工人進進出出的,你還是保護小歆比較重要,萬一夜裡有工人摸進來,那可就不好了。」奶奶雖說有些失智想像,可是精明起來時就跟正常人沒兩樣。

  奶奶在前幾年失去了爺爺之後,身體每況愈下,蕭家人都很擔心,只要是能夠讓奶奶開心的事,大家莫不全力以赴。

  所以,蕭仕遠一切都依照奶奶的吩咐,裝潢的事正如火如荼在進行,在歐陽晴搬進蕭家的一個星期之後,新房終於要動工了。

  在裝潢動工的前一晚。

  蕭仕遠開始打包他房內的東西,大部分用不著的衣物、物品、書籍,李嫂都已經裝箱完成,剩下貴重的東西或則文件,他得自己親自整理。

  「需要我幫忙嗎?」站在蕭仕遠的房門口,歐陽晴怯生生地問著。

  「你進來。」我見她進房,才問:「你不是要整理小歆房裡的東西?」

  「她的東西,我不知道要怎麼整理,想說等你有空時,再跟我一起整理。」歐陽晴心裡想著,萬一碰壞了什麼,或者什麼東西不見了,她可是賠不起。

   他蹙眉,卻也無法反駁她的話。她還是在客氣中,沒有逾越任何的關係。

   「好,等我整理完這裡,我再去小歆的房間。」他正在整理書櫃下方的抽屜,幾本像薄勾起了他跟跟劉歆的回憶。

   歐陽晴看見了那幾本擱在地上的相薄,她在他身邊蹲了下去,看見了劉歆戴著學士帽的畢業相片,覺得真是個氣質高雅的美女。

   「你真的不去找小歆回來嗎?」她忍不住問。

   他合上相薄。「不用了,她想回來自然會回來,我不喜歡強求。」

   「可是……」她還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應該明白的,愛情不能強求,強求而來的愛情就不叫愛情了。」

   你點點頭。「是呀,他說要分手,就分手呀,我也不會去強求,我祝福他找到一個可以如他所願的女人。」

   他將相薄裝進紙箱裡。「歐陽,工作上有什麼事儘管告訴我,別老是悶在心裡,我也只能在公事上幫你。」
  
   她明白他的話,關於感情的事,他是無法付出的。「沒什麼事,申先生對我很好,也很照顧我。」

   「那我就放心了。吳主任應該不會再找你麻煩了。」他輕易將話題帶到公事上。

   「吳主任是直接把我當隱形人,當然不會再找我麻煩了。」她笑說著。

   當申東明帶著她這個新上任的助理,介紹給同仁們認識時,申東明以他的好口才,用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說最近飯店正在做溫泉文化的保存記錄,他需要個助理拉力協助他,於是打算從內部調遷,剛好她是念企管系又會電腦打字,於是就將她轉任助理的工作。

   她那時清楚看見吳秋萍在驚訝中有著不屑的表情,不過大部分的同仁都很恭喜她,對她也很友善,讓她感到滿滿的溫暖。

   「我會去書房睡覺,不過在奶奶面前你可別說溜嘴。」他邊整理交代,順便將陳年累積不用的東西消毀丟棄。

   「好。」他是正人君子,他已經有了劉歆,就不會做出越矩的事來;就算他沒有劉歆,歐陽晴心知肚明,他也不會看上她的。

  她有時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心裡還是有深深的疑惑——明明她和劉歆的五官有著相似之處,為何她和劉歆給人的感覺落差卻是這麼大?

  之後,她幫著他將不要的文件撕毀,等整理完他的房間,他才和她來到劉歆的房間。

  大部分的東西,李嫂已經先打包裝箱,等整理完他的房間,他才和她來到劉歆的房間。

  蕭仕遠站在劉歆的房間,臉色沉重,許久都沒有說一句話;歐陽晴知道他心裡的苦,就只是靜靜陪他站著,沒有出聲打擾他。

  足足過了二十分鐘,他才有了動靜,打開梳妝台的抽屜,裡頭有兩個珠寶盒,那全是劉歆的飾品。他將貴重的物品收進紙箱裡,打算明天鎖進飯店的保險箱中。

  睹物思人。大部分的東西都是奶奶和他送的,每件物品都代表著一個紀念日,紀念著他和劉歆曾經相處過的歲月。

  他明白,劉歆對他,要不是因為奶奶,恐怕連訂婚都逃走了;而他對劉歆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感情?

  那是自然而然,加上奶奶的殷殷期盼及極力撮合,他就這麼順理成章地跟劉歆成了男女朋友。

  這次劉歆的離家,他在等,等她自己想清楚,如果她不願意回來,他會放手讓她自由。

  歐陽晴輕輕碰了他的手臂。「如果你很難過,你可以大聲地哭出來,其實哭一哭真的可以發洩情緒的,否則悶在胸口會窒息的……」

  他那張臉像是寒天裡的冰塊,讓她覺得冷意颼颼;要是在這之前,她一定不敢跟他說這些,但經過一個月的相處後,她越來越敢跟他說話了。

  他沒有哭,反而淡淡地笑了笑。「我才不像你那麼愛哭。」

  她也笑。「你躺下來。」她拿起床上的枕頭,擺到了床尾。

  「哦?」他發出長長一聲疑問,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躺下來啦。」她拉著他的手臂,將他拉到床尾,並且拍了拍床鋪。

  「你幹什麼?」他在疑惑中,但還是 依她所說的,腳朝著床頭,頭朝著床尾,在床上躺了下來。

  她對他露出神秘一笑,然後走到房門口,將大燈關掉,再打開一盞牆上的小夜燈。

  昏暗不明的空間,她的身影顯得朦朧又不真切,他的心口被懸得高高的。「你……」

  接著,她按下音樂,輕柔的古典風琴樂流瀉著,氣氛是如此的安詳又歡愉;再來,她搬了梳妝台前的椅子,將椅子擱在床尾後面。

  「你到底要做什麼?」他的生硬在不自覺中略顯低沉。

  「別緊張。」她在椅子上坐下,他的頭顱就在她胸口正前方約二十公分之處。
  
  「你……」
  
  她雙手撫上他的頭髮。「你看你的眉頭皺得這麼深,你要放輕鬆,雁妮說我的手很適合做按摩。」雖然長得不高,手指卻很修長,指腹更有飽滿的力道。

  「你要幫我按摩?」
  
  「是呀。」她以食指和中指的指腹輕輕按壓他的眉毛末端樂一拇指處。「按摩可以保健、可以解壓,也可以舒緩你的疲憊。」

  原來是這樣。他剛剛差點會錯了意,還以為她……他不該胡思亂想想錯了,她不是那種自動投懷送抱的女人。

  她將指腹以小小的繞圈動作,緩而慢地按壓。「這是太陽穴。不但可以消除眼睛的疲勞,還可以改善失眠的狀況。」

  柔美的音樂、昏黃的燈光;她那嬌脆的聲音,以及指腹在他頰骨兩側按壓的力道……
  
  讓他緩緩閉上眼睛。

  在太陽穴銨鹽了三十秒之後,她的指腹游移到他的兩眉之間。「這是印堂穴,可以改善頭痛的症狀。」

  「你什麼時候學會的?」他連一向僵硬的語氣,此刻也有著軟軟的慵懶。

  「跟雁妮學的。不過,我只學到最基本的指法,你幫我評評分數,看我按摩得好不好。」

  「嗯。」雖然只是臉部的按摩,他卻感到全身舒服,那就像是躺在柔軟的棉花上,那深沉的疲憊感,積壓在胸感的悶痛,似乎都乘著風飛散了。

  「下次我帶些迷迭香或者玫瑰精油過來,那會讓你提神,對身體很好。「她的指腹從他兩眉之間移到了兩眼之間鼻樑的凹陷處。

  「你化妝的技術也越來越好,沒想到你還學會了按摩。」他稱讚著。

  現在屬於劉歆的化妝及打扮,都是她自己打理的,雖然有些笨拙,但幸好奶奶的視力不好,無法觀察得那麼仔細。

  「總是要多學一點東西,對自己才有幫助。經過了這麼多事,我也得要有長進呀。」她輕輕按壓他的鼻頭。「這是晴明穴,可以消除疲勞哦。」
  
  到底有多久,他沒有安穩地睡上一場好覺?她的十指顯然有了魔力,可以在這麼短暫的按摩下,喚起他的睡意。
  
  他也曾經讓雁妮按摩過,不過那時他是被當成人體實驗,非但沒有感到舒服,反而有著害怕,害怕雁妮亂按一通,會把他錯骨分筋,所以他一向排斥讓雁妮幫他按摩。
  
  沒想到呀……
  
  他在睡意中,緩緩開口:「你按摩得很好。」
  
  「謝謝,其實是雁妮教得好。」她的食指和中指來到他的頰骨,讓指頭像是在跳舞般,以很溫柔的方式輕輕拍著,這會讓他放鬆臉部的肌肉。
  
  她不再多話。按摩不但能讓身體舒暢、放鬆、鎮定,還能有撫慰的效果,她希望他能好好的休息及享受。
  
  這是她第一次可以這麼毫無顧忌地凝看著他,他眉頭的皺褶已經舒展,呼吸也變得輕緩,神情更顯示他的陶醉。
  
  他真的是個好看又有型的男人,不但有著泱泱風範,更有著那超齡的氣度;不過,為了心愛的女人,他還是被打擊到只能強顏振作。
  
  這段日子,她清楚地看見他眼中那比海水還要深的憂傷,尤其剛剛他在整理劉歆的東西時,那擋不住的念頭,讓她沒有多加思考,就想化去他糾結在心中的痛苦。
  
  幸好這套指法很簡單,一般人都能夠輕易上手,她才能有足夠的信心跨出這艱難的第一步。
  
  事實證明,她只要勇敢一點、主動一點,雖然他表現出很冷淡的樣子,但他是不會將她拒於千里之外的。
  
  她再以中指的指腹,用逆時鐘繞圈圈的方式,順著他的眼眶再到他的眉間,以柔緩的力道,慢慢地點壓著。
  
  她從來就不曾奢求愛情,不曾想過她的愛情可以開花結果;她不僅不符合王聖元的期待,她甚至不可以符合任何一個男人心中的期待。
  
  所以,她心裡早就有了準備,她遲早會跟王聖元說再見,只是沒想到分手時,竟會換來這麼不堪的批評。
  
  她讓自己的生活忙碌而充實;王聖元對她的殺傷力,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她得感謝蕭家兄弟及申東明的幫助。
  
  她再將十指自然地彎曲,以最適當的力道,將十指當成梳子,將他前額的發往後腦輕輕地爬網著。
  
  他有著一頭黑而細的髮絲,那柔軟的觸感,讓她的心微微悸動著。她想,他對劉歆必是傾了一生的愛戀,才會連痛都無法說出口。
  
  在這十五分鐘的按摩下,他的呼吸緩而勻稱,看來他應該是睡著了。
  
  她輕輕替他蓋上薄被,然後躡手躡腳走出劉歆的房間。這裡明天就要拆除了,就讓他在這裡溫存一夜的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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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夢之湯的營業時間,在淡季的五月到十月之間,是從早上十點到晚上十點。
  
  在一大早的八點,趁著清潔人員還在整理環境時,申東明帶著歐陽晴來到了一樓的溫泉湯池。
  
  在平時,歐陽晴別說有閒情逸致可以享受泡湯的樂趣了,就連這溫泉裡頭的風貌,她都沒有借口可以踏入,就怕別人會誤以為她懷有什麼目的。
  
  而今日,她拜申東明之賜,在和蕭奶奶用完早餐之後,就急忙忙在來到飯店,因為申東明要帶領她好好瞭解及體會溫泉的奧秘及美妙之處。
  
  她站在男湯的入口,腳下有些猶豫。「申大哥,你確定我可以進入男湯?」
  
  「放心吧,裡頭沒人。」申東明先踏入屬於女人的禁地。
  
  她抱著好奇心,一步步走進。「你確定不會看到不該看的?」
  
  申東明不但是個不會給下屬壓力的好上司,還是個富有幽默感的好男人。面對申東明,她的心情很輕鬆,也會跟他開起無關緊要的玩笑。
  
  「除非你想看,我就安排個時間讓你偷偷進來看。」他抱以曖昧的眼神。
  
  她笑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換衣間。「好呀,如果有機會的話,還請你讓我一飽眼福。」
  
  「要泡溫泉的人,必須在這裡脫光衣服,然後將衣服擱在置物櫃,你只要假裝成工作人員,或許有機會可以偷看到。」當然,他是在說笑;除非溫泉池有問題,否則就算是男性工作人員,也不會隨意進出這裡。
  
  換衣間裡除了一整排附有鑰匙的置物櫃,還有一整面牆的鏡子,可以讓泡完湯的客人在這裡梳妝整理。
  
  申東明一講到這,她光想像那個畫面,就有著不自在的羞赧。「不能穿泳衣嗎?」
  
  「這裡不能。要穿泳衣的話,可以選擇另一邊通往戶外的露天溫泉;若想要有隱密性,也可以選擇樓上的客房泡湯。」申東明帶著她一步步往裡走。
  
  服務生正在整理四周的環境。一看見申東明,都連忙點頭微笑打招呼。「申先生,早。」
  
  「早,辛苦了。」申東明為人客氣,沒有任何架子,臉上經常掛著淡淡的笑意,是那種親和力十足的上司。
  
  「歐陽,早。」服務生們都認識歐陽晴,因為最近她根本像是申東明的跟屁蟲般,只要有申東明,就會有她的身影。
  
  歐陽晴也是笑意盈盈。「大家早。」
  
  男湯裡有兩座湯池,一座是高溫的43°C,一座是中溫的36°C,風格簡樸,全是石砌的浴池;浴池邊有幾張竹製小板凳,那是源自於日據時代的泡湯習慣,有著濃濃的懷古風情。
  
  一邊牆面貼著醒目的泡湯須知:飯前、飯後、酒後、激烈運動過後;有重度高血壓、心臟病、急性皮膚病、糖尿病、中風患者、懷孕婦女都不適宜泡湯。
  
  申東明站在池邊,慢慢介紹著:「會來泡這種大眾池的,大部分都是超過五十歲的中老年人。他們不喜歡身上有束縛,還可以一邊泡湯一邊聊天,算是另一種聯絡感情的方式。」
  
  她接著說:「所以,樓上的客戶房,適合一個人或者情侶、夫妻來泡湯;那戶外湯池,就適合一家人或者三五年輕人,一同來歡樂。」
  
  「沒錯。」他點頭。「這是屬於大屯火山系的溫泉,溫泉泉質多為硫磺泉;含硫磺的溫泉,對皮膚很好,像是可以軟化皮膚角質層、止癢、解毒的效能,尤其對慢性皮膚病有不錯的療效。」
  
  她好奇地問:「所以,在這裡泡完溫泉的人,再上三樓的美容中心,是不是就可以讓皮膚保養更加事半功倍?」
  
  「答對了。這就是我們兩年前設立美容中心和舒壓按摩坊的用意,就是希望結合溫泉的功效,這的確也吸引了許多之前從不曾泡湯的粉領族。」
  
  「申大哥,那你對各種溫泉的療效都瞭若指掌嘍?」
  
  「依水質的不同,台灣常見的溫泉可以分幾大類,像是碳酸泉、碳酸氫納泉、食鹽泉、單純泉、硫磺泉、碳酸泉。」
  
  「哇。」她眼裡散發著崇拜的光芒。
  
  申東明從手中的卷宗抽出一份手冊給她,她接過他手裡的手冊,內容全是跟溫泉有關。
  
  「這是我製作的,放在櫃檯供來泡湯的遊客免費索取,讓遊客免費索取,讓遊客瞭解泡湯文化,這也一種行銷企劃。」
  
  她翻看著內容,從泡湯的注意事項,溫泉的泉質、水溫的高低,到台灣各地溫泉分佈的狀況及各種溫泉的療效,都有著詳細的介紹。
  
  「申大哥,你好厲害。」她嘴裡嘖嘖讚美著,眼裡卻看著手中的簡介。
  
  烏來、礁溪、知本,以碳酸氫納泉最為普遍,這種泉水常被稱為「美人湯」,最主要是能滋潤肌膚,還能改善腸胃的疾病……
  
  單純泉最富成名的則是金川溫泉;其實它不若名字一般的單純,而是有著能治百病的水質溫泉……
  
  「歐陽,你有空再慢慢看,只要你肯學,我一定會將一身的本領都傳授給你的。」申東明笑著阻止她繼續翻看。
  
  「我怕我學不來,我笨笨的。名師要是沒有出高徒,我怕會丟你的臉。」她笑著合上手中的資料。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就算是天才,也得靠七分努力才能成功。我們都不是天才,就算你比我笨一點,那你只要比我多一分努力,就可以和我打成平手了。」
  
  他像是學者般,講起話來總是能掀動她的心。「謝謝你為我打氣,我一定會好好加油的。」
  
  申東明帶著她走出男湯,往另一頭的露天風呂走去。
                                                                                                                             
  佔地廣闊的露天溫泉,湯池邊以翠竹圍繞,呼應著池邊外的群山環繞、綠意盎然,雖然設備新穎,卻有著讓人置身在森林浴般的幽靜舒暢。
  
  這是在前幾年因應市場需求重新闢建的,不但男女可以一起混湯,更是全家大小一起享受泡湯樂的好地方。
  
  有適合孩童的低溫淺水區及小型滑水道、有適合成人的SPA按摩水療池,有低溫25度的冷水區;甚至烤箱、蒸氣室都一應俱全。
  
  「看到溫泉,你心裡有什麼樣的感想?你有什麼樣的心動?」申東明問。
  
  「就算心情再不好,一看到這麼美的景色,也全會拋到九霄雲外。」她笑容中有著哀求。「害我超想泡湯的,我現在可不可以偷偷泡一下?」
  
  「可以呀,你想泡裸湯嗎?我可以奉陪的。」他開著玩笑,看著她臉紅的樣子,明明是快三十歲的女人,心思卻還是單純得跟小女生一樣。
  
  她知道他是在說笑,所以沒被他嚇著。「好嗎,你陪我一起泡。一個人泡湯很無聊的,萬一被同事看見了,還以為我在偷懶。」
  
  「哇!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大方了?」他沒被她的大膽言詞嚇到,反而手臂環胸地看著她。
  
  「我有帶泳衣,我現在就去換泳衣。」她很興奮的晃了晃側背著的皮包。
  
  「看來你是有備而來。」
  
  她點點頭。「你等我,我們待會就在這裡泡。」然後,她快步走到更衣室。
  
  從蕭仕遠嘴裡,申東明對歐陽晴這個女人算是已有了七分的瞭解;況且,單純的她,也不太會將情緒隱藏。他明白蕭仕遠將歐陽晴交給他的用意;既然她這麼盡責地演活了劉歆,還對奶奶這麼悉心照料,也是希望能夠幫助到她。
  
  她是個好員工,工作也很認真,只是她很怕做錯事,總是一問再問,導致她的態度不夠大方,眼神總有著怯懦,顯得太過小心翼翼。
  
  申東明走出露天溫泉,回到飯店的三樓,那裡有他的房間,若是時間太晚時,他會直接睡在飯店裡。
  
  等他拿好泳褲,再到一樓的更衣室換上泳褲,來到池邊時,歐陽晴已經站到那裡了。
  
  歐陽晴戴了泳帽,穿了一身運動型泳衣,沒有劉歆裝扮的她,天真的笑容很像是鄉下來的純樸女孩,完全沒法讓男人臉紅心跳。
  
  她看著裸露上半身的申東明,他的身材絕對沒有什麼二頭肌、胸肌的,但還是讓她感到羞澀,她趕緊將視線調向其它地方。
  
  兩人先在池邊的蓮蓬頭下將身體沖乾淨,然後再走去低溫的水池邊,先以腳試了試水溫,讓雙腳適應了沾濕之後,再並肩坐進溫泉池裡,看著遠處山巒,享受那宜人的泉水。
  
  「泡在湯裡,你有什麼感覺?」申東明問。
  
  「有種淡淡的幸福。」她微閉著眼睛,聞著鼻間的硫磺味,享受著水波滋潤著肌膚。
  
  「那你知道為什麼泡湯會讓人感到幸福嗎?」他再問。
  
  她睜開眼睛,看著身邊的他。「申大哥,你是要考試嗎?」
  
  「當然。要是讓員工看見了,我可以說我是在對你做教育訓練,並不是在偷懶摸魚。」他笑說著。
  
  她認真的想了想,很不確定地說:「因為溫度,因為水的力量?」
  
  他讚賞地點點頭。「沒錯,水的浮力、溫度和壓力,這些的物理作用,都會給身體一些很好的刺激。浮力可以減輕身體的重量,一旦減輕了重量,身體就會變得輕巧,身體變輕了,心情當然自然會跟著放鬆。」
  
  「原來還有這麼多學問。我還以為光是溫泉的效力就可以改善身體的狀況。」
  
  「給你出個考題。為什麼水的溫度和水的壓力可以讓泡湯的人感到舒服?」他將雙掌合併,掬起一把溫泉水,輕輕在掌心裡擺動。
  
  「啊……」她皺起眉頭。
  
  「明天交份報告給我,就當成是你今天上課的作業。」他笑看她的苦瓜臉。「歐陽,你一定得先愛上這片溫泉水,才能讓顧客也同樣喜歡上它。」
  
  她點點頭。「我明白,我會去找答案,希望明天可以交卷。」
  
  蕭仕遠、蕭雁妮,還有申東明都在幫助她,她自己也得更加努力,她絕不能讓他們失望。
  
  「你可不能去找槍手。」
  
  「槍手?」她不懂。
  
  「仕遠呀。你不可以偷偷去問他。」
  
  「不會啦,我也不敢,我才不想被罵。」一提起蕭仕遠,她的心就有了異樣情緒。
  
  「最近他的心情很不好,他要是罵你,也是求好心切,你別放在心上。」申東明為好友說好話。
  
  「你放心,他不會罵我的,他很照顧我,我很感謝他。」感謝他給予她這個重新成長的機會。
  
  看著這片溫泉水,她的自信心慢慢在建立當中;有了這樣的正面能量,她是不是能活出不一樣的自己?
    
  漁村,顧名思義,就是一個靠海的村莊。
  
  港灣裡停泊著許多大小漁船,強勁的風勢夾帶著鹹鹹的海水味,天空湛藍到一片烏雲都沒有。
  
  這是颱風來臨的前夕。
  
  氣象局已經發佈中度颱風的海上警報,預計明天將會由東部登陸,各地得嚴防豪大雨及超大陣風。
  
  蕭仕遠坐在車內,車子的右邊是沒有護欄的港邊,左邊是一條兩線道寬的馬路。
  
  對面的馬路有一家超商、兩家釣具店、四家海產店,還有美容院、診所、電器行,而他全神貫注在那間名為「喜樂」的海產店。
  
  午後兩點,雖然風勢強勁,陽光卻炙熱到幾乎要把地面燒焦,路上幾乎沒有車輛和行人,只看得到一些漁夫不顧艷陽日曬,正在整修船上的器具。
  
  他在車內已經待二十分鐘了,他想下車,又無法下車;他想見她,卻又不敢見她;他的心思反反覆覆、無法做下決定。
  
  他算著日子,劉歆離家已經兩個半月了,她想清楚了沒?她願意回來了嗎?在飯店的經營上,他一向明快果決,從來不曾像現在的焦躁不安。
  
  然而,他還是走下了車,站在車頭,雖然汗水淋漓,他卻一點也不覺得苦。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機車停在海產店前,那是一個男人載著一個女人,女人拿下安全帽,親密地貼在男人耳邊說話,然後將安全帽交給男人才跨下機車,走進海產店。

  那是青春洋溢、曬出一身古銅肌膚的劉歆。他不會再錯認的,他很想上前,腳下卻像是生了根。

  一會兒,劉歆又走出了海產店,男人替她戴上安全帽,她跨上機車,雙手親密地摟緊男人的腰,男人這才將機車駛離。

  蕭仕遠想喊,卻沒喊出口;他迅速坐回車內,發動引擎、放下手煞車,在保持一段距離下,緊跟著那輛機車。

  機車出了漁村,繞過港灣,來到長長的海堤,海堤外是大型的三角形消波石,消波石外是一望無際的深藍海水。

  男人的機車在海堤尾端停了下來,蕭仕遠的車子也在距離機車約一百公尺外跟著停下。

  他看著男人替劉歆拿下安全帽,然後牽起劉歆的手,爬上了約一個人高的海堤;他見狀,也跟著爬上海堤。

  夕陽餘暉拉長了兩人的背影,蕭仕遠看在眼裡,腳下慢慢跟著,心頭卻沒有任何的刺痛,是麻痺了?還是無所謂了?

  沒一下子,男人和劉歆在一塊消波石上坐了下來,海天成一景,浪花席捲岸頭,激出白色的狂浪。

  這男人是瘋了嗎?在颱風前夕,風勢這麼強勁的時候,居然帶著劉歆來觀浪?難道不怕所謂的風狗浪?!

  蕭仕遠衝動地想上前阻止,就在這個時候,男人微傾的身體與劉歆迎合的身體緊緊契合;然後,畫面像是停格似的,他看見他們唇與唇請問在一起。
  
  他的腳步停下,距離有些遠,他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但從劉歆雙手攀附在那男人身上的樣子,他知道劉歆吻得很投入,那完全是無法勉強而來的。

  劉歆的吻,一向淺而柔,從來不讓他深吻,更別說有這麼狂野的時候;他也總以為是她那清冷的個性,本來就少有熱情,沒想到……

  蕭仕遠無法繼續上前,反而踉蹌的倒退了幾步。明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他為何還一再自欺?

  他跳下海堤,走進車內,快速地將車子掉頭。他因為放心不下,所以來這一趟。幸好他來了,不但從此可以安心,也可以死心了。

  「小歆呀!」奶奶的吼聲貫穿樓上樓下震動著。「小歆呀!」

  歐陽晴聽見喊聲,連忙從樓上跑了下來。「奶奶,怎麼了?」

  以為奶奶早就睡了,所以她已經卸下屬於劉歆的妝扮,在洗過澡之後,換上舒服的T恤及短褲;幸好奶奶的視力不好,並且注意力都在孫子身上,根本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同。
  
  「仕遠,喝醉了。」奶奶指了指跌坐在沙發上的人。「你快扶他上去。」

  「喔。」歐陽晴來到蕭仕遠身前,一股酒味嗆進她的鼻間。「你還好吧?我扶你上樓。」

  蕭仕遠看了她一眼,眼神渙散、眉頭深鎖,然後在她的扶持下站了起來。「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是不是跟你爺爺一起喝的?你爺爺就是愛喝酒,喝到肝都不好了還一直喝。」奶奶叨叨念著。

  他在pub喝了很多酒,從傍晚喝到夜深。聽到奶奶這麼說,他心頭過意不去,強打起殘存的精神。「奶奶,你怎麼還沒睡?」

  「突然睡不著,好像看到你爺爺,我就走出來看看。」所以,奶奶才能剛好撞見喝到酩酊大醉、窩坐在沙發上的他。

  「幫我叫醒李嫂,先安頓好奶奶。」看著歐陽晴,他卻再也喊不出小歆的名字。

  「好。」歐陽晴只好放開扶住他的手臂。「你先坐下,免得跌倒了。」然後才快步跑去李嫂的房間。

  蕭仕遠沒有坐下,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奶奶恍惚了下,拄著枴杖的手有些顫抖。「你呀,別讓你爺爺帶壞了,叫他不要那麼愛喝,他偏偏這麼愛喝。」

  「奶奶,我知道,我下次不會再喝了。」他的酒量一向很好,不曾喝醉過,但現在卻有著作惡的難受,可見他真的喝超量了。

  歐陽晴帶著李嫂快步走來。「李嫂,麻煩你好好照顧奶奶。」

  李嫂說:「沒問題,我會陪老夫人的,你快扶仕遠少爺回房吧。」

  「我們上樓,你小心點。」歐陽晴這才扶著她的手臂,慢慢往樓梯走上去。

  這個家已經裝潢了快一個月,工程接近尾聲,原本蕭仕遠和劉歆的房間已經打通成一間,且按照劉歆喜歡的格調——淡綠的牆面,有著簡約利落的現代風。

  喝醉的蕭仕遠,腳下有些虛浮;他站在走道上看著那間裝潢好的新房。沒有新娘的新房,這大概是天底下最諷刺的事情。

  然後,不勝酒力的他,彎起了腰,乾嘔一大聲。

  「我扶你去浴室,你忍著點,千萬別吐出來。」她急急將他攙扶到浴室,讓他站在馬桶邊。

  他悶悶地說,「我吐不出來,我想洗澡。」頭痛欲裂的他,很想用一桶冷水往身上澆灌。

  「好,你小心點,這裡有大浴巾。」她比了比架子上的浴巾。「你若需要什麼就喊我一聲,我不會走遠的。」她再將馬桶蓋放下,讓他坐在馬桶上。

  他無力地點點頭。她在放心不下的情況下,還是只能走出浴室,在關上浴室門之後,她靠坐在浴室門邊的牆面。

  她聽見水聲嘩啦啦,心裡頭不明白,他一向很能克制自己,為何會喝到爛醉?不過,她沒有權利過問他的心事。

  沒多久,水聲停了,浴室的門打開的同時,她也從地上站了起來。

  蕭仕遠一身水珠,只在下半身圍了大浴巾,她連忙扶住了他的手臂。「我扶你回房去。」

  「歐陽,我想要按摩。」他痛苦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好。」她將他扶進雁妮的房間,也就是她現在住的地方,因為他暫住的書房較為狹窄,在塞了一張大床之後,幾乎沒有活動的空間。

  「謝謝。」

  自從歐陽晴幫他按摩之後,他像是上了癮,每每遇到輾轉反側睡不好時,只要有她十指輕柔的按壓,都能讓他情緒舒緩、放鬆四肢,然後帶著甜甜的幸福,輕易沉入夢鄉。

  走進房間之後,她在床上鋪了一條按摩專用的大浴巾,讓他頭朝床尾、腳朝床頭,平躺在上面;接著放上能舒壓得輕柔音樂,再把燈光關到只剩下牆上的小夜燈。

  一切就緒後,她看著擰緊眉頭的他,心頭也跟著疼痛。她拿起吹風機,一邊將他濕漉漉的頭髮吹乾,一邊以空著的右手爬網著他的髮絲。

  髮絲在指間流動,她以最溫柔的指力緩緩拂動,兩人之間沉默著,任由音樂填滿空間。

  之前的按摩,他總是會找些話題和她閒聊;喝醉的今晚,他沒有任何話題,悶壓在胃裡的酸痛,還有太陽穴幾乎要爆炸的不適,讓他緊閉雙眼,忍受著喝醉帶來的不適。

  在吹乾了他的頭髮之後,她的手指輕壓在他頭頂正中央的百會穴,這個穴道可以改善他宿醉後的頭痛。

  「你還好吧?」她看著他糾結的臉。

  「不好!」酒氣在他洗過澡之後,不但沒有消退,反而讓他的意識更加模糊,讓他說著平時怎麼也說不出口的彆扭氣話。

  在這一刻,他像是鬧脾氣的小孩,她終於感受到他的年紀的確比她小那麼一點點。

  「哪裡痛?我幫你秀秀。」她用著平常哄奶奶的話語來哄他。

  「心痛。」他咕噥著,語意因為酒氣而有些不清。

  「心痛?」在愣了三秒之後,她意會了過來。「你忍一下,待會我幫你揉一揉,你就不會痛了。」

    「那你快點,我真的好難過。」他無理的鬧著情緒。

    「好,你忍忍。」她的手指來到大陽穴,按壓著他發疼的雙鬢,接著來到兩眉之間的印堂穴,之後再到兩眼之間的晴明穴。

    在臉部按摩按了約五分鐘之後,她發現他的痛苦沒有舒緩,眉頭還是皺得很深。

    「你什麼事都不要想,你要放輕鬆,享受著耳裡聽到的音樂,好好睡上一覺,明天醒來就會沒事了。」她軟軟地說著,雙手來到他的肩膀,碰上了他沒有穿衣服的上半身。

    他的身體很熱。以往她的按摩只局限在他的臉部,第一次碰觸他的身體,她猛然抽了一口氣!調節呼吸後,她以平緩的心情,按上他後頸跟雙肩兩側凹陷處的肩井穴。

    「不想就會沒事嗎?不想事情就能夠解決嗎?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他音量由高昂轉為嗚嗚咽咽的難受。

    「那也得等你酒醒之後再想呀。」她以拇指的力道按壓肩井穴,這可以讓他的疲勞舒緩一些。

    「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問我?你是不是也不關心我?為什麼沒有人關心我?」他喃喃地問,音量不大,帶著可憐兮兮。

    「我很關心你,只是……」

    他沒有讓她多作解釋,又搶著說:「我是不是個很糟糕的男人?」

    「你很好,是個很好的男人。」她站了起來,在他身側的床沿坐下,然後執起他的右手。

    「那她為什麼要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他睜開眼睛,茫茫的視線中,有著脆弱不安。

    她以拇指和食指按壓他手掌虎口的根部,這裡有著合谷穴,可以改善宿醉頭痛的症狀。

    「她也許有不能說的苦衷,你不要想太多,你好好睡上一覺。」

    她明白他嘴裡說的「她」是誰,很驚訝劉歆是因為有了別的男人而拋棄了他。

    這麼個成熟穩重的男人,一向強裝的無所謂,嘴裡總說著不強求,全在酒後破了功。

    「我好痛苦,我這裡好痛!」他掙開被她握住的右手,然後,握緊的拳頭猛力敲著自己的心臟處。

    「仕遠,你別這樣。」她不顧一切地抓住了他的右拳,不想讓他傷了自己;當然,她的力道根本比不上使力的他,在他反手抓住她的手掌的抗拒下,她就這麼跌入了他懷裡。

    懷抱著軟軟柔柔、還帶著茉莉花香的她,他的神智在迷濛中似乎有些清醒,他的右手還握住她的手,左手已經順勢環上她的腰,讓她的上半身緊貼在他身上。

    「小歆……不是,你是歐陽……」

    「我是歐陽,我不是小歆……」她的胸口抵在他熱湯的胸前,微微掙扎著。「你讓我起來,我正在幫你按合谷穴。」

    「是歐陽,不是小歆。」他並沒有放開她,而是直勾勾的看著她,黑漆的眼神中摻雜著難解的思緒。

    靠他這麼近,她清楚看見他眼裡的哀傷;此刻的他是這麼軟弱,他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小老闆,他只是個需要安慰及疼惜的小男孩。

    他的氣息充滿她的胸口,她不再慌張,挪出空著的右手,輕撫上他的臉頰。

    「如果你還是覺得很痛苦,你就緊緊地抱住我,別再打自己了。」

    原本環在她腰上的大手緩緩加深了力道。她整個臉貼靠在他的胸前,聽見了他那狂亂的心跳聲。

    她難得有這份能力可以幫助一個人,她好希望他能快樂,她希望他可以笑口常開,他笑起來的樣子,一定可以迷倒眾生。

    「歐陽……」

    他低低的叫聲從她頭頂傳來,她才一抬頭,他的唇就迎面而來,精準地貼上了她的唇瓣。

    「啊……」她在訝異中小嘴微張。

    他的大手按住了她的後腦,他的吻來得又凶又猛,濡濕的唇瓣用力地在她唇上吸吮。

    她全身虛軟無力,連反應都還沒來得及反應,扣在她腰上的大手一個使力下,將她一個翻轉,變成她在下他在上。

    他這才稍稍離開她的唇,讓她得空可以喘息。「你……我是歐陽,不是小歆……」她說出口的話帶著顫抖;不是害怕,而是慌亂到不知所措。

    「我知道……」他的胸口上下起伏,濃重的喘息聲,完全沒有壓抑他的慾望。

    「你知道,你還……」小手怯怯地擱放在他的胸口,卻無法推開他半分。「你真的喝醉了。」他的吻是這麼粗暴,讓她幾乎無法承受。

    「我……」他癡癡地看著她,帶著絕望。

    因為他眼中的哀求,讓她無法推開他。「這樣做,你會快樂一點嗎?」

    沒有回應她的話,他的唇再度落下;不像剛剛的浮躁,這次他的吻是輕柔的舔吮,一下又一下,足夠撩撥她的芳心。

    「仕遠……」她喃喃喊著,心口被他的吻擾亂得麻麻癢癢。

    「你可以拒絕我。」他的臉埋在她的頸間,以著比平常更低的嗓音。「你現在可以一腳踹開我。」

    她明白他為什麼會想要她,因為她有張和劉歆相似的臉,那是一種心理的補償作用。她沒有任何猶豫,不但沒有拒絕他,更沒有一腳踹開他,她的雙手甚至輕輕環抱住他的腰。

    她自以為得愛情,結果得到了什麼?就因為她對王聖元緊守最後一道防線,他就能拿這個理由來編派她的不是。

    她嘗過那種無依無靠、天崩地裂的滋味,現在全世界只有她可以幫助他,她還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他?

    她的擁抱代表了她的回答,他一手抽掉圍在下半身的大浴巾,一手穿過她T恤的下擺,撫摸上她胸前的美好。

    因為酒精的作祟,他看似失去理智,其實在殘存的理智下,他想起了劉歆跟那個男人擁吻的身影。

    劉歆的妍麗風情全為了那個男人,劉歆燦爛的笑容也是為了那個男人;他細心呵護寵愛的女人,到頭來全是為了別的男人。

    蕭仕遠的吻再度狂亂落下,雙手在歐陽晴身上極盡挑逗游移,報復的烈火燒灼著他的不甘願,也同時將歐陽晴捲入了這場難解的糾葛之中。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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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窗邊的風,像是刀切過似的,發出嗚嗚的尖嘯聲;流動的雲層,黑墨墨的壓得極低,這是颱風來襲的日子。

    宿醉了一整夜,直到短針指向十,蕭仕遠才帶著疼痛的腦袋清醒,一看到那凌亂的床鋪,昨晚的記憶如潮浪般地湧入。

    他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撿起地上的大浴巾,包裹住裸露的下半身,這才走出歐陽晴暫住的房間。

    他回到了自己的書房,拿了換洗衣物,到浴室痛快淋了個冷水澡,好清醒一下自己的神智。

    昨夜的荒唐,逞一時之快,他跟歐陽晴發生了不該發生的關係,他心中充滿了懊悔;明知歐陽晴是個逆來順受的女人,從不會拒絕他對她的要求,他為什麼還會對她做出那樣的事?他又該如何面對同在一個屋子裡的歐陽晴?

    看著鏡子,他質問自己,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一向循規蹈矩,他怎麼會讓自己失控到這種程度?就因為不甘願、不服輸,就用這種方式來報復劉歆的背叛嗎?

  結果呢?他完全品嚐不到任何快意,反而有著深深的愧疚。

  他恨透自己,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得和歐陽晴談談,他得知道她是什麼樣的想法。

  整理好自己,換穿上藍襯衫和休閒長褲,才走下樓梯,看見奶奶正在客廳裡看電視,他帶著笑意,走向前去。

  「奶奶,早。」

  「不早了,我都吃過早餐了。」奶奶忙著看公視的優良大戲,看都沒看他一眼。

  看樣子,歐陽應該去飯店了。「那我去飯店了。」

  「好,你快去。她早就出門了,也不知道她在忙什麼。」奶奶念著,眼裡看著電視,並沒有要他回話的意思。

  他沒有吃早餐,匆匆趕到飯店。他想知道她的心情,至少他不能這樣無聲無息,什麼話都沒有交待。

  他來到飯店三樓,走進同仁們的辦公室,一眼望去,發現原本該坐在最後頭的歐陽晴沒在座位上。

  「歐陽呢?」他問了今天留守的會計小姐。

  會計小姐立刻恭敬地站了起來。「歐陽和申先生一起離開了。」

  他點點頭,離開大辦公室,來到雁妮所管理的美容中心和舒壓按摩坊,剛好遇到從樓梯走上來的雁妮。

  「有看見東明和歐陽嗎?」蕭仕遠問。

  「有呀。東明和歐陽去泡湯了。」

  美容中心和命壓按摩坊是采預約制,今天是颱風天,客人紛紛打電話來取消預約,讓蕭雁妮賺到了一天颱風假。

  「這樣呀。」他打算走下樓梯時,被妹妹喊住。

  「大哥……」蕭雁妮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

  「你要不要乾脆去跟小歆談清楚。這樣拖著也不是辦法。都九月了,爸爸也很關心。」蕭雁妮勸著。要是她知道小歆人在哪,一定會找上門去,偏偏申東明像是閉緊的蛤蜊,怎麼問都不肯透露半句。

  「我知道。事情一定會解決的。你不用擔心。」他不想談這個話題。心浮氣躁的他,只想快點找到歐陽晴。

  「奶奶說你昨晚喝了很多酒。」蕭雁妮雖然住在飯店裡,每天還是都會抽空回家去陪伴奶奶。

  「沒事,就是應酬喝多了。我有事要忙,先下樓了。」將妹妹的關心排拒在外,蕭仕遠快步下樓。

  颱風天,根本沒有遊客,連原本已經訂房的客人都在昨天退了房間,飯店也已經做好防台準備。該修剪的大樹、該封閉的門窗,全都加強固定,更是將大門緊閉,只留少數員工留守。

  蕭仕遠來到一樓,往左邊的露天溫泉走去,才走到門邊,就看見兩顆背對著他的頭顱,他們正泡在室內的溫泉池裡。

  她沒有等他起床,沒有質問他的心意,居然一大早就跑來跟申東明泡湯引起他沒有貿然上前,偌大的溫泉池中只有他們,他不是故意要偷聽他們的談話,聲音就自動傳進了他耳裡。

  「你上次的報告寫得很好,可見你有用心查資料,我應該給你獎勵才對。」

  「那我可不可不要獎勵,而是請你幫我一個忙?」歐陽晴問得很不確定。

  「有什麼事儘管說,只要我能做到的。」申東明給了她肯定的答覆。

  「申大哥,你也知道,我前陣子跟男朋友分手了,可是我家裡的人一直要我帶男朋友回去給他們看一看,所以……」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該怎麼把話接下去。

  「你可以跟他們說,你跟男朋友已經分手了。」

  「不能說的。」她側過臉,看著申東明,小臉上淨是央求。「申大哥,你可不可以冒充一下我的男朋友,陪我回高雄一趟?」

  「要我冒充你的男朋友?「申東明笑了,覺得這個提議有些好玩。

  「拜託啦,現在搭高鐵,台北到高雄只要一個半小時,我們可以當天來回,不會擔誤你太多時間的。」

  站在門柱旁的蕭仕遠清楚聽見歐陽晴的要求,還有她那副撒嬌的模樣,心裡有著無名的悶意升上來。

  「為什麼你一定要帶男朋友回去?你至少要給我一個理由呀。」申東明果然不是那種隨便就能被女人哄騙的男人。

  「因為我之前告訴我媽我已經交了男朋友,我爸媽就催著我快點把男朋友帶回去,可是……他一直不願跟我回去,拖了好久,我爸媽最近又在催我,說我一定是騙人的,說我怎麼可能交得到男朋友,我……」她越說頭垂得越低,最後眼眶中隱隱含著淚水。
  
  任誰看她這個樣子都會捨不得的,申東明趕緊說:「只是假扮你一天的男朋友,讓你帶回去給你爸媽看一下嘛,我答應你就是了,你別這樣,要是被仕遠看見,還以為我在欺負你。」

  她那軟弱怯懦的樣子,看在蕭仕遠眼裡很是刺眼。昨夜,他才跟她相好過,她不來找他幫忙,不趁機來威脅他,反而來找東明?什麼時候她跟東明的交情這麼好了?

  男性的自尊讓他在這個時候突然出聲。

  「歐陽。」

  歐陽晴和申東明一聽到蕭仕遠的聲音,同時回過頭來。

  蕭仕遠這一叫,讓原本坐在溫泉池裡台階上的她,水深才及胸下,這下,整個人沉到了水裡,只露出一顆頭。

  明明兩人昨晚已經裸裎相見了,她這會竟然不好意思讓蕭仕遠看見她穿泳裝的模樣;她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只能努力將身體藏在泉水之下。

  蕭仕遠走向前。「颱風天,你們倒是很有閒情逸致嘛。」話很酸,帶著莫名的憤怒。

  申東明一身濕漉漉的走出溫泉池。「颱風天,沒什麼事,所以我趁機在對歐陽做教育訓練,教導她溫泉的知識。」

  申東明以蕭仕遠的怒火不以為意,因為他早就從歐陽晴嘴裡知道蕭仕遠昨晚喝醉的事情。歐陽之所以會告訴他,莫不希望他多注意蕭仕遠的情緒,以免蕭仕遠為情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沒事不會四處去巡視嗎?」蕭仕遠寒了一張臉。

  「是,我待會就去巡。」對一個未婚妻落跑的男人,申東明不想跟蕭仕遠計較,更不想被颱風尾掃到。

  蕭仕遠看了一眼藏在水裡的女人。「你找東明充當你的男朋友?為什麼不找我幫忙?」

  「我……」她被蕭仕遠罵得莫名其妙,看他那股威嚴的樣子,讓她講起話來更是結結巴巴。「我想……你很忙,你應該……沒空。」

  蕭仕遠對著池裡的女人冷聲質問:「你連問都沒有問過我,又怎麼知道我沒空?」

  「這是我私人的小事……我不敢打擾到你。」她根本沒有勇氣跟蕭仕遠開這個口,萬一被嘲笑,不就自取其辱了?

  聽歐陽晴這麼說,蕭仕遠的怒火更盛。「我都請你假扮成我的未婚妻了,難道你請我充當你的男朋友,我會不答應嗎?!」

  「你是……你是夢之湯的小老闆,我……」她小小聲辯解著。

  「你的事就算再小,也應該是要找我幫忙的,你怎麼會去找東明嗎?」

  「我怕你帶我出門,會讓你覺得丟臉。」王聖元帶給她的惡夢,還在腦中揮之不去,她對自己完全沒有信心。

  「為什麼會丟臉?」蕭仕遠真想推扒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究竟裝了什麼東西,為什麼會把自己看扁到這種程度!

  「我……」此時的她,臉色脹紅,腦袋昏沉,胸口悶熱,有股噁心感在體內竄動,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歐陽……」申東明眼見不對勁,連忙跳進水中,雙手抓住她的雙臂,將她從水中拉了出來,讓她坐在池邊,靠坐在自己身上。

  蕭仕遠也同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趕緊從櫃子裡拿來大浴巾,還有一瓶礦泉水,半蹲在她身邊,先用大浴巾蓋在她身上,然後打開礦泉水,遞到了她唇邊。「歐陽,先喝一口水。」

  她乖乖喝下那清涼的水,緩和急促的心跳。

  「別急,慢慢再喝一口。」蕭仕遠又餵了王口水給她。

  「歐陽,我告訴過你,泡湯得注意安全,你把心臟一直泡在高溫裡,這樣很容易發生危險的。」申東明淡淡斥責懷裡的女人。

  「我……」她呼吸困難,根本無法反駁,這都是她的錯。

  「你別駕她了,先抱歐陽上樓去休息一下。」蕭仕遠阻止申東明說教。

  當申東明要抱起她時,蕭仕遠卻阻止他的動作。

  申東明猜疑地看了蕭仕遠一眼,但還是把歐陽小心地挪到蕭仕遠的懷裡。

  蕭仕遠攔腰抱起披著大浴巾的她,不費絲毫力氣就往前走;歐陽晴雖然感到害羞,但她已經沒有力氣拒絕了。

  蕭仕遠抱著歐陽晴來到二樓,進入他的房間。飯店工作常要一天十八個小時待命,那是他抽空休息的地方。

  申東明不顧自己一身濕,連衣服都滑換,緊跟著蕭仕遠,就怕歐陽晴有任何閃失,直到蕭仕遠將歐陽晴放在床上之後。

  「你去換衣服吧,我來照顧她就好。」蕭仕遠對著申東明說。

  「嗯。」申東明將歐陽晴的背包擱在櫃子上。「這是她的包包,裡頭有她的衣服。我先去換衣服,待會再來。」接著,就走了出去。

  「我沒事了。」在呼吸了新鮮空氣,喝了一大口水之後,歐陽晴已經緩和了心跳,臉色也沒那麼血紅了。

  「再躺一下吧。」蕭仁遠替她蓋上被子,在床邊的椅子坐下,霸道而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她在扭捏中,只好拉高身上的薄被。被他這樣盯著看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她只好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為淨。

  昨晚的記憶,雖然他已記不太清楚他跟她說了什麼,但是心口余灌滿了她對他的寵愛。無論是十指間的按揉,還是她那能撫慰他心靈的話語,他直到此刻都還能感受到她對他細心呵護下,所帶來的溫暖幸福。

  他是長子,是父母的指望,是夢之湯傳承的唯一人選,在他身上只有重責大任,他從來沒有任何撒嬌及喘息的機會。

  他寵愛家人,這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但是誰來寵愛他呢?又有誰來疼惜他?

  歐陽晴躺不到五分鐘就從床上坐起來。「我……我沒事了,我去換衣服。」她一物拉著大浴巾,才慢慢跨下床。

  「歐陽,昨晚……」

  她背對著他,說出了在心裡黷練了十遍的話。

  「昨晚,你喝醉了,我幫你按摩之後,你就睡著了,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你不要想太多,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她的話很輕,然後提著自己的背包走進了房間裡的浴室。

  昨晚的燈光很昏暗,他的神智也不太清楚,她相信他不會想要記得這些,而她也不想放在心上,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

  她對於王聖元始終緊守最後一道防線,卻輕易將自己給了蕭仕遠;對她而言,雖然身體上有痛楚,心靈上卻是異常飽滿。

  在泡湯之後,身體的不適已經消除了一大半,她不覺得自己吃虧,更不會覺得被他佔了便宜,一切都跟之前一樣,任何事都不曾改變過。

  而在浴室外的他,看著那扇關緊的門板。

  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嗎?難道一切都是他酒醉之後的幻覺?原來他也和歐陽晴一樣,怯懦膽小到不敢承認曾經做過的事!

  颱風過後,中秋節來臨的前一周,在這個天青氣爽的週末,一大早的七點,蕭仕遠就和歐陽晴來到了高鐵台北站。

  她還是牛仔褲和T恤,臉上只薄施淡妝;反觀蕭仁遠,卻顯得慎重其事,在淡條紋的藍襯衫上,還特地打了領帶。

  「你真的要陪我回高雄?」直到進入了高鐵月台,歐陽晴還不太敢相信。

  「再過十分鐘火車就要進站了。」他真的很不喜歡她那副沒自信的樣子。

  她傻傻地笑了。「我真的沒想到嘛。」

  日期是蕭仕遠催著她敲訂的,火車票也是他訂的,連見面禮都是他準備的,他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著急。

  自從和他發生關係之後,在她的不肯承認下,兩人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她很高興,他為她保留了自尊,沒有再逼問那一晚的情形,否則她會覺得有種無地自容的窘困。
 
  「你當了我三個月的未婚妻,難道我不能當你一天的男朋友?」他反問得沒好氣。

  對於他的脾氣,她一點都不以為意,臉上還是笑咪咪的。「不是啦,我只是覺得很驚訝嘛。」

  「有什麼好驚訝的?你都當我的未婚妻這麼久了,況且……」他的話沒說完,剩下的全吞吐最喉嚨裡。

  自從和她發生了關係,在錯失第一次談論的黃金時間之後,他就越來越沒有勇氣再開這個口;而她也從來沒有提起,甚至連暗示都不曾,就好像那一晚只是屬於他的一場春夢;若真的是春夢,那夢境又為何會如此栩栩如生?

  「不一樣啦,我是你的員工,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哪有員工可以叫總經理做事的。」距離太近,她得仰高脖子才能看得到他,尤其是她今天只穿了一雙平底球鞋。

  「歐陽,你是因為怕丟了飯碗,所以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他口氣不善地問。

  「也不完全是嘛,這要我怎麼說。」要她如何說出她想疼惜他的心思?

  「我從沒有把你當成我的員工,所以,我叫你做什麼,你也不一定要全盤接收,你可以拒絕的。」

  一開始他也是這麼想的,她只是一個員工,一個臨時演員,他付她薪資,她替他辦事;他希望她能保持份際,不要有逾越的行為,可是這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悄悄改變了。

  不是她變,又是他變了。

  「你叫我做的事,我都很願意做,也做得很開心,我為什麼要拒絕呢?」

  她心裡納悶著。以前的蕭仕遠,只是表情嚴肅點,講話冷了些,但他的脾氣一向很好,可是自從他喝醉過後,脾氣卻變得有些大了。

  「真的很開心?」他問得很不確定。

  「當然呀。難道你現在假扮成我的男朋友,很勉強嗎?」

  她笑起來的樣子,仍然帶著一股傻勁,可是他不蛤越看越順眼,還常常看呆了。「不,不勉強,我很願意的。」

  這時,火車進站了,他帶她坐上第六節的商務車箱;找到座位之後,他讓她坐進靠窗的位置。

  「哇,這是我第一次坐高鐵。」她感覺到很新鮮。

  「這也是我第一次坐高鐵。」他有多久沒有旅行了?雖然今天不是去旅行,但他卻有著孩提時要去遠足的興奮心情。

  「那個……我告訴你一些我家裡的事,免得待會穿幫了,好不好?」她問得很小心,怕他不想聽。

  「好呀,多說一點。」他也想多瞭解她一些。

  於是,車程之中,她開始對他說起騰她家庭的背景。

  「我父母是小學的校長和老師,我在家排行最小,上頭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姊姊;哥哥是清大研究所畢業,目前還在念博士班,並且在學校擔任助教;姊姊是台大醫學院畢業的,目前是住院醫生;我們三兄妹都各只相差一歲。」她自嘲地笑說:「我哥和我姊都很會唸書,他們都很厲害,我是我家最笨的。」

  「會唸書並不代表一切。」他明白了,原來一屋子的高材生,才會造就她那麼自卑的個性。

  「是呀。我爸媽人很好,你只要隨便應付他們就好。過一陣子,我會跟他們說我們分手了,不會造成你的困擾的。」

  「都還沒有當你的男朋友,你就說分手這種話,你也太小看我了。」他閉起眼睛,假裝睡覺,不想聽她講這種廢話。

  究竟是怎麼樣的成長環境,怎麼會造就歐陽晴這樣自卑、怯懦的心態,好像永遠都會做錯事的樣子?今天,他就可以一控究竟了。

  她看他閉上眼睛,以為他不想再聽了,也就靜靜的沒開口。他自己還有那麼多煩惱的事沒解決,今天願意陪她回家,她已經很感恩了,實在不想給他多添麻煩。

  她著看窗外的景色,心中仍然忐忑不安。今年農曆年時她回家過一次,在家裡住了兩天,之後連前端午節都沒有回去。

  想起父母,她是又愛又怕。這幾天,越接近回家的日子,她越是沒辦法睡好覺,常常睜眼到天亮。

  在火車過了台中之後,也許是那行車的規律晃動,也許是有他在身邊,她終於不敵睡意,靠在蕭仕遠肩上睡著了。

  一向都是她看著他睡著,今天換成他看著她入睡,這感覺很奇特,讓他可以毫無顧忌的盯著她看。

  他當初怎麼會認為她跟小歆長得很像?其實她們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小歆是個早熟世故、事事力求完美的女人,她的情緒一向很淡,沒有什麼大喜大悲;而歐陽……

  明明有些年紀了,卻是這麼的長不大,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他對她才一點點好,她就感動到像是獲得了全世界。

  他一直知道小歆的不快樂,畢竟那是寄人籬下的悲哀,所以他竭盡所能的照顧她、疼愛她;他當她是小公主,姐姐當她是小寶貝。

  再看一眼肩膀上的小臉;歐陽的膚質從原本的蠟黃變得白皙,那是在雁妮的教導下,她日日勤勞保養所換來的成效。

  她身上的T恤也不再像布袋般寬大,而是符合身形的剪裁;下半身的牛仔褲更是低腰款,配上一條銀色流行珠鏈皮帶,整個人變得又活潑又亮眼。

  幾縷烏亮的髮絲垂落在她頰邊,他忍不住勾起那髮絲,順回她的耳後;她真的很努力在成長,那他呢?

  婚期一天一天逼近,他是應該要去找小歆問清楚,不該再逃避下去,可是,他完全失去了去漁村的動力。

  高鐵的速度很快,在他都還沒有想得透徹時,廣播已經在提醒左營即將到站。

  歐陽晴眨著睡眼,發現自己居然在他肩膀上睡著了,帶著窘困,連忙說:「對不起,睡著了。」

  「幹什麼說對不起,準備下車了。」

  她連忙想要提起那一袋要帶回去孝敬父母的見面禮,他搶快一步幫刀子提走,拗不過他的堅持,只好讓他提著。

  出了高鐵站,他和她直接坐上計程車,到達歐陽家時才九點。

  歐陽家位於一個小型社區,是一整排三層樓透天房子中的一棟;歐陽家在當地很有名氣,畢竟是優質的書香家庭,受到地方人士的尊崇和敬仰。

  站在鐵門外,歐陽晴卻沒有勇氣按下電鈴。

  「怎麼了?」蕭仕遠看著她那緊繃的臉色。

  她深吸了一口長氣,才抬起顫抖的手指,按下大門旁的電鈴。

  菲傭走出來開門,用著不標準的國語問:「你找誰?」

  「我是歐陽晴。」

  「歐陽晴是誰?」新來的菲傭不認識她。

  「我……我是……」

  蕭仕遠伸出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腰;她連面對菲傭都無法理直氣壯,看在他眼裡,只覺得有股莫名其妙的怒氣竄升上來。

  歐陽家寬大的客廳裡,有著一整面牆的書櫃,還有幾幅山水潑墨畫,更高掛著幾幅「作育英才、「春風化雨」、「百年樹人」、「杏壇之光」等等的匾額。

  客廳的正中央,有一張原木雕成的大茶几,上頭擺放著一整套茶具,圍繞在茶几四周的,全是木製的手工椅。

  蕭仕遠曾以為歐陽的家境不太好,才會讓她半工半讀地當服務生賺錢,甚至只能和同學共租一間房子,看來他是大錯特錯了。

  來到歐陽家、見慣了大場面的蕭仕遠是落落大方;反觀歐陽晴,明明是自己的家,她卻顯得縮頭縮尾,那笑意中還夾帶著絲絲勉強。

  「爸爸、媽媽、大哥,我回來了。」歐陽晴一一問好,態度很有禮,可是卻明顯的隔著一層陌生。

  歐陽爸爸、歐陽媽媽,不有歐陽大哥都在等著歐陽晴的男朋友上門,歐陽大姊則是在醫院裡忙碌。

  歐陽家的人曾以為她男朋友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傢伙,才會傳說了兩年,卻始終等不到人上門,沒想到是個英俊挺拔、氣度不凡的年輕人。

  家人雖然都覺得歐陽晴變美了,但沒有人想要出言稱讚,心裡只有無法相信的突兀感。

  蕭仁遠知道歐陽家的人都在打量著他,他恭敬有禮,微微點頭致意,說:「伯父、伯母、大哥,你們好,我是蕭仕遠。」他將帶來的禮物放在茶几上。「不知道要送什麼,就買了一些吃的,希望你們會喜歡。」

  接近中秋佳節,他除了送上五星級大飯店的港式月餅、補身用的燕窩,還有價值不凡的上等人參。

  「蕭先生,人來就好,怎麼這麼客氣,請坐。」歐陽爸爸以一家之主的姿態擺了擺右手,讓蕭仕遠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

  「伯父,謝謝,請叫我仕遠就好。」蕭仕遠牽著歐陽晴的手,一起在歐陽父母對面坐下。

  蕭仕遠的手寬大而厚實,包覆著她的小手,讓歐陽晴從慌亂中感到莫名的心安。

  「請喝茶。」歐陽媽媽倒了兩杯剛沖泡好的茶,茶香四溢,是高單價的凍頂烏龍茶。

  「伯母,謝謝。」蕭仕遠明顯感覺到歐陽晴比平常更嚴重的膽怯;照理說,家人許久不見,應該是要感到興奮,怎麼比客人還要客人?

  「仕遠,聽說你在飯店服務?」歐陽爸爸一邊沖茶,一邊開始審問。

  歐陽晴在心裡慶幸,王聖元之前也是在飯店工作,所以職業上是一模一樣,並不需要特別來圓謊。

  蕭仕遠從口袋裡掏出皮夾,再從皮夾裡掏出一張名片,將名片橫過半張桌面,遞到歐陽爸爸面前。「是的,我經營家族飯店。」

  「夢之湯飯店的總經理?」歐陽爸爸語氣中帶著驚訝,他將名片遞到太太眼前;歐陽媽媽看了名片一眼,發出讚賞的眼神。

  「你是經營溫泉飯店的?」歐陽媽媽又把名片轉給坐在左手邊的兒子。

  「是的,歡迎伯父、父母、還有大哥,有空到北投來泡溫泉,讓我盡地主之誼。」蕭仕遠這才端起茶杯,先遞給身邊的歐陽晴,然後自己才又端起一杯。

  「歐陽晴,你去哪裡交到這麼好的男朋友?」歐陽鴻的語氣根本就是嗤之以鼻的不信。

  「我在夢之湯裡工作。」歐陽晴喝了一口熱茶。明明是大熱天,她的掌心卻在冒冷汗。

  「所以,蕭先生是你的總經理?」歐陽鴻再問。

  「是的。」歐陽晴有著如坐針氈的緊張。

  「仕遠,你貴為總經理,真的是我們歐陽晴的男朋友嗎?」歐陽媽媽探詢中,有更多的懷疑。

  「伯母,我和晴交往很久了,因為飯店正在轉型,所以一直沒有空來拜訪你們,這都是我不好,請你們多多原諒。」蕭仕遠在肯定的回答外,更親暱的叫著她的名。

  那聲「晴」,讓歐陽晴綻放了羞怯的笑意。

  「怎麼證明你是總經理?憑我們歐陽晴,怎麼可能讓堂堂總經理看上眼?」歐陽鴻講起話根本不像個博士生,更沒有為人師表該有的氣度。

  蕭仕遠從自己隨身公文包裡拿出三本雜誌和一張光盤。

  他沒想過她的父母會對他的身份起疑,而是她在行前提醒了他,要他帶幾本曾報導過夢之湯的旅遊雜誌,可以讓她的家人更瞭解他;原來她早就料到她父母會不相信。

  「大哥,這三本雜誌,對夢之湯有詳盡的介紹,其中還有我的專訪。我雖然不是什麼名人,但也上過幾次電視,這片光盤裡有電視節目的一些剪接。」他直接將其中一本雜誌翻到介紹夢之湯的那一頁。

  有線電視台的旅遊節目,只要報導到北投的溫泉文化,都會對有一甲子歷史的夢之湯做特別深度介紹。

  歐陽鴻看了一眼雜誌,雜誌上有蕭仕遠站在夢之湯前的半身照,這下蕭仕遠的身份是無庸置疑了。

  「仕遠,你是看上她哪點?我妹妹既沒學歷也沒姿色,我看你也沒近視嘛。」歐陽鴻的問話,不見關心,全是嘲諷。

  歐陽晴就知道會有這樣尖銳的問題,她從小到大被刺傷慣了,她無法為自己辯白,在這個家,她只能當個沒有聲音的人。

  「大哥,我有著一點二的好視力,所以晴的好,我看得比誰都清楚。她雖然長得不是最漂亮的那一個,可卻是我最喜歡的那一個。」蕭仕遠在回答後,還深情地看了身邊的她一眼。

  天呀!蕭仕遠為什麼可以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歐陽晴只能力持鎮定,看來他的演技要比她好幾十倍。

  歐陽爸爸和歐陽媽媽也各拿過一本雜誌看著。歐陽媽媽搖搖頭,說:「總經理跟服務生,你這麼優秀,歐陽晴配不上你的。」

  「伯母,歐陽晴不是服務生,她是我們飯店行政部門的助理。」蕭仕遠講得鏗鏘有力。

  歐陽家並不是什麼窮困的家庭,在教育界有著一定的地位,知道自己女兒交了個可以光耀門楣的男朋友,照說應該是歡喜興奮,怎會是這樣看不起自己的女兒?

  這時,歐陽家的門鈴響起,有客人來訪。暫時打斷了蕭仕遠和歐陽家人的談話。來的是歐陽媽媽的妹妹,也就是歐陽晴的阿姨。

  「聽說阿晴今天要帶男朋友回來,我特地趕來瞧瞧。憑阿晴那個樣子,她是不是交個做黑手的回來呀?不過,只要嫁得出去就好,都已經快三十歲了,要她相親她不要,有對象就要趕快把她嫁一嫁。」阿姨那象雞叫般的講話聲,呱呱地從門口傳了進來。

  歐陽晴越聽,頭垂得越抵,蕭仕遠卻聽得滿腔怒火。

  阿姨進了門,看到一表人才的蕭仕遠,在知道蕭仕遠的身份地位之後,不禁咋舌。她來到歐陽晴面前。

  「唉呀,才半年不見,阿晴怎麼變得這麼漂亮。你是去整形了嗎?」

  「阿姨,我沒有整形。」歐陽晴否認。

  「在台北工作就是不一樣,難怪可以交到總經理。」阿姨話裡帶著酸氣的揶揄。

  「阿姨……我……」歐陽晴被審視得很不自在,她知道阿姨是來看她的笑話的。

  阿姨來到蕭仕遠面前,堆起熱絡的笑臉。「蕭先生,阿晴還有個姊姊,現在是小兒科住院醫生,人長得漂亮,從小就很會唸書,我看你跟她比較速配。」

  「是呀。」聽阿姨這麼說,歐陽媽媽有了興奮的眼神。「我那個大女兒,中午就會回來了,你可以好好跟她認識一下。」

  歐陽爸爸又倒了一杯熱茶給蕭仕遠,並且說:「我家大女兒本身的條件很好,相對的,眼光也很高,相信你跟她一定有很多話題可以聊。」

  歐陽鴻也插一腳。「我就是怎麼看怎麼怪,若是歐陽玲站在仕遠的身邊,那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了。」

  蕭仕遠的臉色越來越陰冷。虧歐陽家還是書香家庭,卻把自己女兒批評得一文不值!他們心裡還有歐陽晴嗎?他沒有急著回應,而是看著那個始終都沒有說話的女主角。

  歐陽晴跟蕭仕遠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看到他那燃著怒火的瞳眸時,她就知道,她再也無法當個沒有聲音的影子。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輕輕咳了兩聲,才有辦法開口說話。「仕遠是我男朋友,你們不要這樣。」話是說出口了,但音量過輕,沒人把她當一回事。

  「阿晴呀,你看看你,從小就是班上最後一名,連個高中都考不上。書不會念不要緊,但你也沒有其它才藝,還連話都不太會講,你這樣子,不太適合總經理啦!」阿姨話說得很白,完全不把歐陽晴放在眼裡。

  歐陽晴覺得很丟臉。為什麼要在蕭仕遠面前,說出這種傷害她自尊心的話?難道把她打成落水狗,就可以把大姊介紹給蕭仕遠嗎?

  歐陽晴向蕭仕遠投去求救的眼神,但他還是沒吭聲。很多事,他只能助她一臂之力,她得靠自己的能力去面對。

  見他僵著一張俊臉,歐陽晴明白他已經在生氣了,但她只能咬緊牙關,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原以為在蕭仕遠、申東明和蕭雁妮的鼓勵下,她已經有了正面的能量,沒想到一遇上她的家人,她還是脆弱到不堪一擊。

  歐陽媽媽對著女兒說:「不適合的何必去勉強,沒多久還不是會分手,倒不如一開始就找個適合自己的人,免得到頭來傷心難過。」歐陽晴眼眶中含著淚水,十指握得死緊,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蕭仕遠終於站了起來。他本想讓她自己去解決,看來她是想站著乖乖被罵,他忍不下去,更心疼她那無措的模樣。

  「歐陽晴適不適合我,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我就是喜歡她的善良、她的單純。」蕭仕遠連稱呼都省略了。「她不需要會唸書,她只要在家裡當少奶奶,連飯都不用煮。況且她做事認真,本身也有很多專長,只是你們都不知道。」

  蕭仕遠的話,震撼住歐陽家的人,更讓歐陽晴滿心感激。

  「爸、媽、阿姨、大哥,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認為我配不上仕遠,更怕仕遠不是真心喜歡我,請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自己承擔的。」她那沒用的眼淚又嘩啦啦的掉了下來。

  蕭仕遠見狀,拿出口袋裡的手帕,遞到了她的掌心裡。「別哭了,有我在。」

  「哭什麼!你就是這樣,說你兩句就哭,好像爸媽在虐待你。人家說小女兒跟爸媽最親的,沒想到你卻離我們最遠。我們也是為你好嘛,嫁也要嫁適合的人,眼高手低的,不會幸福啦。」歐陽媽媽歎了氣。

  「好啦,別再說了,我很喜歡泡溫泉,仕遠,你跟我介紹一下北投溫泉吧。」歐陽爸爸適時轉移話題。

  歐陽晴的眼淚一掉,這樣令她難堪的話題才結束。她也不想哭,可是就是無法控制住眼淚。

  這一趟,說到底,她不該帶蕭仕遠回來,不該讓他假扮成她的男朋友,更不該讓他看到這種場面。

  她很後悔,可是,就算後悔也於事無補了。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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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從歐陽家回來之後,歐陽晴就生病了。

  一開始只是輕微的咳嗽,但是病症來得很兇猛,才兩天的時間,她已經頭昏眼花,講話有氣無力,連蕭奶奶都感覺到不對勁了。

  「小歆呀,你咳得這麼厲害,有沒有去看醫生?」早餐上,奶奶關心地問。

  「有呀。」她騙了奶奶,其實她根本沒有去看醫生,「奶奶,明後兩天,我就不陪你吃早餐了,你一定要乖乖把牛奶和麵包吃完哦。」她怕把病菌傳染給奶奶,只好一直用手帕搗住嘴鼻。

  「沒關係,你要多睡,多喝開水,都要拍結婚照了,這該怎麼辦?」奶奶擔憂著。

  是呀,蕭仕遠告訴奶奶,下星期就會去拍婚紗照;事實上,連新娘肯不肯回來都不知道,又要如何去拍照?

  歐陽晴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一切都以蕭仕遠的意見為意見,他瞞著奶奶,還不知去哪印了一張喜帖,讓奶奶笑得合不攏嘴,精神狀況越來越好,甚至自己打電話給飯店的大廚,要大廚來家裡商量婚宴的菜色。

  可是,劉歆還是沒有回來。

  歐陽晴很急,可是蕭仕遠卻像是沒事人般。

  因應著天氣逐漸轉涼,旺季即將到來,他和申東明全心投入公事,忙著擬訂行銷企劃,希望今年能打出漂亮一戰。

  歐陽晴緩步上樓,想換件衣服再到飯店去上班,才走到房間口,就因為體力不支而軟倒。

  「歐陽……」走出房間的蕭仕遠,剛好撞見了那搖搖欲墜的身體,搶快一步,接住她軟倒的身體。

  「我……我沒事。」她勉強扯動唇瓣,笑了一下。

  「你發燒了。」他一碰觸到她的身體,就感覺到那異常的體溫。

  「是嗎?難怪我覺得一下子冷,一下子熱。」她想站起來,脫離他的懷抱,無奈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

  可惜歐陽晴的抗議無效,蕭仕遠攔腰將她抱起,飛快將已經陷入半昏迷的她送往醫院的急診室。

  在吊了點滴、抽了血之後,醫生說是典型的感冒,再加上她有嚴重的營養不良,在身體虛弱的狀況下,免疫力當然不好,很容易就因為天氣的變化而染上風寒。

  直到她吊完一整瓶點滴,護士都她撥針拿走點滴瓶時,歐陽晴的熱度才慢慢下降,護士叮囑,她只要再休息一下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

  之後,蕭仕遠去藥局領了藥,還替她倒來了熱開水,等他走回病床時,她已經轉醒了。

  她擰著眉,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然後才看見走到病床邊的蕭仕遠。「這是哪?」她的聲音沙啞。有氣無力。

  「醫院,你感冒了。」

  她掙扎著要爬起來,他只好按下床邊的電動按鈕,將她的床頭拉高。

  「我怎麼會感冒?我很少生病的。」她納悶著。「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從沒進過醫院。」

  「先喝一點,你的唇很乾。」他將茶杯遞到她手裡。

  「謝謝。」她喝下開水,才緩和喉嚨的緊繃感。

  餐桌上三天兩頭就會出現匣子和苦瓜,而她卻連吭都沒有吭一聲,照樣把不敢吃的東西吃下肚,事後才去浴室把吃下肚的東西全吐了出來。

  都是他的錯,他是該制止李嫂煮這兩道菜,偏偏他有眼無心,不以為意,才會讓她營養不良到生了病。

  「你要好好休息,我會替你跟東明請兩天假。」他不僅口氣不好,連臉色都很難看。她在他家三個月,他居然把她照顧到營養不良?這是多大的諷刺!

  「你別擔心,我一向是健康寶寶,只要睡一下,就會沒事的,以前我感冒的時候,我爸媽也都不著急的。」

  從高雄回來後,她就絕口不提家裡的事,感冒讓她變得脆弱,她始終說不出口的話,就這麼開啟了話題。

  「我不想批評你的父母,但就算你父母口口聲聲說愛你,那也是用了極錯誤的方法。」不用多說,蕭仕遠一雙世故的眼也能看得明白。

  那天中午,歐陽大姐回家了,果真是個美麗又幹練的女人,只可惜蕭仕遠在曾經擁有過劉歆後,對於再美麗的女人也不會有任何心動。

  歐陽大姐算是歐陽家最正常的人,她告訴歐陽晴,不管結果是什麼,能夠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就很值得了。

  「我爸媽怕我嫁不出去,這樣會讓家裡蒙羞,所以要我回去相親,不然就把男朋友帶回家給他們看。我可以置之不理,可以不管父母的態度,可是……」都是病毒害的,她的鼻腔裡已經有了淚液在竄動。

  「你還是很渴望得到父母的關愛,得到家人的讚賞及認同,畢竟那是你的家。」他坐上床沿,緩了語氣,帶著憐惜,替她接著她沒有說完的話。

  她點點頭,訝異他的瞭解。「只是,我、渴望也沒用。我從高中畢業就離開家了,一年最多回家兩次,更不敢選逢年過節的日子回家,就怕會丟我爸媽的臉。」

  「為什麼會丟臉?就算你的父母、兄姐的成就再高,你還是歐陽家的小孩,更應該要抬頭挺胸。」她拿了面紙給她,不退卡她哭泣,或許她的病熱會這麼嚴重,也是跟那一天回家有關。

  「我是讓父母蒙羞的不良小孩,我始終達不到父母的期望。你知道嗎?我爸媽曾以為是在醫院裡抱錯了小孩,還特地將我的毛髮送去做DNA檢驗,不然以他們的資優智商,怎麼會生出一個笨蛋小孩。」

  她的眼淚靜靜的掉,就在這個生病的時候,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所有深藏在心裡說不出口的話,全一古腦兒的傾吐而出。

  他將她擁進懷裡,疼惜地拍著她的背。「這不是你的錯,錯在你的父母。你想哭就大聲哭吧。」

  他終於明白,她阿姨說她不太會說話,其實不然,而是她無法在這個家裡說話。她書念得不好,說出來的話不僅沒有人在聽,還被嗤笑,久而久之,她根本不敢在家人面前說話。

  「我知道很多人都等著看我的笑話,看我會有什麼出息,其實我從來也不想有出息,反正我的人生就這樣了,平平凡凡過一輩子,直到認識了你……」

  他的懷抱好溫暖,那一夜看似她在安慰他受傷的心靈,事實上,她從他身上得到了滿足和認同,原來她也是可以被這樣疼愛的。

  「我?」

  「是呀,連王聖元都嫌棄我的時候,是你給我下面的鼓勵,讓我知道原來努力不會白費的,努力是可以得到讚美的,讓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她輕輕咳了咳,蕭仕遠拍著她的背,然後又拿了水給她喝。

  「你很厲害呀,不管學化妝還是學按摩,雁妮都說你一教就會,東明也說,只要他交代的事,你都處理得很好,你別再說自己笨了。」

  「是嗎?」她喝了水,喉嚨又稍稍舒服了些,但眼淚還是停不了。

  「當然是呀。」他又將她給摟回了懷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別管你爸媽怎麼想,重要的是你自己。」

  「大家都在等著看、看我到底會嫁給什麼樣的人,我應該要順著他們的想法,嫁一個社會最底層的男人,只是我卻帶你回家,我不該帶你回家的,這本來就是一場騙局……」她緊緊摟住他的腰,這是她從來都不敢主動做的事。

  「你別這樣。你要讓自己快快樂樂,健健康康的。」

  劉歆的獨立自主,讓他從來不需要為她擔心,她在兩人之間架起一張無形的網,讓他不僅探不到她的心靈深處,更無法為她分憂解苦。

  而歐陽晴信心的來源是他,她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他,他對她,有種莫名的情愫在滋生。

  「晴……」他喊著她的名。「你喜歡吃什麼?我讓李嫂弄給你吃。」

  從這一天起,不管奶奶怎麼說,他保證餐桌上再也不會出現茄子和苦瓜這兩道菜色了。
  
  在蕭仕遠的強迫下,歐陽晴向申東明請了假,乖乖的在家休息。

  傍晚,李嫂煮來了清淡的瘦肉粥,歐陽晴一看到李嫂,馬上從床上起身。

  「李嫂,謝謝你。」

  「都是李嫂不好,從來沒問你想吃什麼。」李嫂一臉的抱歉。

  五十歲的李嫂沒有結婚,小姑獨處的一直住在蕭家,服侍著蕭老奶奶。

  「李嫂,你別這麼說,你煮的菜很好吃,我很愛吃的。」在醫院打過點滴,發洩過情緒,吃過藥之後,她的精神好多了,悶壓在胸口的石頭,似乎也消失不見了。

  李嫂一臉難色,有著想說又猶豫的樣子。「我忍不住了。其實你不是小歆小姐,那你……你跟……」

  「李嫂,你什麼時候知道我不是小歆的?」歐陽晴不覺得訝異,因為從李嫂平常的表現,就知道李嫂是明眼人,只是沒有多嘴長舌而已。

  「第二天就知道了。你們以為我跟老夫人一樣,眼睛不好嗎?」李嫂笑說著:「況且,你跟小歆雖然長得像,可是個性完全不一樣。」

   「哦?」歐陽晴下了床,在梳妝台前的椅子上坐下。

  李嫂客氣地說:「小歆小姐不太愛說話,沒有你這麼親切隨和,會跟我這個李嫂聊聊天,一看就知道是不同的兩個人。」

  「李嫂,謝謝你在奶奶面前幫忙隱瞞。」歐陽晴吃著熱粥,心裡感慨著,明明都是她這個人,卻有不同的評價,家裡的人嫌她不會說話,李嫂卻讚美她的會說話。

  「我知道不該問,可是還想問。小歆小姐呢?十一月就要跟少爺結婚了,老夫人天天盼著呀。」

  「我也不知道,一切就讓仕遠去安排。」歐陽晴滿足地吃著熱騰騰的粥。「李嫂,你這粥真好吃。」她才跟蕭仕遠說她想吃清淡的廣東粥,沒想到就真的煮來了。

  聽她這麼說,李嫂笑得合不攏嘴。「那你快告訴李嫂,你愛吃什麼,她讓李嫂幫你補一補。」

  「只要是你煮的,我都愛吃。」

  「仕遠少爺有吩咐我,我不會再煮苦瓜和茄子了。真的難為你了,不敢吃怎麼不早點說呢。」

  「李嫂,不用麻煩啦,就按照平常煮的,免得奶奶懷疑。況且,之後我的工作會比較忙,晚上可能沒辦法天天回來陪奶奶吃飯。」飯店即將進入旺季,大家都摩拳擦掌,她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漏氣。

  「好啦,你也要多照顧自己,要是小歆小姐回來的話……」李嫂有嘴無心的問出口。

  「我會馬上離開,不會造成仕遠和奶奶的困擾的。」歐陽晴又悶著頭繼續吃東西。

  李嫂這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趕緊離開房間,李嫂一離開,歐陽晴就立刻擱下了湯匙。

  是呀,劉歆一回來,她這個影子就得馬上離開,只是,她發覺自己的心竟越來越捨不得這裡,她捨不得奶奶,更捨不得對她好的男人。

  沒有多久,蕭雁妮也來探病,還帶來了一罐維命C,要歐陽晴好好保重,別這麼拚命,因為歐陽晴常常回來陪奶奶吃完晚飯後,又溜回飯店跟蕭雁妮學按摩保養。

  送走了蕭雁妮之後,沒多久申東明也來了。

  歐陽晴心頭漲得滿滿的感動,和申東明並肩坐在床邊,她這一生,朋友總是比家人對她還要好。

  「怎麼生病了?」申東明揉了揉她那一頭亂如鳥窩的頭髮。「是被我操累的嗎?」

  「才不是呢,是因為該生病了。況且,只是小感冒,你根本不用特地過來。」

  申東明很懷疑,以手背觸了觸她的額頭。「小感冒會發燒嗎?」

  她的溫度又上升了,打針吃藥只是暫時退燒,在病菌還沒徹底消滅前,這樣的燒,總是會反反覆覆燒個三天。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摸不出個所以然來,「沒有燒呀。」

  「你全身都在發燙,怎麼可能摸得出來溫度。」申東明站了起來。「你的藥呢?」

  「我中午已經吃過藥了。」她不想再吃。

  「那你先躺下。」

  「我不要 ,我已經躺了一整天了。」她耍賴著。在申東明面前,她可以完全沒有拘束,那就像是她渴望許久的兄妹之情。

  申東明乾脆扣住她的肩,溫柔地勸著,「你別逞強,躺下休息啦,我去弄條冷毛巾來給你。」

  「不要。」她還是不肯,申東明在手勁上使了力,她則雙手反握住他的手臂,不讓他給推倒,在力量拉扯之中,她還是被推了下去,連帶他也躺到了她身上。

  「你們在做什麼?」悶悶的低吼聲從門口傳來。

  歐陽晴連忙放開申東明,申東明不疾不徐的從她身上爬起來。

  「哪有幹什麼,歐陽不肯吃藥,不肯休息,我正想辦法讓她躺下。」看蕭仕遠那質問的態度,申東明說得沒好氣。

  「是嗎?」蕭仕遠一臉懷疑的走上前,此時,歐陽晴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要她休息,需要躺到她身上嗎?你是不是跟她有什麼?」話是對著歐陽晴問的。

  「仕遠,別一副抓奸在床的模樣,歐陽跟你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我跟她真的有什麼,你也管不著呀。」難得紳士的申東明對蕭仕遠說了不客氣的話。

  蕭仕遠無法反駁申東明的話,只好對著那張紅咚咚的小臉發火。「你連李嫂煮給你的粥都沒吃完,也不肯吃藥,你是不想讓病快點好起來?!」

  「我……」身體已經很舒服了,他的口氣又這麼不好,歐陽晴很委屈,情緒也跟著上來了。「你就會欺負我,說話幹什麼這麼大聲?」

  這是她第一次對蕭仕遠吼,吼完之後,她躺回床上,並且用棉被將整個頭臉給蒙住。

  申東明看這情形,拍了拍蕭仕遠的肩,「快把劉歆找回來吧,別把事情越弄越複雜了。」然後,沒有多說什麼,就離開了歐陽晴的房間。

  蕭仕遠一把翻開那棉被,躲在底下的女人露出了一張帶著眼淚的小臉,他無聲的歎了口氣。

  「我去幫你把粥熱一熱。吃完東西,你就乖乖吃藥,這樣燒才會退,要是你不聽話,我就再把你送去醫院。」

  他的語氣不再暴躁,柔和下有著不易察覺的疼惜。她點點頭,目送他端著托盤離開。

  他一個堂堂夢之湯的小老闆,為她端茶送飯的,她心存感動,卻也有了非分之想。她希望他不要對她太好,她無力承受他的好,萬一心又沉淪了,那該如何是好?

  在歐陽晴感冒期間,不僅李嫂照三餐煮食她愛吃的清淡料理,在她痊癒之後,蕭仕遠更是立刻將歐陽晴帶來養生餐廳。

  才一進養生餐廳,在吳秋萍的瞪視下,蕭仕遠不避嫌地吩咐大廚煮來可以滋補養生的燉品。

  「小老闆,員工是不能吃養生餐廳套餐的。」吳秋萍很白目的制止蕭仕遠的行為。

  「吳大姐,我私人要招待歐陽的。以後歐陽會天天固定在這裡用餐,還要麻煩你招呼一下。」蕭仕遠完全不避嫌的摟了摟歐陽晴的肩。

  吳秋萍瞠目結舌,看著微笑中有著羞怯的歐陽晴。

  同仁之間都在傳歐陽晴不知道是什麼好狗運上身,或者便了什麼魅術,不僅蕭雁妮傳授她美容按摩的手藝,更當上了申東明的助理,同仁還曾經目睹小老闆抱著她走上了三樓的房間。

  大家還嘖嘖稀奇,這歐陽晴是越變越漂亮了,才短短三個多月,不但沒有那副鄉下土樣,皮膚還變得白皙柔嫩,穿著打扮更是亮麗有型。

  吳秋萍雖然憤憤不平,卻也不敢違背小老闆的話,只好連忙說:「只要是小老闆交代的,我一定會好好去做。」

  養生餐廳的大廚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何大叔,在聽到蕭仕遠這位小老闆的交代之後,沒有三兩下功夫就端出了三菜一湯。「歐陽呀,聽說你營養不良,這是我特別做來給你進補的。」

  「謝謝何大叔。」午後兩點,歐陽晴簡直是被蕭仕遠綁架到餐廳裡來的,她無法說不,因為蕭仕遠根本不理會她的拒絕。

  「這百合蓮子湯可以潤肺止咳,也可以清發燒後的餘熱,更可以安眠哦。」何大叔介紹著菜色,想在小老闆面前有好表現。

  「這是丹參牛肉,對貧血有很好的改善作用,還可以滋補氣血。」何大叔繼續介紹:「還有這一道香菇炒高麗菜,對身體很好的。」

  「哇,看起來好好吃哦。」歐陽晴笑得白牙燦燦。

  「何大叔的手藝很好,你要是沒吃完就不准離開。」蕭仕遠指著桌上的菜色。

  「可是,這麼多東西,我怎麼吃得完,那你跟我一起吃嘛。」歐陽晴哀求著。

  「我當然要看著你吃,不押著你吃,你一定沒吃兩口。」

  蕭仕遠言談間對歐陽晴的寵愛,讓何大叔和吳秋萍都傻了眼!那就像是一對熱中嬉鬧鬥嘴的小情侶。

  蕭仕遠替她夾菜,軟硬兼施地逼她多吃一點;她的胃口不是很好,但還是勉強自己,笑著一口一口吃下何大叔特別為她做的料理。

  飯後,何大叔端來了一杯養生茶。「這是由紅棗、黑棗、龍眼肉、枸杞、黃耆、薑片所熬煮的,可以補血、補氣、增加免疫力。」

  「謝謝何大叔。」歐陽晴喝了一口甘美的茶。「哇,好好喝。」

  她每吃一口飯,都有著心滿意足,抱著感恩的心,無論她愛不愛吃,她都會感謝燒菜給她吃的人。

  「何大叔,那麻煩你用熱水瓶裝一壺,我讓歐陽帶到辦公室去喝。」蕭仕遠說。

  「好,沒問題。」何大叔一口答應。

  「何大叔……」在吳秋萍的虎視眈眈下,歐陽晴還是鼓起勇氣問:「有空的話,我可以跟你學作菜嗎?」

  何大叔都還沒回答,蕭仕遠就搶先說:「不行。」

  「啊……」歐陽晴訝異。「為什麼?」

  吳秋萍以一種涼涼的姿態在等著看好戲。

  「你還要雲雁妮那兒當助手,東明又交給你很多事情,你是想把自己累死嗎?你的身體才剛好一點,不能太過勞累。」

  吳秋萍一聽小老闆這話,心頭就有著十足的斷定、這小老闆分明是看上了歐陽晴,但就算歐陽晴變漂亮了,還是個平凡普通的女人,況且他已經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了,這樣的發展實在是太令人吃驚了。
  
  歐陽晴甜甜地笑起。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他就跟好同學丁文琪一樣,都對她這麼好。「你放心,我會找空閒的時間,我保證我不會再病倒,你就讓我來學一學。」

  蕭仕遠猶豫著,最後才對何大叔說:「何大叔,一天只准歐陽進你的廚房半個小時。」

  「小老闆,沒問題的。」何大叔拍胸口保證。

  「謝謝小老闆,謝謝何大叔。」歐陽晴站了起來,一一鞠了躬。「謝謝吳大姐。」

  她現在才感受到學習帶給她的滿足和快樂,她就像個海綿體,拚命想補足幾年所浪費的時間;她已經不再年輕了,轉眼就要突破三十大關,再不努力點,她很怕會錯過這麼好的學習機會。

  況且,養生餐廳裡的中藥,比美容中心的瓶瓶罐罐更吸引歐陽晴。

  一天半個小時根本不夠她用,她常常利用下午三點到四點的離峰時間來到餐廳,纏著胖胖的何大叔。

  她從認識簡易的藥材開始。夢之湯裡的套餐都是以預防疾病的養生食補為主,並沒有含治療性的藥方,所以藥材都是以溫性為主,配合著四季的更迭、變換不同的菜單。

  春季潮濕宜升補、夏季燥熱宜清補、秋季乾燥宜平補、冬季酷寒宜滋補。每個季節,都有著屬於當季的料理及養生茶品。

  況且不僅要讓藥味降到最低,不同的藥性還得搭配不同食材,更得色香味俱全,真的考驗著大廚的功力。

  歐陽晴正在以何首烏、枸杞子、川芎這三種中藥熬煮,溫性的何首烏,有抗老防衰、強筋健骨、補益精血等等功用,是飯店裡使用率很高的藥材。

  「歐陽呀,你快回去,要不待會小老闆又要下來罵人了。」何大叔揮動著大鏟,催促賴在廚房不走的女人。

  「好啦,再一下就好。」歐陽晴快手快腳地將瓦斯爐關掉,聞著那淡淡的中藥香味,胸口有著說不出來的幸福。

  最近,小老闆的確很愛管她,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自從她生病之後,她也發現到了餐桌上苦瓜及茄子這兩道菜已經消失無影無蹤,就不知道他是怎麼跟奶奶說的。

  她的唇角漾起笑意。她不求太多,如果一輩子都能過這樣的日子,她就心滿意足了。

  「大哥,你知道飯店裡傳出了一些閒言閒語嗎?」深夜十點的蕭家客廳裡,蕭雁妮愁眉不展地問著。

  「什麼閒言閒語?」蕭仕遠邊問邊看著最近一期的旅遊雜誌,他正在考慮是否要在該雜誌刊登促銷廣告。

  「就是你和歐陽呀。你對歐陽太好了,所以……」蕭雁妮話說得很保留,其實流言流語很不堪,說什麼小老闆劈腿,跟一個小助理搞曖昧,都已經要結婚了,連窩邊草都要吃。

  「我不該對歐陽好嗎?」蕭仕遠終於放下手邊的雜誌,正視著這個問題。

  「你是該對歐陽好,可是讓員工都覺得你對歐陽特別好,好到是一種男女之情,那就不太好了。」

  蕭雁妮也很努力的在幫助歐陽,感謝歐陽對奶奶無怨無悔的照顧,又把小歆的角色扮演得這麼好;可是公是公,私是私,一旦惹來員工的不滿,可是會造成飯店內部衝擊的。

  蕭仕遠想起了一夜之情,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他很想念歐陽晴的體溫、想念歐陽晴帶給他的滿足感。

  「有什麼不好的?」他悶著反問。

  「大哥!你現在對歐陽這麼好,要是小歆回來了,歐陽怎麼辦?小歆又怎麼辦?」蕭雁妮迭聲質問。

  蕭仕遠眉頭打起重重的結。「什麼怎麼辦?我把歐陽當家人、當朋友,就算小歆願意回來,歐陽還是會繼續留在夢之湯工作。」

  蕭雁妮無法認同他的說法。口氣不悅地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小歆要是回來了,知道你和歐陽鬧出這種事情,她會怎麼想?」

  「她會回來嗎?」蕭仕遠口氣嘲諷。他從沒有跟任何人吐露劉歆不回家的原因,除了那一晚醉倒在歐陽身上時。

  「你明知小歆的去處,為什麼不把小歆找回來?你若拉不下臉來去找小歆,那告訴我住址,我去找她!」蕭雁妮的語氣很重,她今晚就是特地回來跟大哥談清楚的。

  「不用找了。為什麼要求她回來?她不想結這個婚就不要結!」蕭仕遠一貫的冷靜,此刻卻也爆跳了起來。

  「小歆只是鬧鬧脾氣,女人嘛,總是有情緒不好的時候,你應該放低身段把她求回來,你怎麼可以這樣不聞不問!」蕭雁妮沒有辦法理解他的做法。

  他站了起來。「我不想要她的施捨,施捨的愛情,我不要!」

  「你如果愛她,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要跟她溝通清楚呀。時間不多了,再拖下去,婚禮的日子就要到了,奶奶那邊……」

  蕭仕遠知道大家都很急,爸爸找他問過好幾次,東明也不時在他耳邊嘮叨,連妹妹都無法諒解。

  而他為什麼沒去跟劉歆攤牌?他問著自己,他是不想戳破這美好的假象?還是他沒有勇氣去面對劉歆的情變?更無法接受這十幾年來,她始終不曾愛過他?

  他苦笑。「是呀,沒有新娘的婚禮——」一抬眼,他看見了那個站在門邊的女人。

  他怔住,沒有辦法再開口。那不是沒有化妝的歐陽晴,而是活生生的劉歆。

  因為蕭仕遠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蕭雁妮在納悶中,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歐陽……」她喊了聲,然後搖了頭。「你……小歆!」

  兩人的爭吵聲蓋過了劉歆轉動鑰匙開門的聲音,劉歆一臉愧疚的站在大門前,顯然把蕭仕遠兄妹的對話都聽了進去。

  而樓梯的上方,也因為蕭家兄妹那類似爭吵的講話聲,讓歐陽晴走出房間一探究竟;她也看見了站在大門邊,那個和自己有著七分像的劉歆。

  四個月不見的劉歆回來了,那是不是意味著她該離開蕭家了?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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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十月初秋,夜裡天氣微涼,劉歆剪了一頭時下最流行的妹妹頭,緊身T恤配上一條南洋風的印花短裙,映照她一身古銅膚色,有著濃濃的海灘風。

  客廳不是談話的好地方,蕭仕遠和蕭雁妮按住訝異,將劉歆帶往了樓上的起居家。蕭雁妮直盯著劉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會是一向端莊的劉歆。

  蕭仕遠像是寒風罩頂,臉上陰鬱到沒有因為久違不見的未婚妻而有任何的喜悅。

  「小歆,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大哥找你找到快瘋了?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見蕭仕遠不說話,蕭雁妮只好打破這僵局。

  「對不起,我讓你們擔心了。奶奶還好吧?」劉歆的口氣平穩,沒有任何激動,可見她是有備而來。

  「奶奶不好,失智的情形更嚴重了,直到開始裝潢你和大哥的新房,奶奶的精神狀況才比較好一些。你到底去哪了?為什麼一通電話也沒有!」蕭雁妮再問,口氣越來越不好。

  劉歆看見了那間打通的新房,還是依照著她喜歡的風格來佈置,一向被棒在手心裡的小公主,還是得面對蕭仕遠不發一語的難堪。

  「仕遠哥……」劉歆輕輕喊了聲。

  久別重逢,蕭仕遠凝看著近在眼前的劉歆,他應該要一把將她狠狠擁入懷裡,為什麼那感覺地是如此陌生?

  劉歆見他還是緊抿著唇不說話,她只好繼續說:「我忘了……」

  蕭仕遠和蕭雁妮都等著劉歆的下文。

  「我暫時失去了記憶,忘了自己是誰,忘了回家的路,也忘了你們。」

  蕭仕遠不敢相信,有著哧之以鼻的苦笑。

  「你說你暫時失去記憶,這怎麼可能!世上哪有這種事!」蕭雁妮也很震驚,想過千百種理由。就是沒有想過這種在電影裡才會出現的情節。

  「說出來可能沒有人會相信。當我站在海邊時,突然間腦袋一片空白,然後我怎麼也想不想來自己是誰,從哪裡來的。後來醫生診斷,認為我是因為壓力過大,心裡有著巨大的排斥,才會暫時忘了一切。」

  蕭仕遠還是抿著嘴,聽著劉歆的說詞,她與男人擁吻的身影,深刻的烙印在他腦海裡。

  「你的意思是,你因為要跟大哥結婚,造成壓力過大,所以就記憶了一切?那你現在怎麼回來的?」蕭雁妮替蕭仕遠提出質疑。

  「前陣子,因為某件事讓我想起來了,想起我是劉歆,是仕遠哥的未婚妻,我們的婚期就訂在十一月,所以我今天回來了。」劉歆口氣淡到沒有任何情緒,就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一樣。

  蕭仕遠搖著頭,顯然不相信劉歆的說詞。

  蕭雁妮急問:「那你到底去了哪?這段日子,你又住在哪裡?」

  「那一天,我出門去買書,那時我的心情很不好,突然很想去看海,於是我坐上了捷運,然後再坐上客運,在一個小漁村裡,我突然忘了自己是誰,於是我就在漁村裡住下。」劉歆娓娓道來那日的經過。

  「你說謊。」蕭仕遠冷聲打斷劉歆的說詞。「你若忘記自己是誰,為什麼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我在漁村聽見有人喊你小歆。」這是第一次,他對他的小公主用著這麼凶冷的口氣。

  劉歆在強裝平靜的面貌下,起了驚訝的變化。「你知道我在漁村?!」

  「為了知道你是不是平安,我無法坐在家裡等,我得找到一個答案,只好讓東明去找徵信社,果真查到你的下落。」蕭仕遠那佈滿陰霾的瞳眸裡全是藏不住的痛苦。

  「小歆,你突然失蹤了,我大哥簡直快瘋了,以為你被壞人綁架,他不吃不喝,更是無法睡覺,整個人都快崩潰了。你消失四個月,為什麼連通電話也沒有?」蕭雁妮還是忍不住責備劉歆,為自己的大哥說話。

  劉歆的情緒終於有了變化。沒有人相信他暫時失去記憶,連她自己都覺得如夢一場。

  她當然知道蕭仕遠對她的好,所以他不會責怪他找徵信社。「既然你知道我在哪裡,那為什麼沒來找我?」

  「如果找回你的人,卻找不回你的心,你都可以拋棄將近這麼多年的感情,那我何必去自取其辱。」蕭仕遠說得很痛心。

  「仕遠哥,我沒有騙你。你忘了這條項鏈嗎?」劉歆比著脖子上的墜子。「流星的背面刻著小歆兩個字呀。」

  劉歆的解釋顯然還是無法讓蕭仕遠滿意,他用著心碎的口吻說:「無論你是不是真的失去記憶,其實都沒有意義。重點是,你不想嫁給我,不想結這個婚,所以才會想要逃開這一切。」

  「奶奶對我好,爸爸對我好,你們大學都對我很好,你是我的大哥,我要如何跟你談戀愛,如何跟你結婚?這種感覺就好像亂倫一樣。」劉歆終於說出了隱藏在心中多年,一直無法說出口的真心話。

  「那你也要早點表明,我是那種會強人所難的人嗎?你可以不要跟我戀愛,不要跟我訂婚,可是你從來沒有拒絕過。」既然已經面對了,他就得把一切弄清楚,該了斷的還是得了斷。

  「我欠了蕭家的恩情,我如何能夠對奶奶開這個口?這樣我不就要背負忘恩負義的罪名?」劉歆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憂傷,那是他以往刻意用來隱藏自己真正情緒的表情。

  「我們從沒有要你報答恩情,也不要你用這種以身相許的方式報答。」

  「可是我想報答呀,我不能讓你和奶奶痛苦,所以我甘願和你談戀愛,甘願嫁給你,甘願照著奶奶的期望活著,甘願變成一個端莊有氣質的公主。」

  「小歆,你快樂嗎?」他問。

  「十八歲之前我很快樂,十八歲之後我就只是在過日子。我原以為我的修改就是如此冷冷淡淡的,直到在漁村生活,我才明白從前的不是真正的我。」劉歆實話實說下,有了難掩的痛苦。

  「小歆,你真的從沒有愛過我嗎?」蕭仕遠終於問出了一直以來他逃避的問題。

  「仕遠哥,我還記得,七歲那年,第一次來到這裡,我害怕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是你照顧我,天天抱著我睡覺,才撫平我失去家人的不安和痛苦。我喜歡你,我以你為榮,你是我的大哥,我原以為我可以當你的妹妹一輩子。」劉歆娓娓訴說自己的心情。

  「所以,你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男女之情?」早就知道的答案,他還是想聽劉歆親口說出。

  「你也不是真的愛我,你對我只是一種習慣,一種自以為愛的習慣。你若真的愛我,怎麼會任我在那裡這麼久?如果真愛我,即使是用搶的,你也一定會把我搶回去。」劉歆皺著眉,直搖頭。

  蕭雁妮心裡想著,原來這對讓大家羨慕的金童玉女、青梅竹馬,私底下還有這麼多問題。

  蕭仕遠緩和了語氣,沒有否認劉歆的說詞,平靜地問:「小歆,那今天回來,你決定怎麼做?」

  自從劉歆離開以來,很多之前不曾想過的事,他都一一想透徹了。蕭仕遠對於劉歆內心的表白,沒有多大的震撼,該傷心、該痛恨的,全都在那一夜酒醉之間發洩完了。

  就像劉歆的反問,他真的愛她嗎?還是只是一種習慣?他以為劉歆是需要保護憐憫的小公主,其實她有著堅強獨立的韌性,才能在成為孤兒之後,還能有這麼正面的成長。

  「我……」一向有主見,有想法的劉歆,難得吞吞吐吐。

  蕭雁妮看不下去,急著插話:「小歆,不管你怎麼想,你當然還是要嫁給我哥。你只是一時想不清楚,認為那是兄妹之情,等你們結婚之後,你就會發現,其實你是愛我哥的。」

  「雁妮。」蕭仕遠淡淡阻止妹妹的話。「不要干擾小歆的決定。」他沒有說出劉歆跟那個男人的事,也不打算說。

  「仕遠哥,你要我嫁給你我就嫁,這次我不會跑,會乖乖當你的新娘。」劉歆又恢復了理智,這樣的話說起來不帶任何的感情,你是縹緲的山嵐。

  蕭仕遠冷冷地看著劉歆,將唇瓣抿成一條線。

  在經過攤牌之後,劉歆在賭,賭他不會同意,賭他會因為疼她而放她自由。他又想起了漁堤上的那個男人,不管那個男人是誰,若真的愛劉歆,肯定會追到這裡來的。

  「哥哥,小歆已經答應要嫁給你了,你幹什麼不說話?」蕭雁妮急了。
  
  蕭仕遠露出一抹微笑。「再一個月就要舉行婚禮了,奶奶正催著我們拍婚紗照,你現在回來剛剛好。」

  劉歆有著驚訝與痛苦。「仕遠哥,我只當你是大哥,你還是要我嫁給你嗎?」

  「你永遠是我的小公主,就算你不愛我,不要我,只要你肯回頭,我當然願意繼續照顧你。」蕭仕遠雖然說得肯定,卻在言語間留下了足以進退的空間。

  劉歆雙手緊握成拳頭,心頭沉甸甸的痛。這是她該還蕭家的,但對於在漁村的那個男人,那個等著她回去的男人,她又該如何是好?

  之後,蕭雁妮和劉歆解釋這段日子請來了飯店員工假扮她一事,讓她在奶奶面前不要露了餡,同時也問著劉歆在漁村的生活,言談間還是有諸多對劉歆的不諒解,畢竟這樣的無故失蹤,在蕭家的確掀起了巨浪狂濤。

  然後,蕭雁妮打算將歐陽晴介紹給劉歆認識,一進入房間,哪還有歐陽晴的影子,連歐陽晴帶來的旅行袋都不見了。

  「大哥!」蕭雁妮急喊來了蕭仕遠。

  蕭仕遠心慌慌之下,連忙打了手機。

  他劈頭就問:「歐陽,你在哪?」

  「我在飯店門口,正要騎我的小綿羊。」

  「你幹什麼不說一聲就走?」

  「小歆回來了,我當然得走,不然她睡哪兒呢?況且讓奶奶碰到兩個小歆的話,奶奶一定會嚇壞的。」

  聽歐陽的口氣,還算愉悅,蕭仕遠心裡卻是糾得很緊。

  「你打算去哪?」

  「回租屋處呀,文琪一直留著我的房間。」

  「我現在去找你,你乖乖在那不要動。」

  「幹什麼?」

  「我……」被歐陽晴這一問,他反而僵住。「我送你回去。」

  「很晚了,你跟小歆一定有很多話要聊,我……」話語斷了一下,才又繼續:「你好好陪小歆,我自己回家就行了。再見。」

  接著,他聽見了話筒傳來嘟嘟聲,這才切斷手機。他聽出來了,歐陽最後那聲哽咽的音調。

  「雁妮,我出去一下。」

  蕭仕遠飛奔下樓,用著跑百米的速度直衝到飯店前,可是寂靜的黑夜裡,哪還有歐陽晴的身影?他只好黯然又走回家裡。

  一回到二樓,劉歆正在起居室裡講電話,蕭仕遠沒有打擾她,直接走進蕭雁妮的房間。

  蕭雁妮不想吵醒已經睡著的李嫂,只好自己動手整理房間,換下原本的床單,好讓劉歆能夠休息。

  「歐陽呢?」蕭雁妮問。

  「回去了。」

  「歐陽真的是個好女人,我本來還在擔心,小歆回來了,要怎麼開口請歐陽離開,沒想到她就自動走了。」

  只有蕭仕遠明白,歐陽晴在那看似燦爛的笑容下,是多少自卑的個性。他早就猜想到,她不會為難大家,只是沒想到她連說都沒有說一聲就離開,她自以為的識大體,卻讓他感到深深入的不捨。

  蕭雁妮在翻找床單時,在衣櫃的最下方發現了一條帶血漬的白色大浴巾。「這……怎麼會有……」她納悶地看看大哥。

  那樣的白色大浴巾是美容中心及舒壓按摩坊專用的,專門鋪在床單的上方,讓客人躺在上面,一個客人使用一條,乾淨衛生,也不會讓床單沾染到精油或者保養品之類的液體。

  蕭仕遠順著妹妹的視線看過去,拿過她手裡的大浴巾,每次歐陽晴幫他按摩時,都會鋪上一條,那一晚也是一樣。

  「大哥……」蕭雁妮用手肘碰了碰發愣的他。

  「沒什麼,上次我的手不小心弄傷流血了。」他隨口扯了個謊。

  「那怎麼會放在我的房間裡?」

  「大概是歐陽暫時放的,放到忘記了。」他拿著那條浴巾匆匆地轉回自己房間。

  事實證明,那一晚並不像歐陽晴所說的——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而她卻隱忍著什麼都沒說,這明明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轉捩點。

  酒醒之後,他的確忘了某些細節,只知道自己舒緩了對劉歆背叛的恨意,甚至心頭有著飽滿的幸福。

  二十八年來,他為了劉歆,當個忠誠的男人,從來沒有在外頭有過不良的記錄,而劉歆也始終不肯讓他越雷池一步,任誰都不會相信,他堂堂夢之湯的總經理,竟會純潔到那一晚才徹底失了控。

  歐陽晴是喜歡他的,否則以她的個性,不會做如此的犧牲奉獻,而他呢?他是喜歡她的嗎?

  他千盼萬盼,盼著劉歆回家;而在劉歆回來的時刻,為什麼他沒有欣喜若狂,反而有著烏雲籠罩的愁悶?

  翌日一大早,蕭仕遠就迫不及待來到飯店,在還沒開放的戶外溫泉池裡找到了歐陽晴,同樣地,她身邊還有另一個人,那就是申東明。

  蕭仕遠站在門邊,看著那兩顆相近的後腦勺。她每次泡湯都找申東明,為什麼不找他呢?

  「你說,這樣很好,對不對?」

  「當然好呀,小歆能回來,事情全解決了,婚禮就可以照常舉行了。」申東明微閉著眼,享受著水波的暢快。

  「那我以後就不用去陪奶奶了,應該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多學一點東西。」她的聲音輕輕的,帶著淡淡的哀愁。

  「天氣越來越涼了,泡湯的季節又要到了,飯店開始要忙起來了,不過……」申東明張開眼睛,本來微側十五度角看著身邊的她,不過眼角餘光卻瞥到大門邊的身影。

  「不過什麼?」

  「既然你不用再扮演小歆了,也不用再扮成仕遠的未婚妻,那……」申東明胡作吞吐。

  「申大哥,怎麼了?」她看他一副緊張的樣子。

  「其實我還滿喜歡你的,所以,歐陽呀,我們交往看看好不好?」申東明故意把話說得很輕鬆。

  對於申東明突然的告白,不僅歐陽晴嚇了一跳,連站在門口偷聽的蕭仕遠也怔仲到無法回神。

  「申……大哥……什麼意思?我……」歐陽晴緊張到大舌頭了。

  「看你嚇的。」申東明舉起手,想揉她的頭髮,發現她戴著泳帽,才又放下手。「就是,如果你也覺得我不錯的話,我們可以試著交往,就是談個戀愛嘛。」

  歐陽晴猛搖頭。「我……我配不上你的,我很笨……又不會賺錢……也沒有什麼才能,我……」

  「歐陽,你太緊張了。」申東明乾脆伸手扣住她的雙肩。「你很好,真的很好,我就喜歡你的單純和善良,我怕是我配不上你。」

  當初王聖元也是這麼說她的,結果呢?她還不是被愛情刺得傷痕纍纍。「我……」

  站在門邊的蕭仕遠看著歐陽支支吾吾的樣子,以為她就要答應申東明的告白,想也沒想就走了出來。「歐陽……」

  低沉醇厚的噪音傳來,歐陽晴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蕭仕遠,她連頭都沒回,下意識的動作就是將整個人藏進了水裡。

  蕭仕遠來到池邊,忍不住揚高音量。「你幹什麼每次看到我,每次都躲到水裡?」

  「我……」歐陽晴縮了縮肩膀,這才在水裡轉過身,面對著蹲在池邊的蕭仕遠,因為他那明顯發怒的樣子,讓她不敢說謊。「我穿泳裝,不太好看。」

  「你是因為不想讓我看見你穿泳裝的樣子,所以寧願讓自己窒息?」這個理由,讓蕭仕遠覺得匪夷所思。

  「仕遠,你幹什麼這麼凶?有事好好講,你把歐陽嚇到了。」申東明意味深長地看著發捆的蕭仕遠,看來事情好玩了。

  「你給我起來!」蕭仕遠不理會申東明的勸說。

  只見在水面露出一張小臉的她猛搖頭。「你先出去嘛,我馬上就起來。」

  「你敢讓東明看,卻不敢讓我看,這是什麼歪理?我又不是沒看過!」蕭仕遠覺得憤憤不平,什麼時候他的地位比東明低了一大截。

  「仕遠,歐陽比較喜歡我嘛。」申東明還不怕死的添油加醋。

  「你說什麼?」蕭仕遠雙眸凝成火。

  「別這樣,歐陽害羞嘛,你就先出去,萬一她又昏倒,那就不好了。」申東明這才爬出水面。拉住蕭仕遠的手臂,硬是把他拖了出去。

  蕭仕遠沒轍,不想她又昏倒,只能先離開露天溫泉池。

  見蕭仕遠和申東明走遠,歐陽晴這才鬆了一口氣,然後爬出水面,趕緊去更衣室換衣服。

  剛剛申大哥跟她告白呀,怎麼會這樣呢?她還是想不透,在各方面條件都這麼優秀的男人,為什麼會跟她告白?

  她要根本沒有勇氣再談戀愛,她該怎麼拒絕才好?才一走到大廳,蕭仕遠就已經等在那了。

  「你跟我來。」蕭仕遠二話不說的就往樓上走。

  櫃檯小姐對著歐陽晴曖昧一笑,歐陽晴也只好回以淺笑,才跟著蕭仕遠往樓上走,關於飯店裡的閒言閒語,她早有耳聞,這下可好,不知道又要傳得多難聽了。

  其實就像同仁們所說的,總經理和服務生,就像是天跟地、雲跟泥,根本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就算她想,那也是癡人說夢。

  蕭仕遠帶著歐陽晴直接走進三樓他怕房間,還特地把房門給關上。

  她站在房門邊,像個小媳婦,那副彆扭的樣子,活像他會把她吃了一樣。「過來,這邊坐下。」他拍了拍床鋪。

  「我還要去幫申大哥輸入資料,你有事嗎?」

  今天的蕭仕遠怪怪的,明明劉歆已經回來了,照理說他的心情應該要很好才對,怎麼一大早就好像吃了一噸炸藥?

  「你眼裡只有東明是嗎?」見她沒有動,他只好牽住她的手,將她拉往床沿坐下。

  對於他的碰觸,她一向沒有招架之力,只好乖乖坐下。「不是。是因為最近比較忙哦。」

  「那你打算接受東明的告白嗎?」他問出自己的緊張。

  她的外表越來越出色,即使是談妝,也絕對能讓人眼睛為之一亮,再加上她有顆體貼善良的心,跟她日日相處下來,絕對會被她所散發出的物質所吸引。

  「我……不知道……」

  她回答『不知道』,引燃了他的憤怒,他再問:「什麼叫不知道?你泡湯不會找我嗎?」他像是分不到糖吃的小孩,完全不想隱藏自己的醋意。

  她以看外星人的眼神看著他。「我沒想過你會願意跟泡湯。」

  他明白,這就跟她沒想到要找他冒充男朋友的心態是一樣的,都是自卑感在作祟。

  「那你現在知道了,我很願意跟你泡湯。」

  「哦,好。」她點點頭,表示聽到了。

  蕭仕遠看著她那副隨便應付的樣子,只好再問:「你是不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泡湯?」

  「泡湯跟按摩一樣,不但可以解除壓力,聞著淡淡的硫磺味時,更可以讓我全身放鬆,所有煩惱的事,就拋到九霄雲外去。」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被他牽著,於是使力一抽,抽出了手,讓自己的雙手緊握在一起。

  蕭仕遠看著空空的手掌,有著懊惱。

  「你上一次跟我在一起,隔天也來泡湯;昨天小歆回家,你不吭一聲就跑走,今天一早又來泡湯;所以,這兩次泡湯,都是因為你的心情特別差嗎?」

  歐陽晴從床上跳了起來,就因為他突然提起了在一起的事。「不是的,我……我心情好的時候也想泡湯呀,反正我就是愛泡湯。」

  「哦?那昨晚,我叫你等我,你為什麼沒等我?」他翻起昨夜的舊賬。

  「因為我自己騎車回家就行了呀。」

  他又將她一把拉回身邊坐下。「就算小歆回來了,你也不必走得那麼快,你至少得先跟我說一聲。」

  她跌坐在他身邊,雙手被他緊緊握住。

  「本來就說好的,小歆一回來,我這個臨時演員就可以退場了,我不走的話,小歆晚上要睡哪?」她笑了笑,表情有些尷尬,想要掙脫被牽住的手,但無奈他抓得牢牢的。「對哦,我西梁山想到小歆可以跟你睡一間房,我就不用連夜回家了。」

  昨晚,當她看見小歆回來的時候,原以為早就做好隨時離開的心理建設,但她還是痛苦到無法接受,怕跟他當面道再見,會洩露太多情緒,只好倉皇離開。
  
  蕭仕遠幽暗的眼神中有股莫名的情緒在發酵,但究竟是什麼動力,他也弄不清楚,只知道眼前那薄薄的紅唇很吸引人,可是講出來的話卻令他很痛惡,尤其剛剛申東明才跟她告白過!

  他微微傾身,吻上了她的小嘴。

  他的吻雖極盡溫柔,地如同火焰般熨燙著她的心。

  那一晚,燈光朦朧,他因為酒醉,一切似真似假,誰也看不清楚,而陽光普照的此刻,他的吻在日光下是這麼真實,她的一顆心也眼著劇烈跳動著。

  她無法推開他,只能輕飄飄地暈眩在他的柔情裡。

  事情的曲折發展,讓她無措到不知該進還是該退,只能任他烙下這個完全出乎他和她意料之外的甜蜜親吻。

  這幾天,蕭奶奶一直覺得很納悶。

  「奇怪了,小歆的頭髮怎麼變了?」
  
  然後奶奶又問:「小歆,你是不是又感冒了?不然怎麼話變得那麼少?奶奶喜歡你話多一點。」

  奶奶的記憶有些錯置和顛倒,這是原來的劉歆,奶奶卻以為自己又犯糊塗了。她總是低低地歎氣。

  「人老了,很多事都記不得了,我好想去找你們爺爺哦,但也要等到仕遠結婚,我想要抱到曾孫呀。」奶奶唯一不會錯亂的,是孫子要結婚這件事。

  一個星期之後,漁村的男子忍無可忍地終於找上門來,在和蕭仕遠理論、溝通之後,蕭仕遠知道了劉歆的心意已決,決定放她自由。

  蕭爸爸不同意,蕭雁妮也反對。婚事要是就這樣取消了,該如何收拾殘局?該如何對奶奶交代?親朋好友那邊又該如何解釋?

  蕭仕遠不想用恩情來壓迫劉歆,更何況從來不哭的劉歆,就這麼淚眼汪汪的號啕大哭,蕭爸爸、蕭雁妮最後也都心軟地成全了她的自由。

  「小歆,這是你的娘家,我永遠是你的爸爸,以後這小子要是敢欺負你,我會讓仕遠去海扁他一頓。」蕭爸爸雖然很生氣,但畢竟是疼了十幾年的孩子,終究還是捨不得。

  劉歆很感動。她在成為孤兒之後,再次擁有了一個她夢想許久的家,她帶著深深的愧疚和抱歉的心,和男人離開了蕭家,離開了蕭仕遠,回到了漁村。

  蕭仕遠雖然傷心,卻沒有遺憾,他不想要勉強而來的愛情,如同劉歆所說的,或許他自以為的愛根本不是愛,只是一種長久呵護的習慣,否則一開始就算得跟那個男人決鬥,他用搶的也該把劉歆搶回來。

  只是,奶奶這邊呢?

  他的腦筋只得再次動到歐陽晴身上。

  關於那個吻,歐陽晴最後還是落荒而逃了。

  這幾天,她只要看見他遠遠走來,就立刻避開,而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失控,只好暫時讓自己冷靜冷靜。

  他的戀愛經驗少之又少,青少年時候曾有過懵懂的暗戀,後來因為奶奶極力撮合他跟劉歆,明示暗示劉歆是他唯一的新娘,就算他曾經為別的女人心動過,為了奶奶的期望,他也從未付諸行動,以至於他的感情世界裡,除了劉歆,再也沒有其他的女人。

  但他終究還是出軌了,他沒有忠於這段感情,卻讓劉歆獨自背負著背叛的罪名,這也是他無法理直氣壯強留下劉歆的原因。

  在這件事上,表面上是他成全了劉歆的愛情,其實他沒說出口的是,劉歆也成全了他的愛情。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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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養餐廳裡,大火全開。

  在得到蕭仕遠這張通行令之後,歐陽晴儼然成為了何大叔最得力的助手。

  她做得屬於自己可以做的事,僅守自己的本分,她不再扮演劉歆 ,就該跟蕭家兄妹隔出適當的距離,連美容中心和舒壓按摩坊她都減少去的次數。

  雖然她減少去蕭雁妮那裡,但是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在瞭解了保養的重要性之後,任何保養的功課,她還是天天持之以恆的在做,她可不想再讓自己變成被嫌棄的醜小鴨。

  早上,她就在大辦公室裡處理申東明交代的事,下午離峰時段,她就去養生餐廳研究料理。

  她不想讓自己有著非分之想,不想讓同仁議論紛紛,不想讓自己懷抱著希望,更不想和蕭仕遠有任何交集。

  當然,她也委婉地拒絕了申東明的告白,只說自己暫時還不想談戀愛,申東明很能理解她過往所愛的情傷,還是跟之前一樣的疼愛她,照顧她。

  時序入秋,養生餐廳的菜色也跟著變換。

  秋高氣爽的天氣,不像夏季那麼燥熱,但因季節交替,日夜溫差巨大,容易引起呼吸道及皮膚相關的疾病,養生就該以滋陰潤燥為主。

  於是歐陽晴致力於開發新菜色。她嘗試著做一些小菜,可以在現有的大菜之外,另辟一種養生的生機,也可以給不喜歡雞鴨魚肉這種大菜的人,另一種清新的選擇。

  她的建議與構思獲得蕭仕遠、申東明和何大叔的全力支持,都誇讚她對料理方面有天分。

  況且,待在廚房,比化妝保養品更能讓她得心應手,而她也終於發覺了自己對藥膳的熱愛和興趣,也在這之中,找到了肯定自我的價值。

  像這道山藥涼伴豆腐,以市售的涼伴豆腐,淋上大廚特製的醬料,加上切成絲狀的山藥和適量的柴魚片,就變成了一道可以強筋骨,祛寒熱的可口小菜。

  「大叔,你試看看,味道如何?」她夾了一口山藥,遞到了大叔嘴裡。

  「嗯,好吃。不過味道好像甜了點,我待會再來研究一下。」何大叔以那靈敏的舌,一下就試出了味道。

  她現階段只能負責研究食材搭配,關於要動刀動鍋鏟的,還得靠大叔三十年的功力才行。

  「那我吃看看。」忍不住自己嘗了一口。「哇,涼涼的,好吃,不會太甜呀。」她沒有大叔般靈敏的舌,所以她吃起來根本不覺得醬料太甜了。

  她又把豆腐端到兩們廚房助手品嚐,一位說有點甜,一位說剛剛好,於是她對何大叔說:「我端去給申大哥吃看看。」
  
  她蹦跳出廚房,沒想到下午三點的冷門時段,居然還有客人,她看了一眼,那桌有兩位客人,其中一位客人看了她一眼,這下不得了。

  王聖元?!她在心裡默念,僵直地腿,連動都沒有動。自從和王聖元分手之後,她就沒有想過會有再見的一天,沒想到……

  「歐陽?」王聖元問得不是很確定。

  「您好。」歐陽晴點點頭,不想和王聖元有太多交集。

  「等一下。」見歐陽晴轉身要走,王聖元連忙喊住她,接著走到她面前。

  王聖元無法相信,才短短幾個月不見,歐陽晴的外表會改變這麼大。

  雖然還是一頭短髮,但顯然經過設計師的巧手,變得利落有型,而她那一向低垂的眼瞼,如今卻是炯亮有神,還有她那偏黃的膚色,也有了晶瑩剔透的亮白,這真的是被他嫌棄帶不出門的歐陽晴嗎?
 
  「請問,有什麼事嗎?」歐陽晴退了一步,特地與王聖元保持距離。

  「你怎麼會在這?」王聖元好奇中有些興奮。

  「我是這裡的……」

  「服務生。」王聖元看著她手裡端的盤子,把她沒說完的話接續下去。

  她點頭,不想解釋。

  「歐陽,你認識王經理呀。」吳秋萍走了過來。

  「王經理是我以前的上司。」歐陽晴說著,就想要離開,沒想到吳秋萍又拉住了她。

  吳秋萍眉一挑。「怎麼這麼剛好。」然後故意當著歐陽晴的面說:「王經理跟小老闆有約,要來談論婚筵的菜色,我們小老闆下個月就要跟他的未婚妻舉行婚禮了。」

  歐陽晴之前已經聽申東明說過,夢之湯的何大叔是以養生料理為主,而奶奶怕不喜歡中藥味的小歆生氣,於是希望有其它的飯店來夢之湯辦理外燴,雙方可以互相合作。

  但歐陽晴也知道,昨晚劉歆離開蕭家回漁村去了,那……新娘不在了,這齣戲該怎麼唱下去?

  歐陽晴點點頭,明白吳秋萍有意的諷刺。誰讓流言流語下,她是那個想要巴結小老闆的不良女人。「你們慢聊,我還有事,先上樓了。」

  王聖元沒想到歐陽晴分手會分得這麼決絕,原以為她一定會對他死纏爛打,死求活求他回頭,他得要一段時間才能和她切斷乾淨,沒想到她一通電話也沒有,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這倒讓他另眼相看了。 

  歐陽晴走出餐廳時,王聖元也跟著追出餐廳,在要上樓的樓梯前,欄下了歐陽晴。

  歐陽晴訝異王聖元的舉措,舊情人相見,尤其是這種難堪的情形下,幸好這幾個月的訓練,讓她可以不慌不亂地處理眼前的情形,否則她可能還是會讓沒用的眼淚掉下來。

  「你最近好嗎?」王聖元問。

  「很好,謝謝。」

  「我沒想到你在這裡工作。」

  「我記得我換工作的時候曾告訴過你。」那時,她和王聖元還沒分手,她找到了夢之湯的工作,曾興奮的跟他提起,無奈當時他好像沒聽進去。

  「對哦,你說你在溫泉飯店工作,我沒記住是在這間。」

  這時,樓梯上方走下來了蕭仕遠,他看見歐陽晴和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在說話。

  「歐陽,你手裡端的是什麼?」蕭仕遠沒理會站在一旁的男人,先注意到了她手上端的盤子。

  歐陽晴不該說謊的。但最近蕭仕遠老是愛跟申東明吃醋,於是她只好說了個善意的謊言。「這是我的新嘗試,本來想端上去給你嘗嘗味道的。」

  「真的?」蕭仕遠眉開眼笑地牽起她另一隻空的手。「我們進去吃。」

  最近她明顯的在躲他,沒想到今天她願意跟他分享她親手做的東西,讓他連說話都會飄了。

  「小老闆。」歐陽晴反手拉住蕭仕遠的手。她應變得很快,不想讓蕭仕遠知道她和王聖元的關係。「這是慶因的王經理,他來跟你談論婚筵的菜色。」

  蕭仕遠這才正眼看向王聖元。「王經理您好,我是蕭仕遠,裡面請。」他立刻伸手與王聖元相握。

  夢之湯溫泉飯店總經理的婚筵,是各飯店想極力爭取的。慶國飯店派出了宴會廳的經理王聖元,爭取這個結盟的機會,不但彼此互惠,還能打出知名度,商談的地點,特地選在養生餐廳裡,方便談論菜色及勘查場地。

  在歐陽晴趁機要溜上樓時,又被蕭仕遠喊住。「歐陽,你跟我一起進來。」

  歐陽晴皺了一下眉頭,只好端著盤子走回餐廳裡。

  回到餐廳,蕭仕遠讓歐陽晴坐在他身邊,並且叮囑吳秋萍泡來養生茶招呼客人。

  期間,蕭仕遠注意到了王聖元一直盯著歐陽晴看,也注意到了歐陽晴那明顯的不自在。

  王聖元帶了一個助理前來,他提出了完整的企畫案,包括榮獲美食金牌得主的主廚,以精緻的海鮮料理搭配養生餐飲。

  蕭仕遠思考著,問著身邊的她:「歐陽,你認為呢?」

  歐陽晴納悶,怎麼會問她呢?只好揚起微笑,說:「要不要去請申副總一同下來商量?」

  「不用了,申副總不在,他剛出門去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蕭仕遠側看看她,很認真的堅持。

  她明白,蕭仕遠是故意要考她,於是只好鼓起勇氣表達自己的看法。

  「我覺得海鮮比較容易引起過敏原,有些人也不太敢吃中藥,如果只有這兩大類食材,那其實不太妥當,很難賓主盡歡。」

  歐陽晴的話引來蕭仕遠的點頭稱讚,可是卻讓王聖元臉色微變。

  「歐陽,那你覺得喜筵用什麼樣的料理比較好?」蕭仕遠再問。

  「我們是養生餐廳嘛,當然是要以養生為主,只是養生不一定要用中藥……」

  她看見蕭仕遠示意的眼神,於是繼續說:「我們可以用有機蔬菜、五穀雜糧、還有菊花、百合、山藥、枸杞王、芝麻、白林耳、當歸、蓮藕、南瓜、桂花等等的養生食材來搭配主菜,藉著總經理的喜宴,正好可以幫夢之湯做行銷廣告。」她沒說出口的話是,夢之湯可以自辦喜筵,是不需要請外面的飯店來參一腳的。

  歐陽晴的話引來了蕭仕遠的刮目相看,卻讓王聖元的臉色越來越鐵青。

  「歐陽,你的意見很好,說得也很有道理。」蕭仕遠讚美著。

  歐陽晴努力微笑著,感覺到了王聖元那如利刃般的眼神。

  王聖元趕緊說;「蕭總經理,如果你對菜色有意見,我們可以再換,看你需要什麼樣的料理,我們飯店的主廚都能夠做出來的。」擺明了歐陽晴就是記著舊恨,不想讓他得到這次機會。

  「王經理,我再研究研究。謝謝你們今天的到來,養生茶對身體很有益處,你和你的助理一定要多喝兩杯。」蕭仕遠很客氣地擺出送客的姿態。

  王聖元很錯愕,更沒想到堂堂夢之湯的總經理竟會聽一個服務生的意見,他不放棄地說;「蕭總經理,請你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我是很誠心誠意的。還是,我可以當面和未來的總經理夫人聊聊,聽聽她對喜宴的菜色有什麼樣的想法?」

  「王經理,您太客氣,未來的總經理夫人已經表達意見了。」蕭仕遠笑看著坐在身邊的歐陽晴。

  蕭仕遠的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這讓歐陽晴的頭皮漸漸發麻,也讓王聖元,除了錯愕、震驚,心底還有莫名的悔恨。

  天際星光燦爛,遠方的燈火似一條明珠,微風送爽,在夢之湯庭院裡榕樹下的涼亭裡,歐陽晴和蕭仕遠對坐著。

  「你認識王聖元?」

  「啊。」歐陽晴一驚。「你看出來了?」

  「當然。你的一舉一動,逃不過我的眼皮底下。」

  「他……我……」歐陽晴不想說謊,可是又說不出口。

  看她那副為難的的樣子,蕭仕遠只好猜出心中所想。「難不成,王聖元是你的前男友?」
  
  她嚇了一跳。「你……你怎麼知道?」
  
  沒想到真的猜對了,可見得他的第六感還是很靈驗。「我猜的。王聖元知道你在這裡工作?」他站了起來,坐到她身邊。
  
  「不知道。剛剛他看到我,還嚇了一大跳。」再遇到王聖元,她似乎沒有記憶中的痛,果真時間早就平復了一切傷痛。
  
  「你還很喜歡他?」蕭仕遠試探。
  
  「沒有,你別胡說!」她猛搖頭。「我沒那麼可憐好不好,幹什麼去喜歡一個這麼糟蹋我的男人。自從分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看她否認的樣子,讓他的心情很愉悅。前有申東明,後有王聖元。奇怪的心思在作祟,讓他的心情有著空前的低氣壓。
  
  「沒錯,你值得更好的男人,像王聖元那種爛男人不值得你為他難過。」看來她已經有了大大的進步,懂得反擊了,才會直接否決王聖元所提出的案子。
  
  「你別擔心我。那你呢?你怎麼辦?小歆又離開了。」她關心他,替他憂心忡忡。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蕭仕遠採用哀兵策略,目光下有著可憐兮兮的神情。「我想那個男人應該會好好照顧小歆的。」
  
  「你不要想太多,時間會讓你忘掉過去的,就像王聖元對我,我現在再看見他,都不知道自己當然為什麼會喜歡他。」
  
  她這句話讓他很受用,心裡樂著,表情卻還是很憂愁。「晴,你跟我回家住,好不好?」
  
  「不好啦,這不是辦法,你應該跟奶奶說清楚,不然婚禮就要到了,到時沒有新娘,你怎麼跟奶奶交代?」他靠得很近,喊得她全身都酥麻了,差點就要一口答應。
  
  「奶奶最近身體不太好,失智的情形更嚴重了,老是在等著爺爺回家。」他歎了口氣。
  
  一提起奶奶,歐陽晴忍不住就紅了眼眶。「奶奶之前就睡不太好,老是半夜兩點還睡不著,早上六點又起床,這該怎麼辦?」
  
  「是呀,你就替奶奶想想,奶奶對你這麼好。」這招不算使詐,他只是想激起她那善良的同情心,無論如何今晚一定要說服她搬回家去。
  
  「奶奶是對小歆好。奶奶要是神智清楚,知道她是對一個叫歐陽的女人好,我想他一定會氣到跳腳的。」這次她得冷靜,無論如何一定不能再搬回去。
  
  「奶奶要是知道她是對一個叫歐陽的女人好,這個女人還曾經這麼細心地照顧她,奶奶一定會很感激的。」
  
  「可是,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沒有辦法代替小歆嫁給你的。」她有些急了。
  
  「為什麼不行?」他反問得理所當然。
  
  「我是歐陽,不是劉歆。」她站了起來,涼風吹來,吹不散她心中的悲涼。「我沒有辦法替小歆嫁給你,真的很抱歉,這樣會對不起奶奶,對不起我自己。」
  
  他苦笑,以前的她完全沒有主見,他說一句,她是一句,這幾個月以來,他希望她能自我成長,而她也很努力地改變了怯懦的個性,展現自我的才能。
  
  那個百依百順,像小媳婦的歐陽晴不見了,這下他是不是要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也站了起來,左手摟擁住她的肩頭。「我會讓奶奶知道你是歐陽,不是小歆,我不會委屈你的。」
  
  對於他的碰觸,她還是無法習以為常,她就像是被電觸到般,嚇了一跳,立刻彈了開來,倒退三大步,退到老榕樹粗壯的樹幹前。
  
  「你別這樣,會被同仁看見。」
  
  「那我們上樓去房間,就不怕被看見了。」他噙著笑意。
  
  她很迷惑地看著他,眼前的蕭仕遠絕對不是她所認識的蕭仕遠,為什麼他一向的深穩內斂、謙恭有禮,現在居然有種她不會形容的痞樣?
  
  今晚,他說有話要跟她談,她不想和他去房間裡,就怕他又會做出令她無法抗拒的親熱動作,所以,她才來到戶外,沒想到在這裡,她又擔心被同仁撞見。
  
  「你怪怪的,你是不是被小歆傷得太重了,所以有些反常?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她只能往這方面猜測了。
  
  以前的他,愛情的智能末開,他的世界裡只有劉歆一個人,也以為劉歆是他的真命天女,沒想到,他自以為的愛情不是愛情,他現在對歐陽晴動了心,不管是同情心還是憐憫心,反正他就是想把她娶回家。
  
  「晴……」他又靠近她一步。「你是不是認為我應該不吃不喝、傷心憔悴、痛苦崩潰、尋死尋活,才能符合此刻的情緒?」他挑眉反問。
  
  她猛點頭,他形容得可真貼切。
  
  「早在小歆失蹤的那一刻起,我就因為擔心她的安危,開始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要痛早就痛過了,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很多,真到我喝醉的那一夜……」
  
  每當他有意無意提到那一夜,她總是會被他的話給弄得繃緊神經。「然後呢?」
  
  他又靠近她一步,她卻無路可退,背已經抵在樹幹上了。
  
  「那一夜,是我人生中痛苦與歡樂的交集。那一夜之後,我徹底地醒悟,我對歆真的有男女之情嗎?或許更多的是兄妹之情。」
  
  她唇角動了動,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垂低著眼看著他的雙手搭上她的肩。
  
  「小歆的離開反而讓我鬆了口氣,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他的氣息過於接近,讓她只能屏住呼吸。
  
  「雖然是小歆先背叛我,到最後,我也背叛了她。沒有互信的愛情,婚姻是不會幸福的。」
  
  「那一夜,真的沒有什麼,你不要認為你背叛了小歆,你喝醉了,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把我當作小歆,你真的不用想太多。」她抬起眼,直視著他,把話說得鏗鏘有力。
  
  「不是這樣的。那一夜是你的初次,我和你都不是隨便的人,既然肯為對方付出第一次,你還覺得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嗎?你還認為我們都不用想太多嗎?」因為她那副無所謂的樣子,讓他激動了。
  
  「天呀,你怎麼知道?」她羞紅了臉,沒想到他能夠赤裸裸地談論那一晚的事。
  
  看來這樣限制級的告白稍稍起了作用,他笑著撫上她那嫣紅的臉頰。「晴,我們去拍婚紗照,讓奶奶開心,也讓你爸媽對你刮目相看。」
  
  他突然轉了話題,讓她傻了眼。「什麼?」
  
  「婚禮只剩下三個禮拜了,有很多事要處理,我們得動作快一點。」他不想把話說得太白,相信在這節骨眼上,她不願聽到關於負責任這一類的話。
  
  她猛搖頭。「不行啦,我又不是小歆!」
  
  她推了推他的胸口,想要離開,無奈他動也不動。
  
  「你好久沒幫我按摩了,這雨天我的頭好痛。」現在的歐陽晴很難拐得動,他只好再使出苦肉計。
  
  歐陽晴心裡想著,自從那個因為按摩而按出了激情夜之後,她再也沒有幫他按摩過,如果再幫他按摩,這……
  
  「我去找雁妮,雁妮按摩的技巧比我好幾百倍,相信你的頭很快就不痛了。」
  
  他想盡辦法,換盡招數,連奶奶都抬出來了,可是這次她似乎鐵了心。「歐陽……」
  
  回應他喃喃的叫喚,她一個抬頭,他的吻不偏不倚的落下。
  
  「嗯……」她緊閉著唇,用力推開他。
  
  他沒料到她會推他,就在這麼措手不及下,被她推個毫無招架之力。
  
  「有人!」她眼角餘光已經瞥見大門口那探頭探腦的人影。「你不要這樣。」
  
  他一臉挫敗,吻不到她。讓他心癢難耐。「那你就跟我回家呀。」
  
  她羞紅了臉,帶著撒嬌的味道。「我跟你回去看奶奶就是了。」再不走,萬一他又做出任何踰矩的動作,她在夢之湯鐵定混亂不下去了。
  
  他是該笑還是該哭?看來奶奶比他有用,但是,他還是想笑,他執意牽她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中對她的感覺,長到這麼大,他沒有追過女孩子,所以顯得有些笨拙,焦慮,幸好關於愛情,她也沒有比他聰明多少。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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