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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龍王引蝶 (上、下)  作者:陽光晴子

第11章

  天朗氣清,尊貴的龍王帶著琅嗣王子等一行人搭乘雕樑畫楝的畫舫遊覽淮安運河兩旁的風光美色,對昨晚一事,大家都有默契,閉口不提。而那方盡興遊山玩水,這方,在福親王府內,芙蓉等著時光流逝,算準了在傍晚時分,這一行人即將乘坐馬車返回王府之際,親自端了兩盅燕窩來到南天園找蘇丹凝。

  她笑容滿臉的道:「一起用吧!」

  怎麼突然對她這麼好?蘇丹凝不太敢吃,但見芙蓉一口接著一口的喝,她不喝反而顯得防備心重,只得拿起小喝幾口,尷尬的感謝,「謝謝,很好喝。」

  芙蓉也看出她的困惑不自在,於是頭一低,輕聲歎了一口氣,「妳一定覺得奇怪,昨晚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我怎麼還有臉向妳示好?可是,這事關我最後的願望了。」

  「最後?」

  「是。」

  芙蓉請求她能否以身體微患,讓端熙今晚去她那兒走上一趟,她會留在房間不去伺候那些人,反正這裡已無她的容身之處,她何必再作踐自己。

  其實她自己心裡很清楚,昨天的事龍王很生氣,她就算盡心服侍琅嗣,王爺也不會再理她,所以,她才請她幫忙,甚至雙膝跪下的求她給她機會向他解釋,她只是喝醉了,只是太愛他,只是太嫉妒……她只求端熙聽完她說這些話,她才能無憾的離開。

  蘇丹凝一臉尷尬的看著哭哭啼啼的她,「妳別這樣,快起來吧。」她將她身子拉起。

  芙蓉拭去淚水,一臉期待,「妳是答應我了?」

  她心一軟,竟然點頭了。

  「謝謝!」芙蓉哽咽的頻頻感謝。但她一走,蘇丹凝就後悔了。唉,端熙肯定會生氣的。不一會兒,她就從送來晚膳的丫鬟口中得知,王爺跟琅嗣王子等一行人已返回府中用餐,此時,正在貴賓廳中飲酒作樂。

  她則在用了餐、洗了澡後,早早的上了床,一直到三更天,端熙進了房,從他身上的淡淡香味,她知道他也洗完澡了,在他上床擁著她時,她困窘的看著他道:「呃!我今晚不方便。」

  他笑,「那我們就睡覺,我也累了。」

  「等等,不要嘛,你!你可以去找芙蓉!」

  她的話尚未說完,就被他打斷,「妳說什麼?!」

  一見他那張俊臉沉了下來,她實在無法對他撒謊,不得已,只好坐起身來,將芙蓉跟她說的那一席話全說了。她咬著下唇,「你只是去見她一下嘛,說幾句話也好。」雖然是她自己答應的,但她其實很後悔,她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大方。

  難怪今晚的宴席上不見芙蓉。端熙也坐起身來,黑眸半瞇的睨視著她,「妳把我當成東西讓來讓去?」

  「不是,既然這是她最後的願望,那就代表著,她跟你說些話後就會去找屬於她自己的幸福了,那不是很好嗎?」

  有時,他喜歡她的善良,有時卻討厭她的太過善良。他抿抿唇,「不是不好,但我從來沒有強迫任何女人留在我身邊。」

  蘇丹凝刻意的一挑柳眉。

  他馬上笑了,「好吧,妳是惟一的例外。」

  「你是在指我人在福中不知福?」

  端熙眸中笑意更濃了,雙手抱著她的纖腰,將她帶入懷中,「我就喜愛妳的聰敏。」

  「我也喜歡你難得一次的『聽話』 ,去找她聊個幾句嘛!」說著說著,她忍不住的打起呵欠來,睡意也愈來愈濃。

  「瞧妳,說沒幾句話竟然眼皮都要闔上了。」他擁著她直接在床上躺平。

  但蘇丹凝雖然困極了,芙蓉那張淚如雨下的臉仍在她的腦海中盤踞。「不行……你……不可以……睡了……要去……」聲音愈說愈慢,也愈說愈小聲。

  「嗯。」他的手仍眷戀的撫摸她粉嫩如嬰兒般的臉頰。

  「去見一面嘛……她說了要離開的……」濃濃的困意湧上,她再也撐不住的墜入夢鄉。

  端熙看著她熟睡的美麗臉龐久久,再想到她說的那些話!

  「讓她去找自己的幸福嗎?凝兒,」他勾起嘴角一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沒想到妳非但沒受我影響,反而把妳的善良傳染給我了。」

  他溫柔的親吻她的額頭一下,這才下床,步出房間,往美人宮走去。

  在亭院的黑暗一角,琅嗣在見到他離開後,迅速的進入南天園。

  他給了芙蓉一種無色無味的粉末迷香,從晚宴結束後,她應該擺放在香爐裡點燃,只要端熙此際進到她房裡,吸上幾口,肯定就倒下了。

  這一昏厥最少要三個時辰才會醒來,事先吃了解藥的芙蓉可以對端熙為所欲為,至於在傍晚時分即吃下摻入睡藥燕窩的蘇丹凝,算算時間,藥效也該發揮了,他當然也能對她為所欲為。他完事後,會將美人兒的衣服穿妥,神不知鬼不覺的回房去。

  而惟一知情的芙蓉……他冷笑。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但他讓她享受銷魂激情後才歸天,也算沒虧待她。

  思緒翻轉間,他已步入昏黃的室內,蘇大美人兒斜臥床榻,勾人心魂的臉蛋即便在睡夢中仍帶著動人的微笑。

  他幾近著迷的緩緩坐上床榻,右手撫上她誘人的粉頰,再往下落到她白哲的脖頸,他因沸騰的慾火而微微喘著氣,再也無法等待,俯身解開她的中衣並扯下她的粉色肚兜,在看到她晶瑩剔透的裸裡身子時,他血脈憤張,伸出手正要去撫觸她那誘人的渾圓時,刀光乍現!

  「啊。」一聲淒厲哀號立即從他口中叫出,他痛楚不堪的跌落床下,抱著流血的斷臂,五官扭曲的痛吼,「我的手!我的手!」

  端熙冷冷的看著一條胳臂硬生生的被他切斷的琅嗣,但他心中怒火未熄,在看到床上幾乎半裸卻仍昏睡的蘇丹凝,黑眸閃過一道陰鷥之光,他凝聚內力的手直接往琅嗣的頭頂一擊扣住後,另一手迅速的在他身上點了幾個大穴。

  「不要!不要!啊。啊。」琅嗣一連幾聲淒慘的吼叫聲,劃破了寂靜的黑夜,令整座王府騷動起來,紛亂的腳步聲急急的朝南天園而來。

  端熙替蘇丹凝穿回衣服,再拉上紗簾,佇立在床前,而因房內的哀號聲不斷,姜威等侍從可以說是撞門而入的,一見房內情形,眾人臉色慘白,後到的準噶爾汗國的使節等人更是瞠目僵立。

  琅嗣因疼痛而直打咚嗦,冷汗直流,他不停的哀叫、翻滾,而從那斷臂油油流出的鮮血,更令人看得毛骨悚然。

  準噶爾汗國的使節有幾人回過神來,趕緊上前扶起王子,替他點穴止血,有人急急撕下衣角,替他包紮,一邊大喊著,「大夫,快找大夫來啊!」

  「怎麼會這樣的?王子,這到底怎麼回事?」

  琅嗣惡狠狠的瞠視著端熙,「他!是他!全是他,他還該死的廢了我的武功!」他咬牙怒罵。

  「是誰的錯?在我的王府作客,卻碰了不該碰的女人,我已警告過你。」端熙氣勢懾人,冷峻的眼神沒半點讓步。

  「不過是個女人,你竟然斷了我手臂,廢了我的武功,你!你就不要走,看我怎麼對付你!」琅嗣眼內冒火的怒視著他。

  「姜威,派人把他們這一幫人的行囊打包,備妥馬車,送客!」

  他此話一出,眾人心頭皆是一震,不少人猛抽口涼氣。畢竟準噶爾汗國也是個地大物博之強國,如今鬧出這麼大的事來,不想辦法圓融,還將其掃地出門,這肯定交惡的,嚴重點,還可能引發兩國戰火!

  姜威立即拱手,「王爺請再三思!」

  「既然客人不懂得尊重主人,主人又何必顧及太多,我說送客就是送客!」

  冷冷的話語令姜威不敢再堅持,只得退下,派人張羅去。

  「你狠!你夠狠!」琅嗣在心中暗暗舉誓,這一筆帳,他絕對會連本帶利的要回來!

  「我還不夠狠,要是夠狠,我會把你及你的人全數送上天,讓你們無聲無息的消失!」見琅嗣臉色變得慘白,端熙揚嘴冷笑,「所以,你最好聰明點,你要是愚蠢的想為自己討回公道,做出不理智的事,或牽連無辜,我會讓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琅嗣冷汗涔涔的瞠視著他,痙攣的吞嚥著口水。

  於是,琅嗣一群人連夜離開了,然而王府裡有不少人提心吊膽,就怕這是縱虎歸山啊!

  而端熙似乎打算讓這個夜變得更長,更多的馬轎在天亮前從王府大門奔馳而出,坐在裡面的都是美人宮的花魁們,她們個個捧著一大筆足以讓她們過好幾輩子的優渥銀兩及珠寶服飾離開了,惟一一個留下的,是毒發身亡的芙蓉。

  蘇丹凝只是,一覺醒來,才知道發生了許多事,樁樁都令她難以置信。

  而且此時房內已無血跡,美人宮也人去樓空,芙蓉死了,一切似乎風平浪靜,但她仍有諸多疑問。為何將美人宮全撒了?

  「這次發生的事,難保下一回不會再發生,所以,下次若有貴客臨門,直接包下一家妓院,把那些人帶過去即可。」

  端熙說得輕描淡寫,但只有他知道,從來無畏無懼的他頭一回感受到害怕。他完全不敢想像凝兒遭到玷污的一幕,他只能慶幸他冷酷冷血的形象令芙蓉在見到他走進她房裡時,沒有笑容,而是渾身顫抖,忐忑的眼神不自覺的直瞄向桌上燃燒的香爐,讓他覺得不對勁,緊急折返南天園,這才及時阻止琅嗣的狼爪。

  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緊擁著懷中的人兒,「誰也不准傷害妳,誰都不准!」

  蘇丹凝眼眶泛紅的緊緊回抱著他,「可是我好不安啊,總覺得會有更多的事發生,迫得我不得不離開你。」

  「是會有很多事發生,」他不想欺騙她,「琅嗣年輕氣盛,他雖然畏懼我,但一旦回到自己的土地時,心中的不甘便會燒掉畏懼,展開反擊!」

  她一愣,飛快的抬頭看他,「那你!」

  「難道把他們全殺了?」他抿緊了唇,「我並不嗜血,再說,使節是殺不得的,那鐵定會引發戰火。」

  但他斷了琅嗣一條手臂啊!蘇丹凝的心沉甸甸的。接下來,王府裡總籠罩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緊繃氣氛。

  五天後,魏仁祥跟鐸勳到訪,蘇丹凝刻意避開了。

  書房裡,見兩人表情都很凝重,端熙心中有譜,「你們都知道了?」

  魏仁祥搖頭歎息,「這實在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不過,我贊同你的作法,如果是我,我可能會做同樣的事。」鐸勳給了他的支持。

  但魏仁祥可看不下去,脫口說出,「你們對蘇姑娘都有一份特殊的感情,當然!呃!」他尷尬的看著黑眸一瞇的端熙,「那個!」

  鐸勳坦率的直視著端熙,「沒錯,我對她的確有不同的感情,不過在從京城回來淮安的路上,我們遇到了和肅親王,他說了很多事,包括重傷的你跳下湖水救她!」他深吸一口氣,「我很感動,我原以為你對她不是真心的,所以替她感到不值,即便我曾經!」他笑笑的搖搖頭,「都過去了,這份感情我會放在心底的最深處,轉化成祝福。」

  「謝謝。」端熙看著好友,勾起嘴角一笑。魏仁祥看到兩人盡釋前嫌,應該高興,可是此時此刻他實在高興不起來。「準噶爾汗國不會這麼簡單就善了,你們比我都清楚,琅嗣王子是被當成繼任國王栽培的,卻被龍王毀了!」他說不下去。

  「他們會提出條件,屆時,兵來將擋,不必庸人自擾。」端熙說得灑脫,然而兩人都從他眉宇中看到一絲凝重,他們的心也更沉重了。

  時序入秋,天氣轉涼,楓樹換上鮮艷的紅色新裝。福親王府上下煎熬了近一個月,終於等到了來自準噶爾的一個壞消息,而這個消息,是由當日怒不可遏離開的和肅親王親自上門告知的。

  但對端熙來說,準噶爾汗國的老國王與和肅親王的私交不錯,這次會將消息直接傳送給他,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不過,他希望蘇丹凝不必在座,和肅親王反而堅持。「事由她起,她怎能置身事外?!」

  原本起身的蘇丹凝不得不再坐下,端熙握住她冰冷的手。這段日子,她睡不好也吃不好,總是想著琅嗣會怎麼報他的斷臂之仇。

  即便他還特地差人請來萬老太醫的孫女萬知香及她昔日的小丫鬟小茹來陪她,但兩人都看得出她心事重重,蘇丹凝感激他的貼心,卻不希望她們得知內情替她擔心,所以,僅僅作客五、六日,她們便離去了。

  蘇丹凝握著他溫暖的手心,抬頭看著他,回以勉強的一笑。

  和肅親王撫著白鬚瞪著她,雖然她沉默,那張美麗脫俗的臉上也有著憂心,但他仍然很後悔,當初沒有讓她死,要不然,眼前這棘手的問題就不會發生了。

  「準噶爾那方有什麼條件?」端熙看著喝了口茶的和肅親王問。

  他將茶杯放回桌上,「哪有什麼條件,我跟國王的私交你是明白的,只要把蘇丹凝交出去,任憑琅嗣王子處置,這事就可以私下善了。」

  果然!蘇丹凝臉色一白,她早就想到了。

  「不!這事與她無關。」端熙握緊她的手,「要我將她交出去更是不可能。」

  她咬著下唇,擔憂的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兩人在房裡其實把各種可能性都談論過了,但他相當執拗,只要有危害她的事,什麼都不必再說!

  對他的答案,和肅親王並不意外,不過他對蘇丹凝的沉默就很不快。她要是真愛端熙,犧牲自己不也是應該的?

  他不悅的撇撇嘴角,「你要不把她交出去,他們便會把事情鬧大,逼迫大清把你交出去,削去你的一條胳臂,再廢去你的武功,以牙還牙。」

  天啊?蘇丹凝臉色一白,「這不可以!」

  「不可以是妳說的?!哼!」和肅親王鄙夷的瞠視著她,「還有更嚴重的事,若這兩個條件我方都不接受,他們將不惜進軍中原,自行逮人!」

  天!她的心一沉,焦急的看著端熙,他拍拍她的手安撫道:「不必擔心。」再看著皇叔,「他們有那個能耐嗎?」

  「有沒有能耐是其次,但戰爭是肯定會打的。」他冷冷的瞪了臉色更加難看的蘇丹凝一眼,再看著神情肅穆的侄子,「戰爭是殘酷的,會殃及無辜,但你只要把這女人交出去,一場戰事即免,你很清楚,皇上絕不可能犧牲你的胳臂及武功來平息這場戰事。」

  端熙神情突然轉為嚴峻,「我也把話說清楚,要是皇叔敢私下派人劫走凝兒,後續發生任何事,皇叔都要自行負責!」

  和肅親王臉色悚地一變,他的最壞打算的確是如此。「你不要執迷不悟,她不過是一個女人!」

  「對我而言,凝兒不單單只是一個女人而已。」灼灼黑眸跳上兩簇冷光射向臉色發白的和肅親王。

  蘇丹凝看著對峙的兩人,心涼了半截。因為她,一場生靈塗炭的戰爭將起……

  不!不行的,這代價太大了,她怎能那麼自私?

  和肅親王勸不動端熙,氣得拂袖而去,但這侄子從小就特別得自己的緣,他不希望他的人生斷送在他最厭惡的女人手上,所以,他還是修書一封派人以快馬送到宮裡去,並且表明此事他已盡了最大的努力,他無能為力了。於是,這件原本還在抬面下的事就此驚動皇室。在養心殿的西暖閣內,端善在看了和親肅王的密信後,這才明白月初準噶爾汗國的人為何在前往福親王府後,連夜馬不停蹄的返國去。

  沒想到端熙竟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他馬上修書派人送至福親王府,要端熙立即上京,但一連數日,一封封快馬送出的親筆信函猶如石沉大海,偏偏他又得到軍事情報,準噶爾汗國已決定興兵大清,開始集結兵馬。

  沒辦法了,既然龍王的架子比他這個君王還大,他只得親自下趟江南!

  然而他孤傲自大的皇弟顯然不怎麼領情。

  數日後,在這艘停泊在淮安運河的畫舫上,珠簾半掩,紗帳隨夜風輕拂,柔和的秋日陽光暖暖的照亮了雕樑畫楝的樓台,端熙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美酒,所有的侍從已屏退,純粹是兩兄弟的剖心交談。

  端熙在聽完端善的「廢話」後,放下酒杯便直言,「我相信由我親自領兵,一定能將傷亡降到最低。」他有這個自信。

  端善當然明白他有一批不輸皇家軍隊的侍衛兵,平日即在山區操練,要上戰場不是問題,不過,只為了一名女子?!他搖頭,「端熙,你不該一意孤行。」

  「別忘了,我的一意孤行造就你現在的位置。」端熙沒好氣的提醒。

  但這句話卻激怒了一向溫文的端善,他繃起一張俊臉,「你很清楚我並不眷戀這個位置,甚至很樂意歸還。」

  「很好,你現在就可以歸還,我正好可以揮兵踩平準噶爾!」

  端善倒抽了一口涼氣,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一個原本不愛江山的人,如今願意坐上那個位置,竟只為了一名女子!太匪夷所思了!「她真的值得你這麼做?」

  「你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我的陛下。」他眼神陰鷥,語帶不屑。

  老天爺,他從未想過有這麼一天,他冷酷無情的弟弟會變成一個多情人!

  「事情是因我而起,我會想法子解決,你只要管好你的國事便成。」

  看來要改變皇弟的心意是比登天還難,端善只能苦笑,「罷了,若你真的需要更多的軍援,我會幫忙的。」

  而就在端熙至畫舫與皇上見面時,福親王府裡也來了兩名客人,魏仁祥跟鐸勳面色凝重的對蘇丹凝曉以大義。其中,鐸勳是最掙扎也最心痛的,他把自己對她的感情埋在內心深處,送上祝福,但此刻,為了免去一場戰爭,他卻必須跟魏仁祥連手將她推向地獄。

  片刻之後,兩人離去,獨留蘇丹凝心情沉重的倚窗而立。

  ……為了妳,可能殃及無辜,可能烽火連天,也可能讓不可一世的龍王成為階下囚,被斷臂、被廢去武功,變得一無所有,為了他好,妳可以做必要的犧牲嗎?

  直到黃昏時分,日已西斜,她仍維持著同樣的姿勢。

  端熙走進側廳時,就見她望著遠方,神情恍惚,他走到她身邊不解的問:「怎麼了?」

  她眼睫眨了一下,緩緩的抬頭看著她深愛的容顏,在吸了一口長氣後,淚水同時滴落臉頰,她緊緊的抱著他。

  「到底怎麼了?」他可以感覺到她在顫抖。

  她哽咽,「為什麼我跟你的幸福如此短暫?!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風風雨雨?」

  「為什麼妳會這麼想?」在他關切的目光下,她將鐸勳跟魏仁祥來找她及所說的話跟他說了。

  「真多事,我要他們閉嘴去!」他放開她,轉身就要往外走。

  「不!」她連忙拉住他,「他們是為了你好,而且,我說了我離不開你的,我也不會再從你身邊逃開了,那一次的經歷已經夠了,我要勇敢的跟你站在一起,生死相隨!」

  他一臉震懾的看著淚光閃動的她,緊緊的擁抱她,「是,生死相隨。」

  蘇丹凝閉上眼,緊貼在他胸口,淒涼一笑,而無聲的淚早已滴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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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然而,從那天開始,端熙就察覺到蘇丹凝變得怪怪的。他相信仍是琅嗣的事令她心神不寧,所以他總是溫柔安撫,一再的向她保證他會妥善處理,而她的假裝勇敢也愈來愈明顯,他才明白,她內心有多麼充滿不安。

  只是,傳言準噶爾汗國已發動五萬精兵進行操練,打算率兵親征的他勢必得天天前往山區訓練兵隊,能陪在她身邊的時間是少之又少。

  不過,府裡的大小事,姜威、亞克及索先都會一一向他報告,所以,他也發現鐸勳常常進出福親王府,一問姜威,才知道是蘇丹凝主動請他至貝子府邀請鐸勳過府一敘。

  但亞克跟索先也說了,他們大都只在亭台裡喝茶,交談並不多,有時,甚至一、兩個時辰過了,也不見他們交談一句。端熙為了不增加蘇丹凝的心理壓力,特別撥空前往貝子府找鐸勳問明白。「凝兒常邀你過府,但聽亞克及索先說,她安靜比說話的時間多,她都跟你談什麼?」

  鐸勳大口的喝了杯酒,這才直視著好友回答,「我想你應該知道我跟仁祥去找她,還有希望她能犧牲自己的事?」

  他點頭,「沒錯,我本來想來找你們談,但她阻止我。」

  歎息一聲,「我跟仁祥還沒放棄!」一見好友黑眸乍現冷光,他忙道:「你先聽我說完,她是個聰明靈慧的女子,所以,我們說一次便夠了,相信她自己會有所考慮,只是,」他吐了口長氣,「她知道你天天忙著操練那些士兵,她覺得自己拖累了你,是名副其實的紅顏禍水……她自責太深了,我很擔心選擇跟你並肩戰鬥的她會沒有能力處理這樣的情緒。」

  端熙蹙眉,「她為什麼都不跟我說?」

  雖然忙碌,但他仍盡可能的在每一晚回到她身邊,擁著她入睡,即使什麼都沒做,只是相互依偎。

  鐸勳搖搖頭,「她覺得你太辛苦了,她是個貼心的好女孩,不想再讓你分心去安撫她的情緒!」頓了下,他真情流露的道:「老實說,我看了都好不捨!」

  俊臉一沉,「不捨啊」

  他困窘搖頭,「抱歉,我沒別的意思,純粹只是覺得她肩上的擔子太重了。」

  真的沒別的意思嗎?端熙凝娣著俊朗的好友。他曾經對凝兒深深的心動過,他對她的感情也並未消失,只是埋在心底而已,若是再讓他跟凝兒如此密切的接觸,真的不會出事?

  或許因為有這一層的憂心,所以,端熙不定時的在操練場跟王府兩地來回,一來,可以看到蘇丹凝看到他時的驚喜眼神,二來,也是宣示他的所有權,不讓好友心中的情絛再有浮上抬面的機會。

  只是,隨著出兵的日子愈來愈近,他回王府的時間更少了,甚至有幾晚就睡在操練場的帳篷裡。

  這一上午,他好不容易抽了空回到王府,卻見到蘇丹凝跟鐸勳在涼亭裡,一個畫畫,一個在旁指點,兩人有說有笑,四目交流,氣氛相當融洽。他抿緊了薄唇,看著她臉上的動人笑意,他心中妒火頓時燃起。他不喜歡、真的很不喜歡她對男人笑,尤其是為她動了心的鐸勳。

  蘇丹凝似乎察覺到他灼烈的視線,突地側轉過頭來,一看到他,她嫣然一笑,很快的放下手上的筆,拉起裙襬快跑向他,「怎麼回來了?」

  心中的妒火瞬間熄滅,因為她照照發亮的眼睛及臉上瞬間亮起的光彩全是因為她看到了他!他手一攬將她擁入懷中,「因為我好想見妳,這幾天累壞了。」

  她眼眶一紅,「都是因為我……!」

  「傻瓜,」他立即打斷她的自責,「天大的事都由我來承擔就好,妳別想太多了。」他放開她,一手仍緊握住她的手,看著走向他們的好友,「謝謝你來陪她。」

  「不客氣。」鐸勳微微一笑,「難得你有時間陪她,我就不打擾了。」話雖這麼說,但他留戀的眼神還是忍不住瞥向蘇丹凝,確定她的眼神有對上他後,他才點頭走人。

  端熙對他的這個眼神略感不悅,但他沒有多說。「凝兒,我們回房去。」

  沒想到她整個人卻僵了一下,他蹙眉,「妳怎麼了?」

  她忙搖頭,不過略微忐忑的表情很令他不解。她怎麼像是有些排拒?

  「我們好好聊聊吧?我、我……不想!」她輕咬著下唇,不知該怎麼說的苦惱樣。

  一旦進入房間,他勢必會要了她,但是!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鐸勳離去的方向。她可以嗎?

  她這一眼是清清楚楚的落在端熙眼裡,他的心陡地一沉,然而還來不及說什麼,姜威已經快步走過來。

  [稟王爺,準噶爾那邊有新的情報,所以請你迅速回操練場去。」

  他點點頭,看著站在他身旁的蘇丹凝,「那妳好好休息。」

  「嗯。」她看著他的身影,美眸襲上一抹哀傷。

  這一晚,端熙直忙到半夜才回府,在洗完澡回房後,沒想到蘇丹凝仍未就寢,靠坐在床角打瞌睡。他來到她身邊,扶著她讓她在床上躺平後,他也上了床,將她擁入懷裡,「等我睡嗎?」

  「嗯,你好香。」她仍闔著眼,忍不住朝他的身上深深的吸上一口。

  「妳也好香。」他的唇啄了她的唇一下,她卻開始頻打呵欠。

  「我好想睡喔,今天下午鐸勳又帶我到一個很隱密的地方,那兒有好多的花,好寧靜,聽得到風的聲音,下一回,我們一起去,好嗎?」

  「他下午又來找妳?」

  「嗯。」

  端熙凝娣著已沉沉熟睡的她。上午她跟鐸勳之間的眼神傳遞,大概是他多心了吧?雖然他有需求,想好好的要她一回,然而他實在不忍吵醒這張甜美的睡顏,所以,他抑制了自己,僅是深深的、深深的吻了她的額頭一記。

  接下來的日子,他忙著到練武場操兵,忙著研究準噶爾汗國的地形圖,與多名善用兵法謀略的老將軍及謀士商討戰術,並將打探回來的軍情進行分析,再沙盤推演一番,忙得不可開交。也因為太忙了,他不得不將亞克跟索先調到身邊幫忙。於是,少了亞克跟索先兩雙眼睛盯視,鐸勳跟蘇丹凝愈走愈近,他們幾乎天天在一起,而且,為了避開姜威及其它奴僕們的視線,鐸勳帶著她老往郊區跑,他們看山看水,看雲看星星,兩人間的眼神愈來愈熾烈,算了算,這已是端熙近六天未歸了。

  這一天,端熙難得抽了空,約了鐸勳跟魏仁祥到府吃飯。

  一張圓桌上擺滿美酒佳餚,蘇丹凝坐在端熙跟鐸勳中間,魏仁祥則在鐸勳的右手邊,三個男人有說有笑,蘇丹凝只是靜靜的聽著,但眼神總會不由自主的飄向俊逸卓然的鐸勳,這令端熙有些不快,他忍下來了,不過,就在他人挾菜給她時,同一時間,她卻是挾了同一道菜到鐸勳碗裡。

  瞬間,空氣凝結。

  端熙黑眸一瞇,蘇丹凝臉色發白,尷尬的收回了筷子,「我、我是頭昏了,怎麼會……」她頭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呃!你也吃一些吧!」鐸勳困窘的替端熙也挾上一塊肉。魏仁祥來回的看著鐸勳跟蘇丹凝,頭皮發麻,根本食不下嚥。這頓飯自然吃得異常弔詭,很快的便結束了。

  一直到端熙跟蘇丹凝回房獨處時,他坐在床上,將她抱在懷裡,「妳!」他要怎麼問?問她是否變了心嗎?但這叫他怎麼問得出口?

  蘇丹凝一副不安的模樣,直到此時,她仍不敢看他。

  驀地,他將她平放在床上,身子壓住她,強勢的吻上她的紅唇,大手去拉扯她的衣服,沒想到,她竟然揪住他的衣襟。

  端熙臉色一變,放開了她的唇,「妳!」

  「我、我只是……想、想先聊聊天。」她困窘的別開臉,害怕的喘著氣兒。

  她在抗拒他?!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她。不!他不管,他要她的心、他要她的視線全部回到他身上-

  「唔。」他猛地攫取了她的唇,不顧她的掙扎,一再的以唇舌、以手在她的身上挑逗愛撫,她的身體他太熟悉了,他知道該如何讓她忘我的呻吟,如何點燃她的情慾花火,於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情挑,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推往情慾高潮,直到她受不了的告饒哀求,他才放縱自己釋放情慾……蘇丹凝在他懷中喘息好久後,才疲憊的睡去。

  然而,他卻睡不著,他深情的黑眸緊緊的看著她,只能不停的在心中低喃。別背叛我!千萬別背叛我,我的凝兒……

第二天,天未亮,他新生的鬍渣刻意磨踏她細緻的脖頸,將她在這一股又癢又帶著一種難言的酥麻感中喚醒,她沒料到,他會再一次的要了她,卻在她尚未從激情中回復平穩的呼吸時,匆匆的下床著裝出了房。

  只有龍王自己知道,他是帶著一顆忐忑的心離開的。

  同樣的,從昨晚福親王府那頓晚膳後就開始惴惴不安的人,還有魏仁祥。

  他察覺到鐸勳對蘇丹凝似乎有「舊情復燃」的跡象,更糟的是,這一次,女方好像也動了心。

  所以,他開始盯著兩人,一開始,他是策馬偷偷跟著他們到近郊的山林,遠遠的,他見到這對俊男美女有說有笑的相扶持上了馬車,還有一次,蘇丹凝甚至將頭靠在鐸勳的頸項間,兩人看來相當親密。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所以,他乾脆來個三人行,硬是要加入他們,「提醒」他

  們某件很重要的事。

  儘管如此,他還是可以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曖昧氛圍,有時他們眼中只有彼此,根本忘了他的存在。

  兩人過從甚密已是事實,他的良心卻不停的苛責自己,幾度掙扎在要不要跟端熙說的矛盾下,偏偏,剛剛又看到兩人乘坐馬車的往近郊去,而上車前他們四目膠著的眼神著實令他好不安,好像要天雷勾動地火了……

  不能再隱瞞下去了!於是,他帶著一大甕酒策馬來到練武場。

  端熙看到他有些意外,見他表情有異,遂要其它人全離開他的帳篷後才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他不曾見過他有這樣的神情。

  魏仁祥一臉凝重,一連仰頭灌了三杯酒後,這才瘠痙著嗓音說:「我必須向你坦承一件事,雖然我這一說,等於是背叛了另一個人。」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被他搞糊塗了。

  「全是我的錯,這是我的主意!」魏仁祥藉酒壯膽,向好友娓娓道來,他跟鐸勳為了平息這場可能發生的戰役,所以,要鐸勳跟蘇丹凝兩人愈走愈近,甚至營造出兩人相愛的感覺,好讓他在盛怒之下,把背叛他的蘇丹凝交給準噶爾汗國去處置,計劃原本是如此,蘇丹凝也願意犧牲自己配合鐸勳……

  端熙從他那愧疚又痛苦的表情中,猜到他的下一句話。

  「可是,我真的沒想到他們竟然假戲真做,在我來這兒之前,他們又雙雙出遊了!」

  他咬緊牙關,雙手握拳,「他們往哪裡去?」

  「往……」

  「等等!你等等我啊!端熙!」魏仁祥在馬背上放聲大吼。可偏偏他這匹馬兒就是沒端熙那匹神駒來得快啊!

  眼見他在看到停放在這近郊的一處偏僻森林的馬車,就迫不及待的從馬背上施展輕功,幾個縱身到了馬車旁站定後,他頭皮發麻、額冒冷汗,死命的踢著馬腹,頻頻大吼,「別衝動啊!」快接近時連忙施展輕功,飛掠而去,總算也在端熙身邊落了地。

  這一站定,便聽到馬車裡似乎傳來「不太好」的聲音,難怪端熙站定不動。

  端熙瞪著那垂下的馬車簾子,他大手突地一揮,簾子隨即高高揚起,而映入眼簾的是-

  他臉上悚地一變。鐸勳急急的從蘇丹凝的身上起身,而她竟然衣衫不整,連中衣裡的肚兜也能瞧見!

  「該死!」僅在眨眼間,他已伸手扣住鐸勳的脖子,粗暴的將他整個人從馬車上拖了下來。

  「你……你……不要衝動!」鐸勳俊臉漲紅。他痛苦不已,就快不能呼吸了!

  「快放開他!你冷靜一點!」魏仁祥更是急著勸阻,想扳開端熙的手,卻動不了絲毫。

  冷靜?俊美的臉龐陰狠得駭人,他用力的甩開鐸勳,「全給我走!」

  「你!」魏仁祥及時的扶住鐸勳,「可是蘇姑娘!」

  「快給我走!」他怒聲吼叫。可惡!他陷在極大的震驚中,恨不得一掌劈了這對背叛他的狗男女!他伸手一把扯下簾子,瞠視著坐在馬車裡的蘇丹凝。

  她驚恐的瞪著他那張暴戾而扭曲的俊顏,就像要窒息了,她緊緊的揪著衣服,美麗的臉蒼白如雪。那是一雙無情而冷銳的黑眸!

  然而,在他也上了馬車時,她打從心底發出冷顫,忍不住吞嚥了一口口水,頻頻的往後退,一直到無路可退時,他的雙手粗暴的箝制住她的肩膀。

  好痛!她瑟縮一下。他的手勁好大,她的肩胛骨好像要被他捏碎了!

  「妳背叛了我,妳竟然背叛了我!」他不願相信卻不得不信,而她怎麼能啊?

  「對、對……不……不……起……」她顫抖著聲音,眸中盈滿淚水。

  「不要怪她,是我的錯,是我一時情不自禁。」鐸勳還在馬車外大叫。

  「你最好給我住口,若不是看在我們是多年朋友的情份上,我剛剛會直接扭斷你的脖子!」他頭也不回的吼道。鐸勳只覺得他的脖子頓時涼颼颼的,胃也起了一陣痙攣。

  「還不滾?!真的要我殺了你!」雷霆怒吼再起,鐸勳還不願意走,但魏仁祥硬拉著他上了馬,策馬而去。

  整座山林突然一片靜寂,僅有山風拂過樹梢的聲音。

  馬車內,端熙嚴峻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瞠視著全身發抖的蘇丹凝,「我瞭解妳,妳不是隨便的女人,如果妳對鐸勳沒有半點好感的話。」

  他發冷的大手慢慢的從她的肩胛往下,拉掉她顫抖發冷的小手,再用力的扯掉她的肚兜,她驚惶的倒喘口氣,淚如雨下的別開了臉,不想看到他眸中對自己的輕鄙之光。

  他的大手緩緩下滑到那兩團誘人的渾圓,「妳愛上他了?」

  痛!他粗暴的手令她猛地倒喘一口氣,「我!」

  他咬牙切齒的執起她的下顎,逼她正視著自己,「不敢回答?默認了?!」

  她痛苦的哽咽,「我……我……對不起……」

  「妳是該說對不起,我為了妳負了天下人也不在乎,而妳呢?」他咬牙怒吼,「該死的妳竟然把我當傻子戲耍!」

  「沒、沒有,不是的……」她的眼淚直直落,〔一開始,我真的不忍心讓你為我那麼辛苦,我擔心你會出事,擔心你會被世人唾棄,擔心自己成為紅顏禍水,擔心自己會為這塊土地帶來腥風血雨……」

  她一邊哭一邊哽咽的說著,「你愛上我好像成了一件錯事,你原本可以狂妄的過日子,如今,卻因為我從早忙到晚,連頓飯、連個覺都無法好好的吃上一頓、睡上一覺,我覺得壓力好大,我需要有人聽我說說話,聽我對你的內疚,聽我心中的痛楚。」

  他面無表情的嘲弄,「真是不錯!聽著聽著就聽到床上去了!」

  她臉色一變,急急的否認,「不!我們不曾上過床,剛剛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端熙額上青筋暴突,下顎倏地抽緊,「妳的意思是你們太倒霉了,才第一次做壞事就被我逮到了?」

  她頻頻搖頭,「不!不是的!我沒有背叛過你,真的……我愛你啊!」

  「是啊!好愛好愛,愛到這個身子可以任人看!任人碰!」他黑眸迸出怒火,他的手發狠的扣住她的脖子,「眼見為憑,妳這個虛偽的女人,還敢說愛我!」胸臆間憤怒的怒火熊熊燃燒著,他的手愈扣愈緊,她臉色慘白,小手徒勞無功的想拉掉他緊緊扣住的大手,痛苦的喘氣呻吟。

  「我……好……好……難……過……」

  「不會有我的心來得痛,蘇丹凝!」他痛,痛得心肺俱裂!

  她淚水決堤,視線模糊了,在她幾乎陷入昏迷後,震怒的端熙這才回過神來,突然放開她,她全身癱軟的拚命喘息,感覺到意識慢慢的回來。

  「妳就等著吧!看琅嗣王子會如何的從妳身上討回他要的公道!」

  在聽到他咬牙迸射出的這一席話後,蘇丹凝的心碎了,但是,她也成功了。只是,心,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蘇丹凝被端熙給關進了地牢,福親王府內沒人知道發生什麼事,奴僕們私下議論紛紛,卻沒人敢多話。冷風呼呼的地牢裡,她手環抱著雙膝坐在地上,無聲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滾落臉頰。端熙會把她送交準噶爾汗國去了,因為她在他眼中已成了人盡可夫的妓女。

  這一想,心猛地一陣抽痛,淚水跌落得更凶,但這樣做是對的,至少只犧牲她一個人,不會有戰爭,他也不會有事了。

  「所以,不要哭!蘇丹凝,妳救了他,雖然讓他痛不欲生,但他可以好好活下去……」她喃喃自語,安慰自己做了應該做的事。

  但是- 她看著這座地牢,只有外面火把的光影將她的身影照射在牆面上,再加上陰風慘慘,感覺有幾分淒涼,也有幾分恐怖。

  突然,牢門的鐵鏈嘔琅響起,接著是柵門「咿呀」被拉開的聲音。

  可能嗎?是他來看她了?!她飛快的拭去臉上未曾幹過的淚水,急急轉身,卻失望了。

  「你們退下。」

  魏仁祥手上拿了端熙的一面金牌,這還是他以他也有資格辱罵她的假戲真做害他掙扎於背叛友情的兩難下才拿到手的,要不,他連進來這地牢都難。而在看到守衛離開後,他面色凝重的看著臉上淚痕滿佈的蘇丹凝,再想起他與鐸勳雙載離開時,鐸勳向他娓娓道來的計中計-

  直到現在,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鐸勳跟她不僅連手騙了龍王也騙了自己。

  而他一聲聲的朝端熙大喊「別衝動」的吼聲,以及他跟端熙施展輕功沾掠林木的細微聲響,竟都成了鐸勳跟蘇丹凝演出那場衣衫不整的重頭戲的關鍵。

  他心裡好震動,「老實說,當鐸勳跟我說出提出這個計中計的人是妳時,我的確為妳對龍王的那份真心而紅了眼眶。」

  她搖了搖頭,「王爺敏銳,所以,絕不可以讓他發現我跟鐸勳只是在演戲,因此,只好暫時把你排除在外,藉由你真實的內疚與痛楚來成就這出計中計,我對你其實是感到很抱歉的。」

  「我沒關係,只是,太委屈妳了。」他打從心底佩服她,為了讓端熙置身在這場風暴之外,她實在煞費苦心。

  「不會的。」盈眶的淚水再度落下,她連忙拭去,「那他可怪貝子爺?」

  她都自身難保了,竟還在擔心鐸勳? 魏仁祥忍不住搖頭。一個容貌、心地都如此美麗的女人,竟被迫走上絕路,老天爺對她未免太不公平。

  「妳放心,端熙說了,他不會怪鐸勳,他甚至會感謝他,是他讓他看清楚妳的真面目!」他真的好不忍啊,她明知這一切的計劃都會將自己推下煉獄,但因為對端熙深濃真切的愛,她認了、做了,自己跳下去了。

  放心了後,蘇丹凝深吸了口氣,瘠痙著聲音問:「他!什麼時候會把我送出去?」

  「他沒說,所以,只能等。」

  等!要等多久?她怕自己會撐不住,她更怕見到端熙那雙粗暴、寒心、冷峻及殘酷的瞳眸,她也怕自己會忍不住說出一切真相,說她沒有背叛他,鐸勳什麼也沒做……這一切的一切全都只是為了他!被他如此僧惡著,她心如刀割。

  思緒間,一道腳步聲突地從上方階梯傳了下來。

  魏仁祥這才急急的道:「這是一種極毒的藥,」他很快的從胸口取出一枚看起來相當普通的平安符,「香包裡包的就是毒藥,只要一點點,就會致命,如果妳到了準噶爾後,受到非人的對待,這可以幫助妳解脫!這是鐸勳要我一定要交給妳的。」

  她含淚一笑,「請你幫我謝謝他。」她將平安符戴上後,放入衣襟內。

  這一去,也許會遭到慘無人道的對待,也許一臂還一臂,但這些她都不怕,她只怕這身子她會守不住,但她寧死不屈,這一生,只有龍王能擁有她的身心。

  「對了,請你再答應我一件事。」她焦急的壓低聲音快速的說了出來。

  魏仁祥一愣,難以置信的看著她,終究點頭了。

  這是怎樣的愛呢?她竟然要他答應她,一旦她香消玉損的消息傳回大清,他們必須將她所做的一切犧牲向端熙說明白,目的是要他不對愛情灰心,不會帶著恨意過一生,要他再去尋找幸福。

  如果他堅持一生不再愛別的女人,不追尋幸福,那她的犧牲便全無意義,如果他硬要她死得這麼沒有價值,來世!如果有來世,她斷然不會再去尋他!

  這根本是一場愛的競技,蘇丹凝跟端熙在比賽誰比較愛誰,他們都把對方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人生還重要,在他看來,這場競技裡沒有輸家。多麼令人感動啊!他鼻間一酸,但他努力忍住淚意,因為下來地牢的人竟然是龍王!

  端熙走到牢房前,臉色慘白的看著面無表情的直視著他的蘇丹凝,「明天,明天一早就走,我已經修書派人把這個消息送至皇宮跟準噶爾。」

  「這麼快?!」魏仁祥心陡地一沉。

  蘇丹凝神情黯然。也好,多煎熬一日只會增添更多的痛楚罷了。

  「我想單獨跟她相處。」

  魏仁祥明白的點頭,再看了蘇丹凝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一會兒後,一桌美酒佳餚竟送進地牢來。

  蘇丹凝看著他,眼中的淚水盈聚又滴落,沒有停過。

  端熙看著淚流滿面的她,明知她這一趟前往準噶爾,生死未卜,還可能被當成琅嗣的洩慾工具,直到他厭倦後,她會遭受到怎樣非人的凌虐對待!

  不行!他無法再想下去!無所畏懼的他居然要被這無邊的恐懼給淹沒了。

  「該死的妳!該死的妳!」他咬牙氣憤的握著她的雙肩用力搖晃,用力狂吼。

  「嗚……」蘇丹凝痛哭出聲,全身無力的跌坐地上。這太殘酷了,雖然是她的抉擇,但是,太痛了,連每一口呼吸都能感覺到的痛,令她快要崩潰!

  他的胸膛因沸騰的怒火而急遽起伏,他咬緊牙關的瞪著她那張淚漣漣的臉,聽著她無助的哭泣聲,他真的想一掌打死她,那麼,她就不必去面對那殘酷的未來!

  可是- 是她活該不是?!他為她心痛什麼!

  「可惡!」端熙眼眶泛紅的大吼一聲,一手打掉整桌佳餚,「乒乒乓乓」的碎落一地,再踢倒椅子,卻仍無法平息他心中猛烈的怒火。

  他咬咬牙,憤怒拂袖後,一回身,大步離去。

  而她趴臥在杯盤狼藉的地上,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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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龍王為了女人削了琅嗣王子的手臂,還想興兵征戰準噶爾汗國的事總是一樁醜事,所以,勢必被壓下來的。因此,不管是龍王下的封口令,還是皇室那方,都要求所有知情者封口,一旦消息走漏,只要被查出是誰說出去的,將抄滅九族。

  在蘇丹凝被押解出城的這一天,她被銬上手鏡、腳銬,但並未上囚車,而是上了一輛外觀普通的馬車,除了馬伕外,共有四名身著便裝的侍衛負責押送,要將蘇丹凝安全的送到準噶爾汗國。

  這一路的辛苦自不在話下,然而蘇丹凝沒吭上一聲,雖然是犯人,但她仍被照顧著,有得吃有得喝,還能被安排到隱密的人家去洗個澡。只是儘管如此,她還是愈來愈憔悴,因為她吃得少,大部份的時間都像在睡,有時會靜靜的望著天空淌淚,不自覺散發出的楚楚動人氣質,連押解她的侍衛們都能感受到她那似乎說不出也說不得的濃濃哀傷。

  馬車在行駛近半個月的時間後,抵達了寒冷的北方。

  就在馬車來到準噶爾汗國的邊界時,從山徑兩旁突地竄出好幾名黑衣人,不吭一聲的就與押送的侍衛過招,其中有人跳上了馬車,更匪夷所思的是,該人竟然有鑰匙可以打開蘇丹凝的手銬跟腳繚,迅速的將她帶下馬車後,壓低聲音道-

  「妳快逃!」

  什、什麼?!她還沒回過神來,他竟大力的推了她一把,迫得她不得不往前跑。

  沒想到前方又有些黑衣人拿著亮晃晃的刀衝了上來,她嚇得大叫,但他們卻沒有傷她,也只是叫她,「快逃啊!」

  她愣了愣,看著他們衝過她身邊。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接著,準噶爾駐守邊塞的衛兵全衝了過來,同時間,還有另一方黑衣人從另一邊山麓衝過來加入戰局,只看到她一下子被拉,一下子被護在身後,竟然有三方黑衣人在搶她?簡直是一團混戰。就在不遠的山頭上,一名挺拔的黑衣人坐在紅色馬駒上,冷冷的看著這一幕殺戮畫面。

  情到深處竟是傷。這半個月,少了蘇丹凝在身邊,他的生命才嘗到可恨的孤獨滋味,她是始作俑者,怎麼可以離開?

  不過,他不會為愛消沉,更不會為愛憔悴,因為他是龍王,他允許自己做的只有一件事!報復!

  黑眸閃動著冷冽的噬血之光。天涯海角,蘇丹凝都只能成為他手上的祭品!

  殺戮仍在進行,但對其中的某些人來說,簡真頭霧水,蘇丹凝被送出來的路線,一直相當保密,知道的也只有寥寥幾人,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來搶她?

  其中有幾個更是腳不沾塵的武功高手,而且,愈打這招式愈眼熟,目光在混亂中對上後,雙方都一驚。天啊,竟然是認識的自己人嘛!

  那就簡單多了,幾個眼神交會,有兩方連手與其它人對打起來,接著又是一陣纏鬥,但在彼此互相掩護下,倒是開出一條路,讓蘇丹凝得以逃走。她拚命的跑,用力的跑,跌倒了,再爬起來,繼續跑,她喘著氣兒,渾渾噩噩的跑著,沒有方向的跑著,也不知道跑到哪兒,一直到累了,再也走不動了,她才發覺不知何時天空已下起雪來。

  她喘息不休,呼著白霧,抬頭看著一片又一片飄落的雪花,再看著這一片雪茫茫的白色世界,她的未來也是一片茫然啊。

  她要走去哪裡?又能去哪裡?

  她深吸口氣,回頭一看,亦是一片無垠的白色世界,沒有打鬥聲,不見任何人影,天地悠悠,竟獨留她一人佇立劉

  她撐起疲累的雙腿,顫巍巍的在雪地上蹣跚而行,一直到一輪銀月掛上覆蓋著白雪的樹梢上,一切都好寂靜啊,她太累了,不得不靠著樹幹坐了下來,闔上眼睛,她打算休息一下,只要休息一下下就好了,她真的好累、好累啊。

  銀色月光映亮了她那張絕色容顏,無聲的淚水從眼角靜靜滑落。

  雪花一片一片的飛舞而下,落在她的頭上、肩上,不知不覺間,她沉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聲狼號傳來,接著,雜沓的腳步聲響起,一隻隻流著口水、面孔猙獰的蒼狼朝她接近,一步一步的,尖銳的白牙在銀色月光下閃動!蘇丹凝不知道是什麼讓自己驚醒的,她在恍惚間醒來,視線才聚了焦,就見七八隻蒼狠朝她俯衝過來,她臉色一白,嚇得閉上眼睛,發出害怕的尖叫聲,「不要!」

  出乎意外的,她竟聽到狼群的淒厲哀號,嚇出一身冷汗的她,喘著氣兒緩緩的張開雙眸,卻看到雪地上死狀淒慘的狼群,她倒抽了口涼氣,再膽戰心驚的吞嚥了口口水,眼角餘光隱約看見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右前方佇立。

  偏偏此時,一朵烏雲遮月,四周頓時暗了下來。

  當稍後銀月一寸一寸的露了臉,男子的臉也一寸一寸的暴露在月光下,她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在瞬間凝固了。

  她錯愕的雙眸對上那雙凌厲的冷血黑眸,一股寒意從她的背脊直竄而上,或許……或許……被蒼狠撕裂是較好的解脫……

  聽聞龍王交友滿天下,此時,蘇丹凝置身在這楝矗立在銀色森林裡的豪奢宅院裡,有溫暖的爐火,有江南的碧螺春茶,還有幾樣一看就相當美味的糕點,這一室的金碧輝煌,讓她不得不相信這個傳言。只是,她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因為端熙點了她的昏穴。

  她吐了一口長氣,看著守在門口兩名穿著白色勁裝的丫鬟,她們一看就知會武藝,顯然是來守著她的。

  眼角瞥見,那兩名丫鬟退下了,她好奇的看過去,就見一身黑色綢緞長袍的端熙走了進來,印象所及,她不曾見他穿過一身黑,但他的確不適合,這樣的氣勢太懾人,尊貴卻難以接近,冷戾而令人害怕。

  端熙一派優雅的在椅子坐下,拿起她喝了半杯的碧螺春一口飲盡,在放回桌子後,看著臉色從在雪地上看到他時就蒼白如紙的她。

  他冷笑一聲,不疾不徐的開了口,「看到我很害怕?」

  「是。」她顫巍巍的道:「但我不懂,你把我擄來,準噶爾那方若出兵!」

  「妳是真的擔心戰爭?!」他嗤之以鼻,「蘇丹凝,妳沒那麼偉大,妳是什麼樣的女人,我很清楚!」他的輕鄙及不屑全展現在他那張俊臉上,她的心再次被撕扯著,她忍住淚水,「也許吧,但戰爭呢?你不介意?為了我這種女人引發戰爭不是更不值。」

  「沒錯!」他嘲笑道:「所以,妳大可以放心,我既然敢擄走妳,自然就已安排好,妳是踏進準噶爾的土地才不見的,難道他們還敢找大清要人去?」

  原來!

  端熙冷眼的看著她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只是!他蹙眉,連他都不明白哪來其他兩方的黑衣人在搶奪她,而且,竟然有志一同的選在過邊境後下手。

  沒有戰爭,不會有戰爭了,那!蘇丹凝眼睛倏地一亮,忍著激動的心緒,眼眶泛紅的看著他,急欲吐出一切實情,「我沒有背叛你!其實我是為了!」

  「沒有背叛?!妳當我眼睛瞎了嗎?妳為何不說其實妳是為了愛我才背叛我,還是,妳知道不會有戰爭了,卻不幸的落在我手裡,妳後悔了、害怕了,只要任何可以讓我饒了妳的謊話,妳都說得出口,是不是?」人性是自私卑劣的,他看過太多人在面臨生命關頭的嘴臉,為了活下來,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蘇丹凝渾身一顫,看著他嚴峻深銳的黑眸,嘴角的嘲諷。是啊,她怎麼那麼天真,此時此刻,她說的任何話在他聽來都是謊話吧!

  她苦笑,無言了。

  「怎麼,不說了?」他冷笑,「別說我這惡名昭彰的龍王心眼兒太小,連讓妳說幾句謊話的時間都不給。」

  「既是謊話何需多言。」

  「可以娛樂我,讓我看看一個女人可以寡廉鮮恥到什麼地步!」

  她一臉嚴肅的看著滿臉嘲諷笑意的他。眼前的端熙早已經不是深愛她的男人,而是怨極了她、也恨極了她,但也許,這是惟一可以說出真相的機會了,接下來,迎接她的說不定是千刀萬剛的極刑。

  她沉沉的吸了口長氣,「其實,我跟鐸勳並沒有假戲真做,這一切都只是一場騙局,是為了!」

  「騙局啊」他雙手環胸的靠坐椅背,斜眼嘲笑,「這兩個字用得不錯。」

  「不不不!」她急急的搖頭,「這是真的,為了能讓你在這件事中全身而退,為了讓無辜的人不必因我而掀起戰火,所以……」她簡短扼要的將她跟鐸勳的計中計跟他說了。

  啪啪啪!他用力拍手,俊臉上更是笑得燦爛,但笑意並未抵達那雙冷峻的黑眸中,「妳真是太偉大了!本王何德何能,竟讓妳如此犧牲啊!」

  他不相信,這是意料中事,只是,她仍傻傻的有所期待,她不怪他,始作俑者是她,他的反應,她亦無權指責。

  「這個故事太美了,即便它全是謊言。」端熙目光冰冷的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她身邊,俯身貼近她那雙泣然欲泣的美眸,「妳知道嗎?我跟我自己說好了,一旦逮到妳,我一定將妳五馬分屍、凌遲至死,因為妳撒了太多太多的謊,可是,我還是想問,」他咬牙迸射,「那一個說要愛我,要勇敢的愛我,直到我厭倦她的那一天,也要繼續愛我的女人,還有那一個說要勇敢跟我站在一起,生死相隨的女人,最後是用什麼來嘲笑我的生死相許?!」

  蘇丹凝看著他充滿怨恨又深又沉的冷凝黑眸,「我明白了,我認了,如果可以消你的心頭之恨,你就做吧!」她萬念俱灰,一切都無所謂了。面對這個曾經給她最大幸福的男人,如果她這殘破心靈所居的臭皮囊可以為他減去他心中的痛苦,即使只有一絲一毫,她都願意。

  這幕戲是由她親手打上死結的,連她都打不開,她又怎麼奢望知情的鐸勳跟魏仁祥能打開?

  「我真的聽不下去了。」一個嬌俏的嗓音陡地在門口響起。

  端熙這才直起腰桿,回頭看向朱嫣,「沒人要妳聽!」

  蘇丹凝的目光移向這名個兒嬌小,身上穿了異族服飾,模樣美麗動人的女子。

  「沒辦法,我太好奇了,王爺可別生氣哦。」朱嫣說著說著整個人可偎進了端熙的懷裡。

  蘇丹凝的心猛地一震,看著這畫面,她心中很不舒服。朱嫣這名字好熟啊……好像在什麼時候聽過?

  是了!是她,鐸勳曾說過的毒美人!

  朱嫣踏起腳尖,硬是親了端熙的臉頰一記,引來他的冷冷一瞥,但她毫不畏懼,反而笑咪咪再親一個,他乾脆直接將她從懷中拉了開來,她不依的又以雙手環抱他的腰,他受不了的搖頭一笑,任由她抱著了。蘇丹凝看著兩人間的親密互動,心兒一涼。姑且不論朱嫣是否真如鐸勳所言,有使用毒物來控制端熙的每年一聚,不過眼前看來,兩人的確是郎才女貌,尤其是端熙黑眸中的笑意是騙不了人的,他對她的確有一份溺愛。

  籠罩在心上的烏雲愈積愈厚,濃濃的傷感更如排山倒海的往她衝擊而來。她似乎做了件天大的傻事,沉溺在愛情中的她忘了龍王的另一面,忘了自己曾說過的,他天生就不屬於一個女人啊,她從在什麼時候開始卻以那惟一的一個女人自居……

  「嘖嘖嘖!果然是個大美人兒,難怪你下不了手!」朱嫣突地湊向前來,而且以極近的距離打量她的五官,兩人同樣長而濃密的睫毛幾乎都碰上了。

  端熙一把將她拉回身邊,「少胡說!」

  他看著蘇丹凝,注意到她那雙眸子裡似乎多了些複雜的心緒。

  「我才沒胡說,她的確很美,但卻很笨。」朱嫣一臉的受不了,「你龍王是什麼樣的男人?能得到你的愛是多少女人所夢寐以求的,可她到底是太貪心還是太愚蠢,竟然背著你!」

  「夠了!」端熙阻止她再說下去。若不是蘇丹凝看來太憔悴、太虛弱,而在這方圓百里內就只有朱嫣獨住的這楝屋宇得以休息,再加上他與她的一年之約在這幾日就到了,幾度反覆掙扎,痛斥自己何必管蘇丹凝憔不憔悴數次後,他還是帶著她上門來了。

  沒想到他僅僅向朱嫣說了句,「我曾經愛上蘇丹凝,但她背著我愛上別人。」

  她對她的敵意就這麼深了。

  他抿抿唇,「總之,我跟她住一晚就走,妳不需跟她廢話。」

  朱嫣一愣,馬上抗議,「不要,你讓她留下來啦,我知道怎麼幫你教訓她!」

  「不必,我自己會處理- 」端熙蹙眉,臉色凝重的看著一直靜默不語的蘇丹凝,但話卻是對朱嫣說的,「不准妳對她使毒,聽到沒?」

  「我沒聽到!」她倔強的獗起嘴來。

  「朱嫣!」他俊臉一沉。

  她咬著下唇,心不甘情不願的道:「好嘛、好嘛,不使毒,行了吧!」

  這個夜晚感覺特別的長。蘇丹凝被獨留在一個小房間裡,端熙則被朱嫣拉去吃飯喝酒,房間的桌上有一小碗麵,但她不餓,放到涼了都沒動,只是悶悶的躺在床上。她睡不著,一想到他跟朱嫣相擁的身影,她的心就痛,腦中亂糟糟的想著,也許這會兒,他們正在翻雲覆雨-

  冷不防的,她的房門被打開,她馬上從床上起身,卻見先前守門的兩名白色勁下裝的丫鬟走了進來,〔有什麼事!」

  話尚未說完,其中一名丫鬟就伸手點了她的啞穴,一人一手的扶起她離開。妳們要幹什麼?

  她好惶恐,偏偏出不了聲音,她也無法掙扎,這兩名丫鬟的手勁好大,她根本掙脫不了。

  就這樣,她被帶到一間像是牢獄的地方,牆面上還掛了好多刑具,令她臉色慘白,身子發軟。更令她錯愕的是,其中一面牆突然打開,朱嫣笑盈盈的走進來,那面牆隨即又關上。蘇丹凝看著她,無聲的問:妳想幹什麼?

  朱嫣露齒一笑,「妳錯了,妳應該問龍王要我對妳幹什麼才是,因為妳也看到了,我很聽他的話的,所以,他要我好好的『伺候』妳一頓呢!」

  她害怕的吞嚥著口水,看著她轉身走到牆面前,興致勃勃的挑選著刑具。

  「這個好了,這個是從中原來的夾棍,專夾手指頭的,上次我用過,還挺好玩的。」

  蘇丹凝臉色大變,在心中直喊,不要!不要!

  兩名丫鬟將她抓了起來,她淚如雨下的掙扎,卻阻止不了她們替她上了夾棍,當她們用力收緊時,她的十根手指就像被絞斷了似,她冷汗直冒,痛得哀叫,但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只有一聲又一聲的抽氣聲,而一次又一次的夾棍酷刑,她終於再也挨不住的昏厥倒地。

  「這麼弱啊!」朱嫣蹲了下來,搖搖頭,又站起身,「潑水!」兩名丫鬟上前潑蘇丹凝水,在她甦醒過來後,她痛得喘息,卻見朱嫣那張臉上仍是笑嘻嘻的,「我們來玩個破壞性最大的。」她看向兩名丫鬟,她們顯然很明白這個主子的心思,沒多久,一塊烙鐵在爐子裡燒得紅通通的,朱嫣以鐵鉗夾起那塊烙鐵,走到被兩名丫鬟緊緊抓住的蘇丹凝面前,「妳是壞女人,不可以長這麼美的,所以,妳不可以怪我喔!」

  不要!不要!不要!她頻打冷顫。天啊,誰來救救她?誰來救救她?

  就在朱嫣手上那塊烙鐵要烙上她的臉頰時,她再也撐不住的昏厥過去,同一時間,那塊烙鐵被人一掌打飛到牆上後落下。

  朱嫣回頭看著衝上前來的端熙,嚇得丟下手上的夾子,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頭不語,兩名丫鬟也連忙退到她身後。

  端熙蹲下身子,看著暈厥在地上的蘇丹凝,視線從她的臉移到她那雙手,瘀血紅腫、又青又紫的,簡直慘不忍睹,他一臉陰霾的轉頭怒視朱嫣,「是誰要妳多管閒事的!」

  她咬著下唇,吶吶的道:「我、我想替你出氣嘛。」

  「不必!」

  「你生氣了?她不值得你來愛,我才!」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倒是妳,解藥呢?不是說要拿解藥給我。」

  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從袖子裡拿出一隻小小的白玉瓷瓶,「這是最後一解了,是不是代表你明年不會來見我了?那我會哭一整年的哦。」

  端熙看著眼眶泛紅、神情稚氣的她,她的外表雖然仍是那個供他奇毒以對付頑敵的異族紅粉知己,也是曾經餵他吃了獨門毒藥需要一年一解,想將他留在身邊,期待他能愛上她,甚至搖下狠話,要他娶她、愛她,終其一生都不得愛上其它女人的毒美人,但卻不盡相同了。

  在一次製毒不當下,引起火爐爆炸,昏厥過去的她不知不覺中吸進太多毒氣,傷了腦袋,智力因此退化成只有八、九歲,空有這身美麗的十七歲軀體。

  「我會來看妳的,雖然!」他深吸口氣,彎身抱起蘇丹凝,卻看著朱嫣。

  她的智力就算退化,對他仍有很強的佔有慾,所以,在他想娶蘇丹凝為妻時,便想到這一點,因為他身上的毒還要再服上一劑解藥才能完全解除,這一劑絕對要到手。更何況,也因為這種奇毒容易生下不健全的孩子,所以,在王府的每個美人包含蘇丹凝在內,所飲用的茶水裡都固定放了無色無味的避孕藥劑,而在他愛上蘇丹凝後,他真的渴望她能為自己生下子嗣……

  他原本打算,在得到這劑解藥後,再也不跟朱嫣有所接觸,因為過去他就是太信任她,才遭她下毒,只是,她已不是當初的那個她!

  「雖然什麼?怎麼停那麼久!」朱嫣看著他,對他抱著蘇丹凝其實是很有意見的,可他在生氣,她也不敢抱怨。

  「沒事了,明年我會再來看妳,」他看向兩名丫鬟,「好好照顧妳家主子。」

  「是。」兩人拱手。

  外頭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端熙看了蘇丹凝那昏厥中仍然眉頭深鎖、額冒冷汗的蒼白臉孔,再看到她不自覺顫抖的十指!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後,伸手點了她的睡穴,總算見到她的眉頭舒緩。

  他對她就是無法殘忍,是嗎?這是端熙擁著她策馬離去時,盤踞在腦海的一個既可悲又可恨的念頭。

  蘇丹凝是痛醒過來的。她冷抽著氣,模模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半坐臥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一名白髮老翁坐在床沿,正細心的用繃帶替她一層又一層的包紮她腫脹瘀血的十指。

  「好痛!」他一扯,她忍不住哀叫出聲。

  「忍一忍。」一個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身後響起,她先是一愣,飛快回頭,這才看到自己根本是靠臥在端熙的懷中,而由於老大夫仍繼續替她的手指包紮,她這一動,又是一陣拉扯,忍不住的又痛呼一聲。

  他連忙抱住她,「再忍一忍。」

  胡老大夫看著這麼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一張臉痛得冷汗直冒,也忍不住的出聲責備,「十指連心啊,這種痛是最痛的,我真不懂,她好好一個姑娘家怎麼會受到這種私刑對待?!」

  端熙沒回話,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而老大夫似乎發覺自己太多事了,不再多談,繼續包紮。但蘇丹凝很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受到這種私刑對待,她也突然想到-

  「我……我的……臉?」那塊烙鐵?

  「妳的臉沒事。」

  她一愣,覺得自己好可笑,她在在乎什麼?!這張臉惹出的麻煩太多了,毀了也好,只是!她咬著牙硬是撐坐起身子,「我……你不……不要碰我!」

  端熙臉色一變,「我也不願意,但胡老大夫要我撐著妳!」

  她眼眶一紅,痛恨自己的無力,身子又跌靠回他的懷中,她喘著氣兒看著老大夫道:「請……請胡老大夫快一點!」

  「呃!好的,姑娘,但妳得忍著痛啊!」

  其實不用這個大美人交代,他一瞧這名俊美的男人臉色變得嚴峻,就在加快速度了,然而,這被夾棍弄受傷的指頭一定要固定好啊。胡老大夫忙得滿頭大汗,而蘇丹凝是痛得冷汗直冒,就算咬牙硬撐,淚水還是拚命拚命的掉。

  端熙看著她的痛苦,更恨自己還為此感到萬般不捨。難道是因為她是他第一個愛上的女人,所以,他才如此窩囊?她在他心上烙下的傷口都尚未結痂,不時還會油油的淌出鮮血,如此傷痕纍纍的他為何還在乎她的苦痛,難道,就因為他對她還有該死的情份在,所以,他才始終硬不了心腸?

  他的確是中了她的毒了。

  他恨恨的抿緊了薄唇,陰鬱的黑眸盯視著在他懷中顫抖卻勇敢的讓大夫包紮的蘇丹凝。是她!全是因為她,瞧他把自己搞成什麼德行?

  不!他是龍王,他該以牙還牙,他因蘇丹凝而承受的每一分苦,他都要她用百倍來償還,這才是他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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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蘇丹凝不知道端熙在想什麼,也不知道這座像極南方園林的宅子是位在哪裡,但她也不想問,她是個沒有未來的人,等待她的是殘酷極刑,身在何方已無差別。端熙也不向她說明,這個距離青海不遠的小城鎮,已遠離邊塞,在這裡,無人識得他們,是她養傷的好地方。

  只不過,為了不讓跟他一同前來北方斕搶蘇丹凝的索先及亞克等人擔心,他還是利用管道送消息回王府,免得他們四處尋他。

  原本清幽寂靜的園林,在他跟蘇丹凝入住後,他雇了幾名小廝及丫鬟。

  這幾個年輕奴僕都是當地人,對這對世間少有的俊男美女自然陌生,也不知道他們的姓氏、身世背景,所以,他們看到端熙就叫「少爺」,叫蘇丹凝為「少夫人」,顯然將他們視為一對夫妻。也難怪他們這麼想。蘇丹凝手上的繃帶,都是由端熙天天替她更換的,在她因疼痛而呻吟時,他親手餵她喝下減輕疼痛的藥。

  大半夜,在她因手指抽痛而難受的在床上翻滾時,也是他上床將她擁在懷中,試著安撫,再不成時,便點了她的睡穴,讓她遠離痛苦。

  因為她手不方便,也是由他餵她喝藥、吃東西,她總是靜靜的喝著、吃著,就是不說話,至於洗澡更衣這種事,他讓丫鬟來伺候,箇中原因,她也不想猜測,但他若代勞,她應該也是保持沉默。

  也或許她從不開口說話,因此,她曾聽到小廝跟丫鬟小小聲的交談討論-

  「沒想到那麼美麗的少夫人竟然是啞巴耶。」

  「是啊,好可憐喔,難怪少爺的話也好少。」

  她成了啞巴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好累、好痛,難過得不想再說話。

  端熙注意到她的不尋常,有幾回仍是忍不住的開口,「妳的無聲是在向我抗議什麼?」

  響應他的仍是沉默,還有她那一雙不復過去靈活慧黠的眸子。端熙也阻止自己再去探究,反正留在這裡全是因為她那一雙手,一旦復元,有

  個「新身份」正在等著她。

  於是,在經過近一個月的照料,一盅盅的湯藥下肚後,蘇丹凝的手指可以不扎繃帶,雖說仍有些傷口及瘀傷,不過,她依然不說話,且她也會試著自己吃、喝東西,但她的胄口跟小麻雀差不多,食量比他餵她時要少上更多。

  他可以允許她不說話,卻無法見她吃這麼少。

  「再吃一些。」

  在她要起身離開餐桌時,他的手拉住她的手腕,略微施力的迫她不得不再坐回椅子,沒想到,近一個月沒開口的她竟然出聲道!

  「何必浪費食物?」

  兩人用餐時,他總是屏退奴僕,要不,此時應該有人會嚇得眼凸下巴掉吧!

  「浪費?!」他臉色陡地一變。

  「是,看是要把我五馬分屍還是凌遲至死,都隨你,何必要我再吃?!」她淒涼一笑,久未開口,她的嗓子有些啞,「我這個大麻煩,你該除之而後快,還是你早有打算讓我的心重燃起希望後,再狠狠的捅我一刀?若是如此,那我誠心建議你,不必那麼麻煩。」其實,在他允許朱嫣向她行私刑時,她的心也就跟著死了。

  她誰也不怨,只怨自己,愛得太深,忘了她娘交代她的話,她是死有餘辜。

  「一點也不麻煩,我打算帶妳回福親王府。」端熙面無表情的說著,不意外的看到她蒼白的臉上浮現錯愕。

  「回去?不行的,一旦我回到王府的消息傳到准!」

  「嗤!」他冷笑的打斷她的話,「妳以為我會愚蠢到再為了妳與皇上為敵、與全國百姓反目?妳錯了,妳再也不是我心中那個女人了,當然只能『偷偷摸摸』的回到王府。」

  意思是把她當成禁臠?一步也不能離開?「你帶我回去究竟要做什麼?」她想到一個可能性,但希望不會是那個理由。

  「我愚蠢的為了一個女人,將美人宮的美人全數遣走了,妳姿色不凡,何必暴殄天物?就替我伺候一些貴客,絕對賓主盡歡。」

  她臉色刷地一白。他要糟蹋她來作為報復?「你- 你是認真的?」寒意沁入骨骸,她只覺得冷。

  「妳以為呢?」他嚴峻反問。

  明白了!一股心酸湧上心坎,蘇丹凝無言的拿起碗筷,有一口沒一口的吃了起來。

  話既然都挑明了,蘇丹凝的手也好得差不多,端熙便遣散府中的奴僕,雇了一輛馬車、車伕,載著上下馬車都必須以黑紗遮面的蘇丹凝返回淮安。

  經過數日的趕路,得到消息前來迎接的索先跟亞克,顯然也知道馬車裡的人是誰。「稟主子,『她』住的地方都打點好了。」

  她成了沒姓沒名的人了?蘇丹凝透過黑紗,苦澀的發現曾經誓死護她的兩名門神都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很好,帶她進去。」端熙點點頭。

  「這邊走。」索先示意她跟著他走。不意外的,這裡是王府的美人宮,而她的房間就在最偏僻的一角。

  她將臉上的黑紗拿掉,房裡該有的都有,的確也整理過了,但說白了,就是妓女的房間。

  索先看著她,幾度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一語不發的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後,端熙走進來了。

  當亞克跟他報告,那一日他率人到準噶爾邊境搶人時,其中有一批黑衣人是鐸勳跟魏仁祥親自帶隊的,他簡直難以相信,為什麼?

  鐸勳的動機他能明白,但仁祥呢?還是仁祥也對她-

  他眼內冒火的瞪著自他走進房間至今,眼神都未看向他的蘇丹凝。瞧瞧她,神情平靜,那雙沉潛得不見任何波動的眸子彷彿已看透世間一切,還有那張動人心弦的天仙美貌精緻而纖細,她的一切一切都是那麼的惹人憐惜,但是,他卻比誰都清楚,她的內在與外表都會騙人。他繃著一張俊顏走到她身邊,挾著怒火道:「在我面前不必裝柔弱!」

  她僅是平靜的看著他,沒有開口。

  「說話啊,告訴我,那些助妳逃走的黑衣人中有鐸勳,竟然還有仁祥,妳很得意吧?只要是男人,就會拜倒在妳的石榴裙下- 」

  「夠了!」她眼眶微微泛紅,心還是會痛啊,她以為,這幾天她沉澱好了,不怒不哭也不會笑了。「我不知道他們會來救我,這跟我們之前說的不一樣!」

  「不一樣?妳還在想計中計的事啊」他冷笑。

  蘇丹凝苦澀搖頭,「算了,隨便你怎麼想,反正真話你是聽不進去的。」

  「真話?」端熙咬牙,「像妳這般虛偽可恨的人,哪來的真話?」

  淚水終究決堤了,「我不想再說了,我很累了,你不介意讓我獨處吧?」

  他黑眸半瞇,一手粗魯的執起她的下顎,逼她正視他冒火的眼,「不想說?也是,這段日子,我不能碰妳是因為妳那雙手,那會壞了我的性致,但現在!」

  她臉色一變,他已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蘇丹凝奮力掙扎,「我不要!不要碰我!」

  端熙臉色一沉,「妳願意讓鐸勳碰,卻不准我碰妳?」他粗魯的將她抱到床上後,壓住她掙扎的身子,一手憤怒的撕裂她的衣裳。她淚如雨下,「我沒有!我沒有背叛你,你現在要我不是真的要我,你只是為了羞辱我!」

  「沒錯,那又如何?妳不該被羞辱嗎?!」他一手扣住她抗拒的雙手,拉到她的頭上。

  「不對、不對,請你用你的心來看我,我不是那樣的人!」蘇丹凝大聲哭叫,一再用力推拒,但她被他箝制得動彈不得,只能急遽的喘氣。

  「心?!妳敢跟我談『心』?最毒婦人心,我在妳身上領教到了。」他發狂似的攫住她的唇,可她緊閉雙唇不肯張開,他火冒三丈的咬了她的唇瓣。

  「痛……」他咬痛了她的唇,讓她嘗到了鹹鹹的味道,感覺到濕濕的液體沿著嘴角流下她的脖頸。

  「痛?!妳知道什麼叫做痛?賤女人!」沸騰的怒火吞噬了端熙的心智,他竟以極鄙夷的字句來辱罵她。賤女人?!當下,蘇丹凝就像是被他狠狠的摑了一記耳光,她淚流滿腮的瞠視著他。無所謂了,一切都無所謂了……接著,她就像死魚般,動也不動的,不管他粗魯的撕扯她的衣裙,愛撫她的身體,她都沒了感覺。

  端熙沸騰的怒火因為她的僵硬而漸漸平息下來,他看到她的雙眸空洞而木然,明白這是她無言的抗議,他瞪著幾乎被他撕爛的衣服,還有她暴露在外那潔白無瑕的胴體。

  一股令他快要無法呼吸的窒息感突然從四面八方席捲向他,他覺得好悶,過去他愛的那個凝兒早就不見了,她空有這個軀體,靈魂卻已消失……

  他氣惱的喘息著,突地從她身上起來。

  接著,蘇丹凝聽到「砰」的一道甩門聲。

  結束了,還是,這只是一場惡夢的開始?空洞的眼靜靜的淌下淚水,熱淚沿著臉頰跌落在床上,一滴,又一滴。

  一連幾天,端熙都沒有再去找蘇丹凝,倒是一個又一個美女被延攬入府,曾經淨空的美人宮又熱鬧起來,鶯鶯燕燕增加不少。這些新來的美人不識蘇丹凝,她也不跟她們說話,再加上端熙也從不找她,忙於爭奇鬥艷的眾美人發現她毫無威脅性,索性不理她,落得清靜的她,整個人變得更為清瘦。

  然而,忙於填補這麼長日子的鹽務工作,端熙其實也沒有太多時間去臨幸那些美人兒。

  不過,對蘇丹凝身邊服侍的人的安排,他的確用了些心思,甚至那些美人兒也都是從外地找來,整個王府上下都明白蘇丹凝回府是個說不得的秘密。

  蘇丹凝的生活出乎他意外的低調而簡單,她大半時間都待在房間裡,仍然愛看書,丫鬟替她做最多的事就是到藏書樓借還書。

  偶爾,天氣好時,她會走出房間,但也僅是坐在亭子裡,靜靜的看著晴朗的天空或眺望遠方。只是,她雖然沒跟那些鶯鶯燕燕交談,卻老是聽到她們聊著龍王。她們說,龍王雖然要她們陪他喝酒,卻沒人在他房中過夜,更甭提跟他翻雲覆雨。

  她們說,龍王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沒理由沒生理上的需求,那到底是誰滿足了他,獨得他的寵幸呢?

  蘇丹凝不能說自己也很好奇,她很清楚那個男人在這方面的需求,他不可能禁慾的。

  她又聽她們說到,和肅親王來到王府,小住三天後離去。

  她希望和肅親王不是為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及「紅顏禍水」這些理由而來,而是本著他對侄子的關切,給予安慰及溫暖。

  她們又說,一連幾天,鐸勳貝子跟魏仁祥也都過府,三個俊逸但氣質各異的天之驕子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聽到這個消息,蘇丹凝放心了,看來他們的友誼並未因她而有所破壞。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南天園的書房裡,就因為她,三個人起了爭執。「我不知道世間女子是否都虛情假意,但凝兒絕不是其中之一!」鐸勳忿忿的替蘇丹凝抱不平。

  「好了,她人都在準噶爾失蹤了,何必提到她?!」

  魏仁祥最是為難。偏偏他答應蘇丹凝除非她死了,他才能將真相說出,要不,依端熙的個性,即便將準噶爾汗國夷為平地,他也會將她找出來,屆時不又是一場腥風血雨,那蘇丹凝的犧牲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仁祥,你別裝作你不知道,那天在邊境,黑衣人中也有亞克跟索先,我太瞭解端熙了,我敢說她沒有失蹤,而是被端熙擄走!」

  鐸勳這幾天就是為這件事而來,因為他也派人追查蘇丹凝的下落,但她卻像是從人世間蒸發了似,而可以讓一個人完全消失,普天之下,只有龍王有這個能耐。

  「這- 」魏仁祥真的左右為難。

  「你敢說你不是想到了這一點,怕蘇丹凝的日子更難過,才臨時拉著我去救她的?!」鐸勳什麼都不管了,他找她找得快瘋了,「依我得到的消息,琅嗣也覺得自己吃了悶虧,可偏偏人是在他土地上丟的,他也只能私下派人來到大清暗中找人,這件事沒有結束,龍王,你明白嗎?「沒有結束!」端熙冷眼瞪他,「鐸勳,你最好節制點,你跟凝兒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我沒有苛責,是因為我明白了友情比女人有價值,世間女子都是虛情假意- 」

  「又來了!我不聽,凝兒就是太傻了,才會弄個什麼計中計害死她自己!」再也顧不得許多的鐸勳怒氣沖沖的朝他怒吼。

  天啊!魏仁祥急著看向他,「你別亂說話啊!」

  計中計?!端熙的黑眸倏地一瞇。真行,鐸勳跟蘇丹凝真的很行,不僅一起背叛他,連洗脫姦情的方法竟然都討論過了,兩人的說法如出一轍。

  「我沒亂說,端熙,凝兒她是愛你的!」

  「我不想聽!」他冷戾的打斷鐸勳激動的怒吼。「而且,很抱歉,再半個時辰就有一群關外的貴客要上門,我得安排一下如何招待他們。」

  「你!」鐸勳氣得臉色鐵青。

  「好了、好了,龍王有事,我們明天來再說。」魏仁祥也不讓他再說下去。他太激動,理智全無,這樣談也談不出什麼結果。

  端熙看著被魏仁祥硬是拉走的鐸勳,眉頭絞得死緊。不該是他!跟凝兒偷情的人不該是他,若是他人,他必定將這幾乎撐爆心肺的怒火狠狠的燒向對方,而非咬牙嚥下!

  傍晚時分,美人宮的美人們接到稍晚得去招待那些來自關外貴客的指示,雖然乖乖的梳妝打扮,但心情總是不大好,畢竟被延攬入府,本以為這上工的第一次會是跟龍王嘛,哪知道竟是一些穿著暖裘、留著落腮鬍的粗獷男子。

  過了半晌,一群鶯鶯燕燕打扮好了,走到霞光滿天的院落裡,卻見那個啞巴似的美人獨坐涼亭,還是一身月牙素衣,身上也沒半件首飾,不像她們穿金戴銀、濃妝艷抹的。難道她不必前去伺候?

  眾美人心情大壞,正巧看到尊貴又俊逸的龍王一身圓領紫袍在亞克跟索先的隨侍下,闊步而來。

  她們巧笑倩兮的簇擁而上,嘐聲嘐氣的向他埋怨起來- 「不公平,為什麼她不必去呢?」

  「難道她在王爺心中很特殊嗎?」,「我們不依!」

  美人們環伺,七嘴八舌的嬌嘐埋怨,端熙見蘇丹凝連看自己一眼也沒有,可偏偏她那抑鬱寡歡的纖弱氣質,令她看來更是楚楚動人,他發現自己竟然再次被她迷惑了。

  可惡!想想鐸勳,想想那該死的計中計,想想她何其狡詐……

  他愈想愈生氣,怒火層層迭迭的塞爆了胸口,他沉凝著一張俊顏,推開她們,步上亭台,而那群原想跟上看好戲的鶯鶯燕燕則被亞克及索先隔絕在亭台外,她們當然不悅,但這兩人冷颼颼的像兩座山佇立,她們也只能拉長脖子看過去。

  蘇丹凝對端熙會走向自己其實是很訝異的,更令她錯愕的是-

  「今晚妳也給我打扮打扮,出席晚宴!」

  她先是瞠視著他好一會兒,對上他那雙漠然的黑眸久久,才說了聲,「是。」

  該來的總會來的,她知道,她一直有心理準備,只是,她以為這一天是不會來的,傻瓜!

  他濃眉一蹙,「就這樣?」她深深的看他一眼,「是。」

  他抿緊了唇,火冒三丈的瞪了清麗高雅的她一眼,咬咬牙,「好,很好!」

  端熙氣得甩袖步下亭台。但他氣什麼?難道他期望她會求他,而他就會饒過她嗎?

  該死的!他竟然真的希望她會向他求饒!

  是夜,金碧輝煌的大廳擺起了筵席,多名美人撫琴歌唱、跳舞迎賓,賓客們飲酒作樂,笑鬧聲不斷。

  所謂飽暖思淫慾,一頓山珍海味吃下來,時間也晚了,這酒酣耳熱的賓客等的也是美人宮裡的天香國色。

  端熙一頷首,一位又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絕色美人步進大廳,席間是驚呼聲不斷,而在最後一名美人緩緩走進時,竟是一片寂靜。

  在座的人皆屏氣凝神的看著蘇丹凝,就連坐在高位的端熙,他的目光也無法自她身上移開。認真說來,她是所有美人裡最沒有打扮的一個,全身上下僅在那頭烏亮的髮絲繫上一條珍珠髮帶,與其它珠光寶氣的美人一比,她的絕塵脫俗就更勾人心弦,那白裡透紅的無瑕肌膚、一雙帶著淡淡愁緒的明眸,都讓男人想擁入懷中細細呵護,為她抹去眸中愁雲。

  然而,可以說在她踏入大廳的瞬間,端熙就有股想要將她拉出去的強烈衝動,只是心裡的另一個聲音阻止了他。

  別忘了,她背叛了你的深情與信任。

  是!他怎麼能忘?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心中再次湧現怒火。

  蘇丹凝的心正一寸一寸的在死去,雖然她鼓起勇氣,逼著自己走進來了,但她賭上了自己小心保存的最後一絲真情,她賭端熙對她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愛,一點點的不忍及一點點的憐惜。

  結果,她輸了!他竟任由自己站在這群頻嚥口水的豺狼虎豹之中,任他們隨意用眼神享用她。好可笑!雖然她清楚他可以這麼對她,然而,她卻無法遏止自己此時的心寒傷心,因為,是他聽不進去她的解釋,是他對她的瞭解不夠,即便他曾經可以為她而死,她的犧牲在此刻看來,變得好可笑,不,應該說是悲哀。

  端熙目光炯然的對上她那雙壓抑著痛苦的秋瞳。她憑什麼以這種眼光看他?她才是背叛者!

  不意外的,蘇丹凝成為眾賓客的爭取目標,她像個破布娃娃似的被那些男人抓過來搶過去,又被一些人抱入懷中後,再被其它人粗魯的搶走,面對這樣的情況,她已經沒有感覺了。

  站在門外的索先跟亞克見狀,心生不忍,畢竟他們曾經誓死保護她,心中也不解,主子怎麼會任她讓那些男人搶奪卻視而不見呢?

  就算她背叛他,但他曾經那樣愛她啊!

  這是故意羞辱吧!最後竟由一名又肥又面露邪淫的中年賓客搶到她,蘇丹凝的心已死。

  端熙漠然的看著她,看著她纖細的身子被那名肥男強摟在懷中,她那張美麗的臉龐卻連點波動都沒有,木然的眸中只見一片死寂,彷彿她的靈魂並不在軀體裡。

  「呵呵……美人兒,走,讓我好好疼疼妳。」索先跟亞克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那名肥男擁著蘇丹凝經過他們,接著,更多的賓客擁著美人兒離開,回到備妥的客房。

  兩人相視一眼,同為蘇丹凝感到心痛不已,他們忍不住快步進入大廳,朝端熙拱手,異口同聲的為她請命,「王爺請再三思- 」

  他臉一沉,「退下!」

  兩人互看一眼,不得不退到門口。

  大廳裡杯盤狼藉,賓客全散了,獨留端熙在這空蕩蕩的大廳。

  他的腦海裡全是蘇丹凝那雙絕望的眼眸。

  「該死的!」他咬牙,「我這樣做是對的,是對的!妳憑什麼要我對妳感到心痛不捨?!憑什麼!」

  他的心不該這麼痛!不該這麼冰冷!

  他不停的仰頭灌酒,在心中不停的說服自己,她早就背叛過他了,背叛過了!但是,他的腦海冷不防浮現那個又癡又肥的傢伙將她壓在身下的畫面-

   他臉色一變,突然用力的將桌上的杯盤全打落到地上,「乒乒乓乓」聲驚動了大廳外的侍從,他們跑了進來,只見主子推開他們跑了出去,心緒煩亂的他,連守在門口的索先跟亞克不見了都沒發現。

  端熙臉色慘白的直奔那個癡肥傢伙的房間,「砰」的一聲,用力的踹開門,映入眼簾的竟是那名癡肥好色的中年人上半身赤裸的被反綁在椅上,嘴巴裡塞了他自己的上衣,正發出「嗯嗯唔唔」聲。

  她逃走了?!端熙無暇理他,飛快的轉身奔入夜色,幾個縱身,出了王府高牆,竟見索先及亞克連袂奔走而來。

  他們看到在月光下佇立的他更是嚇了一跳,兩人互視一眼,同時下跪,低頭向他請罪,「對不起,主子,請你懲罰。」他們實在無法坐視蘇丹凝被那個男人糟蹋了。

  「算了!」

  兩人一愣,飛快的抬頭看他,這不像是龍王的作風。

  「主子原諒她了?」索先忍不住問,因為他是被龍王派去守護蘇丹凝最多次的人。端熙沒有回答。他只知道放手、原諒仍然太難,但他太愛她了,所以,他願意放她走,至於她接下來的際遇,就全憑命運安排,他不想也不願再去干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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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半年後,內蒙古科爾沁部-

  蘇丹凝一身華服的在兩名年輕丫鬟的攙扶下步下轎子,看著地上清到兩旁的厚厚積雪,再看著眼前的這片雪景,她忍不住的深深吸了口氣。好沁涼的空氣啊!

  陽光映照著遠方山頭上的皓皓白雪,不過她四周的山林枝頭上的雪已經融了,一些枝幹也已冒出青嫩綠芽,靜靜凝聽,似乎可以聽到有溪流在潺潺流著,春天來了。

  在她的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一雙溫柔的大手替她披上一件白色大氅,「只是初春,天氣仍涼呢。」是一個與他的雙手一樣溫柔的嗓音。

  她微微一笑,回頭看著斯文俊逸的銀翼,他有著蒙古人壯碩挺拔的身材,英鋌而迷人,是她逃離龍王這段日子以來最照顧她的守護者。「放心,我沒那麼虛弱了。」

  銀翼回以一笑,身為羅赫德親王的獨子,眼前這一片土地將來會由他繼任,但他父親帶給他最好的禮物不是這片國土,而是他身邊美麗的人兒。

  蘇丹凝的目光再次落向遠方,她來到這個遙遠的邊陲國度,就這麼一晃眼,竟然也半年了。

  一開始,她心裡酸苦,無法話說從頭,後來,可以開口了,卻是淚決堤,若不是義父跟義兄的耐心陪伴,此時,心中的平靜仍是奢求。

  偶爾,她還是會想起亞克跟索先,他們背叛了龍王,擅自將她救出福親王府,不知道有沒有事?

  龍王的冷血殘酷,她已親身感受,而他們的命運則成了她在這個純樸而廣闊的美麗國度裡,惟一牽絆的心事。

  「凝兒,父親仍希望妳可以跟我一起前去大清進貢。」銀翼遲疑了好一會兒,還是開口了。

  她搖頭,望向遠方的眼中浮現痛楚,「我不想再踏進大清一步。」

  「我知道那裡對妳而言,是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地方。」

  蘇丹凝深吸口氣,微微一笑,「也不盡然,至少,我在那裡救了義父,而你又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我身邊,把我帶到這裡。」

  說來,命運的確奇妙,誰能想像得到,當日那名在淮安街上因她見義勇為而救到鐸勳貝子府的老人,竟是內蒙古科爾沁部的羅赫德親王?

  他微服前往大清本是想自由感受大清的民土風情,沒想到誤入黑店,被打劫不說,還吃下有毒的飯菜,沒有銀兩可以回內蒙,只能在街上流浪乞討,幸好遇見了她。

  羅赫德在順利回到內蒙後,即派兒子銀翼帶了些人要送謝禮給她,沒想到,銀翼因事延誤了些時日才出發,抵達大清時,蘇丹凝已離開福親王府,他們在打探到一個震驚的消息後,他立即帶人快馬返回蒙古,再與父親商量後,有志一同的加入那天在準噶爾邊境搶人的行動中,端熙困惑的第三批黑衣人就是他們的人馬。

  只是,他們並沒有救到蘇丹凝,反而就此失去她的消息。但他們沒有放棄,由武藝不錯的銀翼埋伏在暗處,親自盯著龍王。結果是令人欣喜的。當銀翼看到蘇丹凝在端熙兩名隨侍的幫忙下離開福親王府時,他差點沒有開心的大叫,因為福親王府戒備森嚴,他已想了好多法子都無法進入。

  「只可惜,我是出現在妳身邊,但,卻是晚了,對不?」銀翼突然笑了起來。

  她點頭,她喜歡他此時的笑容,至少比過去的強顏歡笑都要好太多了,是種豁然的笑。

  他坦言自己對她一見傾心,她也不諱言的告訴他,她已經很愚蠢的把心給了一個男人,而且,為了不讓這個義兄再陷落下去,她不忘時時提醒。

  然而對銀翼而言,兩人現在雖然情如兄妹,他心中仍然為她空出一個位置,若是在未來的某一天,她能忘掉傷透了她的心也讓她愛慘了的龍王,他會傾盡一生的愛來愛她。

  他跟父親也都明白,她的心上了鎖,要解開這個心鎖,就必須冒險。

  「凝兒,鼓起勇氣陪我走一趟好嗎?」一旦解開了鎖,他跟她之間才有希望。

  蘇丹凝看著他鼓舞的神情,「可我!」

  「逃避問題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要我面對龍王?」她忐忑的頻頻搖頭,「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從他身邊逃開的。」

  「你們會不會再見面,要看命運怎麼安排,但是,就算見到他,妳也不必再逃開了,妳明白嗎?」他溫柔的看著她。

  她搖頭,不懂。

  「妳是我銀翼的義妹,是我父親的義女,是科爾沁部的『銀蝶公主』 。」

  是了,她有了新身份、有了愛她的新家人,就算與端熙、甚至和肅親王見面,她也不必逃了,因為她不再是蘇丹凝,他們也不致笨到冒著會再度挑起大清跟準噶爾戰火的危險來指認她,是啊,她怕什麼?

  內蒙古科爾沁部的進貢隊伍在近半個月的奔波後,終於踏進北京城門。在鼓號樂隊的前導下,一長排拿著蒙古旗幟的侍從、長長的騎兵隊及華麗無比的兩輛馬車陸續前行,緊接在後的,還有近一、二十輛的馬車,一路前往紫禁城。銀翼拉開馬車簾子,與兩旁好奇的百姓們點頭揮手,在他之後,另一輛華麗的馬車簾子只掀一半,百姓們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頭戴粉色花冠的銀蝶公主端坐在車內,且因花冠前有一排珠翠,所以,他們都看不清她的容貌。

  不過,看這銀翼王子五官俊美,想必銀蝶公主也是個大美人!

  事實上,坐在馬車內的蘇丹凝是相當不安的,他們這一路來到皇宮,就聽到名聞遐邇的龍王也在紫禁城內。

  雖然她一再的鼓舞自己不必怕見到他,但,她錯了,她真的不夠勇敢,不夠堅強,她快嚇死了!

  所以,她只能祈求上蒼,在她進入宮中後,他已經離開了。

  畢竟他一向很忙的,與皇上的日理萬機相差不遠。

  然而,上蒼似乎沒有聽到她的祈禱,在他們一行人進到皇宮,並被引領到房間暫作休息時,她聽到了兩名打掃的宮女興奮的低聲說著!「妳有沒有看到龍王?」

  「有,天啊,他好俊、好尊貴、好桀驚不馴。」

  她的心涼了半截,一直到銀翼來找她一起前往宴客廳,她仍是心神不定,就怕端熙會突然出現,認出她來。

  慶幸的是,直到晚宴都過了一半,他都未出席,但與他相貌神似、可顯然溫厚許多的皇上每跟她說一次話,她整個人就繃緊一次,這一個時辰下來,她還是受不住了,渴望出去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她向銀翼點個頭,輕聲道:「我出去透透氣。」

  「嗯。」

  這金碧輝煌的宮闈裡,宮燈處處,明明是夜晚,卻亮如白晝,蘇丹凝看著、走著,不知不覺的離宴客廳愈來愈遠,在轉過花廊後,一道高大的挺拔身影突然迎面而來!

  雖然有片陰影掩住了他的臉,但,光從那個挺拔的身影,她就認出來他了……

  怎麼辦?她怎麼走到這兒來,還遇上他!她見他朝自己走來,手足無措下,她慌亂的急急轉身要走,不過遲了一步。他已瞧見她的容貌。

  端熙一個箭步追上前來,一手扯住她的手臂,將她轉向自己,驚喜交加的看著她,「凝兒?!天啊!妳麼會在這裡?還這一身打扮?」

  她試著拉掉他的手,然而根本是白費力氣,「你!你認錯人了!」

  他一愣,「我認錯?」

  他隨即執起她的下顎,她掙扎的要別過臉,可他硬是扣住,不讓她逃離他打量的目光,就著皎潔的月光,他從她那雙清亮的盈盈雙眸,到微翹的鼻樑、誘人的櫻桃小口,瘠痙著低沉嗓音道:「蘇丹凝,我怎麼會認錯妳?妳知道我派了多少人找妳?!」就在他知道「真相」後。

  蘇丹凝看到他早就嚇壞了,根本無暇注意到他看到她為何是驚喜而非憤怒的。

  「快放開我!來人啊!救命啊!」她突然放聲大叫。

  「妳幹什麼?」他不敢相信她竟然高喊救命!

  她這聲呼叫立即引起騷動,大內侍衛從四面八方跑了過來,而一見到是龍王與銀翼公主後,眾人又連忙退下。倒是在筵席裡久不見蘇丹凝回去而出來尋找的銀翼,也循聲而來,「這是在做什麼?」

  一見到端熙扣住她的手,他的臉立即一沉。

  蘇丹凝終於掙脫端熙的手,急忙奔向義兄,站在他身旁,「這個人!他、他認錯人了。」

  銀翼似乎想到了什麼,頓了一下,竟故意問:「他把妳錯認為誰?」

  她臉色頓時一白。

  但他的這句話卻提醒了端熙,被暗中送到準噶爾汗國的蘇丹凝已失蹤快一年,那件事自然隨著時間平息,倘若他指出她是誰,消息傳了出去……

  不!就讓她換個身份,免得再掀波濤,再害她受苦可就不好了!

  端熙深吸口氣,緊繃著俊顏道:「抱歉,我的確把她錯認為一個久未見面的紅粉知己。」

  蘇丹凝一愣,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說。

  「呃,沒關係!」她努力的裝作若無其事,拉著義兄離去。端熙無法阻止,他用力握拳,指關節處因此而泛白,強忍著衝上前將她搶回自己懷中的衝動,冷凝的瞪著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蘇丹凝與銀翼一回到宴客廳,便忍不住低聲問:「為什麼要問他把我錯認為誰了?」她跟龍王的故事,他很清楚了不是嗎?

  「我在測試。」銀翼邊喝酒邊小聲回答。

  「測試?」

  「他在乎妳或是不在乎妳,而他的回答算不錯。」

  銀翼暗中注意龍王的時間不算短,對他這個人,他是欣賞但也有討厭的部份。

  不過,從他剛剛的答案看來,他的思緒的確縝密,也將凝兒的安危考慮進去,所以他不得不讚賞他。

  蘇丹凝還再想說什麼,卻看到端熙竟也走進宴客廳來,逕自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

  端善對他的意外出席相當開心,還一一向在座的所有人,尤其是銀翼跟銀蝶這對來自內蒙的年輕兄妹介紹他這個卓爾不凡的皇弟。但端熙僅是點頭,反而要皇上別破壞氣氛,談他一個男人。

  端善微微一笑,「也是。」遂招來宮女繼續跳舞助興。

  接下來,端熙的眼神一直盯著蘇丹凝,他看著她跟著一些文武百官平起平坐,端著「公主」的架子與他們巧笑倩兮的點頭輕語。

  還有她身邊的銀翼王子- 他黑眸微瞇,神情不悅。

  銀翼呵護她的動作相當明顯,在其它人向她敬酒時,他就代她敬酒,那雙凝娣著她的黑眸中儘是溫柔,好幾回,端熙暗自咬牙,氣得想伸手就將它給挖了。只有自己才可以用那樣的眼神來看她!因為她是他的,她只能是他的!

  可惡!他仰頭狠狠的灌進一杯酒。

  他更注意到她只對銀翼有說有笑,而眼神就是不看他,這令他愈喝愈不爽快,一杯接著一杯的黃湯下肚。

  「王爺,你怎儘是喝酒?吃點東西吧。」

  旁邊的人招呼他吃東西,但他連點回應也沒有。她對他已全然不在意了?!銀翼是王子,她卻以「公主」的這個身份來到皇宮,兩人之間是什麼關係?可有任何情絛?

  不!不可以產生情絛!她可知道他花了多少時間跟金錢來找她?

  當鐸勳跟仁祥從他口中得知蘇丹凝是如何讓他帶回福親王府,又是如何離去的始末時,鐸勳就像個瘋子似的對他大吼大叫,他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更不明白他都放走她了,他還氣什麼?

  還是仁祥細說從頭,源源本本的向他解釋了一切。

  而在瞭解這一切真相後,他也同時被打入絕望深淵。

  他重重的傷害了凝兒,他滿心的惶然與愧疚,他想彌補她,他想好好的愛她,但她消失了,最匪夷所思的是,以他的人脈,他竟然找不到她,所以,他開始胡思亂想,害怕她是否用了鐸勳給她的毒粉了結自己……

  他夜夜難眠,日日責備自己,日子過得失魂落魄、麻麻木木的。

  可瞧瞧她,她的美麗更勝從前,一頂珠花翠羽紗冠,柔亮的烏絲全編成一條條小辮子,一身粉色衣袍再內襯白裙懦,身上叮叮咚咚的戴了不少長短不一的項鏈跟手環,看來卻一點也不珠光寶氣,反而美得令人屏息。此時,又見銀翼的手握住她手上的酒杯,溫柔的朝她搖搖頭,甚至拿走她的杯子,伸手握緊她的小手,他滿腔的怒火頓起。

  「妳再別喝了。」銀翼當然明白她是因誰而喝。

  「呃!好。」

  她喝,是因為好不安,身子發冷,所以,當銀翼的手握住她的時,她也忍不住回握,想從他那裡獲得一些溫暖,沒想到,她一抬頭,就對上端熙那雙陰沉殘佞的黑眸,嚇得她連忙低頭。

  一整晚,她被他專注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亂,一待筵宴結束,她迫不及待的回到房間。

  宮女們備妥了浴盆,她婉拒了她們的服侍,將門關上栓子後,她才鬆了口氣,褪去了衣裳,浸身入澡盆,在氳氤的水氣下,她繃緊的神經稍稍得以舒緩。

  無意識的撩撥著水花。她終究還是遇見他了,看他的表情,他似乎相信她過去曾跟他說的話了,但又如何?她已心如止水,不想再愛了。只是,一想到她是如何從福親王府逃出來的,那椎心刺骨的痛仍然襲來。她眼圈一紅,深深的吸了口氣,逼自己別再想了!

  一抹黑影突然出現在牆面上,她嚇了一跳,還來不及大叫,一隻大手已搗住她的唇,她杏眼圓睜的瞪著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邪魅俊顏。

  端熙放開了手,深沉的凝娣著她。

  她急喘一聲,怒視而道:「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他撇撇嘴角,「是,所以妳可以再次大叫,反正,龍王的名聲好壞,我從不在乎,不擔心多一條侵犯鄰國公主的採花惡名。」

  「你!」她語塞。是啊,叫了,他的名聲臭了他無所謂,那她的呢?

  「不叫嗎?真可惜。」他還真的一臉惋惜。

  她咬牙瞪他,「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的手冷不防伸入水裡,她臉色一變,一手急忙握住他的手,「你別亂來!」

  她的身子在水裡努力的蜷曲成一團,另一手緊拉著毛巾遮著前胸。

  「妳的身體我再熟悉不過了,妳到底在害羞什麼?」端熙黑眸半瞇,「當然,別再跟我說妳不是蘇丹凝的蠢話,我有很多方法可以證明妳是她。」

  她憤恨的咬著牙,明眸中泛起淚光,想到他喊她賤女人、想到他殘酷的讓一個又肥又色的男人摟著她回房,若不是索先跟亞克兩人相救,她已咬舌自盡了。

  「你錯了!熟悉我身體的男人不只你一個。」

  她的口氣滿含譏諷及自嘲,還有更深沉的心痛,而這是她用情之深所得到的惟一回報!

  端熙黑眸一黯,不由得抿緊了唇,他聽出她話中的強烈痛楚,他的手反握住她的。「凝兒,我從未跟人道歉過,但對妳,我真的要說一句『對不起』。」

  晶瑩剔透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滾落她的眼眶,她淚眼婆娑的看著他。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誤會了妳,我找妳找了很久很久!」

  一切誤會都冰釋了!蘇丹凝笑著流淚。那麼,她來這一趟,至少有了意義,她不是賤女人了。

  「沒關係了,誤會都清楚了,那就好,請你離開。」

  他蹙眉,「凝兒!」

  她用力縮回自己的手,「我現在是銀蝶公主,你我都清楚,當年的蘇丹凝被押到準噶爾汗國的路上已經失蹤!不!是死了,我們的緣份也已經盡了。」

  「我不接受。」他眼神一凜。

  「但我認了,也累了,我想起身,想好好睡上一覺,可以嗎?」她已經好久好久沒好好的睡上一覺了,「賤女人」那三個字真的太痛了!

  端熙凝娣著她淚光盈盈的美眸,深吸了口氣,「好吧,但我們之間不會就這麼結束。」

  她沉默。

  他起身,從窗口掠身而出。

  當晚,蘇丹凝就決定,天一亮,她就要跟銀翼離開,反正貢禮也送了!

  但她想到的事,端熙怎麼可能沒想到,她還曾是他的手下敗將。

  於是,用早膳時,端熙也出現了,不少人對他拱手讚歎,說他文韜武略皆屬優異,人品外貌又佳……一大堆亟欲將他捧上天的奉承之詞是此起彼落,不過他可沒錯過美麗的銀蝶公主繃著一張俏臉,有一口沒一口的吞著粥品的模樣。而且,他在等,等著她很快的放下碗筷起身。

  「我吃飽了,大家慢用。」

  「本王也吃飽了,很樂意帶公主四處走走。」他勾起嘴角一笑。

  他有吃?他根本是看著她吃而已!

  「本公主沒空。」她拒絕了。

  「公主吃飽了不是?」他笑著反問。

  「這!」她語塞。

  端熙溫柔一笑,「大清有許多美麗的山光水色、名勝古跡,公主難得來大清一趟,應該趁機飽覽才是,本王很樂意陪同,公主應該不會不賞臉吧?」他頓了一下又道:「還是公主覺得大清的風土人情不值得一覽?那公主是可以拒絕的。」

  這個人!蘇丹凝瞪著他,氣得牙癢癢的,卻完全說不出話來,因為他這麼說,她要不領情就是不給大清面子。

  真是高招!銀翼反而有股想笑的衝動,他從椅子上起身,拍拍她的手,笑看著端熙,「盛情難卻,我們兄妹就多留個幾天吧。」

  她難以置信的看向他。他朝她一笑,「我也很想看看大清的山光水色及名勝古跡。」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會跟她同行,這讓她突然有了勇氣,直視著臉色頓時一變的端熙,「那就有勞王爺了。」

  「不客氣。」這下換端熙氣得牙癢癢的,他看得出來銀翼是個聰明的男人,他不可能看不出來他想單獨跟公主相處。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從皇宮至天壇、紫竹院、弘慈廣濟寺、太液池、頤和園、圓明園、香山及著名的古剎碧雲寺都有三人的足跡。

  對端熙來說,這「多一人」的遊山玩水一點也不愉快,尤其他常常被掠在後面、被疏忽冷落的感覺很不好受。

  對蘇丹凝來說,這些日子也沒有愉快到哪兒去,她老覺得芒刺在背,再要不就是如履薄冰,她是玩得戰戰兢兢,輕鬆不起來。

  惟一笑容滿面、享受到旅遊樂趣的只有銀翼,這得話說,他要前來大清的前一晚,他父親私下交付給他一個「任務」

  這個任務他一點也不喜歡,當然,他父親說了,要他「摸著良心」下判斷,若龍王不是一個值得他義妹奮不顧身去愛的男人,他就早早的把她帶回內蒙,反之,他若是惟一一個可以給她想要的幸福的男人,他必須將她留在大清。他真的很希望自個兒的良心被狗啃了,那麼他就可以獨佔她,偏偏父親把他教得太好,他無法做出自欺欺人的事。

  所以,他打算讓龍王吃些苦頭,至少讓自己的心舒坦些,加減也公平點。

  然而端熙可不打算繼續三人行下去,他太瞭解蘇丹凝了,雖然他從未想過,他會為了同一個女人得再玩一次龍王引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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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龍王是有病嗎? 蘇丹凝一臉受不了的站在房門口,看著一箱箱的珍貴華服、珍珠珊瑚、髮釵首飾,甚至是金子銀子的全往房間裡送,而這些全是那男人的傑作。

  瞧瞧那些宮女、太監差點連走都走不出來,就可以想像裡面被塞成什麼樣。

  站在她身旁的銀翼是又好笑又好氣,看來端熙終於受不了的展開行動了。

  「等等,你們把這些全送回去給王爺!」蘇丹凝火冒三丈的把那些人再叫了回來,他們卻一臉為難。也是,是龍王令啊,跟皇令是沒差的!她頭疼的搖頭,「你們下去吧。」

  「收下吧!」銀翼笑著道。真的不明白他怎麼笑得出來?!她怒指著房間,除了床還空著外,桌子、椅子、地上全是東西,「我怎麼收?我要上床睡覺還得翻山越嶺才進得去呢!」

  「哈哈哈……」他因她的形容而放聲大笑,卻見她氣得柳眉倒豎,他這才輕咳一聲,止住笑意,「不收也不成,那很沒禮貌的,何況,龍王這麼『大器』,這等陣仗簡直像在下聘,浩浩蕩蕩的,皇宮裡肯定有許多人看到了,妳這一退,龍王的面子往哪兒擺?」

  「我管他面子往哪擺!算了,我自己找他說去!」說完她怒氣沖沖的離開。

  銀翼斜靠著門板,看著她美麗而有「生氣」的背影。是了,他無法昧著良心把她從端熙身邊帶走,就是因為在內蒙的日子,她的背影總是充滿著孤寂與哀傷,她的笑也是淡淡的,最重要的是,她不曾生氣。

  而在這裡,尤其是端熙在的時候,她的背影、她的眼睛、她的神態便會挾著火花,這個火花不單單只是因為生氣,這一點,身為旁觀者,他看得很清楚。

  是該完完全全的放手了!他苦笑。

  蘇丹凝發覺自己遭人算計了。她剛開始氣得遇到人就問,要到哪裡才能見得到龍王?沒想到馬上就有人請她上轎,因為在氣頭上,她沒多想就坐進去,可是,這一坐也未免太久了,在她覺得不對勁而拉開轎簾時,她才發現竟已出了皇宮,更誇張的是,她的轎子是整個被放入一輛寬敞的馬車裡,此刻,馬兒在街道上奔馳,早早不見轎夫了。

  怎麼回事?她小心翼翼的步出搖晃的轎子,再扶著轎桿走到前面,透過窗子,她看到有兩個車伕在駕馬車,她用力拍打窗子,但不知道他們沒聽見還是「奉令」不必理她,他們連回頭看也沒有。

  肯定是端熙,只有他才會這麼卑鄙。

  他把她帶離皇宮意欲如何?

  馬車達達奔馳,離城愈遠,不久,來到近郊,在一處綠蔭蔽天的林園前停下。

  停下來了?!她一愣,隨即拉開馬車簾子就要跳下去,沒想到,迎接她的是一個久違的溫暖胸膛。

  「天啊,我好喜歡妳的投懷送抱。」端熙沙啞帶著誘哄的嗓音就在她的頭頂上響起,她頓時心跳紊亂,無力掙扎,因為太久了,真的太久了,這個懷抱曾是她最愛停留的地方-

  腦海中卻驀地跑過她在福親王府被那些塞外貴客摟來抱去的可怕畫面,她忍不住「嘔」了一聲。

  他連忙問:「怎麼了?」

  「放開我!」她臉色蒼白的瞪向他。

  他抿緊了唇,是放開了她,卻只是讓她下了馬車,再一個眼神給車伕,馬車立即掉頭離去。

  蘇丹凝一愣,回頭喚道:「等等,我要回去,等!」她憤恨的再回頭瞠視著面無表情的端熙,「你在打什麼主意?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一段路有多遠,而且從近郊一直到這裡,我連一戶人家也沒看見。」

  「現在妳也沒有馬車離開了,進來吧。」他轉身走進他這楝位在北京近郊的別館,但走了幾步,身後卻沒有跟上的腳步聲。他不由得回頭,「我說進來!」

  「不用,我只是來跟你說,你送的那些讓我眼花撩亂的東西,我一個都不要,話說完了,再見!」蘇丹凝轉身就走,才踏出步,她整個人突然騰空,她嚇了一大跳,他居然一把將她抱起來,她氣憤的握拳打他,「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他神情堅定,「我不會讓妳走回去的,雖然我很清楚妳有這個非人的能耐!」

  「我就是要走!」

  由於她拚命掙扎,不得已,端熙只好點了她的穴道,她頓時動也不能動。

  「你好可惡!」惟一能動的就是她的嘴,她真的恨他!

  他盯著她那張誘人的紅唇,不知打著什麼主意-

  「不准碰我!」她警告的道:「我很髒,你別忘了。」

  他深吸口氣,神色凝重,「我說過了是我誤會妳,過去種種,妳痛,我也痛,何不讓它過去?我們還有未來。」

  她眼圈一紅,「我不要,你快放我下來,我不想這樣跟你說話。」

  「可以,只要妳不走。」

  「好。」她答應了,但只是答應他,她不會用走的回皇宮。

  鳥聲啁啾,涼風習習,還有花窗外隨風搖曳的綠柳襯著被陽光照得波光鄰鄰的池塘,鳳覺好寧靜。蘇丹凝的目光全在花窗外,而坐在她對面的男人,一雙黑眸全在她那張令他魂縈夢牽的容貌上。

  端熙明白自己傷她很重。這個心結要打開是很不容易,可她連一個機會也不給他,他如何能夠把她重新擁入懷中,再續情緣?

  各有心思的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凝娣自己的眼中物,久久,久久……

  終於,蘇丹凝開了口,問了一個她一直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就怕他的回答會令她承受不住。

  「索先跟亞克呢?他們幾乎是與你寸步不離的,難道……」

  他一挑濃眉,「妳認為我殺了他們?」

  「我不會這樣想,畢竟依我當時在你心中的評價,以他們的生命來抵我一個太不值了。」

  他沒笨得聽不出她的挖苦之意。「妳放心吧,他們沒事,只是忙著找妳。」蘇丹凝先是一愣,接著,總算將目光移回他臉上。

  「是,我派他們兩人去找妳,我想若是我派其它人去找,妳一定會努力的把自己藏起來,但他們對妳有救命之恩,妳應該會願意見他們一面。」

  他的心機還是這麼重!她真的不知道該讚賞他還是罵他卑鄙。

  她突然起身,「這座園子很漂亮,我想走走看看!」

  「也好,暫時,妳會跟我留在這裡。」

  沒有其它下人?她沒問,而在隨意的走動打量這被青林翠綠包圍的美麗林園,她真的沒有看到任何人。

  深吸一口氣,站在富麗的涼亭內,她看著始終跟著自己的他,「單獨把我們留在這裡?為什麼?」

  「我們的愛情仍在,我只是想從妳的心裡把它喚醒- 」

  蘇丹凝搖頭,「我的心已死,愛情怎麼可能會在?」

  「凝兒!」

  「不要那樣叫我!」她的眼眶泛紅,「有些記憶太痛苦了,我想忘的,但它們不放過我,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那就放過我,好不好?」

  「不好。」

  連考慮都沒有?!她瞪著他,「你不欠我這個女人,只是你太倨傲,總是不肯收手,一旦屬於你的,就不可以屬於別人,除非你不要了!」

  「妳這麼說並不公平,我曾經冒著生命危險救妳!」

  「那公平了,我也曾犧牲自己救你,避掉一場戰爭,互不相欠。」她其實不想再跟他這樣唇槍舌刺下去,她好疲累,忍不住的闔上眼睛。

  「妳去房間睡一下。」端熙告訴自己別急,再給她多一點時間。

  「我不要睡!」她倏地又睜開眼。

  他苦笑,「我不會對妳做什麼的,如果妳擔心的是這件事的話。」

  她可以相信他的保證嗎?不過,他若真想對她做什麼,他的機會太多了,她根本防不勝防亦無從阻止。

  見她點點頭,他立即帶她到一間窗明几淨的房間,看著她和衣躺下後,他為她蓋上被子,卻站在床邊不動。她氣悶的看著他,「你這樣我沒法子休息。」

  「好吧,我在外面,如果妳有事想跟我談,再叫我一聲。」他依依不捨的再看她一眼,這才步出房間,順手將房門給關上。

  她長聲一歎,闔上了眼眸……

  「吭!嘶~」

  窗外傳來一聲似馬的嘶鳴?

  她倏地起身,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再緩緩的打開窗戶,令她驚喜的看見右前方不遠有間馬廄,還有兩匹馬兒就關在柵欄裡。

  她想也沒想的就拉高裙襬,爬上椅子再攀爬過窗子,離開房間後,即往馬廄走去。

  在小心的拉開柵欄後,她牽出一匹白色的馬兒,慶幸過去在揚州時,她實在不像一個大家閨秀,老愛往外跑,若不是她那個不是親爹的爹後來把她當成禁臠,哪兒也不能去,她的騎術肯定更佳。不過這身裙子的確很不方便,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搞定裙襬,上了馬背。

  好在剛剛有逛了這宅子一下,知道房舍、大門方位,她深吸口氣,一扯韁繩,往前門的方向奔馳,而這個突然響起的馬蹄聲,也驚醒了仍在苦思如何解開她心結的端熙。

  「該死的!」他下令要所有的僕傭離開,卻忘了馬廄裡還有馬兒!

  他施展輕功到了馬廄,可蘇丹凝已經策馬而去,他連忙回身,上了另一匹黑色馬駒,追了上去。

  他壓根沒想到她的騎術這麼好,她的速度極快,已奔出了宅院大門,「凝兒,妳小心點!」他努力的追上前去,卻見她不停踢馬腹,這太危險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策馬疾馳。

  「妳騎太快了!凝兒!」

  吵死了!她不快,難道讓他追上?!蘇丹凝扯著韁繩,繼續踢馬腹,馬兒在這一大片坡地上跑得更快了。

  「妳對這裡的路不熟,凝兒,不准再踢馬腹了!」他的火氣隱隱的上來了。

  不准?「我不是凝兒!」她火冒三的回頭瞪他,「凝兒早就死了!」她這一回頭,因為馬兒的速度並未減慢,再加上一個突如其來的顛簸,她整個人反應不及,被彈了起來,從馬背上跌落。

  「該死,快放掉韁繩!」

  端熙一邊大吼一邊從馬背上飛身而出,她雖然直覺的丟掉韁繩,但還是重重的摔落草地,先落地的右腳立即傳來一陣劇痛,她還在坡地上連翻了好幾圈才停了下來,不住痛苦的喘息著。

  他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急忙來到她身邊,一臉擔憂,「有沒有事?」

  他打算扶起她,她卻揮手拒絕,「你走開!」

  「凝兒!」

  「這個世界上沒有凝兒了,在你眼睜睜的讓她去伺候另一個男人而沒有伸出援手時,她就已經死掉了!」她痛苦的朝他吼叫,淚水潰決而下。

  「好,那銀蝶公主,我先帶妳回去,妳臉上有擦傷,還有其它地方!」

  「不必了,我自己會回去!」她忍著痛楚,咬著牙,想要站起身來,但她的右腳完全無法使力,而且,好痛啊,為什麼?!她好恨!她不要在他面前如此怯懦!

  端熙俊臉一沉,因為他察覺到她根本站不起來,竟然還在逞強。

  「你幹什麼?好痛!好痛啊!」

  他的大手突地一把拉高她的裙襬,這才發現她的右腳膝蓋呈現不自然的彎曲。他臉色凝重,「妳給我乖乖待在這裡,哪兒也別去。」

  她為什麼要聽他的話?一見他起身離開後,她也咬著牙硬要撐起身子,但再一次的,她失敗了,右腳的痛楚令她臉色發白、額上頻冒冷汗。

  不一會兒,端熙去而復返,手上多了好些東西,他將她受傷的右腳以撿拾而來的樹枝及籐蔓固定束緊後,不由分說的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你弄痛我了!放開我!」她氣得大叫。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強勢的抱著她飛身上了馬背。

  「我不要跟你共騎!」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她好累啊!

  「妳夠了!跌斷了腳還不夠?還想跌斷脖子嗎?」他臉色一沉,勃然大怒。蘇丹凝淚眼婆娑的瞠視著他,這才注意到他的表情異常嚴肅。「不管妳相不相信,看到妳落馬的那一瞬間,我的心臟嚇得差點停止跳動,現在,則是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因為妳就是不聽我的話才會受傷。」

  他的表情真的太凶了,她咬著下唇,不敢吭上一聲。

  「現在,妳給我好好的坐著,不要再逼我生氣,妳很清楚盛怒下的我,會做出什麼事,連我自己都無法控制。」

  她沉默,但身子仍然緊繃。

  端熙的神情也是複雜而深沉的。凝兒終於回到他的懷裡,可是她的抗拒如此明顯,他可有機會再次贏回她的心?

  蘇丹凝這輩子大概沒有這麼丟臉過,當端熙抱著一身狼狽的她、兩人共乘一匹馬,經過北京街道時,她很自動的假睡,因為街道兩旁百姓們的詫異眸光讓她是又羞又窘,再怎麼說,她現在的身份是一位公主,她的裙子雖然沒撩起,但一截樹枝及籐蔓就露出裙子外,更甭提因為固定了腳,她的坐姿有多難看,有大半的身子都得倚靠在端熙身上。這一下子,她肯定出名了!

  「要記取教訓。」

  端熙壞壞的打趣,也是吃定了她不敢張開眼睛、不敢回嘴,因為要是惹惱他,他的手沒有抱緊她,她可是會當眾出糗。

  她沒有錯失他話中的笑意,而她也不笨,明白他為什麼有心情開玩笑。

  她受傷了,又是傷在腳,這下子不管要去哪裡都不方便,更甭提要回內蒙了。

  可惡!大失策!

  兩人一回到皇宮,不顧那些宮女、太監及侍衛們好奇又不敢多問的眼神,他將她抱到他位於體元殿的房間內,再喚了宮女小心伺候她沐浴更衣,又傳太醫,忙碌了一個多時辰後,臉色蒼白的蘇丹凝躺臥在軟榻上,身上一些小擦傷上好了藥,比較麻煩的是她的右腳摔斷了,太醫說她的腳要恢復,最快也要兩三個月。

  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個青天霹靂的壞消息。但對端熙來說,就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了。莫怪乎,躺在床上的她一臉懊惱,而站在床邊的他一張英俊的臉上可是笑容滿滿。

  「王爺,藥煎好了。」宮女端了碗藥湯進房。

  「給我,妳下去吧。」他接過藥碗,坐在床邊。

  蘇丹凝瞪著他,「我自己喝。」

  「別客氣了,張開嘴巴。」他笑。

  她反而抿緊了唇,眼睛卻忍不住看向門外,她不相信銀翼不知道她受傷了,她剛剛可是讓端熙一路抱進來的,有多少雙眼睛在看,消息一定早就通報回去。

  「再不張開,我只好用另外一個方式餵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瘠痙。

  她一愣,目光回到他臉上,這才發現他的黑眸又深幽了一些。雖然他沒說破,但她就是知道他打算用嘴巴來喂,她才不會讓他佔便宜!

  她乖乖的張開嘴巴吃藥。

  端熙莞爾一笑,「這時候,我挺懷念妳的唱反調了。」

  她不想響應,一口接著一口的喝完了藥後,「我想回我的房間去了。」

  「那裡塞滿了東西怎麼回去?」

  他也知道啊!蘇丹凝眼內冒火,「簡單,你這個房間比我的大太多了,把那些東西全搬過來這兒,我就能回去。」

  她的反應很快。端熙溫柔一笑,「何必搬來搬去,既然這個房間夠大,睡我們兩個也夠。」

  「你!」她氣紅了臉,「你不要以為這房裡只剩我跟你,你就可以在口頭上佔我便宜!」

  「我怎麼會占妳便宜?」他的黑眸中浮現動人的深情,「妳說過,我的喜怒哀樂牽動著妳的喜怒哀樂,所以,咱們是彼此彼此,誰也沒占誰便宜。」

  聞言,她眼中淚光乍現。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他清楚知道她的淚光是因為她跟他都想到了同一個畫面。

  「然後,我埋首於妳的發間,輕咬妳的耳垂,再往下到妳的下顎、妳的紅唇時,妳為了表示沒佔我便宜,也學著輕啄我的臉頰、下顎,甚至刻意的胡亂磨贈起來……」

  隨著他的親密敘述,蘇丹凝眸中的淚水愈聚愈多。她記得,她記得好清楚,後來,他不甘示弱的刻意在她身上點燃更多的慾火,帶領著她進入熾烈而纏綿的美麗激情!

  兩人四目相對,幾乎是屏住了氣息的凝娣彼此……

  「砰」的一聲,銀翼憂心的衝了進來,也打破了此時的真情凝眸。

  她連忙別開臉拭去淚水,端熙則有打人的衝動,他的表情顯然反應出來,銀翼緊急煞住腳步!

  「我打斷什麼了嗎?」他小心翼翼的問。

  「當、當然沒有,哪有什麼可以打斷!」蘇丹凝連忙說。

  她又縮回去了!端熙眼中的怒火更盛,銀翼只覺得好無辜,真是來得不是時候!但既然來了,他也不打算看個兩眼就回去,他在床上坐下,「腳怎麼樣了?怎麼會跌下馬的?」

  「我來說吧。」雖然對他生氣,不過端熙不想讓蘇丹凝太累,就把事情的經過三言兩語的很簡短的說完。

  還真簡潔!銀翼也算佩服他。「這下要兩三個月才能好啊?可是我該回內蒙去了。」人都被這男人搶到他房裡了,他若再待下來,痛苦的只是自己。

  「我也可以回去。」蘇丹凝馬上說,她才不要留下來。

  「別說傻話了,妳當然要留下來。」端熙駁斥她,再看著銀翼道:「我會照顧她的。」

  「不要!」她急忙向銀翼搖頭,更以眼神向他請求,因為這一留,她鐵定會被龍王啃得屍骨無存的。

  銀翼卻不這麼想。依端熙此時狂霸的呵護,她應該會被疼愛到神魂顛倒才是!

  他看向端熙,「我們出去談一下。」

  「好。」答得乾脆。

  「等等!」

  蘇丹凝莫名的不安,但這兩名高大挺拔的男人都沒有理她。他們也不知道談了什麼,當銀翼再走進房間時,只是笑笑的握著她的手,「妳放心的留下來吧,他會好好照顧妳的。」

  「我不要!」

  「凝兒,雖然我很不願意這麼說,但是,連妳都不得不承認,妳的命運注定要跟龍王綁在一塊的,那麼,何不順命而行,看看最後等著妳的是什麼?」

  「我!我已經怕了。」她承認自己的怯懦,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聲。

  銀翼心疼的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她經歷太多,承受太多,怪不了她。

  略微回頭,看著站在門口的端熙,黑眸中有太多的愧疚與痛楚,他忍不住在心中歎息。看來,這一對有情人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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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復合之路的確還很遙遠,至少對端熙而言,是如此,但對蘇丹凝來說,在銀翼帶著進貢使節團離開後,她的日子變得好難挨,她一點也不想知道順命而行後等待她的是什麼?

  她知道自己是膽小鬼,但她的心已經殘破不堪,實在禁不起再一次的摧殘。

  何況,她留在宮裡的日子也很悶,她說的話也沒人聽,像是!

  「皇上,我不想住在王爺的房間,這太奇怪了,也不合禮教。」端善來探視她時,她趁機說出心聲。

  「明白了,朕會安排。」

  結果,她的確搬了房間,由體元殿換到了害她跌斷腿的近郊別館。

  「為什麼住這裡?我是大清朝廷的客人,又不是你龍王的客人!」

  「妳的確不是我的客人,是我愛的女人!」端熙是這麼回答的,當時,她是漲紅著粉臉,完全說不出話來,因為他說這句話時,四周有好幾個奴僕,他們乍聽到皆忍俊不住的噗嚇一笑。

  又像是-

  「我要出去,王爺不在又如何?他不在,我就哪兒都不能去嗎?」

  「是的,公主,抱歉。」丫鬟一臉歉疚。

  真是氣死她了,她想要做什麼都不成,但端熙要她做什麼,她想不做都不成,原因全出在她該死的右腳!

  還有,他天天溫柔著一張俊顏,一湯匙一湯匙的餵她喝藥。

  怕自己沉溺在這樣的溫柔裡,她抗議道:「我是腳受傷,不是手受傷。」

  「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

  他還差人做了一輛輕巧的輪椅,天天將她推出房間去曬太陽,但這進出,都是他抱上抱下的。兩人身體的接觸,總會令她想到一些不該有的畫面,她又抗拒了,「我不想出去曬太陽。」其實是不想被他抱,只好換個理由。

  「不行,曬太陽有益健康。」

  「那你可以做個枴杖給我,我只斷一隻腳。」

  「不行,萬一不小心跌倒了,又斷了左腳不是更糟?」

  蘇丹凝氣得想咬人。他這算是詛咒吧!

  後來,她想過了,惟一能掙回自由、遠離他的方法,就是讓她的右腳快快好,屆時,能走、能跳後,他還能拿她如何?要不,再這麼跟這男人相處下去,她也許會沉溺在他的溫柔呵護裡,而她、心中的苦澀也會一日多過一日,回憶是一種很傷人的玩意兒,她深受其害,不想再創造更多的回憶。

  接下來,想通了的她很合作,端熙用湯匙餵藥,她一聲不吭的乖乖喝下,吃飯時,他挾多少菜給她,她也全部吃下,原本睡得少的她,也逼自己多睡點,因為她要快快好起來,因為她要快點離開龍王。

  端熙亦心知肚明原本意見多多的她為什麼會變成為一個合作的病人,但這一點都不好,他的心很痛,她想離開他的心思太明顯了。不過,他不會放棄也不會放手,眼見她的腳傷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愈來愈好,他決定了,即便要用到他最「不屑」的方法,他都要她永永遠遠的留在他身邊。

  「噗。」皇宮的西暖東閣裡,堂堂的九五之尊在聽到端熙所為何來後,剛入口的茶水竟然就這麼成了一道水箭噴了出來。

  難怪,難怪他要求其它閒雜人等全退下去。

  端善用袖子輕拭嘴角的茶水,仍是一臉的難以置信,「你是認真的?」

  「你不願意?」端熙一臉陰沉的瞪著他。

  他輕咳了一聲,好壓下胸口那快懲不住的濃濃笑意,「我當然不會不願意,只是我很好奇你竟然得用上- 噗嚇!」天啊,他真的忍不住了,好想大笑啊,他萬萬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龍王擺不平的女人。

  端熙咬咬牙,黑眸變得更為深沉,「你是覺得我很窩囊?」

  「沒有,當然沒有。」端善猛搖頭,但因為太努力的憋住笑意,他的眼睛卻浮現淚光。實在忍得很痛苦啊。

  「那『皇上』現在該做什麼?難道還要我這個『皇弟』來提醒?!」他咬牙道。

  端善一聽到他一下子說皇上,一下子又說皇弟,知道他是真的動怒了,於是不敢再笑,立即喚來太監,備上文房四寶。

  在提筆時,他看向一臉臭臭的端熙,再示意其它人全部退下後,這才開口道:「我真的很高興你忘了她。」

  端熙當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他坦誠不諱,「我沒有忘了她,事實上,我要娶的就是她!」

  「什麼?!」端善的筆差點沒拿穩。

  「沒錯,銀蝶公主就是蘇丹凝。」

  這其中緣由,是他向銀翼詢問而來的。命運何其微妙,即便兜了這麼一大圈,她還是回到有他的地方,與他相逢。他將他跟蘇丹凝那一段匪夷所思的愛恨情仇,及後續她成為銀蝶公主的事娓娓道來。

  當他說完後,室內一片寂靜。

  端善是羨慕的,如此轟轟烈烈的愛情,他這一輩子並無緣遇到。「能得如此有情有義的佳人,你上輩子燒了不少好香。」

  「我知道,這也是我為什麼放下王府的一切,把所有心思全放在她的原因。」

  他在宮裡巧遇蘇丹凝後,立即派人送消息回一福親王府,要姜威代為處理府中的大小事,並聯絡亞克及索先,告訴他們「任務」已結束。

  慶幸的是,惟一識得蘇丹凝的和肅親王在半年多前已移居江南,當時他還曾到一程親王府小住三天,對他娶妻生子一事做了一番懇談,確定無望後,他也不得不放棄,不再強求了。

  不過,他跟銀蝶公主的婚事若是昭告天下,皇叔應該會上京參加婚事,看來,他還是得找個時間跟皇叔好好談一談。

  端善顯然也想到了,「皇叔對蘇姑娘的印象極差- 」

  「我會跟皇叔解釋這一切。」

  「你不打算讓鐸勳知道?」

  這一點他已思考過,「暫時隱瞞,在我跟凝兒的婚事塵埃落定後,我會讓他知道銀蝶公主是誰,當然,也會讓仁祥知道。」

  「也好,現在你跟她之間還有太多的不確定,她的心又受傷那麼重,多些人加入,變量就跟著增加,罷了!」

  端善點了點頭,以毛筆沾些墨水後,提筆為龍王跟銀蝶公主的婚事下詔書,再喚了太監進來,指示他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信送到科爾沁部,呈交羅赫德親王。

  「是,皇上。」太監立即領命退了出去。

  端熙挑眉問:「你書信中的內容,下筆不會太重了?這是樁喜事,可以說是兩國和親,不是要打戰。」

  端善當然明白弟弟說的是他寫的最後兩句!公主不嫁,兵馬將至。

  「我是認真的,聽到你們的故事緣,我更覺得蘇丹凝非你莫屬,務必促成這段良緣,所謂的『非常手段』 就是如此。」

  他勾起嘴角一笑,「你沒有我想像中善良了。」

  「這不是你要我學習的?!」端善開玩笑的嘲弄回去。兩人同時笑了出來,兄弟情誼盡在不言中。

  蘇丹凝得知大清皇帝為她跟龍王賜婚的事,是在她終於可以將雙腳平踩在地上的這一天。

  「請公主走一走,看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前來複診的老太醫笑看著她在走了幾步後,再也忍不住的轉圈。

  「行了、行了!沒問題,我可以回內蒙古去了。」她笑得闔不攏嘴。感謝老天爺,她終於可以離開這囚禁了她兩個半月的龍王別館了!

  端熙看她那麼開心,他臉上的笑容卻很神秘,他謝謝老太醫前來這一趟,再交代下人送太醫回宮後,好整以暇的坐下,看著俏盈盈的站立在桌前,離他有數步遠的蘇丹凝。

  「妳不用回去了,如果送聘的隊伍沒有延誤,此時所有的聘金及聘禮應該都已全數送到羅赫德親王的手上了。」

  最早送了皇上親筆詔書到內蒙古提親的快馬,早在半個月前就拿了羅赫德親王的親筆回函回到宮裡,書信內容是,他對這門婚事倍感榮幸云云。

  婚事既定,端熙便派人送去聘金及聘禮,皇上也已頒令天下,宣佈這樁兩國通婚的喜訊,只是人在別館的蘇丹凝一直被蒙在鼓裡。

  她的確是錯愕的,臉上笑意一歇,好半晌才吶吶的吐出一句,「送聘?」

  他點頭,「是,除了上回把妳房間差點塞爆的東西外,還另外加送黃金、瑪瑙如意、象牙雕!」

  「等等,為何送聘?難道是……」

  端熙笑看著花容失色的她,「我早就跟妳說過了,『我們還有未來』。」

  「不要,我不要!我也說過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一意孤行?!」她怒聲抗議。

  「因為我知道妳還是愛我的!」

  蘇丹凝臉色一白,「不要太有自信,你不是我。」

  「那也無所謂,我要定了妳。」

  她瞪著他,「是怎樣?皇族宗室的黃花閨女全出閣了嗎?」

  「我不知道,那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啊」他撇得可真乾淨,她氣憤的走到他面前,「是你要成親,依你的身份,就該去找她們!」

  「我要的女人不在其中。」他直接打斷她的話。

  「那也與我無關,因為我要的男人不是你!」她快氣死了,壓根忘了跟他保持安全距離,這會兒竟愚蠢的離他不到一步遠的指著他的鼻子叫罵。

  他黑眸閃動著迷人光芒,「我真的很想念妳的伶牙俐齒!」他的手一攬,她立即跌坐在他的腿上。「不知道嘗起來的味道如何,是否一如往常的美好?」

  蘇丹凝瞪著他貼近的臉,臉色一變,「你!你別亂來!先讓我起來。」

  他好不容易可以不必顧忌她那跌斷的右腿,好好的擁抱她,怎麼可能就這麼放開她,「妳怕我啊」

  「是,龍王惡名昭彰,我怎麼不怕!」她氣憤的掙扎,只是女人的力氣永遠敵不過男人。

  端熙性感的唇勾起一抹誘人笑容,「妳怕的不是我,而是怕我對妳做出會讓妳自己都失控的事吧?」

  「笑話,我才不會因你而失控呢!」

  「我不相信,那只好試試!」

  「等!唔!」

  他的唇貪婪的吻住她誘人的唇,太久了,他渴望太久了,這甜美的滋味。

  不要!蘇丹凝想抗拒,但是她的身體、她的戚官卻背叛了她,畢竟男女之間的事,是他教她的,是他帶她感受的,她的呼吸開始急促,他的吻從狂野慢慢變為溫柔,綿密而深長,細細的品味……

  當他的手熟稔的解開她的衣襟,探入愛撫她的渾圓時-

  她整個人一震,突地從這熟悉的激情中清醒過來,她一把拿開他冒犯的手,踉蹌的從他的懷中掙開,退後,靠在桌邊,一手抓著被扯開的衣襟用力的喘息著。「不可以,這是不對的!」

  「我龍王要的女人,一定誓在必得,妳心裡比誰都清楚。」

  但你要的女人太多了,福親王府裡有美人宮,還有那遠在不知名的地方的毒美人……她苦悶的想著,眸光跟著一黯。

  「你可以要了我的身子,但很難再要我的心了。」蘇丹凝淒涼一笑,轉身跑回房裡。

  端熙臉色一凜,本想追過去,然而他忍住了,因為這一去,只是去爭執她的心其實從來沒有離開過他身上而已。

  然而這一點不需要爭執,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事實,她曾經為了保住他,被他唾棄、厭惡也不在乎,這樣深切的愛情,是不可能輕易從心中抹去的。

  接下來的日子,對端熙跟蘇丹凝來說,都過得相當匆忙,可以說是在迎接一個又一個的賀客中度過的。首先是和肅親王在得知龍王娶妻的消息後,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就風塵僕僕的從江南趕來,還備了見面禮要給銀蝶公主,沒想到這一見了面,他氣得臉色鐵青,大動肝火。

  更可惡的是,蘇丹凝還對他說:「我也不想嫁他啊,你就去對外宣佈我是誰好了。」說完轉身走出大廳,顯然一點也不把他放在眼裡,真是氣死他了。

  端熙不得不先安撫皇叔,並將她曾經為他做的事再加油添醋的說了一遍,說了她不少好話。

  奈何和肅親王根本不信,正巧,鐸勳跟魏仁祥連袂前來,在他們身後,還有索先跟亞克,他們已從索先跟亞克那裡得知,銀蝶公主就是蘇丹凝的事。

  也好在有他們兩人作證,和肅親王總算對蘇丹凝改觀,並答應保守她就是蘇丹凝的秘密,只是這些事顯然太複雜、太震撼了,他頻頻搖頭,說沒兩句話便先回房小憩了。

  老人家一走,鐸勳馬上迫不及待的問:「她人呢?」他很想念蘇丹凝。

  端熙只是看他一眼,便回身喚了下人去把她找來。

  蘇丹凝重回大廳時,還臭著一張臉,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久久未見的鐸勳、魏仁祥他們。她眼眶泛紅的走到亞克跟索先面前,露出一個好開心的笑容,「是你們,太好了,你們真的沒事!」

  坦白說,她見到他們的表情還真令端熙嫉妒,兩人重逢至今這麼久,皇室婚禮也如火如荼的籌備中,但她從未用這麼開心的表情看過他,更甭提她說的那些話,她以為他真的會殺了他們?

  「謝謝你們。」她真的好感激,若沒有他們,她早就死了。

  「是我們要謝謝妳。」亞克跟索先異口同聲的道,他們也早已從鐸勳及魏仁祥那裡得知真相,看她的眼神是充滿著感激與欽佩的。

  「她都要嫁給你了,你眼神還帶著妒火?!」鐸勳忍不住的拍拍端熙的肩膀。真是的,竟然跟自己的手下吃起醋來。

  端熙瞪他一眼,「那個女人!」他看著與索先、亞克聊起來的蘇丹凝,「她說我很難再得到她的心了。」

  「是嗎?我想她的心從未離開過你身上吧!」

  他說得苦澀,端熙倒是得意的笑了出來,「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

  「不要在我面前這麼得意,我會討厭你的。」鐸勳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

  蘇丹凝深吸了一口氣,走向這三個改變了她一生的男人。

  魏仁祥朝她一笑,「先跟妳道聲恭喜,雖然妳可能是被迫當龍王妻的。」

  她回以一笑,卻忍不住道:「這樁婚事我的確沒有選擇權。」

  端熙立即不悅的將她擁入懷中,她瞪向他,「喂,我還不是你的妻子。」

  「是啊,所以,我可以先抱一下吧,趁著妳還不是龍王的妻子前?」鐸勳不怕死的張開雙手。

  端熙眼睛半瞇,蘇丹凝倒是愣住了,但出乎意外的,他竟放開了她,「僅此一次。」這話當然是對鐸勳說的。

  鐸勳看著蘇丹凝,看著她眼眶微紅的走向自己,他輕輕的將她擁入懷中,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段「虛情假意」的日子,是他這一生最珍貴的回憶。

  「妳會幸福的,一定會的。」

  「貝子爺,你是很好的人,你一定會遇到一個好姑娘。」

  端熙見兩人抱著還說起悄悄話,這醋罈子還是打翻了。「可以了吧?也抱得太久了!」

  魏仁祥受不了的搖搖頭,但是- 吃醋的龍王,還真的很有趣。

  幾天後,羅赫德親王及銀翼也來到別館,他們先去皇宮一趟,隨行的侍從有近三十人,還依中原的禮,帶了不少嫁妝過來。

  羅赫德親王是第一次見到端熙,但光是第一眼,他就知道他有能力也有足夠的愛可以給善良的蘇丹凝幸福。

  見到昔日的救命恩人鐸勳貝子,他大力感謝他當時讓他留在貝子府療傷的事,兩人又是謝個沒完。

  銀翼則看著端熙,開玩笑的道:「公主不嫁,兵馬將至?!我以為我們那天說清楚了,你這提親的詞也下太重了!」

  他搖頭一笑,「是皇上用的詞,與我無關。」

  「這明明是威脅,像皇上那樣溫厚善良的人根本不會這麼寫,一定是你!」蘇丹凝一聽,火氣都上來了。

  「不是我!」

  「連這個都不敢承認,懦夫!」

  「銀蝶公主,我是不是懦夫,妳應該比誰都清楚才是。」

  兩人開始唇槍舌劍起來。

  羅赫德親王笑看著這一幕,再轉頭看著兒子,「我終於明白你說的,凝兒在這裡的確是有生氣多了。」

  是啊,這是一對深愛著彼此的歡喜冤家啊,即便蘇丹凝的心中還有死結在,但他相信端熙有足夠的愛來打開。

  這一對歡喜冤家在五天後成親了,威震天下的龍王舉行大婚,整個北京城可以說是沸騰了,除了原本就居住在城裡的百姓之外,還有許多來自附近城鎮的百姓,再加上忙著送禮祝賀的文武百官、外國來使、鹽商權貴,整個北京城像是快被擠爆了。

  而在兩人完成大婚,在皇宮內宴請酒席後的第二日,這對新婚夫妻偕同隨侍等一行人乘上馬車,準備返回福親王府。當龍王的馬車駛進北京街道時,是萬頭鑽動,街道兩旁擠滿了老老少少,全為了一睹龍王及龍王妻的風采。

  只不過,眾人有些小小的失望,雖然馬車的簾子是拉開的,尊貴俊美的龍王難得一身紅袍,充滿喜氣,坐在他懷中小鳥依人的銀蝶公主也是一身紅,但就如她第一次踏進北京城時的裝扮類似,仍戴了綴珠花冠,讓人很難看清她的容貌。

  或許是人潮太過擁擠了,一個不到七歲的小男孩竟被擠到了路中央,嚇呆了他就傻傻的看著龍王的馬車往自己衝過來!

  「快跑啊!」

  驚呼聲此起彼落,同一時間,端熙左手摟著蘇丹凝竄出馬車,右手抱起那名男孩,一個轉身,就將男孩帶回人群裡。

  而就這麼一個轉身,遮住蘇丹凝容貌的綴珠揚起,那張傾國傾城之貌就這麼落在圍觀群眾眼中。

  「天啊,好美啊!」眾人發出讚歎聲。

  端熙隨即擁著她再進入馬車內,拉下簾子。馬車漸行漸遠,人潮也逐漸散去,但有一名戴著黑色斗笠的灰衣人卻是佇立不動,一陣強風吹來,男子的一隻長袖也跟著飛起來。

  街道上幾名路人不由得瞪大了眼,小小聲的議論著,「他少了條胳臂呢!」

  灰衣男子身子一震,斗笠下,一雙猙獰的黑眸陰森森的再瞥了眼馬車消失的方向,這才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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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經過幾天的趕路,端熙一行人回到了福親王府。出乎蘇丹凝意外的,她的新身份對識得她的姜威總管及奴僕們,並沒有造成任何困擾,雖然端熙什麼也沒說,不過索先私下告訴她,大家都明白她為龍王做了什麼。

  難怪,他們看她的眼神都是含笑的,不似她被貶至美人宮時的淡漠,而美人宮的美人們又被全數遣走了,一個不剩。

  端熙為這件事倒是開了口,「王府有了當家主母,總該有番新氣象。」

  是嗎?她該感激嗎?美人宮消失了如何,誰知道在什麼時候又會冒出來。

  端熙從她那不以為然的眼神中,就知道他跟她還有一條很長的路要走。事實上,他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一對新婚夫妻。而他比較在乎的是,不管是在皇宮時的洞房花燭夜,還是這一路回來淮安,甚至這幾天住到喜氣洋洋的南天園新房,他們都還未圓房,也沒有同床共眠。

  她只送他一句,「我不方便。」他便什麼也不能做了。

  他知道是借口,卻不得不承認是很合理的借口,更何況,他曾想強要了她,但那一次的醜陋連他都不願回想,他也不想再挑起她的記憶。

  接下來,淮北的鹽場出了些狀況,他被迫放著美嬌娘前去處理,這一往返又是二十多天,終於回府後,他腳步未歇的直奔書房,就為了見她。

  「有沒有想我?」

  這是他看到她的第一句話,沒想到,正在寫毛筆字的蘇丹凝只是抬頭看他一眼,便又繼續做自己的事。

  「這些天妳都沒有出門去逛逛,鐸勳跟仁祥不是有過來邀妳出去?」

  他對她的行蹤還是掌握得這麼好!她抿抿唇,「這張臉要是被認出來可怎麼辦?我拒絕他們了。」

  「難道他們沒有告訴妳,妳現在的打扮穿著,又頂著銀蝶公主的新身份,不會有人把妳們聯想在一起的。」

  「他們說了,但我不想出去。」

  她其實懂得的,身份尊卑的不同,他人所看的角度便不同,再加上,她過去穿著月牙白色服飾居多,也不戴首飾,但在內蒙古的半年生活改變了她的穿衣習慣,她身上的首飾多了,顏色也繽紛許多,再加上經歷一些椎心事,她的氣質韻味與過去有別,少了纖紐靈氣,多了份沉靜典雅。

  有時候,她單獨面對著鏡子,都覺得自己陌生。

  「為什麼不想出去?」端熙歎息一聲,正想走到她身邊,看她在寫什麼!

  「別靠這麼近。」

  她出聲阻止,因為他的靠近總會讓她心跳失速,更糟糕的是,她克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它似乎有一種自我的渴欲,想朝他的懷抱貼近、想在他的氣息中沉淪……

  而這些都令她害怕。

  他很討厭她設定的距離,更甭提兩人已二十多天未見,他有多想她,渴望與她貼近,他還是很執著的走到她身邊,才俯身要看她寫什麼,她手上的毛筆突然往上,好巧不巧的就勾劃過他的右眼。「妳幹什麼?!」他連忙拭去墨水。

  「我早就說了,要你別太靠近我。」她繃著一張俏臉道。

  話中有話,他不至於聽不出來。她想這樣玩是嗎?好,他奉陪!

  端熙轉而走回她對面,另外拉了一張椅子坐下。

  她困惑的抬頭看他,卻見他也拿了毛筆,伸長了手沾了她身前的硯台裡的墨汁後,才坐回位子,沾了過多墨汁的毛筆就整個朝她甩了過來!

  「嘿!」

  不意外的,噴濺出的墨水在她那張美麗的臉上劃了出一條黑線,他莞爾一笑,「我們是夫妻了,同甘共苦是應該的。」

  蘇丹凝瞠視著他,他的話很清楚,她怎麼對他,他就怎麼對她,他們現在是生命共同體。

  他陡地站起身來,她整個人戒備起來,但他卻是走出去,再走進來時,手上多了一條毛巾,在她仍錯愕時,他竟為她擦拭臉上的墨漬。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心裡抗拒道:不!不要對我這麼溫柔!不要!你對毒美人也是那麼好,那麼寵愛!我不要!

  「好了,不再像只小花貓了!」他蹙眉,「怎麼眼睛紅了?」

  「是你擦得太粗魯,弄到我的眼睛了,你以為我會因為你這動作就想哭嗎?!」

  她慌亂的解釋,卻愈描愈黑。

  端熙動作有沒有粗魯,他自己心中清楚,他笑,「今天方便行房了嗎?」

  她一愣,怎麼突然話題轉到這個?算了算,他「應該」是禁慾一段時日了,如果沒有找野花的話。但她還是老話一句!

  「我不方便。」

  意料之中。他點點頭,反正女人的不方便大約只有五、六天。

  六天後!

  「還是不行?」他再問。

  「我還是不方便。」她仍是這麼回答。

  「好吧,有些女人是需要多那麼幾天。」什麼?!蘇丹凝瞪著他那可惡的笑臉,氣得都胃痙攣了。接著,五天又過去了。

  「我還是不方便。」她真的很受不了,他在執著什麼,全天下的女人沒有死光光吧!

  「妳的不方便太久了。」

  從她那雙閃動著怒火的秋瞳,端熙很清楚有人快得內傷了,雖然她有在心中努力的咒罵他,但總不比說出來的舒坦。

  「我心裡不舒坦!」

  她正好接了這句話,但他卻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他們之間一直有一股難以形容的默契,那像是天生,任何人都取代不來的。

  「笑什麼?我說了我心裡不舒坦,你聽見了沒有?因為你很礙眼。」尤其是這時候,那張俊臉上的笑容太迷人,很刺眼,很可恨,很讓人心動……天啊,她快瘋了!

  「妳不舒坦,我的身體也一直不舒服,因為我那兒忍耐太久了。」

  蘇丹凝沒想到他話說這麼直又粗魯,粉臉頓時漲紅,只能又羞又氣的道:「我不介意你找別的管道去舒緩。」

  「但我很介意。」他正經八百的說。

  她無言。他到底希望她怎樣?要她投懷送抱?

  還是什麼都不要想的當一個安安份份的賢妻良母,自欺欺人的過一生?

  那些在意的、不在意的事或傷口都假裝忘了,跟他恩恩愛愛的過完這一輩子,行嗎?可以嗎?

  端熙看著她那黯淡下來的容顏,他突然起身走到房門,對守在門外的亞克交代一番後,不久,亞克送進來好幾壺美酒,索先則端了好幾盤下酒菜,兩人退了出去,房門再度被關上。

  他看著坐在床沿的她,拉著她的手走到圓桌前坐下,再替她倒了酒,「喝吧,喝到妳願意把妳心中的話全都說出來。」

  她一愣。原來!難怪,都午夜了,他還會要索先他們準備酒菜。

  「我不想喝。」她怕自己會失控,把不該說的也說出來。

  「我陪妳喝,凝兒,我們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我知道妳有心結,我也知道妳的痛,但是只要妳不說出來,那些妳在乎的事永遠不會過去,我們就永遠不會有未來。」他說得語重心長,也有著深深的無力感。

  蘇丹凝眼圈紅了,「你真的、真的這麼在乎我嗎?」

  他沉沉的歎了一口長氣,「我愛妳,問問妳的心,它會告訴妳,我有多愛妳,因為太愛了,所以,才會那麼恨妳,甚至重重的傷害了妳。」

  「是!」她淚水奪眶而出,「你真的重重的傷害了我,你不相信我……嗚嗚嗚……你就是不相信我……即便我說了實話了……你還是不相信……嗚嗚嗚……」

  她愈哭愈傷心,淚水愈跌愈凶。

  不需要酒的催化,她心中的苦已累積太多,一開了頭,便整個宣洩出來。

  他不忍的將她擁入懷中,她卻氣憤的推開他,「你最可恨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你甚至……甚至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男人……嗚嗚嗚……看著他!」她哽咽啜泣,淚如雨下。

  他心痛的再次將她抱在懷裡,但她仍然憤力抗拒他,「走開,我不要!我不要……你罵我…罵了那麼不堪入耳的話……你怎麼能?嗚嗚嗚……」

  「對不起,對不起,一千一萬個對不起……」

  「我不要!我恨你……」她拚命掙扎,淚不曾停過。

  這一次,他溫柔但也霸氣的再抱著她,她的拳頭不斷槌打他的胸膛,但哭得太凶,手已無力,他溫柔的雙臂與一句又一句的「對不起」,都讓她哭得更加不能自己。

  端熙看著哭到泣不成聲的她,他始終擁著她,任她抽噎,感受到她終於在他懷中放鬆下來。

  這一晚,是他們成親以來第一次同床共眠,但令蘇丹凝意外的是,他並沒有要了她,他只是溫柔的擁著她。

  而她,有了成親後的第一次好眠。

  只是,當陽光灑了一室金黃,蘇丹凝不再是淚濕枕頭的醒來後,徹夜環抱她的溫暖已不在,床榻上只有她孤零零一人。她靜靜的坐起身來,看著身旁空了、但亂了的被褥,她悶悶的下了床,梳洗著衣後,這才步出房門。

  「少夫人醒了?我馬上叫人為妳備膳。」守在門口的索先立即拱手道。

  也因為她實在不習慣他跟其它奴僕們叫她「王妃」,所以,端熙便要他們叫她少夫人便成。

  她搖搖頭,對著他一笑,「不必了,我不怎麼餓。」

  「可是主子說妳睡得太熟了,叫服侍妳的丫鬟也別進去吵妳,但交代我跟亞克只要妳一醒來!」

  「行了,索先,我真的不餓。」她是真的沒胃口,笑了笑,她走到不遠處的亭台坐下,索先跟亞克仍站得遠遠的,離她約有十步遠,他們在守護著她,她明白。

  不過,兩人的神情似乎跟過去不盡相同,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不久,兩人像是作了什麼決定似的,一起走向她。索先開了口,「少夫人,其實,那一天,主子是有衝進房裡的。」

  「什麼?」她聽不懂,於是,索先便解釋昨晚她因為聲音略高,他們正好守在外面,所以她在乎的那件事,他們都不小心聽到了。

  她的眼淚頓時滾落眼眶,「所以,他有衝進去要阻止那個人侵犯我,是嗎?」

  兩人用力點頭,雖然他們沒有親眼看見那一幕,但王爺會出了王府外,撞見他們時沒有任何震驚,可見他已進過她的房間,猜出是他們將那個色男反綁在椅子上的。

  索先將這判斷先說了,亞克再接著道:「而且,主子並沒有責備我們,也沒有派人把妳抓回來,他讓妳走了,足見他對妳有多麼用情至深。」

  蘇丹凝咬著下唇,卻阻止不了淚水拚命拚命的掉,她看著索先,「這是我最想知道的事,他為什麼不跟我說?」

  「依我們對主子的瞭解,應該是他對妳的愧疚太多,所以,他並不容許自己在對妳解釋幾句後就能得到妳的諒解,何況,妳是第一個他用心去瞭解的女人,妳的心結若不自己說出來,他說太多,妳應該也聽不進去的……」

  她突然想起昨晚端熙跟她說的話!只要妳不說出來,那些妳在乎的事永遠不會過去,我們說永遠不會有未來。

  她眼眶一紅,「他在哪裡?」

  「書房。」索先跟亞克同聲笑道,他們看得出來她釋懷了。

  蘇丹凝隨即轉身,拉起裙襬奔向書房。

  沒想到這一衝進去,才發現裡面除了端熙,還有不少人。

  她尷尬的煞住腳步,「呃,我待會兒!」

  「你們先出去,明天再繼續。」端熙難得看到她主動來找他,而且,這還是他們結為夫妻後的第一次,更甭提她還是如此的急迫。

  在那些鹽商全朝她點頭微笑的陸續離開後,書房的門也被關上了,他走到她面前問:「什麼事?」

  她看著眼神溫柔的他。她怎麼會那麼盲目?只執著於她受到的傷害,卻看不見其它更應該重視的部份。

  「凝!」端熙的話還沒說完,她突然投向他的懷抱,緊緊抱住他的哽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反而被她嚇到了,「這到底是?」

  她淚眼汪汪的將索先及亞克說的話告訴他。

  原來!他深吸口氣,神情認真,「但我對妳做了很過份的事,這是不容否認的。」

  她搖頭,「你來找我了,這樣就可以了,這代表你對我仍然不捨、仍然在乎,仍然有愛,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不管如何,我還是要跟妳說對不起……」他邊低喃邊吻上她那兩片誘人的紅唇,再輾轉的吸吮纏綿。天啊,她的滋味如此美好!

  而她氣喘咻咻,整顆心失速狂跳,這樣相屬的感覺久違太久太久了……

  端熙收緊雙臂的緊抱著她,吻得更為熾烈,但還不夠,他忍耐太久了,他的手往上,解開她的衣襟,扯下她的肚兜,手探入愛撫她誘人的柔軟,他粗喘一聲,而她身上的情慾之火雖被撩起,卻仍留有一絲理智。「這裡不行的- 」

  「可以。」

  「有人會!」

  「沒人敢進來。」

  她的話太多了!他的唇再次回到她的紅唇,他的手不斷在她身上愛撫,她嚶嚀低吟,更加挑起他狂野的慾念,接著,灼熱交纏的赤裸身軀、一滴滴落下的晶瑩汗珠,粗喘的氣息及嚶嚀呻吟,撞擊出激情烈火,一起將兩人吞噬……

  從這一天開始,端熙跟蘇丹凝才像一對夫妻,一對沉浸於愛河的新婚夫妻。

  他會替她畫眉,她會替他更衣,他們會在欣賞星月交輝的美景後共浴,在水池中嬉戲玩耍後翻雲覆雨,回到床上,本欲相擁而眠,卻東南西北的聊了開來。有時,他明明忙著跟人談生意,卻僅是突然想看她,便撇下一堆人,到房間或書房去找她,而一場魚水之歡自是免不了的。她笑他的縱慾,他會笑言他在為生龍子、龍女而打拚。

  她嬌羞不已的打他,他卻給她一個深情的吻。

  為了打開所有心結,蘇丹凝也向他坦言,她很在乎朱嫣的事。

  於是他將朱嫣跟他發生的所有事情全數跟她坦白,所以,她釋懷了,而現在,她飲用的茶水裡也不再有無色無味的添加物,這代表的是,她的肚子將有機會孕育他們的龍子跟龍女,她深深的期待著……

  他們的視線常會不自覺的找尋著對方、追隨著對方,在四目相對的剎那靜靜凝娣,讓眼神交流,什麼都不必說,就能感覺到幸福。

  只是,對蘇丹凝來說,這麼幸福美滿的日子也有特別難熬的時候。

  像是他前往淮北巡視鹽場,或是替皇上處理某些見不得光的穢事時,因他們纏綿依賴的熱戀程度,她著實不宜同行,於是,思念便會化成煎熬。

  不過,小別勝新婚,她總是在睡夢中被連夜趕回的端熙熱烈的深吻給喚醒,共享狂野的激情。好幸福,這一生,若能就這樣的過,他們兩人都別無所求了。

  寂靜的黑夜中,一雙探視的黑眸看著南天園房間裡相擁而眠的俊男美女,他小心的遁入夜色中,施展輕功,幾個飛掠後,來到五條街外一間廢棄的廟宇裡。

  而一名戴著斗笠、身著灰衣的男子佇立在一尊佈滿蛛網的佛像前。

  該名夜探福親王府的男子,立即將這段日子對龍王及新婚妻子的甜蜜幸福一一向他報告。

  「不錯,不愧是準噶爾的第一勇士,連武功高強的龍王都沒有察覺到有人在監視他。」灰衣人滿意的直點頭。

  「王子,接下來呢?」剛威拱手再問。

  「你的東西準備好了?」

  「當然。」

  「那就見機行事,我會在『那裡』等你。」

  「是!」剛威離去後,灰衣人拿下斗笠,赫然是被端熙削去一臂的琅嗣!

  「幸福美滿是嗎?」他冷笑,「好,很好!」他就是要剛威確定他們兩人愛得深、過得很幸福,他再來個致命一擊,這樣才夠痛,就像龍王曾對他所做的事一樣!

  他在他最意氣風發的時候,讓他變成殘廢,也害他喪失了王位的繼承權。

  不管是他父王還是文武官員,都覺得準噶爾汗國出現一個斷臂國主,好像是他們的國家沒有能人了。

  所以,他被迫讓出王位,眼睜睜的看著曾經被他踩在腳下的人取代了他登上王位,而他則漸漸的被排擠、遺忘。

  他喪失的這一切全是龍王害的,他不找他算帳怎麼成啊

  「姜總管要回北京老家?」時值初夏,端熙頗為錯愕在王府待了大半生的總管竟向他提出這個要求,因為每回他要他回老家看看獨居在家的老父親,姜威總是婉拒。

  「呃- 主子也知道我有三、四年沒回去了,按理這個時間不太恰當,這陣子不知是不是因為季節交替,府中有多人上吐下瀉,連索先跟亞克都無法倖免,我出遠門好像不太好。」

  端熙對府中多人身體不適的情形也很頭大,大夫們查不出異樣,水跟食物也沒有問題,三餐都在府中用餐的人都沒事,只能猜測那些生病的人是在吃外食時吃到不好的東西。

  他看向姜威,「沒關係,你應該有你的理由。」

  「其實,不瞞王爺,我都已四十有餘了,我父親不知聽哪個親戚的話,竟替我買個妻子,要我回去拜堂成親!」姜威說到這裡是臉兒泛紅。

  端熙忍俊不住的大笑出聲,「好,這個好,瞧瞧我跟凝兒多麼幸福,姜總管這一趟該回去!」他頓了一下,「這麼吧,我跟凝兒也隨你上北京,一來參加你的婚事,二來,也去跟皇上敘敘舊,當然,還有那兩個嫌我跟凝兒太幸福,看了會嫉妒的摯友,他們仍滯留在北京不歸呢!」主子作了決定,姜威自然不敢不從,只是亞克跟索先這對隨侍身體欠佳……

  「我功夫可也不輸你,再派一名侍從跟車即可。」王爺都這麼說了,但亞克跟索先還是不從,最後是蘇丹凝道-

  「你們好好休息吧,這一趟出門,我跟王爺順便遊山玩水,你們兩座山跟著,我們很難自在啊!」

  「錯了吧,是怕他們長針眼。」端熙開口打趣,讓她是羞紅了臉,狠狠的瞪他一眼。

  但她這一說,亞克跟索先就也不再堅持隨行了,因為他們最近雖然仍守在南天園外,卻有愈守愈向外的趨勢,所謂「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有時候主子「性」致一來,是不挑地點的。

  於是,在一個晴朗的夏日午後,端熙帶著蘇丹凝、姜威及一名隨從乘坐一輛馬車,前往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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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龍王等一行四人一路北行,沿途遊山玩水,好不愉快,然而,就在馬車來到北京近郊時-

  「這條路好像不對,我們不是該走官道進城?」坐在馬車裡的端熙敏銳的看了車窗外的景致一眼,隨即拉開簾子問正在駕駛馬車的姜威。

  「抱歉,主子,剛剛要進官道的那條山路有些塌陷,所以我刻意繞路而行。」姜威連忙回頭解釋。

  他點點頭,放下簾子,看著坐在寬敞的馬車內又在嗑梅子的愛妻。

  蘇丹凝朝他嫣然一笑,又塞了顆無籽梅子入口,他微微一笑,來到她身邊擁著她,吻上她的唇與她共享那顆梅子,引來她的噗嗤一笑,另外拿了顆梅子給他。「請你吃,別搶我的。」

  他邪魅一笑,「我想吃妳。」

  她粉臉漲紅,急急搖頭,「別在馬車內做壞事了,前天發生的事,差點沒把我給嚇死。」

  前天,他們本來在車內小憩,但他的手突然不安份起來,沒想到做了一半,姜威突然喊了一聲!

  「主子,我們要上路了,再不走,晚上恐怕得露宿街頭。」

  好在,姜威只是對著簾子說話,他若是拉開簾子,她肯定春光外洩。

  「說到那天!」端熙也想到那一天,他的手又伸到她的脖頸間,她以為他還是不放棄,臉紅心跳的一把拉住他的手。

  「真的不要啦!」

  「我要拿的是這個!」他從她的脖頸間拉出那個繫著紅線的平安符,「這次出門,為什麼要帶著它,而且在接近北京時才戴上它?那裡面是什麼,妳我都很清楚。」他說的是鐸勳送給她,準備給她自我了結的平安符,她一直都妥善的收著。

  「帶它出門是因為我想把它還給鐸勳貝子-」

  「妳是要給他自我了結的?因為看到妳跟我這麼幸福美滿,他會活不下去?」

  端熙忍不住打斷她的話,他心中其實也很不滿。

  雖然依當時的狀況,送這只加料的平安符是相當正確的行為,但事後看來,鐸勳該慶幸蘇丹凝沒有服下毒藥,要不,他倆絕對連朋友都做不成,因為,他會恨他一輩子。

  「什麼給他了結自己?」蘇丹凝好氣又好笑的瞪著故意把她抱得更緊的丈夫,「應該說,在我曾經想咬舌自盡的那一天!」

  聞言,端熙的黑眼中頓時浮現愧疚,這一段故事她已同他說過,當時,她雖然是笑著說的,但他仍然很自責,所以,這也是他很討厭看到這個平安符的原因之一。

  「別想太多,再說了,重點也不是這個,」她開玩笑的又瞪他一眼,「我要說的是,即便在我想死時,我也不想使用平安符裡的毒!」回憶起當時,她的表情忍不住憂傷起來,「當時的我如置冰窟,身體是冷的、血液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可惟一讓我感到溫暖的就是這只平安符!」她的眼中浮現晶瑩淚水,「它是僅存的溫暖,我沒想要使用它,只想緊緊握住。」

  端熙沉沉吸了口長氣,再次收緊雙臂,將她抱得更緊,「抱歉!」

  她搖搖頭,笑中帶淚,「所以,你問我為什麼在接近北京時才戴上它,因為它要物歸原主了,我想再重溫當時的溫暖,也提醒我自己,眼前的幸福得來不易,要更加珍惜、更加感恩。」

  他是明白她的心思了,可是,他還是會嫉妒,「這種東西根本不必還,我覺得最好的處置方式就是把它給扔了。」

  蘇丹凝一愣,卻見他真的想把平安符從她的脖子拿起來丟掉,「不行!」她硬是牢牢抓住,「這種東西哪能亂丟,除了有毒外,它對我有重要意義,我相信對鐸勳貝子也是。」

  他當然知道這一點,他就是不喜歡這個平安符背後所隱含的一份真情,她也許純粹只有感激之情,但對鐸勳來說,這一生,她將會是他永遠的夢想。

  「你要敢丟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她真的生氣了。這一招奏效,他可不想挑戰她的倔強。「好,不丟!」

  這一番談話下來,馬車已前行許久,但轉來彎去的,他們只覺得這段繞路繞得太久了,怎麼到現在都還沒進城?

  驀地,馬車停了下來。

  端熙拉開簾子正要詢問,姜威已開了口報告,「抱歉,主子,車輪怪怪的,我修理一下!呃,可能要等上好一會兒了。」

  姜威看來好愧疚,端熙也不忍苛責,「沒關係,你忙吧。」他回以一笑,將簾子放下。

  「我倒杯茶水給你喝,別管姜總管了,他肯定很自責了。」

  蘇丹凝邊說邊回身從釘在馬車上的桌子下方暗櫃拿出一壺茶,這茶水摸起來還有點兒溫,是他們上一站在客棧用餐時,姜威貼心的先為他們沖泡好放進來的。

  「我不會責備他,妳也不必擔心。」他微笑的接過茶杯,喝了一杯後,再拿起茶壺在空杯上添上茶水後遞給她,妣嫣然一笑,接過手喝下。又等了好一會兒後,端熙看了車窗外一眼,「姜威的動作還是得快一點,要不,待會兒天黑,我們卡在山中,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很麻煩。」

  「我一點也不覺得麻煩,因為就算天塌下來了,也有你替我頂著。」蘇丹凝笑咪咪的向他灌起米湯。

  男人,即便是威名滿天下的龍王也喜歡聽女人說這種好話。

  他調整了軟墊,躺了下來,側身以手肘支著臉看她,「妳這隻母獅子會跟著我一起頂著吧?」

  「當然,只出一根手指頭!」她開玩笑的移到他身邊躺下,他順勢摟她入懷,兩人就這麼靜靜依偎,外面的天色的確慢慢變灰了,雲層也開始增厚,似要變天。

  突然,端熙覺得不太對勁,外面似乎太安靜了。

  「我下車看看。」他拉開簾子下了馬車。竟不見姜威跟隨侍的劉品?

  而留在車上的蘇丹凝柳眉一擰。她怎麼覺得不太舒服,頭覺得暈眩,視線也跟著模糊……端熙看著空無一人的山區,再彎身查看輪子,這才發現上方軸承竟被人硬生生的用刀子切斷。他的臉色悚地一變,迅速挺直腰桿。

  「凝兒,快!」他很快的拉開簾子,卻見蘇丹凝昏厥在軟榻上。

  他連忙跳上車,抱著她就要離開,但只走那麼一步,他雙膝一軟,跪坐下來。

  瞪著桌上的茶杯,他咬牙咒罵一聲,「該死!」迅速封住自己身上的六大脈穴,阻止真氣渙散,卻阻止不了愈來愈重的暈眩感,視線也開始模糊。

  他搖頭,再搖頭,想甩去那股暈眩,但終究支撐不住,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不捨的雙眸仍定視在蘇丹凝那張美麗的臉上,就怕,這是最後一眼……

  夜風冷冷拂來,隱隱約約中,似乎有人說了一句!

  「不愧是龍王,能撐這麼久。」

  是火光嗎?端熙皺起眉頭,只覺得頭昏腦脹,人很不舒服。他緩緩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的確是火光,由於刺眼,他眨了好幾次眼,才適應了光線,也才看清楚,在他的四周有好幾支火把高掛在這四面都是牆的牢房裡,將室內照得恍若白晝,一排排的刑具、一隻燒炭爐火都看得相當清楚,當然也包括了-

  坐在正中間的琅嗣,以及站在他身後的……姜威?

  半瞇起黑眸,雙手雙腳掙動,這才發現他的手被銬在牆上,腳也上了腳繚。

  「沒想到福親王府裡出了叛徒。」他冷冷的瞪著姜威。

  琅嗣冷笑一聲,「錯了,真正的姜威因為太不合作,所以,只好先送他上西天去!」

  「什麼?!」端熙臉色一白,而站在琅嗣身後的姜威則在臉上搓揉一陣後,拿下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直接丟入爐火。

  「驚訝吧?」琅嗣得意的站起身來,走到神情又迅速變得面無表情的端熙面前,「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我伺機而動,這一天可也等了好久,為了引你入甕,我派人找到製造人皮面具的高手,他可是在福親王府前的街道擺了半年的算命攤子,才做出那張真假難辨的人皮面具。」

  端熙抿緊了唇,沒有任何回應。落在琅嗣手裡,實在是他大太意!

  鐸勳曾提醒過他,琅嗣這件事尚未結束,但因為他的情報來源都指出琅嗣失寵再加上失去王位繼承權,整個人變得失意,幾與廢人無異。

  如今看來,心機深沉的他根本是故意製造這樣的假象。

  「凝兒人呢?」這才是他最關心的。

  「也對,你現在已是插翅難飛,是該上些重頭戲。」

  琅嗣笑呵呵的回身走到那張雕刻精美的金漆寶座坐下,看了身旁的手下一眼,剛威立即拍手,「啪啪」兩聲,在琅嗣右方的牆面突然打開,雙手被反綁在背後的蘇丹凝讓兩名勁裝男子給帶了進來。

  一看到被銬在牆上的端熙,她眼眶泛紅的要跑向他,但被緊緊的拉著不放,她氣得大叫,「放開我!」

  「凝兒,別白費力氣!」端熙朝她搖搖頭,目光隨即落在琅嗣身上。她不明所以的目光跟著他看過去,臉色刷地一白,「是你!」

  「對,是我,為妳失了魂卻也失去一切的準噶爾汗國王子。」琅嗣邪笑一聲,「而妳,還是如此美麗動人,難怪,古有君王不愛江山愛美人,若美人似妳,江山的確少了吸引力,」他頓了一下,突然又笑了起來,「只是,這樣的傾國佳人剛剛一進來,雙眼只盯著龍王看的表現卻讓我很不滿。」

  「廢話那麼多,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冷冷的瞪著他。

  端熙看著她,覺得好驕傲。這的確是他的女人!

  「做什麼?」琅嗣示意手下將她帶到他面前,看著這張令他失去太多的美麗容顏,他仍然心魂蕩漾。他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龐!

  「不要碰我!」

  「不要碰她!」

  蘇丹凝跟端熙的聲音同時響起,琅嗣眼神一冷,「我討厭你們的默契,還有,蘇丹凝,妳聽好了,我會不會好好對待龍王,全看妳的表現。」

  「可笑!一個男人要一個女人,居然只能用這種方法!」端熙搶在蘇丹凝開口前冷聲回答。

  她微笑的看向丈夫,但話卻是對著琅嗣說的,「沒錯,我不會屈服的,如果他死,我會追隨他而去。」

  的妳

  意外的,琅嗣並沒有動怒,而是好整以暇的靠向椅背,「是嗎?我就喜歡這樣的你,看似柔弱,實則堅強,那麼的令人心動。」

  他一個眼神看向剛威,剛威立即拿了條鞭子走到端熙的身前,「啪」的一聲,鞭子打到地上後又反向抽向端熙。

  她知道他要她不要屈服、不要被威脅,但她無法看著他被鞭打凌遲,她心如刀絞,她該怎麼做?

  蘇丹凝臉色一變,「不要!」她想衝向前阻擋,但琅嗣的兩名手下用力的扣住她的雙臂,阻止她向前,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條像蛇的鞭子一次又一次的抽向端熙的身軀,看著他的身上出現一條又一條的鞭痕,刺目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袍服,但他一聲不吭,緊咬著牙,僅以嚴峻的眼神回望著她。

  「爬過來親我的鞋子!」琅嗣看出她的無措,惡笑的指點她。

  「不……不可以!」端熙咬牙阻止。

  她含淚看他一眼,接著,像個女奴般地蹲下來,匍匐向前,淚如雨下的爬到琅嗣身前,顫抖著親吻他的鞋。

  「哈哈哈……好!好!」琅嗣開心叫好。

  「凝兒!」端熙痛心不已,俊臉上毫無血色。

  接著,琅嗣突然彎下身來,以左手一把抓起她被反綁的手臂就往地牢外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蘇丹凝邊哭叫邊掙扎的邊回頭看向端熙。

  「快放開她!」端熙也憤怒的對著琅嗣大吼,用力的掙動雙手,將鐵鏈甩得匡啷作響。他恨不得自己能掙脫手銬,可以衝過去將她搶回來!

  但琅嗣沒有回頭,逕自拖著不想走卻不得不走的蘇丹凝離開地牢。

  蘇丹凝被帶出地牢後,倒是冷靜下來了。

  她仔細的觀察這座看似位在偏僻山林間的山莊建築,而在剛剛一路走到這個金碧輝煌的廳堂時,她透過花窗,看到另一個大廳前高掛著「藍月山莊」四個大字的匾額,可問題是藍月山莊又在哪裡?她推想,應該離京城應該不遠才是。姜總管呢?劉品侍衛呢?他們會不會已凶多吉少了?

  在她思緒翻轉時,琅嗣坐上鑲嵌了琺琅的紅木椅,幾近著迷的眼神打量著她精緻而完美的動人容貌。

  這樣的美人兒帶回準噶爾,肯定有很多人嫉妒,連取代他王位的弟弟也只能流口水,他們就會明白什麼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即便妳已是龍王妻,我還是要妳。」

  突兀的聲音打斷了蘇丹凝的思緒,她抬頭,正視著他熾熱而著迷的黑眸。

  她深吸口氣,腦海想到的是被鞭打到慘不忍睹的丈夫,她強忍住淚水,嚥下梗在喉間的硬塊,「我可以是你的人,但你必須放龍王走。」

  琅嗣笑了起來,「放他走,我的死期也不遠了,妳以為我是傻瓜嗎?」

  她語塞。「不過,妳放心,我會讓他留在這裡,要他半死不活,卻不會取他性命,我很清楚如果妳願意留在我身邊,全是因為他,只要他一死,妳也會追隨他去。」

  她淚眸中迸出怒火,「我恨你!」

  他起身走近她,「妳恨我沒關係,因為我知道妳的愛全給了龍王,但我將擁有妳此生最大的恨,直到妳闔上眼睛的那一刻,妳也忘不了我。」他的手輕輕撫觸這在第一眼就讓他一見傾心的美麗容顏。

  她厭惡他的碰觸,偏偏雙手被綁,她根本無法躲開。

  「當我的妻子,為我生兒育女。」他喃喃低語,因能這麼貼近這張天仙容顏而有些無法呼吸。

  「什、什麼?!」她難以置信,「你瘋了!」

  「與龍王為敵,囚禁龍王,凝兒,我本來就瘋了,為妳而瘋了!」琅嗣只憑一手就將她緊緊的擁進懷裡,「這一生我要定妳了!」

  他不顧她的掙扎,俯身硬是吻了她的唇,她拚命逃避,卻仍阻止不了他,她氣憤的張嘴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他黑眸倏地一瞇,放開了她,左手拭去嘴角的血。

  「走!」他冷不防扣住她的手臂就往地牢裡去,他要讓她明白,她只要敢抵抗他一次,龍王就得受一次苦,他相信一次、兩次、三次以後,她就懂得當個乖女人了。

  蘇丹凝沒想到他又將她帶回了地牢。

  而在他們離開後,地牢裡的私刑顯然仍在繼續,所以,她看到了端熙已昏厥過去,全身浴血,衣服被鞭打得破爛不堪。

  「不……不……」淚水奪眶而出,她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哭泣。

  琅嗣對這樣的慘狀仍不滿意,出聲要人弄醒他,剛威立即拿起一桶水用力潑向端熙。

  「不要!」蘇丹凝雙手搗住嘴巴,看著他昏昏沉沉的醒了過來。

  「聽好了,龍王,我跟你的凝兒要成親了!」琅嗣大喊。

  端熙聞聲眼中射出兩道怒火,即便人被銬在牆上,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冷峻氣勢猶是自他身上狂射而出,而這股氣勢令原本訕笑的兩名手下,臉色一白,也不敢再向他靠近。「琅嗣,你要是敢碰她一根寒毛,我就算做鬼也會找你算帳。」

  「你要是敢自盡,我會多找幾個人享用她,同理,只要她敢想不開,我就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琅嗣陰鷥一笑。

  好陰險的傢伙!端熙憤怒的瞪視著他。

  蘇丹凝眼眶含淚的看著丈夫,趁琅嗣一個不注意時,她突然飛奔向他,一個踉蹌,她的身子跌靠在他血肉模糊的身子上,「一定很痛……很痛……」

  端熙貪婪的汲取她的氣息,她的存在是他最大的力量,「不會,我不會!」

  她哽咽低泣。

  一臉陰霾的琅嗣快步過來,單手扣住她的脖頸將她整個人抓進他的懷裡。

  「妳實在不乖,我的美人兒!」一道冷酷命令再下,兩名手下上前,拿起鞭子甩鞭抽向端熙。

  她見狀倒抽了口涼氣,「不要!不要!我會乖了,不要再抽了……嗚嗚嗚……我求求你!」她拚命向琅嗣哀求。

  他得意的看著淚如雨下的她,「好了,別打了。」蘇丹凝抽抽噎噎的看向身上又鮮血淋漓的端熙,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但她知道他懂的,她要他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她眼神裡傳遞的就是這樣的訊息。

  妳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他的眼神也強烈的傳達這一點。

  兩人四目深情的凝娣轉瞬之間就被打斷,琅嗣強勢的拉著蘇丹凝離開。

  她好怕,就怕這會是她跟丈夫最後一次見面……

  她用力的掙脫琅嗣的手,「我要天天來看他,確定他還活著,我才會好好活著。」

  「妳說什麼?!」他黑眸倏地一瞇。

  「沒錯,只要一天沒見到他,我一定會想辦法自行了斷!」她語氣堅定,神情堅決,示意她不是開玩笑的。事實上,鐸勳給她的平安符還在她身上,真的無路可走時,她會用它來自我了結!

  琅嗣抿緊了薄唇,直視著她那雙無畏的眸子,他是嫉妒的,因為他很清楚窮其一生,他都不可能有機會得到這樣的愛情。「好,我答應。」「還有!」

  「還有?」

  「我要在大清的土地上成親,要有鳳冠霞被、拜堂行儀,沒有客人沒關係,但一切都得照禮俗來,且在成親之前,你不可以碰我。」

  想拖延時間,看有沒有人來救他們嗎?那她可要失望了。

  這座藍月山莊極其隱密,更甭提這裡戒備森嚴,所有的奴僕僅有幾人可以進城採買生活所需,其它人一步也不能踏出,即使娶妻生子,女人、孩子一樣只能困守在這裡。

  這可是準噶爾汗國在北京近郊所建立、為了長期收集並觀察皇室情報的秘密別館。

  他看著神情緊繃的她,笑了笑,「好,我答應。」反正一、兩年都等了,差不了這幾天。

  她沉默點頭。

  「妳先回房休息。」他隨即叫了丫鬟,伺候她回房。蘇丹凝待無人時,試著跟那名丫鬟說她跟龍王的遭遇並請她幫忙,但她完全不理她,連個響應都沒有。

  是了,她是琅嗣的人,怎麼可能會幫她……怎麼辦?難道她跟端熙就得被這樣囚禁在這裡一生一世?

  接下來的日子,琅嗣派人去籌辦婚事的大小事宜,他看來的確是慎重而認真  但看在蘇丹凝的眼中卻無法被感動,她天天惟一等待的事,就是到地牢看端熙。然而他們連交談的機會都沒有,每一天,她只能站在石階上看著牢房裡的他在獄卒的叫喊下,抬頭看她,也僅只這個動作而已,她立即被拉離。

  除了這個時間外,她不笑不哭也不說話,像個沒有魂魄的人。

  琅嗣當然很不是滋味,不過他相信,他接著要說的這句話,她肯定會有反應。

  「一旦成親後,我就帶妳離開大清。」

  她一愣,馬上問:「那端熙呢?沒有他,我絕不跟你走。」

  「妳放心,只是分批走,一起走太危險了。」

  說是這樣說,可他早已決定,在名正言順的擁有她的那一夜,他就會讓龍王去見閻王,接著,在他們回到準噶爾的這段日子,他會努力的讓她懷上他的孩子,他相信一旦她有了身孕,即便得知龍王死了,她也不會有尋短的念頭。

  他雙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也許在妳眼裡,我是個壞人,但是,我愛妳的心是真的,妳無法想像如果不是夢想著眼前的這一刻,我是熬不過這些日子的。」

  她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冷笑看他,「你是真的愛我嗎?還是只是為了讓龍王痛苦?因為他愛我、他在乎我,而搶走了這樣的我,對他的傷害最大,你得到的報復快感就更大!」

  出乎她意外的,他竟大笑起來,「凝兒啊、凝兒,像妳這樣的美人,要男人不愛妳也難!」他搖搖頭,「我承認,一開始我的確有這樣的、心思,但妳太特殊、太美了,我想擁有妳的心開始變了,我想真正的擁有妳,就這樣深陷、就這樣愛了。」

  「就算你真的愛我,但你的愛太霸道、太自私,我無法接受。」

  「時間會改變一切,總有一天,妳會接受我的。」一旦端熙死了,一旦她在他的呵護下相守到老,他相信終有一天他的愛會撥雲見日的。

  蘇丹凝沒有回話,只是步出房間,而琅嗣一個眼神,立即有丫鬟跟上去。

  這些日子下來,她已經把這個山莊走遍了,也明白了這是座走不出去的大牢,每個出口都有侍衛,而即便這座山莊佔地極大,美輪美奐,也有許多的侍從、丫鬟,然而除了稚齡的孩子外,沒有人敢跟她交談。

  此時,她歎聲抬頭,不意看到有人在放紙鳶!

  一個念頭突地閃過腦海,她拉起裙襬,快步的往那兒跑去,身後的丫鬟愣了一下,也急急的跟上去,「那兒是傭人們住的地方,小姐不能去的!」

  但她才不管,腳步未停的跑了過去,這段日子,她逼自己吃、自己睡,因為她要有體力、頭腦清楚的思考如何把自己跟端熙帶離這座大牢。

  一到這塊傭人晾衣、洗衣的空地,除了看到幾個大孩子在放風箏外,還有兩、三個孩童在紙鳶上畫圖,她馬上走近。「也可以讓我畫嗎?我很會畫畫的。」

  「這- 」幾個孩子是認得她的,她是這麼多年來,他們第一次看到的陌生人。

  「拜託,我也很會放紙鳶,我們可以一起玩。」

  孩子們看她長得漂亮又笑容可掬,遂你看我、我看你的點點頭,把手上的畫筆遞給她。

  蘇丹凝坐了下來,在上面畫了些花與蝶後,很快的以近似草寫的方式寫下!

  龍行天下

  琅王殘兵

  北風困蝶

  藍海鎖月

  而追過來的丫鬟根本不識字,加上蘇丹凝故意草寫,以為她只是畫畫,便沒有阻止。

  「來!可以放了。」蘇丹凝小心的拿著半干的紙鳶及線圈,走到空地上,放起紙鳶,看著它愈放愈高,不忘要孩子們將線再多放一點,再多放一點,再高一點-

  「啊,飛走了!」孩子一個沒拉好線,懊惱大叫。

  「沒關係,我們再做一個。」她朝孩子們一笑。

  這一天,她跟著孩子做了好幾個紙鳶,也刻意讓好幾個紙鳶飛走了,只是,有沒有機會讓外人看到,發現紙鳶上的訊息,她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她只能祈求上天幫幫她,幫幫端熙!

  稍後,回到大屋,琅嗣已坐在一桌擺滿佳餚的桌子前,顯然有人跟他報告她今天的行蹤。

  「妳喜歡玩紙鳶?」他溫柔的問。

  「不過是一種心情反射。」她認份的在椅子坐下回答。

  「心情反射?」

  「是,因為我想自由、我想飛離這裡,你應該也聽說最後那些紙鴛全讓我放手,讓它們飛走了。」他是聽說了,不過,看來他錯了,他本以為她會跟孩子玩,心情應該不錯。

  「吃些東西吧,妳應該累了,再三天,我們就要成親了!」

  三天?蘇丹凝臉色一變,「我想睡了,不想吃。」她立即起身,轉身在丫鬟的陪侍下回房去睡了。

  情緒繃得太久,所以,蘇丹凝很快就睡著,在夢裡,她看到有人拾到那些紙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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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三天後,的確有人撿到了蘇丹凝所畫的紙鳶,而紙鳶立即被送至皇宮裡的御書房。室內,端善、鐸勳、魏仁祥、亞克、索先,連被囚禁施虐多日,讓琅嗣及其手下誤以為上了西天的姜威也都在,十多天前,他拖著奄奄一息的身子拍打福親王府大門的那一幕,可把亞克跟索先給嚇壞了。

  也好在他出現,他們知道事態嚴重,立即起程追趕主子的馬車,另派快馬直奔皇宮向皇上告知琅嗣對龍王意圖不軌一事,只可惜,不管是皇上還是他們都來不及阻止這場意外的發生。

  這些日子以來,皇上及福親王府對外封鎖端熙夫妻可能遭擄的消息,私下卻是動用了所有人脈去尋找人跟車,卻苦無所獲。一直到亞克跟索先漫無目的奔馳到近郊,無意間看到了這只掛在樹梢上的破裂紙鳶,上頭的一個「龍」字,讓亞克心念一動,覺得事有蹊蹺,不放棄任何一絲線索的他們在附近搜尋,竟然又讓他們找到了幾個相同的紙鳶,其中一個甚至是完整沒遭破壞的。

  龍行天下

  琅王殘兵

  北風困蝶

  藍海鎖月

  一群人此際看著紙鳶上這四行娟秀的草寫筆跡,亞克跟索先報告著他們在附近繞了好久,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家,也不見人煙,不明白這些紙鳶是從多遠的地方飛來的?

  「等等!你們看,龍行天下,如果是指龍王,第二行的『琅』跟『殘』 ,應該就是指殘廢的琅嗣,第三行的『蝶』指的是銀蝶公主,第四行的鎖月,代表他們被!」鐸勳貝子說到一半。

  「他們被困住了,如果以斜線看下來- 」端善臉色一變,「『龍王困月』

  加上『北風困蝶』,藍海鎖……月,藍……月,對了,藍月山莊就位在京城近郊,那是準噶爾汗國自以為是的秘密別館,但早就在我們的監控之中,我怎麼沒有想到!」他又驚又喜又懊惱,隨即意識到沒時間了,他馬上大叫,「快!來人!」

  鐸勳等一行人早就連稟告一聲都來不及,先行衝出御書房了。

  確實,他們的動作要快一點,因為此際在藍月山莊,一場婚事已然變色-

  由於琅嗣心情大好,所以,從拜完堂開始,他就允許山莊裡的人可以飲酒同慶,他還特令守衛地牢的手下拿了幾甕酒去跟端熙合飲,他若不喝就強逼他喝,就算浪費也無所謂,他命令手下一定要將他的喜酒灌入龍王的口中才行。

  眼見地窖裡的美酒一甕又一甕的被抬了出去,但有不少人捨不得美酒讓端熙給浪費全灑到地上,因此,又有一甕又一甕的酒給偷偷的抬到別處喝了。

  蘇丹凝並不知道這些事。大喜之日,她被關在新房裡,連見端熙一面也不行。琅嗣說了,等到洞房花燭夜過後,他會親自帶她去見龍王,甚至會讓他們兩人好好的交談-

  談什麼?談她成了他的女人嗎?

  不!她不能!光想,她就想吐,感到自己的骯髒,若是那樣她也沒臉再去見端熙,所以,她用了平安符裡的毒粉,滲到合晉酒裡,與琅嗣喝下。

  不過,她僅淺嘗一口,琅嗣卻是豪邁的一口仰下。

  鐸勳沒有騙她,這藥粉極毒,琅嗣才喝下就發覺不對了。

  喜氣洋洋的新房裡,龍鳳花燭燒得正旺,讓蘇丹凝看得格外清楚,他臉色發青、眼神一冷,嚇得她慌亂不安的從床沿站起身,急著倒退兩步。

  「妳!妳!該死的,妳給我喝了什麼?!」

  琅嗣一步一步的逼近,臉上是難以置信的殘酷神情。

  她在心驚之餘,只能連步往後退,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痛楚的倒地吐血,他的血噴到她的裙襬,她嚇得尖叫,「啊。」

  他臉孔猙獰的抬頭瞪她,「妳……好狠,妳竟然謀……殺……親夫!」

  蘇丹凝的胃一陣翻絞,嘴角也流出了鮮血,她忍著痛楚,「我的丈夫只有一個人!」

  琅嗣臉色丕變,「妳……妳……也中毒了!」

  「是,可我沒有解藥- 」她蹲下身來,顫抖著手拿走了他始終掛在腰間的鑰匙,這是惟一一把可以打開端熙身上的手銬、腳繚的鑰匙。

  他瞪著她,還想說什麼,卻陷入昏迷。

  他是她第一個害死的人,她其實很怕的,但他不死,端熙更沒有機會活下來!

  只是,她也同樣喝下了毒酒,她也活不了了,她只希望能撐到她再見到端熙一面……

  她眉頭一擰,身體的痛楚提醒了她,她的時間不多了。

  她丟下鳳冠,忍著痛苦,轉身跑出去。

  沒想到所有的人都在為今天的喜事大吃大喝,更沒想到大多數的人都喝醉了,她以為會出現的阻撓沒有發生,於是在黑暗的掩護下,她加快腳步來到地牢。門口有幾名喝到醉倒的侍衛,她忍著腹內翻絞的痛楚,拿了侍衛腰上的鑰匙顫抖的開門後,飛也似的拾階而下,來到牢房前,喘著氣喚,「端熙!」

  端熙一愣,飛快抬頭,一看到她,他迅速的從地上起來,手銬跟腳繚立即發出匡啷聲響,「凝兒!」

  「等……等一下。」她深吸口氣,壓下胸口幾欲噴湧而出的鮮血,顫抖著手為他打開牢房鑰匙進去。

  「妳為什麼可以進來?琅嗣呢?」他雖然很高興見到她卻也莫名的害怕,她看來很不對勁!

  她強忍著劇痛,顫抖著手為他打開手銬跟腳鏡,「什、什麼……都不要……問,快、快走!」

  他見她臉色發黑,氣喘吁吁,立即扶著她往樓上跑去,沒想到,她的腳突地一軟,「噗」的一聲,一道黑色血箭從她口中噴濺出來。

  他臉色慘白的看著在火把的映照下,臉色變黑的她,「凝兒,妳中毒了!」

  「我!我用了它了!」她顫抖著手指著自己的胸口。

  看到那條環在她脖頸間的紅線,端熙便明白了,他倒抽了口涼氣,「老天,妳怎麼可以?!」

  「我放在合晉酒裡……但……沒喝多,我撐著來救你了,我……要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我……只是……只是你一個人的……」她好痛苦,她喘著氣兒,眼中浮現淚水,「很……很抱歉……只能……只能……陪你:……到這……這……裡……了……要、要……記……記……記得我……」

  「不要說傻話!」他力圖冷靜,迅速的封住她的心脈,好保住她的一線生機。

  「再撐一會兒!聽到沒有?再撐一會兒……」

  他眼眶泛紅的抱起她,看著她的嘴唇變黑,黑色的血液從她的口中油油流出,他的心被狠狠的撕扯著。

  他咬著下唇,哽咽道:「忍著,給我聽到沒有!」

  蘇丹凝逼自己撐起沉重的眼皮,她想再好好看他一眼。

  老天爺啊,再讓她看一眼就好,可是她五臟六腑像是有火在燒、像有螞蟻在啃咬,她愈喘愈急!

  「忍著,蘇丹凝,我警告妳,妳敢給我昏過去,我下一世,下下一世都會跟妳沒完沒了!」他咬牙怒吼,但他的心好痛,她的眼睛幾乎撐不開了。

  「我……對……對不……起!」

  無聲的淚流下,他沉痛的大吼,「該死的!不要說對不起,只要為我活下去,聽懂沒有!」

  「我……」她沉重的喘了好幾口氣,「我……我……也……想……」淚水一滴滴的滾落臉頰,她拚命的吸氣,因為她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他說,但老天爺不給她時間了嗎?眼前一黑,她昏厥過去。

  端熙臉色刷地一白,「該死,不准給我走,不准離開我!」

  他彎身抱起她,急奔出去。

  沒想到,外面已是一片刀光劍影!

  原來是索先、亞克、鐸勳、魏仁祥,甚至連尊貴的皇上都換上黑色勁裝,率領一大群大內高手一路打進山莊裡來。他們一邊與未醉倒的守衛交手一邊尋找端熙跟蘇丹凝,三兩下解決了山莊的人,但在幾人衝進喜氣洋洋的新房時,只看到毒發身亡的琅嗣,再見到丟在地上的鳳冠,不好的預感閃過眾人的腦海。

  大家急著又去找人,卻看到端熙突然抱著蘇丹凝出現。

  興奮的索先跟亞克迎面跑了過來,「主子,少夫人!」

  趨近一看,他們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快!馬車在哪裡?!快!」

  端熙的雷霆吼聲一起,兩名隨侍這才回了神,急急的去找馬車,不久,端熙抱著蘇丹凝跳上馬車,而整座藍月山莊早已被剷平,索先跟亞克帶著大內高手開道護衛,端善、鐸勳、魏仁祥及姜威跟著馬車策馬急奔,在夜色中直奔皇宮而去。

  他們剛放下的心又重重擰起,他們第一次看到龍王的臉上有淚,看到渾身殘破不堪、傷痕纍纍的他緊緊抱著愛妻,一下子對她怒聲嘶吼一下子又對她深情喊話,眾人看了都心生不忍,也紛紛在內心請求老天爺救救蘇丹凝吧!

  皇宮內,一陣忙亂,太醫群忙進忙出,個個一身汗,又見端熙像個渾身浴血的惡鬼大吼鬼叫,他們在探得蘇丹凝脈搏發現的一個脈象更不敢跟他說了,只敢偷偷的向皇上報告!

  「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跟龍王說去!」

  皇上英明!因為若是有個萬一,對龍王而言,的確是太殘忍了。

  蘇丹凝身上沒傷,但體內的毒卻沒有解藥。

  端熙怒不可遏的對著鐸勳貝子大吼大叫,「該死的,你給她毒藥,卻告訴我那是沒有解藥的毒藥?!」

  鐸勳看到蘇丹凝快死了,他心中也不好受,也有怒氣,「你是怎麼照顧她的?居然讓她服下毒藥?!再說了,依當時我給她毒藥的情形,我當然得找沒解藥的,難道讓琅嗣有機會救活她再凌虐她嗎?」

  兩人吼來吼去,彼此心中都明白,他們氣的是自己,而不是對方。

  太醫們急著將一些珍貴、百年難得的清毒聖品全讓蘇丹凝服下,一來她是龍王妻,二來她是銀蝶公主,三則皇上說了,她死了,他們也可以滾出皇宮了!一陣忙碌下來,蘇丹凝的病情雖不見起色,但稍感安慰的是,也沒惡化。只是這麼下去總不是辦法,哪來那麼多的解毒聖品可以幫她維持病情不惡化。

  眾太醫苦臉相對,再推出一個去跟皇上及龍王稟告,「如果無法在十天內解除她身上的毒,她有可能就這麼一直睡下去,永遠不會醒過來了。」

  「你說什麼?!不可以!不計任何代價,你一定要讓她張開眼!」端熙對著倒霉的太醫代表吼了起來。

  端善等人都能明白他的椎心刺痛,示意太醫們退下,沉默的看著又坐到床沿,緊緊握著蘇丹凝的他。

  「蘇丹凝,妳該死的快給我醒過來!妳是我龍王的女人,惟一要的一個,是誰准妳離開的?!」他痛徹心肺的怒吼。

  躺在床上的蘇丹凝,眼角隱隱約約的有一滴淚水緩緩流下。

  但激動的端熙並沒有看到,「不管天上人間,我都會追去找妳的,妳聽到了沒有?!」

  他竭盡心力的嘶吼,雙手緊緊的握住她的,再咬著牙,忍住了盈眶的熱淚,「聽到了沒?不可以,妳不可以讓我一生都活在沒有妳、生不如死的痛苦裡,那太殘忍!太殘忍了,不可以!」

  從心底深處的悲鳴撼動了在場眾人,每個人皆於心不忍的低頭拭淚。

  老天爺給這對有情人的試煉尚未結束。「太醫!太醫!」寂靜的深夜,堅持守在床榻照顧蘇丹凝的端熙發出了摧人心魂的驚惶咆哮,在門外花廳打盹的端善及太醫等人,急匆匆的衝了進來。

  在看到床上的情形時,所有人都嚇白了臉。

  血,好多的血!蘇丹凝身上的被子讓端熙給掀開了,原該是一身潔白中衣白裙的她,下半身全是刺目的血,鮮血染紅了裙子、染紅了床巾。

  心痛如絞的端熙雙目儘是血絲,直接朝那些呆立的太醫們大吼,「還站著做什麼?救她!快救她,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血?快救她!」

  這一聲狂吼,太醫們全回了神,急急上前,但他們心中有底,卻不知如何跟龍王開口,他們不由自主的全看向皇上。

  「你出來!」端善扣住他的手就要出去,但被他甩開了。

  「我要留下來。」

  「我有話跟你說。」端善一臉嚴肅。

  「在這兒說便成,我要守護著她,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在奮鬥,我在,我一直在她身邊,你該死的不明白嗎?!」端熙眼眶泛淚,恨恨的瞪著仍強要將他拉出去的皇兄。

  「她小產了。」

  他一愣,倏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問:「你說什麼?!」

  一旁的鐸勳、魏天祥則猛抽了口涼氣。

  端善臉色蒼白,明知這事對他太殘忍,但是事情也瞞不下去了,「太醫們一開始診脈時就發現她懷孕了,他們不樂觀,她中毒太深,孩子很難保住,我雖要他們盡全力,不過!」

  端熙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看著床榻上臉色蒼白的蘇丹凝,眼眶一紅,他快要崩潰了,「她……她有了……天啊!」他龍王的第一個孩子!「不行、不行!情況危急,皇上、王爺,還有大家全退出房外吧,我們得緊急處理。」一名太醫轉身急道,另兩名太醫忙著拉起床帳,遮住大家的視線。

  「我要在這裡,該死的,其它人全出去!」端熙痛不欲生的吼道。

  「先出去。」端善知道自己拉不走他,看向鐸勳跟魏天祥,兩人明白的上前,幫忙扣拉拚命掙扎的端熙,他們必須讓他走,他看來已經要崩潰了。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跟凝兒、跟我的孩子在一起!」他瘋狂的吶喊,瘋狂的嘶吼,他的心好冷,他的心好痛,但他相信凝兒更冷更痛,該死的,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

  大伙也都能感受到他在盛怒下對蘇丹凝的不忍及深情,他們向上蒼祈求,至少留下蘇丹凝吧,你已經帶走龍王的孩子,夠了!

  激動的端熙被三人拖出房外,這才發現索先、亞克跟姜威全直直的站在一旁,三人的眼眶都是濕的。他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著被關上的房門。

  好久,好久,時間的流逝怎麼如此的緩慢?他的心劇痛,一呼一吸間,只感到痛,他屏息等著、祈禱著,覺得心肺都要撐爆了,他甚至不想呼吸了,太痛了,凝兒肯定也這般痛吧……

  「砰」的一聲,房門突地打開,幾名太醫個個冷汗涔涔、臉色慌亂,端熙第一個從椅子上起身衝上前去,一把揪著一名太醫的領子。

  「怎麼了?怎麼了?」

  「血……王妃血崩,流血不止,我們止不了血,她快要不行了!」

  幾名太醫跪了一地,他們盡力了,好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端熙一把甩開太醫,踉踉蹌蹌的衝進房裡,一把拉開簾子,蘇丹凝下半身的白裙全染成刺眼的紅,在瞬間變成密密麻麻的細箭刺進他心裡。

  他跌坐在床上,顫抖著手看著氣若游絲的妻子。

  「不……」他哽咽,「不可以……妳留下來……」他拉起她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好冷好冷,「我幫妳搓手,讓妳不會冷,不,我抱妳!」一把將虛弱的她抱到自己的懷裡,「暖和了嗎?再抱緊一點,好不好?妳別走,留下來好不好?」

  站在門口的端善等人,眼淚都已在眼眶裡轉,男人有淚不輕彈,可是他們無法不流,堅強的龍王此時看來好脆弱,脆弱得讓人想哭。

  「凝兒,我求妳,活著,留下來,我不能沒有妳,我們的孩子走了,不要那麼殘忍……」他緊緊的抱著她,感覺到她的身上好冷,而他竟然沒有勇氣去探她的鼻息,「算我求妳……不要放棄……好嗎?好嗎……」

  聽著他以愈來愈卑微的口吻要求,大伙都不忍的別開了臉。

  端熙的眼角滑下了淚,「不可以放棄,不要……」又一滴淚滑下,接著又是一滴,一滴一滴的熱淚跌墜在蘇丹凝慘無血色的小臉上。

  冰冷的臉頰感覺到椎心的熱淚,蘇丹凝突然顫慄一下。

  端熙感覺到了,他淚眼模糊的看著她的睫毛動了一下,「凝……凝兒啊」

  「我……不……不會……放棄……我……不要……你……哭……不、不要……你……痛……我……我……捨不……得……走……」她有氣無力的低喘著道。

  「對,不要走!」他欣喜若狂的又哭又叫,一面回頭大喊,「太醫!快來!快來!」

  太醫們跌跌撞撞的又衝了進來,這次,端熙是說什麼也不出去了,他是龍王,是民間之王,也是天之驕子,最重要的是,他有著滿滿的深情,這些都可以轉化成力量,守護著他最心愛的女人,不許任何鬼神將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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