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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寄秋 左氏物語3 青蘋果物語

寄秋 左氏物語3 青蘋果物語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樂之 您是第686個瀏覽者
寄秋--青蘋果物語

  楔子

         黑色。

  是掩飾罪惡的顏色。

  夜,是邪魅竄動的味道。

  黑色無光的暗夜,隱藏著無知的危險,在眾人皆醉的歡樂之夜,竟是無情殺機的起
點。

  無聲無息——紅色的火光在暗處燃起,一雙瘋狂、仇恨的魅眼嫉妒著不知愁的人兒


  怨和恨交織成一張火網,籠罩寧靜安和的居家,猙獰的臉孔令人害怕,罪惡的味道
在黑色的庭院裡瀰漫,而沉睡中的生命卻毫不知情。

  一陣濃煙嗆醒了床上半裸的男子,他先是不解的微嗅著空氣中不尋常的氣味,驀而
神智清明地躍下床,急於奔告血脈相連的家人。

  一燙。

  銅雕把手上的高溫使他縮手,艷紅的光芒在門下囂張,他知道這不是玩笑,而是真
實。

  匆忙地走進浴室裡弄濕浴巾,拉起浴巾的一邊捂著口鼻,以濕漉的另一角扭開門把
,但他失敗了,因為門被反鎖了,他無法開啟。

  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男子由三樓陽台攀到二樓書房,火光燁燁,向四周焚燒,他的
手和身體早已灼傷泛紅。

  火阻止了他的腳步,打開書房灼熱的門,那一片地獄景象讓他眥目悲嚎。

  一具具仍在燃燒的屍體已斷了氣息,依稀的體型和尚未成灰燼的衣服碎角,讓他找
到了……家人。

  「不——」

  他想去撲滅他們身上的烈焰,一道道的火牆卻在眼前阻擋,他的心恍若一座死城,
失去了該有的生氣。

  陡地——十分微弱的嗚咽聲傳來,身不由己的他盲目地尋那一線生機,不許在有人
死亡。

  嬰兒房內有張淚流滿面的小臉兒,緊緊抓住胸前的絨布娃娃低泣,她不知道怎麼回
事,只知火的熱度弄疼了她粉藕般的皮膚。

  「盈盈乖,叔叔在這裡。」

  他眼眶含淚的抱住沈家唯一的血脈,年僅三歲的小女孩,發誓要保護她全身而退,
絕不落入火吻中。

  「叔叔!盈……盈盈怕,我……我找不到奶媽和……爹地,我好……好想哭。」小
女孩哭著空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服。

  「不怕不怕,叔叔帶你出去。」

  明知已無退路,他勉強地在火中爬行,懷中是抱著小熊的稚小侄女,兩人在生於死
中掙扎,煙味快令人窒息。

  佔地百來坪的住家在火海中逐漸萎縮,掉落的火屑、天花板幾乎擊中了他。

  為了大哥的遺孤,他拼了命也要將她送至安全地帶,臉上和背上的灼燙算得了什麼
,他不認為在這樣狂猛的火焰中,還有其他人生存。

  就差一步了,他的耳朵聽見消防車嗚嗚的聲響在不遠處,發出焦味的腳底奮力一躍
——「快,救護人員,有人從二樓跳下來。」

  在那樣的火場,很難有倖存機會,眼尖的消防員一面朝落地之人噴水,一面招呼救
護人員救人。

  一場大火奪走了十三條人命,全毀的房子只剩下一片焦黑,灼傷面超過百份之七十
的男子仍在急救,哭泣的小女孩早已嚇傻,從此不言不語。

  半年後,這一對受創甚深的叔侄消失在人們的記憶,只留下一篇篇令人臆猜的文章


【第一章】

  秋天的風有一股寂寞,寥寥的蟬鳴隨著鳳凰花的籽逐漸凋零,發出沙子互相撞擊的
雨潮聲,令人感慨地想……生氣。

  不錯,就是生氣。

  金陽下的年輕女子背著單眼相機,粲笑的臉蒙上陰影,煩惱著時限一到,她到哪變
出個男人來交差,總不能就任老爸無法無天的亂配鴛鴦吧!

  尤其是他的頑童心性,誰知道到時會蹦出什麼奇形怪狀的人物,她想都不敢想,頭
皮直髮麻。

  都怪兩位「不仁不義」的姊姊,違反她們定下的拒婚守則,落的她欲哭無淚,想逃
卻無處可藏身。

  不過說穿了,也怪不得兩位被迫出閣的姊姊,若不是老爸在後使小手段,她們八成
寧可成為丈夫的「情婦」,也不願當人家的「妻子」。

  情婦遠比妻子輕松多了。

  第一、不需要生育子女,背負傳宗接代的命名,可憐的任其枯萎,當個悲情的老媽
子。

  第二、不用伺候公婆,應付小叔、小姑之類的親戚,做人女兒可比苦哈哈的媳婦輕
松,不怕被人逮個小尾巴就慘遭眾人口伐。

  第三、有錢可領,打扮的像個「女人」,不必時時刻刻擔心會成為棄婦,因為情婦
現今的「職責」都流行跳槽,只要有點本事和姿色,該操心的是握不住女人心的男人。

  第四、既不是正室就用不著替丈夫打點門面,什麼出的廳堂、入的廚房那一套賢妻
良母法根本串不到身上,只要在床上當個蕩婦就成。

  第五、用不著應付丈夫在商場上虛偽的應酬,不必照顧喝醉酒的男人發酒瘋,這些
都是妻子的責任,情婦只需在他心情不快時撒撒嬌,當男人背後隱藏的素手,哪怕心傷
呢?彼此好聚好散不付真心。

  但——相處必有情,做不到絕對的無心。

  「大白天下流星雨呀!瞧你一臉呆相。」一只手大方擱上發呆女子的肩。左天綠沒
好氣的斜睨一眼,「干嘛,死主編又找我穢氣。」

  「拜託你好不好!小姐,你已經陰陽怪氣好些天了,至少要恢復正常了吧!」花艷
子受不了的翻翻白眼。

  「缺錢不成呀!問問你的地下情夫,什麼時候替我加薪。」她好窮啊!窮到底片錢
都是A來的。

  「呸呸呸!開口沒好話,我們只是還沒打算結婚,銜金帶銀的大小姐在小秘書前哭
窮?

  不是花艷子要唾棄自己的好友,她和報社的主編算是青梅竹馬的戀人,一段感情計
了十幾年到也愜意,誰像好命的左大小姐,父親是大醫院的院長,大姊是有錢的要命的
大律師。

  大姊嫁了個有錢的丈夫是福氣,連帶著二姊也嫁了個有錢的黑幫大哥,她是要風有
風、要雨有雨,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哭窮,真是叫人火大的想在她身上吐口水。

  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幾座金山、銀山擺在面前不去挖,窮死活該,她一點都不值得
同情。

  「艷子大姊,我是看來風光,其實有苦難言。」左天綠大大的歎了一口氣。

  「少來了,左家四大傳奇之一,你當我是今天才出生。」她生了一張伶俐臉,專門
騙取傻子的眼淚,自己早就覺悟了。

  左天綠調皮的眨眨眼。「傳奇是用來打破,記者的筆可是比刀劍利,請手下留情。
」她故意遺忘自己是一個記者。

  江山代有新人出,傳奇只是個可笑的代名詞,隨時等著幻滅虛空,她陷害自家姊妹
成為「傳奇」,結果報應來了,反被自個報社的同事冠上光圈。

  壞事做不得呀!老天是長眼的。

  「報社裡的筆有誰比你更犀利,是我該請求你少造點孽才是。」大家都嫌豬肥,本
末倒置了吧!

  同事多年,花艷子看著她由實習生成為一位新生代主流,心中不免感觸良多,那張
稚嫩的少女臉龐漸趨成熟,帶笑的活力始終不變,像春天的百合般清新、無暇。

  不過,外表是會騙人的,看似無害的笑容背後,是一篇篇令人既恨且愛的完美報道
,游走在法律邊緣,叫人問她擔憂。

  擁有獨家新聞並非是件好事,被掀露的丑陋往往相當致命,不是每個人都樂意當頭
版的主角,尤其是社會版。

  因此,她得罪人的人不在少數。

  左天綠笑笑地拍拍花艷子。「艷子大姊,你大概忘了某件事。」

  「嗯?」花艷子想了一下輕敲額頭。「瞧我這記性,你的主編正等著你的專訪呢!


  「噢!慘了。」左天綠頭大第呻嚀。「那篇稿子我還沒小手吶!」專訪人物躲到洞
裡。

  「怎麼了,不像沖勁一流的你哦!」花艷子好笑地調侃,頭一回看到「傳奇」踢腳
板。

  「還說呢!為了這篇人物專訪,我聖人般的耐心都會磨成灰。」她沒見過這麼固執
如石的人。

  左天綠的字典裡沒有放棄兩字,愈是頑固難纏的人,她的鬥志指數相對提高,非要
挖出真相不可。

  所以她常常置身於危險而不顧,她知道揭人隱私是不對的行為,但大眾有知的權利
,隱瞞事實便是詐騙,她最喜歡將一切罪惡攤在太陽底下,讓人無所遁形。

  ******

  「嗯!哼!稿子呢?」

  沒有半絲愧色在左天綠的臉上,她有點諂地回道:「主編的氣色真好,五官長得比
劉德華還正,帥透了。」

  國字臉的張克強早熟知她的習性,皮笑肉不笑地扣著桌面,一副要稿子的模樣,不
理會她的巧舌亂掰。

  「呃!嘿嘿……這個嘛!你也很清楚,前些日子被綁架,然後又是我二姐的婚禮,
接著忙逃難,所以……」

  她張著無辜的清眸,顧左右而言他。

  一模一樣的臉孔引來無妄之災,害她看不到冷殘的畫展倒也罷,平白無故挨了巴掌
,這般委屈向誰訴。

  左家二姐半喜事,身為同胞妹子當然要盡棉薄之力,她何罪之有,頂多提供一些無
傷大雅的」游戲「供眾親朋好友同樂,居然慘遭「追殺」。

  哼!二姐欺善怕惡,有本事去找那兩位禍首算帳呀!老爸、大姐惹不起就找她出氣
,真是沒良心。

  也不想想是誰害她遭綁架,摑掌之累。

  「少說廢話,我只要稿子。」

  「唉!人家已經夠可憐了,你……沒事沒事,主編英明,我馬上去寫。」左天綠知
道識時務者為俊傑。

  「寫?」他冷笑地挑挑眉。「我記得有人吃了閉門羹,你打算寫什麼來交差?」

  喝!有後老奸,「別這樣嘛!山不轉路轉,我用藍天幫的內幕來交換好了。」出賣
二姐並非她心所願呀!

  「嗯——」張克強考慮了一下。「好吧!反正被砍跑路的人是你。」對他而言,這
樣的內幕一樣可以敗頭版。

  真惡劣,「哇!主編你好毒哦!虧我把你當成天神一樣敬拜。」她真想順便吐兩口
口水。

  好在藍天幫幫主風似默是她二姐夫,不然一披載出來非被斬成十六塊喂狼犬不可。

  「奇怪,言不由衷的話從你口中聽來特別順耳。」他好笑的睨睨她。

  「肺腑之言,肺腑之言呀!」死主編,就會抓她痛腳,不體恤體恤小員工的辛勞。

  他正正色。「前些日子冷殘的畫作展出深獲好評,你去弄篇專訪來。」

  「我!?」

  「不是你難道是我。」

  「可是聽說他不接受采訪,連張類似通緝犯的大頭照都沒有,你在為難我嘛!」她
好命苦。

  她是很喜歡冷殘的作品沒錯,由他的畫風可感受頹廢的滄桑和冷寂,對於一向太樂
觀的她,多看這類作品可以平衡。

  這世界本就不公,一堆亂象污染了原有的純淨,垃圾堆裡是開不出一多白蓮的。

  「天綠,最近大概和錢兄姐妹同居一室,順從你老爸的意思當個孝女,準備嫁人去
。」

  張克強一個冷眼拋來,左天綠當場打了個冷顫。

  不是他話嚇人,而是害怕婚姻的她一想到老爸一年期限只剩下五個月,忍不住就起
哆嗦。

  「我接就是,你不要和我老爸連成一氣算計我。」她遇人不淑呀!

  「摁!下個禮拜把稿子交到我手中。」他低下頭將筆點在行事歷上標注解。

  「下……下個禮拜……」簡直是逼老鼠上吊,主編實在太狠了。「太趕了吧!我連
資料在哪都不清楚。」

  張克強笑得陰險地說道:「憑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不會讓失望。」

  新聞界的傳奇他豈敢不信,好幾次扔給他心驚膽跳的燙手采訪稿,海他老是擔心走
到半路被人砍,三番五次因她的報道遭黑函及電話恐嚇,不撈點回本來怎成。

  「是嗎?」她懷疑的瞥向他。「我怎麼有種感覺,你在公報私仇。」

  他心一跳,故作惱怒的表情。「要不要接隨你,這張支票……」

  左天綠手腳頗快地搶下他手中晃動的支票,笑得非常可人,幾乎可以耳聞仙樂飄飄


  「主編,你真是夠意思,我替那些貧苦無依的小孩謝謝你。」她快樂地親吻支票。

  一得意就現出原形,她少了謙卑露出勝利者的姿態,完全不見主編緊抿的唇。

  「咳!咳!你很現實。」

  左天綠嘴角上揚四十五度,一朵炫目燦爛的笑容迷惑眾生,自制力甚強的張克強不
由得一怔,驚歎她的美麗。

  並非愛慕,而是人對美的事物都缺乏抗體,縱使他身邊已有一位相交多年的知心女
友。

  「沒辦法,這是現實人生嘛!」她的兼差正好是社工,偶爾勸募「親朋好友」做善
事,公德無量乎。

  「你喔!」他沒撤的搖搖頭。「我會把版面空下來。」

  「是,主編。」她俏皮地吐吐舌頭,一頭長髮不馴地輕揚。

  她踩著輕快的步伐哼著歌,和端著咖啡的花艷子錯身而過。

  「這丫頭太活潑了,光看她的外表,誰會料到她有一顆固執得讓人頭疼的心。」接
過咖啡,張克強淺飲一口道。

  張克強笑著看左天綠小鳥似的輕盈背影。「真羨慕她的自在。」

  「自在?!」他不贊同地輕哼。「我看是太自由了。」

  「不可否認地,她是個人才,注定要吃這一行飯。」不像她,只適合當個接電話的
小妹秘書。

  「就是太無法無天了。」他輕喟。

  兩人相視,心中有著共同想法——她的確太亂來了。

  墜上警告信函一捆捆,一封封的威脅字眼足以令膽小怕事的人腿軟,而她竟視若無
睹地繼續造反,非把人逼到死角。

  他們想,還是把責任丟給左天藍好了,畢竟這是警方份內之事,納稅人應享的權益


  有個警官二姐似乎挺不賴,更不用說那個「大哥」二姐夫。

  ******

  回夢藝廊美女人人愛看,甜美、可愛、清靈如森林女妖的女子更是不可錯過,可是
——方昱無奈地揉揉發疼的鬢角,看著再度光亮的美麗臉孔,心中的哀號不斷,很想當
個睜眼瞎子,眼不見為淨。

  說「再度」太對不起眼前的絕色大美女,她已經上門七趟了——在兩天內,而且每
次都笑容可掬地懇求。要他「出賣」某人的生平記事,最好能見到本人。

  藝廊的生存與否,除了靠傑出知名的畫作外,記者是不可缺少的助力,得罪不起呀


  「方大哥,透露一下嘛!大男人可別太小氣,好歹我是你的老朋友。」

  老朋友?!他敢說他可不敢聽,什麼一回生二回熟,這樣的朋友他交不起,被賣了
還一副感恩的笨模樣。

  「很抱歉,藝廊有替畫家保密的義務,恕我無可奉告,我不說你不說,沒人會知道
。」

  這個時候左天綠突然希望有大姐的精明狡詐,二姐的蠻強勢,一把拎起他的衣頸逼
供。

  「尚有天地知。」他苦笑地蓋上正在處理的手稿。

  「天?」她無謂地指指上面。「天下事何其多,老天沒空管這等小事啦!方大哥—
—」

  他抖顫得掉了手中的筆,太假的嗲音令他有點忍受不了。「算我求你吧!姑奶奶,
饒了我這一回。」

  不要說她想見名遐國際的畫壇名人,就連他都不得見著本人,簽約、轉交畫作全由
第三者就手,這第三者亦是律師,叫他如何透露。

  說起來好奇人皆有之,他不免難以避俗地想探一探但都未能成行。

  「不成啦!方大哥,主編正守著我交稿,要是版面開了天窗,我只好回家吃老媽的
鍋巴焦飯。」

  才兩天工夫,她就自動升格成了人家的「老友」,稱兄道弟地攀起關係,艷桃般雪
顏漾著膩死人的甜笑,一天三、四回準時報到,鐵定要煩死他。

  最後把廚藝一流的美女媽媽也拖下說,只求達到目瞪口呆,博取同情。

  「左小姐,你在為難我,在商言商,我若隨意洩露,以後傳了出去,誰還敢和失去
誠信的我簽約,近來藝廊經營不易呀!」

  「真的不肯幫幫我?」她滾動的眼珠足正轉著壞心眼。

  「呃!不……不行。」她的表情讓方昱有些慌,好像拒絕她天理會不容。

  太詭異了,他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呢?

  左天綠揚起她的招牌笑,拿起相機左拍右照。「若是有人密報藝廊利用空櫃走私販
毒……」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臉一白,方昱被她嚇得從椅子上跳下來。

  「對了,我有沒有告訴你我二姐是高級警官,她的脾氣不太好,上個月的報紙你看
了沒?嘖嘖嘖!那些人渣喔!下場……」

  她一面搖頭一面注視著方昱泛成臘色的臉,看來他很清楚二姐的「豐功偉業」,她
在報上可是大肆地渲染一番,前台灣兩千多萬人口無人不知左天藍的傳奇故事。

  包括二姐最暴烈蠻橫的個性。

  「我真的不了解他住在哪裡。」無奈之下,他不得不說出實情。

  「少誆人了,你會不知道金主窩在哪個風水的好地方作畫?」說謊她是高手,想騙
她門都沒有。

  唉!他歎了一口長氣抹抹臉。「左小姐,我用不找唬你,他向來只和他的律師打交
道,合作五年我尚未有幸親見。」

  「哦?」她不信地抿抿可愛的粉紅唇瓣。

  「我真的沒有騙人。」方昱一再重申「真的」兩字。「藝術家不是尋常人,多少有
些怪……嗜好。」

  他本來要說怪癖,但不言人是非的君子胸懷,讓他及時改了口。

  「作畫需要安靜,他也不想有人常去打擾作畫的靈感,並非我不願成全你的采訪。


  左天綠右手撫撫下顎思索了片刻說道:「總有個錯口吧!你仔細細想一下。」她不
死心地引導他回想。

  方昱真想大笑,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想套話,不給她一條線索去查,她八成會
直接打包賴在藝廊,等人送上門來。

  好吧!英雄難過美人關是句名言,他只是很平凡的男人,過不了關是天性。

  有一點他倒是滿怨歎的,他是女人眼中的白馬王子,長相算是出色,翩翩風度吸引
不少女性的目光,惟獨她的眼中只有工作,絲毫不受他俊秀外表的影響。

  「一起晚餐,我就把所知的一切全告知於你。」他展露迷人的男性魅力邀約。

  來這一套,她是水來用牆擋,泥太爛了。「好呀!沒問題。」

  方昱一悅,豪不隱瞞地將所知一一闡述,左天綠記下可能地點,臉上維持一貫平和
的微笑。

  「幾點去接你?」

  她眼光一閃。「九點吧!」

  他正高興佳人與之共進晚餐,她的下一句話卻打破他編織的美夢。

  「公元三千年。」

  方昱臉一僵,半晌說不出話。

  「很感謝你的幫助,我會在采訪稿末致上謝意。」左天綠頑皮地送上一個飛吻。

  才一轉身準備離去,不意和人擦撞了一下,她學過幾年武術,身子骨雖軟卻耐撞,
對方克沒她強健,一撞就跌在地上,她趕緊去扶。

  「對不起,你沒事吧?」

  文荏心微蹙下眉,在她的扶持下站起,淡雅地朝她笑笑。「沒事,是我太不經心了
。」

  左天綠一見她沒事,揮揮手朝呆怔方昱的方昱道別,在踏出冷氣房的瞬間,她似乎
隱約聽到他一呼——怎麼又來一個人要找他?

  人間事各有定律,她還是去拜託藍天幫的兄弟找人較快,至於方昱的問題不關她的
事。

  這叫過、河、拆、橋。

  ******

  騎著有些車齡的風速一二五,左天綠看向後車鏡,再一次攏起眉頭,手心加快畫速
往產業道路沖,討厭屁股後頭有蒼蠅亂飛。

  在家裡車庫停了一輛NSX本田性能跑車,但是為了跑新聞方便,她棄新穎的跑車就
涼兩輪摩托車,節省塞車的困擾。

  一從藍天幫七護堂之一的沈千原口中得知小時後,她二話不說的直奔可能地點而來
,管他天崩地裂。

  「要命,怎麼甩不掉?」

  氣死人了,要堵她也要得先電燈采訪告一段落,不然交不了稿克會挨轟炸,如花似
玉的她怎堪暴雨摧殘。

  左天綠盡挑選小路鑽,其如擺脫後面那輛深藍色的廂型車,可惜功效不彰,對方死
命得緊追不捨,海她不由得咒罵起那個龜隱人。

  好好的人不住在大都市,偏偏往深山叢林裡待,真是自找麻煩。

  「看來是在劫難逃,流年不利呀!」她不是綁架就是遇到這等倒霉事。

  身為新聞叢業人員,她不揭發不法的官商勾結丑事,斷了人家欲升官發財的後路,
並讓很多「有力人士」灰頭土臉,若沒人想找她算帳才奇怪。

  平時她的警覺性很高,不輕易落單,一發現有鬼祟人影竄動,馬上往人多的地方靠
齊,絕不會將自己置身危險地帶。

  這一次,他們算是用了腦子,用不同顏色的車體一路跟蹤,一直到郊區她才驚覺眼
熟,可惜來不及回頭,這條路沒有岔口,筆直地往半山腰通去。

  後面的來車不斷逼近,她一輛舊機車哪敵得過四輪轎車,逼不得已認了命,她找了
塊空曠的平地停住。

  早死晚死都得死,左天綠不相信這夥人有膽置她於死地,她的後山可是硬得可比金
剛鑽的藍天幫,想投胎的儘管來排對。

  三、四輛廂型車下來十位橫眉豎眼的猥瑣男子,有的空手有的手持木棒。

  「嗨!各位大哥真有興致,來郊遊烤肉還是露營呀!山上沒幾戶住家,你們一定走
錯路了。」

  嬉皮笑臉是最佳的掩護色,她打量著可溜的山路小道,笑面迎人虛應著。

  人有自知之明,她不是一拳可打死一頭牛的神力女超人,以卵擊石的蠢事她不屑為
之,難逃自逃,呆呆待在那挨拳頭是可恥之事。

  如果二姐在的話,這寫男人根本不夠看,她用牙籤戳戳牙縫還嫌太空呢!

  「臭娘們,老子早看你不順眼,不要以為叫大哥我就會饒了你。」為首之人啐了口
口水。

  十幾個男子因他的話發出奸佞的笑聲。

  「大哥,你們一定找錯人了,小妹秉性善良,豈敢得罪人各位英挺高大的帥哥們。


  她說得面不紅耳不赤,一副非常誠懇的表情,惹得帶頭的幾位沉著臉,風雨欲來地
繃緊五官,因為他們認為這是嘲笑。

  自個的長相豈有不知之理,其中有幾位身高恰在五尺高一點,大概一百六十幾公分
而已,這不是諷刺是什麼?

  「左天綠,你不要多費口舌,瞧你有幾份姿色,不如陪老子玩玩。」

  一臉漣色的男子一說完,其他人亦露出色心,奸笑地朝她靠近,圍成個半圈。

  唉!天煞星罩日。「這樣吧!大哥,你們一個一個來,小妹奉陪。」

  聽他一言,所有人急色色地扯上衣、脫褲子,準備玩玩眼前這個細皮嫩肉的小美人


  帶頭的兩人欲先玩三人行,才一靠近想扯她的衣服,一記過肩摔加側腿一踢,兩個
人當場趴成狗吃屎,左天綠趁眾人失神之際,拔腿網樹林密叢裡躲。

  「該死的女人,你們快給我追。」

  一聲令下,這票目瞪口呆的男人才一震,尾隨著她飛快的倩影進入樹林。

  一行人在陡簸的林中追逐,她是很機伶地利用地勢攻擊身後的男人,但是天公不作
美,突然下起一場雷陣魚,她的腳步頓時難以在泥濘中邁開。

  憑著靈活小巧的身形尚能應付,一遇到滑不溜丟的草泥地,左天綠是叫苦連天,大
歎老天不公為害「忠良」。

  「爛婊子,看你往哪兒跑。」

  前有惡狼擋路,後有十分陡峭的山坡斜地,她是進也難退也難,在這種荒山野嶺用
不找大聲呼救,雨聲夾雜著隆隆雷聲,鬼才聽得到聲音。

  天要滅我也,是不是該來個死前大清算呢?她想想還真不值。

  「哎!我認了,誰叫我是紅顏。」自古紅顏多薄命。

  「我們不會要你命,只是教你學點規矩,不要在報上亂寫一通。」口裡這麼說,心
裡想的卻是女記者的滋味一定不賴。

  「好吧!算我不懂事。」她仔細地計算有幾成勝算。「我想知道得罪人了誰,以後
才不會有下筆。」

  「陳議員。」

  一位小弟不小心地說出,被大哥狠瞪了一眼。

  「喔!是陳啟東議員呀!」好大的狗膽,居然踩到左家人的頭上。

  好色又貪財,她不過小小地影射一下又沒提名點姓,狐狸尾巴自然露了出來。

  「不是陳啟東議員啦!你還是乖乖地讓老子騎。」

  急於撇清!在大雨的橫行下,她的衣服濕貼在凹凸有致的曲線上,冰冷的雨水滅不
了野狼的慾火,一個個朝獵物張開森寒的白牙。

  左天綠只注意著他們,未曾留心腳下的土地,一個不留神踩了個空,硬生生地由斜
坡上滾落,尖刺的碎石頭和參差不齊的利石穿透她的薄衫,磨出一道道血痕。

  滾著滾著,頭撞到大樹才停止,她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忍著痛,躍入一條急湍的小
溪流,隨波逐流,甩掉窮追不捨的傢伙,整個人陷入昏迷中。

  此時——在南部的左天虹不小心打破一只水晶杯,心口有些悶悶地拾著碎片。

  左天藍正打著靶,神射手的她居然心口一緊射偏了,差點一槍了結她新婚夫婿的命


  而正在台上走秀的左天青拐了一下腿,不太了解為何有心痛的感覺。

  身處三個不同地方的人,心裡頭卻有一個共同的念頭——是誰在搗蛋?

【第二章】


  午後的一場雷雨來得快去得急,不到半小時就是一片晴空無雲,暖洋洋的太陽烘乾
地面的水氣,才一會兒工夫就恢復原有的平靜。

  在林子裡出現一條可供汽車通行的柏油路,路的盡頭是一幢很冷寂的大宅,周圍十
公里內見不到一戶鄰居,孤單單地立與寒風中。

  門倏地打開,狼一般大小體積的動物靜靜地走出,隨後是一雙男人的大腳。

  一人一犬默默無語,依著往常的習慣到溪邊散步,趕走黑暗的魔鬼。

  順著碎石路,沈烈陽的心如同一灘死水,再美的風景也難以引起他的駐足,所有的
美麗早隨七年前那場大火一並燒光了。

  只留下滿目狼籍和他一身的傷疤。

  抹不去的記憶像冷血的蛇般纏繞著他,黑夜的魔魅不時鞭打著他的靈魂,他變得冷
酷無情,不願和人來往,生存在自己的世界了。

  他恨蒼天的無情,自卑臉上的殘缺,他沒有勇氣用那張丑陋的臉見人。

  是的,火災毀掉了他半張臉,扭曲凸結的肉瘤用再多的雷射手術亦撫平不了痕跡,
昔日的俊挺男子已亡,換來一生的惡夢。

  腳下的狗兒發出低吼聲,繼而不馴地往前奔走,他雖不解它突兀的舉止,但修長的
腳卻隨之前往。

  他撥開茂密的草叢,入目的是個趴在石上的女人身影,微弱的胸部起伏表示她還沒
斷氣。

  「走,不管她。」

  沈烈陽沒有心,更怕旁人瞧見他見不得光的丑陋臉龐,一見有生人出沒,第一個念
頭就是保護自己不受傷害,急忙離開。

  狗兒嗚咽地在女子身邊打轉,用鼻子嗅了幾下,似乎和主人一樣,打斷無情地棄之
不顧。

  左天綠呻吟地情形過來,努力尋找焦距,在視線不清的朦朧中,她瞧見一道高大的
陰影正準備離去。

  「嗨!帥哥,我沒那麼可怕吧!」

  他一僵,不敢回頭地停下腳步,為她口中的帥哥一詞自卑地陰沉著臉,心情十分低
落。

  「雖然我不是國色……天香的大美女,好……好歹五官端莊……」她喘著氣,勉強
撐起身子。

  溪流急湍,冥冥中有股力量將她送上溪邊大石,原本昏迷的神智在聽見粗嗄的人聲
而恢復少許氣力。

  背著光的男人依舊不開口,失血使她相當虛弱,苦笑著自己的人緣在一夕間變差。

  「相……相逢就是……一種緣,我……我不求你救……救我,我的名字叫……左…
…天綠,等……等我死了請叫……叫我家人來……來收屍。」

  砰!腿一軟,她整個人躺下枯葉上。

  不敢回頭的沈烈陽聽到重物落第聲,本能地轉過身,不知道為了什麼,他的心竟被
她自嘲式輕柔的嗓音牽動,忍不住挪了挪腳步向她靠近。

  他以為她已經昏過去,所以不自覺扶起她柔若無骨的身軀,在他沒有意會到的情況
下,輕手撥開她覆臉的亂髮一瞧。

  那一瞬間,他為入目的嬌顏心一動,閃電般的情愫劈中了他。

  他竟失神地用滿佈皺摺的粗手輕撫她細緻的肌膚,流連地來回觸摸,直到他看見那
雙圓睜的美眸而自慚形穢丟下她退了一步偏首。

  「我的皮膚……很好摸是吧!」喘著氣,她還是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我……無意冒犯。」他羞愧得像十七歲初嘗情慾的少年,耳根全紅了。

  她用力地聚合視線,瞧見他紅如楓葉的耳朵。「我從沒見過會臉紅的……帥哥。」

  「我不是帥哥。」他心痛的低吼。

  一想起兩人的差異,沈烈陽竟有一絲不甘心,對老天惡意的玩笑不服。

  「不……不用自……自謙,你是……帥哥。」人無美醜之分,只有善與惡。

  即使一身是傷,頭上凝結的傷口又冒出新血,固執的左天綠仍虛弱地抓住他的腳,
慢慢地借助他僵硬的高大身軀站了起來。

  「你傷得很重?」一靠口,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有氣無力地回道:「暫時……死不了。」

  「帥哥,你叫……什麼名字?」

  「不要家譜我帥哥。」強抑住想將她拋出去的衝動,他不懂為何狠不下心對她。

  因為她柔柔的甜軟的嗓音,還是叫人心動的清靈臉孔?

  「好吧!帥哥,我……我不叫你帥哥就是。」左天綠覺得好累!好想睡覺。

  「我叫沈烈陽……」

  一時氣過了頭,沈烈陽忘了臉上的傷疤,憤地轉過身,大手輕巧地撈住她差點被他
猛染回身後跌第的嬌軀,兩人近得貼著胸。

  他沒瞧見她美麗容顏中有一絲厭惡,只有蒼白的微笑,一時不忍地摀住她頭上的傷
口。「你太不小心了。」

  左天綠伸手撫向他火烙的紋痕。「在我眼中,你是一個帥哥。」

  「你……。」他心一驚,陡地將臉一轉。「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左家人……是沒有同情心的,你的笑話……不好……不好聽,換一……個。」天
呀!她想她快暈了。

  「你怎麼了?」聽到她愈來愈小的聲音,他關心地一問,騙了自己的心。

  他綻出一多魅惑人心的笑容。「我想我要……暈倒了。」

  話才一說完,她失去血色的小臉一放,松軟軟地被他堅硬的手臂一接,陷入黑夜的
國度中。

  「該死,真是麻煩。」

  口說麻煩,冷心的他腰一彎,將昏迷不醒的左天綠抱入懷中,心口竟有一絲不暖意
泛出,因此他抱得更緊,非常堅決地違背本意。

  他救了一個女人,一個美麗得足以顛覆他世界的女人,心早恐懼中出現裂痕,慢慢
有了溫度。

  ******

  「她的情況如何?」

  額頭纏繞白色的繃帶,雪白的背佈滿大小不一的擦傷、割傷,看在沈烈陽眼中竟是
萬分地不捨,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的痛。

  即使身上傷痕纍纍,卻絲毫折損不了他的美麗,除了臉色稍嫌虛白了些,她就像沉
睡的林中精靈,清靈、空幻,帶著縹緲的薄翼……躺在他的大床上。

  旖旎的綺色畫面令他胯下一緊,許久不曾有的衝動叫他微紅了臉,不自在地側過身
,隱藏顯而易見的男人欲望問道。

  王醫師專注在病人的傷,沒注意到他的不對勁,眉頭微蹙地縫合她手臂上一道七、
八兝的切口。

  待一切都處理完畢,他才緩緩地挺直酸硬的背,有些遲緩、譴責地回道:「這女孩
傷得不輕,可見是從斜坡滾下所導致的石切痕跡,是不是你……嚇著了她?」

  沈烈陽頓了一下,發出苦澀的笑聲。「我的鬼臉的確嚇人,難怪人會這麼想。」換
作是他,大概也是這般猜測。

  「難道不是你?」由他的表情,王醫師開始懷疑錯怪了人。

  「狗兒發現她倒在溪邊的大石上,那時她就一身傷了。」一個令人矛盾的以外,沈
烈陽也想不通。

  「你……救了她?」王醫師的眼底有著不可思議。

  「你認為呢?」

  王醫師的詫異不是無理由的,他一直是沈家的專屬醫師,自從七年前大火奪去沈家
十三條人命,慈悲和善心就不存在沈家。

  王醫師很清楚沈烈陽對人的絕情,三年前有幾個大學生在林中迷了路向他求救,而
他只是淡淡地一眄,轉身關上門,任由他們幾乎虛脫地死在門前的石階上。

  要不是王醫師每月例行上門替他復檢火傷的復原進度,這幾條年輕生命恐怕已魂飛
魄散,回天乏術。

  因此他今日異常的舉動叫人費解,不由得引起王醫師一番臆測。

  「你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至少在火災後數年內。」他不避諱地指出。

  沈烈陽微微一黯。「心死的人不該有良心,你不用一再提醒我的確憾。」

  「我不是指你臉上的傷,你不覺得不逃避太久了嗎?比你嚴重的人都敢走在眼光下
,你的心並沒有死,只是暫時被困住而已。」

  王醫師語重心長的說著,剛開始接他出院那日起,他知道再也無法恢復本來面目後
,人就自怨自艾地自我放棄,避入無言世界裡。

  要不是他尚有一份責任在身,只怕會更孤僻冷絕,連出院後的治療都不願意接受,
從此喪失最基本的尊嚴。

  「多說無益,她昏迷了快兩個小時,什麼時候才會清醒?」沈烈陽將心疼隱藏在最
深暗的眼底。

  「為了逢合傷口時無法避免的痛楚,我打了一劑麻醉針,應該快醒了才是。」他看
不透沈烈陽灰澀的心。

  「嗯!」他不置一語輕哼了一聲。

  收拾好醫用器具,上了年紀的王醫師瞧瞧床上水漾的女孩,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一閃
而逝。

  「這娃兒好面熟。」

  基於私心作祟,沈烈陽未將她先前透露的名字告知。「要注意些什麼?」

  「呃!」王醫師投以怪異的一瞥,「藥要按時吃,傷口沾不得水,若有發燒是正常
事,喂以紅包藥末即可。」

  「不送了。」他故意遙眺窗外榛樹,克制不去盯那張美麗的臉孔。

  王醫師對他的去禮早以習以為常,比起剛出院那幾年,他的自虐與狂暴行徑收斂了
不少。

  發生那見憾事,他的心裡也不好過,只能用耐心去開導那顆緊閉的心,功效雖不大
,但已勁了力,一切就隨天意去安排吧!

  也許她的出現是轉機,為他貧瘠的生命帶來一線曙光,注入新的活力,中心迎接美
好的生命力。

  醫者心軟,他憂心另一張失去笑容的童顏。

  「盈盈還是害怕接觸陌生人?」

  沈烈陽目光一肅。「心理治療師驅不走她記憶中的惡魔。」

  「要不要我和國外心理專家聯絡一下?她十歲了,不能再這樣下去。她已經錯過太
多了。」

  「不用了。」

  「你……你們都需要救贖。」王醫師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望向快甦醒的人兒。「你
要留她多久?」

  多久?「我不知道。」一輩子可以嗎?

  以前的他狂妄自大,不相信天底下有一見鐘情的蠢行,遭逢事故後才遇上使他心動
的女子,這是不是上天可笑的捉弄,開了他一個大玩笑?

  她是他臉殘後唯一見到他不尖叫昏倒的女子,他是不是該慶幸有人不怕他呢!

  「愈看愈來眼熟,我肯定在哪裡見過這一張臉。」王醫師一時卻想不起來。

  只要是醫師,沒人不認識腦科權威左自雲,而他四胞胎兒女更是自幼在眾寵愛下成
長,很少有人不知左家四傳奇。

  不過長大了各自有了事業,王醫師記得的是她小時候的模樣,一時間忘了小女孩早
已變成一位美麗動人的女孩。

  「醫師,你該回去了。」沈烈陽再一次送客,不悅的語氣顯而易見。

  「好好好,我走就是,你要好好照顧她,要是發高燒記得打我的電話,」真是的,
每回都被趕。

  「嗯!」

  「那我走了,再見。」

  拎起黑色小包,王醫師慈祥地笑笑,溫和地帶上門,將一室的陽關道留給他,心想
老天該還他幸福了吧!

  ******

  不知睡了多久,左天綠在睡夢中翻了個身,額頭不小心碰了一下,痛意使她扣緊眉
頭,如羽的睫毛抖顫著輕揚,緩緩綻放出明眸。

  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張陌生的臉,一間冷寂的森寒房間,沒有多余的擺飾物,
簡單得就像……一個男人。

  塵光熹微,室內有些朦朧暗,一處扯動全身痛,她輕呼一聲。

  「傷口痛?」

  粗嗄的聲音?她頓了三秒才有印象,「是你救了我?」

  「順手。」他說著違心之論。

  「謝謝。」

  沈烈陽不自在地輕咳,「不……客氣。」

  在左天綠雖然全身酸痛不已,但觀察力不因受傷而減退,在隱隱的昏暗中,在她說
完那句話時,明顯感受那道巨大黑影的僵硬。

  熹光微微,他的臉上陰影密佈,似有意躲避光的照射。

  「我討厭光。」

  「是嗎?」背上的傷讓她躺不住。「我最喜歡陽光,它帶給人無窮盡的希望。」

  希望?!他可不這麼認為。「櫃子上有止痛藥。」

  沈烈陽剛毅的半邊臉上有著難忍的絕望,挫折的眼中是浮潛的澀然,他還能有希望
嗎?

  下意識摸摸另一邊已毀的肌肉,粗糙不堪的表皮令他自我厭惡地縮回手,想離開又
捨不得,背著窗暗自嘲笑自己的懦弱。

  七年了,他該習慣這張人見人懼的丑臉。

  「止痛藥吃多了會上癮,不過你很好心。」她逐漸地適應室內的光度。

  「好心?!」他干笑地握緊拳頭。「我曾經見死不救,這算得上好心?」

  左天綠挪挪背後的枕頭,滿意一靠地說道:「見死不救人是常性,至少你『順手』
搭救落難的我。」

  「你不怕我會害你?」他是自私才救她,沈烈陽瞧不起這樣的自己。

  「害我什麼,我一沒財二沒色……呃!我是不是該說:今生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
許?」她調皮地說完,兀自咯咯地笑了起來。

  害人就不需要救人,光她身下躺的這張床質料,她三個月薪水大概只可以買到三分
之一張床面。柔軟舒適極了,她都不想起來了。

  劫色嘛!早在她昏迷不醒時就可以下手,何必為她治療傷口和包扎,還擔心她疼不
疼地告知止痛藥位置。

  「若我真要你的身體,給是不給?」可以期待嗎?他笑自己的癡心妄想。

  左天綠倒是認真地思考了一會。

  「你要我的身體做什麼?發洩還是珍藏?」

  「你……」他反被她直率的口氣震住。「男人要女人的用處你不懂嗎?」

  她發出銀鈴般的聲。「專情的男人珍藏女人是一輩子的事,任性的男人籍女人身體
發洩是一時之事,我當然很清楚。」

  「你喜歡當珍藏品還是發洩物?」她的論點有些怪異得合理,叫他我從反駁。

  「女人嘛!誰都喜歡被珍惜,但是用婚姻來鉗制一生的自由,我寧可當短暫的發洩
物。」在她的看法中,自由比生命更可貴。

  他愕然。「女人不是都愛幻想一長如夢的婚禮?」有誰願意當男人玩物,她太……
怪異。

  「殺了我吧!」她佯裝出痛苦不堪的表情。「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
放,兩著皆可拋。」

  沈烈陽有片刻的怔忡。「你不相信愛情還是婚姻?」

  「兩者我都信,只是我福薄緣淺,愛情忘了修學分,婚姻素養薄如紙,能不沾腳就
阿彌陀佛了。愛情和婚姻都太危險了。會搞得人像神經病,哭笑不得。

  「危險?!」他頭一回聽聞如此荒謬的言詞。

  「是呀!天會變,地會變,人心豈有不變的道理,全心信賴一個人好比走危木,一
陣輕風拂過,定力不足的人就會墜入無底深淵。」

  在社會打滾數年,形形色色的男人她見過了,有點地位的人不安份,沒錢也想攀龍
附鳳,為利為權受傷害的女子何其多,總歸一個愛字拖累。

  層出不窮的例子比比皆是,受暴力威脅的無助婦人,慘遭凌虐的幼童,甚至親生父
親蹂躪未成年的女兒長達數十年,這等亂相叫她寒了心。

  與其將一生糟蹋在男人手中,不如自在暢意地過一生,快樂地當個單身公害去荼毒
男人。

  愛別人太辛苦,愛已最輕松,因為天底下沒有會背叛自己的人吧!

  「你不像如此悲觀的人。」沈烈陽太用心聽她的謬論,早陽已高昇。

  「哈……哎喲!好疼。」她笑得太過分扯痛了傷口。

  幾乎是發射性地,他立即來到他身側。「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傷著了?」

  「沒……沒事,小傷而已。」她揮揮手,抬起笑趴的額首一瞧。「你……咦!你的
臉……」

  難堪浮上沈烈陽完整的臉,倏地跳離她三步,他藏拙地摀住另一半臉,鄙夷的蔑色
來自內心。

  「不要看,我不想嚇著你。」

  左天綠可愛地托著腮,一雙輕瀅瀅的水眸圓睜著,嘴角自然往上揚,飽含著無限笑
意,原來他……害羞呀!

  「別這樣啦!沈……沈大哥是吧!一個人的外表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討不討人歡
心……呃!我的意思是相由心生,心善則面慈。」

  記者兼社工的身份,她看過更糟的情況,他的情況算是小兒科,不足為奇。

  「你不怕?」他背著光冷沉著嗓音問道。

  「我是全方位的記者,最常跑的是社會新聞,你該感謝你還活在美麗的世界上,如
果你看到車禍現場慘況……」

  言下之意,人活著就是一份喜悅,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如此幸運,有再世為人的機
會。

  「你敢看支離破碎的車禍現場?」這下子他反而被她嚇得不輕。

  「生與死本是一線之間,家父是醫師,心、肺、肝、脾早看到不想看,大腸小腸流
滿地又算什麼,我可以邊拍照邊吃鹵大腸呢!」

  人腦、豬腦、犬足、人足,不都大同小異,人吃萬物都不覺驚,何需畏懼那一截截
死人的肢體,它又不可能跳起來掐住活人的脖子。

  活人可比死人恐怖多了,像她家那幾位整死人不償命的高手,那才是生不如死的最
高指標。

  「嗄?」

  沈烈陽微微變了一下臉色,胃袋有些酸液翻攪,鎮定地把持冷然的表情不為所動。

  他開始懷疑自己救了一個怎樣的女子,她是林中精靈還是湖底水妖,勇敢到近乎麻
木。

  「聽過浴火鳳凰的傳說嗎?輪迴五百年將鳳身投於烈火中重生,不畏火之灼烈地奮
不顧身,為的只是一個字!活。」

  她忽然覺得嚴肅,掐著喉嚨發出卡通人物的聲音。

  「所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必傷心吶!我就覺得你滿性
格的。」

  他想忍住不笑,但她逗趣地扮了個俏皮的鬼臉,原本峻然的臉孔竟出現一道微波,
輕揚的笑聲連他都驚訝。

  「對嘛!人要輕松過日子,何必苛待自己,有得吃就吃,有得睡就睡,天塌下來,
咱們就挖洞當地鼠,不一樣是人生嗎?」

  她是逍遙派弟子,懂得知足常樂的道理,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

  眼淚使人悲,笑聲讓人歡,何苦為難自己。

  「你……」他很想說她天真,但是……「我很羨慕你的樂觀。」

  真的很羨慕。

  「其實你把自己壓抑得太深。」她向他招招手。「一笑能解百憂,來試試。」

  唉!他眉頭一皺,下意識不以正面對她,那份自卑早以根深蒂固,心結無法在一時
間解開,她是那麼美麗,自己卻……滿臉滄桑。

  想扳起冷臉駭人,可是一想起她的大膽就作罷,自討沒趣而已,說不頂她還嫌不夠
威儀呢!

  「餓了吧!我叫下人煮點熱食。」他有意識跳脫話題,藉食物轉移。

  說到心坎裡,她真餓了。「不好意思,麻煩你了,沈大哥。」

  「叫我烈陽吧!」沈大哥總有一段距離感。

  「好呀!烈陽。」她突然停了一下,「我有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

  「有。」她難得溫柔地回答。

  「不過我怕你不清楚,我再自我介紹一次,左右的左,天下的天,綠草如茵的綠,
正職記者,副業社工。」

  副業……「社工?!」她?他懷疑地挑眉。

  「就是社會工作者呀!別看我人小不長眼,拚起來連菩薩都得敬我三分,你呢?」
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沈烈陽有所保留地說道:「正職是投機客,副業是塗塗水彩。」

  電視機由於沈家在火災前擁有一家國際連鎖公司,養傷以及臉上的傷疤緣故,他以
電腦及電話遙控公司運作,並操縱股票市場。

  他本來就是位商業奇才,慎選忠誠優秀的屬下在公司坐鎮,所以他的時間相對的空
出許多。為了抒發心中的不平,他將怒與怨表現於畫紙,抹出人生的悲喜面。

  「還不錯嘛!像我二姐夫的正職是寵老婆,副業是挨拳頭,很墮落的男人是不是?
」唉!簡直是人神共憤。

  他不解地轉過頭,疑惑使他失去戒心。「我不懂。」

  左天綠暗自竊笑他的不知不覺。

  「很簡單,我二姐夫是黑幫大哥,平常有一堆手下供其使喚,偏偏大哥娶了個悍妻
警官,愛得太深只好笑著說老打得太輕。」

  「你二姐是警察?!」他似乎在接受她的驚奇。

  她像個孩子般清純地眨眨眼。「我沒告訴你嗎?」

  他搖頭。

  單純並非左天綠本色,她一向善於利用無邪的天使臉孔去套取新聞,但是她卻信任
沈烈陽,毫不猶豫地將周身的故事告訴他。

  上至老爸陰險的逼婚,下至麼弟為避女佯裝玻璃,大姐的戀愛趣事,二姐的被綁上
禮堂,好笑的采訪過程等等。

  時間在她豐富的表情以及多變的眼神中流逝,她正要提起此次的以外,門突然被打
開,狂放的笑語亦跟著中斷。

  「少……少……爺你……」

  老管家結結巴巴著瞠老眼,半晌失去語言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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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一個人,需要衝動的感覺
思念一個人,需要深刻的烙印
接近一個人,需要滿懷的誠意
愛上一個人,需要十足的勇氣
放棄一個人,談何容易  

【第三章】


  「綠兒,你已經笑了快半個小時,不累嗎?」

  從老管家被他的笑聲嚇跌在地扭了腳,她的笑容就沒停過,從大笑、淺笑、悶笑,
到現在的竊笑,沈烈陽不得不提醒她收斂點。

  雖然出糗的是老管家,但他總覺得她笑得很詭異,活靈靈的雙眸盡在他身上打轉。

  因為火災發生時,老管家和兩名下人,送醉酒的客人回家逃過一劫,一場喜事的結
束竟是悲劇的開始,這是始料未及的事。

  「笑是健康快樂的保證,怎麼能說累呢!?」太……太好笑,竟然有人被笑聲嚇倒


  天下事無奇不有呀!

  「為什麼我覺得你在嘲笑我呢?」她真的給他這種奇怪感覺。

  她無辜地吐吐舌頭。「哪有,你多心了。」

  「是嗎?」粉紅色的舌尖嘗起來的滋味……他的心有著渴望。

  「老管家年紀大了,老人家比較愛大驚小怪,又不是見鬼……」左天綠趕緊捂嘴賠
笑。

  他落寞地摸摸臉。「我這張臉比鬼還可怕。」

  左天綠最討厭看人愁眉苦臉,她不在乎他手上火燒的疙瘩伸手握住,用十分誠懇的
態度直視他變形的側臉,不容許他逃避。

  生命是值得尊重的,沒人該被看輕,尤其是自己。

  「誰敢說你可怕,我是愈看愈順眼,你這叫個性美。」說著說著,她直接撫上他的
臉。

  來不及退卻的沈烈陽背脊一凜,感動油然而生,任由她嬌柔的玉手在臉上又捏又扯
,活像人偶一般不敢移動,眼眶中有絲濕意。

  他可以有幻想嗎?他能希望留下她嗎?

  那份悸動沖破冰封的心,在這一瞬間,他深刻地體會到一件事——他,愛上了她。

  愛來得兇猛急切,他完全失去抵抗的能力,全臣服在她的笑靨下,甘願投降。

  只是,他能愛她嗎?

  或者——她允許他愛她嗎?

  「土司和蛋都冷了,我叫他們再做一份。」

  堅持不浪費的左天綠收回手,不經意發覺他眼中的失落,聰穎如她豈有不知之理。

  「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猛一震,口中的咖啡全梗在吼嚨,激烈地咳了數聲才恢復,不知該驚訝還是該贊
歎她細膩的直覺。

  「我發現你不是天使,而是惡魔投胎。」他侷促地擦擦濺到手的咖啡漬。

  可怕的女人,哪有人直截了當地問人是不是喜歡她,害他差點嗆死,真是……叫人
措手不及。

  她很得意地叉了一小塊蛋黃嚼著。「沒關係,我爸爸養了我們姐弟二十幾年,最近
才發現他引以為傲的天使兒女是惡魔轉世。」

  「嗄?!」

  沈烈陽有種不安的覺悟,好像他的一生即將淪落萬劫不復之地步。

  「對了,烈陽,我可不可以暫時在你這裡養傷,我傷得好重哦!怕死在半路。」她
口不擇言只為……算計。

  「不許亂說話,你愛住多久都成。」沈烈陽是求之不得,明知她傷勢已無大礙。

  認識不到二十四個小時,當個旁聽者。面對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他對她的了解可為
她寫一本傳記,名為「天堂中的惡魔」。

  「哇!你真好。」她一瘋起來,含著蛋黃的唇猛親他的臉。「我可以逃過追殺和逼
婚了。」

  「你……你說什麼?」突來的吻,讓他既喜又訝!無暇分心注意到她含糊不清的語
意。

  好柔軟的唇,他多想一口含住。

  「沒什麼,我說你好可愛喔!」她邊說邊捏他頰肉,當他是人肉玩具在把玩。

  無奈的沈烈陽縱容她的放肆。「別玩了,你的土司還剩一片。」

  她真像頑皮的小女孩,一面吃一面玩,非要人在一旁盯著不成。

  「我不要吃土司,我要你的咖啡。」好香好濃的味道,她也要喝一口。

  「不行,你的傷不適合喝咖啡因過高的飲料。」其實她一提出要求,他已經認命了


  「烈陽——人家想喝嘛!」她撒嬌地搖著他的手臂。

  雖然他沒親口承認,左天綠的心思轉得比誰都快,有兩個實例可鑒,她百份之百相
信他對她有好感,甚至是……愛。

  因為她那兩位姐夫的愛法都是一見鐘情式,愛上了就像逐沙的浪,一波波打死不退
,而且「百依百順」,寵妻寵上了天。

  如果注定逃不開被逼揮的惡運,她要先做好萬全準備,絕不讓二姐的「悲劇」在她
身上重演,她可是設計人之一吶!

  而他似乎滿適合當殉難者,嘻嘻!

  「你真是不聽話。」怕她苦,他多加兩顆放糖。「只准喝一小口。」

  「是,大帥哥。」

  沒見過人耍賴吧!她就著他的杯口一低,另一手不安份覆在他握柄的手背上輕點細
滑。

  美人計通常用在郎有情的身上,醉意特別深濃,不飲……他一大口豈能罷休。

  等到沈烈陽回過神時,那一小杯咖啡只剩下杯底殘渣,大江東流入海洋,他想縮手
都來不及,只能用著悠然的無奈眼神瞅著她。

  「你噢!太胡鬧了。」

  「有嗎?有嗎?我很乖耶!喝一口而已。」她故作天真伸出一根手指比著。

  她那模樣叫他不疼都難。「待會兒要把藥吃了,別再找藉口。」

  「可是……藥好噁心哦!人家嘴巴小小的,一定吞不下去。」一點小小傷嘛!

  不過額頭縫了幾針,背和手臂有幾道巴掌長的割痕,大腿有幾片小瘀青,外加受了
點內傷和發點小燒,實在是……死不了啦!

  「要不要我餵你……」

  話一出口,兩人立刻聯想到嘴對嘴的喂法,氣氛變得有些曖昧,彼此互視對方的唇
,微微的電波在空中發出觸電的激光。

  很自然的兩顆頭顱靠近,唇片互碰的瞬間,一冰冷一溫暖,不自覺得伸出舌尖去輕
舔對方,以獲取己身所欠缺的寒與熱。

  沈烈陽忘了自卑和殘臉,左天綠擺脫逼婚的陰影,忘神得侵淫在他們的「初」吻。

  一個花瓶落地聲使他們驚醒,紅腫的雙唇猶帶透明的掖色,兩人朝房門望去,一個
瘦小的人影正抱著熊娃娃,用受到驚嚇的表情貼在走道的牆壁。

  「她是……」不會是他女兒吧!這……殉難者的角色還需要確定,她可不想搶人家
的老公,那太沒品了。

  「盈盈,我大哥的遺孤。」不想令她誤解,沈烈陽連忙地結實。

  噢!還好。「她該不會是另一個老管家吧!」他家的人都不禁嚇。

  「盈盈她……有些自閉,不敢和陌生人太親近。」他想去抱她,可是他才移動腳步
,盈盈就像驚弓之鳥縮在熊娃娃後頭。

  可見她連他也怕。

  「看過心理醫師嗎?」她的惻隱之心對孩童沒有防線,開始氾濫。

  「無數。」

  「為什麼?」應該會有改進才是,像她這麼小就活在封閉的世界裡,實在太可憐了


  他感慨地歎息。「盈盈抗拒心理醫師的治療,躲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肯接受任何人。


  「哈,那可不包括我。」

  不是她自大,她的孩子緣向來好得不得了,鐵見著了強力磁力,不用推力自動吸住
,她就像魅力無人能敵的超級大磁石,那根小鐵釘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在左天綠用眼神暗示沈烈陽不要擔心她的傷,她掛著令太陽失色的燦爛笑容,光的
腳丫子挺著痛楚,自信十足地走向小女孩。

  「你是盈盈嗎盈盈並沒有因她的靠近而後退,小小的巴掌臉有一絲困惑,似乎有些
不明白。

  「我好可憐哦!因為不小心踩死了一朵花,國王貶我下凡,我迷路又找不到朋友,
你願意當妖精綠綠的朋友嗎?」

  彷彿之間,沈烈陽看見她背後兩張透明的薄翅,他取笑自己的癡傻,但是下一個畫
面真的叫他傻眼。

  不理會人的沈盈盈怯生生地伸出手,輕輕地擱在蹲著她面前,笑得十分陽光的「仙
子」眉心,好像在打招呼,願意成為妖精的朋友。

  「好高興好高興認識一位凡間朋友,妖精綠綠最喜歡交朋友,可不可以告訴妖精綠
綠,你叫什麼名字?」

  此刻的左天綠化身為百花王國的妖精,那股純淨的氣質叫人無法忽略,連沈盈盈都
深受蠱惑。

  她抿抿粉紫色的小嘴巴,清亮的小小杏瞳透著微微緊張,一手死命地抓緊熊娃娃,
縮回覆在左天綠眉心的手,怯弱的甜稚嗓音幾近蚊鳴。

  「盈……盈盈。」

  「什麼?」她故意掏掏耳朵佯裝虛弱。「妖精綠綠的法術被收回去,我聽不到你的
聲音。」

  她太會演戲了,再加上本身原就受了傷,那一身狼狽更引發沈盈盈的同情心,沈盈
盈鼓起最大的勇氣摸摸她的頭安慰。

  「我叫……盈盈。」她發出比平常小孩低的音量,但已經是七年來第一次主動接近
人。

  「你是盈盈小仙子嗎?我在百花王國見過你,你是不是和我一樣迷了路,找不到回
家的路?」

  他裝得太可憐了,語氣中有顯見泣音,連看戲的沈烈陽都以為她哭了,正準備要她
回床。

  誰知他還沒有動作,沈盈盈早先一步遞出來舊的熊娃娃,沒有半點不捨。

  「你要給我?」左天綠沾了口水滴在眼角,淚眼朦朧得假意收下。

  「嗯!」沈盈盈大方地點頭。

  這時左天綠解下她胸口造價不菲的銀鑽項鍊,改掛在沈盈盈身上,沈烈陽根本來不
及阻止。

  「這是魔法項鍊哦!可惜國王陛下收回了法力,不然你就可以對著它許願,讓你變
得更漂亮。」

  沈盈盈餘心喜地摸摸鑽墜,小手不住地搓揉,好像項鍊真有魔力,只是暫時不能用
,緊鎖的唇線有了笑意,眼中發出七彩的光芒。

  戴著魔法項鍊,她也是美麗的小仙子。

  左天綠悄悄地將左手往後一擺,做出OK的手勢,欣慰的沈烈陽真的驚訝得說不出話
來,短短一天,她征服了沈家人。

  命運的轉輪將三人的生命緊緊扣在一起,無畏的左家女子帶來熱力四散的陽光,為
這一大一小驅走烏雲,重新尋回遺忘的幸福。

  光的笑容張飛揚,心亦隨著起舞。

  ******

  「左天綠——你活膩了是不是?」

  惱怒的沈烈陽氣沖沖得走向蹲在地上挖土,毫不理會他叫喊的女子,慍色和心疼同
時在他眼底交替,很想揍她一頓又打不下手。

  昨夜她纏著他看了一夜的星星,天快亮時才在他懷中沉沉睡去,送她回房後他還特
別叮囑所有人不許去吵她,好讓她多睡一會。

  結果——他不過去書房處理了一會公事,帶狗去溜躂個一、兩小時,前後不吃四、
五個鐘頭,她竟敢帶傷在太陽底下……種花。

  「嗨!烈陽,你要來幫忙呵!」

  幫忙?!他挑動僅剩的半邊眉毛。「你知不知道傷口沾了泥會化膿?」

  口中說著責備話,他順手一撈將她帶至樹蔭。

  「我忙慣了,突然閒下來好奇怪,不動一動全身都不對勁。」她笑著將鏟子遞給他


  面對這一張不設防的笑臉,無可奈何的沈烈陽輕輕拭去她額上的汗和污泥,了解他
的「使命」該做什麼,他已經習慣她的使喚。

  她從不用請求,只是睜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他就不得不想去滿足她一切需求,
好像不寵她是件可怕的事,難受得要命。

  他接下她尚未完成的大業,加入刨土翻泥的工作,打算把一片韓國草皮改成花圃。

  「受傷就該安份在床上養傷,幹麼跑下來玩泥巴。」好不容易傷口結了痂,他可不
願她細緻的肌膚多道傷痕。

  「玩泥巴的小孩不會變壞。」她仍是皮皮的模樣,見他不悅的眼神飄來,連忙改口
。「人家喜歡花嘛!」

  「喜歡可以打電話請花店送來,用不找一身累的造反。」

  是他疏忽了,太久沒和女孩子在一起,都忘了女孩子的喜好,待會該叫花店送些鮮
花來。

  「不行啦!我很窮,付不起花錢。」瓶中花及不上泥巴土生出的生命力,缺少生氣
,她還是比較喜歡自己栽種鮮花。

  他又想歎息了。「不要制造我的愧疚感,我敢要你花一毛錢嗎?」

  「人家說說而已嘛!做人不要太浪費。」她是有一點點心需,大概三克重。

  他是不曾虧待她,吃好用好的,各式名貴衣物,女性用品一應俱全,連保養品的種
類都多得叫她咋舌。

  天生麗質的她很少用到保養品,有些產品她還得問隨車而來的專櫃經理才知道正確
抹法,而他還不習慣以那張臉見人,窩在書房當烏龜。

  經理必恭必敬的態度叫人疑心,正經八百地曲腰彎膝,一點也不像在討好客戶,反
而類似對上司的敬畏。

  記者的本能抬了頭,在他絕口不提的情況下,她大概猜到幾分,大家心知肚明。

  「綠兒,我不是單純的盈盈,妖精綠綠那一套對我不管用。」一坪造價不菲的韓國
草皮可比花圃貴多了。

  「哎呀!做人不要太計較嘛!你不是把整片地都整好了。」叔侄倆一樣單純,她自
有一套辦法讓他們倆服服帖帖。

  沈烈陽失笑地搖搖頭。「你這個小魔女,就會算計我。」

  他和盈影有何兩樣,還不是被壓耍著走。才想起盈盈,便見小小的身子,小心翼翼
地捧著一堆黑色小籽走了過來,表情認真而專注,非常神聖。

  「綠……綠綠,種子。」

  花了將近一個禮拜時間,她開朗、活潑了些,但是還有些放不開,只對左天綠一人
講話,最多不超過五個字。

  這項轉變讓沈家的下人大為驚訝,對左天綠的敬意不自覺加重,也樂於親近。

  「好棒他!盈盈小仙子真厲害,從王伯那裡拿來百花王國的仙花種子。」她鼓勵地
起身拍手歡迎。

  原來……「你又用這一套。」沈烈陽好笑地朝她晃晃頭。

  左天綠沒修過兒童心理學,她像光,吸引所有向光的植物,熱愛生命,勇於追求未
知,非常有孩子緣,應該說她本身就是個長不大的彼得潘。

  她用孩子的語言去融入孩子的世界,小孩子很單純而且敏感,知道誰有真心喜歡他
,自然去接近對他好的光源而遠離黑暗。

  不要以為小孩子不懂事,在他們幼小心靈中子有一座天秤,還壞一目了然。

  他們只是不善表達,而大人們常忘了自己也曾經是個孩子。

  「來來來,我們種花。」

  沈盈盈虔誠地將花籽放在小盆子裡,晶瑩的瞳孔閃著興奮之光,拿起她的小鏟子,
用詢問和不懂的表情望向左天綠。

  「把土撥開,挖一個小洞,像這樣。」左天綠示範地做了一回,在沈烈陽的不贊同
下。「然後種子放進去,覆上香香的泥土。」

  「嗯!」沈盈盈學她挖挖土。

  秋天雖然氣候涼爽,但在太陽底下待久了還是有點暑氣,沈烈陽還是不贊成帶傷的
她如此操勞。

  「去旁邊休息,我和盈盈來做就好了。」不理會她的抗議,沈烈陽半架半抱將她放
在陰涼處。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人家……呃!好嘛!我是病人。」他一瞪,左天綠只好認
份一點。

  「你給我乖一點,要是讓我看到你身上有泥,小心皮繃緊點。」念歸念,他硬不起
心。

  毫不具說服力的威脅她才放在眼裡,頑皮地拾起腳旁的枯樹枝,朝一大一小辛勞的
背影挑沙一撥。

  「綠兒——」

  兩人一起回頭,一個覺得她的舉動很有趣,一個是惱得想打她屁股。

  「我什麼都沒做呀!」她搖搖手上的樹枝以示清白。「我很乖對不對。」

  面對她惡作劇的無邪表情,他氣不起來。「不要鬧了,你比盈盈還皮。」

  「你怎能拿我和她比,我是妖精綠綠,她是盈盈小仙子,對吧!盈盈小仙子。」她
朝沈盈盈勾勾眼,表示她們是同一國的。

  「對。」

  沈盈盈靦腆的一笑,繼續挖土大業,不太靈活地播種覆土,往往蓋上太厚又動手撥
散一些,因為她從來沒有接觸過泥土。

  大小女孩的情誼在泥土中融合,準備開出幸而麗花朵。

  ******

  拎著醫藥箱的王醫師看著眼前奇景,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取下眼睛用拭鏡布擦擦
再掛回鼻樑上。

  幻象不但沒有消失,他反而更清晰地看清一切,愕然地下巴一掉,茫然的注視笑得
開懷、無憂的可人兒。

  老管家拍拍他的背,嚴肅的表情也有淡淡笑意。「她改變了我家兩位主子。」

  沉悶枯燥的日子因她的加入而笑聲不斷,他欣喜主人走出昔日的陰影,不再冷然地
漠視生命。

  「我必須說她很不凡。」

  許久,王醫師才找回聲音。「這樣的快樂能持久吧!」她做到他做不到的事。

  一片黃泥土上,三個玩得不亦樂乎的人影,沈烈陽一面應付佳人不時的捉弄、一面
想早點把花圃完成,渾身早已沾滿了泥巴。

  沈盈盈偷偷地學左天綠在叔叔身上揚土灑草屑,羞怯地一扔一丟就躲到左天綠後頭
咯咯笑,見他沒生氣才又伸出頭。

  陽光照射下,他們是一幕和睦祥和的天倫圖,父母帶著孩子玩游戲,徜徉在歡笑裡


  「咳……老管家,可不可以勞煩你一下,小姐的傷口該拆線了。」他實在不想當破
壞者。

  老管家有些不自在地說:「現在嗎?」

  「呃!是的。」

  「好吧!」

  就讓他當一次壞人,去打破這幕和諧的畫面。

  「少爺,王醫師來替小姐拆線了。」

  ******

  王醫師拆線的手顯得有點不穩,因為身邊有個緊張的男人一再要他輕一點,害他也
跟著緊張起來,失了一貫的沉著和專業。

  「小心,綠兒會疼。」左天綠忍不住一呼。

  差點失手的王醫師苦笑著。「不想她破相,我建議你暫時迴避一下。」

  「不,我要在她身邊。」沈烈陽捨不得她皺眉。

  「可是……你在干擾我工作。」

  「有嗎?」他不承認是干擾。

  「唉!我需要絕對安靜,你辦得到嗎?」王醫師取笑地彎下身完成最後一步驟。

  「我……」沈烈陽有些尷尬。

  檢視傷口復原情況,王醫師盡量縮短診治時間,剝落褐痂下的膚色略顯粉紅,看來
不致於留下太難看的小疤。

  若在以前他會用天造地設、一對佳偶的眼光看這兩人,但是被火紋過身的高大身形
,以及如花般的俏紅顏,怎麼看都覺得不調和。

  他不是看不出沈家少爺眼底的眷戀,而是擔心兩人外形的差異,到終來又是一件悲
劇。

  沈家的苦難夠多了,總該有終止的一刻。

  「怎麼還有細紋,有沒有好一點的去疤膏可塗?」沈烈陽不太滿意地她雪嫩的肌膚
上留有微暇。

  王醫師看了他一眼。「這過一段時間自然會消退,別太急躁。」

  「醫師,他有相當嚴重的神經質,你該開些鎮靜劑給他服用,我就是他發病下的見
證。」左天綠故作抱怨地建議。

  沈烈陽不敢使勁地輕扣她一下。「調皮。」

  光這兩個字就包含著無限寵溺和憐愛。

  「呵……呵……好可愛的女孩。」那份熟悉加劇,王醫師眼神一亮,「對了!可愛
的病人,你叫什麼名字?」

  「左天綠。」

  左天……綠?!啊——「你是左院長的三千金嘛!難怪我覺得眼熟。」

  「你也認識我那變態老爸呀!」她用十分不屑的口吻形容父親。

  「全台灣的醫師,我想沒人不認識醫界傳奇人物,他的腦部手術已臻完美的地步。
」他說的是實話絕非奉承。

  左自雲三個字是完美的代表,他經手的手術從未失敗過,成功率高達百份之百,在
國際腦科技術上的聲名鮮人能及。

  不少國際上的名人指名要他動手動腳,國外知名腦科醫師常不恥下問地向他請教,
他是全台灣醫界的傳奇。

  「我老爸開太多腦袋,所以大腦受細菌侵襲,組織體發生病變,開始……」她食指
和中指交叉擱在太陽穴。

  王醫師大概了解她的意思,頗為好笑地道:「你是指左院長要你們四姐弟在一年內
結婚一事。」

  結婚?!沈烈陽心中一陣抽痛,誰是那個幸運兒?

  「天呀!快把我瘋子老爸捉去關起來,他非要弄到天下皆知嗎?好像我們沒人要似
的。」

  她氣得咬牙切齒,為父親的瘋狂行徑撫額悲鳴,她才二十七歲不是七十二歲,已經
嫁了兩個女兒還不知足,算盤往她頭上撥。

  所以她才賴在渺無人蹤的山腳下,逃開老爸「關愛」的眼神,「離家出走」。

  「他是關心你們的終身大事。」要是他有四個傑出的兒女,老早就打點好一切。

  「哼!希罕。」她突然臉色一轉,笑得令人心情愉悅。「醫師,你的醫德如何?」

  「不容置疑。」他很嚴謹的說道。

  左天綠此刻的表情像是狡猾的貓。「那你一定不會洩露病人的秘密,向我老爸打小
報告。」

  「什麼?噢——」王醫師恍悟地幽默一嘲。「小丫頭,你的心眼真多。」

【第四章】


  「三妞失蹤了。」

  這是一句充滿譏誚的問話,不是擔憂的問號。

  「你們這幾個死兔崽子是什麼態度,老三失蹤半個月了,你們倒是不痛不癢蹺腳喝
茶。」

  左家大家長氣呼呼地拍桌子,一眼掃過去的畫面真叫人吐血,他懷疑自己的遺傳基
因哪裡出了錯,盡生些冷血的惡魔兒女。

  瞧他溫文儒雅,高風亮節,娶的老婆溫柔嫻淑,氣質優雅,怎麼會有一群反常的小
孩,而且一胎四個、個個都是一個死德行。

  老大藍天虹偎在她老公駱雨霽的懷中吃橘子,籽居然吐在老公手心,而他竟也寵溺
地幫她剝橘自皮,一瓣一瓣送進她微張的口,簡直是妻奴,本末倒置。

  再看看新婚不久的老二,左自雲的眼球差點上吊,她那個寵妻升天的「大哥」老公
帶著滿足的笑,正在替她……抓龍。

  這……這……人家的女兒是賢妻良母,他的女兒卻是慈禧再世,來世間享福受寵,
小李子隨侍在側,寸步不離。

  然後左自雲不小心瞄到正在梳發的小兒子,一陣氣血內翻,女兒嬌態全顯在他昂藏
七尺之軀,要是他的「柔媚」轉到女兒身上,而女兒的「剛強」、「精厲」則回到他男
兒身,那天下就太平了。

  「老爸,是不是逼婚逼急了,三妞不堪其擾之下,決定自力更生逃難去。」左天虹
可不擔心老三的安危。

  四胞胎感應雖然不強,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心電聯繫,她的直覺向來很準,三妞……
死不了。

  「你講什麼話,活像我是逼晾為娼的狠心老爹。」怎麼沒人體諒他的用心良苦?她
這老爸當的真心酸。

  「言重了,老爸,你只是愛搶月老的飯碗,害他老人家沒飯吃,天天釘草人而已。
」還好她已脫離魔窟,講話自然不需顧慮。

  左自雲眼不瞠,鼻孔猛噴氣。「虹、兒,你想氣死老爸好當『孝女』是不是。」

  「我不夠孝順嗎?你老一聲令下,我馬上先士卒地當第一炮新嫁娘,為你在萬伯伯
跟前掙回面子。」

  純屬意外,她避婚避到南方小鎮,誰知好死不活遇到命定之人,她只好順應天意,
成全和萬伯伯鬥氣的老爸,把自己嫁出去。

  「你……」老大是律師,一席話堵得他無言可辯。「藍兒,你是警官,好歹想想辦
法。」

  左天藍打了個哈欠伸伸腰。「抱歉,老爸,兩個月的婚假還沒過完,暫不回警局。


  她是在報私仇,哪有新娘子被綁到法國古堡行禮,縛手縛腳倒也罷了,那三層撒隆
巴斯一撕一來,剛好紅成一個四角唇,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她是有史以來最丑的新娘,末了還算計她和默跌進兩層樓高的蛋糕裡,爬了半天沒
人願伸出援手,害他們全身滾滿三色奶油,糗斃了。

  有仇不報非人也,這只是小小的回禮。

  「你是人民保姆,自個親妹子出了事不緊張還說風涼話,我怎麼會有你這麼無情的
女兒。」

  欲哭無淚的左天雲大聲訴著苦,一副無助老人的模樣。

  「老爸,你太做作了,好歹也掉兩滴淚博取同情,哪有女兒失蹤,老子反而胖了的
道理。」

  他是胖了三公斤,不愧是警界傳奇,細微處觀察的……啐!拐著彎損他肥,不肖女


  「我是太擔心了,所以日夜不得安眠,只好以吃來打發漫漫時光。」左自雲急忙給
自己台階下。

  「早睡晚起叫日夜不得安眠,騙鬼呀!」惟一待在家裡的左天青在一邊小聲嘀咕。

  「青兒,你在說什麼?」他耳朵可利呢!想背後陰他,哼!回去……不,滾回娘胎
再磨幾年。

  左天青揚起虛偽的假笑,嗲嗲地說道:「沒事,老爸。」

  「你……」

  你字才起,左天青馬上聰明地打斷。

  「我是個手無縛雞這力的弱……男子,我怕三姐還沒找回來,我就先掛了。」他是
嬌羞不勝力。

  「呸呸呸,童言無忌。」養兒不孝,養兒不孝呀!「你們三個給我拿出一點手足之
情。」

  他的話果然起了連鎖反應,三人不約而同「拿」出一大疊沉沉的新台幣,聊表手足
之情。

  這也算是四胞胎的默契吧!

  「氣……氣死我了,你們還真是邪惡的左家人,我替綠兒叫屈,有你們這樣的姐弟
。」他心痛呀!

  左天虹懶懶地動動腳指頭。「放心吧!老爸,三妞不是短命之人。」

  「搞不好她正躲在世外桃源笑我們笨,傻傻地跳入婚姻陷阱裡。」左天藍跟著放馬
後炮。

  「對對對!兩位姐姐所言極是,婚姻乃是無底深淵,一旦跳……呃!兩位姐夫別瞪
了,小弟失言。」

  脖一縮,左天青訕訕地摸摸鼻子,他是人卑言輕,受不了兩位橫起眉的姐夫一瞪,
趕緊又收回前言,窩在小板凳上當觀眾。

  婚姻有什麼好,看看這兩位苦命的姐夫忙著討好愛妻,他原本就憧憬的心就更寒了


  丟盡男人的臉,女婿總該回報一點熱情吧!「我說女婿們,你們不會坐視不管吧!


  「爸,我在北部沒什麼力量,我想,妹婿應該較合適,這是藍天幫的勢力範圍。」

  商人本詐,再加上律師嬌妻的精心調教,駱雨霽適時的丟出燙手山芋。

  「似默——」左自雲殷切的一盼。

  眾人的焦點往淡漠不語的風似默聚集,幸災樂禍地等著他接下吃裡不討好的差事。

  他在心裡低咒一聲,打斷新婚燕爾的佳侶會下地獄。

  「是的,爸,我會撥出兩個堂口的手下去找尋三妹的下落。」江湖義氣害了他。

  正當大家松了一口氣,門鈴驟然響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要起身去開門,
最後一致鎖定某個人——「哎!我去開門,誰叫這裡我最小。」不情不願地左天青站起
身,抱怨晚了幾分鐘出生。

  一會兒,他身後跟著一男一女,非常有教養地向眾人問禮,並簡要地說出來意。

  「你要找三妞?」

  所有人都挑起眉,「用心」地瞧瞧俊男美女的搭配。

  方昱和文荃心看見三張一模一樣的臉孔,不由得露出訝然的表情,他們不知道誰才
只左天綠,但是又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們都不是活潑、愛笑的左天綠。

  「我們有件事想請教天綠小姐,不知她是否在家?」文荃心舉止高雅地問道。

  左自雲輕喟,為何他的女兒們沒有她典雅的氣質。「你找她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想找她打聽一個人。」

  打聽?嗯!記者是無孔不入,找她就對了。這是眾人的心聲。

  「什麼人?」

  「我的未婚夫,他叫沈烈陽。」

  「沈烈陽?!」左自雲沒聽過,他看看小輩們也是一頭霧水的模樣。「你怎麼認為
我女兒認識你的未婚夫?」

  文荃心微微瞧了方昱一眼說道:「半個月前我曾在回夢藝廊遇見過她,她正打算寫
一篇冷殘的報道。」

  「冷殘又是誰?」不能怪他孤陋寡聞,他的藝術素養全給了手術刀。

  「冷殘是我藝廊長期合作的知名畫家,文小姐懷疑冷殘就是沈烈陽,所以想來請教
左小姐。」

  方昱是在左天綠身上碰了釘子,隨後的文荃心雖沒有她的靈美,但也是美人一個,
基於騎士精神作祟,他成為護花君子。

  畢竟人家是名花有主,他不好垂涎人家的未婚妻吧!頂多偷幾個約會而已。

  「可惜兩位來得不湊巧,小女在半個月前已失蹤了,我們也在找她的下落。」

  還真巧,消失得真是時候。左家一行人納悶地想著。

  「什麼?她失蹤了。」文荃心像洩氣的皮球垮下肩,眼中有著濃濃失望。

  自從火災後,她找了他七年,一直未能如願。

  她知道他刻意在躲避,因為大火幾乎毀了他的臉,在他住院期間她天天上醫院去照
顧,可是都被他暴戾的狂吼聲趕走。

  本事他們倆訂婚的喜宴,誰知轉眼間竟成憾事。

  她並不氣餒,相信總有一天會找到他,因為有愛在支持著她。

  「文小姐,你不要太早放棄,我女婿是尋人高手,我叫他順便幫你查。」

  順便?老丈人可真會做人情。風似默靜靜地迎向四張調侃的謔臉。

  「謝謝你,左伯父。」

  好有禮貌的小孩,左自雲樂在心中。「小事一件,不足言謝,有消息我一定通知你
。」

  他的小事一件不知要累垮多少藍天幫的兄弟。風似默不置可否地想。

  文荃心再三道謝地留下聯絡電話和地址,裊裊的身影飄然而去,身側伴隨著方昱的
殷勤。

  「老爸,你可真大方呀!公然利用我老公當人情。」一臉不齒地,左天藍瞧不起老
爸的卑劣行為。

  「哼!你瞧瞧人家的教養多好,你要是有她的一半,我半夜睡著都會笑醒。」人比
人,氣死人,左自雲知道自己這麼想不對,但他就是忍不住。

  她粗魯的哈哈大笑。「什麼竹子出什麼筍,老爸,你要想檢討自己,養不教父之過
。」

  「孽女。」他已經不指望女兒了。「女婿呀!你會『順便』幫岳父大人我積積公德
吧!」

  「小婿不會辱沒爸的意思。」

  風似默無可奈何地扛下一件身外事,他沒有大姨子的精明,狡詐比不上從商的連襟
,老婆有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只好啞巴吃黃連,獨自承受。

  「嗯!女婿貼心。」

  左自雲得意洋洋地小咧了嘴,女兒、女婿、兒子是不以為然,覺得他的笑聲太魔鬼


  不過他們對左天綠在采訪中失蹤一事頗感興趣,似乎有什麼看不見的線在牽動,把
相關的人全扯在一塊,想分都難。

  眼波交流,他們一致決定要找出老三的下落。

  不是為了手足情深,純粹是……好玩。

  ******

  「綠兒,你怎麼了?」

  正在生火的沈烈陽見佳人猛扯著耳朵,不免好奇一問,整個耳肉都拉紅了。

  「耳朵癢。」

  「耳朵癢?」應該用抓的吧!「要不要抹點綠油精?」

  她拉彈了兩下笑著拒絕。「大概是我家的姐姐在想我。」咒罵的可能性更高。

  「你……你不打個電話回家報平安?」一想起她有可能離去,他的心就變得沉重。

  他已經陷得太深,無法放開她的手,明知自己的缺陷配不上美麗的她,仍然義無反
顧的愛上她。

  沈烈陽不敢問她的心意,怕自己承擔不了結果,每次都是她主動抱他、親他,賴在
他懷裡撒嬌,似有若無地情愫叫他無所適從。

  兩人獨處時有過幾次熱吻,好幾次他差點抑制不住欲望想占有她的童貞,但一想起
衣服下交結凸纏的疤痕,他不願意躺她被這樣的身軀玷污。

  他知道她不在意,甚至用行動表示,三番兩次將手伸進他的衣服內,覆沒……正確
說法是捏扭他的變形肌肉,然後笑呵呵地說是發霉的小饅頭。

  她一整天都帶著笑,他從沒看過她憂愁的一面,好像天生就是要將歡笑送給周身的
人。

  「烈陽,你趕我?」她故作泫淚欲滴的可憐表情。

  明知她在作戲,沈烈陽還是難受地拍拍她的肩。「沒有的事,我巴不得你住一輩子
。」

  「一輩子?你說的喔!不許反悔。」她伸出小指和他打勾勾兼蓋章,順便踮起腳尖
吻了他一下。

  他撫著唇,眼神溫柔似水,和他丑陋的外表完全不符,他輕輕地摟她入懷。

  「對你,我從不反悔。」他親親她的發。「你會永遠留在這裡嗎?」他真正想說的
是留在他身邊。

  「不會。」

  不……不會。此話如雷般震撼,他松開了手,兩眼失去了光彩蒙上了死寂,空洞得
彷彿離了魂的空殼。

  「我當然不會一直待在這裡,你忘了我的工作是記者,不賺錢會餓死耶!除非你養
我。」

  他松手,不代表她不肯同意呀!左天綠在他退開後撲上他,兩手掛在他的頸項動磨
西磨,不安份地咬他下巴微皺的皮肉。

  一疼,沈烈陽回過神,聽到她美妙的解釋,心一飛揚,不假思索地許下承諾。

  「我養你一輩子,你不要工作了。」

  「真的嗎?我很會花錢又吃得多,你要好好考慮清楚,賺錢不容易呵!」她像拿著
惡魔契約的魔女,引誘凡人簽下賣魂契。

  「不用考慮了,我會拚命賺錢讓你花。」一個不察,他把自己賣了。

  左天綠眼角有一絲邪氣。「嘿嘿!既然如此,來個吻立誓吧!」

  「嗄?!」他有一種即將被吃定的錯覺。

  不過對於她的要求是樂於從命,他俯下身勾住她的腰,結結實實一記纏綿的法式熱
吻,若不是有只小手在扯他的褲管,恐怕要當場出了糗。

  「綠綠,烤肉。」

  落落大方的左天綠沒有半分羞赧,她淘氣地朝對她行注目禮的眾人揮揮手,一手牽
著沈盈盈,一手挽著沈烈陽。

  這場烤肉大會是她臨時動議,慶祝她大傷初愈,與會的一群人都是沈家的傭人和王
醫師,地點就在屋後的空地上。

  她的用意是要沈烈陽走出陰霾,主動親近下人,讓大家不再害怕他的殘臉和陰沉的
脾氣,給他信心勇於面對外面異樣的眼光,活出自己。

  「各位,吃慢點,可別連我們的份也吞了,否則我會哭給你們看。」她故意扁扁臉
,引來一陣哄笑。

  相處一段時日,沈家上下可疼她得緊,因為她對人總是笑瞇瞇的,嘴巴甜得箱抹了
蜜,沒有大小姐的架子,還會主動關心旁人的健康,分享他們難以啟齒的心事。

  最重要,他們都看出主人喜歡她,有她在的地方就又歡笑,主人也不矮死氣沉沉地
冷著一張臉,變得和善。

  原本令人畏懼的臉大概沾多了她的口水,似乎沒那麼嚇人,反而有一點……可愛。

  「綠兒,傷剛好,走慢些。」婆婆媽媽的沈烈陽直叮囑,邁開步伐配合她。

  「是,媽——」

  「你哦!拿你沒轍。」他總是貪看她多變的容顏,無可抑制地寵愛。

  兩個大人和個小孩走近火堆,旁邊有人把插好的肉串、培根、香腸遞給他們烤。

  沒多久香味四溢,讓人口水直淌。

  「喔!燙——」

  貪嘴的左天綠不待肉涼,貪心地咬了一口燙了香舌,不斷地伸出舌頭呼氣。

  沈烈陽見狀,及時倒了一杯冰鎮梅子汁給她。

  「小心點喝,怎麼老是毛毛躁躁,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他是心急,擔憂她傷
著了。

  「呼!呼!你有戀童癖。」她不認輸地揚起下巴,猛搧舌頭。

  「我有戀童癖?!」他怎麼不知道自己有此嗜好?他用疑惑的目光尋找答案。

  她指著自己的鼻尖。「你喜歡吻我。」

  「嗯!」然後呢?

  他等著解答,吹涼手中的肉片。

  「你喜歡吻我這個孩子,不是戀童癖是什麼?」她可驕傲得很。

  「你是女人身體小孩心性,老是耍著我玩。」他親密地捏捏她翹挺的鼻頭。

  她頭一甩,唱反調順風飛揚。「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福氣,只有你才有的專利。」

  紅紅火光照射下,她的臉頰泛著緋色,煞是迷人,烏黑的細發在風中飄蕩,美如出
塵的仙子般艷麗,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沈烈陽。

  一剎那的衝動叫他忘了所有,輕輕覆在她香甜可口的唇,舌尖探入那濃蜜般醇美的
口,吮卷她桃蕊似的粉紫小舌。

  時間慢慢流逝,眾人屏住呼吸不敢驚擾,那一瞬間他們心裡有了感動,有些善感的
人甚至紅了眼眶。

  他們想起一則童話——美女與野獸。

  野獸醜雖卻癡情,寧可犧牲生命成全愛人的孝心,一心只為美女而枉顧自身,那份
癡才是人間最美的情。

  ******

  「很久以前有個白雪公主,她有了個很壞心的巫婆後母,白雪公主為了個她鬥法,
所以跑到龍虎山學茅山大法,拜張大仙為師……」

  顛倒是非的另類童話從左天綠口中吐出,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好像她說的才是正
版,坊間的故事書全部都是錯誤。

  小小的游戲間趴著兩個大小女孩,著迷的沈盈盈仰著小臉蛋,聚精會神地聽著新白
雪公主和七隻蟑螂的故事。

  「王子不小心中了巫婆皇後的妖術,公主和七隻可愛的蟑螂武士殺上華山偷九轉金
丹,白鶴仙子有感她的癡心,所以載著他們下山……」

  「最後壞心的皇後看到七隻蟑螂就嚇死了,王子和公主共同統御王國,從此和蟑螂
武士和平地度過一生。完。」

  「壞巫婆,盈盈不喜歡,我喜歡蟑螂武士。」沈盈盈覺得蟑螂好偉大。

  「你不喜歡王子嗎?」

  「不喜歡。」她搖晃著小腦袋。「王子笨笨,還要公主救他。」

  她點點沈盈盈的鼻子。「所以為了保護心愛的人,公主舉起寶劍,勇敢地搶救王子
,你要當勇敢的公主嗎?」

  「嗯!我要保護綠綠、保護叔叔,壞巫婆走開。」沈盈盈很堅決地握住小筷子當寶
劍。

  門邊立了道頎長的身影,動容小女孩的童言童語。感謝老天賜予仙子解救他們黑暗
的心。

  小女孩童稚的對話稍嫌呆滯,但對一位長期自閉又沒受教育的十歲孩童來講,她的
進步有目共睹,還學會簡單書寫和發音。

  不過在觀念上受左天綠的影響甚深,思想有稍微偏差,是非善惡有某種程度的混淆
,少了道德心。

  「盈盈好勇敢,爸爸媽媽一定以你為榮。」不像她家那位惡質老爸,為賭一口氣賣
女。

  一提及媽媽,沈盈盈巧然的小臉一沉。「討厭媽媽,她是壞人。」

  「媽媽怎麼會是壞人呢!全天下的媽媽都是仙女變的,為了守護像你一樣可愛的小
天使。」

  她不能理解沈盈盈愀然一變的害怕表情,死命地握住她送的魔法項鍊,一副想哭的
模樣。

  「我不是小天使,壞媽媽罵我、打我,她說我是賤胎,嗚……我很乖,很聽話,綠
綠救我。」

  她哭著撲向左天綠懷中,口中不斷說媽媽壞,什麼好大的火,不要燒,爸爸在睡覺
之類的囈語,哭得左天綠心好酸。

  不需要贅言,她知道這是一個受虐兒案例,只是沒人知情而已。

  突然一雙有力的手臂保衛著她倆,熟悉的味道讓左天綠好想哭,她不夠堅強地往後
一靠,汲取他呼出的熱氣。

  「我的綠兒是擁有陽光笑容的天使,她不會輕易被擊倒。」

  他也是這一刻才知道盈盈受過非人的凌虐,而兇手竟是她的親生母親,難道大哥毫
不知情嗎?

  她怎麼下得了手傷害十月懷胎的至親骨肉,沈烈陽十分不解。

  「烈陽——」

  「我在這裡,我會永遠守著你和盈盈,你們是我的天使。」他緊緊地抱住她們。

  「吻我,烈陽。」她需要力量。

  「小傻瓜。」

  沈烈陽溫柔地吻住她,籍著相吮的唇哺以一波一波的愛意溫暖她,化去她心中那一
道寒流,十分珍惜地舔吻她如貝的齒。

  他是如此地深愛她,不願一絲污穢折損她美麗的白羽,只願她笑容如昔。

  「好多了嗎?」

  左天綠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沉澱傷感,不到一分鐘她張開清澈無雲的雙瞳,笑
容重新回到她臉上。

  「烈陽,幸好有你,我好高興有你在身邊。」她拉下他的頭輕吻一下。

  「不,幸運的是我,你將陽光帶入我的生命,豐富我枯竭的心,讓我重新活一次。


  他撫著她清麗無偽的雪顏,指尖有著無數的愛憐,輕輕柔美地畫過她如黛的細眉,
長卷倔強的睫毛,固執小巧的鼻樑,來到她嫣紅的唇瓣。

  她是那麼美,美得叫人無法抗拒,美得奪去他所有的呼吸,心只為她跳動。

  「我的綠兒,永遠不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陽光,答應我。」

  她的美令人失去信心,愛得小心翼翼。

  「傻瓜,我們蓋過章,我絕不會離開你,除非……」左天綠故意吊他胃口。

  「除非什麼?」沈烈陽緊張的問道。

  「除非你有打老婆的惡習,不然這輩子你得做牛作馬養活我。」

  老婆?他鼻頭一酸。「疼你都來不及,我哪捨得打你。」

  「哼!你最好言行一致,我大姐可是全台灣最厲害的律師,你要敢欺負我,她會告
到你沒褲子穿。」

  「是喔!我好害怕。」他玩笑似地逗弄她。

  「你不要以為我在危言聳聽,我二姐的拳頭很硬,她會打得你爹娘都不認得親生兒
,而我二姐夫是混黑社會的,手段更狠辣。」

  笑得柔情的沈烈陽揉揉她的發。「永遠不會有這一天,我比你更想擁有幸福。」

  四目相凝,一切情意盡在不言中,兩唇自然地黏在一起,過了許久之後,他們才想
起沈盈盈的存在。

  低頭一望,哭累的沈盈盈趴在左天綠肩膀睡著了,偶爾還有一抖一動的抽噎聲。

  「我抱她上床。」

  沈烈陽接過不輕的小侄女,走到沈盈盈的房間放下她,輕手地為她蓋上被。

  左天綠倚在門口等待,神情十分嚴肅。

  「可以談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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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一個人,需要衝動的感覺
思念一個人,需要深刻的烙印
接近一個人,需要滿懷的誠意
愛上一個人,需要十足的勇氣
放棄一個人,談何容易  



【第五章】


  夜晚的風有一絲涼意,怕冷的左天綠將身子偎入暖暖大懷抱,頭枕在他的肩膀。

  他們並肩坐在白色的雕花鞦韆上,這是她一時脫口而出的童年心願,沈烈陽二話不
說地叫人架鞦韆,並在上方加蓋一個圓型涼棚。

  「你想問什麼?」

  她握住他的手貼在面頰上。「盈盈的母親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好舒服的手心,讓
她捨不得放下。

  回憶像潮水,沈烈陽望著遠方閃爍的星子,前塵往事似乎已離得很遠。

  「玉娉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從小就和我們家小孩玩在一起,和我們算得上是青
梅竹馬。」

  「玉娉?」青梅竹馬到頭來是重利輕別離,她討厭所謂的青梅竹馬。

  他聽出她語中的酸意。「叫她大嫂也成,因為太熟悉了,彼此年紀又相近,所以習
慣喚名字。」

  「是嗎?我看不只如此吧!快把你們的姦情從實招來,自首無罪。」

  「姦情?」他失笑。「我們是有過一段糾葛,但是已經過去……」

  年少時,大家對男女情愛都有一份好奇,由於兩家的交情向來不錯,大人們有意任
其發展,看能不能結成兒女親家。

  玉娉長的很美,像朵嬌艷的水仙,他和大哥同時對她有好感,而她選擇了他。

  美麗雖然贏得一段感情,但是她的依賴心太重,老是疑神疑鬼,心性不定的他正值
貪玩的年紀,哪懂得什麼真情假愛,以為性就是愛。

  後來他又認識一位甜美的小學妹,漸漸疏離了玉娉,感覺不像以往的濃,不過偶爾
還是有性的聯繫,因為純樸的小學妹比較保守,不肯跟他上床。

  而他年輕氣盛,正是需求量最熾的峰頂,不能太久沒有女人來排泄體內多余的精子
,而她便是純感官的發洩體。

  由於兩人約會次數遞減,一見面除了上床就不再有溫情,生性多疑的她開始緊迫盯
人,最後發現他腳踏兩條船的事實。

  她哭、她鬧,甚至割腕自殺,而他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結果玉娉去沈家哭訴她懷
了他的孩子。

  他死不承認,因為他自認防護設施做得滴水不漏,她不可能受孕,在蘇家一再施壓
下,他受不了沉重的責任而決定出國留學。

  那年他二十四歲。

  不到兩個月他接到家中來電告知,玉娉和大哥已經結婚的消息,而懷孕一事根本是
她的慌稱。

  「年少輕狂,我所做的事有可能發生在每一個男孩身上,直到現在,我仍不認為有
錯。」

  「孩子真的不是你的?」她指的是盈盈。

  沈烈陽輕歎。「不是,我大哥很愛她,不計較婚前和我的那段荒唐往事,他們婚後
三個月才受孕。」

  「噢!」兄弟共妻,的確荒唐。

  「噢是什麼意思,不相信我?」他故意板起臉,一副人格受污辱的表情。

  左天綠不依地捶了他胸口。「噢是代表沒有意見,這件事只有你們兄弟才知曉。」

  「我真的要提出抗議,我早在他結婚前就出國,一直到孩子落地才回國,時間是一
年半耶!」

  他是不想讓大哥失了面子,始終不肯回國,寒暑假亦在國外度假。

  「好啦!我信就是,何必那麼激動。」她真怕他會跳起來大吼,吵醒所有的下人。

  她的氣量雖然不大,但不會吃無謂的陳前老醋,那太沒風度,她不屑為之。

  「綠兒,你會不會怪我始亂終棄?」他擔憂她會瞧不起他年少的作為。

  左天綠打趣地摟著他的腰。「你說的不會是我吧?」

  「綠兒——」

  「哎呀!別惱,人家開開玩笑嘛!誰叫你嚴肅得要命。」她玩弄著他燒焦的那面皮
肉。

  「我是很認真的問你,不希望你將年少的我和現在重疊。」他無法抹去過去。

  沈烈陽揉搓她不易暖和的手臂,手放在她腰間一舉,讓她坐在他大腿上,玲瓏有致
的身軀整個縮在他身上,輕踢著地搖搖鞦韆。

  他已經三十四歲了,可是面對她還是有些手足無措,常常有抓不住她的錯覺。

  三歲一小溝,六歲一到溝,他和綠兒相差七歲,這條溝該如何計算?

  「拜託,你不要拿陳年舊事來惹我發噱,我的個性你還不了解嗎?我討厭歷史。」

  即使她的歷史年年得滿分。

  他笑了,很愜意自在的笑,「是,我錯了,在下向綠兒小姐道歉。」

  「好笑!我接受。」

  兩人相視一笑。

  「對了,你不在家,你大哥不知道她過分的行徑嗎?」哪有人同居一室有不知之理


  「我不清楚,我的立場尷尬,不適宜介入夫妻情事,以免落人口舌。」那三年他是
盡量少回家。

  玉娉不因嫁給大哥而停止騷擾他,幾乎一個禮拜打七、八通越洋電話去訴情,說她
後悔一時衝動嫁給他大哥,還說她依然深愛他之類的話。

  有時會苦求他回國,說她不會介意他另有女人,只要他分點愛和時間給她就好,她
願意等待。

  而沈烈陽很清楚一件事,當她和他通電話時,大哥正在她身旁。

  有這樣深情不悔的丈夫還不知足,他著實同情大哥。

  「唉!盈盈真可憐,有這樣的母親。」左天綠覺得幸福,她有一位好媽媽。

  「我也很可憐,同情同情我吧。」他親親她的耳朵,細細嚙咬。

  她取笑地勾住他兩肩。「要我以身相許嗎?」

  笑容在兩人臉上凍結,一股濃郁的情慾取代平靜,他們在彼此眼中找到自己。

  夜是催情劑,是墮落的開始。

  「我可以要你嗎?」他問她也問自己。

  她印上他的唇,代表回答。

  「綠兒。」

  夜是如此深沉,欣喜又惶恐的沈烈陽抱起她,深深地吻住她,一路不離開她具有魔
力的唇,珍愛萬分地走回主屋。

  風在夜裡發出邪惡的笑聲。

  ******

  「開燈,我要看你的身體。」

  「不要為難我,綠兒,我不想嚇到你。」

  「不管,我要開燈。」

  「不行。」

  爭吵聲不斷,兩人身上的衣物完整。

  剛易折,柔克剛。左天綠的決心不容小覷,她能挖出一條條駭人聽聞的獨家新聞,
靠的就是永不放棄的執著。

  「烈陽,你是不是討厭我?」她發出委屈的呢喃嗓音挑動他的堅持。

  「怎麼會,你是我的珍寶。」他忙著安慰,在黑暗中。

  「那你愛不愛我?」

  他頓了一下,有點難以啟齒的怯色,臉微微發燙。

  「愛。」

  「騙人,你根本不愛我。」她開始發出低泣聲。

  他一慌。「綠兒乖,我真的愛你,你不要哭,你一哭我的心就會跟著抽痛。」

  「嗚!你才不會痛,你一點都不疼我。」泣聲不斷,左天綠抽搐的肩膀抖動。

  「疼,我疼綠兒,你要什麼都可以,只要不哭得我心亂。」天使怎麼能落淚,他要
呵護她一輩子。

  「真的?」

  「真的。」

  她抽搐的嘴角有一道隱藏的笑弧。「我要……開燈。」

  「嗄。」他為難,他真的不想嚇著她。

  「你嫌棄我的身材是不是,所以不敢開燈。」她是欲加之罪,逼他現形。

  該被嫌棄的是他。「好,你不要哭,我開燈就是。」

  燈一亮,室內大放光彩,沈烈陽這才看清她的把戲,臉上一滴淚也沒有,眼睛閃得
比星光還明亮。

  他又被騙了。

  「綠兒,你又戲弄我。」他沒有怪罪,只要寬厚的包容。

  「誰叫你心疼我。」

  是呀!心疼她,心疼她就活該自己被騙。「你可以戲弄我任何事,但是不能掉淚和
讓自己受傷。」

  「你……笨蛋。」感動直落她心窩。「你到底要不要愛我?」

  「我要。」

  話一止,兩人倒臥身後的大床,沈烈陽靜靜地細凝她佯裝熟練的生硬表情,滿含憐
惜的唇慢慢輕點她滑如油脂的肌膚。

  細細的吻不斷落在她星眸半閉的嬌顏,她微微啟開令人垂涎的櫻唇,火熱而溫柔的
巨蟒尋找她蠕動如蛇般的舌瓣,深情地吮吸翻攪。

  不同以往的綣吻、細啃,她可以感受到他逐漸釋放的熱情,在耳後徘徊,一含一放
,吸嚙,舔逗。

  有些惶恐,有些生澀,有些期待,吟哦聲悄然而出,她的身體邊熱了。

  受到她嬌聲的刺激,他的心不受控制的莽狂,隔著衣服覆上她的柔軟,握在手心的
重量使他發燙,不由自主地揉搓輕捏。

  「我沒有那麼脆弱,不用擔心會揉碎我。」左天綠隨著他的動作將頭後仰,讓他的
舌漫步酥胸。

  「綠兒,你好甜。」

  因為她的鼓勵,沈烈陽推高她的罩杉,露出一對高聳的挺直雙峰,瞬時眼神變得熾
熱,驅使他含住已然堅硬的紫色花蕾,在兩座山峰來回吮弄。

  一手扯掉她上身的束縛,一手沿著小腹探向神秘花園,先是隔著厚厚的牛仔布料上
下摩擦。

  「嗯……嗯……哦!烈陽,使……使點力好嗎?」她覺得不滿足,一陣火在下腹悶
燒。

  「我怕傷到你。」

  沈烈陽脫掉她礙眼的牛仔褲,連同底褲一起丟向床尾,不著存縷的胴體美得叫他呼
吸一窒,害怕一個疏忽刮傷她雪白肌膚。

  「天呀!你好美、好美,我怎麼能不愛你。」

  膜拜似地吻遍她全身,連腳趾頭都不放過,吻上小腿,吻舔膝蓋。

  「你好……邪惡。」

  「會有一點點不舒服,會痛就叫出來。」

  一陣陣快感令左天綠弓起腰,發出細細呻吟聲,她發握著他的手,催促律動的速度
,臉色潮紅的泛出汗光。

  一會兒,她不再急喘,撐著尚眩的身子凝望側躺在身邊的他。

  「我值得你如此寵愛嗎?」

  他抬高手臂,撩撥她黏濕的長髮。「值得,你是我的陽光,我生命中惟一的喜悅。


  「你不難過嗎?」她撫上他仍穿著衣服的胸,喜歡他的低喘。

  「綠兒,不要。」他忍得好辛苦。

  左天綠故意舔舔唇瓣。「可是我要。」

  噢!要命,多性感的引誘,沈烈陽幾乎要爆發,下體發出隱隱抽痛,他要她,非常
急迫地渴求進入她。

  「熄燈好嗎?」

  「不。」

  她的眼神有著不容忽視的詭光,赤裸的身上往他小腹一坐,邪惡地搖晃臀部,似有
若無地戲弄他腫脹的需要。

  「我一向講究公平,不愛占人家便宜,新手上路,請多包涵。」

  根本不顧他的反對,她人性妄為地挑動他極欲克制的欲望,渾圓的胸房不斷摩挲他
急喘起伏的胸口,嘴角有一絲惡作劇的得意。

  拜資訊的發達,處女也可以是浪女,她生澀不純熟的技巧反而更能讓男人興奮,小
手輕巧的解開他的襯衫。

  直到柔若無骨的柔荑撫上他光裸的胸,微冰的涼意在滾燙的理智淋下,咬著牙忍受
折磨的沈烈陽驟然睜開半閉的眼抓住她的手。

  「不要,綠兒,我不要你見到我丑陋的一面。」他伸出另一只手去關燈。

  左天綠張口咬住他欲造反的手指頭,噙著得逞的賊笑,用她高挺的乳尖輕撩他的衣
服,露出他引以為羞的火紋痕跡。

  「你愛我的,我要看看你有多愛我,肯為我犧牲到什麼地步。」

  「綠……綠兒——」

  他不能阻止她軟硬兼施的引誘,就像水手自願葬身在水妖的歌聲中,無法自拔地迷
戀她的逗耍,只因他是如此的深愛她。

  他已經無法逃脫她撒下的情網,因情慾高漲而變暗的眼凝視她充滿興意的臉,他希
望她不要失去原先的光彩。

  絲質的襯衫在她類似游戲撥弄下離了身,左天綠突然發出咯咯的笑聲,讓他在忍受
疼痛的折磨時,不免一愣。

  「沒那麼糟嘛!我還以為會看見一片丘陵呢!眼見和手撫有很大的距離感。」她捏
捏他變形的乳頭。

  「你……」他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怒。「你玩夠了沒,我只是一個想愛你的平凡男子
,不是聖人。」

  即使渾身緊繃得一觸即發,沈烈陽依然柔情萬千地寵溺著她的胡為,濃濃的愛意在
字裡行間洩出。

  「玩?不是才要開始嗎?」

  她嬌笑地在他身上亂摸,扯著他的皮帶要褪去他的長褲和四角內褲,但是力有未逮
地媚聲埋怨,拍拍他鼓脹的男性中心點,意思要他主動些。

  他喘呼一聲,抬高臀部方便她……玩。

  「綠兒,你在玩火。」

  「誰是火,你或是我?」

  沈烈陽再也抑制不住,一個反身壓住她,吻住她愛笑的唇,雙手在她嬌軀上游走,
大腿跨入她微張的兩腿間挑逗。

  「愛折磨人的小女巫,我愛你。」

  輕風拂過窗簾,銀來一陣細微的聲響,類似滿足的……笑聲。

  ******

  清晨的鳥叫擾人安眠,極度酸疼的左天綠在茫然中撐開沉重的眼皮,她發誓要換掉
身下的床,害得她睡得渾身酸痛。

  她不自在地挪挪身體,感覺有些異物停留在身體上,微微地低喘聲吸引她的注意力


  一瞧!

  昨夜的記憶回到腦中,俏臉倏地泛上酡色,她不太好意思的抬高下身,離開他又開
始變化的生理反應。

  「早安,我迷人的小妖精。」他覺得自己是色情狂,又想要她了。

  「早。」她枕著他的手臂躺在他身邊。

  沈烈陽輕笑地啄啄她的唇。「別告訴我你會害羞,那個纏了我一夜的大膽妖精。」

  「討……討厭啦!人家才不會害羞,你看錯了。」她嬌嗔地摀住他的眼睛。

  「是,我看錯了。」他五住她的小手放在口中輕吮。「你是熱情的女巫。」

  「女巫?!」

  是的,女巫,一個渾身充滿魔魅氣味的美麗女巫。

  要不是他可以確定自己是她第一個男人,真會以為她會嘗百草、試千藥,是個善於
玩弄男人身體的女妖,叫他把持不住自己,要了她幾回。

  「你施了什麼巫法,讓我無法停止愛你?」他說著手又撫上她圓挺的俏胸。

  「A片。」

  「嗄!」停下動作,他不甚了解。「你說什麼?」

  左天綠把玩他覆在她胸部的五根手指頭。「A片,有人說成人電影,你沒看過?」

  「你看……A片。」他震驚地一喊。

  「人要有求知的精神,對於非專精的領域要下工夫研究,以應付不時之需。」

  A片也有它存在的必要,瞧她不是派上用場了。

  「不時之需是指我嗎?」他戲謔地將她拉到身上伏躺,輕拍她誘人的俏臀。

  「我做得好不好?」左天綠睜著圓亮的眼期待著。

  他大笑地吻吻她。「要是不好,我會連要你好幾回,捨不得離開你的身體。」

  簡直是超乎水準的完美,他差點虛脫了呢!

  「嗯!看來我是個天才。」她很得意地戳刺昨夜留在他身上的眾多紅印。

  她不是故意要咬他,只是克制不住被一波波浪潮沖卷,不自覺緊抓緊他的肩膀就咬
,腥澀的血味讓她更興奮,忍不住多咬了幾口。

  包括他的手臂、胸口和大腿,全都留下她整齊的痕跡,三、五天怕是消不了。

  更別提她在情慾爆發時的抓痕,一條條像貓爪似的。

  「因為我是個很好的聯繫對象,你的天分才能完全發揮。」換他大言不慚地誇耀床
上功夫。

  「哇!慘了,誰叫我愛上一位不懂害羞為何物的小巫女。」他愛極她身上歡愛後的
淡淡體香。

  「你嘲笑我。」她微怒地嘟著嘴。

  沈烈陽詼諧地親親她賭氣的嘴。「把我變成你的衛生棉條好了,小巫女。」

  「嘖!你好髒哦!小心查理王子告你侵犯智慧財產權。」她又不是卡蜜拉,噁心巴
拉。

  兩人嘻嘻鬧鬧,很快又撩起森林大火,緊緊地結合在一起。

  歡愛過後,累過頭反而不累的左天綠精力十足,她瞄瞄假寐的沈烈陽,一個壞念頭
由心而聲。

  披著薄被赤著腳,她取出摔壞又修好的相機,調好了角度,拍下活色生香的裸男畫
面。

  卡嚓聲驚醒了沈烈陽,他太熟悉這個聲音,在住院期間那半年,窮迫不捨的媒體記
者日夜糾纏著他,試著要挖出大火的真相。

  他憤怒地躍下床,高舉的手正要揚下,突來的怒氣在瞧見她微愣的小臉倏然逝去,
換上寵溺的笑謔。

  「偷拍我??」

  她輕拍胸口。「嚇死人了,你抓小偷他!動作那麼快。」嚇了她一大跳。

  「對不起,嚇到你了。」他輕輕地摟她入懷。「我不是故意的。」

  愛情使人失了自我,他反過來向她道歉,只為安撫一時的驚嚇。

  左天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利用他愧疚的心來滿足「私欲」。

  「烈陽,我要幫你拍照。」

  「嗄!」他怔了一下。「好,我穿件衣服。」

  「不行,我要拍你的裸照,現在。」她強調「現在」兩字。

  「這……」

  沈烈陽的掙扎和窘困來自身體的不完美,他的左臉全毀,即使經過多次手術,救回
來的只有他完整的眼型。

  壞死的皮膚又左臉延伸到頸部沒入身體,右胸斜向左半身的肌膚全遭火燙傷,連背
部都不能倖免地留下遺憾,左膝以上兩、三公分的皮膚也是慘不忍睹。

  這樣的身體看得他都想逃避,若不是她人性地堅持要在燈下做愛,他不會,也不願
意一身丑被看見。

  「你愛不愛我?」她撒嬌地搖著他的手。

  又來這一套,他暗子呻吟。「愛。」

  「你疼不疼我?」

  「疼。」

  「你一定捨不得我哭。」

  「嗯!」

  「那……嗚……」

  這次他學聰明了,用唇堵住她的要求。

  本想帶她回床再溫存一番,免得她精力過省又想些古哩古怪的事,但是瞧見凌亂床
舖上那片落紅,憐惜心不由一泛。

  初夜的需索,他是過分了些。

  一轉身,他打橫抱起俏皮佳人,奪下她手中的相機往化妝台一擱,走向浴室——兩
人洗了個激情又火辣的鴛鴦浴,任由蓮蓬頭流了近一個鐘頭,兩人才氣喘吁吁地倒在冰
涼的磁磚上。

  沈烈陽拉過浴巾為她拭去身上的水漬,揉搓她濕淋的長髮。「綠兒,你先去把頭髮
吹乾,以免受涼。」

  「嗯。」

  當他隨後拎著乾毛巾擦頭走出浴室,一道閃光怔住了他,他聽到按快門的聲音。

  「山不轉路轉,你以為小奸小惡唬得過我。」

  「綠兒——」

  無奈得低喊聲伴隨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愛情的漩渦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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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愛不愛我?」

  「愛。」

  「你疼不疼我?」

  「疼。」

  一道甜美的輕柔嗓音揚起,接著是莫可奈何的低啞男聲。

  「你一定捨不得我哭嘍?」

  「嗯!」

  「那……」

  那字才一起,立即被人截了尾。

  沈烈陽頭疼地揉揉額角。「綠兒,你不要為難我好不好?」

  一成不變的對話不知已在沈宅上演幾回,引來下人們一致的竊笑,起先他們還會起
起哄打賭,看誰會先認輸低頭。

  但是面對一面倒的局面,他們將打賭的內容換新,決定以分來計量,最接近的人贏
得賭金。

  瞧!廚房的阿枝嬸正提著菜籃在門口等著。

  「你一點都不愛我、不疼我,我要哭給你看。」一說完,左天綠作勢要大哭。

  「別哭,我最愛你了。」他明知她在假哭,心還是會不舒服。「除了這件事,我凡
事都依你。」

  「不要。」

  「不要淘氣嘛!我……我真的不行。」都七年了,他真的不習慣。

  她眼眶一紅。「你不愛我了,你一定很討厭我,我是壞女孩嘛!」看你點不點頭。
左天綠手握生姜。

  「別……乖嘛!你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女人,我……」他無奈地歎息。「好吧!你
贏了。」

  笑他吧!他就是抵抗不了她的淚眼攻擊,十回有十一回敗在造假的眼淚之下。

  多出來的那一回是自動投降,免得她為了逼點眼淚而使出怪招,弄的眼眶紅紅腫腫
,惹他心疼。

  「耶!萬歲,烈陽最可愛了。」她高興地歡呼,撲掛在他身上。

  樓梯旁也傳來小小的歡呼聲,不知誰贏得賭注。

  「再可愛也沒有你可愛呀!」老男人還被冠上可愛,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我本來就很可愛,分你一點吧!我的度量宏偉。」勝之不武,贏得沒啥成就感。

  以前她不懂為何姐姐們婚前高喊,拒婚,結果呢!一結完婚就老是膩在老公懷裡,
正事擺一邊,姐妹兩邊站,頹廢得叫人想吐口水。

  現在她知道有人寵的感覺真好,要賴、使潑不但不挨罵,反而獲來真心的疼寵,尤
其是眼淚的可貴。

  難怪聽文人形容女人的眼淚像珍珠,顆顆都珍貴,原來真有其事。

  她喜歡被寵,所以連著一個月不回報社工作,當個頹廢的米蟲賴在他懷裡,享受他
溫柔深情的呵護,悠哉悠哉地做個閒人。

  「是喔!度量大,誰為了摘不到附在樹上的野蘭嘔了三小時的氣?」自己跟自己生
氣,她是天才。

  「那是蘭花不識相。」最後他還不是摘給了她。「對了,咱們該走了吧!」

  「走?」他苦笑。「真的非去不可?」

  左天綠半挽半拉。「走啦!你看阿枝嬸提的手都酸了。」

  「你聞到酸味了?」他打趣著說道。

  面對人群他有著忐忑不安的懼意,怕受不了別人的指指點點而逃開,為了她,他做
了七年來不曾做過的事——走出大門,迎向未知的群眾。

  「好呀!你取笑我,我一定要煮一道最難吃的菜毒死你,看你還笑不笑得出。」

  他一副從容就義的模樣。「我會先吃一瓶開胃散,決定不會讓你背負殺人罪。」

  「你……你芝麻綠豆眼,我才不跟你一般計較,免得像你一樣目光狹小,把人都給
看扁了。」

  「怎麼,生氣了?」他瞧她氣呼呼的噘嘴。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氣,我的脾氣好,從來不生氣。」只會記恨,左天綠暗暗在
心裡加上一句。

  阿枝嬸提著菜籃,好笑地跟著這對鬥嘴情侶坐在汽車前座,自從小姐加入這個家庭
後,天天都像晴天,笑聲從不間斷。

  剛到沈家工作時,她總是戰戰兢兢不敢大聲說話,一是沉悶的氣氛使然,一是害怕
孤僻的主人動怒,做起事來有份難以形容的壓力。

  看小姐老是對主人摟摟抱抱又卿卿我我,那張火燙過的臉竟特覺得順眼多了。

  誰說戀愛中的女人最漂亮,被愛擊中的男人也會散發迷人魅力,以補後天之缺憾,
整個人亮眼俊帥得讓人訝異不已。

  至少他未被火灼傷的另一邊臉孔,俊美得足以引起女人的尖叫,這都是上天的捉弄
呀!

  ******

  車子停在一出熙來攘往的傳統市場入口,車子上的人遲遲不出現,奇怪的現象反而
惹人側目,一徑地懷疑而多看兩眼。

  雖然沈烈陽七年來不曾坐過這輛車,但因居住地方偏僻,距離市區大約要一個鐘頭
車程,為了下人購物方便,司機是不可少的。

  所以形成一種可笑的模式,司機開高級轎車載傭人買菜。

  「喂!你到底要不要下車?」左天綠很生氣地扯扯文風不動的沈烈陽。

  「再……等一下。」他的內心惶恐不安。

  「再等我的頭上都長筍了,你是不是真要我哭給你看?」她兩只電光眼直瞪無措的
他。

  他深呼吸。「綠兒,再給我一點時間做心理準備。」外面……沒什麼好怕的,不都
是人。

  「好。」

  正當他送了口氣,不經意瞥見她張開手心,拿起去皮的生姜就要往眼睛四周塗去,
他一驚連忙截住她準備自虐的手。

  「你要干什麼?」

  「哭。」她換了只手接過生姜,目標是——眼睛。

  「不——」

  他無力地包住她蠢動的手,固執的人最難退怯,他認了,如果有人敢譏笑他的臉,
他絕對會還以顏色,就像尚未遇到她之前的冷酷、無情。

  「想清楚喔!我不會逼你,要不要下車是你的事,我隨時都可以哭。」她真的不是
威脅,千萬別誤會。

  「下車。」

  一咬牙,他吩咐司機將車開到市場旁的停車場等候,率先邁下車,再為佳人打開車
門,不顧阿枝嬸是否跟得上,一昧地往前去。

  左天綠揚起招牌笑,緊緊拉住他的手,見人就點頭問好,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臉很
快地拉攏人心,使人忽視她身側板著臉的恐怖男子。

  「老闆,這魚新不新鮮?」

  「放心啦!小姐,我賣魚清仔的魚最新鮮,全是今天剛從港口批來的新貨。」

  她也沒什麼經驗,東挑西撿的。「阿枝嬸,你來幫我瞧瞧。」

  阿枝嬸問她想吃什麼魚,決定後就挑了幾尾活蹦亂跳的淡水魚,要求老闆將魚腹清
乾淨,然後丟進菜籃裡。

  魚販老闆見她可愛又親切,免費切了幾片生魚片,當場向隔壁攤販要來芥末。

  「謝謝你喔!老闆,你人真好,一定會賺大錢。」她不敢吃,作勢沾沾芥末。

  一轉身,她將拎在手上的生魚片塞進沈烈陽口中,嗆得他差點要梗住,魚販老闆和
一些來往的行人和顧客都看傻了眼。

  心裡都有一份可惜,好俊的男人,臉卻毀了一半,真是老天不長眼。

  「好不好吃?」左天綠眼中閃著笑意。

  「好吃。」是不比大飯店的師傅差。

  「既然好吃就該謝謝英俊的老闆,做出這麼可口的生魚片。」她朝不好意思的魚販
老闆笑笑。

  「呃!」沈烈陽勉強為其難地道了聲謝。

  「哎呀!不要客氣,我都臉紅了。」魚販老闆揮揮手表示沒什麼。

  離開了魚販老闆,左天綠邊走邊喂沈烈陽吃生魚片,一面注意有什麼好吃的東西,
另一只手始終挽著他,不曾放開。

  她的親和力在傳統市場獲得不少好感,一些主婦先是懾於沈烈陽的嚴肅不敢靠太近
,但後來因為她的緣故,紛紛主動攀問,交換賣菜的心得。

  由於大家對沈烈陽的臉失去好奇心,不再偷偷地瞄上幾眼,他緊繃的心情逐漸放鬆
,也會試著幫心上人挑菜,臉上有細微的笑。

  「哇!西瓜,我要吃。」左天綠是急性子的人,當場就要人家剖開。
`
  賣西瓜的婦人長刀一揮,切了幾片遞給她慢慢吃,剩下的西瓜則用塑料袋裝好打了
個結,不知該交給誰而由於了一下。

  阿枝嬸本來要接下,但是左天綠看看菜籃裡裝了不少食物,西瓜又頗重,因此示意
沈烈陽提著。

  「烈陽,你要不要吃一口?」現在她吃完西瓜,手上拿著一根烤玉米。

  「不用,你吃就好。」他用舌頭舔去她嘴角的醬料。

  沒辦法,兩手都沒空,一手被她挽著,一手拎著西瓜,哪顧得眾目睽睽之下,眾人
詫異的目光和抽氣聲。

  「我好久沒有逛市場了,我媽常說我們家孩子都是懶骨頭,有得吃就好,根本不問
菜價高不高。」

  「小心點,別光顧著說話。」他護著她,抽出手摟著她的肩,避免被人撞到。

  「安啦!我最會閃人了。」她的視線黏在雪花冰上,沈烈陽掏出銅板買了一盒給她


  「哇!好幸福哦!好好吃的冰。」她舀了一匙給她吃,不由他拒絕。

  「嗯,太甜了。」他不吃甜食。

  左天綠故意又舀了一大匙。「多吃一點就不會覺得甜,人生要多享受享受。」

  他皺著眉,吃下名為享受的酷刑。

  傳統市場說大不大,他們邊逛邊停下來和人聊天,半個小時便可打發的小地方,他
們逛了快兩個小時。

  一位美麗的笑臉女子挽著丑臉的男子,這畫面應該很突兀,可是兩人相偎地談笑著
,竟有出乎意料之外的協調感,好像他們本該在一起。

  男子溫柔地替女孩拭拭汗,輕聲細語地逗她高興,不時有些體貼的小動作,細心的
呵護她。

  看在市場內的主婦眼裡是羨慕得不得了,人丑有什麼關係,只要有心就好,容貌的
缺陷並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好壞,真心才是最難得的美。

  「阿枝嬸,做魚香茄子是不是要買絞肉?」她記得電視上有介紹過。

  「小姐,左邊就有賣豬肉的,我們可以過去買一些。」小姐到底會不會作菜?阿枝
嬸開始為主人的胃祈禱,希望不要有中毒之虞。

  「老闆,我要買一斤絞肉。」

  看起來福福態態的肉販老闆問問她買絞肉要做什麼菜,然後切下一斤左右的瘦肉放
在絞肉機,他看看左天綠再瞧瞧搭著她肩的男子,突然爆出一句震撼性的問話。

  「先生,你的臉是不是被火燒過?」

  一瞬間,嘈雜的市場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豎起耳朵耿聽。

  沈烈陽頰邊有浮動的戾氣,瞇著凌厲的眼一瞥。柔嫩的手覆上他緊握的拳頭,輕輕
地一按,鼓勵他走出昔日的陰影。

  他感激地低頭一視她明澈的眸光,回以一個堅定的笑容,他抬頭看向肉販老闆,有
些艱澀地說:「是的。」

  肉販老闆大概是個粗線條的人吧!要不然就是故意裝傻,假裝沒看到人家生氣,一
邊將絞肉送進袋裡,一邊閒磕牙。

  「先生,你真的很幸運,像我家巷底阿發那一家人,一場大火全家幾乎都死光了,
剩下個五歲小孩不知要怎麼活。」

  「更可憐的是手上肌肉全壞死了,醫師說要截肢,龐大的醫藥費沒著落,整個人燒
得像個小肉乾,躺在無菌病房接受治療,這輩子是別想有見光的機會。」

  說著說著,他切下一塊肥美的豬肝。

  「你的命好呀!四肢俱在又有個漂亮的女朋友,這塊豬肝拿回去燉給女朋友吃,補
血的,不要錢送你啦!」

  「這……謝謝。」沈烈陽是出自真心,沒有半分勉強。

  原來這世上有比他更值得同情的人,他有健康的四肢和用不盡的財富,現在又有綠
兒為伴,他真的很幸運。

  心中的陰霾在這一刻一掃而盡,真的海闊天空。

  他何必拘泥於自身的殘憾,一切都是庸人自擾之,只要他不要看輕自己,別人就不
會看輕他,全都是自尊心作祟才會看不清。

  不過有失必有得,他遇見此生最愛的女人。

  「人要惜福,好好地疼女朋友,這麼漂亮又可愛是很危險哦!一不小心就……喂!
小姐,我不是在說你見異思遷啦……」

  肉販老闆忙著解釋,急得滿頭汗。

  「對不起,老闆,她大概又看到什麼新鮮事,不會介意你的話。」

  沈烈陽追了上去,不忘回頭向肉販老闆道歉,首次露出真誠的態度對人,沒有平日
跋扈的階級之分。

  ******

  「小鬼,誰准你在這裡擺攤子?」

  幾個十八、九歲的混混趿著拖鞋,抽著廉價香煙,朝地下吐了一口檳榔,聯手欺負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還將他的小推車踢倒,不遠處立了個年歲梢長的男人。

  「我……我擺攤子不成嗎?」小男孩紅著眼眶搶救污了泥沙的滷味。

  「答對了,我就是不准你擺。」其中一名混混打掉他好不容易撿起的食物。

  小男孩氣得哭出來,用髒袖子抹去眼淚。「你憑什麼,我媽都是在這裡擺攤子。」

  「我管你媽還是他媽的,這裡是我們藍天幫的地盤,沒付保護費就不許擺攤。」

  「誰說的。」一道女音插了進來。

  「死小鬼,你敢對藍天幫不敬……」混混隨後發現不對,視線一轉,眼睛突然睜大
了。「好漂亮的馬子。」

  左天綠的笑容不見了,她沒理會那群半大不小的痞子,彎下腰幫小孩子把小推車扶
正,撿掉在地上的滷味。

  「小妞,你很正哦!我勸你不要管藍天幫的閒事,跟我們兄弟找間賓館樂一樂。」

  樂一樂?找死還怕沒鬼當。「藍天幫?憑你們這副鳥兒樣。」

  「你敢侮辱藍天幫。」一個小混混怒得折斷手中的香煙。

  「就算藍天幫的幫主風似默在場,我吐他一口口水他也不敢動我。」一群狐假虎威
的傢伙。

  「你好大膽,得罪我們藍天幫的下場你可知道?」這名小混混回頭向背後男人用眼
神示意。

  她嘴角一勾。「小弟弟,藍天幫的幫規我比你清楚,要不要一條一條背給你聽?」

  「你……」

  捺不住脾氣的小混混正想上前給她一個教訓,男人已走近身邊,伸出一只手阻止他


  「小美人,看來你和藍天幫的關係匪淺。」李威噙著陰笑探她的底。

  他是打著藍天幫的旗幟帶著一群手下討生活,最近才將勢力擴充到這個傳統市場,
準備由小攤販下手,收取一點保護費。

  眼前這位小美人姿色不錯,瞧她一副對藍天幫知之甚詳的模樣,他不得不防。

  「藍天幫的幫主夫人和我有張同樣的臉,你說我和藍天幫有什麼關係呢?」

  李威大笑三聲。「小美人,你也太扯了吧!誰都很清楚我們幫主的妻子是位女警官
,我看你……嘖!只適合幫我暖床。」

  「去……烈陽?」

  她才想罵兩句不雅的髒話,有人已替她出氣,一拳打向李威的鼻子,當場打斷他的
鼻樑,血一直冒出來。

  李威痛得捂著鼻子跪在地,他的手下見狀趕緊扶住,幫忙止血。

  「你們真是向天借膽,居然打我們老大。」

  左天綠快樂地摟著沈烈陽。「我們不需要向天借膽,因為我們膽子本來就不小。」

  「你……找死。」

  兩、三個沒去幫忙的小混混一擁而上,打算替老大報仇,沈烈陽將左天綠往身後一
推,三兩下工夫就打得他們哭爹喊娘。

  李威止了血,一見自己的手下掛了彩,眼神一使,所有人都掏出隨身武器,朝他們
保衛過去,市場內群眾見狀,有人為他們掬一把冷汗,有人打電話報警。

  「給我上,不要傷了小美人,她一定沒有嘗過男人真正的勇猛。」李威涎著不懷好
意的笑。

  「是。」

  沈烈陽可以忍受別人對他的羞辱,但絕不許人在言詞上輕薄他所愛的人,他的神色
變得陰鷙而嗜血,使原本丑陋的那面臉頰更顯得恐怖。

  他就像地獄來的惡魔,猙獰的表情讓那群年輕的混混害怕,手拿武器不敢靠近。

  「呸!你們這些XX養的,還不快給老子上,你們這麼多人還怕一個……鬼面人。
」李威用輕篾口氣啐道。

  很好,他有犯了烈陽的禁忌,這下非死的很難看不可。左天綠忖度著。

  不用他們出手,沈烈陽主動攻擊,他的動作令人驚畏,他們自然手軟腳軟地不敵他
狂暴的怒氣。

  這時,一位黑衣男子出現,他對空鳴一槍,所有人停下打鬥,沈烈陽退了兩步護住
左天綠,生怕她受到流彈波及。

  「石虎?」左天綠一見來者,馬上躲在沈烈陽身後。

  不是怕他,而是擔心他口風不緊亂嚼舌根。

  「我聽說這裡有人辱罵藍天幫。」

  原來,那通打給警察的電話被轉到藍天幫,因為涉及藍天幫的內務,和警界傳奇左
天藍交情好的警官乾脆不管事,由他們去自理。

  李威以為是幫手到來,連忙加油添醋地數落,意在借刀殺人,圖利自己。

  「這位大哥,那個鬼面人瞧不起藍天幫,還說藍天幫是個屁,連替他拿鞋都不夠資
格。」

  「是嗎?」石虎面無表情的說道。

  左天綠氣不過,忘了要躲藍天幫的人。

  「去你的死人頭,閉口開口就是鬼面人,你以為你又長得帥呀!要不要撒泡尿照照
。」她察覺眾人眼中的訝異,馬上很淑女的說道:「這位哥哥,你曉不曉得你面前站的
這位大哥是誰?他可是大名鼎鼎虎嘯堂的堂主石虎。」

  「什……什麼,石堂……堂主?」李威嚇得臉發白,口齒不清。

  「還有呀!我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我叫他坐,他絕對不敢站,我在他面前罵他
幫主十句,他一句也不敢回。」

  石虎挑挑眉,眼底是興味。「三小姐,你似乎過得很寫意。」

  「啊!」糟了,太得意忘形。「石虎,你連幫主夫人都會認錯,是不是太久沒被扁
?」她學二姐的口氣說話。

  李威一聽見石虎恭敬地喚了聲三小姐,當場軟了腿。

  「三小姐真是幽默,我豈會認不出夫人。」石虎的表情明擺著——你、就、是、左
、天、綠。

  一見西洋鏡拆穿了,她就不用辛苦的扮粗魯。「我和二姐面貌相同,你怎麼認得出
我?」

  「夫人不似小姐這麼秀……秀氣,她不會躲在男人身後找庇護,而是二話不說地沖
上前……」

  「然後把他們打成肉餅餵狗,石虎,你真是我二姐的知音呀!」她正在打好關係。

  「三小姐過獎了,我可不想成為幫主拳下的……『知音』。」幫主的溺妻是出了名
的。

  「凡事有我二姐擋著,難道他敢打老婆不成。」不被老婆休了才怪。

  她就是料定姐夫不敢打二姐,所以才敢大放厥詞挑撥,反正倒霉的又不是她。

  「三小姐言重了。」石虎眼尾瞧見正想開溜的李威一行人。「你們給我站住!」

  李威畏懼藍天幫的勢力,乖得像只狗走了回來,用著畏畏縮縮的表情問道:「石堂
主,有事嗎?」

  石虎利眼一掃,見他們達了個哆嗦,才將決定權腳給左天綠,左家女子善記恨又詭
計多端,他不想自找霉頭。

  明哲保身,這是不變的真理。

  「我說石虎他,既然他們那麼喜歡藍天幫,你不妨將他們收納旗下,好好的『磨練
』、『磨練』。」

  磨練的意思大伙都很明了,李威和其手下都嚇得抱在一起,臉白得像日本藝妓。

  「這件事我會辦妥,不知三小姐要失蹤到什麼時候?」幫主的岳父可找得急。

  至於幫主夫人則吩咐他「慢慢」找,不要急。

  誒!說到重點。「你可以當作沒看見我嗎?」她不懷希望地問。

  「你認為呢?」

  不好玩,石頭幫的老虎硬邦邦,還是找她的愛人較妥當。左天綠不想理會石虎的偎
向沈烈陽懷中,沒注意他眼底的訝異之色。

  「烈陽,那個人好討厭,我們不要理他。」

  「嗯。」沈烈陽沒多話的附和。

  左天綠想起被他們忽視在一邊的小男孩,拉著沈烈陽的手趨前一問:「小弟弟,你
不用上課嗎?」學校應該沒放假,他怎麼會在上學時間出現在傳統市場?

  小男孩擦擦眼淚,苦著一張臉看著再也賣不出的滷味,有些驚懼沈烈陽臉上的疤,
可是又很喜歡幫他出頭的大姐姐,他故作勇敢的回答。

  「媽媽生病了,家裡錢不夠,我出來幫忙媽媽賺錢。」他紅著鼻頭抽著氣。

  「爸爸呢?」

  他很倔強的別過頭,不想提去那個人。「死了。」

  經年處理受虐兒童及不幸的家庭悲劇,左天綠很明白這是件拋妻棄子的案例。

  「家裡還有什麼人?」

  「媽媽、弟弟,還有我。」

  母病子幼。「媽媽生了什麼病?」她能盡一份心就不吝嗇。

  「醫師說媽媽腦中生了一個瘤,手術成功率不高,而且我們沒有錢開刀。」小男孩
一說到傷心處,豆大的眼淚就掉下來。

  腦瘤,簡單,她老爸不就是腦科權威。「小弟弟,別哭了,我替你找個不用花錢的
醫師。」

  「真的?」

  「嗯!你到左氏綜合醫院找院長左自雲。」她向路人要了紙筆寫了寫。「你把這張
紙交給他,你母親住院開刀的事就沒問題。」

  左天綠向沈烈陽拿了幾萬塊交給小男孩,要他乖乖地上學去,不要再出來擺攤。

  「姐姐,謝謝你。」

  小男孩感動地推著車回家,眾人為她的善舉會心一笑,贊她人美心善。

  沈烈陽溫柔地擁著她,與她一起接受眾人贊美。

  原來人與人的距離是如此的短,他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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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一個人,需要衝動的感覺
思念一個人,需要深刻的烙印
接近一個人,需要滿懷的誠意
愛上一個人,需要十足的勇氣
放棄一個人,談何容易  



【第七章】


  「阿枝嬸,我的蔥白會不會切得太長?」

  「阿枝嬸,火會不會太大?」

  「阿枝嬸,煎魚是不是要放姜才不會黏鍋?」

  「阿枝嬸,你幫我看看水滾了沒有。」

  左一句阿枝嬸,右一句阿枝嬸,讓阿枝嬸疲於奔命,比她自己下廚還辛苦。

  一會兒看看蔥白長度是否適中,一會兒調調火熱,這邊剛切完姜絲,那邊又忙著掀
鍋下湯頭,年終大掃除都沒那麼亂。

  但是小姐有那份心,她只好全程奉陪,反正兩位大小主人也難逃魔掌……呃!親自
下海洗手作羹湯。

  「綠兒,還要打多久?」他的手好酸。

  左天綠撥空看了一眼。「不行,還沒起泡,繼續打。」想害我失敗嗎?

  「這不是泡泡嗎?」沈烈陽指指白色泡沫。

  「才不是呢!我媽媽打的蛋好漂亮喔!你的火候還不夠,要打到泡泡不會亂跑。」

  「唉——」他長歎。

  早知道就藉此遁逃,誰叫自己捺不住思念,才分開一個小時就想得緊,自投羅網送
上門接受厲刑。

  蛋呀蛋,你就合作一點,讓我早點完成好吃掉你。沈烈陽「哀怨」地攪爛蛋白。

  「綠綠,我揉這樣可不可以?」

  興奮的沈盈盈沾了一身麵粉,仍是興致不減地揉著面團,小手使勁地東搓西揉,好
玩得很。

  「盈盈好幫哦!現在我把它切成一小塊一小塊,你用面桿滾勻,然後用模型印一朵
朵小花排放在盤子上。」

  「嗯!」沈盈盈點點頭,拿起小桿子玩著。

  阿枝嬸在一旁看得直搖頭,他們是在做菜烘點心呢?還是糟蹋食物玩辦家家酒?她
想待會菜差不多快完成時得先溜,以免被留下來試菜。

  「阿枝嬸,你來嘗嘗夠不夠鮮?」

  天呀!才想要溜就遭報應,小姐該不會通心術吧!

  她硬著頭皮淺嘗了一口,味道還不算太差,至少毒不死人。

  「小姐的口味和我不同,你喜歡就好。」阿枝嬸向主人投了一個「可以吃」的眼神


  可以吃跟好吃有很大的區別,胃藥應該先準備好。

  「我就說我是天才嘛!第一次下廚就可以煮這麼好吃的菜。」原來煮飯一點都不難


  第一次……下廚?

  沈烈陽打蛋的手偏了一下,差點整鍋掉下地,他以為她只是不太熟練而已,所以顯
得有些手忙腳亂,沒想到事實是如此駭人。

  他開始責罵自己心太軟,為何要陪她上市場買菜,還傻愣愣的同意她進廚房成為謀
害自己的幫兇,要自殺也不能選這麼痛苦的死法。

  他知道自己絕對躲不過這場災難,要不然她又要來那套「愛不愛」、「疼不疼」、
「我哭給你看」。

  「喂!你動作快一點好不好,我還要加糖加麵粉耶!」笨手笨腳的男人。

  「是,綠兒大小姐。」他可以遇見往後的日子有多崎嶇。

  在一陣兵荒馬亂後,蛋糕和畸形餅乾送進烤箱,七菜一湯也上了桌,看起來不算太
糟。

  糖醋魚煎得不錯,只是找不到魚尾巴,清蒸蟹肉也很好看,可是切不開,油炸丸子
真的炸得很漂亮,外面酥得快化了,裡面就不得而知。

  總之一切都看起來很……完美,當然不能打擊初學者的士氣,不然她真的哭給大家
看。

  「烈陽,你先嘗嘗看好不好吃。」如果沒被毒死她再動筷。

  左天綠是屬貪生怕死那一類,雖然菜都是她親手煮的,可從頭到尾都沒嘗過一口味
道,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手藝,而是何必以身涉險呢!

  她是非常有教養的大家閨秀,一定要請「客」先嘗,然後才「煮」隨「客」便。

  「綠兒,你最辛苦了,今天主廚最大,由你開動吧!」她總不會連自己都害吧!

  她假假的笑著,「烈陽,你愛不愛我?」愛我就趕快吃。

  「愛,我愛死你了。」他回答得很牽強。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為了她,他拚了。沈烈陽剛要夾起來,另一雙更忙碌的
筷子穿梭,他和左天綠同時瞪大眼,連阿枝嬸都深感不可思議,趕忙去翻小兒科的電話
號碼。

  「盈盈,這些菜……好吃嗎?」左天綠小聲的問道,怕打擾她用餐的心情。

  「好吃,綠綠煮的都好吃。」沈盈盈用行動表示,很快地又添了一碗飯。

  「好吃就多吃些,小孩子要多吃一點才會長得很綠綠一樣漂亮。」左天綠瞪了某人
一眼。

  「嗯!」

  看到小侄女捧場的吃相,沈烈陽自歎不如,在佳人的瞪視下,總不好輸給小孩,拿
起碗筷盡挑看起來有熟的食物吃。

  雖然不甚可口,他還是吃得津津有味,畢竟是心上人為他準備的愛心餐,毒藥也要
當仙漿瓊液飲。

  吃了好一會兒,他才發覺一件可恥的事,他的小女巫居然勸別人多吃一點,而她的
碗乾淨得不留一點油渣,那代表她……根本沒動筷。

  「綠兒,你不吃嗎?」他夾了一快排骨——看起來是排骨,放在她乾淨的碗裡。

  她眼神略微閃爍。「我等著吃蛋糕,要是吃太多東西,待會兒吃不下。」

  「這麼多菜……」

  「你是男人嘛!『才』七菜一湯算什麼呢!反正你又不愛吃甜食。」她將排骨夾回
他碗中。

  「呃!其實我還是可以吃一點甜食,如你所說多吃一口就不會那麼甜。」

  為了他的胃,偶爾扯點謊也無所謂。

  噹!烤箱設定時間到了。

  左天綠套上防熱手套,取出烤箱內的蛋糕和餅乾放在桌上,蓬松的蛋糕一拿出來就
突然往內陷,而餅乾似乎烤得……太過。

  很想笑的沈烈陽忍俊不住,悄悄將頭往旁邊一擺,無聲地笑了起來。

  「綠綠,我們的蛋糕怎麼不一樣?」沈盈盈用手指頭戳戳凹陷的地方。

  沈烈陽抱著胸,等著她如何自圓其說。「這……」左天綠絞盡腦汁,終於……「蛋
糕蛋糕,顧名思義就是蛋做的糕,你看羅卜糕、桂花糕不都長這樣。」

  「說得有理。」他起身鼓掌,有人能掰得這麼成功。

  自認為度量大不一定代表真的宰相肚裡能撐船,左天綠詭異的一笑,拿把刀切了幾
塊,沈盈盈的最小,因為她吃了兩碗飯。

  但是有人卻不走運,剛好是一半,他瞪著蛋「糕」發愁,考慮要不要撐死自己。

  「綠兒,好像太……多了點。」女人家就是心眼小,愛記恨,小小的調侃一下,就
馬上回他一記。

  「不會呀!你不是說能吃一點甜食,所以我起『一點』

  吶!你不喜歡我做的蛋糕?」

  瞧她一古泫淚欲泣的可憐相,他忙說:「我當然喜歡你做的蛋糕。」好大的一點。

  他咬了兩口,身邊的大胃王沈盈盈又不滿足地伸手索討,看得他倆心驚膽挑跳,真
想這孩子是不是有毛病。

  精緻美食她吃不多,可口的點心擺著養螞蟻,反倒是垃圾——說垃圾是太多份了些
,好歹它生前是食物。只能說她的口味獨特。

  沈烈陽正煩惱如何消耗「一點」蛋「糕」,適時響起的電鈴救了他,他納悶怎會有
客人上門,今天不是假日,應該不會有迷路的過客。

  而除了王醫師,沈家已經有七年不曾有人探訪,主要是他不想讓人打擾他孤寂的生
活。

  「主人,有兩位客人要找你。」拿著胃藥的阿枝嬸好意來通報。

  「噢。」沈烈陽偷偷地吞了兩顆胃藥。「綠兒,咱們去見見客。」

  「不要,人家又不是來找我,湊什麼熱鬧。」她擔心是她家那群怪人,她還沒玩夠
,不想這麼早就被逮回去。

  「綠兒,你愛不愛我?」

  「嗄?!」他……好奸詐。

  「我就知道你不愛我,你只是想利用我的身體來滿足……嗚!」

  她一個箭步沖上前摀住他的嘴,不敢瞧阿枝嬸偷笑的表情,她真是……無地自容。

  自從他們發生關係後,他就自動搬進她的房間與她同寢同宿,然後換掉原來的床改
買一張大得嚇人的床,接著又添購很多新家具。

  最後房間放不下,他更乾脆,叫人直接把牆敲掉,兩間客房變得比主臥室還寬敞。

  每天傭人們來收拾房間時,他們還賴在床上,而且是沒穿衣服的那一種,害得她每
回面對眾人的取笑,都只能用打哈哈的傻笑帶過。

  「我去就是了。」

  ******

  方昱和文荃心坐在無人的大廳,一個是忙著打量屋內的格局及昂貴的裝飾品,一個
則懷著忐忑的心,正襟危坐。

  他們一接獲藍天幫傳來的消息,馬不停蹄地按著地址找尋,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
到這麼僻靜的地方。

  「你不要太緊張,好歹你們是未婚夫妻,他總不會冷血的轟你出門吧!」轟他還比
較可能。

  她侷促地淺笑一下。「我們有七年沒見了,也許他早就忘了我。」

  「不會的,看在你一片癡情,頑石都會感動,何況是人呢!」他就遇不到這般癡情
女子,如果他是沈烈陽,一定感動極了。

  「但願如此。」

  一陣爽郎的笑聲傳來,隨後是女子嬌嗔氣悶的賭氣聲,他們順著聲音瞧去——方昱
第一眼就認出那位愛耍弄人的大記者,可是一瞥見她身側摟著她大笑的男子,忍不住倒
吸了一口氣退後,差點撞倒一只半人高的花瓶。

  而文荃心則顫了一下,驚愕他遭火灼傷的臉,那的確是她久未相間的未婚夫,眼淚
奪眶而出,她掩面輕泣。

  「陽。」

  一聽到有女人親暱地喚他的名字,左天綠不太高興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沈烈陽不
解地望向她,順著她不悅的視線看到——「荃心?!」

  文荃心無法移動腳步,她終於找到他了,淚珠兒不斷地往下掉,朦朧的眼只注視著
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那份深刻的愛濃得叫人無法忽視,讓人為之動容,左天綠忽然覺得自己是介入他們
之間的第三者,不舒服地想耍掉沈烈陽擱在她腰際的手。

  「綠兒,別動。」他先安撫失去笑容的心上人,繼而聲音一沉。「你來干什麼?」

  她來……干什麼?心痛的文荃心顛了一下,摀住胸口直視著他已不復俊挺的外表,
她真的沒料到見面的第一句話竟然是無情的問她——你來干什麼?

  追尋了七年,她付出所有的真心,換來的卻是冷冷的五個字,她的心,好痛。

  叫她情何以堪?

  「我不能來找你嗎?就算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也該禮貌性的寒暄一下,何況我們是
……」

  他不待她說完,冷竣地揚聲,「休提過往事,我已經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人。」

  「當真如此絕情,昔日的恩愛濃情都可一筆抹殺。」她做不到。

  恩愛……濃情?左天綠的表情開始陰晴不定,他到底還有多少舊愛故情?

  察覺懷中佳人略顯疏離的抗拒舉動,沈烈陽心虛地顧不得文荃心那雙含悲帶泣的迷
離星眸,一心只想恢復左天綠甜美的俏皮模樣。

  「綠兒,你千萬別誤會。」

  「誤會?怎麼會呢!你們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應該好好敘敘舊才是。」左天綠揚
起虛偽的笑故作大方。

  是嗎?瞧她一張俏臉都變綠了。「相信我,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愛。」

  她的臉色稍微和緩,不久前她和對自己說過,不吃無謂的陳年老醋,今日老情人上
門尋舊愛,她就失態了,真是定性不足。

  她看了看蒼白的文荃心一副搖搖欲墜、嬌弱不勝衣的模樣,當下覺得人不能太癡情
,愛一點點就好,太多就是浪費。

  過少的愛情對女人而言是一種傷害,反之,過多的愛情對男人而言是負擔。

  男人和女人對愛的需求不同,男人為性而愛,女人為愛而性。

  「我知道你沒膽子對不起我,還是先去安撫那位小姐吧!

  再哭下去就水滿為患了。」再不止住那水龍頭,左天綠相信這裡定會大鬧水災。

  「可是……」沈烈陽俯在她耳邊輕喃。「她已是過去式,我實在不願意與她有任何
牽扯。」

  左天綠瞪了他一眼。「負心漢。」

  「對你永遠不負心。」接著他輕笑吻吻她的頰。「不然你那黑幫姐夫和暴力二姐會
把我打成豬頭。」

  「你……可惡啦!早知道就不告訴你我家姐妹的趣事。」

  他愈來愈滑頭了。

  「千金難買早知道,我的小妖精。」他旁若無人的吻上她的唇。

  方昱的驚嚇度達到百份之百,這兩人竟是……這種關係,她的眼光未免太獨特,棄
他這位帥哥不要而……選擇野獸般的男人。

  慌歸慌,他還是適度發揮護花精神,扶住悲到幾欲昏厥的文荃心,攙著她在真皮沙
發坐靠。

  「咳!兩位,談情說愛……」咦!不對,方昱連忙改口。

  「你們要……親熱請先顧忌我們純潔的心靈。」

  純潔心靈。左天綠笑道:「方方大哥,你還真純潔呀!找你打聽個消息還要陪上一
頓晚餐。」

  「他邀你……晚餐?」微慍地沈烈陽橫睨一頭汗水的方昱。

  好……好可怕的表情。「我們沒有一起……晚餐,一切純屬笑話。」好有魄力的男
人。

  「喔!原來現在變成笑話一則了,親愛的,方方大哥。」

  左天綠故意陷害他。

  「拜託別再叫我方方大哥,反正你都找到人了。」小魔女,存心要他屍骨無存。

  那張火燒過的殘臉已經夠恐怖,她還火上添油助燃氣焰,使那張陰沉的戾色更加駭
人,簡直是地獄撒旦來尋仇。

  「我哪有找到人,你……找到人?」不會吧!左天綠若有所思地看看沈烈陽。

  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沈烈陽不禁一問:「怎麼了,你不認識我?」

  「你會畫畫?」那雙手不像藝術家的手,她倒覺得適合打泰國拳。

  市場那幕打鬥記憶猶新,他出拳不比混黑社會的輕,和陰狠的土浪差不多狠。

  「呃!會……一點。」他不明白她為何提起此事。

  「一點?!」好大的一點,她覺得他實在謙虛的又點虛偽。「你開過畫展嗎?」

  「這有關係嗎?」他有一絲不安。

  「回、答、我——」

  他像砧板的肉。沈烈陽苦笑地點點頭。「是開過幾次畫展。」

  「混蛋,你居然瞞我。」一想到自己的辛苦,她就想發飆。

  「我哪有瞞你,我不是說正業是投機客,副業是塗塗水彩。」他擺出無辜的表情。

  這……好像是她忽略。「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為了采訪你,我怎麼會被一群人渣
逼得滾下斜坡……啊,完蛋。」

  來不及了,她太大意了,瞧他愀然而變的臉,這下謊言不攻自破。

  「小妖精,坦白從寬——」可惡的小說謊家。

  他竟相信她所編的一字一句,什麼為了拍一只啄木鳥和眼睛蛇搏鬥的畫面,因此不
小心踩到枯樹枝滑落斜坡。

  光聽她為盈盈講的那些「童話」,就該了解她有多麼擅長編故事。

  他絕不原諒傷害她的人。

  「這個嘛!呃!事情過去就算了,往事如雲煙。」君子報仇,三年再說。

  「綠兒,我在等著。」他單手環胸,以上俯下地直瞅著她。

  等,等到白頭吧!「你……你兇我,你不愛我。」左天綠表情一換,一臉小棄犬的
模樣。

  「又來了,這件事和愛不愛無關。」沈烈陽心一軟,口氣變得疼寵。

  「你不疼我了。」

  他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不疼你疼誰,你是我的至愛。」

  他哪狠得下心不疼她。

  「你對人家說話好大聲,我是弱女子耶!你會嚇到我。」

  她反客為主,說的理直氣壯。

  「嚇到你?」他在心裡大笑,表面上可不敢太囂張。「我是愛你吶!」

  「愛我還吼我,我哭給你看哦!」她作勢要揉紅眼睛。

  沈烈陽無奈地握住她的手,遇到她,無奈就如影隨形。

  「我沒有吼你。」

  「哼!你是大壞蛋,我要砸了你的畫室洩憤。」她是作賊喊抓賊。

  方昱一聽她要砸畫室,嚇得趕緊跳起來。

  「千萬不要呀!我的姑奶奶,好心點,不要斷了我的生計。」她可知冷殘的畫作市
價可值錢得很。

  剛好沈盈盈拿蛋「糕」走了出來,大家的注意力被粉雕玉琢的小娃兒吸走,不過視
線都投注在她手上那「點」蛋「糕」

  上。

  「綠綠,我可不可以吃叔叔的蛋糕?」

  蛋糕?!方昱瞠大了眼。

  左天綠笑得有點牽強。「你已經吃太多東西,這樣對身體不好。」

  「可是我好想吃。」沈盈盈摸摸脹脹的肚子要求。

  方昱好心地說道:「小朋友,那不是蛋糕,這種怪東西吃多了會拉肚子。」

  怪東西,拉肚子,沈烈陽已經氣到臉發白。「那是蛋做的糕,簡稱蛋糕,你有意見
嗎?」

  「它明明是……呃!沒有。」方昱接受到兩道警告的電光,吶吶地接受威脅。

  他是和平主義者,絕不挑燃戰火,尤其是身後有個想殺人的男人,更是堅持此信念
,以確保生命無虞。

  戀愛中的男人都很……暴力,他同情文荃心的癡心落了空。

  「盈盈,你知不知道叔叔的畫室在哪?」來了這麼久,她還不曉得他有畫室。

  「在地下室呀!」

  「喂!小姐,你要干什麼?」方昱可緊張了,生怕她真砸了畫室。

  左天綠回以一個甜美笑容。「燒畫。」她一說完就帶著沈盈盈往地下室走去。

  「不行呀——」

  方昱哪容得錢長腳,連忙跟上去,沈烈陽本也要尾隨而去,突然有只手扯住他的衣
服,他回頭一視,原想要一掌拍開。

  繼而一想,該和她斷得乾淨,當初是他不對在先。

  綠兒想燒畫就由她,當初會拿起畫筆純粹是因為絕望和心死,非是興趣。

  「你給我離綠兒遠一點!」他朝方昱背影大吼。

  ******

  七年前,沈家發生大火是在訂婚宴會之後,那時所有的賓客早已離去。

  一場大火奪去十三條人命,他的父母、兄長、兩個妹妹和三個知交好友,以及幾個
傭人,連同他半身殘缺。

  一向意氣風發、自視甚高的他,哪禁得起一下子由雲端跌向谷底的惡耗,他排斥所
有示好的人,傷害意圖靠近他的她。

  他將所有的不滿和怨氣全歸咎於她,若不是與她訂婚,所有人不會飲酒過量而失了
警覺心,最後葬身火海。

  他折磨她,用最嚴厲惡毒的字眼羞辱她,而最殘忍的手段

  是拒絕她見他,一是無法忍受自己的不完美,二來利用她愛他的心,來達成報復的
目的。

  他以為成功擊垮她的心,以為她早已冷了心,誰知……太多的以為也抵不過她的出
現,她仍然不忘情。

  「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還要來?」他不懂,在他那樣的傷害她之後。

  文荃心噙著淚,眼底有說不出的淡愁。「因為我愛你。」

  「這份愛值得你執著七年嗎?」沈烈陽不看她,視線停格在地下室入口。

  「打從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告訴我自己,他就是我要的男人,我要用一生去愛他
。」

  那年的生日舞會,他是表姐的男伴,可是她就是無法克制想去愛他,並且主動提出
邀約。

  約過幾次會後,他們有了肌膚之親,她知道他除了表姐之外,還有不少美國床伴,
可是甘心等待。

  也許她的乖巧和不爭不吵的態度感化他,他逐漸疏遠其他女子,單純的只和她來往
,不久,就在一次歡愛後他撮同結婚的要求。

  當時的她簡直要飛上雲端,高興得不知該說些什麼的直點頭。

  可惜好夢易碎,短短的兩個月,一場大火燒燬了她的夢。

  「抱歉,我並不愛你。」沈烈陽第一次承認錯誤。

  她微微一僵,「為什麼,是因為她的介入?」她指的是左天綠。

  「不。」他沉下臉。「我從一開始就沒愛過你,我這一生只對一個人動過心,她就
是綠兒。」

  「我不懂,你不愛我為何要向我求婚?」他哭喊著,拒絕接受他不愛她的事實。

  他斂眉言之。「為了擺脫一個死命糾纏我的女人,為了你的溫馴、順從,還有,你
是處女。」

  玉娉不斷的電話很和煽情的情書,他決定釜底抽薪斷了她的癡心,娶一位絕對溫婉
、純潔的女子為妻,而荃心是最佳人選。

  在床第上,她的生澀和被動滿足他大男人的虛榮心,而她的不求不忮更符合他荒唐
的生活,所以選擇了她。

  並非愛,純粹是自私的大男人心態。

  「荃心,你回去吧!我的世界已容不下你。」

  她幾近崩潰地扶著牆。「她會比我更愛你嗎?你已經變成這模樣,她貪的不過是你
的錢。」

  「不許你侮辱綠兒。」他惡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臂。「她不是你。」

  「對,就因為她不是我,所以沒有人比我更認識以前的你,除非有利益,沒有女人
會愛上現在的你。」

  沈烈陽松開手,猖狂地放聲大笑。

  「我現在的模樣很可怕?」

  文荃心遲疑的說道:「你該照過鏡子,自己現在的模樣你最清楚。」

  「你怕我。」他確定。

  「剛一瞧見你的臉,我是有幾分畏懼,可是一想起昔日的你,我就不怕了。」愛意
蓋過驚懼,這是文荃心現在的感覺。

  「你敢摸這樣的一張臉嗎?」他故意湊上前。

  文荃心顫抖地伸出手,指腹傳來的噁心感令她想縮回手。

  「我……我摸了。」

  「你敢親吻這樣的一張臉,還有……」他扯開上衣露出更恐怖的傷疤。「你敢靠近
這樣的身體嗎?」

  「啊——」

  她狠狠地抽了一口氣,連連退了好幾步,身字嚇得緊貼在牆上,眼中有說不出的恐
懼。

  「你不敢是不是?」他口氣轉柔。「綠兒她敢,從一開始她就沒有嫌棄我一身不堪
,她甚至吻過我身上所有的丑痕。」

  她又說:「第一眼見到我,她沒有害怕和恐懼,只有無比的寬容和燦爛的笑容,她
把我當成普通人,眼中沒有輕視。」

  在他心中,綠兒就像失足落塵的仙子,找不到一絲雜質,除了她身上的傷。

  「她不認識昔日的我卻接受現在的我,而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你卻是因為昔日的我才
接受現在的我,我的眼不瞎,尚能分辨真假。」

  「你好狠,這番話傷我很深,我對你的心從來沒變過。」

  她只是一時不習慣現在的他,怎能這樣就一筆抹滅她這麼多年來的深情?

  「我對你也從來沒變過。」他冷冷地一瞥。「我從來沒愛過你。」

【第八章】


  人生處處有意外,誰說生活是一成不變。

  兩位情敵出乎意料之外的和諧,這叫人跌破眼鏡。

  原本沈烈陽態度強硬地要趕走方昱和文荃心,可是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一場詫異
的大雷雨,雷劈中了大樟樹,大樟樹的斷干壓扁了方昱的車。

  然後水土保育不佳,一陣山崩地裂的土石流沖斷對外的交通,這應了一句:天留我
不,留。

  因此,他們走不了。

  「你很幸運,可以得到他全心全意的愛。」仍有一絲不甘,文荃心語帶淒楚。

  「天底下沒有幸運這回事,一切操之在自我手中,我相信幸福是由自己創造。」天
下沒有不勞而獲這回事。

  兩個女人坐在樹蔭下,文荃心非常的賢慧幫忙剝花生,因為左天綠突然想學人家做
花生酥——雖然很多人都「懇求」她不要太辛勞。

  而她自己則是動口派大師,涼涼地替沈盈盈梳發綁辮子,而且是類似黑人的那種,
一整顆頭上百條小小辮子亂竄。

  「幸福這兩字很狹隘,你怎麼能確定他就是你要的?」現在的他怎會吸引美麗的她


  是的,美麗,連身為女子都不得不為她的美心折,無法說出諱心之論。文荃心不得
不承認。

  「我說過幸福是自己創造,我選擇我要的男人,然後創造幸福。」左天綠輕笑。「
很玄奧吧!」

  「我的確不太了解,有時候人無法掌控一切,說變就變。」

  文荃心實在難以面對。

  她朝文荃心微微一笑。「何必去了解太多呢!讓自己快樂就好了。」

  凡事皆成空,太過在乎得失心重,簡單生活就是一種福氣。

  「好難。」她做不到釋然。

  「有何其難,你長得很漂亮,個性溫柔、有禮,是男人夢寐以求的佳人,天空何其
大,豈容一朵雲獨占,放開點,自然尋得自己的一片天。

  左天綠從不認為愛一個人要愛到山崩石裂,海枯石爛,什麼刻骨銘心,椎心之痛,
恨不得同生同死的悲壯才叫愛情。

  真正的感情是涓涓細流,彼此互相體諒,悲歡共同承擔,一個人若先行離去,不管
是死亡或負心,留著一份美好的回憶,重新過自己的日子。

  怨天怨地、悲苦過輩子是對不起上天賜予的生命,懂愛的人會在艱苦中尋求快樂,
因為這是對生命的尊重。

  死亡不是結束,它是新生的開始。

  為了讓愛你的人快樂,你必須先讓自己快樂,快樂的自己才能使愛你及你愛的人一
並同享歡笑。

  「你愛烈陽嗎?」

  「你說呢!」說出口的愛就一定是愛嗎?左天綠不以為然。

  「我很愛他,愛得失去自我,愛得沒有尊嚴。」甚至理性,文荃心不知道自己是著
了什麼魔,但她就是愛得無可救藥。

  「幹麼愛得那麼苦,要是我才不自找麻煩,如果愛情讓我失去自我,那我寧可放棄
。」

  失去原味的愛情根本不長久,那是委曲求全。

  「你把烈陽還給我吧!我不在乎愛得苦不苦。」文荃心只求有他為伴。

  左天綠知著為沈盈盈扎上漂亮的綵帶。「你就是看不開,要一個心不在你身上的人
有什麼好玩。」

  「愛情不是一場游戲,我不能認同你的生活哲學。」她是很認真的看待愛情,所以
才會追尋了這麼多年還不放棄。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來來去去,去去來來,轉眼成空,何必太認真。」愛情不
拿來玩,難道拿來吃?

  「你講的太深奧,我不想了解,你願不願意把他還給我?」

  文荃心不修禪悟道,只求一份愛情。

  唉!頑石。「他是人又不是東西,我拿什麼還你。」她覺得文荃心太天真了。

  不,有個人可以,就是眼前的她——左天綠。

  「喂!小姐,我一百二十七條辮子都編完了,你的殼怎麼還沒剝完?」效率太差,
照她這速度,自己何時才能做花生酥?

  文荃心沒好氣地回到:「做人不要太過分,我是在幫你的忙。」

  「幫人要有誠意,瞧你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做好的花生酥不請你吃。」

  「嗟!希罕呀!我還怕拉肚子呢!」聽說她的廚藝……不太好,文荃心也不想拿自
己的腸胃開玩笑。

  唉!侮辱,這絕對是侮辱。「你說的那是什麼話,盈盈,告訴她,綠綠做的東西好
不好吃。」

  不知情的沈盈盈被拉入兩個女人的戰火中,猶自天真,可愛的的數玩自己的發辮,
完全的偏心。

  「綠綠做的東西好好吃哦!我還要吃好多好多,把肚子脹破。」她比了個好大的手
勢。

  「聽到沒有,文大小姐,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只會被騙,左天綠暗暗地加了這
一句。

  文荃心說不贏左天綠,只好剝花生殼出氣,二對一不公平,她當然會輸。

  沈烈陽遠遠瞧見她們「和睦相處」的模樣,深感驚奇,綠兒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
,她的人緣不是普通的好。

  端著一杯酸梅汁,他怕她渴了,她好像對酸的食物特別有興趣,尤其是青澀的蘋果


  「綠兒,渴不渴,喝杯酸梅汁消消暑。」

  「嘖!你也太偏心了吧!這裡還有兩位淑女,你眼睛瞎了呀!」方昱不意的冒出話


  剛接觸沈烈陽會有些畏怯,但是幾個鐘頭後就開始唾棄他,沒有一個男人像他那麼
「卑策」,寵女人上天。

  本來他還不太了解為何左天綠會選擇臉殘的沈烈陽,直到他親眼目睹一場男性尊嚴
敗落的大敗局後,才深刻體會這個男人愛慘了她。

  她只是稍微偏偏臉佯裝要哭,沈烈陽馬上氣短地好言相撫,答應她一切無理的要求
,包括送她所有的畫作。

  這簡直沒天理,他以為她是去燒畫,結果她是先暗槓,指使他搬畫、收畫,最後連
聲謝謝都省略,一腳踢開大功臣。

  女人喔!天性狡猾,口不對心。

  「方方大哥,你不要忘了站在誰的地盤上,我們還沒算你的食宿費呢!」她喝了口
酸梅汁,然後也讓沈盈盈喝一口。

  「女人,你太會精打細算了吧!這點小錢也好意思挖呀!」

  所以說她沒天理,連這都跟方昱錙銖必較。

  「此言差矣!我只是小記者,薪水少得買不起魚翅、燕窩,不努力開源節流怎麼行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人在該自私的時候一定不要客氣,就給他自私到底,即使受萬人唾罵也不足惜,因
為自私是人的天性。

  方昱嘲笑似地朝沈烈陽一橫。「她搜刮了你近二十幾幅畫還鬧窮,你該不是沒給她
飯吃吧!」

  他的畫可是一幅從幾萬到幾十萬不等耶!真貪心的女人。

  沈烈陽寵溺地把玩左天綠的長髮。「收藏不賣,等於廢紙一堆。」

  「廢紙?!」方昱忍不住鬼吼鬼叫?「那你給我呀!小的感激不盡。」

  「廢紙我寧可拿來擦屁股也不給你。」左天綠故意要讓他嫉妒。

  她之所以喜歡烈陽的作品雖因為畫風夠黑暗、夠血腥,而且非常冷。

  但是仔細一瞧,在每張畫最不顯眼的角落裡,會有一小點光影,象徵即使在最陰暗
的地獄裡,仍渴望有一份希翼。

  這是她欣賞的地方,連畫者都不一定知道他畫中的渴求,一昧沉溺在黑暗世界,以
為一切都是純然黑色。

  「這個女人被寵壞了,我勸你要拿點男子氣魄出來,她吃定你了。」惡劣,擦屁股
?她有沒有搞錯?

  「無所謂,反正我打算養她一輩子,不寵她我會很難過。」

  沈烈陽笑溺的吻著她的頭頂。

  文荃心發出歎息聲。「多希望這些話是對我說,你又傷我一次。」

  沈烈陽笑笑。「記在風裡吧!反正不缺這一回。」他只對綠兒用心。

  「唉!同樣是女人,待遇卻有天壤之別,我發覺我真的愛錯人。」文荃心不免感慨


  「沒關係,愛錯人再重來,我當候補。」方昱豪爽地拍拍胸口。

  「呃!謝謝。」文荃心很真誠地感謝他的拔刀相助。

  突然左天綠發出大叫聲,大家訝然地齊往她瞧去,結果她拍拍身上的草屑,用非常
幽雅的姿態起身說了句令人絕倒的話。

  「我忘了買麥芽糖。」

  ******

  沈烈陽滿身大汗的從左天綠身上一退,離開她嬌喘不已的蜜窩,伸手將她攬回懷中
,撫摸適才留下的點點吻痕。

  大白天沒事做,他們決定放方昱和文荃心去培養不可能的感情,然後窩在冷氣房了
最愛最的事,順便消耗多余的卡路裡。

  出出汗可以促進血液循環系統正常,做愛讓血液迅速沸騰,使皮膚紅潤有光澤。

  「烈陽,我們結婚好不好?」

  沈烈陽一聽,呆滯了好半天,然後欣喜若狂地抱著她有親又吻,直說好好好,快樂
得像個傻子。

  「婚禮要做什麼呢!你喜歡西式還是中式,喜餅、聘金要多少,要不要拍照,,婚
紗……花童和宴客名單……」

  「停——」左天綠大吼一聲,阻止他的嘮嘮叨叨。

  「啊!對不起,我忘了要先去提親,你爸媽會不會反對我們在一起……」他開始語
無倫次。

  男人全是少跟筋,她不過提起結婚的建議,他馬上陷入世界大亂的局面,一個人自
問自答像個瘋子,失去平日的鎮定。

  她沒打算通知任何人,先斬後奏以免淪落悲慘的下場,要是被家人插上一手,她鐵
定是婚禮哭得最悲哀的新娘。

  老爸的胡搞,大姐的惡整,二姐的報復,說不定小弟也來湊熱鬧,到時……嗯哼!
她不哭都不成。

  「閉嘴,沈烈陽。」

  「呃!」他疑惑的注視她微紅的臉龐,乖乖地閉嘴。

  「現在換我說,你給我仔細聽著,沒有盛大的婚禮,沒有賓客,只有你和我到法院
公證。」

  他有些受傷的問道:「是不是我這張臉讓你沒面子,所以……」

  「你少揣測我的心意,我才沒有那麼無聊,誰不想當個漂漂亮亮、叫人羨慕的新娘
,可是我家那些變態……」

  她氣急敗壞的解釋,老爸如何的逼婚,讓全台北地區的人都知道左家有四個「沒人
要」的小孩,害他們顏面盡失,處處受人譏笑。

  然後述說大姐是多麼的陰險狡詐,為了他們在她婚後散播不實傳單而被無知鎮民包
圍一事,矢志要讓三個弟妹好看,而她在二姐的婚禮已送上一份禮,整得二姐氣翻了。

  接著心虛地說著她是幫兇,陷害二姐和二姐夫,她怕被索債,所以決定絕對不能大
肆張揚,一定得暗中進行。

  「你知道我家的人有多恐怖嗎?他們全是一群沒人性的家伙,你那麼愛我,捨得我
淚灑禮堂嗎?」

  沈烈陽聽得眼怔口愕,終於了解來龍去脈。「咳!你家的人很……有趣。」嚇死人
的有趣法。

  「烈陽,你最愛我是不是,你不會讓他們有整我的機會吧?」她偷偷地在他乳頭上
畫圈圈。

  一陣栗然的快感拂過,他語音不穩地說道:「永遠不要懷疑我愛你的心。」

  「公證結婚好不好?」她用乳尖磨蹭他的胸口挑逗,盡使小人手段。

  才剛愛過的身體立即起了反應,昂然挺立著,他含糊地含著她的耳朵,雙手游走她
曼妙的嬌軀。

  「好,都隨你。」

  一達到目的,左天綠伸手推倒他,跨坐在他身上,手握著他的堅挺磨擦,並用長髮
搔弄他敏感的脖子和乳頭,遲遲不肯讓他進入。

  「綠兒,你又要……頑皮了。」沈烈陽忍著不舒服的灼熱,撫摸她微翹的玉臀。

  「你不喜歡我碰你嗎?」她喜歡玩他的身體。

  「喜歡得要命。」

  他往上一挺並按下她的臀部,使兩人完全結合在一起,深深的滿足聲逸出口。

  「噢……你使詐。」

  「兵不厭詐。」

  他開始在她體內一上一下地抽動著,唇舌繞著她挺翹的圓胸吮弄,雙手握住她纖細
的腰用裡頂,暢暢在她濕答答的女性溫穴裡。

  一個翻身抽出,他將她置於身下背對著他,非開她的大腿內側,挪高臀部從後進入
她——粗喘的低吼聲起,他毫不保留地奉獻出一切,將精子送了出去,整個人癱在她光
裸的背。

  他仍捨不得退出,細吻她背上細緻如玉的紋理,突然門被人打開,他迅速拉過被單
蓋上兩人赤裸的身體。

  「你最好想個足以說服我的好理由,否則等著挨拳頭。」沈烈陽冷沉著臉怒視。

  文荃心紅著戀說不出口,她沒料到大白天他們還努力的……工作,而方昱在怔了一
會兒後才說出嚴重得打斷兩人恩愛的事。

  「盈盈不見了。」

  「盈盈?!」左天綠從被單下探出頭。「她不是在游戲間玩電腦。」

  「沒有,電腦還開著,可是找不到人。」她相當寶貝那台電腦,不會忘了關機。

  「會不會在附近玩耍,而你們沒注意?」電腦是她專程買來讓盈盈吸收新知識,以
補十年的空白。

  「全宅子裡的人都出動去尋找,可是只找到這只鞋。」方昱拿出一只粉綠色的小涼
鞋。

  左天綠變得沉默,接著有些哽咽的說道:「她被綁架了。」

  「綁架?!」

  三人面面相覷,露出懷疑的神色,有誰會到這個鬼地方綁架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太
說不過去。

  「我曾跟她說過灰姑娘的故事,那時開玩笑的說如果被壞王子綁架了,就拿下身上
可綁的東西綁在左鞋上一丟,我就會去救她。」

  「真的是左鞋。」方昱翻看了一眼。「她把緞帶綁在鞋帶上。」

  「誰會綁架盈盈?她一向不與陌生人親近。」沈烈陽痛心的擊床。

  思忖了片刻,左天綠似乎下定了決心。「找我二姐,她一定有辦法救出盈盈。」

  ******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一通電話引來眾多兇神惡煞,瞧得方昱、文荃心、沈烈陽全
掉了下巴,宅子內的下人不是昏倒就是撞到柱子。

  「你……你們是四胞胎?」方昱口吃地指著四張相同的面孔。

  「闔上你的嘴,很蠢。」左天虹不留情的批評。

  她特地從南部趕上來不是為了看這個不相關的驢蛋,更不是擔心小孩被綁架,而是
想瞧瞧石虎口中的丑男。

  「大姐,你不要理那個小丑,你來干什麼?這裡沒有官司要打。」惟恐天下不亂。
左天綠睨睨她。

  「唉!你怎麼這麼說,我來發揮同胞愛,看看我失蹤多時的小妹。」不懂感恩的三
妞。

  「少來了,大姐,我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你,把肉麻的話收起來,不要害我起疹子。


  「嗯——」左天虹眼一沉,聲一重——啊!慘了,說錯話。「呃!大姐大人有大量
,小妹失言了,請不要和無知的我計較。」

  左天綠卑躬曲膝自貶的行徑看在左家人以外的眼中,都覺得非常不可思議,比世界
末日還令人咋舌,不由得對左天虹肅然起敬。

  「唔!很好,這才是我的乖小妹。」左天虹隨即眉毛一挑。

  「他是下一個受難者?」

  「是。」反正瞞不過精明的大姐,左天綠只好坦白招供。

  「好玩嗎?」

  左天綠眼睛驀然一亮。「比大姐夫和二姐夫還好玩。」

  「真的?!」

  「真的。」她肯定地點點頭。

  「你玩得高興就好。」

  她們的對話令人滿頭霧水,一種頂詭異的氣味蔓延,左天青非常大方的搭著沈烈陽
的肩,朝他擠眉弄眼兼歎息,完全認同他未來身份。

  「三姐夫你真可憐,全天下的女人那麼多,你偏偏遇見我三姐,唉!我同情你。」

  沈烈陽不習慣和左天綠一模一樣的臉靠他太近,感覺很奇怪,尤其是對方的性別是
男,那種怪異感很難說得出來。

  有點像複製品,而且是有瑕疵的那一種。

  「綠兒很好,遇見她是我的幸運。」

  左天青笑得樂不可支。「天呀!你們全中了邪呀!三個姐夫全說一樣的話,被姐姐
們下了蠱。」

  「左天青,活得不耐煩。」

  「左天青,你想死呀!」

  左天虹和左天綠不約而同地朝他咆哮,他臉一抹,訕訕然的去牆角罰站,誰叫他是
人家的「小弟」——差十五分。

  光看看他家那三位姐姐,他就對女人完全灰了心,三個人三種個性,每一個人都把
他吃得死死的,三不五時拿他當玩具耍,他要敢娶老婆才有鬼。

  婚姻,昏姻,昏了頭的人才結婚,他立誓要當左家最後一位拒婚者,絕不讓女人進
入他的世界。

  「奇怪,二姐看了老半天,怎麼還沒下樓?」左天綠感到納悶。

  這次兩位姐姐將丈夫「遺棄」在家中,連老爸都沒通知,不知有什麼陰謀,她要小
心提防。

  「慢慢瞧,仔細看,急不得。」左天虹以掌當扇揮動著。

  「妹婿,有客到,還不奉茶。」

  「我?」沈烈陽指指自己。

  「除非你不想娶我家刁頑的老三,那就另當別論了,沈先生。」

  他一身冷汗,左大姐損人的功力很陰。「是,大姐,我去倒茶。」

  瞧他一個大男人被個女人指使還地必恭必敬,方昱忍不住大笑,文荃心則有教養地
坐不搖裙、笑不露齒,悶悶地掩住口。

  而沈烈陽大概習慣只寵左天綠,他倒了一杯冰紅茶給左天虹,另一杯鮮搾蘋果汁給
心上人,其他人只能望茶止渴。

  「姐夫,我也是客人耶!」左天青就知道他會被遺忘,每次都相似。

  「去你的客人,要喝不會自己去倒,他又不是你的奴才。」

  那是她專屬的……玩具。

  「重色輕弟,三姐,你不公平。」順便嘛!看在他可愛又熱心的份上。

  左天綠不屑地撇撇嘴。「我高興,你敢管我嗎?」以下犯上,罪加十等。

  「不……不敢。」人善被人欺,左天青只能口是心非的回道。

  左天藍穿著一身制服下樓,腰間配著槍,看起來十分英明神武。

  「你們確定小孩是被綁架而不是跟熟人走?」她大剌剌地坐下來,取走左天綠手中
的蘋果汁。

  老大壓老二,老二欺老三,老三虐麼弟,這是每個家庭成長必經的過程,只是左家
特別用心經營。

  「二姐,何出此言?」

  左天藍一口喝掉半杯蘋果汁,用袖子擦擦嘴。「上面沒有任何掙扎痕跡,書籍、玩
具都擺得很整齊,而且電腦上游戲剛破關,不可能不繼續玩下去。」

  「也許被蒙了哥羅芳之類麻醉藥劑。」

  「我沒有聞到任何藥水味,不過我發覺游戲間門口的地板有兩個很淺的高跟鞋印,
那表示此人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

  「高跟鞋?!我們之間沒有人穿高跟鞋,我大部分時間是赤腳,荃心穿的是低跟涼
鞋。」

  傭人們更不可能穿著高跟鞋工作,大部分是穿拖鞋和布鞋及包鞋,男人則不用說了
,沒人會變態到穿高跟鞋去綁架一個孩子。

  「所以我說一定是熟人,一個穿高跟鞋的女人在門口喚她,而她猶豫了一下就跟著
女人走出去。」

  她在游戲間和相鄰的房間內,找不到可疑的指紋,歹徒也沒有遺落任何東西,可見
小孩非常合作,所以走得十分從容,沒有驚動任何人。

  「二姐,她真的被綁架,我們曾玩笑似說過暗語,我知道她非自願。」左天綠解釋
著拿出綁了緞帶的左鞋。

  左天藍將小鞋子放在手上細察。「或許她非自願,但絕對是熟人帶走她。」

  「不可能,盈盈向來只親近綠兒和我,她會跟誰走呢?」沈烈陽實在想不出有誰會
帶走她。

  他們叔侄已經七年沒接觸過人群,很少有人知道他們隱居在這偏僻的地方,若不是
綠兒的出現,他們還是會繼續過著與世隔絕的孤寂生活。

  如果是綁架應該有勒索電話,對方要的不就是財,這點他可以滿足歹徒的需要。

  「她的父母呢?據我用游戲間的電腦和警局電腦聯繫了一下,查出她父歿母尚存,
她母親呢?」

  沈烈陽怔了一下,他沒想到這個可能性,可是自從七年前火災發生的前一晚,玉娉
就負氣離開沈家。

  因為他堅持要娶荃心為妻,而她在訂婚宴的前天跑到他房間勾引他,結果被他所拒
而惱羞成怒,居然向大哥哭訴他意圖強暴她。

  大哥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安慰她這件事等訂婚宴後再說,玉娉不甘心,她非要破
壞訂婚宴,因此在前一晚打破所有碗盤杯子,企圖讓喜事開天窗。

  大哥為了她的人性說了她一頓,而她竟當著所有人面前說出她不愛大哥只愛他的胡
話,大哥受不了才打了她一巴掌。

  之後,她哭著跑出去,再也沒有回來,然後大火燒了沈家,他就陷入自艾自怨的無
形牢籠,沒有心思去理會俗事。

  「我已經七年沒見過玉娉,根本不曉得她現居何處。」

  「玉娉?」左家兩位姐姐都用質疑語氣回道,哪有小叔直呼嫂子名諱。

  「大姐、二姐,三角關係啦!」左天綠搶著說明,免得沈烈陽難堪。

  「噢!了解。」

  姐妹默契夠了,一點即通。

  左天虹心思夠細膩,她在腦中大概的整理了一下,歸納出幾點可能性,她問問沈烈
陽一些小事,發現文荃心也在當年三角關系中插上一腳。

  「文小姐幾時找到烈陽?」

  「三天前。」文荃心不解她為何有此一問。

  左天虹淺笑地打了個指哨。「我想她也和你一樣,一直在打聽我未來妹婿的下落。


  「怎麼說?」左天藍很想聽聽大姐的見解,她的分析能力向來八九不離十。

  「三天前文小姐找到了人時,正好遇到土石流,交通曾中斷了兩天,今天才一通車
就發生小孩被綁架的時間,我想她利用你帶路。」

  「帶路?」文荃心回想了下。「難怪我老覺得有被監視的感覺,我還以為是疑心病
太重。」

  「她應該不是親自追蹤,而是花錢僱傭徵信社,徵信社一找到人後才聯絡她,因此
延了三天。」

  大家一聽都覺得有道理,左天藍拍拍大腿站起身。

  「好了,各位,接下來是警方的工作,你們可不要輕舉妄動。」

  但——可能嗎?

【第九章】


  「死丫頭,你啞巴呀!半天不吭一聲,叫你打電話又不是要你的命。」

  氣憤的蘇玉娉一掌往女兒揮去,不在乎她倔強小臉上的怒氣,一定要她撥電話給沈
烈陽。

  找了他七年,終於讓她如願了,她不會放過任何機會,非要他再一次臣服在她的石
榴裙下,讓他只愛她一人,不再有其他女人來阻礙。

  文荃心這個小賤人真有本事,她死也料不到有人利用她來找人,傻呼呼地當指路使
者。

  「賤丫頭,我看你有多倔,看你打不打。」她愈看愈氣,一腳踹了過去。

  「小姐,你別再打了,小小姐的年紀這麼小,你好言勸勸她。」張媽實在看不慣小
姐凌虐自己的孩子。

  「奶媽,小孩不打不乖,你別把她寵壞了,這賤丫頭寵不得。」而且長得一點都不
像她。

  這是自己最恨的一點,女兒長得就像她孬種的老爸,沒有半點貼心,只喜歡纏著她
老爸玩耍。

  「可是……她已經兩餐沒吃了,再餓下去恐怕……」小孩子哪禁得起餓。

  蘇玉娉才不管她餓不餓,反手又給她一掌。「餓死算了,沒用的賤丫頭。」

  「別……」

  張媽心疼沈盈盈面無表情的模樣,臉上一條條的爪痕,吭都不吭一聲的任由蘇玉娉
打罵,勇敢的連淚都不流,她是疼在心裡卻無能為力。

以前小姐還沒嫁人時,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可人兒,溫柔大方、善良可愛,無邪得惹
人疼愛。

  當初小姐和沈家兩位少爺來往之初,她就曾告誡小姐大少爺較沉穩可靠,選丈夫當
如是,可是小姐執意不聽,偏偏愛上二少爺,結果被慘遭拋棄。

  從此她就有些自暴自棄,流連在酒吧、PUB這些情色地帶,和不同男人雜交,最後
為了二少爺的負心而嫁給他大哥為妻。

  婚後小姐是安分了一段時間,她也以為一切終於雨過天晴,否極泰來。

  誰知小小姐一出生,小姐又故態復萌,而且有變本加厲的失控舉止,有時她去探望
小姐時,會發現才剛會走路的小小姐身上有傷,而小姐總是推說小孩學走路,難免受傷


  一次、兩次、三次……次數一多,她開始懷疑起小姐的話,偷偷躲在房間外瞄。

  一看才知小小姐身上的傷全是小姐打出來的,而大少爺毫不知情,同她一般信了小
姐的話。

  「死丫頭,臭丫頭,你是我生的,我叫你打電話就得給我打,別以為裝啞巴我就會
饒了你。」

  沈盈盈怒視名為母親的女人,她回到自閉的空間裡,不言不語,無視旁人,任由打
罵落在她身上。

  她已經完全喪失感覺,不會疼痛也不覺得饑餓。

  她是活娃娃。

  「氣死我了,你給我裝,要不是你還有利用價值,我早把你往大海一扔,死了倒也
乾淨。」

  氣得冒煙的蘇玉娉仰頭灌了一口威士忌,手中的煙頭被她扔在地上一腳踩熄,煙酒
為伴的她早已不復當年的美麗。

  一旁徵信社的探員看得心驚膽跳,哪有母親打女兒像打狗一樣。「蘇小姐,不一定
要用電話。」

  「請叫我沈太太,我是沈烈陽的妻子。」

  「是,沈太太。」他隱瞞了一件事未言,沈烈陽已有論及婚嫁的女友。

  「你剛剛說什麼來著,不用透過電話也可以叫他來?」她重新點燃一支煙叼著。

  「電話和信會留下證據,所以可以利用報章雜誌,剪下適當的字體再寄給他。」

  蘇玉娉揚起得意的笑。「好,你想得周到。奶媽,去拿些報紙、雜誌來,還有剪刀
。」

  「是。」張媽為難地走了出去。

  「對了,蘇……呃!沈太太,不要忘了附上小孩子隨身的東西,這樣可信度才高。


  他並不想助紂為虐,原是單純的一件尋親記,她說他的丈夫、女兒因故分散了,要
他跟蹤一位可能知其下落的女子。

  經過長達六、七年的追蹤後,他終於找到她口中的丈夫和女兒,因為太興奮而沒細
察小孩為何叫親生父親為叔叔,就連忙回市區通知她。

  結果她竟悄悄地帶走女兒,而他成了幫兇,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接受她的威脅,
狼狽為奸。

  「喔!我該取什麼呢!耳朵、手指,還是一截小腿。」她的眼中泛起陰狠之光。

  他一驚,吶吶地說道:「不用那麼……殘忍,小孩子的鞋襪或衣物就成。」好可怕
的女人,他真是誤上賊船。

  「那真是可惜了。」蘇玉娉好想把她的眼珠子挖出來,看她還敢不敢瞪人。「你說
什麼東西好呢?」

  徵信社探員東瞧西瞧,不經意瞄見沈盈盈掛在胸口的項鍊,看起來是很值錢的鑽石
,他有些貪心的想獨占。

  蘇玉娉見他視線直盯著某物,順勢瞧見沈盈盈那顆晃動的鑽墜,二話不說地上前去
搶,手才一靠近,沈盈盈就像驚弓之鳥一樣用雙手護住。

  這是綠綠給她的魔法項鍊,誰都不許碰。

  「死丫頭,把項鍊給我。」蘇玉娉使勁要扳開女兒的手指頭。

  「不,不要——」沈盈盈開口只為護住寶貝。

  蘇玉娉陰惻惻地笑了。「怎麼,你不是啞巴,為了一條值不□

  思該□□南盍矗□沼誑纖禱傲恕!□

  什麼幾毛錢,那顆鑽石夠他用好幾年了。猛吞口水的徵信社探員用垂涎的目光注視
著。

  「你最好把項鍊給我,不然我砍斷你的手。」她不許人反抗。

  「這是綠綠的魔法項鍊,不能給你。」沈盈盈難得強硬的頂撞。

  「綠綠?!」蘇玉娉看向手心冒汗的男人。「綠綠是誰,你怎麼沒有她的資料?」

  「呃!綠綠只是她的玩伴。」他這樣說也沒錯,她的確一直很用心陪小女孩玩。

  「喔!一個小孩子呀!」

  沈盈盈不服氣地反駁。「綠綠不是小孩子,她是百花王國的妖精,她是妖精綠綠。


  「哈……你腦袋壞了,還是童話書看多了,這世界沒有妖精。」太天真了,曾經她
也相信過,可是……換來一身的傷。

  「有,綠綠是妖精。」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我怎麼會生下你這個笨蛋。」愈看愈討厭,蘇玉娉恨不得扔
了她。

  沈盈盈握緊項鍊非常頑固地堅持有妖精。「不信你可以問叔叔,叔叔說綠綠是他的
小妖精。」

  是他的……小妖精?「小黃,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他不叫小黃,他姓柯,好像叫小狗似的。「哄小孩的話而已。」

  「是嗎?」即使是個孩子,也不可以分走他的心。

  「呃!是的,她絕對不會影響到你。」

  那位女孩美得像天使,他不想她因此受到傷害。

  偏偏他愈想隱瞞的事實,還是由沈盈盈口中洩露。

  「我說過綠綠是妖精,她一直和叔叔睡一起,她不穿衣服的時候好美,叔叔最喜歡
抱著她親來親去。」

  「親來親去?!」蘇玉娉有種受騙的憤怒。「小黃,你最好一五一十的給我從實招
來。」

  無可奈何,他只好將極力隱瞞的事說出,並觀察她臉上的變化來判定她生氣的指數


  「我想沒人會真心愛上那樣的男人,他們早晚會分手,只要給她一點錢……」而他
能中飽私囊。

  「我不會剛過她,你給我記住,敢搶我的男人,下場不會太好過。」蘇玉娉將煙按
在手中熄滅。

  ******

  「大姐,你幹麼又跟來,姐夫知道會罵人的啦!」受不了,真是任性的姐姐。

  「我是怕你手腳慢,萬一人家準備開打會溜不掉。」其實她另有任務,就是預防三
妞「偷跑」。

  這偷跑可不是臨陣脫逃,而是怕她躲躲藏藏跑去結婚就整不到人。

  三妞是只笑面虎,私底下可精得很,尤其又有她們兩位姐姐的前例可循,她才會躲
在那個渺無人跡的小地方,等到時機成熟。

  好在石虎及時發現她的蹤影,她的詭計只好宣告夭折。

  「大姐,你不要瞧不起人,反正烈陽會保護我,對不對,烈陽。」她可是有靠山的


  「嗯!大姐放心,我不會讓綠兒受到一點傷害。」叫大姐有點……怪,怎麼看都和
綠兒差不多。

  「聽到了吧!我有終極保鏢護身,而你呢!大姐,最好保重,姐夫要是看見你身上
有傷會抓狂。」左天綠壞壞地提示她。

  幸災樂禍,這三妞的本性一點都沒變。「顧好自己。」

  「是。」左天綠頑皮的行了個童軍禮。

  他們一行人接到恐嚇信函——揚言要沈烈陽和左天綠到信中所指之地點,不得帶人
來也不許報警,否則殺了小女孩以示警惕。

  信上的鉛字明顯是報紙上剪來拼湊而成,隨函附上一截盈盈的頭髮,適巧左大警官
不在,他們就私下行動。

  而方昱和文荃心成為聯絡員,負責接聽電話或以防再收到威脅信函時,可以立即通
報。

  「大姐,這幢別墅挺大的,四周又有保全人員巡邏,一定很貴哦!」

  左天虹很想瞧她腦袋。「沒錢能長期僱傭徵信社嗎?用用大腦吧!」安逸日子使人
遲鈍。

  蘇玉娉是蘇家的獨生女,蘇父在商場呼風喚雨,資產上億萬,對獨生女特別寵愛,
從不拒絕她的要求,不管是有理或無理。

  
因此在錢財方面十分寬裕,任其揮霍,儼如散金的小福婆。

  「我們要從大門進去,三姐,你呢?」鐵絲網不知有沒有通電?左天綠幻想左天虹
被電成非洲土番的模樣。

  「你們盡量拖延時間,我會在最短的時間救出孩子。」至於小妹的白癡問題她不齒
回答。

  「大……」小心。

  左天虹看準時機就攀上圍牆外的大樹,不等妹妹開口搖她小心,她在樹上打手勢要
他們先行進入,吸引警衛的注意,她則好乘機溜進去。

  左天綠點點頭,和沈烈陽驅車進入別墅的車道,警衛上前詢問,他們看到一道美麗
的倩影躍入圍牆內。

  ******

  金碧輝煌的大廳掛著造型別緻的水晶等,一套非常豪華的白色小牛皮沙發,寬敞的
樓梯正對著大門,七、八個人站同一階都有空隙。

  原木的堆梯,牆上掛著名家真跡,酒櫃除了擺滿各式酒類,還是精緻的水晶作品,
一切華麗得讓人想大喊浪費。

  「下輩子我要投胎當壞人。」左天綠陡然冒出這句啼笑皆非的話。

  沈烈陽疑惑的望著她。「為什麼?」

  「你看壞人住的好、穿的好,出入有名車、出手闊綽,而且活得比好人久,不管做
多惡毒的事,最後一定會被原諒。」

  「電視看多了,下回不准陪盈盈看九點檔的連續劇,早點回房陪我。」做愛比學壞
有意義。

  現在的電視劇愈來愈變態,尤其是九點以後的連續劇,簡直教壞小孩。

  「哼!誰理你。」

  「有了新人忘舊人,沈烈陽,你的心變得可真快。」蘇玉娉站在樓梯上睥睨他們旁
若無人的對話。

  正背對著她的兩人一聽到聲音,態度從容的轉過身,然後是蘇玉娉猛然的吸氣聲,
她奔了兩步停住。

  「天呀!烈陽,你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他沒啥誠意地嘲諷。「抱歉,嚇到你了。」

  「你的臉?」那張叫她心動不已的臉只剩下一半。

  「七年前那場火燒的。」

  蘇玉娉微微一震。「你為什麼不逃?」

  那場火應該不大,她記得是如此。

  「不逃你還能見到我嗎?早追隨父兄於地底。」這就是活著的代價。

  「可是……不應該是這樣,你怎能把自己搞成完全不像你?」她沒打算燒死任何人
,全是意外。

  「我也不願意,但總比當個死人好。」

  左天綠生氣地拉拉他的手。「別敘舊了,救盈盈要緊。」什麼嘛!當她雕像呀!

  她一開口,蘇玉娉的視線轉向她,瞬間眼神迸出惡毒的恨意,削瘦的臉龐繃得緊緊
的。

  「小賤人,你要多少錢才肯離開他?」果然標致,美得讓她想在上面劃幾刀。

  小……賤人?「不好意思哦!阿姨,我剛好很愛錢,只要烈陽名下的財產全過繼給
我就成。」

  敢叫她小賤人,死老女人。

  「你叫我阿姨!」蘇玉娉氣得咬牙切齒。「你太貪心了,而貪心的人通常活不長。


  「謝謝阿姨的關心,我會努力地呼吸,不然烈陽會哭著陪我死的。」左天綠笑得非
常柔,像個鄰家小妹。

  沈烈陽在她手心輕按,意在要她收斂點狂妄。

  「你……你死他還不會死,烈陽沒有你說的懦弱,他一直是強人。」她心中最強的
男人。

  左天綠眨著無邪的眼。「烈陽,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陪我一起死?」

  「我會。因為你愛說話又怕寂寞,我一定會去陪你。」他深情款款地說著承諾。

  「可是你先死了,我一定不會陪你一起死,你會不會哭?」

  她會活得更快樂。

  「我會難過,但是不准你和我一起死,我要你找個深愛你的男人在一起,讓他替我
繼續愛你。」

  她轉向氣得臉發綠的蘇玉娉。「阿姨,對不起,讓你失望了,他是懦夫。」

  「小賤人,你到底給他吃了什麼迷藥,快把原來的他還給我!」蘇玉娉歇斯底裡地
叫喊著。

  左天綠聳聳肩,表示沒辦法。

  「烈陽,你還是愛我的吧!甩掉那個寡廉鮮恥的小賤人,你我可以像以前一樣,我
們蘇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貪心的人通常活不久。」他用蘇玉娉剛才的話回敬她。

  「而且我不缺錢。」

  「你不是貪心,是我心甘情願給你的。」這時,蘇玉娉又變成溫婉的小女人。

  「不食嗟來之食。」左天綠插嘴地冒出一句。

  蘇玉娉狠狠地瞪視她。「不要逼我殺你。」

  「殺人是有罪的!噢!對了,在台灣律法上也有一條罪刑,那就是綁架。」

  「母親帶走女兒何罪之有,只要無聲無息地殺了你,誰敢判我有罪。」殺人是多麼
簡單的事,蘇玉娉拿出手槍。

  要命,怎麼又是槍。

  上回為了這張臉被錯認,兩、三把槍直指著她,這回人沒錯,槍口還是對準她,真
是有夠倒霉,這次可沒有神槍手老姐護航。左天綠在心裡直犯嘀咕。

  「屍體要如何處理?」她在沈烈陽的庇護下探出個腦袋。

  「烈陽,你走開,我要殺了小賤人,淋上油燒了她,就像在沈家點火一樣簡單。」
一怒,蘇玉娉不小心說出罪行。

  「點火?!」他的表情有三秒鐘空白,繼而狂咆,「是你放的火!?」

  蘇玉娉被他一吼有些瑟縮。「我只是想警告你不要娶文荃心,不是故意要縱火。」

  她叫了消防車,可是來不及,誰會知道那幾天特別干燥,一到半夜風勢突然轉弱,
等十幾輛消防車到時,火已經燒得難以搶救。

  「你真狠得下心,你有沒有想到你的丈夫、女兒都在其中?」十三條人命死的好冤


  「我只想到你,其他人的死活與我無關。」可是還是傷了他,這是蘇玉娉始料未及
的。

  沈烈陽悲慟地說道:「虎毒不食子,你連親生女兒都下得了手。」

  「不要提死丫頭,我本來要帶她走的,是她非要回去喚她醉死的老爸起床,沒燒死
是她幸運。」

  原來盈盈口中不時念著,火,不要燒,爸爸在睡覺之類的話語,是來自幼時的記憶
,可見她多想救她父親,一陣鼻酸讓左天綠想哭。

  「大哥呢!他是那麼愛你,你不覺得愧疚,對不起他?」一夜夫妻百日恩,她……
太冷酷。

  怨懟的蘇玉娉淒然一笑。「他愛我,哈!這是天大的笑話,他是為了讓我不再糾纏
你才娶我,他另有所愛。」

  「你……胡說。」他們兄弟一向友愛,大哥不會為了他做此荒唐事。

  「因為我害他娶不到心愛之人,逼得親手足遠走國外,他夜夜用近乎變態的方式強
暴我,強要我生孩子以換取你的自由。所以我恨他,恨強暴下所生育的女兒,他不要我
纏著你,我就非要當他的面打電話給你,他不敢要我掛電話,是怕你會知情。」

  「這是你的片面之詞,如今死無對證,任你再強詞狡辯也是枉然。」沈烈陽不相信
她,但心中有個角落松動。

  從小大哥凡事都禮讓他,有好玩的玩具讓他先挑先玩,好吃的食物也從不跟他搶,
溫和地笑笑,他一直以為大哥長大後不是當老師就是當牧師。

  一位溫文爾雅、剛毅正直的男人,絕非她口中挾怨以報的卑劣小子,何況真如她所
言,偌大的沈家豈有不知之理,碎嘴的下人早已大肆任流言飛竄。

  「我不在乎你信不信,反正你今天休想再離開我,我要你還我失去的青春歲月。」

  哼!好個兄友弟恭。

  「少說廢話,你把盈盈交出來,我們之間的恩怨可以一筆勾銷。」人死是不能復生


  蘇玉娉噙著冷笑,揚揚手中的槍。「一筆勾銷?人在刀俎下,你有什麼資格談條件
?」

  「我有,我將正式以縱火罪起訴你。」

  「二姐?!」

  左天綠驚呼,有些心虛地不敢直視二姐怒氣沖沖的表情,要不是她是女人,二姐的
拳頭定落在她身上。

  「你……你是誰?」蘇玉娉有剎那的失神。

  好……好相似的臉孔。

  「刑大迅雷小組警官左天藍,你將被控縱火以及謀殺,還有私擁槍械三大罪狀,我
要逮捕你。」

  蘇玉娉的眼底閃過複雜思緒。「你……你沒有證據,台灣是講究法治的國家。」

  「要證據嗎?我給你。」左天藍從口袋中取出一小型錄音機,一按,所有的丑惡流
洩。「怎樣,認不認罪?」

  左天藍很想痛揍大姐和小妹,可是她不打女人,一接到通知趕到沈宅,這三個人早
已私下行動,惟恐事情有變,她連闖十數個紅燈趕來,造成市區交通大混亂。

  結果一來不出她所料,這個笨妹妹二度被人用槍指著腦袋,而不見蹤影的大姐不用
所想,八成雞婆的去解救人質。

  她伺機不動,一方面要給妹妹一個教訓,不要老是太天真,子彈是不長眼,另一方
面搜集罪證,以便讓歹徒伏法認罪。

  雖然衝動易怒,但不代表她沒有腦袋,裡頭裝的絕非稻草。

  「你們設計我。」蘇玉娉臉上有一絲慌亂。「不要忘了小孩還在我手上。」

  「做人不要太肯定,眼見為憑。」眼尖的左天藍瞄見樓梯後一角有一大一小的影子
晃動。

  雞婆大姐還是有一點用處啦!

  「我有槍,不要逼我把你們都給殺了,我在美國有執照,槍法……很準。」蘇玉娉
舉直的手臂微顫。

  班門弄斧。「我也有槍,比比看邪能不能勝正。」左天藍很快掏槍射擊。

  雷霆電擊之智,一陣酥麻襲上蘇玉娉的虎口,一時無力的握住槍把,子彈的沖力彈
開手中的槍,直直落到樓梯下陰暗處。

  她根本來不及反應,訝異地撫著抽痛的虎口,半天說不出話來。

  「看來幸運女神是站在我這邊。」左天藍走上前用手銬銬住嫌犯。「大姐,你可以
不必龜縮了。」

  「死小孩,沒教養,我把好玩的全留給你,你是怎樣回報我。」龜縮,她還挖地洞
呢!

  一張和左天綠一模一樣臉孔的女人走下樓,身後緊跟著一位如影隨形的小女孩,悵
然失意的蘇玉娉一瞧,當場為之恍惚。

  二……三張一模一樣的臉孔,難道世上真有妖精,化身為三人?

  除了裝扮上的不同,她們分明是同一人。

  「盈盈——」左天綠輕喚著。

  一聽到左天綠的呼喚,飽受折磨的沈盈盈立刻從左天虹身後奔了出來。那身傷痕和
不退的紅腫,天使落了淚。

  天使落了淚?!

  從來不哭,樂觀的左天綠為奔入她懷中的小女孩落下生平第一顆眼淚,她心痛似絞


  「綠綠,我沒有哭,你說勇敢的小孩是不哭的。」沈盈盈露出歡欣的笑容為她抹淚


  可是左天綠反而哭得更兇,沈烈陽眼眶泛紅,手臂一張,擁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
個珍寶。

  「可惡,我是不打女人的,不然把你打成豬頭三。」氣惱的左天藍無法打人洩憤,
煩得直抓頭髮。

  「你不打,我打。」

  左天虹帶著無比魅力的微笑,左右開弓狠狠在蘇玉娉腹上重捶幾拳,身為律師,她
懂得不留下「犯罪」證據。

【第十章】


  「小孩睡著了。」

  「嗯!」

  左家姐妹坐在沈盈盈的床頭,看著她歷劫歸來後的放鬆神情,沉穩地躺在床上睡著
了,看來她真的累壞了。

  他們想將她送至醫院治療,驗傷,當他們看見沈盈盈衣服裡更多的淤青和傷痕時,
連一向自詡不打女人的左天藍都捺不住性子,跑回警局去痛毆蘇玉娉一頓。

  結果被記了一大過,暫時「休假」。

  「咱們先下樓,別吵了她。」

  左天綠隨著左天虹走出房間,在闔上門時,她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小佳人才肯安心離
去。

  下了樓,又是一番局面。

  「大姐,陳議員為什麼被罷免,是不是你在背後搞鬼?」左天綠拿著報紙質問。

  左天虹啜飲著檸檬茶,神色自在地斜睨她剛擦的護手膏,效用挺不賴。

  「微薄之力,不用掛齒。」

  「要不要謝謝你呀!」左天綠沒好氣地諷刺著。

  「自個姐妹不用太客氣,送我兩幅妹婿的畫作就成了,我不太貪心。」

  沈烈陽被口中的咖啡嗆了一下,原來自個姐妹不用太客氣的意思是——不客氣,我
自己來。

  「你好自私哦!最少也分我玩一下,本來我打算在報紙上影射煙幕,讓他坐力不安
、寢食難定地終日惶惶,好讓他自潰心防。」

  再度嗆喉的沈烈陽咳個不停卻沒人理會他,此刻他終於了解小舅子為何同情他,綠
兒的心思真邪,殺人不見血,只需一支筆。

  難怪人家說記者的筆比刀劍利,如同判官筆,一字斷生死。

  「從小你的動作就慢,長大了還沒啥長進,身為你的胞姐深感羞恥。」左天虹搖了
搖頭。

  「是,姐姐教訓的是——小妹受教了。」左天綠正經八百的鞠了個躬,實則譏諷。

  「好說好說。」

  兩姐妹一來一往做作的舉動,瞧在沈烈陽眼中著實好笑,好在方昱和荃心早已離去
,否則他得幫忙在地板上找眼珠子。

  目中無人正是他們的寫照,一個大男人杵在其中還能被刻意忽視,叫人不由得佩服
她們「處變不驚」的精神。

  「對了,二姐,你是不是有什麼話忘了告訴我?」左天綠「輕輕柔柔」地問道。

  「有話?沒有呀!」煩死人的小鬼,妨礙她的民生大計。

  在老公風似默的監視下,她不得吃高熱量的零食,因為他說沒營養,體質沒調理生
不出健康的寶寶。

  啐!她才不想太早生孩子,當個黃臉婆呢!

  一脫離他的掌握,再垃圾的零食她都不放過,買了一大車寄放在小妹這,一有空就
溜來大啖特啖,滿足那小小的口欲。

  「聽說前陣子害我失足滾落斜坡那群『善心人士』,最近都很幸福,享受政府健保
的福利。」

  「噢!你是說那個呀!小意思,不用太感謝,舉手之勢。」她沒出多少氣力。

  「以暴制暴不是好的典範,做人要心存善念,下次要記得留兩個讓我踹幾腳。」

  有了前車之鑒,沈烈陽不再為左天綠的驚人之語嗆聲,她自己做下的「壯舉」也不
差。

  「綠兒呀!聽說有個徵信社垮了,老闆在跑路,這段新聞你有沒有興趣?」

  「一間小公司嘛!老編不采用,不過呢!」左天綠故意吊吊胃口。

  「不過什麼?」希望他的心髒夠堅強。

  左天綠又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最近蘇氏企業可能會有些麻煩,老編說我這次寫
得很用心呢!」

  「蘇氏?!」這……這不是遷怒嗎?

  左天藍塞著滿嘴零食大聲叫好。

  「七年前沈家大火疑點重重,所有的目標全指向蘇玉娉,可是全被蘇老頭花錢疏通
,上頭才壓下這個案子,可惜當年我還沒畢業,不然……哼!」

  「蘇氏逃漏稅也滿嚴重,一個大企業的發展,很少沒有不違法的,我想光是那筆天
文數字的罰款就夠他叫苦連天。」

  左天虹冷冷地說道,她利用關係取得蘇老頭公司的漏稅證據,全用電腦傳給國稅局


  「大姐、二姐,你們也未免太狠了吧!趕盡殺絕,萬一蘇氏一倒,底下的員工生計
怎麼辦?」兩位毒娘子。

  像她頂多散播謠言,說蘇氏有破產之虞,真給她這張烏鴉嘴給煞到。

  「放心,你大姐夫打算吃下蘇氏的股權,準備送給你當結婚禮物。」左天虹笑地詭
詐。

  左天綠當場噴口水。「你……你陷害我,你要萬人唾棄我這個罪人呀!」遲早讓她
搞垮。

  「唉!老公是做什麼用,就是為你分憂解勞,現成的大好人才不用會遭天譴。」左
天虹眼波一轉。

  三雙不懷好意的美眸齊落,沈烈陽頭皮發麻,算來算去算計到他頭上,他是招誰惹
誰來著,不過愛上左家的女人罷了,需要他做到過勞死嗎?

  「三位大美女喝茶吧!」

  左天綠睜著水水的清眸。「烈陽,你愛不愛我?」

  「愛。」

  「你疼不疼我?」

  「疼。」

  「你一定捨不得我哭。」

  「對。」

  「所以……」

  十分縱容的沈烈陽摟摟她,輕吻她可愛的小嘴。「你的要求,我有拒絕過嗎?」

  「烈陽,你真好,我好愛你哦!」她佩服自己眼光獨特,一眼就相中他。

  沈烈陽的心漲得滿滿,他從不指望她會開口說愛她,他也滿足於現在的相處情況。

  可是一聽到她甜蜜的小嘴說出愛語,他才知道心有多不安,知道此刻浮動恐懼的烏
雲盡散,留下全然的喜悅和幸福感。

  「我也愛你,綠兒。」

  一俯身,他深深地吻住她,恍若天地無人般恣情擷取她口中的甜

  蜜,久久不分——「好礙眼哦!大姐,可不可以棒打鴛鴦?」真要命,害她想起戀
家老公火辣的吻。

  「沒問題。」

  一杯冰水當頭淋下,兩只落難鴛鴦倏地分開,用著敢怒不敢言的殺人光線瞪視左天
虹手中的空杯子。

  「要親人,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待辦。」好戲開鑼了。

  「大姐,雖然古人有雲,長姐如母,不過咱們父母俱在,不需要你巧牽姻緣吧!」
姐妹二十氣七年,她早看穿。

  左天虹不理會左天綠的諷刺。「老爸擅自逼我們結婚,你不想讓他有反省的機會嗎
?」

  「拿我的婚禮做文章,大姐好詩意。」大姐到底在耍什麼陰搞什麼謀?

  「別打岔,我的意思是婚禮照常舉行,但是不知會老爸,讓他錯過一次炫耀的機會
,以報他對我們的『養育之恩』。」

  「好呀!我贊成。」左天藍第一個投下支持票。「是該讓老爸吃吃癟。」

  沒人規定不許在婚禮搗蛋吧!她要好好的報仇。

  沉吟片刻的左天綠閃著奇異神采,嘴角有一絲甜甜的笑意,令人猜不透的直期待著


  「既然兩位姐姐的盛情,小妹卻之不恭,只好附和了。」誰玩誰還不到底是難見真
章。

  三個姐妹三種心思,各懷鬼胎,唯一「單純」的男人,只有傻笑的准新郎官沈烈陽


  ******

  一襲飄逸清靈的白紗禮服,化著淡妝的美麗新娘讓美發師為她別上各色鮮艷的花朵
,最後還插上幾根稻穗,鏡中的倒影美如畫。

  十指戴滿眾人美意送的戒指,重得她手指無法彎曲,一整套鑽石首飾,包括項鍊、
耳環、手鍊和腳鏈,只差少了鼻環。

  左天綠知道是兩位姐姐故意整她,除了鑽石項鍊,她纖細的脖子上還有一串很重的
金項鍊,大約五兩,以及大如雞蛋的綠寶石項鍊。

  這是她僅能忍受的一次被整,算是給她們面子,畢竟她們很用心地策劃接下來的整
人「手術」,誰叫她愛錢呢!

  真是貪財貪財。

  不過能不能如願,她可不想看到有人哭。

  「三姐,好了沒,大姐、二姐在催了。」身為伴郎之一的左天青在門口大喊。

  「催什麼,她們也想再披一次婚紗嗎?去。」是她結婚又不是她們結婚。

  「喝!三姐,你想讓姐夫們砍死呀!他們愛妻的程度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當然
三姐的情況也……化裝師替左天綠將頭紗弄好擺正,捧花放到她手中。

  「頂多讓她們嫁同一個丈夫兩次,我想姐夫們一定十分樂意。」

  她笑得自行打開門。

  左天青張大眼吹了個口哨,並不是因為她俏麗的新娘扮相令人驚艷,反正已嫁了兩
個姐姐,他看她們就像照鏡子,無足稱奇。

  真正叫他驚訝的是她一身「名貴」,算一算她的「身價」至少上千萬。

  「哇!三姐,你好□哦!要是你覺得負擔太重,小麼弟願意為你效勞。」隨便一串
項鍊就夠他吃半年了。

  「嗟!少動我腦筋,要挖金山銀山找大姐二姐去,我很窮。」即使她有上億股票。

  蘇氏被她們三姐妹一整,真的不到半個月就宣佈破產,狡詐的大姐夫早在蘇氏宣佈
破產前故意打壓,使股票全面開低走底,然後再廉價購入。

  接著他把經營權交給商業天才烈陽,不到一個禮拜就起死回生,股勢節節高昇、突
破長紅,她也因此變成大富婆。

  少了蘇老頭的財務支持,蘇玉娉的官司沒人肯去幫腔,樹倒猢瀰散,礙於大姐這位
名牌律師之故,律師界沒人敢接這個案子。

  在短短數日,蘇玉娉被判了重刑,今生恐無再見天日之期。

  「三姐,你好小氣喔!」左天青不由得埋怨。

  「少囉唆,我聽到風琴演奏的聲音。」左天綠拉著裙擺就要往□

  庾呷ャ□

  他們在教堂行禮,飯店宴客。

  看她迫不及待的模樣,他不免嘲笑一番。「好急哦!三姐。」

  她瞪了他一眼,走向正站在兩位姐姐身邊的愛人。

  迎面而來的美麗佳人竟是他的妻,沈烈陽激動地迎上前,握住她的雙手,情深似海
地盯著她,百看不厭。

  「看夠了沒,牧師在瞪你們。」左天虹沒好氣地出聲打斷兩人的凝望。

  「大姐,你快代替家長的位置,領三妹走向禮堂。」東張西望地,左天藍有一抹不
安的感覺。一切進行得太順利,反而有點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令人忐忑不安,心裡直發
毛。

  「急什麼急,不差這一分鐘。」

  「是呀!寶貝女兒,老爸都沒沒到,太毛躁會讓賓客看笑話。」

  「老爸?!」

  左天虹和左天藍哀怨地訝呼一聲,她們看到面紗下那抹賊笑,終於嘗到被雁反啄的
痛。

  左自雲皮笑肉不笑地斜睨兩人垂頭的女兒。「怎麼,我不能來主持女兒的婚禮嗎?


  「不是。」

  「我想你們都太閒,閒到忘了通知我。」好在三丫頭貼心,及早告知她們的陰謀。

  「既然如此,我再做件好事,一年內都得給我生個白胖的孫子,不然家法處置。」

  「噢!不。」

  「太苛了,老爸。」

  左天虹、左天藍齊聲哀歎,抱怨不公平,惹得左自雲眉一豎、眼一眥地說道:「三
丫頭比你們晚結婚,肚子裡都有我的小外孫,你們兩位大姐羞不羞。」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注視左天綠的肚子,女人們一副被鬼撞到的模樣驚恐一已,男人
們則羨慕地向沈烈陽握手道恭喜。

  只有新郎官帶著笑接受道賀,心裡卻很納悶,她的生理期他比她還注意,她不可能
懷孕,在剛來過潮之後——「還有今天不許鬧新郎新娘,以免傷到我的小外孫。」他是
有孫萬事足。

  「嘩——」全場一陣失望的哄然聲。

  在左自雲的護航下,他們走向禮堂,接受牧師的祝福和祈禱,沈烈陽輕聲地問准老
婆懷孕一事。

  只見左天綠露出炫目的笑容說道:「兵不厭詐。」

  「噢——」他了解。

  典禮結束後,一行人正要步出禮堂,可愛的左自雲喚住兩位大女兒。

  「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們,虹兒,你那輛銀色保時捷,以及風似默送給藍兒那幢位於
陽明山的別墅,我已經替你們做主送給綠兒當結婚禮物。」

  「什麼?!」

  惡質的老爸!她們真想拿刀砍他。

  「不要太感激我,老爸會不好意思的。」

  果然是一家人,說話調調都一致。

  左天虹和左天藍視線一轉,看向兩個「家賊」。

  心虛的駱雨霽和風似默討饒似的干笑,得罪了老婆有老丈人可以擺平,要是靠山倒
了,誰來約束老婆呢?

  「丟新娘捧花了!」人群中有人高喊著。

  美麗的捧花劃了一道漂亮的弧度,正準備去開車的左天青忽覺背後有東西落在面前
,直覺地手一接——一看清楚手中的花束,他嚇得連忙往後扔,身後一陣女子尖叫聲。

  左自雲挽著倨雅的妻子楊飄若,得意地朝同樣高興卻故意板著臉的老友萬立行示威
,意思是——你瞧,我的女兒們不都找到一個好歸宿,下一個就輪到小兒子了。

  至於十個月後他能不能抱到外孫,這得看女婿們的努力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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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受祝融之親臨的人~~

會沒有機會得到愛∼~
吾願用十年,換你一生天真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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