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寒風刺入骨髓，全身血液在瞬間結凍！
他提著兩大袋的禮物興匆匆返回家門，腦袋裡還幻想著小勤欣喜的笑臉和兒子迎面撲來抱住他大腿又被他一腳踢開的幸福畫面。
打開門——
管家小徐鞠躬，「羅勒少爺，老爺已經在家裡等您了。」
俊美的臉上不見了笑容，錯愕地瞪著他好半晌，目光掃過空蕩的客廳，才回頭嚴厲地瞪住他，「他們母子呢？」
「小少爺已經回家了。」管家照實說。
「小勤呢？」他咬著牙。
「……歐陽小姐已經離開了。」他低垂著頭。
「多久的事？」萬羅勒沉聲，等不到一秒鐘馬上又吼：「我問你多久的事！」
「兩、兩天前……歐陽小姐是自己離開……」
萬羅勒憤恨地扔掉緊握的提袋，轉身衝出家門！
「羅勒少爺，老爺在家等——」小徐追了出來，已經不見了人影。
萬羅勒一離開「綠邑」，在車上立刻打電話給萬薄荷。
「大哥……」他一出聲就被打斷。
「小勤呢？你知道小勤在哪裡的話立刻告訴我，不許隱瞞！」萬羅勒毫無耐性。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說道：「我也是剛剛才被通知這件事。還以為你打電話要來罵我洩密。」
萬羅勒聽他感動的聲音，可沒心情和他培養兄弟感情，「鬼才相信你會做蠢事！小勤呢？你知道小勤去哪裡？」
「我不知道，不過我已經在找了。」
「有消息就跟我聯絡！」他掛了電話，氣得差點就把電話給砸了！
「該死的，你竟敢說走就走，你竟放得下你兒子——放得下我——混帳歐陽林勤！」
這麼多年的感情，她竟能說放就放……
你確定她「自己」規畫的未來裡面有你？
大哥，你要瞭解，有結婚證書，小勤才是你的人啊。
原來，他始終比他的兄弟不瞭解他的女人嗎？
如果你和小勤的事情被祖父發現了，到時候你選哪一邊？
他早就知道選擇權不在他手上了，只是他以為他的女人不可能會棄他而去，他們有兒子，她的肚子裡還有他的女兒，他信心滿滿地相信兩人經過這麼多年的感情，不管接下來發生任何事，她都會考慮到他！
「歐陽林勤——」暴怒的吼聲，很快就傳遍了任何她有可能去的地方。
＊ ＊ ＊ ＊ ＊ ＊ ＊ ＊ ＊ ＊ ＊ ＊ ＊ ＊ ＊
地球就那麼大，她的生活圈更是小得可憐，十五歲到現在，她還不曾走出他的視線範圍內。
所以即使她「離家出走」，能去的地方也沒幾個，他不花腦袋都能逮到她——
原該是如此的，該是如此……
他卻翻遍了她過去的圈子也找不到她！
砰！
好大一聲撞門。在房裡的三名長輩全嚇了一跳，主要是怕嚇著小孩了，三個同時護住坐在地毯上玩的孫子。
萬羅勒看見三個老人全趴在地上，滑稽的景象換作平常他一定會捧腹大笑，但今天他一點笑容也沒有。
趙北美一見是自己的兒子，立刻就起身，「羅勒，你可回來了，你也真是——」
「爹地！」她話沒完，歐陽家香先衝過她，跑向父親。
萬羅勒一把抓起他，看著他一張笑臉……母親不在，也能笑得這麼開心。她呢？沒有他在身邊，是不是更如魚得水，也笑得這麼開心？
「羅勒，你太亂來了，怎麼可以瞞著這種事！」戴著黑框眼鏡，長相和萬薄荷有幾分神似，他是萬羅勒三兄弟的父親。
「羅勒——」趙北美話還沒說完。
「爸、媽，一先交給你們，我想和爺爺單獨談。」他把兒子塞進父親手裡，目光鎖住萬綜光。
「羅勒，你不可以對爺——」
「北美。」萬綜光喊住媳婦，才離開兒童房，「跟我到書房去。」
「爹地、爹地——」
萬羅勒跟著出來，聽見兒子在後頭不停喊他，心口莫名地緊繃。
萬綜光走進書房，他在後頭跟著進來，同時把門關上。
「你現在是要來指責我趕走那丫頭嗎？」萬綜光坐進沙發裡，蹺起了腿，睇向他。
萬羅勒在對面落坐，目光緊鎖他。沒理會他的挑釁，他直接問道：「小勤在哪裡？」
萬綜光一怔，冷冷一哼，「你該不會以為我吃飽沒事幹，把那丫頭藏起來了？」
「或許是也不是，但您一定知道她的去向。」他不想把話說滿惹惱他老人家，但心裡很篤定小勤一定是被他藏起來了。因為——
「我才不理歐陽家的丫頭想去哪，隨便她！」
「或許吧，但是爺爺不可能放著您未出世的曾孫女兒不管。」他賭的就是這一點。
萬綜光雙眸一亮，迫不及待地追問：「她肚子裡這胎是女孩？」
萬羅勒瞅著祖父，內心著實大大鬆了口氣……死老頭子果然把小勤藏起來了！
「爺爺！小勤到底在哪裡？」
萬銖光瞪著毫無耐性的孫子，沒想到自己竟著了他的道！這臭小子，明知萬家已經三代沒生女兒了，故意拿話吊他！
「……前一陣子你還告訴我，你照顧那丫頭是為了老婆子『有交代』，全無私情。現在，我倒要聽聽你怎麼跟我『交代』？」
擺明了這筆帳不算清楚，他是不可能見到小勤了。
「那是我欺騙了您，對不起。」一句話，毫不拖泥帶水，也不解釋原由，乾淨俐落得令人氣憤。
萬綜光火大，「萬羅勒，你枉費我對你的信任！」
「……對不起。」
「哼，你是想，現在翻舊帳都已經太晚了，你們孩子都有了，只要你道歉，我就會成全你們嗎？」這臭小子打的如意算盤以為能瞞得過他！
萬羅勒扯起眉頭。他確實是這麼想沒錯，如果能讓他痛罵一頓就氣消，把小勤還給他，讓他們一家團圓，那他頭低一點也無所謂，反正是自己祖父。
「你別妄想了！」見他沒有否認，擺明了吃定他，萬綜光更加氣惱。
「爺爺，您想聽真話嗎？」
臭小子，非要他生氣才肯拿出誠意！萬綜光瞪著他，「不許再敷衍我！」
俊美的臉龐這才有了嚴肅的表情，望著萬綜光，「那年車禍一發生，我整個人手腳冰冷，第一時間想到的只有小勤，不是奶奶，而是小勤，我怕再也見不到她睜開眼睛……第二個想到的才是奶奶。」
「你這個不肖孫子！」心疼他最愛的老婆子，他立刻衝口而出。
「爺爺，您不也是嗎？眼裡就只有奶奶，您明知小勤是無辜的，不管是您和歐陽家的恩怨，還是那場車禍，根本都不是小勤的錯，但您就只為了奶奶，完全不顧小勤的感受！您知不知道她跪在地上毫無尊嚴的求您的時候，我整顆心都碎了！」拚命為了心愛的人那顆心，那份心意，並不是只有他才有！
兩雙神似的目光互瞪著彼此，對峙許久，萬綜光似乎從這雙眼睛裡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哼，真枉費了老婆子疼你！」他甩過頭去。
萬羅勒這才扯起嘴角，「這是遺傳，就像爺爺您認定了奶奶一樣，那時我才知道，能夠陪我走一輩子的人只有小勤了，所以我不能夠失去她。」
「你不能夠失去她的方式，就是把她藏起來，讓她沒名沒分跟著你，為你生孩子？」萬綜光冷哼一聲，是他的話就絕對不會讓老婆子受這種委屈，這臭小子休想把這份責任歸咎到遺傳來。
「小勤並不想結婚，我也不希望她回到家裡來受苦！我跟她，就是兩個人的事情，她只要有我疼她、愛她就夠了。」理直氣壯的解釋，充滿了他專有霸氣的愛。
萬綜光瞪著他，聽到這孫子愛人的方式，讓他差點氣到腦充血！
「這是你一相情願！那丫頭對我說了，她跟你有小孩純粹是意外，她對你也沒有愛情，只有感激！」
萬羅勒目光深炯地鎖住老人家，「爺爺，無論你用任何手段，都不可能拆散我和小勤。」
「臭小子！那丫頭還沒資格讓我捏造謊話！」
「爺爺，是與不是，讓我見小勤不就知道了嗎？」
「哼！你別想這麼簡單就套我的話！」他這個總裁還是他讓位的，當他老了腦袋不管用嗎？臭小子！「就算是我藏她的又如何？我沒有綁著她，她要是想見你，隨時都能跟你聯絡。」萬綜光抱起胸膛，心裡想著兒童房裡的小香，不耐煩地挑明了說。
萬羅勒一張臉刷了下來，耐性已經用盡，「小勤到底在哪裡？」
「你都有本事騙我這麼多年了，怎麼沒本事把她找出來？」
「爺爺！」
「反正我關心的只有她肚子裡的孩子，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到時候她要去哪裡我也管不著了。」萬綜光擺擺手，從沙發裡站起來，準備離開書房回兒童房陪曾孫玩了。
「我一定會把她找出來！」
「你最好有本事一心二用，將來公司若是賠在你手上，這筆帳我也會記在那丫頭頭上！」
「我不會讓您有機會的！」
「……哼！」
砰！
萬羅勒瞪著甩上的門，狐疑的眼裡有惱也有怒……小勤不想見他？
＊ ＊ ＊ ＊ ＊ ＊ ＊ ＊ ＊ ＊ ＊ ＊ ＊ ＊ ＊
當！
門一開，萬薄荷走出電梯，總裁室外頭幾名美麗女秘書馬上眼巴巴望著他。
他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再看了一下。是這層樓沒錯啊……
「二少，您來的真是時候，馬上給您奉茶。」
小姐……幾時這麼客氣了？過去他來，連個招呼都沒有。禮多必詐。
「二少要咖啡，不是茶。二少快請進，我馬上為您現煮咖啡。」
這裡原來還有現煮咖啡？那過去都給他喝三合一即溶隨身包，水不夠熱就罷了，上面還結成塊沒攪散……是故意跟他過不去了？
要不是他太瞭解他大哥不用「花癡」當秘書，這群小姐用這麼「熱烈的眼光」外加「慇勤招待」迎接他的到來，真會讓他誤會了。
看這情形，那扇胡桃木大門內恐怕不是颳風下雨這麼簡單，他看是罕見的龍捲風了……
「其實我沒什麼重要事，如果你們總裁忙，我改天再來。」萬薄荷端著如沐春風和煦笑容，用舒服和悅的嗓音把話說完……
叩、叩！
「總裁，二少來了。二少說是有事非要見您一面不可。」
等等，他幾時說過這種話，不要亂傳啊——
來不及阻止，門就拉開了。
唉……他早就知道，這群小姐各個不是省油的燈。
「拜託……咖啡現煮，請掌握好時間，給我一杯濃縮的曼特寧，黑咖啡，謝謝。」
等他交代完一走進去，門一被關上，秘書們……各做各的事去了。
「那個誰啊，泡一杯咖啡進去。」
萬薄荷往後瞪著那扇關上的門，隱約聽到傳來的聲音，深深地歎了口氣。這群人還真現實……他搖著頭，轉身——
「呃……大哥……你嚇死我了。」差點撞上！從哪冒出來的啊，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萬羅勒抱著胸膛，雙眼緊盯著他，「有小勤消息了？」
這……要是直接說沒有，他的耳膜恐怕承受不了這麼近距離的炮轟。萬薄荷推了一下眼鏡，這一推……不得了！他瞪大眼睛，把萬羅勒再看個仔細。
「大哥……你好像又瘦了？」豈止瘦了，雙頰凹陷，兩眼如鈴，下巴胡碴都沒刮乾淨！昔日的天生俊美和英氣風發就好像一場夢……老天！怎麼沒人告訴他，原來小勤是大哥的糧食，失去小勤的大哥就像得了厭食症……整個人空洞無神。
「小勤呢，有她的消息嗎？」他找遍了萬家大大小小的別墅，甚至是祖父的親朋好友，只要是他祖父有可能用來藏匿小勤的地方，全被他翻遍了。
兩個月來，他不只親自去找，在各大媒體登了尋人啟事，連東風舅的「便利店」都加入尋人行列了……小勤，都六個月身孕了，這麼多人卻找不到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
「大哥，其實你不用太擔心，小勤她現在有我們萬家的骨肉，爺爺不看僧面看佛面，斷然不會虧待她的。」
「那就是說還沒有她的消息？你來幹什麼？」翻臉就跟翻書一樣，火氣甚至比以前更旺，眼白一翻，轉身回去辦公了。
萬薄荷扯起嘴角，溫和笑容始終掛在嘴邊，「我聽說大哥以前有女朋友……是一位姓林的？」
「那又如何？」他伏在案前，重新拿起文件審閱。說什麼也不能讓那個不講道理的老頭子在小勤頭上又記上一筆。
「……沒什麼，只是好奇……她叫林綠墨？」
啪！萬羅勒火大地扔下筆，瞪住他，「你有時間來這裡挖我的過去，怎麼不見你多花點時間去找小勤？你問這麼多到底想幹什麼？」
「沒……」萬薄荷不見他大哥有否認，眼底掠過一抹複雜神色，隨口順勢扯道：「其實我只是在想，小勤不和大哥聯絡，會不會是因為大哥過去女朋友的關係。」
萬羅勒白了他一眼，「八百年前的事，小勤才不會介意！」
「……是嗎？那沒事了，我先走——」
砰！
好大一聲，門被踹開，那隻腳還高高抬著，兩隻手優閒地插在口袋裡，嘴裡嚼著口香糖，戴著一副橘色墨鏡，藍色T恤，刷白牛仔褲，修長高大的體格。
辦公室裡兩個人同時看著他。一雙暴怒的目光在看見他時熄了火，一雙詫異的眼神則轉為笑意。
「二哥，你也在啊。」萬家三少萬香芹，帶著一股目中無人的傲慢晃了進來。
「我看也只有你敢踹這扇門了。」萬薄荷瞥了他大哥一眼。他這小弟可真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啊，不只是一群表兄弟寵他，連大哥都不會對他發怒。
萬香芹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目光來回看著兩位兄長，「你們都沒有話向我交代嗎？」
萬羅勒扯起眉頭，沒有開口，忙著辦完公事去找小勤。
萬薄荷聳個肩。雖然很清楚他指的是什麼事……不過那是他大哥的事，當事人在此，輪不到他發言。
「哼，原來兄弟是這麼當的。大哥，你什麼都告訴二哥，卻把我瞞在鼓裡，太不講義氣了！」
萬羅勒只是眉頭糾結，隨他發難去。
萬薄荷一怔，一抹狐疑揉進了他眼底，他瞅著萬香芹……
「小弟，這件事情都兩個月了，你一直在台灣啊……現在才來興師問罪？」
「因為你們都不來找我，跟我道歉啊！我只好自己來了！」萬香芹一臉氣憤。
原來如此。萬薄荷點了點頭……果然是他家滿骨子傲氣又沒啥耐性的小弟啊……
「等了兩個月才來？」這又不像他了。
那張氣憤的臉龐忽然得意的笑了，「我現在來算便宜你們了。」
萬羅勒猛地抬起頭來，目光鎖住了他。
萬薄荷瞇起眼……
萬香芹抱著胸膛，嘴角噙著神秘又自滿的笑意，來回掃睇兩人。
「大哥，我們翻遍了祖父的人脈也找不到人，而東風舅和我們最不防備的人……除了眼前這小子，應該沒有別人了吧？」萬薄荷歎了口氣，可以肯定他幾乎已經說出事實，就等著小弟點頭承認而已。祖父這一棋下得可真是高招啊，他都不得不甘拜下風了。
「小弟！是你把小勤藏起來？」萬羅勒火大的吼。
萬香芹還很不怕死的昂起下巴，「沒錯！要不是她煮的東西難吃死了，我也不會這麼早就跑出來。」
萬羅勒繞過辦公桌，走了出來。
萬薄荷眼見情況不對，「小弟，小勤在哪快說。」
「大哥，你怎麼吃得下她煮的垃圾啊？就算你本來就不挑食，好歹也叫她去上幾堂烹飪課啊，不要來荼毒別人。」
「小弟，別——」
砰！
別說了……萬薄荷來不及說完，萬羅勒一拳已經揍上去，正中萬香芹的下巴……
哀歎的眼神穿過鏡片，低頭瞅著一個不小心跌倒在地的小弟，緩緩歎了口氣。唉！這小子肯定沒談過戀愛，自以為還是大哥心裡的寶，都不知道他的地位早就換人了。
「小勤在哪快說！」暴怒的吼聲傳遍整個辦公室。
「……東風舅以前的……便利店。」萬香芹看他大哥揍人無數次了，被他打，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嚇得他還在恍惚中回不過神來……這回自尊損傷相當嚴重了。
萬薄荷一臉恍然，「難怪所有人都找不到。東風舅再怎麼精明，也不可能找自己的窩……」
話說到一半，他轉頭，看他大哥如風一般飛奔出去。
「行動倒是很快，該說的話卻一句也沒說……他到底是遲鈍還是笨蛋啊？」
「……他是個混帳！」竟敢打他，該死的大哥！
萬薄荷同情的瞥他一眼，「你沒看到大哥的『天生麗質』都被磨光了嗎？這種時候你還敢招惹他，也算你不長眼了。」
萬香芹捂著疼痛的下巴，惱火地從地上爬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