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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賜喜格格 作者:彤琤

賜喜格格 作者:彤琤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wish26150 您是第1053個瀏覽者
賜喜格格  彤琤
簡介
伏宙,以一張稚氣俊美的臉孔和甜死人不償命的陽光笑容,
備受宮中嬪妃娘娘的寵愛,討得女子歡心是他個人獨特專長;
遊戲人間則是他平生唯一愛好。
不過這回,他竟被賜喜格格勾去心魂!
縱使人人不信,但偶然的一面之緣已讓他深深著迷,
然而再次見面她竟已不省人事,他發誓要照顧她一輩子,
只因綿綿的愛戀一發不可抑止……
不堪承受滅門的變故,賜喜自此昏迷不醒,
她寧可沉睡夢中,也不肯面對慘痛的現實,
然而耳邊的溫柔絮語卻將她喚醒,她仍記得夢中那人承諾要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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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唉……為什麼?
為什麼每個人都想嫁給他呢?
面帶憂愁、俊秀稚氣的少年朝兄長所居的院落踱步而去,可沒料到會從裡頭衝出一名妙齡少女,兩人迎頭碰撞上,少女跌倒在地。
「哎呀!」驚呼一聲,直覺漾起抱歉的可愛笑容,少年扶起她,關心地問:「這個姊姊,你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我先走一步了……」少女從頭到尾都不敢抬頭看他,隨口應了幾句後,不敢多做停留,拔腿就跑,丟下一臉納悶的可愛少年。
見她活像是被鬼追趕一樣的快速離開,少年沒好事的追上去,依據他的經驗,及從那少女慌亂的態度看來,他大約能猜出,不久之前這院落的主屋裡曾發生過什麼樣的「好事」。
彷彿要印證他的猜測,沒一會兒,從屋裡頭匆匆跑出一個俊美無雙的美男子,也就是少年的兄長,從那衣衫不整的模樣看來,剛剛房間裡發生了什麼事,不用說,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她呢?」見少年在場,追出來的俊美男子連忙問。「你看見她了沒?」
「唔……聽我一句,你現在最好先別追上去。」少年好心的建議。
「怎麼?你的經驗之談?」少年的兄長輕嗤一聲回應。
「就當做是吧!」少年聳肩,太過習慣這種誤解,因此也不以為意了,只道:「反正以她那慌亂無措的樣子看來,你追上去只會讓她更加心亂不安,不如先讓她獨處一下,好好的先想一想。」
「……」少年的兄長沈默了一會兒,像是聽進了他的建議,但很快先撂下警告。「把你腦中所有的下流猜測全丟掉,我可不像你,那女孩將會是我的妻、你的大嫂,不是什麼來路不明,或是什麼不三不四的女孩。」
「我又沒亂想什麼。」少年嘀咕,卻怎麼也忍不住心中的疑問。「你說的是真的嗎?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少年的兄長懶得多做猜測,問的很直接。
「你為什麼會想娶她?」頓了頓,少年補充。「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會想要娶妻?而你又是怎麼確定她就是你想娶的那個人呢?」
「告訴你,你也不懂。」少年的兄長懶得理他,直接住房裡走去。
「你不說,我怎可能會懂。」少年追了上去。
「就算我說得再清楚,你也依然不會懂的。」少年的兄長冷笑一聲。「因為你這人太過濫情,感情付出得太過隨便,所以你永遠都不會明白,那種讓人心顫的怦然心動感、那種天雷勾動地火的熱情,甚至是那種只消一眼就被勾去、心魂的感覺。」
「因為有那些感覺,所以你決定了娶妻的對象?」少年仍然一臉的困惑,根本不在意兄長言語中的指控。
「可以這麼說。」
「就這麼簡單?」少年有些不信。
「對一般人來說簡單,但對你來說就不簡單了,因為你平日的濫情已讓你失去正常人該有的感覺,若你再不想想辦法改變現在的生活方式與態度,你永遠都沒辦法辨識出哪個人才是真正讓你動心、真正讓你想執手一生的對象。」
砰的一聲,房門關上,丟下直指問題核心的話語,少年的兄長不願再繼續這場無意義的對話。
真的是這樣子的嗎?
對著闔上的房門,少年俊秀無比的面容更顯憂愁了,隱隱有些明白,為何現今人人都想嫁他為妻,而他卻寧願推個未婚妻來擋,也遲遲沒有想成家的感覺了。
改變生活方式跟態度嗎?
少年思索著,以為他真該做些什麼來改變自己,才能體會到那怦然心動的感覺,殊不知未來已安排一個極大的驚喜給他。
不論是那讓人心頭的怦然心動、那種天雷勾動地火的火熱情感,甚至是那種只消一眼就被勾去心魂的感覺……他很快會知道它們,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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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唉……喀噠!喀噠!
唉……喀噠!喀噠!
喀噠!喀噠!喀噠!
「我說……」不絕於耳的嗑瓜子聲,讓可愛的娃娃臉開始隱隱抽搐。
喀噠!喀噠!
「你夠了吧?」到此為止,對於那不解風情的嗑瓜子聲,伏宙覺得他受夠了。
「說的也是,這瓜子實在太鹹了點,我還是別吃太多的好。」取過茶水,潤元咕嚕咕嚕地灌了兩口,然後拿過另一盤的糖酥,立刻卡滋卡滋地啃食了起來。
那少年稚氣的可愛面容此時真要扭曲起來了。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身邊的景緻優美如畫,再加上香花美人的陪伴,這該是多麼美好的一個春日。
沒錯,伏宙他也不該再嫌了,撇開宜人的風景不談,再怎麼說,他身旁花香處處,還有個也算是個美人的潤元,好像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了,可問題是……這花雖香,但那美人卻一點也不解語,真是殺風景到了極點,悶死他也。
「未婚夫,你表情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完全不了解他、心中的痛苦,啃食糖酥,還不忘提醒他記得保持無害的形象。
「妳這樣不解風情,我不痛苦才怪!」伏宙無力一歎,整個人懶洋洋地趴在石桌面上。
「喂喂,我哪有不解風情,我這不是約你出來郊遊踏青了?」潤元不服氣,口齒不清地哇哇叫,噴出一嘴的糖酥屑。
一掃前一刻的沒力,伏宙機靈地跳起,閃過一陣漫天的、帶著點口水的糖酥屑。「拜託,妳說話就說話,別把嘴裡的糖渣子噴噴噴的全噴出來。」
「嘻,我這是在激勵你耶,瞧,這下子你不是有精神一點了嗎?!」潤元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是唷。」伏宙又顯沒力了。「還真是謝謝妳的『激勵』了。」
「伏宙哥哥,你到底怎麼了?」再塞進一塊糖酥,潤元嘟囔。「這陣子老陰陽怪氣的,剛剛還說我不解風情……哼!難道你都沒感受到我約你出門散心的用意嗎?還不就是想要讓你開心一些,我這麼用心良苦,你竟敢說我不解風情……」
「用心良苦?」伏宙的臉皺得跟苦瓜一樣。「如果妳真的能用一點點的心,不用苦,也該知道我在憂愁,正非常非常的憂愁,所以要是妳還有點常識,就不會在我這麼憂愁的時候,用不解風情的嗑瓜子聲來對付我。」
「憂愁?」潤元嗤一聲的笑了出來。「伏宙哥哥,你是怎麼了?看清楚,講話之前麻煩你先看看清楚,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你潤元妹妹我或許不聰明,可也不是後宮那些讓你哄得一愣一愣的嬪妃、貴人們,請你把這些個裝無辜啊、扮可愛啊,還有一副無病呻吟的可憐樣全收起來吧!你那幾套啊,早對我失了效,難道你還沒有這認知嗎?」
伏宙看著她,本想反駁點什麼的,但多年的習慣讓他嚥回了任何多費唇舌的解釋,再加上他十分清楚,即使跟她說再多她也是不會懂……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後只能化為幽幽一歎。
「算了,妳不會懂的。」他沮喪地說。如同往常一般,不為自己的行為再多解釋什麼,也懶得說明現今的心情。
見他這般無精打采、一副懶洋洋的模樣,潤元真是不習慣。
全京城裡的人都知道,這伏宙貝勒爺之所以名氣響叮噹,除了那張親切討人喜歡的可愛面皮之外,他的和善與好親近也是極為出名的。
然而要做到那樣平易近人的地步,就算不需要像跳蚤一樣的活力,但至少,像陽光一樣的燦爛笑容是絕對必備的,像伏宙現在這樣的懶猴模樣,是打從潤元認識他之後,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伏宙哥哥,你到底是怎麼了?」潤元擔心的問。
因為兄長的關係,這幾個兄長的生命至交她自小就認識,就算不提未婚妻的身分,潤元其實早把他當一家人看待,見他如此異樣,擔心總是難免。
無奈她的擔心不被領情,伏宙依然憂愁的視線掃了她一眼,依舊無精打采,一點說話的興致都沒有。
「別這樣,伏宙哥哥,你有心事儘管說出來,雖然我這未婚妻很不濟事,但說不定能幫上點什麼忙呢!」潤元打氣道。
見她這樣熱心,不願掃她興致,伏宙歎口氣,不抱希望地開口。「妳知道……」
「知道什麼?」見他總算開口,感到有些安心的潤元立刻恢復食慾,伸手去抓點心。
帶著點夢幻的語氣,伏宙繼續。「你知道那種心動的感覺嗎?」
抓點心的動作倏地一頓,潤元懷疑的看著他,不大確定他現在真的是認真地在問問題呢,還是正在試驗最新的哄女孩子伎倆?
「我就說你不懂。」見她遲遲不語,伏宙悄然一歎。
完全沒有一個二十歲男子該有的沈穩持重,那帶著點靦腆與稚氣的娃娃臉,讓他此時落寞的樣子只像個十六、七歲的失意少年。通常,他就是用這樣的表情,在深宮內苑中騙倒一票的貴妃娘娘們為他心疼不已,更對他「寵愛有加」。
潤元很清楚他這些伎倆,所以顯得更加小心了。
「我確實是不懂,可以請伏宙哥哥再說得更清楚一些些嗎?」她一邊問,一邊很仔細的注意他的表情,想看出他究竟正在玩什麼把戲?
「我就算說得再清楚也沒用,」伏宙懊悔。「因為妳就是不懂,不懂那種心動、那種天雷勾動地火的熱情,那種……只消一眼就被勾去心魂的感覺……」
完全沒看見他越說越陶醉的表情,潤元很直覺的嗤笑出聲。
「我不懂,難道你就懂了嗎?」拜託,最遊戲人間的人就是他了,他哪還有資格在這裡說什麼動心跟愛的?
*        *        *
「懂什麼?」
「童恩!」
救星出現,潤元欣喜的撲向步入涼亭中的人,忙不迭地抱怨起他的姍姍來遲。「你怎麼這麼慢?」
「抱歉、抱歉,讓一些事情耽擱了。」溫文的笑是極能安撫人的那種笑容,這就是童恩,總是讓人無法對他生氣的童恩貝勒。
「真是的,明明就是你提議要出門踏青的,結果還遲到!」潤元掛在他手臂上抱怨。
「伏宙哥哥,他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打一開始不是猛歎氣,就是老說一些怪話,你再不來啊,我都已經打算把點心包一包先跑了呢!」
「不會吧,對自己的未婚夫這麼絕情?」童恩打趣,扶著她乖乖坐回原位,自己也跟著落坐。
「哼,反正我這個未婚妻,也只有他在闖禍時才派得上用場,像他這樣的未婚夫啊,是不用太講什麼感情的。」潤元撇撇嘴,看得出積怨已久。
若在平時,聽她這樣一抱怨,伏宙早用一連串的甜言蜜語來安撫,可這會兒,別說是甜言蜜語,伏宙無精打采的,根本連話都不想說。
「宙?」童恩頗感意外地看他一眼。
「我沒事。」伏宙依舊懶洋洋的。「既然你來了,你陪潤元吧,我先走了。」
「喂、喂!」童恩真是哭笑不得,會提議出門郊遊踏青,主要是想讓他散散心的,這下主角要走了,那還有什麼搞頭?
「別攔他了。」潤元制止童恩攔人的舉動,顯得沒好氣。「最近伏宙哥哥都是這個德行,陰陽怪氣的,也不知道在鬧什麼脾氣,你就讓他去好了,等他自己想通了,自然會恢復原樣。」
看著伏宙離去的身影,童恩若有所思的目光轉回她身上。「妳倒是很看得開。」
「這有什麼好看不開的?」潤元覺得他的話很是古怪。
「伏宙他……他很不對勁。」童恩含蓄地提醒她。
「這還用你說,他不對勁得要命,從前一陣子征宇大哥要成親時,他就開始有點異常,而最近是越來越嚴重了。」潤元抓過一把花生糖酥,邊卡滋卡滋地咬著,邊嘀咕。
「剛剛他還在跟我說什麼動心啊、天雷勾動地火的熱情啊,還有什麼勾去心魂的渾話,這人真不曉得怎麼了,做事啊、說話啊,都越來越奇怪了。」
「我聽宇說,宙他……他好像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了。」童恩進一步提醒。
「他?喜歡上一個女孩?」潤元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差點把嘴裡的糖屑噴出來。「拜託,他這人只要是女的都好,有哪個女孩是他不喜歡的?」
「算了,先不提那些。」童恩微微一笑,狀似無意的提起。「若我沒記錯,今年妳也十五了,跟伏宙的親事,要不要早些辦一辦?」
「不用了吧?我才十五耶。」潤元怪叫一聲,不敢相信他竟會這樣提議。
「十五及笄,已是適婚年齡,這年歲婚嫁,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童恩幫她計量著。
「不妥,當然不妥了。」潤元不服氣。「你跟霽哥哥一樣都已經滿二十二了,還不是一樣沒娶親?再說,你們四個貝勒爺裡,實際上也只有征宇大哥成了親而已,另外三個,包含你在內,我也沒看哪個人在急啊!那為什麼我才十五歲就該嫁出去?」
「這怎可混為一談?」見她提及兄長來擋,童恩失笑。「我們都是男子,但妳不同,若這幾年內妳不趕緊把自己嫁掉,再過幾年,妳就成了沒人要的老姑婆了。」
男女之間的不平等讓潤元生氣,但她知道,這事不論她再怎麼氣也沒用,只好忿忿地大咬一口核桃糕洩恨。
「老姑婆就老姑婆,那也沒什麼不好,我才不想嫁人哩!」她嘟囔。
「包括伏宙嗎?」
潤元微微一怔。
因為常年跟在兄長屁股後頭打轉的關係,她熟識他們這幾個貝勒,也對他們的性子極為了解,這當然也包括了童恩。她了解他,也很清楚他這人說話的調調,就是愛故弄玄虛、把話說得不清不楚,讓人費神去猜測他的意思。
如今他這樣問,一定有他的用意在,只是……是什麼用意呢?
潤元困惑的看著他。「童恩,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算了,就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過。」童恩微微一笑,不願再多談。
「別這樣,你想說什麼就說明白,別要我猜。」她確定他一定是想告訴她什麼。
那圓潤潤的可愛臉龐直勾勾的看著他,童恩遲疑了下,最後仍是笑笑。
「沒什麼,該是我多心了。」他說,也真的如此希望著。
「喔……」潤元困惑的看了他一眼,決定自動略過這話題。「對了,你最近有霽哥哥的消息嗎?你也知道的,阿瑪跟額娘都很思念他,但因為阿瑪拉不下面子,弄得府裡其他人也不敢背著他私下寫信跟霽哥哥聯絡……」
與其要她將精神全放在伏宙的異狀上,那她還不如先想想家裡的紛爭與矛盾該怎麼解決才好。
一個硬脾氣的阿瑪,再加一個倔強的大哥……光是想,她都覺得頭大,更別提還有一個老愛對著她哭天搶地的額娘……要說煩心,她煩心的事情可也不比人少呢!
唉,春天,原來她也是個憂愁的少女啊!
*        *        *
涼爽宜人的午後,天氣晴朗,微風輕輕地吹送著,日光照得人暖洋洋的,蔚藍晴空佈滿讓人心生幸福感的湛藍色彩,偶爾飄過一朵亮白似雪的胖胖白雲,為這片的藍平添幾許稚趣。
空氣中滿溢著淡淡的、讓人為之迷醉的桂花香氣,沈浸在這香甜氣味當中,享受著日光映照與輕風吹拂,讓人不自覺的昏昏欲睡,真可說是人生一大樂事。
那銀鈴般的笑聲,是隨著風而傳送過來的,本來聽得不甚真切,可那歡愉的笑聲一陣又一陣地被微風給吹送了過來,讓假寐中的伏宙確認了它的真實。
是出於直覺,也是因為那笑太過於甜美誘人,循著那笑聲,伏宙尋了過去,然後在擺蕩的鞦韆上,他看見了她……「這棋到底是下還是不下?」
突如其來的問話打斷了伏宙的冥思,出聲的梅貴妃看著失神的侄兒,保養得有如少女一般的嬌顏上,好奇的表情大過於無奈。
「姑姑,對不起,我……我……唉……」本想為自已說點什麼,但拖磨了好半天,也只磨出幽幽一歎。
「怎麼了?」從沒見侄兒有過這樣的反應,梅貴妃是越來越好奇了。
「沒什麼,只是有些心煩罷了。」是啊!心煩,他越來越受不了現在的自已,彷彿中了降頭一般,總是無法控制自己,每每一恍神,心神思緒便不由自主地飄啊飄地飄向了初遇她的那一日。
真是的,他原先以為來宮裡走走,會讓他正常一比的,看來他打錯算盤了,唉。
「心煩?為了什麼事?」梅貴妃才不願讓他草草帶過,表情越顯好奇。「已經不只一個人來跟我抱怨過了,說你近幾個月來,越來越少上後宮玩了,我看,是不是就為了這事?」
伏宙不置一詞,算是默認。
「怪了,是什麼事能這樣擾著你?」梅貴妃真是詫異了。
雖然從沒說,但她比誰都知道這個侄兒的性子與手腕,也知道他常假藉來探視她的名義進宮,實則是同其他後宮的嬪妃、貴人們廝混,然後讓一個個都惦著他、誇著他,還常用些名目上她這兒來套問他的事。
說起來,他在後宮甚至比她這貴妃還吃得開,這樣一個小滑頭,她還真的想不到會有什麼事能這樣困擾著他?
「姑姑……」頓了頓,念及眼前的人不似潤元的粗線條,伏宙遲疑了一會兒,問道:「您知不知道那種……那種心動的感覺?」
梅貴妃明顯地怔了一下,像是懷疑自己所聽到的。
「就是那種心動,也就是傳說中天雷勾動地火的熱情,那種僅一眼,就願意為對方付出生命的情感……」見梅貴妃已呈呆滯的模樣,伏宙停下慷慨激昂的說明,有些困惑地問:「姑姑,您懂我說的意思嗎?」
猛然回神,梅貴妃輕咳一聲,掩飾適才的失態。
「你這孩子啊,真是越來越滑頭了,」念頭一繞,認定了他是在尋人開心,梅貴妃省去了訝異,直接笑了出來。「竟連姑姑都敢作弄!」
稚氣俊秀的娃娃臉垮了下來,伏宙悶到了極點。「作弄?怎麼連姑姑也這麼說呢?難道……難道我就不能真心愛上一個人嗎?」
「愛一個人?」梅貴妃直接笑了出來。「呵呵,你這小滑頭,還想作弄姑姑玩嗎?別人或許沒問題,但若要換成你,在你真心只愛一個人前,還是先想想如何把後宮裡頭那些為你著迷的嬪妃、貴人們安撫好再說吧!呵呵,瞧你,說的還真像有那麼一回事呢!」
「本來就是有這麼回事嘛!」伏宙沮喪,不明白他愛上一個人有什麼問題,為何沒人要相信他呢?
「好吧,若真有這麼回事,那你告訴姑姑,你愛上的是哪家的千金閨女呢?」梅貴妃倒要聽聽,他會丟出哪個人名來交差。
「是——」伏宙話到了嘴邊,卻又默默地吞了回去。
「算了,不論我說什麼,你們也沒人會信。」伏宙又是幽幽一歎,稚氣俊秀的面容純然一副憂愁少年的模樣。
「你啊你,要尋人開心也別作弄到姑姑身上,去去去,去別宮找其他的人玩去吧!這陣子你沒來,她們一個個惦你可惦得緊了。」
見他垂頭喪氣地要離開,那有始有終的裝模作樣實在讓梅貴妃感到好笑,卻也忍不住揚聲叮嚀。「別玩得太過分了啊!」
聽見這話,伏宙離去的腳步變得更加沈重。
為什麼?
為什麼沒人信他,也沒人明白他呢?
唉……他的一片癡心哪……
*        *        *
一輪明月高掛天際,柔亮的月光無私的映照著大地,可不一會兒又一寸寸、一寸寸的,光芒漸漸消去,直至厚厚的雲層整個遮掩住那一輪皎潔明月。
暗夜,寂靜無聲,突來的嘈雜紛亂驚醒了睡夢中的人兒。
揉著眼睛,才剛剛坐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好奇突起的嘈雜是怎麼回事,房門便讓人撞了開來。
「阿瑪?額娘?」
「喜兒,快、快點走!」
「怎麼了?要上哪兒去?」少女讓父母驚慌的反應給嚇到了。
沒有人能回答她,雙親一邊一個的拉扯著她,幾個侍衛家丁護著一行人急急忙忙地向外而去。
廊那頭的火光讓一行人停下了腳步,未能細想,警覺性極高的男主人早已一步的應變,立刻把妻女推進庭園中那別有洞天的假山裡頭。
「額娘……」
「噓!噤聲,別說話。」女主人一把摀住女兒的嘴,緊張萬分地觀看外頭的情勢。
假山外頭,四、五名蒙面的黑衣人從回廊那頭竄出,個個手執長刀兇惡的攔下了男主人。
「想走?你們一個也別想逃!」為首的黑衣人冷聲笑著。
「大膽狂徒,敢夜闖總督府行兇,眼中可還有王法?」男主人端出河南總督的官架子,即使明知沒什麼用,但仍心懷一絲的期望,希望能遏止這些歹徒行兇的意圖。
但他的期望明顯落空了,幾個武藝高強的黑衣人根本不理會他的威脅,不由分說的立刻展開另一波的殺戮。
猩紅的血液還殘留在地上,家人們痛苦的叫喊與臨死前的痛楚神情,已然把躲在假山後頭偷看的少女嚇傻了。在她過往的生命中,她從來沒想到有這麼一日,她會看見這樣活生生又血淋淋的屠殺場面。
一度,她以為這是場夢、一場子虛烏有的噩夢,只要她醒來了,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會消失,不論是讓人作嘔的,還是心生懼怕的片段,它們統統都會消失不見。
但它們沒有!
不論捂在嘴巴上的力道如何用力,甚至她自己暗自使勁掐自己的大腿都沒用,再多的疼痛都沒辦法讓她從這場噩夢中醒來,那些黑衣人殘忍又瘋狂的殺戮仍持續著,在證明著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
一截斷臂直直住假山這頭飛來,險險打中少女的頭,瞪視著那截血淋淋的斷臂,少女險些吐了出來,腦中因此有片刻的空白,她始終無法思考為何會有這樣可怕的事情發生。
搭在嘴巴上的力道突然加強讓她轉移了注意力,不再呆視那截躺在地上的斷臂,她半呆楞的瞪視著假山外頭的一切,只見幾個黑衣人武藝高強,不消片刻便殺光了幾名剩下的護衛,整個過程就像貓兒逗鼠般,不只輕松自在還殘忍得過分。
屍橫遍野的同時,月夜中,少女眼睜睜地看著幾名黑衣人包圍住她那文人父親,過於驚懼的她此刻失去了聽覺,聽不見她父親正氣凜然的訓辭,只看著一柄長刀被其中一名黑衣人高高舉起……如同那截意外飛過來的斷臂,一顆被利刃劃斷的頭顱順應那力道,直直、直直地朝她飛了過來。
沒聽見母親破碎的抽泣聲,她一顆心已幾乎要因眼前的畫面而碎去,就像個失去靈魂的娃娃般,她呆愣的直視落在地面上那血淋淋的頭顱,然後眼神慢慢地梭巡上那雙未閉上的她所熟悉的眼。
阿瑪,這是她的阿瑪!晚膳時,他還笑著答應自己過兩日要再帶她上京城玩,更計劃著過一陣子要辭去這河南總督的職務,安心當他的太平貝勒爺,好好補償這些年來他因公而對她跟額娘的冷落。
說好了,一切都說好了的,那為什麼……為什麼阿瑪此刻一頭的血,睜著一雙滿是遺憾的眼看著她?
「喜兒,妳躲好,千萬躲好,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別出聲,就當是額娘求妳,好嗎?」
見幾名黑衣人朝假山後搜了過來,婦人小心地將呈現呆滯狀態的女兒推擠到假山內部的一個角落,壓低聲量交代著。「別出聲,妳千萬別出聲,妳是我們最後一個希望了,額娘希望妳……希望妳能逃過這一劫……」
匆匆擦去眼淚,婦人飛快的在女兒的額上親吻了下,然後用自己的身形擋住了那一處隱藏在最內部、從外觀上根本看不出其存在的小凹縫,完美的掩住蹲踞在凹洞中的愛女。
當黑衣人發現假山中的婦人時,她瞪大眼毫不猶豫地將簪子刺入心窩,試圖為女兒求得一線生機——「意外吧……這裡只有……只有我……」婦人氣若遊絲。「證據……證據已經交給我女兒,他們剛剛已經從另一頭走了……」
「可惡!」為首的黑衣人低咒一聲,洩憤般的舉起手中長刀用力一揮,瞬間,大量的鮮血由婦人的頸項噴灑而出,黑衣人視而不見地轉身走出假山,冷聲向外頭的人下了獵殺的命令。
緊接著,為首的黑衣人領著兩名夥伴先行離去展開追殺的工作;剩下的兩名黑衣人動作極為小心,分頭取來事先預備好的火油並四處潑灑一番,在點燃後,甚至謹慎確定了火勢的蔓延,這才進行下一個任務,展開兵分二路的獵殺工作。
大火像一尾蜿蜒的火龍,從兩名黑衣人離去的牆邊開始一路蔓延燃燒了起來,那溫度透過假山,讓蜷縮在狹小空間中的女孩感到不適。
因為那陣熱度,原先腦中一片空白的她慢慢地恢復些許的意識,在身前的石塊,可一等她爬出那兒時最愛躲藏的小空間後,她再也不能動彈……額娘,她額娘的頭正歪歪斜斜的、以一種極不自然的方式垂掛在頸邊,傷口仍緩緩流出極為嚇人的猩紅黏稠液體,對映著另一邊父親的斷首,女孩呆了、傻了,全身的血液像是頓時被抽乾了一樣,心揪得好痛。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絕望、心碎的尖叫在夜空中響起,她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但她知道,即使是噩夢,這也是一場沒有止境的夢。
她的額娘、她的阿瑪……不會回來,他們不會回來了……眼淚不自覺的溢出那對彎月般的水亮瞳眸,破碎的啜泣聲宛如負傷的野獸,間間斷斷地回蕩在這淒冷絕望的夜色當中。
「誰在那裡?」
忽地聽得人聲,女孩還沒能有所反應,假山外頭的火光已隱隱照射出有道人影循聲而至。是黑衣人,他們又來了!
美目中佈滿了驚懼,還來不及尖叫出聲,察覺她意圖的黑衣人倏地出手——她軟軟的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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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路上小心避開搜尋的殺手,緊抱著昏迷過去的人兒,黑衣人閃閃躲躲地進入一家高級的客棧當中,摸黑回到了天字第一號房。
不忙著點燈,那人好小心、好小心地朝床上放下那嬌柔柔的身子。
明月破雲而出,柔和的月光再次映照大地,就著清明的月色,那人解下覆面黑巾現出一張稚氣俊秀的面容,卻想不到他竟是……伏宙?!
那眉、那眼,那少年般獨一無二的稚氣娃娃臉,確實是京城裡花名滿譽……呃……不是,是艷名遠播……呃……這也不大對……總之,總之他是因多情而名滿京城的伏宙貝勒,可他怎會出現在河南?
這問題,在今夜之前,伏宙也曾問著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冥冥中像是有種力量在驅使著他,使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巳,偏要今夜就去見心上人一面。
那信念是如此的強烈,強烈到讓他斷然放下京裡索然無趣的一切,騎乘快馬連夜就趕了過來,來到這一省之隔的河南。
不只如此,越接近她,他就越忍不住那份相思之情,即使明知她壓根兒就不識得他,是他自己一頭熱的戀慕著對方,他也壓抑不下那種想再見一面的感覺,衝動到在客棧換上一身的夜行衣,就想摸上總督府去偷看她。
現下,伏宙總算懂了,懂得他為何會連夜兼程的趕來這兒,又為何會衝動到摸黑上總督府去看人。
這是上天的故意安排,沒錯!就是上天的安排啊!
若不是他一頭熱的趕來、摸上府想偷看人,他又怎能來得及救出她呢?所以就是上天要他來救她的。
取來潔白的方巾,沾過清水,他愛憐不已地擦拭著她嬌顏上沾染到的血污,除了差一點點就永遠失去她的恐懼,他心中同時也溢滿了一種他無法言喻的情感。
只是在他正視這些厘不清的感覺前,他有個很重要的問題得先面對。
是的,他是救出了賜喜,但是……下一步該怎麼辦?
*        *        *
河南總督府滅門血案的消息在數日後傳到了京城。
這案子震驚了朝野,沒人敢相信,竟有如此狂徒膽敢對朝廷命官下此毒手,甚至肆無忌憚地就在與京畿一省之隔的河南犯案,當真是目無王法到了極點。
就在這個消息正在整個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時,偕同好友童恩、征宇朝胞弟伏宙所居住的院落而去……「這個宙,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想起這個在女人方面完全沒有節操可言的親弟弟,征宇只能用「頭大」來形容心中的感覺。
「我聽說……前些天他離京數日,回來時帶了個女人,之後就再也沒出過門了。」童恩很含蓄的說出他所知道的事。
「看來,你『聽說』的事情還真是不少嘛!」征宇瞄了好友一眼。
早知道童恩這人向來神通廣大,但要是廣大到早他這個做哥哥的一步知道府中的事,那未免也太超過了些。
面對征宇的疑問,童恩但笑不語,他自然有他得知事情的管道。
征宇也懶得追問,因為現在還有更煩人的事得先解決。
「這個宙,我成親前才聽他說過他不要再這樣過下去,而前一陣子也確實見他減少去後宮胡混的次數,我還真要開始相信他,以為他真有心要一改他向來只要是女人都是寶的濫情作風,只是沒料到,才沒多久的工夫,他便開始故態復萌,而且情況越來越嚴重,這會兒連女人都直接帶回府了。」
「成親前?」不知有這段事,童恩思量著。
「就在聖上剛下旨賜婚、書兒過府找我談賜婚的事時。」自動略過當時的「談法」,征宇說明。「在她離開時,宙就摸了過來,一臉的愁雲慘霧——你們這是做什麼?」
瞇眼瞪著守在院門前的家僕,征宇不悅之情溢於言表。
「奴才見過兩位貝勒爺,貝勒爺吉祥!」跪安歸跪安,但守門的奴才可沒敢放下責任,直挺挺地就跪在正門前,誰也過不去。
「看來……」童恩衡量眼前情勢。「宙他流連溫柔鄉的情況,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是二貝勒讓你們守在這兒的?」握緊的拳頭卡啦卡啦地響著,征宇擺明了,再擋路,我就動手扁人!
「你何必為難他們,」童恩倒是明理。「若非宙下的命令,你以為這府裡誰有那個膽來攔你的路?」
「貝勒爺明鑒!」兩個守門的人早已一頭的冷汗。
「就算是二貝勒下了令……」征宇瞪向兩個擋路的守門人。「你們自己說說,這府裡頭,是我大還是他大?」
啊!啊!這問題,豈不是要為難死他們這些個做奴才的嗎?
這淳王府裡頭,雖然兩兄弟同被封為貝勒爺,但怎麼說都長幼有序,當然是兄大於弟,按理來說,他們應當先遵從身為長子的征宇貝勒的指示。
可是……可是他們已早一步領了做弟弟的那個所下的令了,這下子做哥哥的用身分逼迫他們,若他們真從了這後來的施壓,等下他們要怎麼跟做弟弟的那個交代?
但若是這時不從,只怕不用等什麼以後了,眼前這一關他們就過不了。這……這不管他們怎麼做,兩邊都是主子,總是都會得罪到一個,差別只是早死晚死而已,這到底要他們怎麼做?
「反正伸頭緒頭都是一刀,你們先過這一關,說不定還能保你們下一關無事。」童恩沒頭沒腦地冒出幾句話,完全命中兩名守門人的心坎裡。
所以就見他們兩個默默、默默地退了開來,但才讓出了通路——「可惡!我就知道你們不濟事!」伏宙違反形象的暴吼,沒料到送老御醫出來,正好讓他看見守門人陣前倒戈的畫面。
征宇眉頭皺得死緊,兄弟做了這麼多年,他從沒見伏宙這樣暴躁易怒過,完全沒有平日的和善好親近。
「呃……若沒問題,老夫先走一步了。」老御醫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見情勢不對,先找藉口告辭。
「慢著!」伏宙叫住了他,明顯遲疑。「那個……」
「貝勒爺放心,老夫記得。」老御醫知道他的顧慮,先行保證。「絕對守口如瓶。」
「好,那藥……」
「待老夫回去配製,一會兒就讓門生送來。」完全不多做無謂的停留,老御醫一一解決伏宙的問題,退場的比任何人都迅速。
兩個守門的悄悄往後退了幾大步,決定讓這三個主子先好好談一談。
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可明白了,在事情暖昧不明之前,除非是活的不耐煩了,否則就絕不能擋在炮火口等死,那是極蠢,也是極危險的一件事。
沉默籠罩著三人,算不上各自心懷鬼胎,只能說他們每個人此時都正想著不同的事,以至於遲遲沒人開口……「你……」征宇看著胞弟,先開了口,但又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剛剛聽見他叮囑老御醫要守密、並且記得配藥的話了,心下猜測著其中的緣由,征宇的臉龐不掩身為兄長的憂慮。
真的已經演變成他最不願意看見的局面了嗎?
雖然他早暗自猜想過,以伏宙這樣流連花叢、愛與女人廝磨的性子,就算沒到精盡人亡的地步,總有一天也會玩出問題。
可他真沒有想到,這日子會這麼快到來!
同樣心思的人不只是征宇,童恩也有同樣的疑慮,為了潤元的將來,他忍不住隱隱擔憂了起來。
「你們做什麼這樣看著我?」伏宙不自在地看了下自己,不明白兄長跟童恩為何要用那種怪異的眼光看著他?
「你沒事吧?」童恩代為詢問,知曉征宇這時絕說不出什麼溫情的話來。
「我當然沒事。」伏宙覺得他們的問題怪得要命。
既然有事的不是他,那難道是……征宇瞪大了眼,表情只能稱之為驚恐。
「宙,你……你該不會貪新鮮、嘗試新的玩法……」童恩問得很技巧,但笑容已有些僵硬。「結果玩過火、玩出事了?」
伏宙先是有一時半刻的不解,待他腦子一轉,陡地省悟他們的意思,一張稚氣的娃娃臉,頓時因憤怒而脹個通紅。
「你們兩個下流的東西,腦子裡除了那些就沒別的好想了嗎?」可惡!竟然暗示他辣手摧花,用殘暴的方式把人給怎麼了,以溫柔多情著稱的他會是那種人嗎?
征宇與童恩面面相覷。
下流?!
呃……通常這話呢,都是他們拿來叨念伏宙的,沒想到今兒個竟然易地而處,換他們被人間第一淫魔……呃,不是,是性喜漁色……呃,也不是,總之是他們讓這個頂著少年純真面容,流連溫柔鄉的人反咬一口,那感覺實在很怪異就是了。
「嗯咳!」童恩輕咳一聲,率先從滿懷的怪異感中回過神來。「姑且先不論你找御醫來做什麼,你這陣子到底怎麼回事?我們很擔心你。」
征宇不高興。「真是太不像話了,以前你愛怎麼玩我不管,但現在你玩到把人都帶回府了,這成什麼體統?」
「我才沒有玩。」伏宙當然不服氣,就算是這次之前的每一次,他都是付出真心的感情,哪有玩?
「人都帶回來了,還說沒有。」征宇冷哼。
「這裡是我的地方,我愛帶誰回來、就帶誰回來。」伏宙任性的語調,有如鬧脾氣的少年。
「你相不相信,若是我想,我可以讓任何一個我不樂意見到的人消失在這府邸內,即使那人躲在你的地方。」征宇不想這樣,但不得不端出嫡長子的架式。
「你這是在威脅我?」依然稚氣討喜的臉,此刻已不再是平常那和善討喜的神采,伏宙板起臉,俊秀依舊,但冷冷的笑卻透著一份邪氣。
兩兄弟看著對方,眼對著眼做無形的角力,就差一個引爆點,不然這兩人的視線之間就要辟哩啪啦的燒起來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不悅的責問介入兩人的眼神角力當中,儒雅溫文的童恩也板起了臉。「只是些小事,有必要真動了氣?」
悻悻的哼了一聲,伏宙率先收回敵意。「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你們的擔心都是多慮。」
「那好,先不討論你最近在忙什麼,京裡最近發生了件大事,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一聽?」童恩在最短的時間內想妥了一切,打算暫時讓伏宙前往河南調查河南總督府的減門血案,總之,先轉移開他這陣子投注在女色上的專注力再說。
「什麼事?」伏宙有些心不在焉,心思已經繞回屋裡頭的人兒。
「不管你屋裡藏了什麼樣的絕色美人,你專心點,童恩現在說的事很重要。」征宇斥責他,多年的默契,讓他清楚知道童恩這時的打算,也決定全心的配合。
伏宙顯得不耐,線視不由得一再瞟向庭院那頭的屋宇。「不管多重要,請長話短說好嗎?」
見他一時都不想離開屋裡的女人,征宇跟童恩更加察覺這事情的嚴重性,當下更是沒有一點遲疑。
「河南總督府慘遭滅門,除了總督大人唯一的掌上明珠賜喜格格下落不明外,其餘的近百條人命無一倖免。」童恩說著,一面注意伏宙的反應。
沒有驚訝、沒有皺眉、沒有一丁點兒意外的表情,那少年一般純真的娃娃臉只略略的揚起兩道眉,應了聲。「喔。」
這單音節的反應讓征宇直覺皺眉,追問:「然後呢?」
「然後什麼?」伏宙一頭霧水,開始懷疑這兩人是不是來找麻煩的?
「你的表示?」本就不認為這消息會驚嚇到他,但好歹也來點同情吧,一家近百口的人都死光了耶。
「表示什麼?」伏宙真是覺得莫名其妙。「贊許你們總算知道這事了嗎?」
「你早知道了?」童恩是第一個理解出這段對話不對勁的人。
「嗯。」伏宙點頭,從懷裡取出一封信。「既然你們都知道這事,也剛好來了,喏,這給你們,省得我還要花時間處理。」
什麼東西啊?
征宇直覺的拆開信封,取出信封內的文件。
「若想知道河南總督府減門血案的真相,答案全在裡回。」把問題丟出去,伏宙懶得再浪費時間精神理會他們,轉身就住院落裡頭走去。
兩顆頭顱緊靠著看那信箋,在理解字裡行間的意義後,臉色同時一變——「宙!」
*        *        *
事關重大,完全不接受任何拒絕的理由,征宇偕同童恩直闖入伏宙的寢房內。
「出去出去,你們進來做什麼?」伏宙氣得跳腳,但又拿他們兩人沒辦法。
「你說,這玩意兒你打哪來的?」征宇才是要跳腳的那一個。「我真不敢相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尤其你還握有滅門動機的最主要證據,你竟然一個字也不提,還能躲在自個兒的院落裡逍遙涼快?」
「噓!小聲,你小聲一點,你就不能控制一下你的大嗓門嗎?」怕床上的人兒被吵醒,伏宙急得低喊,但念頭一轉後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很荒謬。
她已經昏迷了好些天了,從他驚險的救回她,她就沉沉睡去,再也沒醒來過。
在他不願透露前因的情況下,御醫適才經由一番診治後說了,種種跡象顯示,她本身並無任何病痛,會如此昏迷不醒,可能是受到了太過劇烈的打擊與刺激,因此她處在內心中不願意醒來的情況下,才會造成這昏迷不醒的情況。
不似御醫的摸不著頭緒,弄不清到底是什麼樣的打擊以致造成她現在的反應,伏宙知道,他清楚知道,一定是因為那一夜的屠殺太過殘酷,驚嚇過度的她不願面對,所以才遲遲不願意醒來。
而現在,他光是想著要用什麼方式讓她醒來,就想得一個頭兩個大了,現在竟然還擔心有人會「吵醒」她?
哎呀呀,為了她,他真是心煩意亂到整個人都給弄糊塗了!
只是這會兒可不是失笑的時候,還是先想辦法把這兩人請出去才是。
「你們……」
「是她吧?」童恩沒讓伏宙有開口的機會,若有所思的目光直直看向紗帳後頭的人。
「減門血案中的唯一遺孤,行蹤成謎的賜喜格格?」征宇反應極快,童恩開了一個頭,他便馬上聯想到伏宙前些天離京之舉,但一樣隔著紗帳看人,看得不真切,他怎麼也無法相信這當中的巧合。
「不許你們跟我搶她!」伏宙先行警告,知曉他們極有可能為了什麼人證之類的理由帶走他的小喜兒。
「她是唯一的證人。」童恩提醒他。
「有跟沒有一樣,因為打那夜起,她一直沒醒來過,這樣的她能當什麼證人?」伏宙冷哼。
「你到底是怎麼碰上這事情的?」征宇的注意力全在這上頭,他怎麼也不願相信,這世上竟有如此離奇的巧合。
一提到這個,伏宙那一臉的神往,簡直可以說是夢幻了。
「命運,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他說著,連聲音都變得夢幻了起來。
「命運的安排?」這說法讓聽話的兩個人表情又一致怪異了起來。
「是啊,這全是……」伏宙興致沖沖的,把這段純屬天意的救人過程說了一次。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衝動的離京,所有沒頭沒腦的舉動就為了要見她一面?」聽完說明,征宇察覺話中的怪異之處。「可先前不是才聽說你自稱『真心』的愛上某一個人?為了符合這說法,甚至還一改常態不再三天兩頭往後宮裡跑,怎麼這會兒……」
童恩接口,解釋了征宇的懷疑。「除非,你那口中的『某人』,就是這賜喜格格?」
「是啊,就是她。」伏宙笑咪咪,稚氣又靦腆的模樣,當真像個情竇初開的純情少年。
「這怎麼可能?」征宇有些頭昏,百思不得其解。「她遠在河南,你染指的勢力範圍一直在京裡,這一省之隔,怎會讓你看上她?」
「若我沒記錯,去年賜喜格格曾隨父返京過,你是不是就在那時見到了她?」童恩沈吟道,也記得大約是從那時起,伏宙就開始出現反常的現象,直到現今。
「是呀!就是去年秋天的事。」回憶起當時,伏宙一臉的陶醉,完全忘了要計較那純然侮辱性質的「染指」之說。
見他那陶醉的模樣,征宇直接潑了一桶冷水。「你別害了人家。」
雖然他對於妻子之外的女人全沒一丁點的好感,但這不表示他這人連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沒有。
「人家小姑娘才剛剛遭逢家變,以她現在的情況,哪還能禁得起玩弄,你別在這當頭還來欺騙人家的感情。」征宇仗義執言,並不因為對方是自己的親兄弟而有所包庇縱容。
「喂喂,你夠了吧?別仗著自已是老大,虛長我一歲,就以為可以這樣侮辱我的人格。」伏宙氣惱。
捫心自問,他可不認為自己玩弄過誰的感情,因為他對每個人的感情都是真的,只是常一不小心,同時投放出去許多份感情而已,但並不能因為這樣,就說他不夠真心啊!
「侮辱?」征宇冷哼。「我倒覺得我算是抬舉你了。」
「好了,你們兩個先別鬥嘴了。」童恩真弄不懂這兩兄弟在想什麼。「難道你們忘了還有正事要談嗎?」
「不!是你們有正事要辦。」伏宙糾正,要不,他何必把這物證交給他們?
「要辦這正事……」童恩提醒。「可少不了賜喜格格,她是唯一的人證。」
「我剛剛不是說了,從那一夜之後,她一直沒醒來,她絕對沒辦法當人證,再說,這封信就已經是最好的證據了。」伏宙早看過信裡的內容了。
「雖然有物證,但這事關重大……」
「沒錯,就是茲事體大,不只是已死的,還關係到未來數百人的人命,所以我很慎重的把這證據交給你們,因為我知道你們定會妥善處理好這事,除了查明真相,也會盡可能避免牽連無辜,省得聖上一怒之下,太多無辜的人跟著送命。」這些伏宙早想好了。
見他早盤算好的神情,被利用在內的征宇冷笑。「看來你早有所打算了。」
「好說好說,我只是想發揮分工合作的精神,大家分頭行事。」伏宙靦腆的笑笑,就像是被誇讚了一樣。
「分工合作?」征宇嗤了一聲。「那麼你分到的是哪一樣呢?」
「當然是照顧遺孤這一項,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天真的語氣與神態,讓嘲弄的意味加強了數倍,看起來就是讓人很想扁的裝可愛。
見他們兩兄弟又要槓起來了,童恩只能歎氣。「別再鬧了,看在死了近百人的分上,你們就不能正經一些嗎?」
兩兄弟互看一眼,哼一聲,不約而同地別過了頭,誰也不理誰。
「好了,宙,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我們得確保這賜喜格格的安全。」童恩試圖說理,就是要說服他把人交出來。「別忘了,因為這封信,她一家被滅,我想對方不會想錯過她這漏網之魚,更何況對方不知道這信件已在我們的手上,只會更急著想找到她,不但要殺人滅口,也必定是為了毀滅證據,所以……」
「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伏宙截斷童恩的說服。「不就是要分外小心保護她的安全嘛。」
表現出種明理的模樣,伏宙也開始講理。「瞧,我這不是做的很好嗎?我親自帶著她連夜趕回京裡,一路上小心的提防不讓任何人發現我們的蹤影,謹慎到連個小婢都不敢請,都是我親自照料她……」
「慢著!」這回換征宇截斷他的話。「要我沒聽錯的話,你先前似乎提到,說這信件是在她兜衣內找出來的?」
「是啊,我剛確實有說過,而且經我推測,這信件應該是在很匆忙的情況下被塞進她衣內的。」伏宙得意,以為展現出過人的推理能力。
可征宇想的事,全然無關什麼推理能力。
「你竟然下得了手?」征宇震驚。「別說她剛遭逢劇變、失去了家人,她可是昏迷不醒、意識不清啊,你、你竟忍心『吃』下去?」
「把你腦子裡所有下流的念頭全給我丟掉!」伏宙哇哇大叫。「什麼下得了手,又什麼吃下去的,我像是那樣禽獸不如的人嗎?」
「以前的你,就至多只是個用下半身思考的人種了,現在的話……我已經不確定了。」
征宇老實坦承他的懷疑。
「夠了!夠了!」在兩人再次纏鬥上前,童恩再一次的出聲制止。「你們兩個,別淨在這情況非常的時候找麻煩了。」
「是他老要曲解我高貴的情操。」伏宙不甘心。
「宇,先別鬧他了。」忽略心中那一份隱隱的不安感,童恩公道的說:「我相信,宙平常愛玩歸愛玩,但在這件事上,他比我們都知道當中的嚴重性,我相信在處理這事上,他絕對是出於一片好意。」
「還是童恩比較了解我。」伏宙示威的對兄長扮了個鬼臉。
「不過以後你也別再提這信件的來由了。」童恩又道:「畢竟是因為情況特殊,關於這違禮的部分,就天知地知我們三人知就行了,別傳了出去,壞了賜喜格格的閨譽。」
「不會不會,絕沒有損及閨譽的問題。」伏宙笑咪咪的,一口否決童恩的話。
「怎麼,難不成你要娶人家啊?」征宇翻了個白眼。
等著他的否認,但伏宙的反應很是奇妙,他一句話也沒說,那少年般稚氣的俊顏堆了滿滿、滿滿的笑意,頗有默認的意味。
一、二、三……征宇默數到十,見他還是沒開口,頓時驚詫到無以復加。
「不會吧?你是當真的?娶她?你決定為了一朵花而放棄整個花園了?」就算這時有人抓來一只長翅膀的豬在征宇的面前飛舞,也不會讓他感到更加震驚。
「宙,別玩了,還是先商量好正事比較要緊。」童恩說服自己,伏宙只是愛玩,鬧著他們開玩笑,但心底的那份不安感覺卻持續的在擴大。
「我是認真的,再認真也不過。」伏宙不解。「為何你們總認為我在開玩笑?對她,我從來就沒有一絲的猶豫,因為這是上天注定的,是她,就是她了,若我這一生會想安定下來,跟某個人執手到老,那麼那人除了她,就再也沒別的人了。」
那樣專注與認真的伏宙,是誰都沒見過的,弄得征宇跟童恩一時無法反應。
沈默,籠罩住三人,久久……直到童恩開口打破這份沈默。
「那潤元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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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彷彿沉睡了許久許久,一股讓人心安又極為舒適的溫暖光芒,始終緊緊包圍著她,讓她想就這樣一直一直繼續沉睡下去……直到那甬道的出現。
她不知道那甬道是何時出現的,只知道從甬道的那一端一直傳來聲響,各式各樣的,有時單一而持續像是在叫著某個人,有時是種聽不真切,只感覺得到是很溫柔的叨叨絮語聲。
有一回,她甚至還同時聽見幾個人的聲音,不知是在吵些什麼,一個個說得好激烈,只是她同樣聽不真切。
那一回,因為自己的好奇,她差一點點就要進入那甬道之中,只是內心裡有一種她說不出來的懼意阻止了她,她停下了所有的動作,選擇繼續留在這溫暖的光芒中停滯不前。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但就是有種力量在制止著她,讓她無法朝那甬道跨出一步。
所以她一直就停留在原地,由得那讓人安心的光芒包圍著她,再任甬道外、那悅耳的聲音伴著她。
雖然,她始終聽不真切那話語中的意思,可那是那麼樣的理所當然,在逐漸熟悉後,她開始依賴、進而眷戀起那柔柔的嗓音,彷彿這是最理所當然又天經地義的一件事。
她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但那聲音就是讓她覺得安全、覺得信賴,甚至於日復一日在那聲音的陪伴下,她覺得自己慢慢產生了勇氣與力量,終於開始不再那樣畏懼那條甬道,以及甬道外的一切。
然後不知不覺間,每回聆聽著那聲音,她失神的時候是越來越多了,總忍不住的想著,甬道那頭說話的人是誰?他怎能這樣有耐性的持續呼喚著她?他又為何總是用這樣讓人心顫的溫柔語氣同她說話?
她知道他正試著喚醒她,僅是種直覺,但她就是知道,但……這是為什麼呢?
「喜兒……」
又來了,那聲音又響起了,一聲一句,輕輕的,柔柔的,彷彿帶有一種魔力似的,讓她不自覺的被深深吸引、心生想往。
悄悄的,她朝那甬道前進了一小步。
停頓片刻,沒有想像中的不適感,她又悄悄的前進了一小步。
不再有先前的恐慌畏懼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相見的期待,那感覺催促著她,鼓舞著她繼續向前,而她,確實也真的再往前進了一小步,一步又一步。
最後,她脫離了那陣溫暖的光芒,突然覺得身子一空,掉下了無邊無際的虛空……
*        *        *
潤元怎麼辦?
對伏宙來說,童恩這問題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極點,什麼東西潤元怎麼辦?
該要好好問清楚的,可伏宙那時才沒空去理會這些,因為他知道,若他不趕緊想點辦法的話,以保護人證為理由,他的賜喜就要被他們搶走了。
所以他可忙了,立刻在他想辦法先說服征宇跟童恩,成功的送他們先去辦正事後,保證會好好守護唯一人證的他沒敢耽擱,用最快的速度開始為即將到來的出走做準備。
出走!是的,就是這字面上的意思,出走,離開這府邸。
他太清楚那兩個人的個性跟想法了,雖然表面上已讓他一時說服,但實際上他們是打著以退為進的主意,待想到更有力的說詞,或是營造他無法拒絕的情境後,就要逼他就範,把人交出去。
哼!真是小看人,他才沒那麼笨哩!
伏宙將計就計,不動聲色且快速的在張羅著出走事宜,等做足了充分的準備後,沒知會任何一個人,悄悄的,他帶著心愛的她默默離開,離開王府、離開所有可能會分開他們的人事物。
直到現在,他躺在那裡,擁著他最心愛的女人,一臉的心滿意足……「喜兒……我的小喜兒……」輕喚著他,伏宙滿足的輕歎。
其實該先去找個小婢來的,但在他成功的將人偷渡出來後,他需要先這樣擁著她休息一下,才能有再繼續做後續工作的力量。
「別怕喔,待在這裡,沒有人會搶走妳,我會好好保護妳的。」他承諾,聞著她身上淡淡的甜香,一陣淡淡的失落湧上心頭。
「妳還是不願意醒來嗎?」他輕歎,柔聲哄著。「御醫說妳害怕,所以遲遲不願醒過來,可是別怕呀,有我,我會保護妳的,只要妳醒來就知道,我不會騙人,尤其絕不會騙妳的,妳快些醒來可好?」
想想,伏宙也覺自己傻氣,他失笑,本想起身做別的事,一抬眼不意卻對上一雙晶亮、充滿好奇的水潤瞳眸。
猛然一呆,這已經不是大吃一驚所能形容的驚嚇,伏宙像只跳蝦般彈跳而起,坐在床上,他瞪大眼,看著爬起來坐好的她。
慢慢、慢慢的,她已清醒的訊息被消化吸收,狂喜取代驚訝,笑容開始一點一點的浮現於那少年一般俊秀稚氣的臉龐,伏宙笑著,無法制止的傻笑著。
看著他的笑,跪坐在床上的可人兒也回以甜甜一笑,笑得伏宙一顆心都要化了。
「呃……那個……」流暢的語言能力在瞬間被剝奪,伏宙想解釋,他剛剛的舉動絕無唐突佳人的意思,但囁嚅了半天,所有的解釋只能化為靦腆的笑。
「大哥哥,笑咪咪。」水嫩嫩的她笑意滿滿地指出眼見的事。
「是啊!」伏宙隨口應了一聲,心中直贊道,果然是他看上的人,這麼樣的冰雪聰明,一點也沒讓他的娃娃臉所騙,知曉他並非外表般的稚氣可欺,而且還極有禮貌的叫他大哥哥呢。
「大哥哥是誰?」偏著頭,她看著他,嬌柔柔的秀顏不掩好奇。
呃……他該怎麼自我介紹呢?
伏宙尷尬的笑著,一時之間竟找不到一句合適的開場白,來為這一連串事件的來龍去脈說個分明。
在他遲疑的時候,小手突然高舉起,沒預言的撫上他親切無害的娃娃臉。
手中泛著暖意的觸感讓她粲然一笑。「喜歡,喜歡大哥哥。」
「我也很喜歡妳呀!」趁著機會,伏宙表明心跡,但隱隱覺得有幾分奇怪,總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怪在哪裡。
「這是哪裡?」小腦袋好奇的轉來轉去,打量著四周。
「客棧。」
「喔。」
在她隨意的應了一聲之後,伏宙總算想起不對勁之處了。
以一個飽受驚嚇,甚至因此還昏迷數日、遲遲不肯醒來的人來說,她現在的反應跟態度,似乎已平靜得過頭。
「大哥哥……」她軟聲喚著他,欲言又止,秀美的容顏上滿是遲疑。
「怎麼了?」伏宙觀察著她,想弄清楚哪裡出了錯。
「我……」在他鼓勵的笑容下,她露出一抹羞澀的笑,細聲問:「我是誰?」
伏宙登時張大眼看她,本以為她在說笑,但見她一臉的認真,以及那純然困惑的單純模樣,笑容完全僵在他的臉上。
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        *        *
「這個狀況……」捻著長鬚,被急急請來的老御醫在兩雙大眼的注視,下了一句再保險不過的結語。
「實在特殊。」
「特殊?」伏宙才不接受這種空洞的說法。「怎麼個特殊法?到底是怎麼樣了?」
「小姐她不知讓何事驚嚇過度,內心不願意面對,以至於心智整個退化,她現在已經將所有的事全忘了,心智程度回歸成七、八歲左右的稚齡狀態。」老御醫略微說明,暗暗猜測著,到底是什麼可怕的事,會讓一名少女變成這樣?
「那現在呢?現在怎辦?」
「若要她恢復嘛,也不是沒可能。」老御醫說道。「讓她多接觸舊時的事物,說些她熟悉的事情,說不定能喚回她的記憶力,進而讓她恢復,想起過去的一切,不過……」
「不過什麼?」伏宙追問。
老御醫含蓄的回答。「雖然不知道小姐她面臨過什麼樣的情況,但那對她來說,定是極為殘酷可怕的事情,現今她變成這樣,換個方式去想,其實……其實也算是一種福氣,總之,可以讓她完全忘記曾有過的傷害。」
「嗯!嗯!這樣說也是有理啦。」伏宙想想也覺有理。「但若她不恢復記憶,心智、永遠停留在七、八歲的狀態下的話,那要怎麼辦?」
「小姐她只是忘記大半的事,心思倒退回七、八歲時的狀態,但這並不影響她的智力,只要耐著性子教導,她很快能恢復該有的行為能力。」
「意思是只要避開讓她害怕的事情,我慢慢的教她,她一樣會恢復她該有的樣子,而那樣的話,還能避免她面對那段讓她傷心害怕的記憶……」伏宙越想越覺得完美,他才捨不得她受苦,明知那夜的記憶對她而言是一種傷害,現在既然有辦法避開,那當然是遠遠避開為上策。
「貝勒爺所言極是,老夫正是此意。」老御醫心中竊喜,也鬆了一口氣。
說真的,他不該有任何個人想法或是建議的,而剛剛,他也不知道自已是怎麼了,怎麼會多事的提出了他個人的看法並做出建議,此舉可是大大有違在宮中做事的禁忌,但……但他就是忍不住啊!
活了大半輩子,他還沒見過那樣水嫩清靈的女娃兒,讓人見了她,忍不住便產生心疼憐惜之意,尤其那月兒般彎彎的笑眼,單純的漾著一抹只屬稚兒才有的純淨甜美,那純然的愉悅,讓人見了就打從心底覺得歡喜,忍不住對她投注多一份的關心。
加上他身為醫者,醫者父母心,得知她的狀況讓他心疼她的際遇,雖然他的身分不容他多問,但即使不知她的身分來歷、不知她究竟經歷過什麼樣的人間慘事,總也忍不住想為她做點什麼,就算只是一點最微不足道的事也行。
「不知還有什麼該注意的地方?」伏宙才不管老御醫想什麼,他只想得知所有對她最好的一切。
伏宙的關心與在意,老御醫當然樂見其成,很快的做了一番鉅細靡遺的交代。
「大概就是這樣,那……若沒其他的事,老夫這就回去準備幾帖補氣寧神的藥……」
「等等,抓藥可以,但別洩漏了本爵的行蹤,尤其是在童恩貝勒跟我大哥面前。」伏宙叮嚀,不是不相信老御醫,而是太清楚征宇跟童恩的無所不用其極。
「記得,老夫記得,絕對不能洩漏貝勒爺跟小姐躲在這客棧的事,也會特別留意征宇貝勒跟童恩貝勒的詢問,絕不露半點口風。」老御醫知道這些皇族貴冑的規矩,這時哪敢說個不字?
「宙哥哥?」原先專注於丟沙包的賜喜無辜的看著他。
宙哥哥,是伏宙教她的第一件事,也就是對他的稱謂,此外,現在的她也知道自己的名字,賜喜,她的宙哥哥說她叫賜喜呢!
想起伏宙對她的耐性與溫柔,賜喜朝他甜甜一笑。
伏宙回應她的笑容,也朝她柔柔一笑,神情無比愛憐,並哄道:「好了,就要談完了,等下我再陪你玩,好嗎?」
老實說,看了這一幕,對於他們兩人的關係,再怎麼有定力的人,都會產生最致命的好奇心,包括老御醫在內,他早暗自揣測許久,就是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有什麼關係,而這伏宙貝勒又為什麼好好的王府不住,就是要大費周章的把人偷渡到這京裡第一客棧裡寄居,到底隱藏了什麼用意啊,諸多的問題困擾著老御醫,不過好奇歸好奇,老御醫可沒敢多問,而且看眼前的狀況,深知進退的他很快地籍機告退,不敢多做片刻無謂的耽擱。
見老御醫一走,賜喜甜甜一笑,不再管什麼沙包,直朝伏宙張開雙臂——「宙哥哥,抱。」
「怎麼了?覺得無聊?」伏宙抱起她,任她像只愛嬌的貓兒般在他胸前磨蹭。
聞著他身上的清爽氣味,她搖頭,靠著他的胸膛輕聲說道:「想睡睡。」
「累了?」伏宙抱她回床上。
「宙哥哥?」她拉著他,不明白他怎不陪她一塊兒躺下。
白淨俊秀的臉兒突地紅了起來,伏宙有些不好意思。「這不妥,妳該一個人睡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麼,這種蓋棉被、純聊天的事情,以往他又不是沒做過,之前他在後宮跟哪個嬪妃玩累了、聊累了,不都是像這樣一般,合蓋一床棉被就直接睡去,因為心無邪念,就算旁人說得再難聽,他從來就不覺得有什麼。
而且不說別的,在她清醒之前,他還不都是這樣抱著她睡,那時他也從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那為什麼現在他會覺得一陣害羞起來,「宙哥哥?」看他臉紅紅的,賜喜覺得有趣,小手輕撫上他的俊顏,一陣揉弄,逗得她格格直笑出聲。
單單看著她這樣對著他笑,伏宙的心裡便直直的冒出一陣幸福跟滿足感。喜兒,這是他的、他一個人的喜兒……笑累了,賜喜稚氣的揉揉眼睛,整個身子軟軟地倒在伏宙的身上。
「睡睡了。」她軟聲輕道,不明白他怎不趕緊躺下來睡覺,「累了就躺下來睡會兒。」伏宙想讓她自己躺好。
「一起。」細細的手臂纏繞著他,不肯獨自躺下去睡。
見她疲累,不想在這當頭跟她說理,伏宙順著她的意,抱著她一塊兒躺下。
枕著他的肩窩,任由他清爽的氣味包圍住她,賜喜滿足的露出一個甜笑。「喜歡。」
「嗯?」
「喜歡宙哥哥。」她快樂的宣佈。
因為她的話,伏宙的心簡直就要化了去。
「我也好喜歡、好喜歡妳。」他輕喃,滿腔的愛意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像喜兒喜歡宙哥哥一樣的喜歡嗎?」她好奇。
「比喜兒的喜歡,還要喜歡。」他微笑,覺得她好可愛好可愛。
「才沒有呢,喜兒的喜歡,比宙哥哥的喜歡還要多。」皺著可愛的小鼻子,喜兒反駁他。
並不是因為伏宙是自已醒來後第一個見著的人,所以才喜歡他的;雖然自她醒過來後,除了剛剛那長鬍鬚的老伯伯外,她確實就再也沒見過其他的人,但她知道,並不是因為這樣,她才產生那份喜歡的感覺。
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明明她什麼都已不記得了,清醒之後所面對的一切是那麼樣的陌生與生疏,這包括他。
他對她而言也是一樣的陌生,因為空白的記憶中,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相關於他的記憶。
但很奇怪,也不知怎地,在那第一眼的初初相見之時,對他,雖然自己毫無印象,可她就是覺得有一份熟悉感,彷彿她已經認識他好久好久了!使她自然而然的可以對他交托自己全部的信任與依賴,這全因為自己內心有著一份極想要親近他的感覺。
沒人教她,但她知道那感覺稱之為喜歡,她喜歡他,喜歡他和善親切的樣子、喜歡他溫柔無害的樣子,喜歡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他的一切一切,包括他溫暖又舒服的胸膛、安定人心的、心跳聲……喜歡,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喔。
「喜兒最喜歡宙哥哥了。」她輕嚷,不許人質疑她的感情。
「好好好。」伏宙輕笑,不同她爭。
「那宙哥哥也最喜歡喜兒嗎?」她問。
「這是當然的事。」伏宙微笑。「喜兒是宙哥哥最喜歡的人。」
他的回答讓她甜甜一笑,感到極為滿意。
「快些睡吧,不是累了嗎?」伏宙柔聲哄著,不忍看她忍著睡意不睡。
聞言,她朝他的肩窩磨蹭了兩下,找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大大方方的賴在他的身上準備入睡,細細的呼嚕聲沒多久便均勻的響起。
看著她全然不設防的睡顏,想起她剛剛稚氣的爭論,伏宙失笑。
喜歡嗎?
對她,他何止是喜歡而已呢!
他知道,她永遠都不會明白,他對她存有一份怎麼樣的癡狂愛戀。
不只是因為她現在的心智狀態停留在七、八歲的關係,更是因為他知道,這說出去絕沒有人會相信他,關於他對她的迷戀,那種僅僅一眼,就奪去他所有心魂意志的全心愛戀。
喜兒……他的喜兒呵……
*        *        *
升龍客棧,京城裡服務最佳、最知名,同時也是最大、最豪華的客棧。
既然是最大最豪華,服務又是人人有口皆碑的好,不消說,那吃食住宿的費用上,也是高貴極貴,絕對是驚人的高消費。
一般來說,能上升龍客棧吃飯住宿的,沒有幾分家底還真是負擔不了那高貴的費用,也因此彰顯出,那位前些日子住進費用最高的天字第一號房,而且還一次付足一個月房錢的少年公子是有多麼的凱……呃,不是,是身分有多麼的尊貴不凡。
升龍客棧裡從沒有過這樣的客人,所以那一次繳清一整個月天字第一號房房錢的事跡,用不了多久的時間,很快就在客棧的工作人員內傳了開來。
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在傳出這客人想找一名臨時的貼身小婢時,秉持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原則,整個客棧裡員工搶成了一團,紛紛推出家中符合條件的少女出來,就為了要賺這筆外快。
一時之間競爭相當激烈,而帳房的女兒小蘋果,就是這場競賽中的勝出者,別看她才十二、三歲而已,她可靈巧的很,此刻正俐落的幫這個臨時的新主人編盤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
三兩下,一切搞定,小蘋果滿意的捧來一面鏡子,讓女主人可以利用兩面鏡子的折射觀賞她努力的成果。
「好漂亮。」看著鏡中的自己,賜喜驚呼,覺得神奇。「小蘋果,妳好厲害,一下子就把我的頭髮弄得好整齊,又好漂亮……跟昨天的不一樣呢!」
對著那笨拙但卻無一絲虛偽的讚美,小蘋果很是害羞。
「這沒什麼啦。」她害羞的推辭著,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賜喜興高采烈的看著鏡中的自己,欣賞那編盤好的發形,可在她欣賞完後,仍不見伏宙的出現時,她就再也忍不住了。「宙哥哥呢?妳可有看見他?」
「回小姐的話,公子爺說要給您一個驚喜,他正在外頭忙著,還吩咐奴婢不能讓您先出去。」小蘋果善盡職責的回話。
「驚喜?他要送我禮物嗎?」天真一笑,賜喜不禁有些興奮。
見著跟孩童一樣天真的她,小蘋果已經沒有一開始的大驚小怪,她知曉這是因為生病的關係,讓這位千金小姐忘掉許多事,變得跟孩童一樣,這讓小蘋果很是同情,也更為賣力的想照顧好她。
「是啊,公子爺想送小姐一份禮物,但我們一定要乖乖的在房裡等才行,不然公子爺就白費心機了。」不愧是長女,小蘋果極有耐性的哄著,就像平常在哄家中弟妹一樣。
「要等多久?」能得到禮物固然叫她開心,但許久不見伏宙,這讓賜喜隱隱覺得不安。
「恐怕要再等一會兒吧,小姐想不想先玩點別的?」小蘋果建議。
「我只想要宙哥哥。」賜喜小聲的說道,顯得有些委屈,雖然伏宙買了許多的小玩意兒要讓她玩,但沒有他的陪伴,她做什麼都提不起勁。
見她神情落寞,小蘋果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要再等一下下,小姐就能見到公子爺了。」
「可不可以不要禮物?」賜喜可憐兮兮的問。
接連著幾日都時時刻刻的黏在一起,這時的小小分離反讓她有些不適應,她想要見伏宙,馬上、立刻的見到他。
「但那是公子爺的一番心思,若我們這時就跑出去找他,他會很失望的。」小蘋果很為難。
這非關工作責任問題,是她自己的感覺,說不出為什麼,但她就是一點也不想見到這臨時主子不開心的樣子。
那種感覺的存在很不合理,但小蘋果也沒辦法控制那感覺,就是覺得心中有一份責任,該盡全力去除所有可能造成憂傷煩擾的因素,好讓這位嬌滴滴的千金小姐保有那開開心心、歡歡喜喜的模樣。
「宙哥哥失望……他會不開心的,是不是?」賜喜猜測著,這些天她一直跟著伏宙窩在客棧中學習,雖然都是學些有的沒的,或是一些生活上的日常瑣事,但較之剛清醒時的全然不解,她已經較懂得一些人情事理了。
「是啊!若我們辜負他的一番心意,公子爺會很失望的。」小蘋果連聲稱是。
「那我在房裡等他好了。」為了不讓伏宙失望、不開心,賜喜做下決定。不過少了伏宙,她也沒有什麼事可做,無聊地向四處望了望,突然視線讓窗外頭遠遠閃過的一道人影給吸引了過去。「有人在那邊耶。」
「那是二廚添福哥。」小蘋果認出那漸行走遠的身影,解釋道:「沒什麼,他應該是跟萍姊約好了在後園見面,所以會經過那兒。」
「他們平常見不到面嗎?」賜喜有些不懂。
「也不是這麼說。」抓抓頭,小蘋果正想著該怎麼解釋。
「那要怎麼說?」賜喜等著她回答。
由於伏宙曾交代過,不論她有什麼問題,都得盡量的回答她、滿足她的好奇心,所以小蘋果偏頭想了會兒,試著解釋其中緣由。
「我聽爹爹說過,添福哥跟萍姊他們是一對情投意合的戀人,只是萍姊那身為大廚的爹爹還沒認可添福哥,所以當他們要談情說愛時,就要找個偏僻點的角落,背著田大叔偷偷幽會。」小蘋果已經盡力了。
「幽會,那是什麼?」賜喜感興趣。
「那個……」這問題讓小蘋果覺得為難。「我也沒見識過耶。」
「那我們去看看,好不好?」賜喜提議,有點點的興奮。
「去偷看嗎?」老實說,小蘋果也有點好奇。
兩個人大眼看小眼的,驀地,各自浮現一抹做壞事的興奮笑容。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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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伏宙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為了要給她一份驚喜,他在院落裡忙了好一會兒,可沒想到房裡頭等著他的竟是人去樓空?
不是錯覺,賜喜不見了,就連看顧她的小蘋果也不見了,她們人呢?
過度的驚慌讓伏宙的腦中呈現一片空白,不過還沒讓他來得及感到著急,窗邊異常的聲響已引起了他的注意。
走到窗邊,窗外努力想爬上窗台的賜喜讓他安下一顆慌亂不安的心,但也因為她的舉動,白淨可愛的娃娃臉露出幾分的呆氣。
「妳在那裡做什麼?」他看著她,不明白她在做什麼。
秀顏上的紅潮本就沒褪去,加上這時被逮個正著,賜喜明顯一僵,雪嫩嫩的嬌顏上佈滿了無措,對著他探詢的眼,寶石一般晶燦的瞳眸眨呀眨的,而後露出尷尬的可愛笑容。
「嗯?」伏宙等著她解釋。
「宙哥哥。」漾著傻呼呼的可愛笑容,她軟軟的喚了一聲,不知道怎麼解釋。
見她這樣,他哪還能再說什麼?
「進來再說吧。」笑歎一聲,他不為難她。
「嗯。」賜喜回以甜甜一笑,張開雙臂,示意要他抱。
老鷹捉小雞一般的將她抱進屋裡,伏宙不忘對窗外的小蘋果說道:「這兒沒妳的事,妳先下去吧!」
正愁不知怎麼解釋的小蘋果求之不得,立刻一溜煙地跑了個不見蹤影。
「怎麼回事?做什麼爬窗出去?」幫她整理儀容,伏宙情難自禁的乘機撒嬌。「剛剛一進房裡卻找不到妳,害我嚇了一跳,我以為妳不要我,丟下我偷跑了。」
「沒有沒有。」賜喜急急的解釋。「沒有不要宙哥哥,賜喜沒有不要宙哥哥。」
她的著急讓他知道她的在意,心口一甜,伏宙抱住她輕笑,忍不住頑皮的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賜喜是不想讓宙哥哥不開心,才急的爬窗進來的。」粉嫩嫩的小嘴可憐兮兮地厥著,讓人見了就想咬上一口。
「喔?」止住所有的心猿意馬,伏宙好奇。
「小蘋果說,宙哥哥要給喜兒一個驚喜,所以我們不能從前門出去,要不然辜負你的心意,你會不開心。」她一臉認真。
伏宙知道自己傻氣,但他就是覺得感動,這會兒就算她說她是跑出去殺人放火,他都不在意,也絕不會怪罪於她。
「妳不希望我不開心?」他柔聲問,眼神專注的看著她。
「嗯。」她點頭,老實承認。「喜兒不要宙哥哥不開心,所以爬窗出去。」
「哦?那妳們為什麼要出去?」伏宙這下子開始對這部分感到好奇。
「呃……」秀顏染上一層淡淡的粉紅,澄澈的瞳眸忽地開始遊移,賜喜不敢直視他的注視,只能語不成言的囁嚅。「是因為……」
「喜兒?」那做賊心虛的模樣讓伏宙覺得好笑。
像是想起了什麼,賜喜不再忙著害羞。
「宙哥哥,你蹲下來一些些可好?」漾著美麗粉紅的小臉此時掛著羞澀的笑,她好聲好氣地同伏宙打著商量,因為她正想做些剛在外頭看到後,就決定回來要做的事。
「這麼神秘?」那略帶赧色的笑顏,顯些看癡了伏宙,不疑有他,以為她想說什麼秘密,半屈膝,他降低高度,讓她方便正對著他的臉說話。
小手繞上他的頸項,她欺身傾向他,伏宙只覺讓她的氣息給重重包圍,還沒反應過來,她軟軟的唇已碰觸上他的。
他明顯一僵,如遭雷擊,當場化為一千年石木。
「宙哥哥?」小手仍交握於他頸項之後,她偏頭看他,以為做錯了什麼。
「妳?」他回過神來,臉色怪異。「怎麼會想這樣做?」
「喜歡,喜歡宙哥哥,所以親親。」她說得理所當然。
伏宙抱起了她,讓她貼著他,眼對眼、鼻對鼻的問:「是誰教妳的?」
「剛剛偷看見的呀!」她一臉天真,又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想起那更為火熱的場面,那讓她有點點的害羞。
「妳們到底是去偷看了什麼?」伏宙哭笑不得。
「幽會,我們去偷看人幽會。」她小聲的宣佈,記得小蘋果交代過,這事不可大聲張揚。
伏宙懷疑自己聽到了什麼,她剛剛是說,她跑去偷看人幽會?
「添福跟阿萍在幽會,他們親嘴嘴,被我們偷看到了。」賜喜咧嘴一笑,彎月一般的水亮瞳眸晶亮亮的,讓人移不開目光。「小蘋果說,相親相愛的人才會親嘴嘴。」
伏宙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而賜喜在這時又補充一句。「宙哥哥跟喜兒,相親相愛,也要親嘴。」
「傻丫頭。」伏宙失笑,額貼箸她的,不如該拿天真的她如何是好。
「喜兒才不傻呢!」她皺皺可愛的鼻子,可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傻事,剛剛她就決定了要對她的宙哥哥這麼做了,因為他們兩個也相親相愛嘛!
「不傻不傻,喜兒一點也不傻,而且最聰明,也最可愛了。」伏宙從善如流。
她嘻嘻一笑,大方的接受他的讚美,並理所當然的道:「好,那換你。」
伏宙反應不及,楞了一下。
「換你親我的嘴嘴了。」她理所當然地說道,維持著原姿勢,雙手交握於他頸項之後,讓他抱著,全身緊貼著他,臉對箸險,噘著粉嫩嫩的嘴要也親吻。
「這……這不妥。」俊秀白淨的臉龐意外的染上淡淡的粉紅,那純情的模樣,真是一點也不像個以多情聞名京城的人。
「為什麼不妥?」她一臉委屈。「宙哥哥不喜歡喜兒了嗎?」
「當然不是。」稚氣的娃娃臉上滿是害羞,不知道該怎麼同她解釋這種事。
「那快點換你親我。」她再次把小嘴噘得高高的,要他親親。
拗不過她的堅持,伏宙下意識的左瞄右瞧了下,確定房裡沒有其他人之後,飛快的在她的唇下落下一印。
「怎麼這麼快?」她滿是不解,嬌聲埋怨。「我看添福他們都親好久喔。」未末了,她懷疑的看著他。「宙哥哥,你是不是不會親?」
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大為緊張的看著他,連聲問:「還是說,你不喜歡喜兒,所以你不想跟喜兒相親相愛?」
她的一番話換來伏宙的苦笑,他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天知道他費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讓自己不帶情慾、如此純潔的親吻她,沒想到她竟一點也不領情?
「不管不管,再一次啦。」小嘴高高地嘟起,她等著他跟她相親相愛。
她嬌蠻的可愛模樣惹得他輕笑出聲,如她所願的,他傾身向她,朝她紅艷艷的小嘴上再親吻了下。
打算親一下後就趕緊退開的,但她突如其來的奇想,讓她出其不意地突然張口咬住了他,用她的小嘴,咬住了他軟軟的唇。
幸好房裡沒其他的人,要不,那畫面說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咬著他軟軟的唇,賜喜格格笑出聲,覺得有趣極了。
趁著她笑,伏宙的唇趕緊逃離她的小嘴,然後時好玩的反咬她一口,換他咬住了她。
因為他的反咬,賜喜笑得更開心了,她覺得好玩,直當成是一種遊戲,所以她再反咬他一口,而他順著她想玩的心情,也再次的回咬了她……然後,這演變成一種循環,她咬他,他就輕咬回她,她再咬他,他也再次的回咬……一開始,那真的只是一種單純的遊戲,可兩張嘴糾纏了半天後,賜喜那洋溢歡喜的歡笑聲慢慢的平息,遊戲早在不知不覺中漸漸變了質。
當然是從伏宙開始,他親吻她,細細的、緩緩的、由她的眼角眉梢,一丁點一丁點的慢慢親吻著,細碎的吻撩撥著她的情緒,最後才溫溫柔柔的親吻住她軟嫩的小嘴,徹底的品嚐她那醉人的味道。
賜喜被動的承受著他的親吻,雖然弄不懂,後來他為什麼把舌頭放進她的嘴裡,但那感覺並沒有造成任何不舒服的感覺,雖然像是被施了什麼法一樣,她全身軟綿綿、渾身無力,只能癱倒在他的身上,但無妨,反正她本來就是讓他緊抱著,再說,她真的很喜歡他這樣親吻她,那種親密感,幾乎要讓她覺得兩人是一體的。
綿長的深吻慢慢停了下來,一下、兩下、三下的,變成一個又一個的啄吻,到最後,他終於完全停了他的動作,黑玉一般晶亮的眼睛直望著她的,心裡有一些些的愧疚感,總覺得他不該乘人之危,在這時候占她的便宜。
她哪懂得他的愧疚,帶著馨香的呼吸也有一些些的急促,彎月一般的笑眼透著幸福跟滿足,檀口輕啟。
「下回我們還要這樣相親相愛喔。」
「……」伏宙無言,也只能無言。
要不,他該說些什麼?
*        *        *
在賜喜給的……呃,不知該說是驚喜還是驚嚇,總之,是在賜喜滿意了彼此的「相親相愛」後,伏宙才有機會現寶,展露他忙了一個早上的成果。
「到了沒呀?」嫩白的小手捂著眼睛,賜喜已經迫不及待了。
抱著她,伏宙來到門前小院子裡的一棵大樹下,他微笑。
「好了,妳可以張開眼睛了。」
小手挪開,露出一對眨呀眨的水亮瞳眸,瞧清眼前的事物,賜喜露出一個欣喜的大大笑容。
「鞦韆,是鞦韆耶!」她興奮得直嚷嚷著,伏宙才放下她,她已經迫不及待地衝上前,坐上那專為她一人而做的鞦韆,一蕩一蕩的搖晃了起來。
涼風徐徐,她越搖越高、越搖越高,因為如同乘風的刺激而尖叫,也因為那份刺激感她時而格格直笑出聲,時間彷彿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他初見她的那一日……那一天,一樣的風和日麗,一樣的清秀佳人,一樣開朗甜蜜的笑聲,躲在花叢之後的伏宙就是見了這一幕,從此動了心,開始懂得那種刻骨銘心的情感。
其實到現在,他自己也不懂為什麼。
那彎彎的眉、濃密而長的羽睫、彎月一般亮燦燦又霧蒙蒙的笑眼,加上小巧的鼻及紅艷艷的小嘴,組合起來,確實是個貌美的妙齡少女沒錯。但怎麼說,也就是一個容貌姣好的女生,並沒有特別出奇之處。
而且,若真要比較的話,說真的,比她更嬌、更媚、更漂亮的女生,他並不是沒見過,但很奇怪,就沒有一個像她一樣,能引發他滿腔的愛憐,使他打心底一再湧出無法遏止的熱情來。
曾經不信邪,他花了一番心思用心研究過,她對他,到底是存有什麼樣的魔力,為何獨獨就只有她能影響他,而且力量之大的,不但讓他接連幾個月直惦著她,甚至嚴重到讓他一度失去理智,快馬直奔河南,就為了見她一面。
更離譜的是,那時候的她根本就不識得他,全是他一個人在單相思,就被引發如此瘋狂舉動。
他一直想找出原因,弄清楚她為何獨具影響他的能力,但不論他怎麼想都沒有用,不解的事就是不解,即使是到了現在,他依然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他只記得,那一日她歡愉的笑聲有多麼的悅耳,愉悅的笑容有多麼的燦爛誘人,而他,就躲在花叢之後,看著她開心的歡笑著,從此一顆心就再也容不下其他,只想著要如何獨占她甜美愉悅的笑,要怎麼讓那純真燦爛專屬於他一人。
這種想獨占一人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而他心裡也清楚明白,這種事不但是空前,也是絕後,未來再也不會有人像她一樣,能勾引出他這樣的情緒,讓他興起這樣強烈的獨占欲。
因為她們全都不是她,沒有具備那份他也不解的魔力,那就算是再漂亮一百倍,也依然無法像她一樣的讓他動心。
「宙哥哥,來玩來玩,我們一起玩。」搖晃著鞦韆,賜喜快樂的呼喚著他。
沒聽見伏宙說了什麼,某種不知名的畫面忽地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逝,使她一時分神,個重心不穩,竟隨著鞦韆擺蕩的力量飛摔下來。
伏宙驚出一身冷汗,他迅地飛撲向前,險險的接住了她,並把自己的身子當肉墊墊在她身下,為她免去一身的皮肉之痛。
「沒事吧?怎麼掉了下來呢?有沒有哪裡摔疼了?」他連聲問著,就怕摔痛了她。
她一臉的困惑,不是錯覺,剛剛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她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只是她現在再也想不起來了。
「怎麼了?」她的不語讓伏宙更為擔心了。
賜喜什麼都想不起來,那讓她悔惱,直覺的舉起小拳頭朝腦袋上猛敲著幾下。「可惡!想不起來了。」
「想起什麼?妳想起什麼了?」伏宙大為緊張。
「該想起什麼?」她好奇,對一切開始感到懷疑。「宙哥哥,你告訴我好不好?!我是不是該想起什麼?」
「該想起什麼?」知道她什麼也沒想起來,伏宙露出可愛的笑容裝傻,粉飾太平。「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懷疑的看著他,雖沒再追問下去,但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呢?
*        *        *
一整天,若有所思的賜喜反常的沉默著,不似平時那樣,嘰嘰喳喳的問著讓她好奇的各種疑問。
伏宙隱隱覺得不安,他不希望她想起什麼,因為他知道,所有被遺忘的記憶,對她來說都是最痛苦、最殘酷的折磨,他不願意她受苦,所以當然不願意她尋回她的記憶。
是夜,華燈初上……「宙哥哥?」
「嗯?」
「我們……」她遲疑了一下,才小小聲地問:「我們為什麼要一直住在客棧裡呀?」
「怎麼這麼問?」伏宙小心的回答。「之前我不是說過嗎,因為有些麻煩在,為了避免壞人抓到我們,或是讓其他的人找到我們,所以我們得在客棧中住上一陣子。」
「那我們的家呢?」她想問的是這個。「不住客棧的時候,我們應該有家的,對不對?」
這是她今天突然想到的疑問,因為天一黑,小蘋果服侍她沐浴更衣後就會回家去,她問過小蘋果,小蘋果告訴她,說每個人都有家,都要回家的。
那她的家呢?不住客棧後,她的家在哪兒?
「我們當然也有家。」伏宙神色自若,提醒道:「你忘了我曾說過的嗎,因為這一陣子有事,所以我們得暫居在外面,只要事情一過,我馬上帶你回家。」
「那……」她遲疑著,不知道該怎麼問。
「怎樣?」
「那我們的家……」頓了頓,她小心翼翼的開口。「是一樣的嗎?」
「傻瓜。」伏宙失笑,沒料到她會讓這問題給困住。「這並沒有分別呀,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的家也就是我的家。」
不算騙她,他是真心這樣想的,如果她家裡沒發生那場變故的話,他娶回她,兩家人變成姻親,那就不分你我,兩邊都是他們的家。
「為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
她不懂,已經讓他給弄糊塗了,因為她明明就記得他曾教導過她,說兩人並非親兄妹,既然不是親兄妹,似乎該有各自的家才對,可她從沒聽他提過,而他現在又說兩人的家是一樣的,這到底是為什麼?
愛憐的摸摸她的小腦袋,伏宙配合她現在的程度溫柔地解釋。「因為喜兒是宙哥哥的新娘子,屆時,宙哥哥的家就是喜兒的家,喜兒的家也就是宙哥哥的家。」
他笑笑,又道:「再說,對我而言,四海皆可成家,只要有喜兒在的地方,那就是家。」
水潤的瞳眸眨呀眨的,她試著理解他的話,反過來舉例。「意思是,有宙哥哥的地方,就是喜兒的家?」
「就是這個意思。」伏宙很滿意她的舉一反三。「對宙哥哥來說,有喜兒的地方也就是宙哥哥的家。」
「那……」她停頓了下來,表情有些困惑,小小聲的再問:「那爹娘呢?」
「爹娘?」伏宙一怔。
「是呀,喜兒的爹娘呢?」她從沒聽他談過她的爹娘。「我聽小蘋果說,每個人都有爹娘的,那我的呢?」
「爹娘啊……」伏宙乾笑。
「宙哥哥,喜兒的爹娘呢?為何從沒聽你談過他們?」她不解。
「那個……他們在妳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伏宙隨口瞎掰。
賜喜困惑的看著他,不太明白去世的意思,只能猜測。「他們不要喜兒了,是不是?」
「當然不是!妳怎麼會這麼想?」伏宙連忙制止,不許她朝不好的方向想去。「去世,就是死掉的意思,那代表人已永遠的離開了這世間,與活著的人陰陽兩相隔,再也不能相見。」
偏著頭,她看著他,試圖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見她似懂非懂的,伏宙柔聲繼續解釋。「就如同生、老、病一般,死,它同樣不是我們所能控制或預期的,妳阿瑪跟額娘要是能選擇,一定也不願意離開妳,因為妳是他們最珍愛的寶貝,他們不會捨得丟下妳不管。」
「所以他們不是故意要丟下我不管的。」她好像有些懂了。
「那是當然的。」伏宙極合情理的分析。「想想,若他們不要妳了,又怎麼會把妳托付給我,要我好好的代他們照顧妳呢?」
她想了想,又有新的疑問。「那他們為何會死?」
「因為生病的關係。」伏宙回答,一絲停頓都沒有,還詳盡說明。「那一年有傳染病,他們兩位老人家都被傳染了,跟其他人一樣,病得很重很重,吃了藥也還是治不好,他們知道自己已時日無多,再把妳托付給我之後,沒多久就都去世了。」
伏宙說得極順口,彷彿真有那麼回事一樣,若不是他很確定這番話是由他自己瞎掰出來的,連他自己都幾乎要相信,一切事情真就像是他講的這樣簡單了。
「那喜兒就沒爹娘了。」她接受了他的說法,但不掩落寞。
「沒關係,喜兒還有我啊!」伏宙擁她入懷。
「宙哥哥……」抱著他,她軟軟的喚了一聲,怎麼也掩不去心底那份淡淡的哀愁。
「別胡思亂想了,好嗎?」伏宙哄著她,不願她有一丁點的不開心。
「可是別人都有爹娘,就喜兒沒有。」她的眼眶紅紅的,鼻子也染著淡淡的粉紅,襯著那欺霜賽雪的嫩白肌膚,看起來無端惹人愛憐。
「但喜兒有我啊!」執起她嫩白的柔荑,伏宙在上頭輕吻了下,並道:「別難過,妳忘了嗎?剛剛不是說好了,我的就是妳的,那我的阿瑪、額娘也就是你的阿瑪、額娘,這樣,喜兒就跟大家一樣有爹娘了,不是嗎?」
「可要是有一天,宙哥哥不喜歡喜兒、要離開喜兒了,那喜兒該怎麼辦?」突如其來的多愁善感讓她如此聯想,一想到他可能會離開她,她急得就要哭出來。
「傻瓜,怎會有那一天?」伏宙失笑,說明他的計劃。「等過一陣子,大哥跟童恩他們把事情全處理好之後,我們就成親,把婚禮弄得熱熱鬧鬧,說有多盛大就多盛大,我要公告全天下的人,讓他們都知道,喜兒是我伏宙的妻,這樣,妳說可好?」
「大哥?童恩?」不忙著高興,她對他口中提及的人感到好奇,目前為止,他鮮少跟她提及他自己的事。
「以後妳會認識他們的,他們一個是我任性的大哥,一個則是笑臉狐狸,當然還有其他的人,譬如霽元跟潤元兩兄妹,等我們成親後,這些人你以後都會慢慢的認識。」伏宙早打算好了,只是在等時間而已。
「成親?那……成親後,宙哥哥的家人,就是喜兒的家人,宙哥哥的朋友,也會是喜兒的朋友,對不對?」賜喜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但又擔心。「可是他們會不會不喜歡喜兒?」
「傻瓜,他們當然會喜歡妳。」伏宙有絕對的信心。「再說,妳管他們喜不喜歡,重要的是我,只要我喜歡妳就好了。」
「嗯!」她破涕為笑,踏起腳尖,在他的下巴處輕吻了下。「喜兒也喜歡宙哥哥,最喜歡最喜歡宙哥哥了。」
「我也最喜歡妳呀!」伏宙說著,卻忍不住地懷疑,那種想將她融進自個兒血骨中的感覺,僅只能用喜歡來形容嗎?
「那……」漾著幸福的笑容,賜喜偏頭想了想,一臉認真的問道:「那我們何時成親?」
這問題,問倒了伏宙。
如果可以,他當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但……但是……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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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當伏宙沒頭沒腦地闖進童恩的書房時,房裡的兩人表情不一,但總的來說都脫離不了怪異。
「怎麼,你捨得回來了?」征宇冷哼一聲,不滿他將所有的正事全丟給他們,然後竟帶著重要人證遠走高飛。
「這時候……你怎捨得回來?」童恩的語氣雖不至於怨急,但卻隱隱透著一份心虛。
伏宙其實應該會發現童恩的心虛的,但因為這時的他比他們兩人都要心虛,所以他哈哈乾笑著,根本沒發覺到異樣。
「那個……我知道你們一定覺得我不講義氣,但再怎麼說,我也善盡了保護人證的工作,就當扯平吧?」伏宙開始裝可愛,用他招牌的一貫可愛表情打商量。
「誰跟你扯平了?也不想想當我們為了搜證而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你人在哪裡?」征宇可沒打算那麼容易就放過他。
雖然他們手裡已握有一份慶親王通敵的信件,足以做破案最好的證據,但這種輕者都得株連九族的大罪,為免牽連更多無辜的人,詳細的搜證工作絕對是必要的。但要命的是,這種工作繁瑣得讓人生厭,無怪乎征宇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大哥,別這樣說嘛。」伏宙由自知理虧,只能猛陪笑。「難不成你願意丟著大嫂不管,全權擔負起保護人證的工作?」
就算用不著親兄弟的身分,征宇貝勒在這京城裡,對女人的反感跟厭惡可是大大出了名的,簡直可以用深惡痛絕來形容。
即使後來娶了妻,開始有了例外,但那份例外也只針對他的妻子而已,至於其他的女人,那就沒什麼分別了,那份反感依舊,誰他也不肯多理會一眼。
所以可想而知,他是不可能主動答應去保護個年紀輕輕,且極需人誘哄安撫的小姑娘的,就算他真為了賭一口氣而答應了下來,伏宙也不信他真做得來安撫跟照顧人的工作。
伏宙那一副「你就是沒轍」的嘴臉,讓征宇看了直打心裡發起火來,但還沒能開口,童恩已早一步聲明。
「別指望我,安撫小姑娘一向就不是我的專長,我一樣沒辦法。」童恩愛莫能助,自動棄權。
「看吧看吧,其實你們兩個根本就不適合照顧喜兒,所以由我帶走她是最好的選擇了。」伏宙順勢開始邀功,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回來,就是為了跟我們討論你有多『適合』保護人證的工作?」征宇微微笑著,帶著惡意的那種,拳頭也握得卡啦卡啦直響。
「當然不是。」露出自認最無辜的可愛笑容,伏宙說明來意。「我是來問問看,你們事情辦得如何了?」
「天要下紅雨了嗎?真想不到,除了沉醉溫柔鄉之外,你也會關心正事?」輕哼一聲,征宇老實不客氣的損他。
「你別這麼說,我當然也很關心你們現在正在做的事。」伏宙嘿嘿一笑,事關他的終身大事,他不關心才怪。「如何?現在究竟進行得怎麼樣了?慶親王準備謀反的罪證,應該都搜集差不多了吧?」
「呃……在談這正題之前,你要不要先說說,你這趟所為何來?」不是出於心虛,童恩總覺得不對勁,伏宙眉宇間的神采讓他覺得有異。
「童恩,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了你。」伏宙露出害羞神色。
忍住一陣的反冑感,征宇不耐煩。「說就說,你別裝出那噁心的模樣。」
「是這樣的,喜兒她前一陣子已經清醒過來了,不過你們別指望她能指證任何人,因為她雖清醒,但老天爺極善待她,不願讓她受任何的苦,所以讓她失去了所有記憶力,現在她心智已退回七、八歲的狀態!不過呢,這陣子她恢復的情況良好……」
「講重點!」征宇低斥一聲,再讓他多聽幾句廢話,他真要揍人了。
「重點就是,我跟喜兒情投意合,我們決定要成親了。」伏宙露著幸福、靦腆的笑,沒注意到面前兩人受驚過度的表情。
「我這趟來其實不為別的,就是想問問你們搜證跟舉發的進度如何。」伏宙一臉認真。
「若你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確定近日內便能將意圖造反的慶親王一舉成擒,那我只消等個幾天,就可以熱熱鬧鬧地開始準備我大婚的事,可如果說你們還需要一些時間的話……」
頓了頓,流露出為難的神色,伏宙坦言道:「其實事情一樣要辦,只是屆時我得盡量收斂一些,讓事情盡可能的低調進行,直到慶親王俯首認罪後,我才能大肆張揚,公告全天下我要迎娶喜兒的事。」
咧嘴一笑,伏宙快樂的繼續說道:「總之就是這樣,我不想讓慶親王有機會鬧場,破壤我與喜兒的婚事,所以啊,你們得讓我知曉現在處理的進度,我好先想清楚該用什麼方式來應對,好給喜兒一個最圓滿的婚禮。」
征宇一句話也沒說,他直接伸手去探伏宙的額,擔心這個弟弟病了。
童恩雖然沒做什麼,但他溫文儒雅的笑容顯得有些一勉強,不掩對伏宙的擔心。
「喂喂,你們這是什麼態度?」伏宙哭笑不得。
「我才想問問你腦子裡到底都裝了什麼,是在想什麼哩?」征宇才受不了他。
「宙,你就別玩了。」童恩也滿是不以為然。「這兩天對慶親王意圖謀反的搜證工作已告一段落,過些天就要展開反制的行動,所以大家都忙得很,這時候實在沒空跟你瞎攪和。」
「誰在跟你們開玩笑啊,我是認真的。」伏宙有些動氣,不明白這些人怎老聽不懂他的話。「真的,是真的,這輩子從也沒這麼認真過,我要娶喜兒,就是要娶她。」
他激動的喊話只換來無情的靜默,征宇低頭開始做自己的事,童恩的情況也差不多,他在整理一些資料。
「喂!喂!你們到底有沒有聽見啊?」伏宙這下氣得不輕。
「嗯,咳!」童恩輕咳一聲,並不是認同他,或是想回應他什麼,只是基於一點道義的問題,不得不提醒他一聲。「賜喜格格呢?你放心留她一個人在客棧?」
本想說點什麼的伏宙停了下來,他懷疑的看著童恩,揣測他話中的意思。
「等等!」他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客棧?你知道我跟賜喜藏身的地方?」
可惡!他本想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還特地找個了京城裡最出名的客棧來住,哪知道還是被發現了。
「實不相瞞上童恩再提醒他。「潤元在一刻鐘前也知道了。」
「知道?她知道了?」伏宙有點反應不過來。
「是啊!你那『未過門的妻子』頗思念你的,一得知你的下落後,就興沖沖的去找你了。」
伏宙的下巴險些掉了下來。
「找……找我?!」
*        *        *
若再找不到事做,潤元就要發瘋了。
真的!她確信再這樣繼續下去,她真要無聊到發瘋了。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還差一小步就抵達發瘋境界的她,在發瘋前總算找到事情做,避免一場因為無聊而發瘋的悲劇。
當然,這一切還得感謝童恩,若非他的通風報信,她哪能找到事做呢?嘻!
忍住笑意,潤元恰如其分的端著尊貴不可侵犯的氣勢,擺著一副官小姐的架子要店小二帶路,一路勢如破竹地朝最內院的天字第一號房而去。
遠遠的,潤元就瞧見那天字第一號房的規模,當然不比她所知道的王侯宅邸豪華,但其小巧精緻的設計,也別有一番巧思風味在,看得她直皺眉。
可惡!這個伏宙哥哥越來越不像話了,難怪她老不見他人影,原來他這回玩得這麼過頭,直接就在外頭金屋藏嬌起來,連家也不回了,莫怪乎她一直找不到人陪她玩,真是太可惡了!
屋裡的人不曉得門外人的來勢洶洶,賜喜正與小蘋果玩著,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了兩人一跳。
「小姐?」小蘋果看著賜喜,等著她的決定。
賜喜偏頭想了一會兒,她知道那一定不是伏宙,因為他一早說有事要辦就出門去了,還特別交代她,要她在他回來前千萬別亂跑,得在屋裡頭乖乖的等他。
既然不是伏宙,那……會是誰啊?
在賜喜的示意下,小蘋果前去開門,但才開了一小縫,一陣力量瞬間掃開了她,潤元像股旋風般的掃了進來。
「伏宙哥哥呢?他在哪裡?」手插著腰,潤元完全一副抓奸的氣勢。
「這位小姐,您是不是找錯房了?」小蘋果畏於那氣勢,好小心、好小心地問。
「妳是誰?伏宙哥哥找來的小丫鬟嗎?」潤元打量著小蘋果,一對秀眉越皺越緊、越皺越緊,不敢相信伏宙現在竟連這種十來歲的小丫頭也不放過。
聽見伏宙的名號,小蘋果露出安心一笑。「小姐是來找公子爺的嗎?可是公子爺現在不在耶。」
「不在?他不在?」潤元氣得要跳腳。「他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小蘋果,是誰來了?」躲在內室中的賜喜怯怯的問著,在客棧裡很少見到其他的人,所以對潤元那中氣十足的嗓音,她有著好奇,也有一些些的害怕。
潤元聽到人聲,就一路興奮的直往內室衝去,小蘋果想攔都攔不住。
上門來找人的本意,原先是想用未婚妻的身分來個下馬威,只是沒事找事做,純當遊戲一般想找個人來要耍威風而已。
但一見到賜喜那柔美嬌弱的模樣,潤元早忘了來意,也沒心思玩了,一把就握住賜喜的手,激動的喊道:「哎呀,妳就是賜喜格格是嗎?聽聞妳大難不死、讓我伏宙哥哥給挾持走……」
嚇了一大跳的賜喜退了一步,掙脫了潤元緊握著自己的手,就是因為那太過明顯的熱情!也因為她聽不懂潤元的話,所以讓她不禁有些的害怕。
將她的懼意看在眼裡,潤元再次向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好擔憂、好擔憂地問:「妳沒事吧?我伏宙哥哥有沒有欺負妳?」
完全沒道理,也不需要理由,僅第一眼,潤元就喜歡上了這個賜喜格格,那種白淨淨、粉嫩嫩又嬌柔柔的感覺,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心曠神怡,自動產生一股保護欲來,潤元當下就此決定,若這賜喜格格受了什麼委屈,她定要代為出氣。
「妳不要怕喔。」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潤元表現出善意,並豪氣地說道:「我是好人,我是來解救妳的。」
看著那圓潤潤的可愛笑臉,賜喜靦腆回以一笑,初初的緊張跟害怕過後,她能感受到潤元的善意,但又不太懂那話中的意思,以至於整個人有些不知所措。
看著她的無措,潤元好小心、好小心的問著。「來,妳告訴我,伏宙哥哥除了擄妳來這兒之外,有沒有……有沒有對妳做些什麼?」
「做什麼?」賜喜偏著頭想,根本就弄不懂潤元的意思。
「就是……就是……」再怎麼樣大刺剌的個性,說到這閨房之事,潤元也不好意思了起來。
賜喜無辜的看著她,柔柔的嬌顏上自然綻著一抹甜甜的笑,讓人看了就打心底舒服了起來。
看著那笑,潤元恍然大悟。
「喜姊姊……」自動改口叫聲姊姊,潤元也笑。「我現在總算知道,為何妳會被封為賜喜格格了,光是這樣瞧著妳,果然讓人覺得心裡很歡喜呢!」
賜喜困惑的看著潤元,只覺現在有一堆問號在她腦門上盤旋。
打從潤元衝進來後,她就一直搞不清狀況了,這下又冒出什麼格格的,讓她更弄不懂潤元到底在說什麼。
「妳好像很困惑喔,不然這樣好了,妳有什麼不懂的,就問我,讓我一一回答妳,妳自然就明白了。而且啊,妳要受了什麼委屈都可以照實的說,我一定會幫妳的,妳不用怕伏宙哥哥那邊會怎麼樣,因為我這邊的靠山可多了,不只我霽哥哥,我還有征宇大哥跟童恩,可以為我們主持公道。」
這下子又變成了「我們」,潤元攀親帶故的功力,果然是常人無法想像的高深。
對於那熱切的問話,賜喜一下消化不來,只能一直尷尬的笑著。
「沒關係,是不是我說得太快又太急了?妳不用緊張,慢慢來,有什麼問題,一個一個問我就是了。」知道自已說話過急的毛病,潤元貼心的把話再說一次。
「那個……」賜喜果然開口,但仍是遲疑。
「什麼?妳想問什麼?」笑咪咪的,潤元就怕她不問而已。
鼓起勇氣,賜喜果然開口。「妳是誰啊?」
*        *        *
潤元的神智有片刻的閃神。
她嚴重頓了好一下,然後開始乾笑。
「哈哈……我竟然忘了告訴妳我是誰了,真是尷尬。」摸摸鼻子,潤元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犯下這麼嚴重的過錯。
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的,賜喜甜甜一笑,等著她回答。
「我是潤元,恭王府裡的元格格。」潤元一手指著自己,開始做自我介紹。「妳跟伏宙哥哥他們一樣,叫我潤元就行了。」
「妳也認識宙哥哥?」從頭到尾,賜喜只抓住這句重點。
「那是當然的呀,身為他的未婚妻,我怎可能不識得自己的未婚夫。」潤元知道自已糊塗,但這一點她可不至於糊塗到搞錯了。
「未婚妻?」偏著頭,賜喜思索這字面上的意思。
「就是未過門的媳婦兒,是公子爺未來的妻子的意思。」小蘋果從旁解釋。
潤元好奇的打量小蘋果,不明白她何必解釋這麼簡單的句子。
小蘋果長眼睛到現在也是第一次見到官家千金,見潤元不解,連忙恭敬的解釋。「啟稟格格,小姐她病了,忘掉了許多事,公子爺曾交代過,只要是小姐不懂的地方,或是小姐提出任何問題,都要盡量回答她。」
「病了呀?好可憐。」愁容一掃,潤元撫掌笑道:「沒關係,我這下就接妳回府裡去,讓最好的大夫來治療,一定會把妳給治好的。」
賜喜定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粉潤潤的唇辦抿得死緊,像是在跟誰賭氣似的。
「怎麼了?」潤元好奇。
「妳騙人!」賜喜委屈的指控。
「我?」潤元呆滯了下,彷彿有只烏鴉從面前飛過似的,還留下呱呱兩聲叫嚷,讓她好半天才能擠出聲音。「我騙人?」
「妻子,宙哥哥的妻是喜兒。」賜喜堅定的輕喊。
這一回,用不著烏鴉飛過了,潤元陡地噗時一聲笑了出來。「妳還真真相信伏宙哥哥說的話呀?」
圓滾滾的腦袋配合伸出的食指搖了搖,本想說點什麼,但肚子一陣餓讓潤元皺起了眉頭。
眼睛一掃,剛巧看見桌上放了幾盤瓜果點心,這下二話不說,潤元拉著賜喜一塊兒坐到桌前,而後自己老實不客氣的先抓過一塊甜糕塞進嘴裡再說。
「那個呀,不是我要說,我伏宙哥哥不管說過什麼,妳最好都別信他。」嘴巴裡嚼呀嚼的,潤元好心開導。「他那人啊,說的話從沒一句能當真的啦,尤其是哄人的話,雖然聽的時候覺得好聽,但妳要真有一點點當真,那你就倒楣了。」
「為什麼?」一路都是被動狀態的賜喜不懂。
「因為他那人的個性就是這樣,只要看上了哪個姑娘,什麼噁心巴拉的話說不出來?要他掏心掏肺他都肯哩。」見小蘋果機靈的送上茶擺在一旁,潤元拿起喝了一口,潤潤喉之後又繼續道:「而且啊,他一貫的手法就是這樣,什麼會娶妳啊、真心愛妳一世啊,總之,他會先用這類話哄得妳對他付出感情,之後呢,他少爺就來上這麼一句:抱歉,感覺不對!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宙哥哥他不是那種人。」賜喜的反駁聲雖然軟軟的,但仍不減她堅定的態度。
趁這時得空,潤元又塞進了幾口的甜餅,嘴巴忙著嚼沒空說話,她只能用頭跟食指的搖動來表示她的不贊同。
「妳錯了,他就是這種人。」好不容易嚥下嘴裡的食物,潤元皺著鼻子說道:「妳都不曉得,我這未婚妻啊,代他擺平多少想嫁他而心碎的女人,要不是念在他跟童恩、征宇大哥一樣,都是我霽哥哥的好朋友,而且又是我的未婚夫,我才不想幫他這樣傷害其他的女孩子。」
提及兄長,潤元心中不禁一陣惆悵,她已經好久沒見到霽哥哥了,不知他現在過得如何呢?
「唉……總之啊,妳聽我的就是了,因為我這未婚妻已經當了無數次的擋箭牌,實在是太清楚他一貫的手法了。」潤元啃咬著糖酥,一邊分析道:「相信我,再過一陣子,等他新鮮感退了,他就會告訴妳,他感覺不對了,然後再告訴妳,因為家裡施壓,他被迫訂了親,已經有未婚妻……當然,那個未婚妻指的就是我啦。」
「騙人,妳騙人!宙哥哥他才不是那種人。」賜喜怎麼也不願相信,她所認識的伏宙是潤元口中所說的人。
「我才沒騙人哩。」潤天激動的噴出一嘴的糖屑。「我是喜歡妳,不忍見妳跟其他的女人一樣讓我伏宙哥哥給騙了,所以才告訴妳這些的,他那人啊,雖然一副無害的可愛模樣,但其實最壞了,因為他花心,只會讓女人為他傷心。」
砰地一大聲,房門被用力踹了開來,衝進門來的,是一臉焦急的伏宙。
「看,說人人到,他現在來了,一定又要說什麼花言巧語了。」潤元扁嘴還不忘下注解。
「妳在胡說八道什麼!」伏宙破天荒的斥喝了她一聲,然後急急的走上前握住賜喜的肩。「喜兒,她沒跟妳胡說些什麼吧?」
「宙哥哥……」
「伏宙哥哥,你來不及了,我已經把你的真面目都告訴賜喜格格了。」抬起圓潤潤的下巴,潤元流露一副大義滅親的豪氣。
「什麼真面目,妳發瘋啦?」伏宙瞪她。
「伏宙哥哥,你別這樣,人家賜喜格格已經夠可憐了……」
「妳閉嘴!」伏宙咆哮出聲,打斷潤元可能說出口的話。
潤元有些意外的看著他,這是她第一次見伏宙這樣大聲說話,而且態度是這樣的惡劣跟不客氣。
「伏宙哥哥,你怎麼了?」不知其中緣由的潤元覺得怪異。
「我才要問妳妳怎麼了?!妳做什麼不好好待在家裡,跑來這裡做什麼?」伏宙有些動氣,無法想像,要不是他阻止的快,否則若讓賜喜從潤元口中聽見那慘劇的真相,他脆弱的喜兒要如何能夠承受得起?
尤其是加上,他一點兒也不曉得,在他趕來前潤元到底說過了什麼,伏宙心中之焦急跟緊張的,真是筆墨難以形容,千言萬語就只能化為一句——可惡的潤元!
「妳還不走?」伏宙怒斥,等不及要先安撫一旁困惑不安的賜喜。
「你那麼大聲做什麼?」從沒見過這樣的他,潤元覺得委屈,也大聲喊回去。
「大聲?我沒揍人就算對妳客氣了。」除了遷怒,伏宙越想也越覺氣惱。「妳知不知道,妳這一趟來,可能會暴露喜兒的行蹤?若讓賊人知曉了她的下落,為她惹來殺身之禍,這妳說該怎麼辦?」
「哪有這麼嚴重?」潤元抗議。「要真有危險,你以為童恩會讓我來嗎,」
哼!她年紀是比他們幾個貝勒爺都小,但也沒那麼好唬弄,以為隨便用話恐嚇她一下就能嚇到她!
「你……」伏宙讓她一激,倒也說不出話來。
「怎麼,讓我說對了,是不是?」潤元自覺有理,聲音也就開始大了一些。「哼!以前你愛怎麼玩我都不想管,可是這回就由不得你了,因為我很喜歡這個賜喜格格,所以我不許你欺騙她的感情,我不許!」
「妳不許?」伏宙冷笑,俊秀的面容早沒有了平日的和善親切。「憑什麼?」
「就憑我是你的未婚妻。」潤元抬出未婚妻的身分。「身為你未過門的妻子,我總有權利要你這未婚夫別在外面搞七捻三的吧?」
「妳明知道那只是權宜之計才有的婚約。」伏宙大叫。
「那又怎樣?這婚約它就是存在著,你能怎樣?」潤元不平的嚷嚷回去。
那挑釁的態度讓伏宙真惱火了。「妳別以為有童恩跟霽元護著妳,我就不敢對妳怎麼樣!」
「不只是霽哥哥跟童恩,我還有征宇大哥、雅姊姊,以及你阿瑪、額娘罩著我。」潤元提醒他自己的後台堅強,還一一列舉著,大有你能奈我何的意味在。
「妳……」伏宙瞪著她,心頭一把火燒得極旺。
「哼!哪有這麼便宜的事,要利用我的時候,你就當這婚約在,現在還沒到利用的時候,你就一腳想踢開我,直當沒婚約這回事。」潤元叨念著,滿心覺得不平。
沒見過這樣火爆的對峙場面,一旁的賜喜有些害怕,她輕輕拉扯著伏宙的衣袖,要他別動氣。
「別怕,我只是要把事情說清楚而已。」面對賜喜,對上她那雙充滿信任、毫無懷疑的眼,伏宙的態度就完全不一樣了,他充滿憐愛的看著她,允諾。「相信我,我會退掉這婚約,好給妳一個交代……」
「誰要退婚?」一個森冷的聲音加入這場口舌之戰當中。
「霽哥哥!」潤元一轉頭,驚喜的大叫一聲,直直撲向來人。
霽元,是長年離家在外的霽元貝勒,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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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霽!」露出大大的笑容,伏宙的驚喜不少於潤元。「你怎麼回來了?」
離開了一、兩年,但霽元的高大依然不減,剛毅有型的俊顏更多了幾分的沉穩嚴峻。他緊緊地抱著向他撲來的潤元,一雙犀利的眼直盯著伏宙。
「我再不回來,難道就要任你不明不白地退掉潤元的親事?」霽元冷聲道,不似伏宙久別重逢的喜悅態度。
同行而來的童恩見了這樣的場面,心裡直歎氣。
這霽元,怎麼一點都沒變呢?
*        *        *
這場剪不斷、理還亂的場而,若非有童恩在,只怕很快就要演變成一場暴力衝突。
就因為有童恩在,憑他的老奸巨猾……呃,不是,是憑他過人的智慧、圓融的處事手段,他成功勸開了可能會打起來的兩方人,順利化解了一場可能會演變成肢體衝突的火爆危機。
送走他們一行人,連小蘋果也受命退下後,伏宙只覺得無力,對整件事感到無力。
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他重重一歎。
「宙哥哥?」賜喜擔憂的看著他,其實從頭到尾她都搞不清狀況,只是見他如此心煩,她心裡也覺得不好過。
「對不起,妳被嚇到了吧?」看著她的愁容,伏宙心中充滿了歉意。
賜喜搖搖頭,坐到他的腿上,身子則軟軟的偎進他的懷中。
「我沒想到潤元會跑來這兒鬧,更沒想到霽元會在這時候回來,使事情弄得更混亂,對不起,害妳也受委屈了。」輕輕拍撫懷中的她,伏宙道歉。
她再搖搖頭,今天眾人的談話她都聽不太懂,所以根本沒有受委屈的感覺,但她卻有別的困惑有待厘清。
「宙哥哥……」頓了頓,她還是問了。「那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剛剛那位千金小姐,她說我是什麼賜喜格格……」
那迷惑的表情是那麼樣的惹人愛憐,伏宙的心險險要化為一攤春水。
「有些事,我怕妳一時聽不明白,所以先前沒同妳說清楚。其實妳是個受過封的格格,因為有個大壞人不喜歡妳,一直想找機會除掉妳,所以我才會帶妳躲到這客棧來住,為的就是想避開不必要的麻煩。」
伏宙很快就想好了說詞,也順便回掉一些正先前沒提過、可剛剛跟潤元爭執時不小心脫口而出的話。
「可是她說……說她是你的未婚妻。」她在意的是這個,其他的事,因為有他在,她一點也不想管、不想理會。
迎向她滿是信任的注視,伏宙真為過去的荒唐感到汗顏。
「對不起。」他脫口而出,為他過去的行為道歉。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賜喜偏頭看他。
沒有一絲的猜忌、懷疑、嫉妒、不安,她帶著可愛的困惑表情看著他,帶著純然的信任,這樣的她,誰能夠不對她又愛又憐呢?
跟她此時全然的信賴一比,相較之下,伏宙更是對於過去的荒唐感到愧疚。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伏宙緊緊抱著她,聞著她身上的馨香,一聲又一聲的道歉。
「宙哥哥?」
「如果我能早幾年就遇見妳,那不知有多好?」他感歎,多希望自己也能如她一般的純真無瑕,沒有任何過去的包袱。
「可是我們不是很早以前就認識了?」賜喜記得他這樣說過。
伏宙愛憐的摸摸她的頰,說道:「那是在認識妳之前,更早之前的事了。」
「宙哥哥,那麼那位小姐呢?她好像也認識你很久了,她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騙我說她是你未過門的妻子?明明……明明我才是你的妻子的。」賜喜相信他所說過的每一句話,他說過她是他的妻子,那麼,誰再有其他的說法,她一律都認為是騙人的。
「喜兒,我不願意騙妳。」除了關於她失去的記憶之外,伏宙不願對她有絲毫的隱瞞,所以這時也只能沉重的承認。「潤元她說的是真的,我跟她,確實有婚約,目前她的確是我的未婚妻。」
他懷中的嬌軀突地一僵,賜喜的臉色發白,不敢相信她所聽見的話。
「她……未婚妻?那……那我呢?」她腦中一片混亂,說出的話斷斷續續,完全無法組織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別急,聽我說完好嗎?」伏宙當然知曉她所受到的衝擊,他只能十分抱歉的看著她,實在不知現在該如何表達他的歉意。
因為他眼中的憂傷,賜喜慢慢平靜了下來,嫩白的小手撫過他的眉、他的眼,然後輕輕貼住他的頰,好一會兒後,雙手交握在他的頸項後。
她環抱著他,嬌顏枕著他的心窩,此刻她的無言,就是要等他再往下說。
「以前,我一直不相信人的感情只能分成一份,只給一個人……」伏宙的聲音幽幽地響起,訴說起他的心情,此時不由得苦笑。「現在回想,我也不明白,那時怎麼會這樣想?
「當時的我,在別人的眼中是極為荒唐的,因為我待每個女孩子都好,尤其我大半時間都待在後宮裡陪那些嬪妃貴人們……其實真的就只是談談天、聊聊深宮無人理會的心情及一些女孩兒家的心事……」
「可是她們為何會同你說那些?」賜喜忍不住插嘴問,弄不清心中那股酸酸的感覺是什麼?
「因為我姑姑也是後宮裡受封的貴妃,小時候我常到後宮找她玩,連帶認識了其他宮的嬪妃,那些貴妃娘娘們見我年幼可愛,便會找我去玩,我見她們一個個都那麼孤單寂寞,自此之後,便常常出現在後宮裡,及至年長,更是主動的找名目進宮陪她們談心解悶。」伏宙坦言。
原本還不確定,這下子,賜喜更肯定心中有著一份酸意,她不解為什麼,只覺得打心底不舒服了起來。
「我不喜歡這樣。」她悶悶的說著,不明白那種感覺是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伏宙有種自食惡果的感覺,可也不能說是後悔,他輕擁著她,只能苦笑。「我知道妳不喜歡,換了誰也不會喜歡……尤其以前的我從不主動澄清什麼,每個人都誤會我在後宮所做的事,個個都以為我行為放浪、用情不專,其實我在後宮真的沒做過什麼,一件逾禮的事都沒有。」
「你為什麼不澄清?」她問,聲音還是悶悶的。
「一開始是因為覺得清者自清,沒什麼好說的,直到後來傳聞已經自動把我定了型,我也就更懶得多做解釋。」伏宙解釋。
「那為何……為何會有婚約?」她計較的還是這個,深怕他會因此而變成別人的,她不要那樣,她不要!
「那婚約,就是因為我的從不表態而來的。」伏宙低歎。「除了後宮的嬪妃外,沒有人肯相信我的清白,一些對我有好感的千金閨女更經常向我示好,而有些搞不清狀況的宮中貴人們聽及宮裡貴妃們對我的好評後,也有不少的人傾心於我,表示想嫁予我為妻。為免麻煩、多生困擾,後來我索性同潤元情商,同她定下婚約,用這婚約的名義來回絕那些示好。
「當時以為是個絕妙的好辦法,而直到前一陣子,它也確實持續發揮著功效,成功拒絕掉那些太過熱切的示好,或是一些更激進的登門求親者。」伏宙說著,這些全是沒向人說過的心情。「以前,覺得沒什麼差別,也真的認為乾脆順其自然娶回潤元好了,但那都只是在遇上妳之前的想法……」
「遇上我?」因為聽的認真,所以賜喜被弄混了。「可是我們不是很早就認識了,我阿瑪額娘很早前就把我托付給你?」
「是這樣沒錯。」這一段,不在告解的範圍內,是另一則純屬善意的謊言。「但妳之前一直住在別院受專人的照顧,直到前一陣子才回京裡來,只是妳不小心撞傷了頭,昏迷不醒了好一陣子,把所有的事全忘了。」
「喔。」她輕應了一聲,表示了解,對他的話她從來沒有任何的懷疑。
「總之,是在見到妳之後,我才明白了一切,總算了解到我大哥曾說過的那種動心、那種只為一人癡狂的感覺。」伏宙輕歎。「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從一開始就知道那種感情,好讓自己可以擁有最清白的名聲來迎娶妳入門,但偏偏在遇上妳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一個人的感情會這麼的狂烈,只為一個人而燃燒,我總是晃晃悠悠的度日,以我自以為是真心的感情來對待每一個女孩子,惹得人人誤解我……」
輕輕摀住他的口,賜喜制止了他的自責。「沒關係,我相信你。」
那始終甜甜的、信賴的笑,只會讓伏宙更覺得對不起她。
「不,妳不懂。」拉開她的小手,他續道:「因為我從來沒做過解釋,所以在別人的眼中,我一直就是個聲名狼藉的公子哥兒,現今,即使我想解釋,也沒人會聽,而就算我現在詛天咒地的發誓,也沒人願意相信我對妳的一片真心,他們只會認為我在欺瞞妳的感情……」
關於這些,伏宙自己也懊惱的要命,他不懂,為什麼別人就是不願意相信他呢?
心中悄然一歎,他再道:「與其讓妳從別人口中聽到關於我的傳聞,我不如自己同妳說清楚……喜兒,我要妳知道我所有的一切,我並非蓄意的,也從沒想要玩弄誰的感情。」
撫著她細緻的頰,帶著懊悔的心情,他輕道:「若我能早些遇上妳,或是讓我早些知道這世上真有那種只為一人動心的感情,我絕對會為了妳潔身自愛,如同我大哥那般誰也不理的,好讓自己保有最清明的名聲來迎娶妳,更不會荒唐到跟潤元有婚約,弄成現在這地步來傷妳的心……」
忍不住的,賜喜再次摀住了他的口,柔美的嬌顏帶著微微的笑。
「別再說了。」鬆開手,她湊上唇,在他的唇上輕輕柔柔的親吻了下,軟軟說道:「沒關係,我明白,我真的都明白。」
「喜兒?」伏宙讓她的態度弄得有些困惑。
「伏宙哥哥是好人,見不得別人寂寞、難受,所以總忍不住去關心那些寂寞的人,我相信,若是從頭再來過一次,宙哥哥還是會做出同樣的事,因為你不忍心見後宮裡那些貴妃娘娘們寂寞。」賜喜說出她的見解。
她的一番話,聽得伏宙又驚又喜,喜的是她能如此明白他,驚的也是這原因,他真不敢相信,她竟能如此明白他。
賜喜微微笑著,又道:「因為宙哥哥不願解釋,所以大家都誤解你,不過沒關係,喜兒不會誤解,喜兒知道你受委屈了。」
她環抱住他,學著他平常安慰、輕哄她的方式,一下又一下的輕輕拍撫著他的背。
伏宙這時候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他沒想到她竟會是這種反應。
抱了一會兒,她突地想起了一件事,連忙松手,抬頭看向他,小小的嘴兒為求公平的高高嘟起向他討吻。
「換你。」她說道,差點就忘了這事。
知道她要求公平,伏宙傾身,朝她軟嫩的唇瓣上柔柔的親吻了下。
「要像上次那樣的。」她不滿意,再次提出要求。
沒說出口,可是她喜歡他上回親吻她的方式,好喜歡好喜歡……突然的想法躍入她腦海中,她反悔似的摀住了他的口,然後有些不埋怨的看著他。
「對別人,宙哥哥也這樣親親嗎?」她氣嘟嘟的問著。
理解歸理解、明白歸明白,但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曾用親吻她的方式去親吻其他的女人,那感覺就讓她打心底不舒服了起來。
「當然沒有,我說了、我只是純粹陪她們談心聊天而已,至多就下下棋或玩點小玩意兒,根本連小手都沒牽過。」伏宙為自己喊冤。
真的!他只是從沒為自己辯白過而已,其實他跟那些後官嬪妃們,真的就只是純友誼而已,否則若真照旁人想像的那樣,他早讓皇上戴了不少頂的綠帽,那麼就算他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哪還能活到現今呢。
「真的?」嘴上雖這樣問著,可是賜喜的心中早信了他。
「當然是真的!」伏宙再肯定也不過,只是不確定她相不相信他而已。
畢竟,連他自己的家人朋友都沒一個肯相信他了,他又怎麼能要求單純的賜喜相信他的話呢?
回應他那份不確定感的,是一抹甜甜的笑容。
賜喜拉下他,主動送上她的唇,在心滿意足中,與他重溫上一回那相濡以沫、只屬於彼此的親密感。
這,就是她的答案。
*        *        *
雖然讓童恩使計帶離了升龍客棧,可那並不代表霽元心中的怒火已經平息了。
一行人暫時先回到童恩的住所,但才一落坐,霽元再也不掩心中憤怒,一口惡氣盡噴向無辜的童恩。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幫著那可惡的臭小子?你平常不也一樣疼愛著潤元嗎,」因為怒意,那酷嚴的俊容上更添幾分威迫的氣勢。
一般人都會讓這樣的氣勢給嚇到的,但那不包括潤元。
「霽哥哥,你別這樣胡亂怪罪一通,童恩他又沒做錯什麼,你看你,這麼兇巴巴的樣子,小孩子都要讓你嚇哭了,那喜姊姊她才病了一場,腦子有些犯糊塗,不但記不起事情來,看她那模樣,應該對人都還不熟悉,一見你這樣,絕對會被嚇到,童恩他一定是顧慮到這個,才會想先拉開你再說嘛。」潤元輕輕拍撫兄長的背,希望他息怒。
「妳說的那是什麼話?哥哥是想幫妳出氣。」見她淨是幫著別人,霽元有些沒好氣,但因為對象是他最寶貝的潤元,嚴峻的面容不像剛剛那樣的嚇人,反倒還見幾分溺愛之情。
「霽哥哥,人家知道你的好意,可是你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的亂遷怒別人啊!」潤元很講義氣的代童恩平反。「尤其童恩他就像另一個你,這一、兩年你離家在外的時候,他就像你一樣的疼我、愛護我,你怎能三兩句就全盤否認他的付出,說他只幫伏宙哥哥說話?這是不公平的!」
這時兩兄妹截然不同的態度,真要使童恩百感交集,感歎在心底了。
他到底是為了誰而疼愛潤元的?
關於這事,只有童恩自己知道,但他從沒說過一字半句,彷彿是天經地義的事一般,從當年結識了霽元後,他就像另一個霽元一樣的疼寵著她了。
是不是愛屋及烏的心態,或是其他什麼特別的理由,這從沒有人知道,不過此時霽元的指控真是有些傷人的。
但即使這時霽元的話真造成了什麼傷害,從童恩那從未變過的溫文笑顏也看不出絲毫端倪,包括潤元的仗義執言,就算他確實是有些意外,從那一貫儒雅溫和的臉龐上,依舊什麼也看不出來。
就因為他始終維持靜默、不發一語的自顧品茗小廝送上的香茗,那兩兄妹一時之間竟忘了他的存在,兀自訴說起這兩年的別離……「一、兩年沒見,妳長大了。」見她如此明事理,霽元感觸在心底。
「你還說呢!」潤雲嘟嘴抱怨。「為什麼一聲不吭丟下我就走,你知不知道人家心裡有多難過……」
見她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內心中的憐惜與歉意讓霽元幽幽一歎,長臂一伸,輕輕將她攏入懷中。
枕著那久違的胸懷,汲取那睽遠多時的熟悉氣味,潤元緊緊的抱著他,突然一陣心酸委屈,讓她忍不住嗚咽出聲。
那細細的啜泣聲揪扯著霽元的心,讓他慌了手腳;雖然平日的他厭惡女人、討厭女人的淚水,但那不包含他可愛的妹妹。
「別哭呀!」七手八腳的想安撫她,求救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童恩。
僅一眼,童恩便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他一向就不會拒絕霽元的請求,從來沒有過,而良好的默契使他在霽元投來求救的同時,同步響起他那向來能安撫人心的溫潤嗓音。「傻丫頭,妳霽哥哥好不容易回來了,妳想再哭跑他嗎?」
「不行!」潤元脫口喊道,心慌的她急急擦去眼淚。「霽哥哥不能再離開,我不哭、我不哭就是了。」
那慌亂的模樣,看得霽元忍不住一陣的心疼,連忙用衣袖幫她擦去臉上殘留的淚水。
見霽元的舉動仍一如以往那樣的呵護她,潤元心中歡喜,連忙強撐出笑容,故作開朗的輕哼一聲。
「哼,霽哥哥好不容易回來,我才不會讓你再跑掉。」她俏皮的說道,希望能消去剛剛憂傷的氣氛。
「真是個傻丫頭。」擦去她粉頰上的淚痕,霽元順手輕提她軟潤潤的頰,不忘關心的問道:「這一、兩年來,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還常生病嗎?」
「這些事童恩在信中應該都跟你提過了吧?」皺著鼻子,她忍不住抱怨出聲。「人家早沒像小時候那樣一直生病了,都是你們啦,一個個都把我當病豬餵養,害人家現在胖嘟嘟的,簡直就像只小豬。」
在眾人的聯手下,她的飲食習慣在這一、兩年內被定了型,一點也禁不得餓,再加上她酷愛甜食,兩、三年的累積下來,她的體型已不能跟幾年前相比。
不提兒時,光提三年前的自己,她都還記得那時她有多麼的纖細嬌弱,簡直就跟個瘦皮猴似的,跟現在完全不能比。
霽元可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的,輕捏著她圓潤的頰,嚴峻的面容上多了份隱隱的笑意。「妳多心了,我覺得妳現在這樣才剛剛好,圓潤潤的,沒有前兩年病奄奄的模樣,看起來不但可愛、而且健康,這樣子也讓人覺得安心。」
是呀,安心。
這了兩年出門在外,霽元時時為她的健康狀況而憂心著,即使童恩的信中一再同他保證,保證她會安好無恙,但總也比不過現在親眼見到的踏實感。
「這都要謝謝童恩,你不在的時候,他很照顧我,老要我吃這吃那的,我的身子骨才慢慢變成現在這小豬模樣,也比較少生病了。」潤元代童恩邀功,也為他抱不平。「你看你,人家童恩對我這麼好,你剛剛還兇他。」
「算了,霽他只是擔心妳。」一路被遺忘到現在的童恩淡淡說道,坐在角落邊品著茶,平靜的面容上不見憂喜之色,就跟平常一樣,彷彿什麼事都無關緊要、不干他的事一般。
但是話題再繞回伏宙要退婚的事上,霽元的臉色又有些難看了,但就像潤元說的,念及這一、兩年來童恩對潤元的照顧,再有天大的火氣,霽元也不好意思發出來。
「那現在怎辦?」霽雲一臉氣悶。「就讓潤元吃這悶虧,真讓伏宙那小子退婚?」
「怎麼說,都得看潤元的意思。」悠然品茗,童恩只給這麼兩句。
「潤元的意思?」霽元疑惑地看向童恩。
「若她決意只嫁給伏宙一人,那麼即使不擇手段,這門親事就是不退。」那樣淡淡的語氣,彷彿在討論杯中香茗的產地出處,可認識童恩的人都知道,那語意下的不擇手段,會被發揮到何等的極致境界。
那是一種沒有人能抗拒、擺脫的巧妙安排,無所不用其極的,就是要讓決定的事情成真。
如今童恩這一說出口,只要潤元點了頭,伏宙的命運可說是就此被宣判了。
「那如果我不想嫁給伏宙哥哥呢?」讓人意外的是,潤元沒想到要不要退親,只忙著追問另一種選擇究竟會產生怎樣的結果。
「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嗅了下茶香,童恩再道:「若是你不在意,願意退讓、成全,那隨便宙他怎麼做,也都無妨了。」
果然,一切就看潤元怎麼決定了。
那麼她到底想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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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妳怎麼說?」霽元單刀直入,直接問潤元的想法。
「我?」揪扯著鬢角的髮絲,潤元一時拿不定主意。
從沒有這樣過,她沒想到,對於這件事自己竟擁有那麼大的決定權,所以她頓時拿不定主意。
「一句話,只要妳一句話,哥哥絕對會為妳做主。」霽元會為她取來所有她想要的一切。
「霽哥哥跟童恩都要幫我做主嗎?」偏著頭,潤元徵詢的問。
「那是當然。」幾乎是霽元注視的目光才掃了過來,童恩已開口允諾,雖然還是那悠然自得的語氣,可承諾就是承諾。
「那……」握緊肉呼呼的小拳頭,潤元做下決定。「我要他好看!」
「沒問題,妳一句話,霽哥哥就絕不許宙那小子賴掉這門親事。」霽元保證。
童恩沒錯過潤元出現的呆滯表情,他徐徐開口,提醒霽元的專斷。「先等等,聽仔細潤丫頭的話再做決定。」
「還等什麼等,潤元她不是說了,就是要宙?」霽元白了他一眼。
童恩不用說什麼,潤元已經搶著開口了。「人家什麼時候說一定要宙哥哥了?」
「可是妳剛剛……」
「我剛剛是說要他好看。」潤元重申,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是要他好看!哪有說一定要怎樣了?」
「……」霽元無言的看著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那妳的意思是?」童恩溫言問,這兩年來較童恩還貼近她的生活,知曉她這時定是另有想法。
「伏宙哥哥他太可惡了。」果然,潤元開火,開始叨念起她的不滿。「平常他要怎麼玩、怎麼放浪風流是一回事,可是你們剛剛也看見了,喜姊姊她是那麼嬌弱可人的女孩子,又才剛經歷過那麼大的一場打擊,一家子死光光就剩她一人了,何況現在還病著,記不起所有的事情,伏宙哥哥怎麼可以對這樣的她下手呢?」
見她越說越憤慨,霽元不禁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真離開太久了,因為他真的一點也不了解她在想什麼,不懂這會兒他親愛的小妹子怎淨說那賜喜格格的事?
不似霽元,童恩一聽她喚賜喜為喜姊姊,大抵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妳喜歡那賜喜格格?」童恩一語命中。
「當然啊,她看起來好可愛喔。」潤元一臉陶醉。「而且真就像傳聞一樣,她讓人見了,就打從心底覺得一陣歡喜,難怪被封為賜喜格格,她這名取得真是恰如其分,賜喜、賜喜,賜與人歡喜。」
「所以?」霽元勉強加入這場對話,即使仍覺得無法消化這妹妹的想法。
「所以我得幫幫她,幫她出頭啊!」潤元說的理所當然。「難不成真要讓她給伏宙哥哥騙了嗎?」
「幫她出頭?」霽元真被搞糊塗了。「那妳呢?妳沒幫自己打算打算?關於伏宙說要退婚的事,妳沒先想想要怎麼處理嗎?」
霽元的話換來潤元一陣靜默,圓潤潤的可愛臉龐上有絲絲不解跟困惑,她壓根兒沒想到這事耶!
「霽的意思是,就算妳喜歡那賜喜格格,要代為出頭,可妳有沒有想過自己?想過妳跟宙之間的事該怎麼解決?」童恩好心的做了一番解釋。
「那有什麼好想的?」潤元聽懂了,但仍是不解。「與其要想那個,我還不如先想想,怎麼留下霽哥哥才好呢!」
「這……這會兒怎麼扯上我了?」霽元真拿她天馬行空的想法沒轍。
「哼,你別想瞞我,這回你肯回來,定是童恩說了事情的嚴重性,才請得動你回來幫忙處理慶親王意圖謀反的事,等肅清一干意圖謀反的黨眾之後,你一定會再離開,然後仍舊丟著我不管。」潤元悶聲指控。
她並不是沒長腦袋,剛剛她雖然讓一時的興奮給衝昏了頭,滿心沉浸在霽哥哥回來的喜悅當中,但她心裡比誰都清楚,若不是因為這謀反之事事關重大,童恩絕請不動他回來幫忙。
而先前被蒙在鼓裡的她,乍見兄長時真是驚喜萬分,也確實感謝童恩的特意安排,但她也知道,在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後,等事情一完,她的霽哥哥就會像當年一樣,丟下她就走。
「為什麼?為什麼要走?」她一直就不懂。「阿瑪他也只是希望你趕緊訂下親事,了卻他一樁心事而已,你就算不願意成家,明說就是了,又何必一定要離開?」
她無心的話語,深深刺入霽元心中最弱的一環,他只能沈默,壓根兒無法開口解釋他的離開,根本就不是為了這原因。
「不管、不管,反正我不許你再離開了。」潤元嬌蠻的撂下話,雙手更加用力抱緊了他,流露出完全的占有欲。
霽元察覺到她那份占有欲,他心驚,也是在同時才突然發現,他與潤元的姿勢……太過親密了。
她就貼坐在他的腿上,軟呼呼的身子因為環抱住他而緊貼著他的胸膛,剛剛一直沒多注意,這時發現,不禁坐立難安,求助的目光直覺看向童恩。
童恩意會,他一向就知道霽元在想什麼,停下喝茶的動作,他緩緩開口。「好了,別撒嬌了,不是說要讓宙好看的嗎?妳究竟有什麼計劃了?」
三、兩句化去潤元所有預期別離的憂愁,她跳下霽元的腿,開始興奮的團團轉,追著童恩要幫忙想主意,一個能幫賜喜出頭,又可讓伏宙好看的好主意。
兩個男人沒開口,由得潤元一個人天馬行空的胡言亂語著,視線在空中交會,交換了一個彼此才懂的眼神,當中有了解、有感謝、有安慰,也有一份不能說出口的、只能離鄉背井來逃避的哀愁。
潤元根本沒發現這些了她兀自說得高興,打定了主意,就是要讓伏宙好看。
三個人,三份完全不同的心情,說開了,只會成為一道難解的謎。
*        *        *
經過一番開誠佈公,沒有想像中的仇怨、不諒解,有的只是全然的包容與理解,這要伏宙如何不更將賜喜疼愛人心底呢?
就因為對她的珍視、愛惜,當濃情蜜意的兩人親親熱熱的熱吻纏綿完之後,沒敢多耽擱,再次的將包袱收一收,伏宙帶著賜喜便離開了升龍客棧。
他並不笨,雖然他平常總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可那不代表他真像外表那樣的純良可欺。
對於霽元兄妹跟童恩的個性,他知道的再清楚也不過了。
他很清楚明白,雖然他跟童恩也是朋友,平常感情一向也不錯,但要是和霽元他們兩兄妹比起來,童恩絕對是一面倒的會先幫那對兄妹。
為求小心起見,他還是先避避,誰知道童恩那外表溫和、可內心陰險的傢伙,會幫霽元那兩兄妹想出什麼辦法來整他?
所以二話不說,包袱收收後,他連忙先帶著賜喜走人。
只是這回也不用再費心神找地方了,雇了輛最大、最舒適豪華的馬車,他直接帶著賜喜離京……當然不是逃跑,相反的,是玩,他們跑出去玩了。
其實很不應該,但人生嘛,就該及時行樂一下,在客棧裡都悶了那麼久,當然是得先好好玩個過癮,再來想其他的正事。
就因為這樣,連續幾天下來,他們也不忙別的事,就是顧著玩,很用心的把城郊的幾處風景名勝玩了個遍,之後,仍舊乘著雇來的大馬車,伏宙大大方方的帶著賜喜回府,回到自己的家中、自己的院落裡。
呵呵,這就是他聰明的地方了!
再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地盤嘛,較之於客棧,自個兒宅邸當中可利用的人力,那真是多出太多了,光看在這一點的分上,再笨再呆的人也知道是回家好的。
更何況現在也不需躲著征宇和童恩了,只需小心別讓賜喜曝了光,提防慶親王知曉她的存在就好,所以當然也就更不用遲疑,先回家再說了。
只不過……「你們聚在我房門口做什麼?」牽著賜喜的手,伏宙瞪視著聚在他房門口的家人,因為瞪得太用力,眼角還微微抽搐著。
「呵呵,那個……我們聽說你要回來了,特地在這裡等你,歡迎你回家。」淳王爺在愛妻的眼神示意下,被推派出來向兒子解釋。
「是哦。」伏宙輕哼一聲,壓根兒不信。
見他沒好氣,挺著隆起的大肚子,淳王府的長媳、書雅格格柔聲的勸道:「別生氣,阿瑪跟額娘只是好奇。」
「大嫂,怎麼連妳也來湊熱鬧?」對於這個大嫂,伏宙的語氣好上一些,僅有著無奈,還不至於沒好氣。
「兒子啊,你未免也太大小眼了。」淳王妃忍不住向麼兒抗議。
「就是嘛,對你大嫂你就特別有禮,那我們呢?」淳王爺也覺得不公平。
「你們?你們想怎樣?」伏宙對於這兩個不長心眼的長輩真是沒轍,只好基於好心的提醒一聲。「因為是我你們才不至於被罵,要換了大哥啊,見你們兩個拉著大嫂一塊兒來湊熱鬧,不先罵上一頓才怪。」
「我們又沒做什麼。」兩夫妻齊聲抗議,覺得麼兒的話真是不公平。
「沒做什麼?」輕哼一聲,伏宙真受不了這兩人的遲鈍。「你們兩個是不曉得大嫂正懷著孩子、沒瞧見她大著肚子嗎?明明知道孕婦很容易腰酸背痛,根本不耐久站,你們這樣拉著大嫂一塊兒站在這兒就是不應該。」
兩老面面相覷,倒真是疏忽了這一點,只是……為什麼連這種事,宙兒這孩子都知道?難不成他有經驗……「沒有沒有!在外頭,我一個私生子都沒有,別淨把那些不乾不淨的事往我頭上套,你們的兒子我啊,可是清白得很。」伏宙沒好氣的為自己辯白著。
因為賜喜,他早打定了主意,從此之後,他再也不會因為懶惰而什麼都不解釋,任人隨意的批評他,繼續敗壞他的名聲。
「你清白?」淳王爺與妻子同時驚喊出聲。
「不然我是哪裡不清白了?」伏宙反問他們。
「阿瑪、額娘。」柔柔的聲音介入,書雅適時的提醒。「小叔他才剛回來,而且還帶著客人,有什麼事,都等以後再討論好了。」
嫁進這個家中已有一段時日,書雅已經能掌握這家人的性子,連忙在他們吵起來前先找個名目制止住。
因為她的提醒,淳王爺夫婦才想起來他們等在這裡的主要原因,連同書雅,三人六只眼同時都朝賜喜看去。
一雙水汪汪的眼原本正好奇的看著他們一家人抬槓,突然被他們注視著,賜喜有些害羞,更加緊握住了伏宙的手,十指交纏,由他手心處傳來的熱力給了她力量,讓她不至於感到害怕。
「喜兒,他們是我阿瑪、額娘跟大嫂。」伏宙為她介紹道。
想起他的允諾,知曉眼前的長者不久後也將成為她的阿瑪、額娘跟大嫂,賜喜心中莫名的添了一股暖意。
「阿瑪、額娘,大嫂。」她甜甜的叫喚著,不再畏懼於這些陌生的面孔,彎月般的笑眼亮燦燦的,害羞的笑容更顯得嬌憨討喜,讓人見了直打心底歡喜了起來。
被叫的三個人很自然而然的對她回以一笑,見那純真稚氣的模樣,只想好好疼惜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於禮,她是不該直接跟著伏宙這樣叫的。
書雅的反應還算好,但淳王爺兩夫妻可就不這麼想了,他們直覺就是自家的麼兒做了什麼孽,欺騙了人家純真小姑娘的感情,正要發難……「肚子,大大。」賜喜突然說著,微偏著頭,好奇的打量書雅的肚子。
「是啊!我大嫂懷了孕,肚子裡有小娃娃,所以肚子圓鼓鼓,看起來大大的。」知曉她好奇,伏宙同她解釋。
「小娃娃。」她甜笑著,語出突然的說道:「很快就出來了。」
「是啊是啊,已經九個月了,我們就要有孫子抱了。」期待已久的淳王爺樂得直笑,很順口的接了話。
賜喜也笑,又道:「是男寶寶,很淘氣喔。」
「妳也覺得是男孩兒嗎?」淳王妃欣喜,同樣樂得直笑。「聽書雅說,這孩兒動得厲害,我就猜,應該是男孩子,才會這麼淘氣。」
賜喜天真的拍著手,甜笑道:「是啊!他好淘氣,急著想出來玩。」
彷彿是一種預言,賜喜的話才說完,書雅的臉色忽地一變,捂著肚子,似乎正在強忍著什麼痛苦。
「書雅,妳沒事吧?」
所有的人大吃一驚,所幸書雅的貼身婢女彩雲很機靈的先扶住了她,省得她突然腳軟倒了下去。
「好痛……」
面對所有人的關心,書雅露出虛弱的柔柔一笑。
「我好像要生了。」
*        *        *
淳王府的嫡長孫要出世了,這是何等重要,但現在卻搞得如此混亂的一件事。
因為太過急切,慌得團團轉的一夥人根本沒一個能鎮定處理,若非有伏宙坐鎮,說不定連產婆都忘了要派人去請來。
在伏宙的指揮下,產婆很快來了,其他該準備的東西,他也一一交代下去,讓人火速準備好了,最後還不忘讓人去找孩子的爹回來。
不誇張,要不是他記得讓人去通知,根本沒人記起孩子的爹還不知道消息,征宇說不定就這樣錯過自己孩子出世的那一刻了。
當伏宙派出的人找到征宇的時候,他才剛剛交代完所有他本來該負責的工作,這一接獲通知,當下,沒有一絲的遲疑,就像火燒屁股似的,他快馬直趕回府中,接替下這一陣該由他面對的混亂。
只是,就算他趕了回來,依舊什麼忙也幫不上,讓產婆給趕出來的他此刻正焦急的在庭園中來回踱步,看在其他等待的人眼中,真是煩上加煩。
「兒子,你能不能停一停?你晃得我頭都要昏了。」等著當祖母的淳王妃抱怨。
「你先坐下來吧,就算你再晃上三百圈,也幫不了什麼忙。」伏宙擁著不小心睡去的賜喜,好心做出建議。
聞言,征宇停了下來,他看著說話的伏宙,再看看忍不住倦意已軟軟倒臥在伏宙懷中睡去的賜喜,那打一回來就沒鬆開過的眉頭皺得更緊。
「我知道你跟我不對盤,但這不干喜兒的事,她是無辜的,別扯她進來。」伏宙先行警告,絕不容許有人污蔑到他的賜喜,就算是口頭上的也不行。
其實這時的他根本就不該留下的,不提他們已在外玩了幾天,實在是疲累的很,單是看在當事人,也就是孩子的爹已經回來了,他就該要功成身退,帶著他心愛的小喜兒回自個兒院落去好好休息,補充回這幾天因玩過頭而耗失的體力。
但沒辦法,因為賜喜堅持要看剛出生的小寶寶,非常非常的堅持,不得已,他只能陪著在這裡等,要不然,他才沒興趣陪著在這邊耗哩,畢竟那又不干他的事!別人生孩子嘛,再怎麼生也不是他的孩子,有什麼好等的?簡直就是浪費他的生命!
「我欠你一次。」讓人意外的是,征宇突然這麼說了一句。
「算了啦,又沒什麼。」他都這樣說了,伏宙也不好說什麼。
「你現在到底打算怎麼做?」征宇問關於這件案子進行至此,童恩早想好了每一步,藉著書雅的產期就到了,征宇必須陪產、照顧新生幼兒為由,他藉口想辦法要霽元回來接替征宇的工作。
他們都知道,謀反的罪名非同小可,尤其對像是向來行事小心、作風毒辣的慶親王,因此在處理的過程中,更是不容許有一絲的錯誤或走漏風聲,這其中的嚴重性讓霽元無法拒絕,必定得回來幫忙。
對征宇來說,他當然很慶幸霽元的歸來,有個值得信任的人來接手他的工作,讓他專心回家陪妻子待產,那是再好也不過的事。
但對伏宙來說,中間卡著一個霽元,要談退婚的事,那談何容易?
交接工作的過程中,雖然公私分明的霽元什麼都沒說,可征宇多少感覺到霽元的不滿,因此私下問過童恩,因此他也知道了幾天前他們在客棧裡所發生的事。
「你該知道的……」因為擔心,征宇語重心長。「依照霽對潤元那份異常的寵愛,他不會容許任何人負了潤元。」
「何止霽,你忘了還有個童恩。」伏宙嘀咕。
是的,還有個童恩,老謀深算、實力讓人難測的童恩。
「既然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你還堅持要玩下去?」征宇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平常也沒見你玩得這麼兇,為了她而跟童恩他們硬卯上,值得嗎?」
「我最後一次申明,對她,我是認真的,再認真也不過。」伏宙配合他的凝重,再慎重不過的說道:「沒有你所謂的值不值得,因為是她,就算要跟全天下的人作對,我也在所不惜。」
突地一陣啼哭聲止住了所有的言語。
生……生了!
征宇再也捺不住性子了,但在他硬闖進產房前,仍不忘發揮一下同胞愛。「不管是不是認真的,你好自為之,小心一點。」
真的很想跟進去,但於禮不容,再者也沒有征宇那種氣勢,淳王爺兩夫婦只能繼續在原地乾發呆,等人出來通報。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在愛妻眼神示意下,淳王爺清了清喉嚨,率先開口。「那個……你大哥說的沒錯啦。」
「怎麼?你們有什麼意見?」伏宙懶洋洋的,大抵能想像他們要說的。
「也不能算是意見,你們大了,都有自己的主張,只是想提醒一聲。」淳王爺一向就是個開明的父親,但必要時也得說點什麼。「那個……你跟潤元的親事,當初也是你自己說要訂下的,現在若想反悔,沒個好藉口,恐怕說不過去。」
「這不是說我們不喜歡賜喜。」淳王妃也接口,看了看伏宙懷中甜睡的可人兒,她顯得為難。「只是你的認真,誰也不曉得能認真多久……說真的,你是我們的兒子,我們該無條件支持你的,但賜喜的事,我們從征宇那兒也聽了不少……」
淳王爺接口。「是啊,從征宇那兒,我們知道她是個可憐的孩子,不但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親人,還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我們光是聽,就為她的身世感到心疼不已。」
「更何況她本人是這麼討人喜歡。」淳王妃默契十足的接口,道出重點。「所以你不能怪我們不站在你這邊,因為我們實在不忍心看她被你糟蹋,更何況現在因為她,你跟潤元之間的事一定會弄得一團亂,所以……」
「沒有什麼所以。」伏宙接口,中斷他們兩夫妻請相聲似的連串說明。
真是的,怎麼就沒一個人相信他真的是認真的?
今生今世,唯一一次的認真,卻一再的讓人質疑,那滋味,伏宙真是受夠了。
「在處理好退婚的事情之前,跟恭王府間或者會有一陣子的混亂,但不論事情怎麼演變,都不能改變我要退婚的事,至於喜兒,我已經懶得說服你們去相信什麼了,總之我不會放棄她,一輩子都不放,就算你們說得再多也一樣沒用。」
本來想說點什麼,但從產房裡衝出來報喜的人止住了兩夫妻所有的話語。
「恭喜王爺、賀喜王妃,少夫人產下一子,為府裡添了名男丁……」
那爆出的歡呼聲驚醒伏宙懷中的賜喜,她睏頓的揉了揉眼,搞不清楚狀況。「發生什麼事了?」
「妳忘了嗎?妳不是要等著看剛出生的小娃娃?」伏宙輕笑出聲,愛憐的拂去她頰畔的髮絲。
「啊!小娃娃生出來了嗎?」賜喜驚呼,小臉兒上綻滿了歡喜。
「嗯,是個男娃娃,母子均安。」伏宙說著,但隱隱覺得有些的不對勁……等等!剛剛賜喜似乎說過,嫂嫂肚裡的孩子會是個男的,這……是巧合吧,「呃……剛剛……」淳王妃小小聲的開口,同樣是想到這事。「剛剛賜喜好像說過,會是個男娃兒?」
「而且她才說娃娃想出來了,書雅還真的就開始肚子疼。」淳王爺也覺得有異。
懷疑的視線看向那透著純真笑容的人兒,她就那樣甜甜的笑著,然後開口。「我可以看看小娃娃嗎?」
軟軟的央求聲方才落下,從沒止過的嬰孩啼哭聲由遠到近,從原先的小小聲到近耳的震天價響,原來房內的侍女領了征宇的命令,將啼哭不休的小主人抱出來給外邊的人看。
第一個想接過手的,當然是抱孫心切的淳王妃,只是那哭聲實在是太大聲了,她才正要抱而已,那上了年紀的耳朵跟心臟就感到一陣受不了,想抱的心意臨時有了改變,就見她連忙退了兩步,雙手轉而捂著耳朵,決定改用眼睛來疼愛心肝愛孫。
同步動作的人還有淳王爺跟伏宙,並不是故意的,但那震天便響的啼哭聲真的讓人很受不了,心中開始有些明白,為何征宇會讓侍女把小孩抱出來了,因為他實在是哭得太大聲了,是會吵死人的大聲。
「他好……好吵。」身為孩子的祖母,淳王妃不想下這樣無情的評論,但還真是被那哭聲吵得受不了。
有同感的絕對不只一人,只見嬰孩的三位血親悟著耳朵,隔了三步開外,一個個皺著眉觀望臉色蒼白的侍女手中的新生兒,顯得貼著小嬰孩直看的賜喜很是突出。
「我可以抱抱他嗎?」她軟軟的聲音有著請求,但誰也沒聽見,因為全淹沒在小男嬰的哭聲下了。
不過侍女感受到了,看出她眼中的渴求,像丟開燙手山芋似的,她連忙將小嬰孩塞進賜喜的手中,也不管會不會受到處罰,空出的雙手先摀住耳朵再說。
賜喜像是沒聽見那刺耳的哭聲似的,她不但抱著小孩,還抱得相當的貼近,軟軟的頰直接就貼著那啼哭不休的小鬼頭,一聲又一聲的輕哄著。
「乖……好孩子,不哭喔……」
那軟軟的安撫聲,當然敵不過小娃兒的啼哭聲,直接就讓那哭聲給俺沒,但那只是一時的事,當真要算是一種神跡再現了,因為才隔了沒一會兒的工夫,在她被哭聲淹沒的軟聲安撫聲中,那娃兒慢慢、慢慢的止住了哭泣。
一旁的人看得目瞪口呆,但賜喜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聞著小娃兒身上方才沐浴過的清香,她猶耐性的輕哄著。「這才乖嘛,你是好孩子呀,別哭喔。」
見娃兒不但止住啼哭,還破涕為笑,總算開始有一點點想像中可愛嬰兒的模樣,那娃兒的三個血親這才鬆開摀住的耳朵,團團的圍了上來。
「哇,好醜,真像征宇剛生出來的樣子。」對著小娃兒皺巴巴的醜模樣,淳王妃哈哈笑出聲,想起當年生子的情況。
「伏宙也沒好哪去,剛生出來時,就是這副醜樣子。」淳王爺也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拜託,剛生出來的孩子哪個不是長這模樣的?」伏宙翻了個白眼,受不了雙親的沒知識。
有賴過去多年在後宮鬼混,從後宮那些娘子軍口中,什麼女性話題他沒聽過,包括生小孩的事,他多少也聽進了幾句,就算他沒親自當過爹,也知道剛生出來的孩子會一個個皺巴巴的像泡過水的小猴子。
賜喜是唯一沒表示嫌棄的人,相反的,她對著小娃兒又抱又親的,一臉的歡愉跟滿足,看的伏宙都要吃醋,直想把她懷中的小嬰孩先丟開再說。
「宙哥哥?」完全沒發覺他的醋意,她依舊堆著滿滿的愉悅,彎月一般的笑眼笑咪咪的看著伏宙,賜喜好開心好開心的問:「以後我們也生一個小娃娃,像這樣可愛的小娃娃,你說好不好?」
那甜甜的笑,笑得伏宙的心簡直都要化去,哪還管什麼吃醋?
「好不好?好不好嘛!」像討不著糖吃的小娃兒,她追討著他的允諾。
這可愛的傻氣模樣,讓伏宙情難自禁的連她帶孩子一起擁入懷,忍不住在她髮際輕吻了下,他笑道:「好好好,妳說什麼都好。」
他的允諾讓她笑逐顏開,喜孜孜的對懷中的孩子說了起來。「你乖乖喔,以後就有小弟弟跟小妹妹陪你玩了,你們會平平安安、喜喜樂樂的一起長大,大家都很幸福喔。」
那語氣,不僅僅是祝福,還帶了一種……一種預言般的意味,讓人莫名的感到敬畏跟感動了起來。
「妳又知道了?」伏宙壓下心中的感動,故意反駁她,因為洋溢著過度的寵愛,連反駁聲都帶著幸福的甜味。
「我就是知道呀!」她回答得理所當然,彎月一般的笑眼亮燦燦的,整個人洋溢著一股……一股只能稱之為幸福的光芒。
整個世界恍若就只剩下他們三人似的,兩個大人夾雜一個小嬰孩,愉悅的說著情人間的甜言蜜語,讓被遺忘在一邊的淳王爺夫婦看的有些傻眼。
「其實……說不定宙兒這孩子是認真的。」同樣曾年輕過,知道那種陷入愛戀般的感覺跟模樣,淳王爺開始有一點點的信心想要相信這麼兒的話。
「而且賜喜這孩兒也不錯,你看,她才一進府,就帶來喜氣,讓媳婦順利產下一子,連不知人事的小娃兒都喜歡她……」淳王妃思索著,總覺得這一連串的事,不只是出於巧合。
回想起賜喜一出現後的所有言行,兩夫妻對望了一眼,同樣想起那則傳聞。
在多年以前他們就曾聽說過,受封的賜喜格格之所以受封為賜喜格格,不單是因為她的名,也因為福澤綿厚的她人如其名,能為旁邊的人帶來喜氣。
據說,當年年幼的她一進宮裡玩,多年不孕的皇后娘娘就傳出了喜訊,同年,就為皇上生下了個皇阿哥,因為這樣,皇上龍心大悅,二話不說的封這賜喜為賜喜格格……想著同樣的事,兩人又看了看麼兒那一副深陷愛河中的模樣,突地,夫妻倆會心一笑,莫名的對整件事未來的發展突然樂觀了起來。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覺得所有的事情一定會逢兇化吉。
至於結果如何?靈不靈?都等著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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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童恩的運籌帷握之下,一待搜證齊全,所有安排好的人手全部總動員,連同舉發到再度平定幾場因之而起的叛亂,不消幾日的光景,意圖謀反的慶親王便被抓入天牢中待斬,包括一干黨眾,沒一個逃得掉。
為此,龍心大悅的皇上召來一干平反有功的人進宮,除了加官晉爵,為的也是想當面好好的表揚他們一番。
這場合,自認沒出什麼力的伏宙避著不想參與,但童恩硬是報了他一筆,還說若非有他,這整件事就不會被發現,因此,他莫名的變成這整件事中的大功臣。
天曉得他要不是為了賜喜,也不會發現那封謀反的信函,再說就算是他發現這整件事,他仍是整天就只想黏在賜喜身邊,而且也真這麼做了。
對於平定謀反的事,他唯一的貢獻就是把那信函交給童恩而已,他真的一點也不覺得由自己做了什麼,無奈沒人要相信。
所以他被拱著一塊兒進宮,而潤元要的就是這機會,於是趁著他進宮的時間,她大大方方的登門造訪,而且指名就是要找賜喜。
淳王爺兩夫妻帶著小孫兒,原本是賴在伏宙的院落中,與賜喜一起逗弄著小孫兒玩,突然傳來通報,說潤元來訪,礙著伏宙與她的親事未解決,此時此刻,兩老的身分有些尷尬,也顧不得貪圖有賜喜在,小娃兒會特別乖巧好玩,兩個老人家抱過孫兒,很沒義氣的就先自行逃跑,只留下賜喜一人在房裡面對來意不明的潤元……「喜姊姊!」
潤元臉上有著大大的笑容,完全沒有想像中來者不善的模樣,相反的,她高興極了,忍了好幾天好幾天,好不容易能再次見到她,潤元的心中歡喜得很,要不是擔心自己的噸位問題,她真想直接給它撲上去算了。
相對於潤元毫無掩飾的開心,再見她,賜喜的內心充滿了矛盾。
一方面的她,直覺的就想回應潤元的熱情與善意,可是她腦海中一直記得潤元還頂著伏宙的未婚妻身分,這事就像根刺似的扎在她的心裡,害得她看見潤元心裡就是一陣不舒服。
這兩種完全截然不同的感覺在折磨著她,讓賜喜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可憐兮兮的看著潤元,努力的思考,現在她到底該做出什麼反應才好?
「怎麼了?妳受委屈了嗎?」潤元張大眼看她,誤以為救援來遲,可憐的賜喜受到了欺負,因而顯得憤怒。「可惡!伏宙哥哥怎可以這樣?我早警告過他,要他別玩弄妳的感情……」
抓住她因憤怒而揮舞的拳頭,賜喜驚訝的看著她,不明白她怎麼會有這樣的誤會。
「沒有,宙哥哥他對我很好,沒有欺負我。」賜喜急急的想解釋。「真的,大家都對我很好。」
「是嗎?」潤元懷疑。「可是妳剛剛明明就一副苦瓜臉耶。」
「那是因為我壞……我嫉妒……」賜喜小小聲的說著自己的不應該。
「嫉妒?」潤元張大了眼睛,不明白她的嫉妒所為何來。
「妳……妳不退婚,是宙哥哥的未婚妻,宙哥哥頭疼,沒辦法跟我成親,就沒辦法生小娃娃了,所以我……我嫉妒妳。」賜喜懺悔著。
這下不只是眼睛,潤元的嘴巴也張得大大的。
好半天,她才合上嘴,訥訥的問:「妳……妳還真的相信伏宙哥哥的話啊?以為他會跟妳成親?」
「我當然相信他呀!」賜喜看著她才覺得不解哩。「他是好人從不騙人的,不只這樣喔,他呀,疼我、寵我又愛我,我們說好了,以後要生好可愛的小娃娃。」
看著她甜蜜的笑,潤元急得哇哇大叫。「哎呀呀,妳中他的毒太深了!什麼不會騙人,他才最會騙人哩。」
「為什麼妳總要這樣說?」委屈的扁著嘴,賜喜不喜歡聽見任何貶低伏宙的話語。
「宙哥哥才不是妳說的那樣。」
「喜姊姊,妳清醒一點。」這樣單純嬌弱的小女人,潤元真不忍心看她去嘗試最後那份夢醒心碎的感覺,只能想辦法勸道:「妳要相信我,對伏宙哥哥那種人,妳不能跟他放真感情的,要不然最後吃虧受傷害的一定是妳自己。」
「不放感情?」賜喜覺得她說的話很奇怪。「可是妳是宙哥哥的未婚妻,難道也不放感情?」
潤元被問住了,揪扯著鬢角邊的髮絲,她從沒想過這問題。
「感情唷……」她思考著,試圖說清楚。「那當然是有的,畢竟大家認識這麼多年了,他一向待我也不錯,不過……那也不是我所說的那種感情。」
「……」賜喜這會兒聽不懂是絕對正常的。
「我的意思是,我對伏宙哥哥當然有感情,但那就像是對征宇大哥啊、童恩那樣,他們都是我霽哥哥的好朋友,可以說是看著我長大的,對我來說,他們幾個也就像是我的哥哥一樣,我對他們當然是有感情的,但那算是一種像親情一樣的感情,而不是我現在要告訴你的男女之情。」
「男女之情?!妳是說……『喜歡』跟『愛』的感覺嗎?」用著這幾天學來的新名詞,賜喜試著了解狀況。
「唔……妳要這樣分也可以啦,妳可以像我一樣,對伏宙哥哥有家人的感情,但最好別放男女之情,因為那樣弄到最後,妳會傷心的。」潤元完全出於一片好心的警告她。
「可是來不及啦,因為我已經好喜歡好喜歡,也好愛好愛宙哥哥了。」賜喜甜甜的笑著。
那笑,看在潤元眼中,真是只能用不知死活來形容。
「所以我才來警告妳,要妳趕緊收回妳付出的感情呀!」潤元希望自己的警告沒來得太遲。
「可是……可是我不想收回來呀!」賜喜偏頭看她。「宙哥哥他好愛好愛我,我當然也得好愛好愛他,這樣才公平嘛。」
「他的愛哪能持續很久,妳別呆呆的被騙了。」潤元沮喪,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她明白。
「不會的。」賜喜柔柔的笑著,清楚自己的選擇。「我們已經說好了,成親之後,要生兩個小娃娃,大家一起開開心心的過日子。」
潤元簡直要昏倒了,她絮絮叨叨地說了老半天,可沒想到對方一句也沒聽進去。
「那個……」像是想到了什麼,賜喜看著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妳決定聽我的話了嗎?」潤元精神一振,以為自己說了半天之後,總算有點功效了。
「那個,反正……反正妳不愛宙哥哥,那妳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他讓給我?」賜喜知道由自己的請求太過唐突,但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她還是讓自已開口了。
「讓……讓給妳?!」這奇怪的請求讓潤元反應不過來。
「是啊!既然妳不愛他,而我又那麼樣那麼樣的愛他,妳把他讓給我,我會連同妳的分,一起愛他,這樣妳說好不好?」賜喜渴求的看著她,多希望她能一口答應。
可惜潤元的反應只有呆滯。「妳……妳都沒聽見我說的嗎?」
「有啊!妳說的話,我很認真在聽呢。」賜喜很認真的點著頭,她就是因為聽得認真,才會想要潤元把伏宙讓給她。
「既然妳都聽見了,怎麼還能那樣的肯定……肯定伏宙哥哥那種人的感情?」一堆的問號在潤元的頭上飛舞著。「這沒理由的啊,我真不懂,為什麼妳會那麼相信他,相信伏宙哥哥那種人會為妳轉性?」
「他沒有為誰轉性,他就是那樣的人啊。」賜喜覺得她的說法很怪。
「妳到底是憑哪一點這樣相信他?」潤元怎麼也想不透。
「妳從沒這樣過嗎?」賜喜反而覺得她奇怪。「那就是一種感覺嘛,讓妳知道這個人是值得信任的,就算所有的人都不喜歡他,覺得他不好,但妳知道事情絕不是那樣的,只是大家都誤會了,才會覺得他不好。」
不知怎地,潤元莫名的想起了兄長霽元。
就像是賜喜這時候所講的那樣,她知道這個哥哥絕對是個好人,而哥哥的幾個朋友們也知道這一點。
只是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包括她的雙親在內,似乎都不太喜歡他,對他所抱持的看法都是負面的,那使她總為他覺得不公平,因為就算再多的人說他的壞話,她都知道他是無辜的,他的本質是最好最好的了。
這樣的心情,就是喜姊姊說的那種情形嗎?
「妳怎麼了?」見潤元有些發呆,賜喜好奇。
「沒什麼。」斂回心神,潤元擺擺手,要她別擔心,不過想法倒因此而有一些些改變就是了。
「這樣好了。」潤元已經有了新的主意。「我們來做個實驗,看看伏宙哥哥是不是真像妳相信的那樣真的轉了性,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就放心的把妳交給他,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不再有第二句廢話。可如果答案是否定,證明了我是對的,到時妳心裡有了底,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也好做提防……如何,妳覺得我這主意好不好?」
「做實驗,然後妳要將宙哥哥讓給我嗎?」因為她說得太長,賜喜無法一下子全部吸收,只能猜測。
「妳要這樣說也可以啦,但前提是得先證明妳是對的、伏宙哥哥真為妳轉了性才可以。」潤元重點說明。
那有什麼問題呢?
當下,也用不著考慮了,賜喜快樂的點頭應允,答應了實驗。
潤元對著她直笑,也笑得極為快樂,但她到底在高興什麼?
嘿嘿,總之有人要倒大楣就是了。
*        *        *
早有預感會出狀況,可伏宙沒想到這次的預感會這麼靈,當他好不容易從宮裡脫身,急忙回府後,事情就發生了。
賜喜走了,她主動,而且是一臉快樂的跟著潤元走了!
當家人這樣告訴他的時候,他結結實實的呆了好一下。
然後可想而知,當他馬不停蹄立刻動身前往恭王府後,他卻是誰也見不著,因為在潤元的示意下,除了閉門羹,他什麼也得不到。
連著幾天,除了閉門羹還是閉門羹,這情況真是要搞瘋他了,而就在他徹底抓狂前,一張請帖突地被送上門來指名給他,是潤元的請帖,要他過府一敘。
鬼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但伏宙可管不了那麼多,為了能趕緊見到賜喜、帶回她,刀山火海他都肯去,更何況只是上恭王府一趟而已。
當然,他也早料到,有霽元跟童恩的聯手撐腰,他要面臨的場面可能會有點難堪,就算不至於到難堪的地步,那至少也不會太好過,可是……看著幾名翩翩起舞的歌妓伶人,眼前的陣仗讓伏宙一呆,不知道潤元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這怎麼回事?不是說要去見你家格格的嗎?」伏宙不悅,只差沒揪著帶路小廝的衣領問話了。
「是小的糊塗、小的糊塗,格格不在丹鳳閣,她應該是在棲霞樓那邊才是。」流著冷汗,帶路的小廝急忙解釋。
「那還不帶路?」伏宙瞪他,至於那些舞得風姿綽約的美人們,他看都沒看一眼。
「是!是!請貝勒爺隨小的來。」頻頻作揖,抽到黑頭簽的倒楣鬼暗中擦去冷汗,趕緊領著伏宙朝下一個地點前進。
沒一會兒……「唷!唷!瞧瞧這是誰啊?」
「是宙哥兒呢!這麼久沒上後宮,沒想到倒是在恭王府裡遇見了。」
三、五名與伏宙特別交好的貴人、女御們圍了上來,沒料到受邀至恭王府中做客,竟會巧遇這位忘年小友。
「幾位姊姊們怎麼會在這兒呢?」伏宙苦笑,這時根本沒心情跟她們瞎扯淡。
「怎麼啦?瞧你一副苦瓜樣。」
「這可真不像你呢!」
「有什麼心事,說來聽聽嘛,說不定咱們幾個姊妹們能幫得上忙。」
見他哭喪著臉,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試著想給予幫助。
「姊姊們能幫得上忙是最好不過了。」伏宙苦笑。「不知道你們有誰看見潤元格格了?我有很要緊很要緊的事要找她。」
「是什麼事這麼緊急?」
「來嘛來嘛,你好好的把事情說上一說,我們好幫你出主意。」
「謝謝姊姊們的關心,但這事,只有潤元幫得上忙,而且事關緊急,是要命的事兒,我得趕緊找她去,所以……真是抱歉,今天就不能陪你們了。」伏宙誠懇的態度,很快的得到所有人諒解。
「有要緊的事就趕緊去辦吧。」
獲得諒解,伏宙作了一揖,拉著領路的小廝就走。
「可惡!你膽敢再要著我玩,我會讓你親自嘗嘗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讓你的下半生就只有後悔兩個字。」伏宙威脅著,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兇惡。
「貝勒爺息怒,請息怒,奴才這就馬上帶您去見格格。」嚇得直髮抖,領路的小廝不敢耽擱,連忙帶路。
伏宙大步的跟著,突地發現他們又回頭朝剛剛的丹鳳閣而去,感染征宇被惹毛時的毛病,一雙拳頭握得卡啦卡啦響。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在恭王府裡殺人嗎?」伏宙拒絕再次上當,平日俊秀稚氣的娃娃臉早已無平時的親切與和善,有的只有想殺人的狠絕氣勢。
「這次是真的,是真的!」第一千一百次哀怨起抽中那根黑頭簽,領路的小廝險些嚇得都要腿軟。「請貝勒爺相信,格格她這次真的是在丹鳳閣裡等您,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膽,也不敢作弄貝勒爺您啊,這一切實在是格格所交代的,請貝勒爺明查,再相信小的一次吧。」
「這一次,你最好讓我見到潤元的人,不然就小心你的狗命!」如果不是心情太壞,伏宙可能會享受這時撂狠話的快感。
不敢有絲毫的耽擱,帶路的小廝連忙領著伏宙朝丹鳳閣而去,而果真裡頭的人不再是剛剛那些舞姿曼妙的伶人們,而是一臉促狹的潤元,當然,她的身邊還有著絕對縱容她的霽元與童思。
「哎呀,你比我預計要來得快呢。」潤元嘖嘖有聲的下評論。
「可惡!妳到底在搞什麼鬼?喜兒呢?妳把她藏到哪裡去了?」要不是顧忌著同時在場的霽元與童恩,伏宙真有一股想呼她兩巴掌的衝動。
「我哪有藏她,你別誣賴人,她是上我這兒來玩的,哪有你說的那麼難聽?」潤元撇撇嘴,對他的說法不以為然。
「妳到底想做什麼?別跟我打啞謎。」伏宙不想跟她多浪費時間。
「沒啊,我只是跟喜姊姊打了個賭,想知道你對她到底是真心,還只是想玩玩而已,所以就小小的試你一下嘍。」潤雲說的稀鬆平常,像討論天氣一樣的簡單。
「我對她的心思是真是假,那不干妳的事吧?」真的,伏宙真覺得是自己平常把潤元給寵壞了,那種想呼她兩巴掌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怎會不關我的事?喜姊姊她孑然一身、孤零零的沒人能為她做主,要是你只想玩弄她的感情,那她怎辦?我當然得幫著她一些。」潤元知道自己雞婆,但她就是無法放著不管嘛。
「所以妳安排了剛剛那兩個無聊的實驗?」伏宙忍著氣,告訴自己,這是為了賜喜,全是為了她,若這時不忍著點,小不忍則亂大謀,弄得潤元更刁鑽了起來,他只有更加麻煩的分,也就更難接回他心愛的賜喜了。
「你能無視剛剛那些清麗窈窕的歌妓優伶,還能捨得不理會你平日最交好的貴人、女御們,這些的確讓我很吃驚。」潤元老實承認。
「既然我通過了測試,妳可以把喜兒還給我了吧?」她再拖下去,伏宙不確定他忍不忍得住想扁人的衝動。
「別急嘛,前兩項的實驗,只是讓你有資格進入最後的考驗而已。」潤元笑咪咪的,覺得自己真是個天才,竟能想出這種折磨人的方式。
伏宙緊握雙拳,但也沒能做什麼,霽元的虎視耽耽跟童恩那種笑面虎的神態,讓他知道忍字的重要性。
不忍行嗎?以一對二,他絕討不了便宜,而這裡是他們的地盤,再怎麼說,在先天上他就已輸了一大截,加上後天以少博多的不利,衝動行事只會壞事,壞了事,他就更不可能把人討回來。
所以即使暗自氣到要內傷、要吐血,也只能忍了。
「妳說吧,妳到底想使什麼壞心眼?」伏宙認命了,只能跟著她設定的腳本進行下去。
「別這麼說嘛,人家也只是想看看你對喜姊姊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所以才進行這小小的實驗而已。」
素手朝空中輕拍了兩下,五名頭覆喜帕、身穿大紅嫁衣的女子走了出來。
伏宙瞇起雙眼,打量起那五名身穿嫁衣、面覆喜帕、身形與賜喜極為相彷的女子,揣測潤元的意圖。
「也沒什麼啦,只是要你站在那道白線外,然後從這五名女子中找出喜姊姊,給你兩次的機會,只要你能找出她,我就乖乖把她交還給你,然後二話不說主動退婚,成全你們兩個,怎樣,這條件不錯吧?」
這可是她挖空心思想出來的整人妙計,她就不信伏宙真的能破解得出來。
瞪著那距離有兩步開外的白線,整件事的發展讓伏宙覺得荒謬至極。
「如果我不選呢?」他改瞪向潤元。
「那就沒辦法了,喜姊姊說若你找不出她,那她就不嫁給你,你們說好的小娃娃也就沒有了喔。」潤元無所謂的表示。
憤怒的再瞪她一眼,伏宙走上前,以不超過白線為原則,開始研究起這五名身形幾乎一樣的女子。
老實說,童恩若不是力挺潤元,還打心裡真要同情起伏宙來了,但同情歸同情,他也壞心眼的想看看這鬧劇要怎麼收場。
並非真那麼無用的任人宰割,在來回打量數次後,伏宙站定在左邊第二個女子的前方。
「這一個……」他緩緩開口,中途瞄了潤元竊喜的表情一眼,冷冷道:「不是!」
被點名不是的人自動揭開覆面的喜帕,果然不是賜喜。
潤元一愣,剛剛已說好有兩次的機會要選對的人,但是現在他卻是先淘汰不對的人,這該怎麼算?
伏宙可不給她反應的機會,再研究了下,這次選了最右邊的那一個。
「這一個……」他又開口,同樣瞄了潤元一眼,但後者還在呆滯當中,不過伏宙本也沒指望從她身上撈到什麼提示,冷冷又道:「也不是!」
同樣的,被點名的人揭開頭上的喜帕,果然,仍舊不是賜喜。
「不行!不行!」潤元哇哇大叫,領悟到當中的不對勁。「你犯規,這樣算犯規,不能這樣選啦。」
他不選「對」的人,直接淘汰「不對」的人,這樣就不算使用到那兩次的機會,不就可以一路的淘汰下去了嗎?!
但怎麼說,這裡總共也才五個人而已,像他現在這樣一路淘汰「不對」的人,再怎麼樣不濟事,留到最後一個,也知道那人就是賜喜。
好吧,就算他運氣好點,不用留到最後一個,但就算半途淘汰錯人,喜帕下的人真是賜喜,但是那也沒違反她原定的規則,因為一開始也沒說不能猜「不對」的人,那這到底要怎麼算數啊?
再說,到時喜帕都揭下了,他也知道哪個是賜喜了,這樣還玩什麼玩呀?
「現在剩三個人,你不能再用這種淘汰法了。」潤元惱火,氣呼呼的重訂規則「你只剩一次的機會選出真正的喜姊姊了。」
伏宙白她一眼,知道不能投機了,只得認真研究。
但……這要怎麼選,三個人的體型一樣,穿的衣服一樣,頭上都覆著一層的喜帕蓋住面容,他又沒練天眼通,哪能知曉這三人當中,到底哪個人才是他的賜喜?
老天,這到底要他怎麼選啊?
他左晃過來、右晃過去的,就是拿不定個主意,總覺得她們沒一個人能讓他有那種火熱的心顫的、不顧一切的感覺……等等!
像是想到了什麼,伏宙懷疑的視線再次瞄向潤元。
他知道他不該這樣想,但在潤元今天要了他這一招後,他可不覺得還有什麼更低級、更下流的事,是這女人做不出來的。
「快點啊,你要選了沒?」潤元不耐煩的催促他。
就是這急切加深了伏宙的信念,他毅然決然的轉身看向她,毫不遲疑的朗聲道:「沒有!這三人裡頭沒一個是賜喜!」
「宙哥哥!」
歡愉的驚呼聲是來自於一旁的內室,真正的賜喜身著一身喜氣洋洋的紅衫直直走出撲向他,銀鈴般的笑聲溢滿一室。
她好開心,真的好開心,因為當潤元向她提起這主意時,連她自個兒都不確定,她的宙哥哥是否能順利猜出,那五名女子中根本就沒有她。
也不管有沒有旁觀的人,伏宙低下頭親了親賜喜笑彎彎的小嘴,然後緊緊、緊緊的抱住她,不敢相信,他真的熬過來了,熬過這沒有她陪伴的幾天。
聞著她身上的馨香,覺得心情稍稍平復了些,伏宙這才松開她,改握住她的手對潤元問道:「好了吧?妳玩夠了沒?我要帶賜喜回家了。」
真是受夠了,他一點都不想在這地方多待上一分半刻。
「走吧,走吧。」潤元笑咪咪的揮手趕人。「你們通過考驗了,愛上哪兒就上哪兒去吧,只要記得成親時,別忘了發張帖子給我就行了。」
心頭餘恨未消,伏宙這時一點也不想理會她,牽著賜喜的小手便要回家。
家……是的,他們要回家了呢。
*        *        *
「妳確定這是妳要的?」霽元看著寶貝妹妹,嚴峻的臉上有著心疼與不捨。
「當然嘍。」潤元挽著兄長的手臂,圓潤潤的臉上漾著可愛的笑。「瞧,現在這樣不是很好,我們知道了伏宙哥哥對喜姊姊的感情……真讓人意外,不是嗎?他竟然對那些精選的優伶們瞧也不瞧一眼,就連見了他最知交的貴人、女御們,也能先丟下不管呢!」
現在光是想,她還是覺得驚奇。
「不只這樣,霽哥哥剛剛不也瞧見了,伏宙哥哥他竟然能猜出喜姊姊並不在那五個人當中,其實最後這一項,只是我存心鬧著好玩的,沒想到他竟然能猜出耶。」潤元嘖嘖稱奇。
「那妳呢?」霽元只擔心她。
「我?我怎樣了?」潤元一愣。
「妳從沒為自己想過嗎?」童恩白話說明霽元的擔憂。「妳現在做了這些,成全了他們兩個人,那妳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當然是開開心心地去喝他們的喜酒啊!」
見他二人皆瞪視著她,潤元淘氣一笑,止住了玩笑的態度,一手勾住他們一人的手臂,很是感動的說道:「放心,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也知道你們擔心我,但難道你們都忘了嗎?我同伏宙哥哥的婚約本來就只是一種權宜之計而已,又不是什麼生死不渝的情感才定下這親事的。」
頓了頓,她再補充。「他之於我,就像你們一樣,是我另一個兄長,我跟他根本沒有絲毫的男女之情,硯在見他終於定性,找到真正心屬的伴侶,為他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會有絲毫的不開心呢?」
「再說……」她一臉的陶醉與夢幻。「見伏宙哥哥這樣,人家也會心動,也會想要一份真正的感情……」講著講著,夢幻的表情一變,她扁嘴不悅地道:「而不是像之前那樣,為了一時權宜之計而草草撮合的婚姻。」
「看來,妳已經真正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了。」霽元不得不承認,這個寶貝妹妹真的是長大了。
「那是當然的呀!」潤元一臉得意,挽著他們兩人的手臂繼續發表高論。「而且啊,如果真要讓我嫁給伏宙哥哥,同樣是對兄長的感情,那我還不如嫁給霽哥哥或是童恩算了。」
她隨口說說的話換來兩個男人一僵。
「哦?為什麼?」知曉霽元心中衝擊,發問的人是童恩。但那輕鬆的語氣,就像平日同她談天說笑時那般平常,聽不出絲毫的異樣。
「當然是因為我愛你們比愛伏宙哥哥多一點呀!」潤元心無城府的笑道,還不忘說明。「而且要那樣算的話,我第一個要嫁的是霽哥哥,因為我最愛的人就是霽哥哥了,當然童恩對我也很好,但你知道的嘛……」
挽著兩個男人,天真的話語持續嘰嘰喳喳的響著,只是一樣,三個人,有著完全不同的三份心情。
這道謎,難解,難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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