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下午把帶回家的工作做完,午休了一會兒,許轅打了個越洋電話到美國,和外公查良楨聊起自己小時候的事兒。
許轅愛玩,他外公查良楨比他更愛玩,倆人一個在美國一個在國內,各玩各的,一年不聯繫也是常事兒。電話接通,外公還是和以前一樣風趣可親,可是聊著聊著,許轅第一次覺得不太對勁兒,小時候的記憶和後來的記憶好像真的不太一樣。
許轅試探著問:“我小時候挺皮的,闖了不少禍吧?”
查良楨奇怪地笑起來:“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親愛的外孫,你想想你中學和大學時的樣子,就知道你小時候的樣子了,哈哈哈!”
“我九歲那年害了場大病是吧,是什麼病啊?”
“你今天有點奇怪,轅轅,出什麼事了嗎?”查良楨口氣有些變了。
“沒什麼事兒,就是看見一隻小老鼠。”許轅笑嘻嘻的。
“恐懼症又犯了?”查良楨緊張地問。
“沒事,已經好了。”老頭兒一把年紀了,許轅不想讓他擔心,“我就是奇怪,堂堂一個大男人,天不怕地不怕,怎麼會怕老鼠。真鬱悶啊。”
“動物性恐懼是天生的,很多人都有,別放在心上。”查良楨安慰許轅,“我們進行過治療,醫生說你已經好了是不是?放輕鬆,沒事的。”
許轅突然覺得呼吸有點緊。孫南說他的恐懼症來源於一次巨大的心理創傷,外公卻說這是天生的。又敷衍一會兒,許轅掛掉了電話。
從這天起,行為療法完全停了下來。孫南都說了,要是找不回那段造成心理創傷的記憶,恐懼症也許一輩子都好不了。既然這樣,還做什麼行為療法。許轅想來想去都覺得詭異,世界上哪有這麼奇怪的事兒,還偏叫自己給遇上了?
他又想起孫南的話,‘找個不錯的人陪陪你,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都需要有一個人陪在你身邊。’當時他立刻就想到了謝驍。
謝驍當然是不怕他拖累得,謝驍早知道他有恐懼症,不也沒棄他而去嗎?雖然記憶格式化聽起來有點嚇人,不過也不是很嚇人吧。靠,什麼亂七八糟的,老子這麼帥一個有為青年便宜給他他還敢嫌?哼,就算他怕拖累也要纏著他,老子需要你,你就得在老子身邊……不過問題是,分都分了,再貼上去不好吧?謝驍一定知道他是故意整他的,謝驍也許已經煩死他了,謝驍也許已經不愛他了……要是再找謝驍,謝驍還要不要他呢……嗚,最重要的是,如果回去的話,還是要躺在下面被謝驍幹哇!雖然謝驍說要是轅轅你喜歡在上面,咱們可以用騎乘式,可是可是……嗚嗚嗚,這明顯是在欺負人!
唉,麻煩啊麻煩,真不好做決定。
許轅繼續忍受精神的折磨和物質的折磨。
誰如果認為物質折磨不算什麼,許轅一定會被精神折磨壓垮,那絕對是錯誤的認識。許轅每天的苦惱全在物質上:
要是謝驍做這個菜,該多棒啊;要是謝驍在,衣服就有人洗了;要是謝驍在,就有人可以欺負了,雖然偶爾也要被欺負;這個男人眼睛不好看,那個男人眉毛太爆,靠,這位也敢自稱帥哥,明明很醜,怎麼就沒有一個比謝驍更帥的呢?好吧好吧,雖然下一位真的很帥,帥得沒天理,沒得挑了,可這位帥哥你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是不是要餓死我髒死我……
這些還是小小的物質折磨,最折磨人的是晚上摸呀摸,抓不到那只習慣的手,想招塊肉掐的時候也找不到那塊可以掐的肉,什麼?掐自己?咱許轅可不是傻瓜,掐著可是老疼老疼的;還有這全身的每一寸肌膚啊,他們都在造反,整夜張著小嘴喊:“好寂寞呀好寂寞,為什麼沒人撫摸我們,嗚嗚嗚,許轅,我們恨你,你立刻把謝驍找回來!”
總之,沒有謝驍的日子真是苦惱。
憋了一個星期,週五的晚上,許轅長歎一聲,對落在窗臺上的一隻鴿子說:“你們鳥類就不用說了,我們人類可大不一樣。身為人類,要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哪怕為了幸福要付出尊嚴。唉,尊嚴當然很重要,不過在下面的不一定就是沒有尊嚴吧……要是男人都想在上面,那誰在下面?只想在上面不是很自私嗎?唉,我許轅就發揮一下國際友愛主義精神,救援一下謝驍那只自私的死王八吧。”
“這樣吧,你覺得我說的對就點點頭。我就把謝驍給弄回來。”
“靠,你動動腦袋不就好了?幹嘛一動不動,你以為你是雕塑啊。”
“*!動一下就好!誰叫你動來動去,那那那……那個不算啦,我們重來,我倒數,五、四、三、二、一……你你你,靠,信不信我烤焦了你!”
“哼哼,算你聰明,體會到我的殺氣知道逃命。”
“唉,許轅,做事要有自己的主張,怎麼能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一隻鴿子手裡呢?失去了你,謝驍孤苦伶仃很可憐不是,你就英勇一點,做個主動的……受君吧……”
如果有人以為許轅會想辦法接近謝驍,勾起舊情,或者直接找謝驍,要求恢復關係,那個人絕對是不瞭解許轅的人。自己送上門?那也太掉價了,許轅可不幹。
許轅用刀片在櫃角製造出又小又細的牙印,咬壞一隻襪子的襪角,扔地上踩呀踩,踩得髒髒的扔到浴室角落裡,想了想,再把一捧米灑到廚房地上。
做好充足的準備,許轅激動無比地撥通了謝驍的電話。
很久沒有人接……謝驍你這個混帳王八蛋,我咒死你咒死你,立刻給我接電話,不然雷劈死你太陽曬死你永遠沒有高潮饑渴死你……謝驍也不知道是被許轅的詛咒嚇著了還是怎麼著,終於拿起了話筒,低沉的噪音一如繼往的性感:“喂,我是謝驍。”
許轅差點叫一聲:“謝驍我想死你了”,但是,不行,忍住忍住。
也不知道靜了多長時候,謝驍試探地問:“……許轅?”
許轅很想再沉默一會兒,可又怕謝驍真的掛電話,想想算了,不冒這個險了,顫抖著聲音說:“謝驍……”只喊了一句,眼淚忽然流了下來。謝驍,我很想你,非常非常地想你……許轅抽了抽鼻子,又叫:“謝驍,我看見一隻老鼠……”
“待在家裡別動,我這就過去。沒事的,別怕,知道嗎?”
謝驍緊張的聲音令許轅心情大好,抖著聲音說:“我怕……”說完這倆字兒,差點兒被自己噁心死,但不管怎麼想,如果能把謝驍釣回來,付出的代價都是物超所值啊!
千萬不要懷疑許轅的演技,為了造成真實的效果,十月末的寒秋裡,咱許轅可是把自己泡在冰水裡了,聲音能不抖嗎?計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許轅擦乾身體,披上睡衣,照照鏡子,臉色蒼白雙眼無神,摸一摸皮膚冰冷冰冷的,更重要的是這幅神情,神經兮兮的沒有一點破綻。許轅,好樣兒的,勝敗在此一舉,你魅力無窮,贏定了!
許轅正給自己鼓勁兒,門響了,打開門,立刻如他所願被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許轅四肢冰冷,頭上有細細的酷似冷汗的液體,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心跳混亂,冰水浸泡的寒冷和見到情人的激動交織在一起,製造出真實生動的恐懼症爆發現場,效果出乎許轅意料的好。唯一和計畫不符的是,謝驍根本沒進去檢查現場是否真實,摟住還穿著睡衣的許轅拉出去,鎖上門,直接拖著許轅下樓,打車去了他家……白準備了,真浪費,那個櫃子可不便宜,唉,許轅心疼的心臟都痙攣了。
謝驍家所有燈都開著,又光明又暖和,謝驍的床又大又軟,終於又見面了。許轅縮在謝驍懷裡,心滿意足,得意至極,苦惱的是要繼續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
謝驍緊緊摟住他,“轅轅,謝謝你給我打電話。這個時候你想到的是我,我在你心裡還是有地位的是不是?”
許轅不吭聲,緊緊抱住謝驍。是啊是啊,你很有地位,不過死王八,休想我說給你聽。
謝驍摟得他更緊,都喘不過氣來了,好苦惱,這個死人,除了摟著老子你就不會親親老子?
“轅轅,別怕,我在這兒,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也進不了你,傷不了你。別怕,你老公在這兒,好好地保護你……”
謝驍嘀嘀咕咕說了多久許轅是不記得了,聽情話聽得昏昏欲睡,一顆迫切期待歡愛的熱切的心無奈而悲憤地涼了,後來乾脆窩在謝驍懷裡睡著了。唉,這個人真是古怪,以前不想讓他碰,他跟聞見糖味兒的蒼蠅一樣,現在老子急得要死,你倒不急了……嗚,我知道了,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找了別人!不過老子也找了別人,也沒吃虧!
渡過了純潔而令人失望的一個夜晚,第二天早晨,許轅醒來的時候身邊終於又是這張天使一樣英俊溫柔的臉了,終於又有人叫起床了,早餐終於不是豬食了,真幸福……咦,不對,今天不是星期六嗎?不要起來,還要繼續睡。嗚,謝驍,再掀我被子我咬你,咬死你!
謝驍,咬你的感覺真好,不過,我是永遠不會告訴你的!
說起來,有一件事實在是太奇怪了。事情是這樣的:以前許轅恐懼症發作的時候,謝驍都要帶許轅去醫院檢查身體,這次卻帶著許轅去茶室喝茶。到了地方見到的雖然是孫南,但怎麼馬弋也在。倆人並肩坐著,真是帥呆了。那倆人笑得有些奇怪,許轅想,唉,床頭打架床尾和,小倆口打架不記仇,你們用得著奇怪嗎?
不過,許轅,那種笑容不是奇怪,而是會心的微笑。你看看你旁邊,謝驍的笑容也很奇怪啊!
但是不能怪許轅,因為他在打噴嚏。寒冷的秋天在冷水裡泡了近二十分鐘,能不著涼嗎?謝驍遞過去紙巾,坐到座位上,又拿出一盒康泰克。奇怪了,謝驍身上怎麼會有感冒藥?許轅帶著一點點的疑惑吃下藥,很快將這一點點疑惑拋到九霄雲外。因為一直魔掌伸到他的腰裡,強勢地摟住了他,熟悉又銷魂的感覺哇,誰還有工夫想別的事兒呢?
不過這裡是茶室吧?
周圍有很多人很多雙眼吧?
這可怎麼辦呢?唉,生活真是苦惱無比一團糟!
許轅和謝驍渡過了一段純潔的生活。這讓許轅很不習慣。但是,送上門去給人吃似乎很沒有面子。於是,許轅每天都在為要不要主動送上門去而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我們許轅有時候很不要臉,有時候又太要臉,長歎ing……
這樣過了五天零七個小時,仍處於失業狀態並且恢復賴床惡習的許轅睡到上午十點半醒來,發現床頭多了一張紙條:
我知道一家酒店情調不錯,今晚去開個房間試試?謝驍字。
許轅心跳加速,一躍沖天,豎起兩指大叫:“耶耶耶——”
中午謝驍不回家,許轅在床上開心地滾了一個多小時,下床自己弄了東西吃,刮淨鬍子,下午拿著謝驍的卡出門修剪頭髮,買新衣服、新皮鞋,在店裡換上,舊衣服直接丟店裡,出門買了份報紙坐上公交轉來轉去打發時間。雖然很期待這個晚上,當然要表現的矜持一點,這樣才比較有身份,比較有面子。許轅等啊等,終於等到謝驍的電話。
謝驍問他到了哪裡,許轅平靜地說:“正要過去,稍等。”然後,許轅又磨蹭了一會兒,才打車去謝驍指定的酒店。
許轅在酒店門口剛下車,就被人扭住了胳膊。許轅當機立斷,雙臂一震想要把對方震翻,沒想到對方力氣奇大,非但沒有把對方撂倒,反而手臂上一陣奇痛,被人卸下了肩關節。那兩人推推搡搡把許轅架到不遠處的一輛車子旁,合力把他塞了進去。
車裡坐著一名中年男子,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離開謝驍,你想要多少錢,我付。”
許轅打量他,第一個念頭是:這個男人很帥,因此許轅很順理成章地說:“你哪根蔥啊?謝驍是你什麼人?小情人?”
中年男子面部抽動了一下,冷冷說:“他是我兒子。”
“……”
中年男子說:“給我你要的價碼。”
許轅呆了一下,殷勤地說:“那個……伯父……”
“不用叫得這麼親熱,”中年人厭惡地轉過頭看著另一邊馬路的綠化帶,“謝驍有他的人生,謝氏家族不會和你這種人產生任何牽涉。”
許轅清了清嗓子:“伯父,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中年男人冷笑了一聲,“許先生,你太高估自己了。謝驍從十三歲開始交女朋友,長到二十五歲,交過的女朋友不下二十個,其中有兩個女朋友交往時間在兩年以上。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和你在一起,但是,他根本不是同性戀。請允許我惡意地猜測一下,也許他只是在找刺激,也許是覺得這個新鮮的玩具比較有趣……還是開個價碼吧,我可不希望門口哭泣等待謝驍的女孩子裡多出個大男人。”
許轅明知道對方是來拆散牛郎織女的西王母,可是……可是……心為什麼這麼疼痛,這麼慌恐?呸!不能示弱!許轅深吸口氣,迷人地微笑:“既然伯父這麼坦白,我也說幾句真心話吧。老實說,我從三歲上幼稚園開始交女朋友,長到二十三歲,交過的女朋友不下四十個,其中有三個女朋友交往時間在三年以上。其實交這麼多女朋友只是想證明我不是同性戀,可後來證明我還是個同性戀。所以,當謝驍追求我的時候,我一口就答應了……伯父,我希望你不要再勸我放棄了,我可不希望在我家門口哭泣求我不要甩了他的癡男怨女中多一個謝驍——我現在還愛著他,他哭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中年男人看起來涵養很好的臉從聽到許轅的第二句話開始扭曲,扭曲程度不斷加深,最後卻在爆發邊緣緊急刹車。
許轅眨了眨眼:“我知道這個打擊對伯父很大,不過請您認真考慮一下吧。謝驍很愛我,我不想做讓他傷心的事。”
靜了片刻,中年男人說:“你留在他身邊,會毀了他的前途。”聲音已冷靜下來。
許轅哈哈一笑:“如果那樣,只能怪我和他沒本事。伯父知道我會空手道,派了高手來請我,當然也已經知道我的工作和身份。身為IT界精英,一流金融管理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如果不能給愛人一點助力,我可以去撞牆了。謝驍嘛,看伯父這麼精明能幹,虎父無犬子,他大概也不差。要是連堅持自己所愛的能力都沒有,伯父也可以叫他跳樓了。”
中年男人沒想到許轅說出這番話,微有些意外地看住許轅。
許轅擺出優雅自信的微笑:“如果伯父沒別的事,請允許我先離開了。”
中年男人淡淡說:“謝氏即將和鄧氏企業聯姻,謝驍是我的獨子。”
許轅笑:“好爛的戲碼啊。”
中年男人淡淡說:“鄧氏和謝氏的合作很重要,為了完成這次聯姻,我會採取一切方式清除障礙,包括過激手段——許先生是聰明人,不用我把話說得太直白吧?”
許轅的小心肝抽動了一下。他雖然狂妄,還有幾分自知之明,真正的上流社會大財團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所謂權勢,是真正的視人命如草芥。
中年男人拍了拍許轅的肩:“考慮一下吧,年輕人。有了錢,你可以擁有一切,失去生命,你將會失去一切——包括你所謂的愛情。”
許轅滿不在乎地下車,走進酒店,由服務生領著找到了謝驍預定的位置。等了將近半個小時,謝驍的臉色不太好,看來大少爺不習慣等人。許轅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大大咧咧地喝酒吃菜,和謝驍開很爛的玩笑。謝驍氣了一會兒,可能是不想破壞這個夜晚,臉色漸漸平和。
當然,所謂‘不想破壞這個夜晚’的理由是許轅猜的。當吃飽喝足,兩人雙雙上樓的時候,謝驍很不溫柔地捏住了許轅的手,用力之大讓許轅疼得想要蹦起來,但這麼沒品的事當然不能真的做出來,只好拼命忍,但是,進到酒店房間後謝驍的第一句話還是讓許轅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轅轅,我決定要懲罰你!”
許轅一下子怒了:“我不喜歡這樣!”
謝驍用力一頂,把許轅按到牆上,微笑:“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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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房時沒有開燈,當情欲消退,房內已是漆黑一片。遠方樓上的燈光映在窗簾上,透進淡淡的光暈。
歇了一會兒,謝驍拖著死豬一樣重的許轅去浴室。許轅赤裸身體靠在潔白瓷片上的樣子性感無比,謝驍摟住他的頭不由分說又是一陣細吻。蓮蓬頭在頭頂嗡嗡叫,細密急促的水流瞬間將兩人淋得濕透。
廝磨了不知多久,許轅突然摸著謝驍下面不知死活地說:“今天你只來了一次,而且早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