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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老公不說愛(幸福公寓之一)作者:溫芯

  第十章
  
  十三個月後。
  
  自從喜樂離開後,已經是第十三個滿月,也將是他第十三次在美麗華摩天輪下守候她整夜。
  
  傍晚,徐世展便離開公司,來到摩天輪前的廣場,坐在角落,等夕陽落下,月亮升起。
  
  今夜的月色清美,輪廓又大又圓,他仰頭凝望,想著她是不是也在某處看著同一個滿月。
  
  她會是滿心歡欣,或是和他一樣,帶著滿滿的遺憾?
  
  她一個人嗎?還是有人相陪?會不會感到寂寞?
  
  晚風吹來,有些冷,徐世展拉攏西裝外套,雙手握著溫熱的咖啡杯。
  
  忽地,手機鈴聲響起,他瞥一眼螢幕,接起電話。
  
  「爸,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我知道。」那端傳來徐爸爸不捨的歎息。「今天挺冷的,你有沒有多穿一些?」
  
  「放心吧,你兒子身體好得很,這點冷沒在怕的。」
  
  「我跟你說正經的,你跟我開玩笑!」徐爸爸懊惱地斥責。
  
  因為愈是心情惆悵,愈是要笑啊!而且他也不忍將父親一起拖下水,陪自己煩惱。
  
  「爸,你這兩天有點感冒,沒事的話早點睡吧。」
  
  「我知道。」
  
  「那我掛電話了。」
  
  「等等!」徐爸爸攔住他。
  
  「什麼事?」他等著。
  
  徐爸爸卻久久不吭聲,過了好片刻,才啞聲開口:「你真的還要這樣繼續等下去?」
  
  他一凜。「嗯。」
  
  「都過一年了,連徵信社的人都找不到她在哪裡,你真的覺得會在那裡碰到她?」
  
  「我覺得有可能。」就算永遠無法與她再重逢,他也要學會對自己說謊。徐世展澀澀地苦笑。「她一直那麼想坐摩天輪,說不定會在哪個滿月的晚上出現。」
  
  「你真傻,我看她人根本不在臺北。」
  
  「就算她不在臺北,也許哪天會來臺北玩。」
  
  「那如果她根本不在臺灣呢?」
  
  「那就……只好賭運氣了。」
  
  「你真傻!」徐爸爸勸不回執拗的兒子,只好一再心疼地斥責。
  
  「爸,你再這樣念下去,小心哪天你兒子真的變笨,就沒人賺錢給你花了。」徐世展又開玩笑。
  
  「呿!我自己有存老本,誰希罕你嫌錢養我?你啊,自己身體顧好,別拖累我這個老頭子,就阿彌陀佛了。」
  
  「是,我知道了,那我掛了,晚安。」
  
  徐世展掛電話,看一對年輕情侶親熱地從他面前走過,男人一手拿爆米花,另一手攬著女友的腰,女人朝他嬌嬌一笑,淘氣地隨手抓起幾顆爆米花,往他臉上擲去。
  
  兩個人一陣打打鬧鬧。
  
  他微笑目送他們,看兩人排隊鑽進某一個觀景車廂,摩天輪畫出彩色光圈,緩緩接近天空。
  
  他怔怔地望著夜色裡顯得格外絢爛的霓虹。
  
  當初喜樂等他,就是這樣的滋味吧?一個人看著情侶雙雙對對,只有自己形只影單,摩天輪的光圈愈燦爛,她熱烈描繪的夢想就愈黯淡。
  
  那個晚上,她到底等了他多久?夠不夠久到讓她的心房結凍,凝成一塊絕望的冰——
  
  「臺北好冷喔!」喜樂用力摩擦雙手,朝掌心吹熱氣。「喬姊,你不覺得很冷嗎?」
  
  「還好。」鐘宜喬嫣然一笑。「可能雲林氣候比較溫暖吧?所以你才會覺得這裡冷。」
  
  「是啊。」喜樂輕聲歎息。沒想到才過一年,她已經不適應臺北的冬天了。
  
  「虧我以前還住過這裡。」
  
  「你以前在臺北住過?」鐘宜喬訝異地揚眉。
  
  「嗯,住過幾年。」
  
  「那你要不要趁現在去看以前的老朋友?」鐘宜喬貼心地問。「我可以開車送你一程。」
  
  「不用了。」喜樂連忙婉拒。「怎麼好意思麻煩喬姊?」
  
  「什麼麻不麻煩的?別跟我客氣啊!」鐘宜喬豪爽地拍拍她的肩。「你們老闆跟我可是老交情的朋友了,我照顧他的員工也是應該的。怎樣?你有想去哪裡嗎?我載你去。」
  
  「我……」喜樂猶豫地咬唇,眉尖微顰。
  
  她該去看看真心他們嗎?一年多沒見,他們一定很擔心她吧?但她還是沒把握自己見到他們時,能平靜地解釋自己當初為何不告而別。
  
  而且她很怕他們會提起那個她不想提起的男人,她怕他們談起他,而她會忍不住好奇地追問關於他的現況。
  
  他為什麼還不跟方薇薇結婚?還是他們其實已經秘密結婚了,只是方薇薇為了怕影響事業所以不公開?
  
  她怕自己好不容易安定的心,在聽見他的消息時,又會動搖。
  
  「我想還是算了。」喜樂悵然搖頭。「請你送我回飯店吧,喬姊。」
  
  「現在才幾點,你這麼早回飯店幹麼?」鐘宜喬笑著反對。「你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嗎?對後我們可能沒什麼機會再見面,就當是為你餞別吧。」
  
  「是我該請喬姊吃飯才對,謝謝你這一年來對我的照顧。」
  
  「我哪有照顧你什麼?我照顧的是你們老闆的生意!走吧,我們公司附近有一家日本料理很不錯的——」
  
  ☆☆☆
  
  「我找到汪小姐了!」
  
  線路那端,傳來徵信社員工的報告。
  
  徐世展緊握手機,一時不敢輕信。「你真的找到喜樂了?她在哪裡?」
  
  「她在雲林一家咖啡農場工作,幫忙銷售自產的咖啡豆,可惜我發現得太晚了,今天到他們公司問,聽說她已經辭職了。」
  
  「什麼?辭職?」徐世展驚駭地起身。「那她人呢?知道她住哪裡嗎?」
  
  「她的公寓已經退租了,聽他們公司同事說,她現在人應該在臺北,去拜訪一個很照顧她的客戶。」
  
  「是哪個客戶?你有打聽到嗎?」
  
  「我問過了,剛剛也打電話去問客戶公司確認過,他們公司經理好像請汪小姐到附近一家日本料理店用餐。」徵信社員工報出餐廳地址。
  
  「太好了!謝謝你!」徐世展掛電話,焦急地瞥了眼手錶,九點多,他們應該不會那麼快用完餐吧?
  
  他心念一動,不再遲疑,舉步疾奔。
    
  「你說你想去坐摩天輪?」鐘宜喬吃驚地睜大眼。
  
  「嗯。」喜樂輕輕點頭,目光望向窗外,凝在天邊那一輪清亮的滿月。「明天我就離開臺灣了,這次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了。」
  
  有個在雲林工作時認識的朋友,決定到上海投資精品店兼賣咖啡,邀她過去擔任店長。她想,有機會多見見世面也好,只是這麼一來,下次回臺灣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你說的也對,有什麼想做的就該把握機會。」鐘宜喬很爽快,馬上招來服務生買單。「既然你想去,我開車送你。」
  
  「不用了,喬姊。」喜樂再次婉拒客戶的好意。「你這樣不順路,我自己叫計程車吧,很快的。」
  
  「那好吧。」鐘宜喬結帳,順便請餐廳服務生幫忙叫車。
  
  十分鐘後,兩個女人在餐廳門口道別,喜樂坐上計程車,直奔內湖。
  
  過不到幾秒,徐世展隨後衝進餐廳。
  
  他左右張望,找不到她,只好拿出存在手機裡喜樂的照片,請服務生幫忙確認,對方眼睛一亮。
  
  「啊,我認得這位小姐,她剛剛才走的。」
  
  「剛剛?」
  
  「對啊,走了不到一分鐘吧。」
  
  徐世展聽了,立刻追出去,但計程車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大失所望,一顆心直往下沉。
  
  十三個月來,他天天焦急地盼著能得到她的消息,好不容易探聽到她的行蹤,卻又失之交臂。
  
  難道,他們真的如此無緣?
  
  喜樂佇立在廣場上,仰望在夜色裡開成一朵向日葵的摩天輪,手上捏著票,卻遲遲不敢加入排隊行列。
  
  她很想搭乘摩天輪,這是她從小就有的夢想,但她又不禁有些害怕,就算搭上了又如何?她平淡孤單的生活並不會因此改變,她想要的愛情依然遙不可及,思念的男人永遠得不到。
  
  她怕,怕即使在滿月下虔誠地許願,她仍然是從前那個汪喜樂,時時刻刻擔憂著遭到遺棄,幸福撲滿一再被挖空。
  
  或許,人的夢想不要實現比較好,因為一旦實現,跟著來的很可能是一場空。
  
  與其夢想成空,不如一隻懷抱著夢想,只要她一天不搭上摩天輪,她就還保留著許願的機會,可以繼續對自己說謊。
  
  真正的幸福,不是靠謊言能得到的。
  
  他曾經這麼告訴她。
  
  她知道的,當然明白,只是——
  
  「有時候人要學會對自己說謊,才能勇敢地活下去......」喜樂喃喃自語。「這樣很傻嗎?」
  
  很傻吧!喜樂自嘲地苦笑,反覆觀看手上的票,躑躅著,猶疑著,理智與情感相互角力,最後,贏的是回憶。
  
  她恍惚地憶起那個他失約的夜晚,漸漸感受到與當時相同的心痛。她一直焦灼地等著他,期盼他赴約,他卻遲遲不來,因為他真正在乎的是另一個女人。
  
  他愛的人,不是她,不是她......
  
  淚水驀地在喜樂眼裡不爭氣地泉湧,她搗住唇,不知不覺蹲下身子,在冷風裡蜷縮顫抖。
  
  她以為自己已經淡忘了,以為自己已經習慣與他相隔遙遠的距離,可是為什麼心還是這麼痛,呼吸哽咽著酸楚?
  
  「你過得好嗎?你一定很幸福吧?」她顫聲呢喃,一面伸手抹去眼角的淚。
  
  「你是不是有點恨我?拜託你不要恨我......」
  
  不要恨她,別討厭她,希望在他記憶裡,她是個可愛的好女孩,不是只想要錢的惡女。
  
  不要恨她,因為她還是好喜歡,好喜歡他......
  
  一隻厚實的大手忽然伸到她眼前,她迷濛地望著那看來很熟悉又很溫暖的掌心。一時茫然,過了許久,她才怯怯地揚起頭。
  
  映入眼底的,是一張端正的男性臉孔,嘴角勾著笑,深邃的眼眸好像跟她一樣,閃著淚光。
  
  她全身震顫,驚跳起身,往後退。「你怎麼會在這兒?」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慢慢走向她,她退一步,他便進一步,堅持不與她拉開距離。
  
  「我終於找到你了,喜樂——」他說話的尾音,拉著長長的感情,鎖定她的眼,也藏著濃濃情感。
  
  她頓時喘不過氣,轉身就跑。
  
  「喜樂,喜樂!」他驚慌地在她身後追趕。
  
  「不要過來!你別過來!」她尖聲喊,飛快地奔下階梯,不要命地逃。
  
  他在噴水池旁追上她,從後頭緊緊地圈抱她。「喜樂,你為什麼要逃?」
  
  「你放開我!」她用力掙扎。
  
  「我不放。」不但不放,他還無賴地更鎖緊她,下巴埋在她肩頸之際。「你不要動,不准動。」
  
  她停止呼吸,心跳狂野。他貼得她好緊,她似乎能感覺到他的唇正愛撫著她頸邊的脈搏。「拜託你,放開我。」
  
  她虛弱地懇求,再這麼抱下去,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對他傾洩滿腔愛意。
  
  「要我放開你可以,你不准逃。」
  
  「我......不會逃。」
  
  「不准動。」
  
  「嗯。」
  
  他這才鬆開她,結果手剛放,她馬上又想逃。
  
  他惱了,強硬地拖住她,牽著她的手,登上手扶梯。
  
  「你幹麼?要帶我去哪裡啦?」
  
  她甩不開他霸道的鉗制,只好踉蹌地跟他回到摩天輪廣場,他買了票,強悍地將她推進其中一個車廂,重重關上車門。
  
  「乖乖給我坐好,不准動!」他強勢地命令。
  
  她咬唇,眼見自己逃不了,不情願地坐下,偷偷深呼吸幾次,總算鼓起勇氣抬頭,朝他燦爛一笑。「好久不見了,最近過得好嗎?」
  
  徐世展瞠瞪她,啞然無語。十三個月的相思與焦心,換來的竟是她滿不在乎的一句招呼?
  
  見他久久不吭聲,她強笑著聳聳肩。「呵,我幹麼這樣問?你一定過得很好,怎麼樣?已經跟方薇薇結婚了嗎?」
  
  他蹙眉。
  
  「本來我想在你們舉行婚禮的時候,送一份大禮過去的。可是報紙上一直沒公開你們結婚的消息——」
  
  「當然沒消息。」他粗聲打斷她。「因為我並沒有跟她結婚。」
  
  「為什麼?沒時間嗎?唉,我知道你們兩個平常工作都很忙,但是這種終身大事應該也要顧一下啊。」
  
  他倏地瞇起眼。「你說話的口氣,好像巴不得我們快點結婚?」
  
  「我只是想......」她轉頭迴避他深刻的眼神。「嗯,好歹我們也認識一場,你結婚時,我應該送份禮物。」
  
  「只是認識一場嗎?」
  
  她一楞。
  
  「我們的關係,在你心中,只能算是『認識一場』嗎?」他抬手轉回她下巴,目光凝定她。「你應該不會忘了,我是你的前夫吧?」
  
  她氣息一顫。「呃,是啊,你不說我差點都忘了,原來我們結過婚喔?哈,哈哈——」
  
  「夠了!」嚴厲的嗓音落下。
  
  她嚇一跳,閉緊唇。
  
  「你不用再演戲了。」徐世展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我知道你當初離開我,不是為了錢,是為了成全我跟薇薇。」
  
  她駭然睜眸。
  
  「那時候你在我面前演戲,假裝自己是一個貪婪愛錢的女人,到現在你還要繼續演下去嗎?」
  
  「我......我沒演啊。」她小小聲地否認。
  
  「還不承認?」他好無奈。「那你說,你為什麼不去兌現我給你的支票?」
  
  「我......呃。說來挺蠢得,我不小心把支票弄丟了。」
  
  「弄丟了?」他翻白眼。這是什麼爛藉口?「那怎麼不再來找我要?」
  
  「因為......」她無助地轉動眼珠。「這段日子我都不在臺灣,想說回來之後再跟你要好了,哪,你可以給我了。」掌心在他面前展開。
  
  「汪、喜、樂!」他火大得想扁人。
  
  她慌得縮了縮後頸,不知所措。
  
  她驚成這樣,他反倒覺得歉疚,怒火滅了,只剩一腔憐惜。「你真的很笨,你知道嗎?」
  
  她很笨?喜樂不解。
  
  「你其實很愛我,對吧?」他柔聲問。
  
  「哪,哪有?我才沒有......」
  
  「還不承認?」他瞪她一眼,搶過她包包,掏出裡頭的手機,打開看螢幕桌布。「那你看看,這是什麼?」
  
  是她和他在遊樂園的合照,她一直沒換掉。
  
  「這個......是我忘記換掉了!」她驚慌地把手機搶回來。「不代表什麼。」
  
  「真的不代表什麼嗎?」他危險地勾唇。
  
  她心跳一停。
  
  他再次托起她下巴,凝視她的眼神,溫柔似水。「你還愛著我,喜樂。」
  
  她倒抽口氣,咬緊牙關。
  
  「你就坦白招了吧!你還愛我,對不對?」
  
  對,對,他說的都對!但又怎樣?她愛上一個愛著別的女人的男人,只顯得自己蠢。
  
  她嗔惱地瞪他,眼眸盈淚。
  
  「你真笨。」
  
  「對,我是很笨。」她承認,他滿意了吧?
  
  「你以為自己那麼做,是在成全我嗎?」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你是在折磨我。」
  
  「為什麼?」
  
  他溫潤地對她微笑。「因為我愛的人不是薇薇,是你。」
  
  他愛的人不是方薇薇,是她?
  
  喜樂整個人呆住,傻傻地坐在座位上,仰望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屬於兩人的車廂正巧於此時轉到最高點,於是她看著他的時候,也同時看到掛在夜幕那一盤晶瑩剔透的明月。
  
  是滿月。她怔仲地想,可是她還沒許願啊,怎麼她夢想中的對白就已經在耳畔迴響了?
  
  「你剛剛......說什麼?」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愛你,傻瓜!」他俯下身,寵愛地揉揉她的頭。「這一年多來,我一直在找你,四處打探你的消息。」
  
  「真的?」
  
  「騙你幹麼?」徐世展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沒想到你躲得還真徹底,連我拜託徵信社都找不到,到今天他才幫我查到你在雲林一家咖啡農場工作,到臺北來見客戶,客戶經理請你到餐廳吃飯。」他頓了頓。「你知道嗎?剛剛我去那家餐廳找你,只比你離開時晚了幾秒而已。」
  
  只差了幾秒?她愕然。「那你後來......怎麼找到我的?」
  
  「因為今天是滿月。」他淡然解釋。「你離開這些日子,每到滿月的晚上,我就會來這裡等你,連幾天一起算,已經是第十三個滿月了。」
  
  「你真的每個滿月都來?」她不可思議。
  
  他點頭。
  
  「下雨也來?看不到月亮也來?」她追問。
  
  「就算刮颱風我也來。」他輕哼,像是抱怨,又似在向她討賞,表明自己對她有多真心。「每逢滿月的晚上,我就會在這裡等到天亮,因為我想你說不定會出現,我不想錯過見到你的機會。」
  
  「你——」喜樂啞然,想到他每個滿月夜在這裡淋雨吹冷風,呆呆守整晚,她頓時心疼不已。「還說我笨,你自己才笨!」
  
  「那就算我們兩個都奔好了。」徐世展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視線與她相凝,在她眼裡,看出太多眷戀與不捨。他心弦一動,伸手輕撫她臉頰。「我真的很擔心你,喜樂,尤其每到滿月的日子,我就忍不住會想,你是不是還傻傻地盼著坐摩天輪?已經坐過了嗎?許過願了嗎?我很擔心你一個人,卻也擔心你不是一個人,會不會有別的男人跟你一起搭摩天輪?這麼一想,我就好嫉妒,很焦急,很懊惱,很想打自己幾個耳光,因為當初是我自己太笨,才會讓你傷心離開,是我笨到錯過你。」
  
  他悠悠地表明心跡,她能從那沙啞的嗓音裡聽出他真摯的情感,但可能嗎?他真的愛她嗎?不是她自作多情嗎?
  
  喜樂彷徨著,很沒自信。「可是我那時看見你送給方薇薇摩天輪音樂盒,我以為......我是你們愛情的第三者。」
  
  「你看見我送薇薇音樂盒?」徐世展愣住,轉念一想,才恍然明白誤會大了。
  
  「那個音樂盒本來是要送給你的。」他慎重澄清。「那天我想為了自己的失約道歉,才買下那個音樂盒,沒想到薇薇看到了,沒經過我同意就先拆開,看她那麼高興,我不忍心潑她冷水,才想送給她也無妨。」
  
  原來是一場陰錯陽差的誤會?喜樂惘然。
  
  「你那時候一定很難過吧?」他猜想她當時的傷心,眉頭一擰。「早知道我堅持跟薇薇要回來就好了,這樣你也不會誤會我。」
  
  真的是誤會嗎?
  
  「可是你很關心方薇薇,為了她你還失約......」
  
  「她是為了我想不開喝醉酒,才會摔下樓梯受傷,你說我能不愧疚嗎?我當然得去醫院看她。」
  
  「可是你還說不可能像疼方薇薇那樣疼我,你說你不會寵我,不會忍我,不會對我讓步......」
  
  「那只是我的氣話,因為薇薇傷我太深,所以我告訴自己再也不要那樣愛任何女人。」他深深歎息。「其實當時我也在欺騙自己,因為我早就愛上你了。」
  
  「你真的......愛我?」她依然無法輕易相信,粉唇輕顫著,眼裡閃著不確定的淚光。
  
  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愛她嗎?真的有人願意在每個滿月,為她徹夜守候嗎?真的有人在她離開後,執著地尋找她的下落嗎?
  
  真的有人......這麼在乎她嗎?
  
  「並不是一開始就很喜歡你的。」他彷彿看透她的思緒,握住她纖細的肩,專注地凝視她。「本來只覺得你是個單純可愛的女孩,只覺得你很奇怪,總是有辦法逗我笑,後來想想,才發現我經常去那間咖啡店報到,等薇薇只是其中一個理由,還有就是想見到你,尤其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更想去看看你,看你的笑容,聽你對我說一些無厘頭的冷笑話。」
  
  他經常來咖啡館,也是為了想看到她?
  
  喜樂不敢置信,屏住氣息。
  
  「你拿著我那張名片,說要跟我結婚的時候,我以為你腦子有問題,甚至猜想該不會是某種仙人跳的詭計吧?可是跟你結婚之後,我變得愈來愈依賴你,期待你接到你傳來的簡訊,想看你每天早上在我身邊醒來,我還很喜歡偷偷站在病房門口,看你跟我爸聊得好開心的樣子......」他幽幽低語,回憶起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嘴角牽起幸福的微笑。「聽你說在何燦宇面前戴兔耳朵、穿迷你裙,我其實很吃醋,才會不由分說地凶你,不准你跟他私下太接近——我那次很不講道理,對吧?但我現在明白了,原來是因為我那時候就已經愛上你了。」
  
  他輕聲一笑,低下頭,親暱地與她額頭相抵。「你已經住進我心裡了,你懂嗎?喜樂,所以我聽見你對我說你是為了錢嫁給我,才會那麼生氣,那麼心痛。如果我還有一點判斷力,應該能猜到你是想成為我跟薇薇才說謊,可是當時我已經失去理智了——就因為很在乎你,我才會變得那麼笨,才會看不出你說謊的時候,其實眼睛含著淚。」
  
  因為太在乎,才會心痛,才會被她的謊言所欺騙,認不清事實的真相。
  
  所以他是愛她的!他是愛她的......
  
  喜樂懂了,相信了這男人對自己的真心,他的心在她眼前跳動著,那麼強悍又那麼脆弱。
  
  「你原諒我好嗎?」
  
  她鼻頭酸楚,淚眼朦朧地瞧著他。
  
  該請求原諒的人是她啊!她不該自作主張,對他說了那樣的謊,讓他獨自守候了十三個寂寞的滿月。
  
  「對不起,世展,對不起......」她啞聲道歉,終於壓抑不住滿腔激動,臉蛋埋進他胸膛,盡情哭泣。
  
  摩天輪依舊緩緩轉動,承載著夢想,承載著幸福,在天空劃過一道圓滿的弧線,回到最初開始的地方,心動的原點。
  
  車廂門開啟,門外排隊的群眾面面相覷,先是一陣驚愕,然後回過神,一個個用力鼓掌,歡呼喝彩。
  
  因為他們看見一對戀人,正渾然忘我地深吻著——
  
  終曲
  
  「好了,終於雨過天晴了!」
  
  星期天下午,幸福公寓四——不,N人組聚會,大夥兒喝咖啡,切蛋糕,慶祝他們最可愛的妹妹汪喜樂回歸。
  
  其中最樂的人,應該算是齊真心了,臉上的笑容開得比誰都燦爛,但卻故意裝一副凶巴巴的潑辣樣。
  
  「你這狠心的丫頭,居然捨得這麼久不跟我們聯絡!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說著,她捧起一碟奶油蛋糕,作勢要往汪喜樂臉上抹。
  
  汪喜樂連忙尖叫著往後跳。「對不起,人家知道錯了,對不起嘛!」
  
  「說對不起就算了啊?」齊真心窮追不捨。「我這一年多的擔心,你打算怎麼賠給我?嘎?你說啊、說啊!」
  
  「對不起啦,真心,你饒了我,拜託你饒了我。」喜樂懇求,躲到徐世展高大的身軀背後。
  
  「夠了吧?真心。」徐世展挺起胸膛,保護自己的女人。「喜樂都道過幾次歉了,你就別為難她了。」
  
  「喲,靠山出來說話了。」齊真心嗤笑。「是,我知道,喜樂現在有人挺了,我會小心點,不敢對她怎樣的。」
  
  喜樂聽了,從徐世展身後探出一張清秀的臉蛋,嘻嘻傻笑著。
  
  見她這樣傻氣的表情,誰也不忍苛責她了,只有何燦宇還堅持鬧她,切了一塊厚厚的蛋糕。
  
  「既然這樣,你把這塊蛋糕全部吞下去,算是跟我們大家道歉吧。」
  
  「只要我吃下去,你們就肯原諒我嗎?」喜樂認真地問。
  
  何燦宇勾在唇畔的笑卻是不懷好意。「你就吃吃看啊!」這蛋糕可是足足有三人份,就不信這個小鳥胃的女人吃得下。
  
  沒想到喜樂接過蛋糕,貓步猶豫地拿叉子挖來吃,好似參加大胃王比賽,沒幾分鐘就掃光光。
  
  眾人瞠目結舌,都是不敢相信。
  
  徐世展看她吃得嘴角都是奶油,好笑地搖搖頭,抽出一張紙巾,體貼地為她擦乾淨。
  
  「你真的全吃了?喜樂。」連一向鎮靜的周世琛都不禁動搖,驚訝地追問。「你以前不是最害怕吃蛋糕的嗎?還說一個禮拜只能吃一個。」
  
  「因為......嘿嘿。」喜樂又傻笑,不知該怎麼解釋,只好不好意思地摸摸頭。
  
  徐世展寵溺地看她一眼,代她發言。「因為我跟喜樂保證過,不管她胖得像冬瓜還是瘦得像竹竿,都一定會嚴加看管住她,不讓她離開我身邊。」
  
  喔——原來是愛的力量啊!
  
  眾人瞭解,眼看兩人甜蜜蜜的小動作不斷,彼此交換心領神會的眼神。
  
  「我說徐世展,你管喜樂那麼嚴,要不要乾脆讓喜樂戴上手銬算了?」何燦宇謔問。
  
  「你以為我不想嗎?」徐世展不客氣地回瞪,到現在仍對這個假想情敵心存戒備。「你們不曉得,要是我那天晚上沒回到美麗華,說不定又要跟喜樂錯過了,她本來打算隔天離開臺灣的。」
  
  「什麼?你要去哪裡?」
  
  「在雲林工作的時候,我認識一個朋友,他要到上海開一間精品店兼賣咖啡,邀我過去當店長。」喜樂解釋。
  
  「你答應了?」
  
  「她是答應了,不過我們世展不准她去。」徐爸爸也參加聚會,坐在一旁笑吟吟地搭腔。「世展好不容易找到她,當然要把她留在身邊,怎麼可能讓她又飛到上海去?」
  
  「呿,誰管他准不准啊?」喜樂噘嘴嬌嗔。「那麼霸道!」
  
  「難道你還想去?」徐世展瞇起眼。
  
  「考慮考慮嘍。」
  
  小倆口鬥嘴,看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喜樂,別太為難你的男人啦!」齊真心難得中肯地為徐世展說話。「你知道嗎?他可是為了你才一直賴在我們幸福公寓的,還不時跑去咖啡館坐,好像深怕我們有了你的消息會『暗槓』不告訴他似的,緊張得很呢!」
  
  「是喔,他真的有那麼緊張?」喜樂暗喜,表面卻裝不以為然。
  
  「是真的。」她三個好朋友同時點頭。
  
  「看吧,大家都為我作證,這樣你有感受到我的誠心了吧?」徐世展口吻像在討賞。
  
  喜樂噗嗤一笑。「好吧,要我相信你也行,不過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如果有一天我們吵架了,你會怎麼做?」她眨眨眼,眼眸清亮精靈。
  
  「我會怎麼對我愛的女人,你應該很清楚。」徐世展不肯正面回答。
  
  「我怎麼會知道?」她故意裝不懂,偏要他親口說。
  
  徐世展無奈,環顧其他人,攤手聳肩。「你們說,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這樣?」
  
  「這個嘛.......」眾人不予置評,察覺到空氣中隱隱浮動著粉紅色泡泡,很識相地各自捧各自的蛋糕,轉過身,假裝很忙碌地閒聊,刻意留給小倆口獨處的空間。
  
  徐世展與喜樂對立相凝,許久,許久,他終於不得不認輸,放下男人尊嚴。
  
  「你就是想看我舉白旗是吧?好,我投降。」他咳兩聲,清喉嚨,發表愛情宣言。「以後如果我們吵架了,不管其實是你多麼無理取鬧,錯的人一定是我,我一定對你讓步,因為你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愛的女人,我不寵你,還能寵誰?」
  
  「幹麼......這樣說啊!」喜樂聽得眉開眼笑,頰飛紅暈,又驚又喜,又有些害羞。「我才不是那種會無理取鬧的女人。」
  
  「我知道你不是。」他溫柔地望她。
  
  她嘟嘴。
  
  「還在吃薇薇的醋?」他戲謔地捏她臉頰。
  
  「誰說我在吃她的醋啊?」她驚聲抗議。
  
  「不然幹麼問這種問題?」不就是為了試探他的真心?
  
  「我才不是吃醋呢!」她強力否認,臉紅得像顆可口的蘋果。「我只是......」
  
  沉默。
  
  他纏綿地吻住她,將她所有不安與辯解的言語都吃進嘴裡,花一輩子的時間,細細咀嚼——
  
  (全書完)
  
  願大家幸福溫芯
  
  或許在臺灣某個城市的一角,真的有這樣一棟公寓。
  
  這棟公寓很老舊,外表很不起眼,窩藏在長長的巷弄裡,一般人走過可能根本不會多看它一眼。
  
  這裡住的人可能來自四面八方,很純樸的鄉下姑娘,出身富裕的少爺,精明幹練的OL,也有那種誰也摸不清楚他的過去的神秘人物。
  
  這些人說怪不怪,說不怪又有點怪,每個人都有過去,或許也有不想告訴任何人的悲傷故事......
  
  有時候,我會坐在咖啡店裡,看著窗外人來人往,想像剛剛經過的某個人,可能是什麼樣的背景,擁有什麼樣的故事。
  
  這大概就是我之所以會成為一個作者的緣故吧,因為實在太愛幻想,連部相干的人也喜歡為他們編故事。
  
  所以我相信,幸福公寓是存在的,住在幸福公寓的每個人也都確有其人,他們可能是你的朋友,是公司同事的朋友,是表親的表親,是爸爸的阿姨的侄子的女兒......
  
  他們說不定就是你,或我。
  
  如果有一天,我們有緣住進同一棟公寓,希望我們都能像書裡的主角一樣,結成好朋友。
  
  有時候不一定要遇見甜蜜的愛情才是幸福,遇見甜蜜的友情,同樣是幸福。
  
  願大家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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