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下手 13
肖文戎推開VIP病房的0門，看見柳橙坐在白色的床上，和鄧域樞有說有笑。他把保溫瓷罐放在柳橙面前，慢慢旋轉蓋子，菠菜肉絲湯年糕的香味就勾去了小笨蛋一半魂魄。他把小勺遞給柳橙，那個小家夥就乖乖地小口吃起來，很專心的樣子。
鄧域樞指著床頭一捧花，得意洋洋地說：“你看，我還帶了百合花來，是不是比你周到？”
肖文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後笑著回答：“謝謝你的花，不過這不是百合，是馬蹄蓮。”
鄧域樞一臉驚訝得要死的樣子，“天！我一直以為它叫百合，白白傻了十幾年，肯定被知情人士當作笑話！”
肖文戎看看已經把頭埋進保溫瓷罐裏的0柳橙，想：至少這個知情人士是肯定顧不上笑話你的。
柳橙吃到半飽，笑眯眯地聽鄧域樞說話。肖文戎正好借機去醫院附近的花店挑花，無論如何都不能輸給鄧域樞那張笑得惡劣的臉。
“我是超級問路體質，每次都這樣”，鄧域樞坐在靠床的0椅子上，“但凡那種走在街上不認識路的人，正在猶豫要不要問的時候,一看到我這張臉立即就異常堅定地走過來了。”他做出個抓狂的表情，說：“要知道那個地方我也是第一次去啊啊啊！為啥會給人這人一定認得的感覺啊！”
柳橙聽得哈哈笑起來。肖文戎正好買完花推門進來，也跟著笑。至少他覺得柳橙笑是應該的，這個小笨蛋走在回家的路上都一副要迷路的樣子，絕對沒有人敢向他打聽地址。
鄧域樞聽見開門聲，抬頭望去，見肖文戎捧著一大束紅豔欲滴的花朵進來，立即八卦地尖叫：“是玫瑰花！好大膽！這麽直白！”
柳橙朝那束花一瞥，然後收回視線，淡定地說：“那不是玫瑰，是月季。”
肖文戎篤定地笑起來，鄧域樞再次被打擊到，發誓下次看花一定用拉鏈把嘴縫上。
肖文戎找了只乾淨的玻璃瓶，注水，將月季花插入瓶內，放在柳橙床頭。小笨蛋仰起腦袋，傻笑著說：“謝謝。”
待到鄧域樞離開病房，柳橙水汪汪的眼睛頓時露出些狡黠，悄悄壓低聲音問：“你知道鄧域樞不懂花，所以故意買紅色月季，讓他出醜是不是？”
肖文戎揉揉柳橙毛絨絨的腦袋，難得誇道：“你也沒那麽笨嘛！”
柳橙在醫院做完了全部檢查，醫生囑咐要按時吃藥後同意放他回家。小笨蛋很開心，兩人簡單收拾一下就搭上了回去的車。
到家的時候電話鈴聲恰好響起來，肖文戎熟練地給柳橙一個吻，拿起電話走到陽臺上去。柳橙乖乖拿著浴球去洗澡。
小笨蛋笑眯眯地打開花灑，笑眯眯地朝浴缸裏注水，笑眯眯地拿起浴球，突然發現自己忘了拿沐浴乳，只好慘兮兮地光著身子把浴室的門拉開一條縫。
蒸汽一下子沖出小小的空間，在客廳上空飛快地升騰，房間裏的一切聲響頓時清晰明朗起來。柳橙裹著浴巾小心翼翼地朝放著沐浴乳的櫃子移動，突然聽到陽臺上傳來爭吵聲。肖文戎似乎正在電話裏和人激烈地爭論著什麽，聲音拔得很高，隱隱有了怒氣。
柳橙心裏一驚，不由把浴巾拽緊，小心地走到靠近陽臺的位置。浴室嘩嘩的水聲傳得很遠，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腳步聲。
“我不可能去，我要留在這裏！”
“為什麽總是擅自做決定？你們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對對對，在你們眼裏我從頭到腳找不到一根毛是好的。除了滿身的缺點，那就是用萬倍放大鏡也找不出一點優點的！”
“我說過了我不可能去留學！哪里都一樣！”肖文戎說罷怒氣衝衝掛斷電話。一轉身，看見柳橙赤腳踩在地板上，站在自己身後，薄薄的浴巾包裹住瘦小的身形，發梢還沾著晶瑩的水珠。
他急忙走上前去，替柳橙把浴巾裹緊，問：“怎麽出來了？冷不冷？趕快進去。”柳橙垂下的睫毛微微顫動，然後點點頭，回答：“嗯。”
肖文戎看著他拉開浴室的門又關上，然後坐在沙發上平穩了一下情緒，漸漸冷靜下來。柳橙嘩啦啦洗完澡，穿著純棉浴袍！！！跑出來，拖鞋上的小白兔一蹦一跳的。
肖文戎終於露出一絲笑容，把柳橙拽到懷裏替他擦濕淋淋的頭髮。小笨蛋被按坐在沙發上，只能由著他搓弄，好欺負得要命。
但是肖文戎服務很周到，替他仔仔細細地弄幹頭髮，將耳朵裏的水吸掉，又用梳子把他的頭髮理順，最後塗上潤膚乳液，把小笨蛋弄得蛋糕一樣香噴噴。
柳橙低著頭，交疊著手指，似乎想問什麽又不敢。不過最終還是鼓起勇氣開口，“你剛才在跟誰打電話？”
“我爸爸。”
柳橙猶豫一下，問：“你們吵架了？”
肖文戎點點頭，“我喜歡種各種東西，所以想念林業大學，或者去農學院，但是爸爸不同意。他一直堅持要送我去英國讀書，學國際商務和管理，回來以後就繼承家族企業。所以一言不合就吵起來了。”
“你們這樣……多久了？”
“多久？”肖文戎苦笑一聲，“從還沒有遇見你的時候開始，就斷斷續續地吵。現在越來越激烈，他們甚至沒跟我商量就聯繫了學校，護照也辦了。可是我不想離開你，所以一直沒有答應，就這樣慢慢耗著。”
柳橙“哦”了一聲，沒有接下去說話，坐了一會兒就回了房。
吃晚飯的時候，肖文戎把熱氣騰騰的菜端上桌，還特意煲了一大鍋雞湯預備慶祝柳橙順利出院。剛要開口喊他來吃，小笨蛋就一臉兒正經地跑過來了。
肖文戎笑起來，覺得這個小家夥真是長了狗鼻子。沒等他開口，柳橙就表情嚴肅地說：“去英國念書吧，不要留在這裏！”
肖文戎驚訝得甚至忘記反應，拿著湯勺不上不下地愣了很久。柳橙見狀有些著急，“我是0認真的！去那裏念書然後回來繼承家族事業顯然對你比較有利，既不用跟父母鬧僵又能有坦蕩前途。花卉種植之類的作為興趣也能一直持續下去，並沒有矛盾的地方。男兒志在四方，我相信你是那種看得長遠的男人！”
肖文戎真是0驚訝極了，沒想到一直呆呆的、可憐兮兮的、很好欺負的小笨蛋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而且還替自己分析，為自己打算，勸自己去英國留學。柳橙的話的確很有道理，然而……他還是放不下。
放不下這個小笨蛋。
沒有自己的照顧，沒有自己的陪伴，他一個人要如何孤獨地生存下去，如何在抑鬱症的痛苦中熬過來？
肖文戎連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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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完結
啊我就要功德圓滿鳥=v=
飯後下手 14（完結）
肖文戎在桌邊坐下來，神情有些疲憊。他把湯勺遞給柳橙，輕輕地說了句：“喝雞湯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柳橙接過湯勺，替自己盛了一小碗湯，又替肖文戎盛了一碗。兩人默默坐在桌邊安靜地喝著，連下嚥的聲音都很輕很輕，沒有人說話，好像剛才一番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僅僅是幻想罷了，現實仍舊平穩地前行。
肖文戎拿著勺子在湯鍋裏撕下一個雞腿，遞給柳橙，又撈出雞心放進他碗裏。柳橙乖乖巧巧的，給什麽就吃什麽，像松鼠那樣快速而細緻地嚼食。
肖文戎自己不動筷，只看著他吃，然後輕輕地說：“如果我去那邊留學，也許整整兩年都沒有辦法回來。”
柳橙把臉抬起來，看著他。
“我答應過你要一直陪在你身邊，我記著呢。我不想變成你爸爸媽媽那樣，說好要陪你又離開，一個月只回來兩三次。”
柳橙不做聲。
“我0喜歡你，不論怎麽選擇都是我自己決定的。我不後悔，你也不必替我0擔心。”
柳橙放下筷子，清澈的目光透著堅定，“是你不必替我擔心才對。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雖然不會的東西那麽多，經常把簡單的0事情弄砸，可最基本的0道理我還是懂的。我喜歡你，當然會為了你，努力治病，好好吃藥，每天努力地生活。我會在這裏等你回來，你相信我0！”
肖文戎苦笑一聲。
哪是這麽容易的事。
他太在乎柳橙了，在乎到光是想像失去柳橙就痛苦得令他窒息。他無法預知離開的兩年會發生什麽，也許柳橙的病情會加重，也許這個小笨蛋會遇到無數意外和突如其來的傷害。那麽多的事情無法預知，無法掌控，深深的無力感和恐懼沈重得幾乎要將他壓垮。
小笨蛋還在孜孜不倦地鼓勵他，希望兩個人可以一起努力，兩年以後就能真的永遠在一起。
肖文戎突然覺得心酸。
他把柳橙輕輕攬進懷裏，歎息般說：“好吧，我答應你。”
答應你，去英國留學。
如果這是你0希望的話，我一定會為你辦到。
天氣漸漸熱起來。
春末的時候溫度常常猛地竄上去，商場往往春季新品上市沒幾天就得全部換成夏裝，刨冰店的生意也變得異常好。
肖文戎家裏養的蘆薈和君子蘭都長勢喜人，青嫩的葉子已經完全長開，變得綠油油，像頗具風韻的少婦。
肖文戎暑假一放就得搭上去英國的飛機，因此和柳橙相處的時間僅剩下一個多月。兩個人都異常珍惜每天的點點滴滴。柳橙散步的時候都帶著相機，要和肖文戎多留下些有趣的回憶，等他去了國外，自己就看著這些照片想他。
這天晚上，肖文戎回家的時候抱了好大一包紙袋。
柳橙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肖文戎回來立即笑眯眯的。他一直都在努力堅持吃藥，儘管副作用很難受，但有肖文戎陪著，照顧著，一切都不再難熬。甚至睡覺的時候，肖文戎還念故事哄他，給他唱幼稚的催眠歌曲。
肖文戎今天似乎興致很高，他把紙袋放在桌上，將裏面的美食一樣一樣拿出來。柳橙看得快呆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永和園的開洋幹絲。
蔣有記的牛肉湯和牛肉鍋貼。
六鳳居的豆腐澇和蔥油餅。
奇芳閣的雞絲澆面。
瞻園麵館的薄皮包餃。
天啊！
平常只能一天吃一樣的東西今天居然全有！買齊這些東西要排多久的隊！
柳橙開心地抱住肖文戎狠狠親一口，幸福得眼淚汪汪。
肖文戎一拍腦袋，叫道：“啊，還有一道菜，差點忘了！”然後走進廚房裏乒呤乓啷地忙活。柳橙好奇地悄悄跟進去，看見肖文戎正拿著菜刀準備對他精心侍弄了很久的蘆薈下手，嚇得哇哇亂叫，三步並作兩步沖到花盆前，護兒子一樣張牙舞爪地摟住那盆蘆薈。
“孩子他爹，你要做啥！”
肖文戎看著他那副八爪魚動作，有些無奈地回答：“孩子他娘，做涼拌蘆薈給你吃啊。”
“嗯？”小笨蛋歪歪腦袋，有些困惑。
“很好吃哦。”肖文戎在心裏笑笑，繼續蠱惑，“清爽可口，營養價值也不錯，相當值得一嘗。”
小笨蛋嘴饞，抱著花盆的手松了松。
肖文戎湊近那張呆呆的臉，在他唇上用力一吻，再意猶未盡地一吮，小笨蛋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乖乖地把蘆薈兒子遞給了肖文戎。
蘆薈兒子在無聲地哭泣。
肖文戎將蘆薈葉子用開水燙過，切成圓形，再用水將海蜇皮的鹽分去除，最後將黃瓜切成絲。然後將蘆薈、海蜇皮和黃瓜放入盤中，以麻油,醋,醬油,鹽為調料，滴上幾滴，拌勻，就端上了桌。
“孩子他娘，感覺怎麽樣？”
柳橙夾了一大筷丟進嘴裏，嚼了嚼咽下去，回答：“感覺好極了。”
兩個人坐在飯桌前有說有笑，餓了就吃點東西接著說，說完了就繼續吃。
柳橙問：“你今天怎麽這麽開心？”
肖文戎“啊”了一聲，“都忘了告訴你！”
“什麽事？”
“我已經定好去英國的機票了。”
“哦。”柳橙眸光霎時黯淡下來，咬著筷子不做聲。
“你，不高興？”
“不、沒有”，柳橙趕緊抬起頭慌張地解釋，“我覺得這是好事，而且……也是我鼓勵你去的……”聲音有一絲不易被察覺的顫抖。
肖文戎故意做出一個困擾的表情，拖長聲音說：“可是啊，我一個不小心，把飛機票訂成了兩張。”
“啊？！”小笨蛋這回完全是愣住了。
“怎麽辦呢？”肖文戎眉頭皺得更深了，似乎事情真的很麻煩的樣子，“護照也辦了兩份，那邊的學校也聯繫了兩個入學名額，簽證材料也準備了兩個人的──”
“啊啊啊啊！”小笨蛋開始尖叫。
肖文戎笑著向他伸出手，“柳橙，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留學？”
小笨蛋臉紅了。
小笨蛋快哭了。
小笨蛋……覺得自己被耍了。
小笨蛋……低頭拼命吃東西，不理自己了。
肖文戎嚇一跳，趕緊把他的腦袋掰到自己面前，緊張兮兮地問：“柳橙，你沒事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一定老實交代，決不先斬後奏。”
柳橙眼淚汪汪地朝他大喊：“我願意！”
於是，兩年的離別變成兩年的雙人國外度假旅遊。
肖文戎滿意地拍拍小笨蛋的腦袋，讓他繼續埋頭苦吃。
我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永遠。
答應過你的事，我一定會辦到。
肖文戎津津有味地看著小笨蛋狼吞虎嚥的吃相，覺得真是有趣極了，讓人忍不住想把他吃幹抹盡。
柳橙正努力地在一桌美食間奮戰，專注的表情可愛得要命。
肖文戎就想：算了，飯後再下手吧。
──全文完──
☆夜玥論壇ק新設了輕小說館，大家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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