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現在到底是在演哪一出戲?藍色蜘蛛網,還是臺灣變色龍?」
甄可璦瞪著他們,沒有大聲叫囂,更沒有哭著跑走,她只是擰著眉頭,覺得這一切實在有點可笑。
「可璦,妳聽我解釋——」
杜中倫著急的想說些什麼,卻被葉筱夏搶白一頓,「我們已經發生關係了,你再怎麼解釋也沒有用。」
她親密的挽著杜中倫的手,挑釁的望著甄可璦,卻沒看見預期中的眼淚。
「然後呢?」甄可璦望著他們,說不在意是騙人的,但是她選擇相信杜中倫,就算要心碎,也要徹底的粉身碎骨。
「妳不傷心嗎?妳不生氣嗎?」衛翔不敢置信的望著甄可璦。「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廝混,妳不憤怒難過嗎?」
他等了不止五秒,卻等不到預期中的好戲,只等到甄可璦這莫名其妙的反應。他不禁蹙緊了眉頭,原以為能夠掌握一切的發展,卻怎麼也料不到甄可璦的脫軌演出。
「我當然難過呀,怎麼可能不難過?但不管怎樣,該狼狽逃開的那個人都不是我,怎麼說我也是杜中倫的正牌女友,我有興師問罪的資格。」甄可璦定定的望著葉筱夏。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眼前的女人不是筱夏,那麼她還可以惡狠狠的罵對方一頓。但是面對眼前的好友,她的傷心多過於生氣,失望多過於怨懟。
「筱夏,如果杜中倫真的選擇妳,真的和妳發生了關係,我一定不再留戀,明天直接將他打包快遞給妳。但是,現在能不能請妳給我一些時間,就當是我們最後的友情?」
她沒有辦法對筱夏生氣,因為她真的很喜歡這個朋友。
「我……」葉筱夏情不自禁將眼神落在衛翔身上,等著他決定下一步。
「等等。」杜中倫拍了拍兀自昏沉的腦袋,身為當事人之一,他終於有機會開口。「我沒有和葉筱夏發生關係,我記得我們剛剛還在喝茶,怎麼一轉眼我就昏倒在床上了……」
他的記憶有些紊亂,只記得葉筱夏藉口不舒服,將約定地點改為他的宿捨,然後……她說她是夏天,還主動提起那晚的網愛……接下來的事,他就全都不記得了。
「你騙人!我們明明發生了關係,你為什麼不敢承認?」葉筱夏急忙的辯駁。「況且,你敢保證,我們真的沒發生任何事情嗎?」
她拔尖的質問讓杜中偷一時無法回答,他只能轉而看著甄可璦,柔聲的說道:「可璦,妳要相信我,我可以解釋的。」
雖然現在的情況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但是他仍存有一絲希冀,期盼可璦願意信任他。
「我不知道我該相信什麼,但是我會等著你的解釋。」甄可璦別過頭,無法正視他溫柔的眼眸。「現在,請你們先把衣服穿一穿吧,既然大家都不肯走,那就當面把話說清楚。」
說完,她率先走出房間,衛翔看了葉筱夏一眼,也跟著走出房間。
來到客廳後,衛翔揀了張沙發落坐,只聽見甄可璦悶悶的問:
「我怎麼覺得這一切好像都跟你有關?」不管是影帶外流,或者是筱夏的事情。「剛剛筱夏看你的眼神,明明就帶著很深的感情,根本就和你所說的不同。」
就算聽見她這麼說,衛翔也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根本不幹我的事,如果杜中倫不願意做,如果他經得起誘惑,妳就不會看見這樣的景象了。」
雖然怎麼都覺得衛翔說的是兩回事,但是甄可璦卻也說不出話來反駁,只能無言的坐在客廳裡,等待房間裡的兩人出現。
終於,門開了,杜中倫馬上選擇在甄可璦身邊坐下,葉筱夏望了衛翔一眼,只能尷尬的挑了另一張沙發坐下。
「衛翔,為什麼你會和可璦一起出現?」杜中倫堅定的握著甄可璦的手,即使感覺到她的不願和掙扎,但他卻怎麼也不肯放開。
「你自己問她。」曖昧的朝甄可璦眨眨眼,衛翔不認為她有勇氣將聊天室的一切說出口,尤其她到現在還不知道真相。
「問我?」甄可璦愣了一下,知道衛翔擺明想吃定她。她一咬牙,反正事到如今,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因為衛翔是我在情色聊天室的網友,約了我今天出來見面。」
「妳是夏天?」杜中倫驚訝極了,他看了看葉筱夏,又看了看衛翔,漸漸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衛翔……不,我也許該叫你一聲弟弟,今天早上爸爸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我,其實他早就知道你是他的另一個兒子。」
自從他和甄可璦的親密畫面外流後,杜中倫就一直覺得不太對勁,畢竟那件事情只有衛翔知道,接著又爆發虧空公款的案子,雖然說是另一個高階主管卷款潛逃,但他還是覺得主謀另有其人。
就在猜測當中,衛翔突然遞了辭職信就不見蹤影,杜中倫只好委託徵信社尋找衛翔的下落,沒想到卻意外查出他的身世。
「他雖然不能認同你母親的行為,不過他一直默默的資助你讀書、生活,甚至想栽培你接手飯店——」
杜中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衛翔狠狠的截斷,「栽培我接手飯店?哼,這些都只是說著好聽的,我再怎麼努力還不是公關經理,一輩子也得不到我應得的!」
他才不相信這種馬後炮的鬼話,如果真的要栽培他,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告訴他?衛翔狼狽的瞪著杜中倫,不明白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步,杜中倫還是能維持著他自命清高的模樣,而他卻怎麼都像個跳樑小丑。
「你想得到什麼?」杜中倫望著他,沉聲問道。「飯店的經營權,還是爸爸的所有財產?你到底想得到什麼?」
被問得啞口無言,衛翔只能惡狠狠的瞪著他,「我想得到你擁有的一切!我幫你打理飯店那麼多年,於情於理我都該擁有一些報酬。」
「如果你要的是物質上的滿足,我想你應該已經得到你想要的。」飯店被虧空的公款數目不小,但杜中倫已經無意追回。「但如果你需要的是心靈上的溫暖,我早在當年認識你的時候,就把你當成自己的兄弟般照顧和信任,就連老爸都一直默默的關心你,這些難道你能否認?」
認真的眸子直勾勾的望著衛翔,杜中倫言盡於此,如果衛翔還是執意選擇憎恨,那他也無話可說。
「我……」往事點滴縈繞在心頭,衛翔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說到底,他只是不甘心呀!
屋內一片靜默,就在杜中倫決定請他們離開時,甄可璦突然開口。
「這就是主因?就為了這一點糾葛,搞得大家雞飛狗跳?」她不敢置信的望著衛翔。「你到底在不知足什麼?這種故事我已經聽了八百遍,甚至我自己在外頭都不知道有多少失散的兄弟姊妹。你今天能夠成功的打擊中倫,不是因為你的計畫有多縝密,而是因為你碰到一對真心相待的父子,他們對你毫不懷疑,甚至全盤信任,要不然有哪一家飯店的公關經理可以手握大權,甚至能直接決定飯店的重大決議?」
「妳不懂!妳不是我,妳能體會私生子的痛苦嗎?」衛翔惱怒的說。
「我是不懂。」甄可璦哼了聲,「那你又能體會千金小姐的空虛和寂寞嗎?」要不然她幹嘛上情色聊天室?
聞言,衛翔只能瞪著甄可璦,卻狼狽的一句話都無法反駁。
杜中倫微笑的握緊了甄可璦的手,再一次深深的為她折服。
「衛翔,我很高興你是我的弟弟,如果你拿走的那些錢能彌補你心底的傷痛,那我不會向你追討,也不會將這件事情公諸於世。」杜中倫真誠的望著衛翔。他不是聖人,只是他本來就不覺得飯店的一切是他應得的。
「但我無法忍受你想傷害可璦。你可以設計我,你可以讓我失去名聲和地位,但你不可以設計我和可璦的感情,甚至……硬讓筱夏妳這淌渾水。」
整個事件中最無辜的就是葉筱夏,衛翔無法否認這一點,他只能望著葉筱夏悲傷的眼眸,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夠了,我不想繼續留在這裡看你假仁假義,我把飯店的錢全帶走了,我不以為憑你的力量能讓飯店起死回生。也許你不在乎金錢,但容許我最後提醒你一點,如果你想真正得到你身邊那位甄可璦大小姐,對於她的父親來說,金錢雖然不是萬能,但沒有錢就什麼都不可能。」
衛翔瀟灑的起身,冷冷的盯著杜中倫依舊清澄的眼眸。
「我還是很討厭你、很嫉妒你、很羨慕你。但是,你好自為之吧,我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我還是衛翔,不是你杜中倫的弟弟。」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杜中倫的宿捨,葉筱夏望著他的背影,默默的跟了上去。
客廳裡只剩下杜中倫和甄可璦,他起身關緊了門,才想轉頭對甄可璦解釋,沒想到卻看見豆大的淚珠在她眼眶中打轉。
「我討厭你,你是大壞蛋。」嗚……看來,杜中倫最大的危機現在才要開始。
「妳別哭了,我敢保證我和筱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杜中倫第五十六次解釋,但甄可璦還是哭得好傷心,連理都不理他。
「別哭了,妳哭得我的心都疼了。」杜中倫苦著一張臉。他從沒看見可璦掉眼淚,卻沒想到她一哭就這麼驚天動地。
「看見你和筱夏在床上,我的心都碎了。」所以心疼算什麼?甄可璦抽抽噎噎的,連話都講不清楚。
「我們真的沒什麼,我喝了茶之後就不省人事,我想應該是她偷偷在茶裡放了藥。」聽見甄可璦終於願意搭理他,杜中倫開心的摟著她的肩,卻被她一把推開。
「哪有人在自己家裡被下藥的?況且我怎麼知道你是被下安眠藥,還是被下春藥?這兩者有很大的差別耶。」嗚嗚。甄可璦繼續哭。
「不可能是春藥,筱夏看起來對衛翔死心塌地,不可能會這麼糟蹋自己。」杜中倫不氣餒的繼續親近甄可璦,雖然一直被她推得遠遠的,但他還是柔情的望著她,感謝她剛剛的支持。
「你怎麼能確定?」甄可璦白了他一眼,「筱夏本來就喜歡你,你也本來就喜歡筱夏,誰知道你們剛剛發生了什麼!」
一想起這個,她就好傷心,剛剛為了抵抗外侮,她還能夠選擇忽略心底的刺痛,但現在只剩內憂,她那條快繃斷的神經當然就開始抗議了。
「況且,衛翔說你是因為責任才跟我在一起。你最討厭千金大小姐,要不是因為你知道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你早就向筱夏告白……」
甄可璦無法不在意,因為葉筱夏和杜中倫看起來那麼相配,甚至連聊天都能有共鳴。哪像她,頭腦空空的草包大小姐,只能跟杜中倫玩色色的遊戲,連稍有深度的話題都沒聊過。
說到底,她就是會自卑&#;!
「我不喜歡筱夏,一點都不喜歡。」杜中倫重申得好無奈,「一開始,我的確是被夏天的爽朗給吸引,所以才會到花蓮去。那一晚認識了妳,妳的開朗讓我有夏天的錯覺,但是隨著和妳相處越久,我發現妳就是妳,不管是可璦還是夏天,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妳。」
杜中倫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不過他還是很慶倖,原來可璦才是他的夏天。他緊緊的摟著她,希望藉著這樣的擁抱讓甄可璦瞭解他心底的感受。
他真的喜歡她,真的好愛她。
「可是你和筱夏很有話聊,我們都沒有共同的話題。」她抽抽鼻子,漸漸停了眼淚。
「有呀,我們有一堆共同的話題,妳想更瞭解我,我也想更瞭解妳,我們根本不需要話題。」杜中倫拭去她眼角的淚珠,輕輕吻上她紅腫的眼眸。
「如果有一天我們彼此瞭解得足夠了,那該怎麼辦?」
「到時候我們還有共同的家庭,共同的孩子,共同的生活和共同的幸福,就更不需要話題了。」
他的話聲暖暖的,撫慰了甄可璦自卑的心。她抬起紅紅的眼眸望著杜中倫,不禁又流出更多眼淚。
「怎麼又哭了?」忙著遞上紙巾,杜中倫被她的眼淚搞得手足無措。
「你對我那麼好,可是我老爸要我去相親,而且還反對我們交往。」衛翔剛剛說得沒錯,在她老爸眼裡,沒有錢是什麼都不可能的。
「沒關係,我會想辦法的。」只要可璦願意相信他,願意等他,願意支持他,杜中倫相信自己一定能突破困境。
「……要不然,我們私奔好了。」
「為什麼對我這麼沒信心呢?我不想要偷偷摸摸的跟妳在一起,我想要給妳幸福,讓妳風風光光的嫁給我。」
看著杜中倫認真的模樣,甄可璦覺得好感動。「但是你是讀書人,學不會奸商那一套的。我不希望你改變自己,我不希望你為了我選擇不想做的工作。」
「我很隨遇而安的,妳別想太多。況且誰說文學不能和飯店扯上關係?說不定會別有一條出路。」杜中倫微笑的望著她。「只要妳相信我可以給妳幸福,那麼我就會得到力量。」
甄可璦怔怔的聽著,心口被感動塞得滿滿的。「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他們只認識一個多月,為什麼就能互許終生?
「喜歡就是喜歡了,哪裡還有為什麼?」杜中倫點了點她皺起的鼻尖,溫柔的對她微笑。「妳不記得春天曾告訴妳,他只憑命定的第一眼去決定對象,既然認定了,就固執的不會再回頭?」
「我記得,我還在心底偷偷笑你是老古板,說不定是因為性功能有障礙才經常失戀。」甄可璦第一次承認。
「妳喔……」怎麼想法老是那麼特立獨行呢?杜中倫非常無奈,知道自己往後的生活一定不乏味。
「不過,幸好我自己親身證實過,你……那邊的功能一切正常,除了思想真的古板了些之外,其他各方面都是無可挑剔的優質好男人。」她笑著說道,漸漸釋懷。
「謝謝妳的試用說明。」杜中倫只能苦笑。看著她一臉甜笑的模樣,他多麼希望她能永遠維持這樣快樂的笑容。
「我愛妳,我的可璦,我的夏天。」他忍不住有些感歎,這條情路還真是有點波折呀。
「我也愛你,不管你是大教授還是大野狼,不管你是杜中倫還是笨春天。」感動的接受了杜中倫的擁抱,甄可璦感覺自己幸福得不得了。
「我們還有幾場苦戰要堅持,我一定會努力讓妳爸爸接受我,努力賺錢給妳幸福。」
「嗯。」
也許未來還有波折,但是她相信,他們一定能突破所有的困境,堅持的相守下去。
甄可璦主動吻上杜中倫的唇,熱情的獻出自己,就在火焰漸漸被挑起的同時,突然有一個很殺風景的聲音響起——
「我有一個賺錢的好點子,說不定能讓你很快成功……」
「嗯?」男人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專心,只顧著熱情的親吻她。
「我們把上次那個壞掉的電梯開放觀光好了,說不定可以藉這個風潮大賺一筆。」她開始異想天開。
「……」
「要不然,也可以開放休息登記,兩小時四千,還免費贈送監視影帶一份。」她又有點子二,突然發現自己應該很有賺錢的天分。
「……閉嘴。」杜中倫難得說了重話。
「嗚,你凶我……」
「對不起……」
屋子裡縈繞著女孩的撒嬌聲,還有男人無奈的道歉聲。
接著,有好一陣子的靜默,就在隔壁老教授決定放棄偷聽睡覺去時,那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氣淫叫聲又開始隔著薄牆傳到他耳裡。
老教授戴起老花眼鏡,隨手拿起名片和電話——
「八卦週刊嗎?我隔壁的杜副教授又開始夜夜春宵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