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人山人海的人群,一步出圓山捷運站就可看見將中山足球場團團包圍的瘋狂歌迷。
這是Luna樂團的演唱會,才中午十二點,距離開場還有七個小時,整個足球場周圍卻已擠滿排隊等著進場的歌迷,他們來自世界各地,不畏熾熱的太陽,排著長長的隊伍,只為等待七小時後的搖滾盛會。
這是中山足球場第一次舉辦三百六十度舞台的大型演唱會,也是Luna第一次大型戶外演唱會。為了慶祝成軍九年,他們把這值得紀念的演唱會辦在台灣--他們開始的地方。
為了這場「Luna's Magic」演唱會,唱片公司及贊助商特地從美國請來舞台設計大師規劃,打造一場魔幻驚奇的搖滾演唱會。
Luna的成員分別是鼓手--加百列,他生著一張清秀白皙的娃娃臉,皮膚比女人還滑嫩,彷彿永遠不會老,被歌迷戲稱為Luna的小正太,但他打起鼓來狂野又迷人,是許多男同志及大姊姊們的最愛。
吉他手--米凱爾,染了一頭紅髮,表情永遠是101號的臭臉,惜字如金,任憑團員如何拱他在演唱會上開口,仍是一個不爽就轉身走人,可是脾氣這麼不好的他,卻是四人中最早結婚有小孩的,他是個愛家、愛妻、愛子的好男人。
鍵盤手--拉斐爾,團員中年紀最大的,古典音樂出身,卻奇異的適合搖滾樂,除了彈了一手好琴之外,還擅長小提琴,標準的翩翩貴公子一名。
最後是貝斯手兼主唱、兼作詞作曲,再兼製作人--路西法。
說到路西法,他的事跡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他是Luna團員中年紀最小的,十七歲時決定要組樂團,花了一年的時間聽遍台灣所有的地下樂團,也走遍所有樂團駐唱的PUB、校園活動等,尋找他心目中的理想團員。
他在某大學的校慶活動中找到了加百列。當時,加百列是學校社團的新進社員,被上頭的學長打壓不得志,一度萌生放棄鼓技的念頭,某天他獨自一人在社辦練習,當他渾身是汗的擊落最後一拍時,便聽見身後傳來熱烈的掌聲及中氣十足的叫好。
因為路西法的賞識,他以加百列這個藝名,加入了Luna。
找到米凱爾是一個意外在年輕人聚集的西門町,他是一名街頭藝人,靠微薄的賞錢養活自己,堅持自己的音樂理想,他不願隨波逐流,情願在街頭彈吉他,不論多有名的音樂製作人相中他,與他談合約,只要一看到對方要他彈的曲譜是那種鳥音樂,他便頭也不甩的走人。
路西法網羅米凱爾的手段,是每天托不同的人在他賣藝的錢箱中放一張樂譜,米凱爾對那些曲譜震撼不已,每次一看見錢箱中出現新的樂譜,他的雙手就不自覺顫抖,想彈奏的慾望無法克制,他想見那個譜曲的人!
直到第十天,路西法帶著最後一首曲子來到他面前,笑笑的問:「要不要加入?」就這樣,米凱爾成了Luna的其中一員。
而那十首曲譜,就是他們第一張專輯所收錄的十首歌。
比路西法年長五歲的拉斐爾加入事跡則更神奇,因為他是路西法的高中音樂老師。當年只是個剛畢業的菜鳥音樂老師,個性溫和的老是被學生欺負。
路西法在高中畢業典禮當天來到他面前,對他說:「老師,你要一輩子任學生欺負嗎?不如跟我一起玩音樂吧,有個適合你的位子--鍵盤手。」
Luna出道時,主唱路西法才剛上大學。
他們紅得很快,第一張唱片就賣出百萬張的好成績,就算九年後的今天,唱片業的不景氣也不能影響他們的攻勢,不但專輯頻頻登上美國告示排行榜榜首,也成功打進排外性強的日本。九年下來,他們一共出了六張專輯、十首單曲、三張精選輯,總銷售量超過一億兩千萬張。
每一位團員都有專屬後援會,每個團員站出去都會引起歌迷的瘋狂尖叫,但最受矚目的,還是最具爭議性的路西法。
他創造了Luna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Luna,而Luna的行蹤一直是媒體追逐的焦點,然而路西法每次上影視版頭條,一定都跟女人有關係。
六年前上節目接受訪問時,當然免不了會被主持人挖苦追問關於緋聞的話題,而遇到這種棘手的問題,一般藝人都會否認、口徑一致的宣稱「我們只是好朋友」,想不到他笑笑的回答,「沒辦法,我就是愛女人,我瘋狂迷戀女人穿著Victoria's Secret,再擦上香奈兒NO.5,那性感的女人味會讓我興奮一整晚。」他帶著邪肆曖昧的笑容回答傻眼的女主持人。
此番爆炸宣言讓路西法受到兩極化的評價,有人說他花心不要臉,另一派卻說他誠實、敢做敢當,是個男子漢。
不管評價如何,紼聞炒得有多熱烈,路西法從此更受歡迎是事實,他的才華、他的聰明才智,以及他製造緋聞的功力,都是傳媒最愛的題材。
然而他保密功夫到家,除了緋聞之外,沒人知道卸下明星光環的他私底下生活,雖然他對外宣稱自己仍然在求學,卻怎樣也不肯洩露他所念的研究所,就連本名也不願透露,連狗仔跟監都查不出所以然來,好似下了舞台,這個世上便沒有這個人。
其他團員的嘴巴也都很緊,沒人洩露路西法的背景,也沒人能查出這四位Luna成員的身家底細,經紀公司將他們保護得滴水不漏。
除了他們音樂攤在世人面前之外,其餘的,都是一團謎。
陽光的熱力不曾稍減,而等待的歌迷們越靠近開場時間則越顯興奮。因為人潮實在太多,不僅大大影響了附近的交通,也生怕所有的人來不及在七點前完全進場而延遲開場時間,主辦單位決定提前讓歌迷進場。
搖滾特區入口,一群來自歐洲的歌迷打扮前衛,每一個女孩上身都穿著比基尼,男人們則在臉上畫上Luna的樂團標誌,更有人模仿路西法的穿衣風格,招搖得令人無法忽視。
歌迷們迫不及待將門票交給收票員,拿了票根後就往前衝,每每被特殊的舞台設計給迷惑住,頓了頓才想起要搶個好位置,再度死命往前衝。
那個舞台--目前看來只是一顆銀色的蛋,佔據足球場三分之一,一共設置了六幅大型銀幕,讓看臺區的觀眾可以看個仔細,而那六個大銀幕正在播放Luna的最新專輯MTV。
進場的隊伍排得太長,一直到七點十分才完全入場,此時黑夜早已取代毒辣的太陽,但足球場內的照明燈光卻映照得如同白天。七點二十分,燈光熄滅,全場歌迷手中揮動著各色螢光棒,爆出歡聲雷動的呼喊。
演唱會要開始了!
「Luna、Luna、Luna……」整齊劃一的呼叫,來自世界各地的歌迷,不分國籍,大家興奮的呼喊著。
足以顯現音樂沒有國籍之分。
此時,足球場正中央那顆銀色的「蛋」,伴隨著貝斯聲,蛋殼從中間一分為二,緩緩降下,舞台的設計是一個雙層的五角形,分別從五個角延伸出二十公尺長的表演平台,劃分出五個搖滾特區,讓歌迷以最近的距離欣賞Luna的精彩演出。
正中央的舞台緩緩上升,首先出場的是的路西法,他背著貝斯,一頭黑色長髮披在身後,打著赤膊,露出精壯的上半身,穿著一件黑色緊身長褲,神情陶醉狂野,手指以令人眼花撩亂的技巧彈奏貝斯,以重金屬的搖滾樂為今晚的演唱會做開場。
歌迷們不禁更加瘋狂的尖叫、呼喊、哭泣、推擠,有人High過頭昏倒了,有人痛哭流涕的揮動螢光棒,場面很亂、很瘋狂。
Luna的夏日魔幻演唱會,於焉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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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演唱會結束後,照例就是慶功宴。
當童浩帶著小玉到指定的飯店總統套房時,他美麗的臉龐立刻垮下來。
「小湯圓,我們回家。」他馬上拉著女友要閃人。
「為什麼?」被喚作小湯圓的女孩,有一張圓潤臉蛋,五官樸素普通,再配上圓潤豐滿的身材,從外貌看來跟身前高瘦俊美的童浩十分不配,可偏偏他們就是情侶,而且感情好得很呢!
個子矮小的她看不見套房裡的盛況,全部都教童浩高壯的身體擋住了。「二哥呢?他在哪裡?」她伸手推他,想去尋找二哥的身影。
童家二哥名喚童炘,他就是大名鼎鼎的Luna主唱兼貝斯手--路西法。自從兩年前小玉到童家生活開始,童炘就一直把她當成親妹妹一樣疼愛,甚至比對自己的親弟弟還要好,而小玉也同樣是如此,因此兩人感情相當好。
「他有病!真搞不懂他叫我帶妳來幹麼?」童浩沒好氣地翻白眼,比女人還美的臉上儘是滿滿的不爽。「我會讓妳待在這畜生聚集的地方,我就不叫童浩!」他惡毒批評童炘慶功宴裡聚集的人群。
只見房內除了Luna的團員們之外,還有樂團的技師、工作人員以及贊助商高層、知名藝人、製作人,還有一群不知道哪裡找來的漂亮美眉,個個穿得火辣性感,圍在童炘身旁玩著下流遊戲,還頻頻灌酒。
而那個童炘,竟然還一臉很爽的表情,任美女坐在大腿上扯他腰帶,當眾表演鹹濕熟吻。
「走,回家。」他轉身握住小玉的肩膀,不由分說便將心愛女友推出總統套房外。
童家三兄弟的經紀人小卓見狀,立刻追了出來。
「童浩,站住!不打聲招呼就走,童炘回去會跟你沒完沒了!」
「我管他去死!」童浩脾氣暴躁地咆哮,伸手指著在套房大廳中被拱出來玩遊戲的童炘,「你自己看看那禽獸玩成那副德行!會在意我們有來沒來?你以為我會讓小玉待在這裡嗎?她那麼笨,被人騙或是下藥怎麼辦?」越想就越有氣。
「我哪有那麼笨,你又污蔑我……」小玉扁嘴喊冤。
「妳閉嘴!」童浩吼她一聲,回頭繼續又道:「去告訴童炘,他的慶功宴太低級,我要帶小湯圓去看午夜場電影,再回家約會培養感情,他最好喝到天亮都不要給我回家打擾我們的兩人世界!」
「童浩!」小玉被他的大膽直言搞得困窘不已,「你小聲點啦!」
「幹麼?跟我約會怕人知道啊!妳還搞不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不是?啊?」他雙手環胸,咄咄逼人的質問。
「你臉皮怎麼那麼厚……」小玉很無力。
「好了好了,別對小玉這麼凶嘛,要看電影就快點去,別讓童炘發現,到時候他又要纏著小玉不放了。」小卓笑著催促他們快快談戀愛去。「我那有幾張美麗華的電影招待券,等等,我拿給你們!」飛快回到室內去拿了門票再回來,交給童浩。「好好玩!」
「謝了。」童浩不客氣的接過他的好意,帶著小玉離開了。
小卓看著那對小情侶離開後,笑著回到慶功宴上,一起當個下流的禽獸。
而童浩和小玉離開飯店後,遂騎著哈雷機車前往美麗華,兩人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因為聊得太盡興,童浩沒注意到前面斑馬線有行人闖紅燈,仍快速奔馳,當他發現時只能盡量閃過,卻還是讓對方因為強大的衝擊,反彈跌坐在地上。
「啊!我們撞到人了。」小玉一臉驚魂未定,臉色蒼白的緊緊抱著童浩的腰不放。
童浩的震驚也不下於她,怎麼會有人那麼白目,明明就紅燈了還想過馬路,剛才情急,他只能保護小玉不受波及,對於被他撞倒的人他只能說抱歉。
「咦?是個女生。」路燈太昏暗,小玉瞇著眼,看見跌坐在路中央的是個女孩,想也沒想就直接下車,脫下安全帽往那女孩跑過去。
「小姐,對不起,妳沒事吧?站得起來嗎?」
「喂!」童浩傻眼,根本來不及攔她,只能把車子停在路邊,飛快追上去。
「我……」簡芽衣沒想到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好」!
才逃離那個令她窒息的地方就被車撞了,而且很慘的--她腳扭傷了!
「我的腳……」她疼得臉色泛白,咬著下唇隱忍疼痛,「好痛--」
「童浩!」小玉大驚失色的呼喊,「她受傷了,快送她去醫院!」
童浩眼瞪得老大,突然覺得烏雲罩頂。
他載小玉出門還撞到了人,要是被大哥知道他就死定了,回去絕對會被狠狠責備一頓,童炘也一定會扁他!
歎息,他認命地招手叫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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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傷勢不是很嚴重,只是輕微的扭傷,休養個幾天就沒事了。付清了醫藥費,小玉拚命向簡芽衣道歉。
剛剛太急沒注意到,現在冷靜下來一看,小玉才發現被他們撞倒的是個二十多歲的成熟女性,她五官清秀,有股典雅的氣質,頭髮綰成髮髻,耳垂上戴著紅寶石耳環,身上是穿著名牌小禮服,然而高跟鞋鞋跟斷了,絲襪也被扯破好大一個洞,可就算是這麼狼狽的模樣,還是掩飾不了她的古典美。
白白淨淨、清清秀秀,又很有氣質,眼前楚楚可憐的樣子,絕對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簡小姐,真的很對不起,害妳受傷了……」小玉心虛地道歉。
「要是她長眼睛就不會被撞到。」童浩在一旁忍不住翻白眼。
明明就是這怪異的女人莫名其妙衝出來,是她理虧,應該是她給他們一句道歉才對吧!
害他好好的約會被搞砸了,這股鳥氣要向誰討回來啊?
「童浩!」小玉忍不住瞪他,「你少說兩句。」
「說實話也不行?妳真難伺侯。」他冷哼一聲。
他才不像小玉這麼沒防備,同情心氾濫,一個穿著小禮服、戴紅寶石耳環的女人,半夜獨自走在路上沒命似的奔跑?
怎麼想都有問題,他得小心提防。
簡芽衣聽身旁年輕女孩喊那個男孩的名字,心中霎時一動。
她記得一個名字也叫做童浩的人,當時他只是一個小男孩,而且他漂亮得讓她誤以為是小女生,還因此被他討厭--
再看看眼前擺臭臉的男人,有一張令女人嫉妒的美麗臉龐,還有那高傲的冷漠態度,很是眼熟,難道他是……
「好了啦,現在事情都解決了,我們可以回家了吧!」童浩催促小玉,因為他越看就越覺得這女人古怪。
怪了,明明是個氣質典雅的大美人,怎麼會讓他感覺到不對勁?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無誤,應該立刻遠離這個女人!
童浩急著要走人,可小玉覺得自己得負責到底,於是詢問:「簡小姐,妳能走嗎?」
「不能,我腳好痛。」彷彿林黛玉蹙眉,柔弱得需要人扶持。
「那我們送妳回家好了,反正我們也要去牽車。」
小玉一說完,簡芽衣就拚命搖頭。
「不不不!我不要回去!」
她的反應太大,讓小玉嚇了一跳。
「那……還是請妳家人或是朋友來接妳呢?」小玉提議著,童浩則是冷眼旁觀。
這女人真的很古怪……
「我好不容易才逃離那個家,我不想回去。」芽衣楚楚可憐地道,眼眶還泛紅,「我沒有地方可以去,身上沒有錢,也沒有證件……」
小玉的同情心被古典美人惹人憐惜的神韻給勾了出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我繼兄,他……」她沒把話說完,只是咬著下唇,撇過頭去掉淚。
正因為她沒把話說完,才讓聽的人有無限想像空間。
「什麼?!」反應激烈的小玉當然是聯想到最不堪的那一面,「怎麼會這樣呢?他對妳……對妳……」
「我不想再過那種日子了。」芽衣語氣顫抖。
「妳受了傷,又沒錢,也不能回妳變態繼兄身邊。簡小姐,如果妳不介意,就到我們家休養好嗎?」小玉正義感十足地邀請她到自家作客。
「妳在講什麼啊?小白癡!不可以讓她到我們家啦。」童浩臉色大變地阻止,「讓她在醫院住下,我們請看護照顧她。」
「他說的沒錯,我怎麼好意思到府上打擾呢?何況我會受傷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如果我不是急著要逃,就不會闖紅燈……沒關係的,我自己待在醫院就可以了。」她淒楚一笑,而後又小小聲地道:「可是一個人好寂寞……」
那句話很小聲,但是該聽到的人都聽到了。
「童浩,是我們撞傷人家的耶!讓簡小姐到我們家休養是應該的。」小玉完全被一個陌生人給騙了。
「妳有點防人之心行不行?」童浩撫額大歎,「妳撿小貓小狗回家養就算了,妳不會連人都想撿回家養吧?」
平常小玉就對那些流浪貓、狗很有同情心,有回在學校找到一窩沒有母貓喂的小貓,都還沒有斷奶,餓得成天喵喵叫,她就把那窩貓帶回家,養到斷奶、打完預防針,再幫牠們一一找到有愛心的飼主。
若是養貓養拘,他們兄弟三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可養個人?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說什麼沒錢,她耳垂上那副紅寶石耳環可以賣不少錢吧!這女人說謊都不打草稿的啊?
「大哥才不會同意一個陌生人住進我們家!」童浩直接拿大哥出來壓她,要小玉打消帶這怪異女人回家的念頭。
「把事情告訴大哥,大哥一定會同意我的做法。」小玉對自己很有信心,「誰教我們不小心撞到她!」
「妳真要把小車禍的事情告訴大哥?」童浩頭皮發麻。
「當然,我現在就跟大哥說。」小玉立刻掏出手機撥號,童浩想阻止都來不及,電話接通後,她飛快的告訴大哥剛才發生的事情。
電話那頭的童震只問一個問題,「對方叫什麼名宇?」
「她姓簡,名字很好聽哦,叫芽衣,簡芽衣。」小玉沒什麼心眼的回答。
而聽到簡芽衣這三個字的童震,則在電話那頭皺起了眉頭。
咦?這個名字怎麼很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突然,他想起這個名字為何人所有。
「她幾歲?是不是差不多二十五歲?」
小玉轉頭詢問簡芽衣,得到肯定的回答。
「OK,讓她到我們家住下吧。小玉,要好好照顧人家哦!」莫測高深地交代完,童震便收了線。
小玉興高采烈宣佈大哥的允諾,童浩震驚不已。
「騙人!大哥同意了?」他怎麼想也不明白,為什麼大哥會同意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住到他們家?
「真的啊,大哥同意了。童浩,我跟簡小姐坐計程車先回家,你自己去牽車。」小玉於是扶著走路一拐一拐的傷者,頭也不回的住醫院大門走去。
她一點也不想請童浩幫忙,因為他大少爺才沒那麼有同情心,開口要他幫忙扶一個女人,只會被他的毒舌奚落得滿頭包。
芽衣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這麼輕易就住進童家,而且還是童家大哥親口應允的,難道說……
「真的是炘學長的家?」她不禁興奮地想著,「所以童大哥還記得我是誰?」
想不到失聯這麼多年,她還能再見到當年那個令她心動不已的炘學長。
會嗎?會見到他嗎?他會不會忘了她是誰?會不會一見面就認出她呢?
童炘,她十三歲就愛上的男孩,她的初戀……
「簡小姐,妳說什麼?」小玉沒聽清楚她的喃喃自語。
「沒什麼。」芽衣輕輕搖頭,在她的攙扶下搭上計程車,「謝謝妳收留我,真的謝謝妳,別叫我簡小姐了,叫我芽衣。」
「妳大我五歲,我叫妳芽衣姊好了。」小玉有禮地道。
見她認真的模樣,芽衣不禁笑了。
這個小女生太善良、太好欺騙了,遇到了像她這樣心眼多的女人,準會吃大虧的呀……
第二章
早晨七點,一輛黑色廂型車緩緩駛出飯店地下停車場,從外觀看來,完全看不出車子裡載了什麼人。
一個戴著銀色墨鏡、穿著凡賽斯白色西裝的長髮男人,靠著舒適的椅背閉眼假寐,從他臉上能夠看出濃厚的疲態。
昨晚的慶功宴一直喝到天亮才結束,童炘趁著那群猛灌他酒的工作夥伴全喝掛了之後,才跟經紀人小卓一起溜走。
太開心了!沒想到演唱會會這麼成功。當初唱片公司決定替他們辦紀念演唱會時,團員們不約而同的將場地選在台灣,但因為檔期的關係,只好棄小巨蛋而選擇中山足球場,他們不曾開過四面的戶外演唱會,在國外還好,在台灣則必須克服許多硬體上的困難,還有不時從天空飛過的飛機噪音干擾,幸好優秀的工作團隊克服了這些困難。甚至還有許多海外歌迷不惜遠渡重洋,來到台灣參加Luna成軍九年的紀念演唱會,這空前的盛況,又一次創造下屬於Luna的神話。
車子平穩的駛向童家的路上,經紀人小卓的疲累不下於童炘,但還是得把他平安送到家。
他上了車沒說半句話就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著,或許是真的累壞了,以致夢到十二年前的一件陳年往事--
他這輩子最不想回憶起來的往事。
******
那一年他十五歲--
今天,是新生報到的日子。
童炘一早就心情愉悅,不到七點就吹著口哨準備出門上學。
他今年國三,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成績好又十項全能,還擔任學生會會長的職務,加上他俊秀得彷彿少女漫畫中的王子型人物,自然吸引了不少女學生的愛慕。
他非常喜歡女生,對女生一向是百分百溫柔的紳士風度,這或許是移情作用,因為他從小就非常想要一個妹妹,好不容易盼到了媽媽懷第三胎,結果卻是個弟弟,而且這個弟弟還有一張比女生還要漂亮的臉孔,讓他滿腔期待全部破滅!以至於兄代母職的他,對唯一的弟弟童浩採用斯巴達式教育,才不管童浩比他小了八歲,還是個需要人疼愛的小朋友,他照樣施以「血的教育」。
可出了門在外面就對女生非常好,沒辦法,他就是喜歡女生。
想到今年又會有許多可愛的小學妹入學,童炘就心情好!
騎著腳踏車載童浩去幼稚園,把他丟給親切又可愛的幼稚園老師,童炘踩著腳踏車到學校,把車子停在學校的停車棚裡,上鎖。
吹著口哨定進教室。
「童炘!我跟你說,今年有一個超--可愛的學妹入學!」一大早就到學校探聽的男同學見到他,立刻報告。
「是嗎?!多可愛?」童炘眼睛頓時一亮,「哪一班?帶我去看!」
隨即,一群正值青春的小男生浩浩蕩蕩的走到一年級教室,一班接著一班的搜尋可愛的學妹。
在童炘眼中,每一個女孩都是可愛的小甜心,對任何一個經過身邊對他喊一聲「學長早!」的小學妹們,皆不吝嗇露出溫柔的微笑。
「呵呵,今年的新生都很可愛,真好。」童炘滿足的微笑。
「哪有?今年哪有幾個可愛的啊!鬼倒是有好幾個,我的媽!尤其是甲班那個航空母艦,夭壽哦!我眼睛要瞎了--」一個嘴巴壞的男同學誇張地批評。
「我最討厭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這種話。」童炘的笑容頓時垮下來,「你有什麼資格批評別人?你以為自己有多帥?笑死人了!」
童炘嚴肅的臉孔有股年輕男孩所沒有的狠厲,讓人不禁懾於他的迫力之下。
豪門千金出身的母親曾教導他,對待女孩子要溫柔體貼,絕對下能對女孩子說一句難聽話,要懂得欣賞她們的美,每個女孩都是特別的存在。雖然母親很早就過世了,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記得母親的教誨,絕對不說任何一個女孩的是非,他看每個女孩時,都看見對方的優點。
他最無法忍受一群男生聚集在一起批評女生身材及長相,那是他的大忌,若讓他聽到了免不了要發一頓脾氣,還曾經好幾次因為這原因跟人起衝突。
說錯話的男同學自知理虧,只能摸摸鼻子不敢回嘴。還記得上學期他在午休時嘲笑班上一個身材圓潤的女同學,把對方弄哭了,班上沒有人幫那位女同學,只有童炘二話不說,直接把他推到教室後方痛打一頓,並再三警告他,若再拿那女同學開玩笑,就是跟他童炘作對。
總之,童炘就是見不得女孩子受委屈,不管是什麼人,他都把對方當成公主對待。
這就是他受女學生愛戴的最主要原因--絕不以貌取人,對男生來說這是很難得的事,更別說還是正值青澀的十五歲!童炘的成熟和翩翩風度,硬是把其他臭男生給比了下去。
幸好學生會廣播要童炘到體育館準備新生訓練事宜,否則難保他不會當場開扁,教訓對女生出言不遜的男同學。
童炘很快的到體育館與學生會的幹部們會合,待新生皆進入會場後,他以幽默、詼諧的演說歡迎新生們入學,風趣的態度讓他贏得學弟妹們一致好評。
擔任司儀的學生會書記,在童炘演說完後,請新生代表上台致詞。
「一年甲班,簡芽衣同學。」
「有!」
那一聲「有」,是童炘聽過最秀氣的語調。
他忍不住把注意力投向那個叫簡芽衣的新生代表,頓時驚艷不已,久久無法把視線調離。
好小的瓜子臉、好瘦弱的身材、好黑好亮的長髮、好白的皮膚,好有氣質的一個小女生!
白白淨淨、文文弱弱,稚氣的臉上帶著典雅的氣質,這種女生--是他喜歡的類型啊!
剎那間童炘似乎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怦怦、怦怦、怦怦……
一見鍾情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他一直都很喜歡女生,也談過幾次戀愛,可還沒有一次讓他有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難道說--就是她了嗎?
芽衣緊張的走上台,與童炘四目交會的剎那,她不禁臉紅低頭,結果卻一頭撞上演說台上的麥克風,引起台下的哄堂大笑。
童炘見狀立刻上前為她解圍,替她調整麥克風的高度。
「是我不對,麥克風太高了,這樣可以嗎?」站到她身邊才發現,她好嬌小,他身高一七五,她卻只及他胸口,她身高有沒有一百四十公分啊?她好瘦,一定不到四十公斤。
「謝謝。」芽衣只敢偷偷瞄他一眼,隨即轉過頭想正經的演說,卻因為剛才發生的插曲而頻頻吃螺絲,讓台下的學生個個捧腹大笑。
她困窘的站在台上,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讓童炘的騎士精神冒出頭,再度替她解圍。
「大家很開心簡同學為枯燥的新生訓練帶來爆點,相信大家對她的印象比對我這個學生會長還要深,來,給她一個掌聲鼓勵。」
他的適時解圍讓芽衣頓時鬆了口氣,台下的掌聲、口哨聲絡繹不絕,讓她在歡呼聲中下了台。
童炘笑看著她,眼神佈滿了溫柔。
簡芽衣,真是個可愛的小學妹呀……
*** ***
車子停在家門口的同時,童炘也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額上佈滿了冷汗,只因為夢到那個女孩--簡芽衣!
「要命!我的天……」他拽下墨鏡,拭著額上的冷汗。
「怎麼了?」駕駛座上被他大動作驚嚇到的小卓,好奇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我作了惡夢……」童炘臉色蒼白地回答。
夢裡只有他國三時新生訓練的場景,看來很平和,但對他來說,只要跟簡芽衣有關的,都是惡夢!
「你太累了,聽說太累容易作惡夢,回家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小卓安撫。
「不,沒事作這種夢,我有不好的預感……」童炘沉吟半晌。
簡芽衣在他的記憶中缺席了十二年,怎麼會突然夢到她?
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那段悲慘的過去都跟她脫不了關係,每次發生倒楣事都有她一份,太衰了!
雖然第一眼曾經讓他對她驚艷心動,可後來發生的一連串事跡,讓他發誓--絕對絕對不要跟這麼「帶賽」的女生扯上關係!
尤其,還是那麼丟臉的事情……
「我看你是喝茫了,快滾回家睡覺吧你。」小卓大笑,將童炘踢下車。
看著保母車遠離,童炘皺眉掏出家門鑰匙,自言自語,「最好是我喝茫了!最好我睡醒發現是我想太多!」
打開大門,步入美輪美奐的中庭,他站在玫瑰步道中央攤開雙手,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玫瑰香味,還有非常濃郁的--
「牛丼!我的最愛!小玉我愛死妳了!」童炘精神一振,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向家門,直接衝到廚房找吃的。
昨晚喝了整夜的沒什麼進食,為了演唱會只能吃精力餐,雖然一樣是出自小玉之手,但就是不能吃太多肉類,也不能吃太鹹的食物,就怕在演唱會上脫水,天知道他想解禁想多久了!
他喜歡吃小玉煮的牛丼,以鯉魚風味的醬油和味淋將牛肉片煮得軟爛,配上煮得香軟的洋蔥和蒜苗,加上適當的黑胡椒提味,厚厚的一層醬汁鋪在香Q的白飯上,再打上一顆生雞蛋……他可以一口氣吃兩大碗!
回到家沒有直接殺回房間倒頭大睡,童炘先衝到廚房覓食,然而沒看見小玉忙碌的身影,卻只見捧著大碗公狂扒飯的弟弟。
童浩見他回到家,不禁楞了下,停下扒飯的動作,疑惑地問:「你這麼早回來幹麼?」才早上九點耶,通常他慶功宴下玩個一天一夜是不會罷手的,今天怎麼這麼反常?
「要你管?」童炘橫了他一眼,脫下演唱會安可曲換上的西裝外套,他上身除了那件西裝外套,就只有一個骷髏頭的銀製項鏈垂在胸前,打著赤膊,露出精壯的上身,隨性的把長髮一甩,走進廚房裝了大碗的牛丼飯到餐廳坐下,搶奪童浩面前的配菜。
「一大早就吃這麼補?」他不免嫉妒弟弟的好命,哪像他,還得為那一毫克、兩毫克的鹽分斤斤計較。
「煮粥太麻煩了,吃飯比較容易飽,反正大哥不在家,我叫小湯圓隨便煮。」童浩聳了聳肩。
而他的「隨便煮」,就是這一鍋足夠十人吃的牛丼。
童炘大口扒了半碗,才想到一件事,空出捧碗的左手,狠狠往童浩後腦勺一巴。
「媽的!童炘你有病啊?」被突如其來的一掌打得被飯嗆到,童浩不禁罵出髒話。
「我交代你什麼?嗄?你沒聽清楚嗎?為什麼沒帶小玉來我的慶功宴?你說啊!」童炘咄咄逼人地質問。
「你不說還好!」童浩被惹毛了,決定跟他算總帳,「你那是什麼鬼慶功宴?根本是一群禽獸在發酒瘋,我會讓小湯圓在那裡玩我頭給你!誰知道你那些朋友會對我的小湯圓做什麼?」
嗯,童浩說的是有道理,誰知道他們瘋起來會幹什麼事?想起昨晚玩的那些把戲……確實不適合單純的小玉。
「要走不會打聲招呼啊?我等小玉等了一個晚上!」
「呸!身邊一堆衣料此少的性感美女圍繞,你會記得小玉的存在?」童浩訕笑,「你老早就玩得忘了今夕是何夕了,禽獸。」還跟一個女生蛇吻咧。
「嘖,小玉不一樣好不好,她人呢?」童炘四下梭巡小玉的蹤影。
「在整理客房。」童浩淡淡地道。
「家裡有客人?」
「嗯……算是吧。」童浩含糊地回答,「昨天晚上我本想帶小玉去美麗華看電影,結果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一個闖紅燈的詭異女人……」
「什麼?!撞到人了!」童炘大驚失色,「小玉沒怎樣吧?」
童浩聽了不免想吐血,到底誰跟他有血緣關係啊?他才是他的親弟弟吧!
「你以為我會讓她出事嗎?」未免把他看得太輕了。
「你白癡啊!帶小玉出門怎麼不小心一點?要是小玉怎麼了,你皮就給我繃緊一點。」童炘警告道。
這傢伙偏心偏得這麼嚴重,嘖!童浩不想管他,低頭繼續扒飯。
童炘不像弟弟的胃是無底洞,吃了一碗就已足夠,況且他還要上床補眠,不宜吃太多東西。
打了個飽嗝,他拎著外套爬上自己位在三樓的房間。
正巧遇見抱著床單要進客房的小玉。
「二哥?!你回來了?」小玉一臉見鬼的表情。
「是啊,想不想我?」童炘親密的伸手攬著她肩膀,彎下腰親吻她臉頰--這當然得趁童浩沒看到的時候做,否則不被他扒掉一層皮才怪。「妳煮的牛丼很好吃,我晚上想吃鹵蹄膀,要放很多鹹菜和筍乾,晚上七點再叫我起來吃飯,Bye。」
童炘說完便轉身,定進自己的房間並鎖上門。
「啊!」小玉傻眼,來不及阻止他,「慘了……」
因為臨時沒有整理好的客房可以讓芽衣姊休息,只好讓她先在二哥房間睡一晚,想不到二哥會這麼早回來,而現在……她還在睡耶!
童炘一進房裡就開始脫褲子,隨手將衣褲丟在木質地板上,待把自己扒個精光後,遂往床上一躺。
他舒服的歎息,「還是自己的房間最舒適……」伸了個懶腰,翻身拉過被單,不料被單怎樣也拉不動。
他皺眉一瞧--
咦?他床上怎麼會有一個女人呢?
「我什麼時候帶女人回來的?」他仔細想,最近一次帶女人回來過夜是半年前的事,而且還是在童浩強烈警告之下才改掉這個壞習慣。
以前家裡都是男生還無所謂,但後來小玉搬進來,她這麼單純,太刺激的場面給她見太多也不好。況且童浩那小子自從和小玉交往以來,雖然嘴巴還是跟以前一樣壞,老是佔她便宜,不過在很多事情上非常保護她。
而且他肯定,童浩還沒把小玉吃了!因為他不敢,哈哈哈--
扯遠了,現在不該想他們那倆口的事,而是眼前這個女人。
「誰啊?哪冒出來的?」童炘迷迷糊糊的,將覆蓋在女人臉上的髮絲撥開,定眼一瞧--
「這女人……我好像在哪裡看過?」他蹙眉思索。
「嗯……」床上的人兒因為感受身旁的異樣而悠然醒轉,一張開眼,就見到那張令她朝思暮想十二年之久的臉龐。
她真沒想到會再見到他,老天爺真是太眷顧她了,這次無論如何她都要待在他身邊!
「炘學長,真的是你?!」她坐起身,對童炘展露一抹好美、好甜蜜的笑容。
炘學長……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叫他!
童炘感到一股寒意自背脊爬上,伸出顫抖的食指,不敢置信的指著她喚道:「簡、簡芽衣?!」
「好高興學長還記得我,這麼多年來我也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她眼眶泛著淚光,楚楚可憐的模樣,絕對能激起所有男人的保護欲。「我好想你。」這一句含情脈脈的情話,足以讓男人化為繞指柔!
然而向來對女性溫柔體貼的童炘,聽了她這句話並沒有給她熱情的一吻,對她說:「哦,寶貝,妳也一直在我心底最深處,佔據我心中最柔軟的那一個位子。」
他向來最會的就是甜言蜜語,可這次他並沒有用這一招來回應,反而從床上驚跳起身,驚惶失措大叫著衝出房門。
「不!妳不要靠近我!」童炘整個人貼在門邊牆上,緊張的喘氣。
「炘學長……」芽衣害羞的撇過頭,不敢看他,「你沒穿衣服。」哇,好養眼,他有六塊腹肌耶!且他皮膚是象牙白,看起來好秀色可餐哦!
童炘直覺護住重點部位,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緊張的盯著坐在他床上的那個女人。
簡芽衣!她不是失蹤很多年了嗎?怎麼又會在這裡?她在這裡幹麼?
「我就知道夢到妳沒有好事!」童炘咬牙。
「炘學長,你夢到我?」芽衣聽了則是熱淚盈眶,「我好感動。」
「感動個屁!」童炘難得的對女性口出惡言,「妳在我家幹麼?妳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裡?」老天,這個衰神怎麼找上他的?要命啊!
她掀開被單,露出包紮的腳踝。「你弟弟撞到我,當然要負責照顧我啊!」她從來沒有這麼開心自己受了傷。
「童浩--」童炘大吼。
「二哥,怎麼了?啊--」小玉匆匆忙忙跑來,不料看見他裸著身子站在房門口,不禁大驚失色的尖叫,一轉頭,就看見童浩衝了上來。「童浩,二哥他他他……沒穿衣服!」
「你暴露狂啊!童炘!老毛病還不改一改。」見小玉被嚇得語無倫次,他一肚子火對自家二哥咆哮,一邊拿過小玉手上抱著的被單朝他丟過去。
童炘接過床單,飛快圍住下半身,不意瞥見房內的芽衣露出惋惜的眼光,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種感覺真可怕,她究竟想幹麼?不會想吃了他吧!
「你怎麼把人弄到家裡來?」把災星請到家裡,不怕天下大亂嗎?
「小玉堅持要她來家裡養傷,我有什麼辦法。」童浩聳肩,「何況大哥也答應了啊。」
童炘有股不好的預感。「大哥同意的?大哥知道她是誰?有沒有搞錯!」
「對。」童浩覺得有趣,童炘不是一直都以大哥的話馬首是瞻?怎麼這次會對大哥的決定產生質疑?
本來覺得那個叫簡芽衣的女人古古怪怪,現在呢,光就她的出現讓童炘變臉這一點,就夠他舉雙手贊成讓她留下來!
「大哥說的話就是聖旨,我們不聽也不行。」童浩車災樂禍的口吻。
「你誰不撞為什麼去撞到她?」童炘仰天長嘯,「她受了什麼傷?」
「我扭傷腳了,好痛哦!」芽衣見自己被冷落,不甘寂寞地喊。
「我送妳回家……不不不不。」原本想送她回去,可一想到,自己跟她扯上關係都會很倒楣,立刻打消了這個主意,「我請人送妳回去!」
「我不想回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她怎麼可能輕易離開?
七年前,當她第一次在電視上看見Luna的演唱時,就知道那個風靡全球的性感男人就是童炘,雖然他樣子變了,跟國中的貴公子形象完全不同,但她一眼就認出他來,那時候她好興奮、好開心,好想立刻飛奔到他面前,好想再和他說一說話。
當初沒來得及與他道別就跟改嫁的母親到法國,她是多麼的不甘心。
然而,他的事業如日中天,行事又保密,她根本無從打聽他的下落,連神通廣大的狗仔都查不到他的行蹤。
現在他就在自己面前,她說什麼也不會放過這個男人,機會不等人,她沒有太多個十二年可以虛度。
她從十三歲第一次見到他起,情愫就一天一天加深,初戀沒有完美的結局,是她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十二年過去,她長大了,變得成熟懂事、有自己的想法,也有十三歲時沒有的心眼,這次她不會再用笨方法了,她一定要擄獲這浪蕩子的心,讓他的心裡、眼底只有她一個人!
無論他逃得多遠,她都要將他握在掌心。
「我媽媽改嫁到法國,我有一個大我十五歲的繼兄,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對我……」她眼眶含淚,咬著下唇像是在隱忍著天大的委屈,「我不想看見他……」
「原來妳到法國去了,難怪這麼多年沒有妳的下落--等等,妳說妳繼兄對妳做了什麼?」突然間肝火上升,童炘憤怒的質問。
「我不想說……不要逼我。」她摀住耳朵,死命的搖頭。
「嘖,演技真差。」童浩在一旁搖頭不已。
這種六○年代的愛情劇演法,誰會相信啊?
呃,有耶,童炘就相信了。怪了,他平常沒有這麼笨,怎麼遇到這個怪異的女人就變成笨蛋了?
「不回家也可以,我請人送妳去住飯店,不管多少錢我都付!」童炘及時回神,拚命告訴自己,千萬不可以心軟,不然他就要倒大楣了!「小玉,把電話拿給我,我打電話給小卓。」
「好。」小玉聽話的回到房間去拿無線電話,交到他手中。
童炘於是播電話給萬能的經紀人,想請他來處理簡芽衣這個「麻煩」。
「不要,不要把我送走,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要把她送走?這怎麼可以?
為了阻止他,芽衣連忙下了床,一跛一跛的走向童炘,而他則東閃西閃,就是不讓她靠近,快速對小卓交代,勢必要送走這個災星。
再不把她送走,他會被衰神纏上!
「炘學長--」她一個不小心被自己的腳絆倒,整個人跌扑向他。
童炘踉蹌的往後踏以穩住身體,不意卻踩到過長的被單,笨拙的往後倒,而且很不巧的,他的身後就是樓梯--兩人就這樣滾在一起跌下了樓。
在他們雙雙跌下樓的那一瞬間,他下意識將她抱護在懷裡,毫髮未傷的她,竟然昏倒在他懷裡,墊在底下當肉墊的童炘,被撞得五臟六腑像被移了位,痛得他臉色蒼白、冷汗直冒。
「我就知道遇上妳會被衰神纏上!」童炘痛得全身無力,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哎喲喂……」他不禁痛喊呻吟……
誰來救救他啊?
第三章
註冊這一天,童炘照樣騎著腳踏車準時到學校,不同的是,當他把車子停在車棚裡時,意外碰見了那個小學妹。
「學妹,早。」他眼睛一亮,熱絡地對小學妹打招呼。
「學長早。」芽衣害羞的低頭,把腳踏車停在他車子旁邊,蹲下身子,將腳踏車上鎖。
童炘把車子鎖好後便在一旁笑著等她,打算好好跟這個可愛的學妹聊一聊,打聽清楚某些事情。
比如說生日、興趣、星座之類的,還要問問有沒有男朋友,當然最後一項才是重點,探聽軍情嘛!
「學妹,一起走吧。」他熱情邀約。
「是。」她一副被嚇到的表情,拘謹的走在童炘身旁,背著書包的樣子顯得手足無措。
「別緊張,放輕鬆點,我不會吃了妳啊。」童炘笑容溫和,「我是三年甲班的,是妳班上的直系學長,我們學校有家族制度,妳知道你們班上二十三號是誰嗎?」
她非常驚訝的回答,「我就是我們班上的二十三號!」
「真的?好巧,原來妳是我的直系學妹,以後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來找我,二年甲班的二十三號也是個學長,人也不錯,我們找一天出來聚聚,嗯?」他不禁感謝上天的安排,讓他有光明正大的好機會接近小學妹,順便培養感情。
她害羞的樣子好可愛啊!真想偷親一記--
「好。」她始終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學妹,妳的興趣是什麼?」童炘拚命找話題。
「鋼琴。」她小聲回答。
「鋼琴啊,我小學畢業就沒再學了,妳還有在學嗎?」他一點都不意外她是學音樂出身的,她的氣質文靜,手指也非常修長漂亮,指甲修剪得很工整,指尖還泛著淡淡的粉紅色,看起來相當纖秀。
「嗯,我媽媽希望我往音樂界發展。」說起音樂,她的眼睛就散發出迷人的光彩。
「難怪妳這麼有氣質。」童炘不禁讚歎。
早晨的相遇讓他有一整天的好心情,有機會跟學妹聊聊天,真是再開心也不過了,但是她還小,唉,他下不了手啊!
到了學校中庭,兩人分別走到自己教室。
註冊日只需將註冊單交回學校,領了書便可回家,但因為學生會要討論畢業旅行的事情,所以他比其他學生晚了快一個小時才準備離開學校。
然而,當他抱著課本來到車棚要牽車時,發現一件青天霹靂的事!
「為什麼我的車子會有兩個鎖?!」
一個是他鎖的,但另一個呢?
那個粉紅色Kitty貓大鎖,是誰把它鎖在他腳踏車後輪上的?
「哇靠!我要怎 回家啊?」他簡直傻眼,他可以解開自己的鎖,但另一個他沒搞頭啊!
最後童炘只好抱著書到導師辦公室借電話,請爸爸來接他回家,第二天再找鎖錯他腳踏車的傢伙算帳!
童大順開著車到學校接兒子,好笑的看他一臉無奈的表情。
「明天讓童震送你上學吧。」童大順不免為兒子的際遇感到好笑。腳踏車被別人鎖錯了,還真是倒楣。
「大哥忙著拍片,哪有空?」童炘無奈地歎息,「這下連小浩都沒人接送上下學了。」平常都是他這個二哥勞心勞力的接送弟弟,可那小子才下感激,總是下肯乖乖的喊他一聲「二哥」,老是沒大沒小的喊他童炘,一點都不可愛!
「請個司機吧,我明天要去四川呢!」身為美食家他總是居無定所,吃過一個又一個國家。
「好吧,不然還能怎麼辦?」童炘認命的點頭。
童大順驅車離開學校,往回家的路上駛去,才過兩個紅綠燈,童炘就看見路旁有一本本的課本,像是被人一路丟棄的樣子。
今天才發新課本,誰會那麼白目把課本沿路亂丟?一定是不小心掉了。
「爸,前面停車,我撿個東西。」他決定下車撿課本。
「撿什麼?你有什麼東西掉了嗎?」
「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不知道哪個人這麼迷糊,課本掉了一地都不知道。」才剛開學就把書給弄丟了,這個人一定會被記過處分,既然被他看到了,就幫個小忙把書撿一撿再物歸原主。
他彎下腰撿起一本歷史課本,那是一年級上學期的版本,原來是個迷糊的新生把書給掉了。
把書翻開就看到一行娟秀的字跡--
一年甲班 23號 簡芽衣
「學妹!妳也太迷糊了吧?」看到那串字,童炘忍不住噴笑,一本一本的將書撿起來。
回到家才發現課本全部掉了的芽衣,慌慌張張的騎著粉紅色的h#llo Kitty腳踏車,沿著剛才回家的路找課本。
童炘在這一頭撿,她在另一頭撿,邊撿還一邊掉,搞得自己狼狽不堪,童炘見了只覺得好笑。
「學妹,怎麼把課本掉得滿地都是啊?」他彎腰湊近她,想出其不意地嚇一嚇她。
「學長!」芽衣被嚇了一跳,猛然抬頭,這一抬讓她的頭硬生生撞上童炘的下巴,發出好大的「叩」一聲。
童炘被這麼一撞,牙齒咬到上唇,當場噴出血來!
「學長你流血了!對不起!」芽衣嚇得手足無措,忙掏出乾淨手帕替他擦拭唇上的血跡,「我不知道你在旁邊,對不起……」
童炘被撞得頭昏眼花,痛得直想大罵三字經,但看到她一副快哭的表情,再加上天生見不得女生受委屈,他只能打落門牙和血吞,擠出一絲微笑。「沒關係……」
他的「沒關係」在看到她停在路旁的粉紅色h#llo Kitty腳踏車,和她車後座夾著的英語課本之後,全部吞回肚子裡。
那個粉紅色單車,跟他腳踏車上那個鎖根本就是一套的!
「妳天才的把課本全夾在腳踏車後座?妳更天才的鎖錯我的腳踏車?!」
「啊……難怪我找不到我的大鎖,原來在你車上啊!」她還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
「還撞破我的嘴唇……」他仰天長嘯。
今早的美好相遇,全部被現在的衰事給破壞得煙消雲散。
然而,這時候的童炘還不知道,他的衰運不只是如此而已--
******
遇上她,他通常都會有血光之災。
童炘從十五歲遇見她就知道了,她是他的災星啊!
看著倒在病床上昏睡不醒的簡芽衣,睡著的樣子那麼清純、可愛,像個小仙女,為什麼她一睜開眼睛就帶給他無數的災難呢?
「怎麼這麼多年了,妳還是這麼冒冒失失的?非搞出人命來妳才甘願嗎?」童炘忍不住歎息。
他昨晚才辦完演唱會,慶功宴一直持續到天亮才結束,好不容易回到家可以好好睡一覺,卻因為她的出現,讓他們現在全部都得到醫院報到,他當然也沒得休息了,天曉得他眼皮好重,超想連睡二十四小時不要起床。
簡芽衣這個冒失鬼,為了要阻止他打電話找人把她送走,竟然直接撲向他,害他倆雙雙從樓梯上跌下來,偏他這個肉墊只受了點皮肉傷,她這個壓人的反倒昏倒了。
為了這件事情,拍戲中的童震和已經到家睡死的經紀人小卓,兩人也馬不停蹄的趕來關心。
「果然是她沒錯。」從片場趕來的童震看見躺在病床上昏迷的芽衣,笑露出一口白牙,「她長大了,也變美了。」
「大哥--」童炘翻白眼,「你是故意的?」
「當然。聽小玉說要讓一個陌生人住到我們家,我當下反應是先問清楚對方底細,好讓人去查清楚對方是什麼來歷再做決定。但一聽到『簡芽衣』三個字,確定她二十五歲,那就不需要查了,她不會有問題。」他撫著下巴沉吟,「我只是很意外,她會在這麼多年後被童浩和小玉撞上,真巧。」
簡芽衣不可能冒險挑在童浩騎車的時候衝出去讓他撞,這當然是巧合,而且以他側面瞭解,她定居法國十二年,期間沒有回來過台灣,在台灣也已經沒有朋友,絕對不可能查到他們的下落。
尤其他們搬過家,以前的地址早就找不到人了,加上多年來的低調,要找到他們一家人難如登天。
這應該表示,她跟童炘之間的緣分並沒有因為失聯十幾年而斬斷。
他不禁聯想到「宿命」這種玄說,玩味的看著童炘,再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小美人。
「你沒問題,我有!」童炘反應忒大,「你看!她到我們家才多久?我就馬上進醫院!我絕對不要跟她住在一個屋簷下,等她醒來,我要小卓帶她去住飯店。」他說什也要把這個災星送走。
分開十二年,這些年來他一直過得很好,風平浪靜,四海昇平。誰知她一出現他就倒大楣,他要跟她保持拒離!
「二哥,不行!」小玉立刻阻止,「芽衣姊會受傷都是我和童浩害的,加上她現在又昏倒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於情於理我們都要負責照顧她到痊癒為止。」
「小玉寶貝,妳太善良了。」童炘攬著她的肩膀,歎息,「童浩告訴我了,他之所以會撞到她,是因為她闖紅燈,妳不用心虛;再來她會昏倒,也是因為她自己朝我撲過來,跟我沒有關係。」他完全撇清關係。
「可是她真的很可憐,又不能回家去……」小玉同情心無盡氾濫中,「二哥你好狠心,你以前不是這種人。」她看著童炘的眼神帶著濃濃的失望。
童炘沒辦法忍受她看自己的眼光,從崇拜轉變為失望。
「噢,小玉,妳這樣說太傷我的心了。」他一副受傷的表情,執起她的小手覆在自己胸口,使出把妹萬無一失的拿手好戲,「妳瞧,它正因為妳傷人的話而哭泣呢!」
「喂,你幹麼?」童浩剛與小卓回到病房,就看見童炘對小玉手來腳來,他立刻上前將兩人分開,把她藏在自己身後,對童炘大小聲,「講話就講話幹麼動手動腳的?」
明知道童炘是好玩,只是把小玉當妹妹一樣疼,並沒有任何男女之情,但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童浩又是個佔有慾強烈的男人,他不能容忍童炘對「他的」女朋友動手動腳,就算是親兄弟也不能放過!
偏偏童炘犯賤得厲害,老是喜歡親近小玉,把童浩逗得哇哇叫,尤其是仗著大哥在場的時候。
童震是個成熟穩重、重視倫理的男人,絕不容許弟弟沒大沒小,就算老么再得寵,也不准他對哥哥動手。
所以童浩對童炘就算有一肚子的火也不能開扁。
之前童炘為了逼出童浩的真心,在他面前假裝吻了小玉,讓他大動肝火,毫無理智的跟童炘打了起來,那件事讓童震抓狂,把他丟到日本去反省。
而最讓童浩吐血的,莫過於小玉對童炘的無防備,常常被童炘拐走,事後還傻傻的不懂他為什麼生氣。
「我跟小玉講話關你什麼事?閃一邊去!」童炘大動作的把他推開,硬是要把小玉抓過來。
「童炘,你別鬧了!」同樣宿醉未醒的小卓沒耐性的吼道。
平常小卓是個脾氣好,任何事都好商量的經紀人,可發起脾氣來任何人都擋不住,所以才能制得住童家三個性格乖張的大男人,擔任他們經紀人的職務。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當你們兄弟的經紀人!童浩好不容易才有一點知名度,專情的形象才被塑造出來,又馬上給我撞到人!搞這種飛機?!童炘你更扯,把人推下樓還昏迷不醒,你是嫌你的緋聞還不夠多是不是?」才剛鑽進被窩就被這種事情吵醒,急忙趕到醫院封鎖消息,小卓一肚子火,對製造麻煩的童浩和童炘兩人咆哮。
「又不是我推她下樓的,是她自己來撞我的耶……」童炘好委屈,可惜他沒膽在經紀人生氣的時候頂嘴,只能小小聲的說。
小卓的咆哮讓吵吵鬧鬧的特別病房頓時安靜下來,也驚醒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芽衣姊,妳醒了?」小玉立刻撲向病床,關心詢問。
這問病房裡的人,恐怕就只有小玉是真心關心芽衣的傷勢了。
「妳跟二哥跌下樓梯昏倒了,妳沒事吧?醫生說妳沒有外傷,X光片也沒有腦震盪跡象,如果妳沒有其他不適,醒了就可以回家休息了。」小玉轉告醫生的話,鬆了一口氣的臉上掛著笑容,開心她終於清醒過來。
簡芽衣睜開迷濛的雙眼,疑惑地四下張望,不解地問:「這裡是哪裡?」
「醫院啊,芽衣姊,妳會不會不舒服?」小玉關心地問。
她偏過頭,疑惑地看著小玉。「妳是誰?」眾人來不及露出驚訝的表情,她立刻又問:「我是誰?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一旁的童家三兄弟和小卓全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童炘的嘴還張大得足以塞進一顆鹵蛋。
病房中頓時充滿一股詭異的氛圍,童浩腦筋動得飛快,趁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時,立刻以異常熱絡的語氣,開口向她解釋--
「妳不記得我們了?怎麼會這樣呢?這是小玉,是我的女朋友,旁邊這位是大哥童震啊!還有那是小卓哥!他是我們的經紀人。」童浩一副跟她很熟的口吻繼續說:「妳叫簡芽衣,我都叫妳二嫂,妳跟二哥快要結婚了,妳記得嗎?」
「童浩,你在講什麼啊?」童炘被他的話嚇傻了,回過神來立刻賞他一記爆栗,「亂講話!誰要跟她結婚?」他哇哇大叫,急著否認。
「欸,二哥,你不能因為二嫂失去記憶就趁機撇清關係,始亂終棄是不對的。」童浩詭笑著喊他一聲「二哥」,讓童炘感到毛骨悚然。
這小子近二十年來不曾喊他一聲二哥,卻故意在這個時候尊敬起他這個二哥來了,這小子真是一肚子壞水!
「棄個大頭!誰要跟她在一起?!」童炘大聲嚷嚷。
「童浩?」小玉也不解童浩這麼說的用意,她扯了扯他的手,一臉疑惑的表情。
「乖,回家再跟妳說,妳先閉上嘴,不要打斷我,OK?」童浩對女友小聲地交代,轉頭又是一臉欠揍的笑,對著病床上一臉木然的「二嫂」道:「二嫂,妳別聽『二哥』亂說,妳一直都很愛他,跟他形影不離,他走到哪妳就跟到哪,你們這麼相愛,妳一定要趕快記起來!」
「童浩!我要殺了你--」童炘衝向他,立誓要把他的嘴巴縫起來。
「童炘,別鬧了!吵吵鬧鬧像什麼話,還不住手!」童震開口制止他揍弟弟。
「大哥,你還不阻止童浩,叫他不要亂講話?」童炘氣急敗壞。
「童浩說的話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小卓認真思索,把童炘拉到一旁小聲道:「就車禍這件事童浩雖然不理虧,但撞到人的事最好還是不要曝光,再者,她到你們家休養卻陰錯陽差從樓梯上摔下來失去記憶,更別說當時你身上只圍著一件被單,怎麼想都會讓人懷疑你們兩人的關係不單純。你最近才剛辦完演唱會,紀念專輯也正要發行,這陣子實在不宜鬧徘聞,所以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送她走,加上沒有比你們家更能躲狗仔的地方,就先以你未婚妻的身份唬住她,讓她暫住在你家,--」
「我不要!」童炘大聲拒絕,「我死也不!」
「就算讓你死,我也要你這麼做。」小卓獰笑,「你千萬不要懷疑我的決心。」
他怎麼敢?
合作這麼多年,他怎麼不知道小卓的脾氣。小卓曾經受了唱片公司的托付,向他催討新歌,偏偏那時他就是不想乖乖合作,小卓便以非常極端的手段對付他。
他拿了一把手銬將兩人銬住,不管到哪裡兩人都死黏在一起,愛自由的童炘受不了連上個廁所都要被人跟,更不用說釣美眉了……最後他只能乖乖趕工,只花了三個小時就把該交的新歌交出來。
所以童炘一句話都不敢回,只能將滿腹不願吞回肚子裡。
「很好,你跟我一起去找醫生,問清楚她的病情。」小卓滿意地點頭,回頭對小玉溫柔地道:「小玉,跟我們一起去好嗎?這段時間要請妳照顧簡小姐,有一些醫生交代的事項要麻煩妳記下來留意。」
「好。」小玉不懂他們幾個男人腦子裡曲折的思維,雖然一肚子疑問,不懂他們為什麼要把芽衣姊和二哥配成對,但看就連大哥都沒有阻止,她也只能閉嘴不多說--她相信大哥所做的每一項決定。
「我跟妳去。」童浩防備的看著咬牙瞪著他的童炘,報了一箭之仇讓他心情爽快。
不知道童炘為什麼怕死了這個女人,急著想跟她撇清關係,但不管她是誰、有多可疑,只要能讓自家二哥大驚失色,他就無論如何要把這個女人留在家裡、留在童炘身邊……看他笑話。
「跟屁蟲,跟什麼跟?」童炘瞪他,口氣咄咄逼人。
要不是童浩那張嘴亂講話,也不會把他害到這種地步!
「我怎麼知道你這禽獸會不會趁我不在時吃小湯圓豆腐?」童浩一臉正經。
「還不快去?順便請醫生來替簡小姐檢查。」看不下去的童震催促。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病房,只留下一臉驚惶失措的芽衣,以及一臉莫測高深的童震。
「這個辦法是不錯,但童炘不是這麼笨的人,騙得了一時,騙不了太久。」童震對她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微笑。
「大……哥,你在說什麼?我都聽不懂。」她眼神閃了閃,不解地偏頭問。
「要騙過童炘,妳的演技還不夠火候,童炘很精,下回妳與他交手,他會看出妳是在演戲,根本不是真的失去記憶。」他直接點出她是個演技不精的大騙子。
芽衣一怔,歎了口氣,誠實地虛心請教,「請大哥指點一二。」
沒錯,她是騙人的。為了留在童炘身邊,她處心積慮,無論用什麼手段她都不在乎。
所以她利用跌下樓梯這個機會,假裝失憶,可惜她演技不佳,沒多久就穿幫了。
講到演技,就不能不請教童震這位亞洲影帝。
童震以一部小成本的國片出道,當時他才十七歲,飾演片中患有重度憂鬱症的同性戀美少年,以該片拿下威尼斯影展最佳男主角以及國內外各項大獎,唯獨與小金人失之交臂是他最大的遺憾。
但這麼多年來他力爭上游,一共拿下三座小金人,是華人的驕傲與傳奇。
當然他的作品不限於電影,電視劇、舞台劇也有參與演出。他挑劇本挑得凶,絕不演重複的角色,就算片子再賣座也不拍續集。不在乎片酬,遇到理念相同的導演或劇作家,他甚至願意自掏腰包。
向來不輕易指導他人演技的童震,見她這麼老實的承認,遺虛心請教,令他不禁咧開嘴笑。
「我只問妳一件事,妳就這麼逃出來,沒問題嗎?」
芽衣暗自心驚。「你知道我……」
「嗯哼。」他點頭。
「既然你知道我的底細,那我也只能老實說了。」她鼓起勇氣老實招認,「我的時間不多,我只給自己兩個月的時間來擄獲童炘。我不能離開太久,我有我的責任,如果兩個月之後,他還是不接受我,我會斬斷十二年來的愛慕,再也不想童炘這個人。」
「我可以助妳一臂之力。」童震大方地道。
反倒是芽衣不解,他幹麼對她這麼大方?她是一個要算計他弟弟的女人耶!
「為什麼你要幫我?」她的語氣像極了無助的小女孩,「我這麼做是對的嗎?」
「當然是對的。」童震安撫地拍拍她的手,「知道我記得妳的原因嗎?」
她不解地搖搖頭。
「當童炘的大哥這麼久,我第一次知道有他沒辦法的女人--那就是妳,他很難得會記得一個女人的臉長達十二年之久。」他笑得詭異。
這十二年來,簡芽衣從青澀小女孩變成氣質優雅的古典美人,女大十八變這句話足以形容她的轉變。
是什麼原因讓一個男人一眼就認出十二年未見的小學妹?
童炘對女人長相的記憶力可沒那麼好,他時常忘了前一天晚上一起過夜的女人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模樣,可卻對一個十幾年沒見面的女人印象深刻?
「就衝著妳對他有絕大影響力這點,就足夠我和童浩卯足勁幫妳騙童炘。」童震笑容溫和地說出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話語。
芽衣頓時感受到,眼前這個男人的心機深沉難懂,他連自己的弟弟都可以算計,這……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
同時她也很清楚,她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地抓住童炘,但前題是絕對不能傷害童家任何一個人,否則--
這個叫童震的男人,絕不會放過她!
第四章
有鑒於國中時期簡芽衣帶給他的災難人生太過悲壯,以致童炘總是能離她遠一點就離她遠一點。
但是,天不從人願--
「炘,你在幹麼?」蹭著扭傷未癒的腳,簡芽衣來到童炘位於二樓的書房,帶著一臉甜笑走進來,完全不把他的臭臉看在眼底,自然地張開手臂從他背後摟住他的頸子,親密得就像他們感情很好的模樣。
自從住進童家以來,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死命纏著他,不管他臉色有多難看,她照樣臉皮非常厚的巴著他不放。她有時也會突然闖進他房裡,纏著要睡在一起。
童炘不堪其擾,在家裡無法得到充分的休養,反倒讓他累得想大叫救命!
對付她讓他疲於奔命……
「走開!」戴著膠框眼鏡,穿著皺得像鹹菜乾的襯衫,完全沒有明星架式,看起來只是個不修邊幅的普通男人。
「幹麼這麼凶?童浩說你以前不會這樣對我,你是不是在氣我忘了你?」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樣子楚楚可憐,眼淚含在眼眶要掉不掉的,摟住他頸子的小手還顫抖著,「我也不想這樣,我不是故意的……」她哭聲哭調,隱忍自己想大哭的衝動。
經過名師指點,她覺得自己簡直可以去角逐奧斯卡最佳女主角,演起戲來絕不生疏,幾乎所有人都被她的演技給騙了。
「妳別又來了!」童炘沒轍的歎息。
他明明伯她怕得要死,為什麼一聽到她這般委屈的語調就心軟?
他巴不得可以把她趕出家門,她之於他,是一顆不定時的炸彈,只要有她在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倒楣。以前年紀小、鐵齒,硬是不相信命運是不可扭轉的,讓他受到一連串的「天譴」。
童炘不禁回想起當年,那天,他遇到了這輩子最羞於啟齒的事件,而那事件的罪魁禍首就是她--簡芽衣!
*** ***
將註冊日當天發生的「意外」當成一段插曲,童炘對自己被學妹撞到流血這件事情覺得無所謂。
男人嘛,流點血算不了什麼的!
身為學生會長,剛開學總有一連串事情得忙,有一陣子他每天都會收到簡芽衣關心他傷勢的小禮物。
有時候是她自己烤的小餅乾、百貨公司買的進口巧克力,或者是一杯冰涼飲料,還有她做的很難吃的便當。
童炘有一個美食家父親,從小就被美食養習了胃口,很多食物他少爺吃了一口,若不合胃口就不吃了,但礙於--那是他有好感的小學妹親手做的,再難吃他都要吞下去,不想傷了她的心。
快兩個星期沒看到小學妹,該讓她知道他沒事了,別再費心思做那些小東西來荼毒他的胃。
童炘決定找機會跟芽衣說清楚,要她別再自責擔心。
這一天,輪到他擔任校內環境糾察的巡邏工作,他手臂上別著臂章,拿著評分表,在校內一個班級、一個班級的評論打掃的認真度。
悲劇,在他經過芽衣就讀的一年甲班時發生了!
「芽衣,學長來了!」
正站在窗台上擦玻璃的芽衣楞了下,差一點跌下來,看著底下興奮呼喊的好友,她不免害羞得紅了瞼。
「來就來啊。」故作無所謂的聳肩,她繼續擦著已經很亮的玻璃。
「妳還那麼無所謂的態度!學長快來了耶,妳快把東西拿出來啊!」好友拚命朝她使眼色。
在一次午餐時,芽衣不小心說溜嘴她和全校女生偶像童炘學長發生的「意外」,引起她們這一掛女生的興奮尖叫,又追問出她對學長有好感,大家便慫恿她主動告白。
芽衣是他們班上最漂亮、可愛的女生,與其把萬人迷學長讓給別班的死三八,她們當然比較希望自己班上的同學可以跟學長有美好的結局。
於是芽衣在同學的慫恿下寫了情書,卻遲遲不敢交給童炘,明明每天都準備小點心給他,卻不敢順便把情書一起交出去。
她的膽小,讓班上女同學又懊惱又憤慨。
「妳動作不快一點,不怕學長被搶走嗎?我聽說乙班的楊百媚要在今天放學向學長告白,妳還不把握機會?」
「真的?楊百媚今天要向學長告白?!今天?」簡芽衣聽了臉色大變,「那、那怎麼辦?」
「所以叫妳快一點啊!阿呆!」好友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回頭一瞄,正好看到童炘經過她們教室,緊張的喊了一聲,「快!學長來了!」
「啊,炘學長!」芽衣脫口喊了聲,卻因為太過緊張,忘了自己正站在窗台上擦窗戶,腳下頓時踩空,身子搖搖晃晃失去平衡。
「嗯?」童炘聽見小學妹的聲音,笑著抬頭,不料這一抬頭沒看見學妹可愛的小瞼蛋,反倒看見一道黑影往他頭上罩下來。
他根本反應不及,就被那道黑影撞倒,雙手直覺接住從天而降的橫禍往後倒,他的頭正好撞到走廊邊的鐵欄杆,頓時昏了過去。
聽不見小學妹緊張的大喊救命,看見圍在他身旁驚慌失措的學生,當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病床上時,童炘只想死--
他竟然被一個不到四十公斤的女生撞到昏倒?!他一個身高一七五,體重六十二公斤的健康男生,被這麼一撞就要住院送醫;:
尤其一睜開眼睛,還看到小他八歲的弟弟童浩坐在病床旁,以恥笑的嘴臉看著他。雖然童浩那張臉漂亮得像個小女生,笑起來的樣子可愛得讓人親親他的臉蛋,可當他一點都下可愛的說:「聽說你被一個很瘦小的女生撞到昏倒,哈,真虛!一童炘只想打死這個小王八蛋!
這件事情讓他清楚的知道,他跟這個學妹八字不合,也是他最不想回憶的往事。
而這個往事的始作俑者,現在正親親密密的抱著他的頸子,真以為自己是他的未婚妻!
光想到就讓他寒毛直豎。
把她推開,童炘指著書房門口,冷漠得近乎無情地道:「出去!」
芽衣沒料到他會這麼無情,連一點點的溫柔都不肯給,心裡浮現一絲痛楚,差點就此放棄。
不,不行,妳的機會就只有這麼一次,退縮了就不可能得到妳要的男人!
妳還想錯過?妳還想看著他的演唱會影像思慕他多久?妳已經不是十二年前那個害羞、青澀的簡芽衣,妳忘了嗎?
心中最深的渴望頓時敲醒了她,讓她重燃鬥志。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愛過我。」她一臉受傷的表情,「我懷疑自己不是你最愛的未婚妻,這都是童浩騙我的……」
「我--」哇咧,他恨自己為什麼不接著她的話回答說:對,我本來就不愛妳,全部都是童浩騙妳的,誰要跟妳這衰神訂婚?我又不是瘋了!
那明明是他每天晚上在房間裡狂吼的話,為什麼到了她面前他卻說不出口?
尤其當她以那傷心失望的表情注視著他時,他真覺得自己辜負了她一片真心!
「我正好有靈感,不想讓人打擾,妳讓我靜一靜。」為什麼他要安慰她?為什麼他要在意她的感覺?「妳離開一下,好嗎?」他口氣幹麼這麼溫柔啊?
他分明就……巴不得她離他遠一點啊!
芽衣立刻收起眼淚,露出如釋重負的粲笑。「原來是這樣,我誤會你了。那我不吵你嘍!小玉要教我做炸肉餅,做好了再拿上來給你吃。」她飛快吻了他一下,快樂的轉身離開。
被她突然的獻吻給嚇了一跳,童炘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這種蜻蜒點水式的吻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小Case,絕對是他這二十七年來嘗過最遜的吻,但帶給他的震撼卻非此尋常,那種快感比他之前的輝煌艷史刺激太多了!
「等一下!」他喊住她,「妳為什麼突然吻我?」
當然是因為她想吻啊!沒把初吻給童炘,她可是扼腕得要命,現在逮到機會可以光明正大的親他,她為什麼要矜持?
當然,她不能把自己的真心話說出來,因為那一定會把他嚇跑,她只能故作害羞地對他說:「童浩說,我們一直都很親密,雖然我不記得了,但是他建議我可以主動一點,說不定可以想起什麼……」童浩的提議給了她一個主動親近他的借口。
她實在不懂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是好還是不好,童炘明明那麼想跟她保持距離,童浩卻一直想把他們兩個湊成一對……這麼說也不太對,童浩的作法比較像在給童炘找麻煩,不過她也樂得藉此機會纏著他,努力做些讓他不得不注意她的事。
他要殺了童浩那個亂出主意的小王八蛋!童炘握拳,咬牙切齒。
「你不喜歡嗎?」她狀似小心地詢問,「那我以後不這麼做了,其實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快阻止她,快啊!芽衣在心底緊張的催促。
童炘覺得自己,應該回答:對,我討厭妳吻我,那會讓我覺得噁心!這麼一來她絕對會重重受到傷害,甚至就此遠離他,但他卻是粗聲粗氣地低咆一句,「隨妳!」
芽衣掩嘴竊笑,轉身離開書房。
她一走,童炘立刻抱著頭痛批自己,「童炘!你搞什麼鬼?十二年前你就對她沒轍,怎麼十二年後還是拿她沒辦法?把她丟出家門啊!你在幹麼?」
最慘的是,看她掉淚他竟然還像國三那時一樣,會覺得心疼不捨;當她主動吻他時,他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像個沒經驗的年輕小伙子腦中一片空白。
「怎麼可能?誰的經驗像我這麼豐富?」他自嘲。
路西法向來對自己的風流韻事誠實坦白,他曾經荒唐得一整個星期每天跟不同女人過夜,多年來與他有過肉體關係的女人數也數不清。
荒唐的行為,讓童浩不只一次罵他是部沒有感情的性機器,並惡毒的諷刺他,「我真懷疑你怎麼沒得病?」
然而,他能把一次次激烈狂野的一夜情與感情抽離,卻對她一個淡而無味的吻而心跳加速?
「媽的,我不會還對她有意思吧?」光想到就覺得詭異,陰霾頓時如同烏雲罩頂,讓他一顆心惶惶不安。
「不!倒楣一年就夠了,我不要倒楣一輩子!」他打了個哆嗦,決定要離家出走!
雖然目前還沒有其他衰事找上門,但難保再這樣下去他不會倒大楣。整理簡單的行李,童炘宣佈,「我去住錄音室,沒事不要找我!」
逃難的姿態任誰都看得出他的狼狽。
*** ***
童浩一邊咬著肉汁鮮美的炸肉餅,一邊翻著今天的報紙,看完頭版頭條,他不發一語的將報紙往桌上一丟。
芽衣被他粗魯的動作嚇到,抬頭看向桌面,不意瞄到今天的頭條新聞--
旅法音樂家失蹤月餘 警方全力協尋
她頓時一楞,不動聲色的繼續吃著小玉做的美式早餐。
童浩見狀譏諷道:「心虛啊?」
芽衣才不上他的當,故作不解地問:「你剛剛說什麼?」
「哼,虛偽。」童浩冷哼。
他不相信這個行事詭異的女人,防她可防得緊了。
「童浩,有沒有人說你很漂亮?」在童家住了月餘,她怎麼不知道童浩最討厭人拿他的臉蛋作文章?
要不是他對自己的態度差別那麼大,她也不會故意去捋虎鬚!
他在童炘面前老故意講一些曖昧的話,說謊編造她和童炘相戀的故事,親熱的喊她「二嫂」,私底下卻對她冷嘲熱諷,完全是個兩面人!
童浩凶狠的瞪著她,警告道:「我最討厭別人用『漂亮』兩個字來形容我,我警告妳,不要讓我聽到第二次!」
「可是你真的很漂亮啊,比我還漂亮呢,又是個前景看好的模特兒,我懷疑像你這種人怎麼會跟小玉在一起?」叫她不要說,她就偏偏要!
她簡芽衣這麼多年來,增長的可不只是年紀,還有愛記恨的小毛病。
住進童家已一個月,跟童炘之間毫無進展,她的目的沒有達成,反倒是看了不少次童浩和小玉打情罵俏,一開始還以為他們只是在玩,但某次偶然撞見兩人在樓梯間接吻,她才驚覺--他們真的在一起。
可是他們不配。
「妳懂什麼?」童浩聽到她那副「小玉配不上你」的語氣,對她的看法大大改觀,嚴肅地道:「大哥根本就不該幫妳,童炘雖然是個禽獸,可像妳這種貨色,根本就配不上他!」
不給芽衣反駁的機會,他話一說完就端著盤子離開餐桌,拒絕和她一起用餐。
「童浩,你要去哪裡?」小玉在廚房喊著。
「回房間吃,我不想跟一個膚淺的女人同桌吃飯!」
童浩講話又直又傷人,讓芽衣傻眼之餘也很受傷。
「童浩在氣什麼啊?」小玉不明白他的怒氣為哪樁。
「他說我是膚淺的女人!」芽衣很不服氣,她根本就沒有錯。
「他的少爺脾氣又來了。芽衣姊,妳不要放在心上,童浩嘴巴一直都很毒,講話都沒經過大腦,我也曾被他的話氣哭過,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小玉安慰一臉受傷的芽衣。
「小湯圓,不要以為妳說我壞話我沒聽見,妳給我上來!」童浩在三樓樓梯口朝樓下吼,像頭暴走的噴火龍。
「你脾氣好一點會怎樣?又這樣對人家吼來吼去。」小玉嘴巴上叨念著,「我又不是沒脾氣,臭童浩!」
「還囉唆?快點啦妳!」
「芽衣姊,我去看一下童浩,不然他又跟我沒完沒了。」她無奈地歎息,「吃完把餐具放著就好,我待會下來收。」說完就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樓。
看著小玉那平凡的五官,芽衣越覺得她跟童浩簡直是雲泥之別。
童家三兄弟個個耀眼奪目,任何一個站出去都是鎂光燈的焦點,相較之下,與他們一起生活而且被當成「寶」對待的小玉,就平凡得像是路人甲。
「說有多不搭就有多不搭。」芽衣皺眉,「根本不可能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童浩總有一天會受不了她的平凡。」她認定童浩說她膚淺,是因為被她說中了內心深處,他無法接受才會反駁,
她不該把心思放在他們身上,還是多想想自己的正事吧!她的時間不多,應該好好想讓童炘愛上她的方法。
「可惡,真要躲我!」她不禁覺得喪氣。
童炘自從半個月前說要到錄音室去做新曲,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但卻每天叫小玉幫他送便當,而且小玉不時還會帶著大包小包的名牌衣物回家。
「二哥說他一定要買衣服給我。」一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拒絕的表情,「上次買的衣服還有很多沒穿過,我穿不完這麼多……」
然後童浩就會憤怒的打電話向童炘抱怨,「你錢多啊?小湯圓是我女朋友,幫她買衣服這種事情不需要你幫忙!你他媽的雞婆什麼勁?」
「連童炘都拿她當寶……」芽衣不免打翻了醋醰子。
因為芥蒂小玉,連帶的覺得她做的菜難以下嚥,她生氣的放下刀叉不吃了。完全沒有發現,小玉知道她早餐吃不慣清粥小菜,特別為了她,另外做了她愛吃的西式早餐。
芽衣獨自一人走上二樓,定進童炘的書房裡,坐在他曾經坐過的位子上,默默想念著。
她的扭傷在小玉的照料下復原情況良好,不需要別人的扶持也可以行動自如。因為小玉善良的默默付出,她才能在童家當個大小姐,但嫉妒卻讓她忘卻感謝之心。
她百般無聊的看著散佈整個桌面的便條紙,上頭有童炘凌亂的筆跡、畫上去刪去的音符,或揉成一團的皺褶。
「好亂。」她皺眉,嘀咕小玉打掃做得不夠徹底,「明明一早就開始打掃,家裡四處一塵不染,童炘根本沒回來也進他房間整理,就是書房沒打掃,真是不像話。」邊念邊動手把桌上所有便條紙丟進一旁的碎紙機絞碎。
她四下張望,決定幫喜歡的人打掃他工作的地方。
電腦旁邊有一迭計算紙,紙面上已經沒有任何空白處可以做計算了,她照樣把那迭計算紙丟進碎紙機絞成碎片。
書桌旁有一扇小門,推開一看,是一問小型的視聽室,有佔據整面牆的投影布幕,和-整牆的錄影帶、光碟。
沙發旁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光碟片,全部都是沒有標示的,簡芽衣將它們全部放進同一個收容盒裡。
把童炘的書房、視聽視整理整齊,讓她覺得很有成就感。
「他回來一定會嚇一跳!」她不禁沾沾自喜。
一轉身,就看見童炘以震驚的眼神瞪著她。
「炘,你回來了?」她立刻露出甜笑,親密的勾住他的手臂,逮到機會就纏著他不放。
「妳在做什麼?」他表情很可怕,動作僵硬的拉開她,不願讓她接近。
「在幫你打掃,你書房好亂哦!我丟了一些沒用的東西。」她笑著回答,「你看,是不是乾淨多了?我連你的視聽室都整理好了哦。」
童炘額上暴出青筋,輕聲質問:「我沙發上分成兩堆的光碟片,妳放到哪裡去了?」
她立刻翻出收容好的CD盒。「在這裡。」
一看那收容盒,童炘差點昏倒。「那是我請日本唱片公司幫我燒成光碟的動畫!都是照著順序排的,妳給我全部放進這裡?!我看到哪一片妳知道嗎?」
「啊……」芽衣傻眼,「我以為是空白的光碟片,對不起……」知道闖禍的她立刻道歉。
氣到無力的童炘轉身,回到書房找他的論文。
雖然是暑假,但他的論文依舊在進行中,他今天約了教授Meeting,要做最後的修正和討論。
但是他放在電腦旁的論文原稿不見了!
再仔細看桌上,他那些寫有詞、曲靈感提示的便條,也不見縱影……
他不禁頭皮發麻的想起她在他的視聽室幹了什麼好事,該不會把他書房裡的東西比照辦理吧?
他皮笑肉不笑的掀掀嘴角,詢問:「我放在這裡的東西,不會是妳拿走的吧?」童炘指了指電腦旁那原本應該放著他論文原稿的地方。
芽衣根本沒察覺他臉色難看,燦笑道:「我把那些計算紙丟進碎紙機裡了。」
忍住!童炘,殺人是犯法的!就算是來不及交出論文,你也不可以失手殺人!
「那,我放在桌上的便條呢?妳不會也雞婆的全部丟了吧?」他懷疑自己怎麼還笑得出來。
「對啊,你桌上好亂,小玉全家上下都打掃了,就這裡漏掉,真不負責任,我看不過去就順手整理了。」她笑咪咪地回答。
忍?忍什麼忍?!
雖然一再告誡自己對女孩子要溫柔體貼,絕對不可以大小聲,但在看到她闖了禍還那麼天真的自以為是,一臉等他誇獎的得意樣貌,還白目的指責小玉,那口氣簡直把小玉當成了他們家的下人!童炘終於忍無可忍,怒氣如火山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我從沒見過像妳這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跟妳扯上關係絕對不會有好下場!妳毀了我的論文和靈感筆記還一臉沾沾自喜,這就算了,我不想跟妳計較,但妳自己雞婆還怪罪小玉,妳搞清楚狀況!就連小玉也不敢進我書房亂碰,妳算什麼東西?!我警告妳,妳再敢自作主張進我書房或我房間、再說一句詆毀小玉的話,我發誓我一定會殺了妳!」
芽衣被他張牙舞爪的狠厲模樣嚇壞了,從沒見過溫文儒雅的他以這種態度說話,她害怕得渾身顫抖,跌跌撞撞的奔回客房,關上房門不敢出來。
童炘難得一見的怒火咆哮引來童浩和小玉的注意,童浩從房裡探出頭,正好看見芽衣哭著跑回房,又看見童炘一臉怒容的從二樓走上來,走進自己的房間,用力甩上房門,他幸災樂禍地笑道:「活該。」他幸災樂禍的對象,當然是被罵哭的那個膚淺女人嘍。
「芽衣姊和二哥,他們怎麼了?」小玉擔心的回頭望著童浩問。
「不關妳的事,不要過問,聽見沒?」他擔心這顆同情心氾濫的湯圓會插手童炘和簡芽衣之間的事,沾染一身腥還吃力不討好。尤其她這麼笨,被人欺負了也不會講,悶悶的吃虧還不覺得怎樣,簡芽衣心眼那麼多,誰知道她會不會利用她的同情心作亂?
想惡整童炘是一回事,但事情牽扯到小玉,他就不可能睜一隻眼、閉一眼只眼!
第五章
雖然童浩再三警告小玉,不得過問童炘和簡芽衣爭執的原因,但生性善良的小玉不忍心看她陷入低潮,一個人悶在房間裡,甚至避開跟大家一起用餐。
芽衣姊畢竟是在家裡作客,不能怠慢人家,可她不敢在童浩眼皮子底下主動接近她,只好趁著他被經紀人抓去上通告,再以內線電話喚芽衣姊下樓吃點心。
她特地做了些中式小點心,燒賣、珍珠丸等等,還泡了一壺熱騰騰的菊花茶擺在餐桌上,就等著芽衣下樓。
「芽衣姊,快趁熱吃。」見她像抹遊魂似的飄下樓來,小玉熱情的招呼著。「我做了很多,妳可以盡情吃,不然晚一點童浩回來會被他全部吃的。對了,我都忘了問妳,這幾天妳的腳還會痛嗎?要不要去給醫生看一下呢?」
小玉關心的詢問她已然痊癒的傷勢,因為早已不痛了,所以她沒有放在心上,更沒有想到,整個童家還把她當成傷者關心的,就只有眼前的小玉了。
童震丟下她不管飛到加拿大拍片,童炘躲著她住到錄音室去,童浩對她防備有戒心,只有小玉,沒有任何心眼的相信她、照顧她,還會關心她。
可為什麼是她呢?為什麼不是童炘來關心她的傷勢?她留下來都是為了他啊!
想到這段時間以來的徒勞無功,她就覺得很挫折,她只是想為喜歡的人做一點事,她只是吃小玉的醋,她只是……希望他正視她這個人。
想不到反倒把他逼走了,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會這麼討厭她?討厭到連家都不回……
從小到大沒受過挫折的簡芽衣不禁掉淚,在她平時顧慮的小玉面前,控制不住情緒的大哭。
小玉嚇了一跳,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天生不會安慰人,也向來沒有什麼女性朋友,更別說會有女生在她面前哭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了兩盒面紙,坐在芽衣身旁,無聲的遞著面紙。
芽衣也不客氣的接過一張張的面紙拭淚、擦鼻涕,明明就介意童炘在乎小玉比在乎她還要多,可卻又一古腦把自己的挫敗和傷心全部都說了出來。
從十二年前認識童炘,到後來陰錯陽差被童浩撞到,更說出她根本沒有失去記憶的事實。
「我真的好喜歡他,為什麼我會這麼喜歡一個人?喜歡這麼久要做什麼?」她不甘心地握拳,抱怨著,「他這麼花心,身邊的女人一個換過一個,我好氣!我念大學時也曾交過男朋友,可是我被甩了,妳相信嗎?我竟然被甩了!那個男人還奪走我的初吻,初吻耶!他甩我的理由竟然是因為我沒有心,他說我一直拿他跟別的男人比較……」
邊哭邊抱怨的芽衣,那個優雅、氣質出眾的女人跟小玉先前印象中完全不同!
小玉雖然驚訝,但仍默默的聽她發牢騷,沒有回應附和,靜靜的當個聆聽者。
「我是什麼人?童炘那個大笨蛋!被我喜歡上很倒楣嗎?他又有什麼好?他那麼花心!嗚……」跟童炘之間毫無進展讓她心灰意冷,忍不住難過得嚎啕大哭。
待情緒稍緩,她才以平緩的語調道出自己的身世。
她十三歲那年隨改嫁的母親到法國,繼父是個侯爵,儘管他和母親的年紀差了二十歲,但兩人極為相愛,並愛烏及屋的,不只大方接受她、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侯爵千金該有享受她一樣也不缺,甚至讓她繼承自己的姓氏。
她是個貴族千金!
芽衣驚人的身家背景讓小玉開了眼界,但她還是強忍住驚奇,靜靜的聽她說完她想講的話。
總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交代清楚之後,她也恢復以往的冷靜自持,抬頭看到小玉那傻呼呼的表情,她不禁問:「妳現在知道我是這種既膚淺又心機重的女人了,應該很討厭我了,對吧?」
小玉一楞,然後認真地回答,「不會啊!芽衣姊,這個秘密我不會告訴別人,妳放心。」
芽衣瞪大眼,怎樣也想不到她竟會如此回答。
「除了這個呢?妳沒別的話好說了?」芽衣再問,不相信她聽完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只有這種反應。
「原來妳是音樂家啊!怪不得妳這麼有氣質。」小玉傻傻的回答。
她的反應根本就不在芽衣的預料之中。
小玉外貌不出色,不會找話題聊天,甚至可以一整天待在家裡做家事不跟任何人接觸。
當一群女孩子聚在一起,總會聊一些共同的話題,不管是時尚還是保養,一定會有相同的頻率。
然而小玉的頻率明顯不受女生歡迎,她太平凡普通,更沒有吸引人的特點,但是……
她卻是最好的傾聽對象。當她單純的凝望著自己,以認真的口吻允諾會保守秘密,芽衣相信,她真的會信守承諾!
突然之間,芽衣有些明白童家男人把她當寶的原因了,沒有一個男人會拒絕靜靜聽他說話的女人。只以單純的眼神望著對方,就算發牢騷再久,她也會耐心的聽對方說完。
難怪外貌平凡不出色的小玉,會有這麼多男性圍護她,因為她就像是個天使,坦率真誠,默默聆聽你的傾訴,是最忠實的朋友。
她有點明白童浩喜歡的原因小玉了,不是因為外貌,而是她的個性。
童浩說的沒錯,她是個膚淺的女人,她配不上童炘。
「小玉,對不起。」她不禁對無辜的小玉道歉,厭惡自己的壞心眼。
她怎麼會變成一個如此愛計較的女人?連她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童炘怎麼會喜歡這樣的她呢?
「芽衣姊,妳為什麼要跟我道歉?」小玉一臉莫名其妙。
芽衣說不出口,說不出自己曾經看不起她,認定她配不上外貌秀美的童浩。她怎麼可以把一個心地這麼美的女孩於看得這麼輕?
「我總算知道童浩喜歡妳的原因了,其實……應該是他配不上妳才對。」她由衷地道。
小玉一頭霧水。「我做了什麼嗎?第一次有女生這樣跟我說耶……」就算跟童浩在一起這麼久了,她還是常聽見別的女生批評的聲音。以前她會因為別人的眼光而躲著童浩,現在不會了,因為童浩給了她很多很多的信心。
芽衣搖頭,失笑反問:「小玉,既然知道我接近童炘的用意,為什麼妳對我的態度還是一樣?妳不想把事實告訴童炘?他這麼疼妳,妳不會想幫他嗎?」
「我沒有這樣想過耶!」小玉搔搔頭,腦中一團混亂,一時間難以回答她,「因為大哥相信妳、要幫妳啊,大哥的決定不會有錯。」她嘴巴很笨,但很努力的把想說的話說清楚。
「而且我知道喜歡上一個人的心情,那感覺很奇妙,有時候雖然會覺得很痛苦,但只要有一點點感覺到我在他心中是特別的,我就會很快樂……我不會形容,反正我覺得喜歡一個人是很美好的事。」從來沒有跟女性友人討論過戀愛的感覺,這是她第一次說出口,感覺……滿妙的。
她的愛情顧問一向都是童家大哥和二哥,但畢竟男生和女生的想法不一樣,很多時候只有女人可以體會女人的感動。
「芽衣姊,像妳條件這麼好的女生會喜歡二哥,一定是因為妳看到一般人看不見的二哥,啊……我說的妳聽不聽得懂啊?」小玉逕自說了一串話,才想起自己沒注意到對方的反應。
「我懂。」芽衣緊緊握住小玉的手,拚命的點頭。
雖然小玉的口才不好,但每一句話都說進她的心坎裡。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他,可是他討厭我……」想起童炘對她的態度就覺得很受傷,還有濃濃的無力感,「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想看到我,也不回家,我們就這樣錯過了,我沒有機會了。」
「咦?」小玉覺得奇怪,「會嗎?二哥沒有不准妳去唱片公司看他啊。」
經小玉這麼一提,她才恍然過來。
對啊!他不回來,她可以去找他嘛!
既然早就打定王意要製造讓他愛上她的機會,為什麼還要傻傻的在家裡等待?機會是不等人的啊!
芽衣擦乾眼淚,握著小玉的手,懇切請求。「小玉,妳可不可以幫我?」
小玉對她露出笑容,點了點頭,同意。
*** ***
Luna專屬的錄音室裡,團員們不定時的聚集在這裡,不一定是討論工作,有時候是聊聊新戀情,或者聊一些心事。
Luna的成員下了舞台,都回復自己的真實面貌,任誰也無法將舞台上那四個狂野性感的搖滾樂手和眼前這四個「普通人」聯想在一起。
娃娃臉的加百列就像個清純的高中生,但其實他已經三十歲了。
撲克牌臉的米凱爾像是個嚴肅的爸爸,其實是兒子、女兒的大玩偶。
貴公子拉斐爾一開口就惹人發笑,是Luna裡負責搞笑的。
可三個人加起來都沒有路西法誇張,誰想得到,那個花心,風流,打扮招搖、唱起歌來瘋狂,貝斯絕技少有人能匹敵的路西法,竟然是個生物碩士!而且正繼續修博士學位。
平常時黑眶眼鏡、鹹菜乾襯衫加身,長髮隨便綁成馬尾垂在身後,雜亂的模樣看起來起碼有一個星期沒洗頭!
他還常常整天泡在圖書館裡讀書,一點也看不出來他玩起來很瘋。最大的興趣是看日本美少女戰士系列卡通,收集上千部卡通在家裡,習性就像個「御宅族」。
「嘖,那傢伙打算在錄音室住到什麼時候?」加百列不耐煩地啐道。不工作的時候還要看地那張臉,實在很倒胃口。
「住到他『未婚妻』恢復記憶吧。」拉斐爾低笑,「聽小卓說,對方是童炘認識很久的舊識。」
「是嗎?」加百列挑了挑眉,走到正專心撰寫論文的童炘身旁,打擾他專心用功,「來公司唸書,你也太誇張了!回家不是比較好?有小玉照顧,還有你那來路不明的『未婚妻』幫你啊!」
說到未婚妻三個字,童炘額上就得青筋突爆。
「你以為我這麼死命趕論文是為什麼?」
「對啊!你為什麼這麼緊張呢?你的論文不是已經在做最後修正了,難道被指導教授退回來了?」拉斐爾畢竟曾是他的高中老師,多少會注意他的學業。
「我超倒楣的!」一說起害他重新找資料、重新整理論文的前因後果,童炘就忿忿不平,當他全盤托出後,立刻引起加百列的大笑。
「哈哈哈,活該!」
「還有一件事情會讓你爽翻。」見他笑得這麼誇張,童炘冷笑,「我們聖誕節要發行的單曲,我寫的詞曲靈感便條全部被她消滅了,你說,爽吧?」
「哇靠!」加百列這下笑不出來了,「那怎麼辦?」
童炘邪惡的一笑,「等我把論文生出來再告訴你。」
「那我們可以再休一陣子長假。」拉斐爾想得很美,「炘,你慢慢忙沒關係,我們不急的。」
每到錄音的時候,童炘就會變身成惡魔,把他們磨得死去活來,演唱會那陣子的折磨還讓他們心有餘悸,只想好好休息一陣子。
任何牽扯到音樂的事情,都能讓童炘神經緊繃,他的要求不只是十全十美而已,根本就是要把人的潛能逼到極限!
不過也因為他這麼多年來的磨練,讓他們的技術一天比一天進步,對音樂的要求也一次比一次嚴謹。
「媽的,遇到她都不會有好事!」童炘忍不住抱怨,「衰死了!」
「怎麼個衰法?」加百列好奇地問。
除了錄音之外,很少聽他發牢騷,他那個未婚妻到底是何方神聖啊?怎麼有本事讓一向對女性溫文有禮的童炘抱怨連連?
因為必須回溯論文,他找資料找得快瘋了,需要好好發洩一下,於是想也沒想便說出他和芽衣的往事。
「遇到她,我不是倒楣就是有血光之災!」童炘腦子糊塗了,抖出一堆他這輩子再也不願去回想的記憶。
當他說完芽衣如何的脫線,鎖錯他的腳踏車又撞得他下巴流血時,加百列已經笑得趴在地上直不起腰來了。
「我這輩子第一次坐救護車也是被她害的!」忿忿不平的吐出他被一個不到四十公斤的女生壓到昏倒的糗事。
「哈哈哈哈--」拉斐爾笑趴在沙發上,難以想像童炘這種高大的男人會這 的「虛弱」。
「那年冬天第一波寒流來襲,我經過他們班的教室,才正想要快步走過去,就被淋得一身水,冬天耶!那水還是冰的,你們知道那有多冷嗎?我回頭想罵那個亂潑水的人,想不到居然又是她!因為那一桶水,我重感冒發燒三天,還去醫院吊點滴……」
「還有次差點被她害到絕子絕孫……」童炘咬牙切齒憶當年,「我們體育課被排到同一節課,他們班在做暖身操,她就站在最後一排,我當時不知道怎麼搞的,竟然想去嚇她!可一靠近她我就想到,她那麼帶賽,還是不要吧?才要走而已,她手就甩過來打到我的……痛得我倒在地上,還以為被她打斷了。那時候我才知道,我連靠近她的念頭都不能有,會遭天譴的!」
童炘說起這段「絕嗣記」時,終於把八風吹不動的米凱爾給逗笑了,他還笑到岔氣,猛咳不止。
「應該沒斷,這麼多年來你使用的頻率還滿高的。哈哈哈--」加百列開著低級玩笑,一想到童炘曾經有這麼慘的人生經驗,忍不住再度大笑。
「我第一次被女人甩耳光也是她害的……」童炘一開口就停不了,說了很多秘辛,「我承認我從小就花心,從國一就開始談愛,我也承認身邊有過很多女孩子。可你們知道嗎?我國三交的最後一個女朋友,都已經在校外約會了,還被那個小學妹撞見,她看見就算了,竟然在我女朋友面前說--咦?學長,你上次帶的好像不是這個耶!」他還記得簡芽衣當年那副疑惑、單純的模樣,說出那句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的話。
「你們知道我女朋友的反應是什麼嗎?」童炘臭臉地問。
「哈哈哈哈--」回答他的是一連串大笑。
「那個帶賽女一走,我就被甩巴掌……」想到就覺得很衰,「我第一次進訓導處也是她害的!」
童炘一生求學之路順遂,大小功勳記不完,當了一輩子師長眼中的模範生,第一次被逮進訓導處訓話,還是跟這個小學妹有關。
那是下課時問,他要去合作社買飲料,在走廊上遇到正要下樓梯的芽衣和她同學,不知道為什麼她同學突然推了她一把,他根本反應不及,就被往他身上倒的她「親」到下巴,也因為撞擊力太大把他的嘴唇撞破流血。
又一次的血光之災!
然後很該死的被巡堂的訓導主任逮到,把他們兩個人帶到訓導處去坐了一整個早上。
訓導主任還笑笑的消譴他們,「芽衣啊,妳怎麼把妳學長的嘴巴給親破了呢?」
「我超想死的!」童炘握拳大吼,一旁的夥伴早已笑得倒地不起,「後來每次被逮到導師那裡,老師看到我們就歎氣,說『又是你們這對冤家』!」
霉運還沒完,原以為畢業典禮當天就是他跟衰尾小學妹說「Bye」的日子,卻沒有想到那天也是他這一生最「痛」的日子。
「我們學校有個傳統,在校生要幫畢業生別胸花。剛開學的時候,我多慶幸我的直屬學妹是她,然而經過一年的大小衰事,我已經不這麼想了,畢業典禮時我還天真的想,只是別個胸花,應該沒事吧?可當她拿著胸花要幫我別的時候,我知道我在冒冷汗,事實證明--遇上她真的會有血光之災!我的胸部,被她拿別針剌進肉裡,白襯衫上面還有血跡咧!我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胸部超痛--」他下意識揉著自己的胸口,「她都快哭了,我只能咬牙笑著說『沒關係』。」
「哈哈哈哈--」童炘合作九年的Luna團員夥伴,沒有人同情他的處境,個個笑得誇張不給面子。
說到最後,童炘皺眉歎息,「為什麼?她明明就是我喜歡的型,白白的、安安靜靜的,如果她不那麼『帶賽』,我一定會追求她。我原本也這麼打算的,但是跟她扯上關係就一定很慘,連我女朋友都被波及,在冬天一起被她潑到冷水……」最後女友與他分手,不是因為學妹講錯話,而是因為他太倒楣,每次都波及旁人,女友受下了而跟他分手。
童炘在錄音室裡訴說往事,其他人則被他「壯烈」的過去搞得大笑下止,沒有人注意到,虛掩的門外站著一抹修長纖細的身影。
那是芽衣,她央求小玉幫忙,讓她送飯來給童炘。然而自己主動出擊,沒想到卻聽見童炘正在對同伴話當年,也聽見讓她信心大振的話。
他對她是有好感的,只是因為當年的鳥龍事件讓他卻步,她也記得那時候他們兩人鬧了多少笑話。抱緊懷裡的便當盒,她不禁會心一笑。
當年會讓他這麼慘,其實也都怪要她班上女同學的雞婆。
她太喜歡他了,於是班上女生便積極幫她製造機會,卻沒想到她們處心積慮製造的機會不像連續劇那樣完美,反而失敗造成了反效果。
她總算明白,為什麼後來他在學校看到她就跑,原來是因為這樣啊……
而如今她還想像以前一樣製造機會纏著他不放,難怪他會嚇得逃之夭夭,覺得遇上她都沒好事。
不要討好,不要刻意製造巧合,用她最真的性情來面對他,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深吸口氣,芽衣武裝好自己,記得自己是童炘失去記憶的「未婚妻」,臉上帶著美麗的微笑,她輕輕敲門。
打斷那群男人的說笑,踏進產Luna樂團的領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