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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5度淺嚐愛戀 (幸福的濃度之一) 作者:惜之

第九章
       予璇睡得很糟,沒有安眠藥,她連半個小時都睡不了,黑眼圈浮上眼眶下緣,很慘,可是這回,她的慘,阿航刻意別開頭不看。

  幾次,他想走到她的座位邊,一把將她拉回懷裡,用力搖晃她。

  他想問:「你在做什麼?才見阿健一面,就把你整個人推回過去?你又要陷在失戀的痛苦裡,又要忘記,整個愛情不過是自己的幻想與情緒?」

  可是,阿航忍下了,由著她狼狽,由著她傷心,由著她自己好好想清晰,想想對阿健的這種偏執有沒有意義。

  期末考結束,予璇不到十一點就進入辦公室。

  看著阿航擺臭臉,她真的很想同他講和。沒關係啊,他有未婚妻也沒關係,反正他們早就說好當朋友,朋友是天長地久的事,和愛情不相像:沒關係啊,雖然莎艾討人厭,可是為了阿航,她願意盡全力喜歡她。

  她可以委屈一點點,只要他願意讓她繼續跟在身邊。

  咬咬唇,她走到阿航身側,可憐兮兮看住他。

  瞪她一眼,阿航很火大,不過和阿健談過幾句話,整個人就消瘦一大圈,阿健那麼有魅力,乾脆叫他去開一家減肥瘦身中心。

  「阿航……」

  她想表明立場,想告訴他,她不會任性,不會佔據他和未婚妻的甜蜜光陰,她還想說,她要的不多,只要能分到一點點他的心,她就好開心。

  「幹什麼?」又來求他當備胎,帶她去漁人碼頭演歌仔戲?氣死了,氣死她的朋友定律,氣死她冥頑不靈的變形蟲腦袋。

  她遞一張紙給他.

  阿航接過,看見上面寫了「三千萬美金」幾個字。

  「做什麼?」

  「給你蓋國會大廈。」

  變形蟲又在說些荒誕不經的鬼東西。

  予璇遞給他另一張紙,這回上面寫的是「五千萬美金」。

  「做什麼?」

  「給你蓋飛機場。」

  「這是什麼意思。」他揚揚兩張白紙。

  「這是金援外交,我們恢復邦交好不好?」她說得一臉委屈。

  「你想當我女朋友了?」開門見山法,他不要浪費時間和她的「朋友永恆論」打交道。

  「你在說什麼話,我們當朋友就行了。」予璇鄭重聲明。

  她哪有那麼貪心,明曉得他的未婚妻在身旁,哪還能提什麼男女朋友?!說了,他是否又要到莎艾面前批評她任性驕縱,說她緊迫盯人,接下來再拿她的情書看笑話?不要,她不要了!

  又說「朋友」?冷臉拉下,他連談都不想同她談。

  予璇還想說話,門卻被打開。

  是莎艾,她發現予璇在,瞪大眼睛,直接走到她面前,不客氣叉腰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在這裡上班。」

  「你不是應該在阿健辦公室裡嗎?哦,我記起來,阿健和你分手了,他的新女朋友比你漂亮。」瞪予璇一眼,她非常討厭她。

  不理莎艾,予璇走回辦公桌,打開電腦,準備工作。

  不公平對不?阿航、阿健無法容忍她的任性,卻很能容忍莎艾的任性。不過……也對啦,莎艾很美麗,自己的長相根本不及她,美女總是比醜女擁有更多權利。

  「你可不能追不到阿健,就追我的阿航哦!雖然他們長得很像。」莎艾咄咄逼人,追到予璇桌前。

  予璇緊咬下唇,終於瞭解以前的自己,多讓人憎惡。

  「我是認真的,回答我,你不會把阿航當成阿健。」

  予璇抬眉看阿航一眼,發現阿航也在看自己,可是他沒替她講話,沒有站到身邊維護自己,是因為未婚妻比朋友更重要嗎?

  酸酸的,醋潑翻一地,沉沉的,心臟串上重錘。

  她極度不舒服,極度想翻桌子,霍地,予璇起身,冷眼反擊。

  「阿航不穿室內拖鞋,阿健穿;阿航習慣把手錶戴在右手腕,阿健戴左手;阿航沒有擦古龍水的習慣,阿健有;阿航的右耳後方有一顆小小的紅痣,阿健沒;阿航喜歡紅肉,阿健喜歡負丫阿航吃所有要剝皮的水果,阿健只啃蘋果;阿航說話時會看著你的眼睛,偶爾會大吼大叫,阿健的眼光會亂飄,但口氣永遠溫柔平順;阿航獨鍾兩位設計師的衣服,而阿健沒有固定穿某幾個廠牌的衣眼;阿航唱歌很好聽,阿健唱歌會要人命。還要不要我提供更多的資料,才能證明我不會把他們混淆?」

  答案揭曉,原來她可以輕易分辨兩人,是因為他們真的有這麼多的不同處。被她一說,阿航覺得,自己和阿健的分辨,的確和蔡依林、張惠妹一樣容易。

  「你……」

  「你放心,阿航和我不過是朋友,我沒有搶人的意思,你不需要把我當成假想敵。」

  她又說他們只是朋友!好、很好、非常之好。哪個朋友會抱抱睡覺,哪個朋友會半夜陪她放煙火,只為博得一個開懷大笑?

  予璇的回答讓阿航氣到腦中風。

  「最好你說的是真的。」轉身,她飛奔到阿航身邊。

  是假的真璇想大叫,但她忍下了。

  「阿航,你上次帶我去買的內衣很好穿,可不可以再帶我去買?」

  推開椅子,她直接坐到阿航膝間,摟住他的脖子,刻意做給予璇看,刻意宣示自己的主權地盤。

  直覺地,阿航想推開莎艾,但……是刻意,他反手摟住莎艾的纖腰,為了予璇的「不過是朋友」。

  「好。」他僵硬回答。

  「我就曉得阿航最棒。」

  熱吻貼上他的唇,熱熱烈烈的法式接吻,他沒拒絕,理由同前。

  低頭,予璇把唇咬出慘白。

  十秒?不對,更久,久到予璇想脫外套,減低室內溫度。

  她的手在鍵盤上面飛躍,死命盯著檔案裡面的字,一串串輸入,打破她的快打紀錄。

  「你什麼時候有空?」

  莎艾貼在阿航胸前喘息,該死的感覺、該死的美好,呵呵,我愛台兄,台兄愛我,劉德華對我來說又算什麼。

  「隨時。」

  他對莎艾講話,眼光卻黏在予璇身上。無動於衷?算她狠。

  「那什麼時候,我們結婚?」

  遲疑半晌,他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等我和伯父、伯母談過。」

  「阿航……噢,阿航,愛死你了,就知道你心裡只有我,沒有別的壞女人。」說著,吻吻親親,她的小手順勢滑進他的襯衫裡。

  限制級電影將要現場演出,予璇呼吸急促,心跳超過一百八,腦中風的現象她都有,但她打死不抬頭,把注意力拉回電腦前面,打字的速度二度創下新高。

  鏘!是皮帶掉到地面的聲音,予璇反射性抬眸,阿航的衣服已經被解開一大半。這麼猴急,連觀眾未清場都不坌葸?

  存檔,準備關機,此時,予璇才發現,自己飛快打出的宇,居然是一串一串的「我愛杜以航」。

  瘋了!她肯定瘋了!急急忙忙清除字跡,不多看一眼交纏男女,起身,抱起公文,她直接走出門去。

  當予璇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阿航歎氣,抓住莎艾的手,制止她的努力。

  「莎艾夠了,這裡是辦公室。」

  這樣算不算氣到予璇?就算氣到了,他也半點不覺得開心。他們這種溝通很糟,不管是吼叫、冷戰或演戲,都不能真正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

  「辦公室又怎樣?這是你的辦公室,而且障礙物已經自動清除了呀!」笑笑,莎艾的吻落在他頸問。

  這回,沒有半秒鐘遲疑,阿航伸手將她推開。

  「我不喜歡你用這種態度說予璇。」

  「她又不當你大嫂了,何必在乎她?」

  「你不懂。」起身,阿航拉開和莎艾問的距離。

  「不懂才要問。」

  「莎艾,我們是成年人,不要再玩辦家家酒的遊戲。」

  「誰說這是遊戲?我喜歡你,全天下我只喜歡你。」

  「你的男朋友起碼一打以上。」這些年,他和莎艾的哥哥仍保持密切聯繫。

  「又如何?他們不是你,頂多是你的替身,代替你不在的時候安慰我的心。」

  「玩弄別人的感情不會有好下場。」

  「我哪有玩弄他們,男歡女愛,心甘情願,誰也不欠誰。」莎艾說得理所皆當然。

  「那好,你聽清楚了,對於這點,我不會心甘情願。」他試著平和說明立場,儘管他的心已隨予璇彌出辦公室外。

  「什麼意思?」

  「我只追求自己喜歡的女生,不去分心將就別人。」

  「我是你口中『喜歡的女生』還是那個『別人』?」

  「別人。」實話實說,他發覺莎艾聽不懂暗喻。

  「誰是你喜歡的女生?」

  「我沒義務告訴你。」

  「沒有這個女人對不?你是生氣我和太多男人交往,阿航,你不用氣,雖然我和他們上床,但是我心裡想的,只有你。」

  她的態度是——我已經招認了,你必須相信我的真心。

  「莎艾,你要怎樣才聽得懂我的意思?」他討厭女人的自以為是。

  「什麼都別說,如果是時間、空間讓我們變得不熟悉,很簡單,我會在最短的時間裡面追回你,看著吧!你一定會成為我的丈夫。」斬釘截鐵,是她對每一段新戀情的重點。

  又是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親吻,她整整自己的衣服,走出阿航的辦公室。

  走道上,她遇見予璇,湊近她,莎艾在予璇耳邊低語:「阿航好熱情哦!害我差點招架不住。」

  一次兩次,莎艾的態度挑起予璇的敵對意識。

  她學起書青的冰臉,看一眼腕表,冷笑說:「這麼快就結束了,是你不行,還是阿航有生理性疾病?」

  抬頭挺胸,予璇蹬著七吋高跟鞋離開,口氣像女強人、態度像女強人,連走路的姿勢都像女強人,只有緊握的拳頭、抖個不停的小手不像女強人。
從中午到下午,整整八個小時,莎艾逮到機會就要激予璇幾下。

  尤其在阿航三番兩次對莎艾表示她的行為不會產生任何結果之後,莎艾的攻擊力更是增加至兩百分。

  「阿航,我們去喝咖啡。」莎艾勾住阿健的手,整個人貼到他身上。

  剛影印結束,予璇準備回辦公室,就看見這幕。忍不住取笑:「他是阿健,不是阿航。」

  「你少騙我,你以為我會走錯辦公室?」莎艾瞪予璇一眼。

  「隨便你。」

  予璇坐下來,打了幾個封面文字,一邊列印,一邊將印好的資料弄整齊。

  第一頁,予璇分了十二份;第二頁,分開、疊齊;第三頁……她很認真,不再搭理認錯未婚夫的莎艾。

  莎真足勁在她面前作戲,一下子用手去磨蹭阿健,一下子把頭貼在他頸間,說著又膩又鹹濕的腥膻話題。

  阿健則是看好戲地半坐在辦公桌邊,看著兩個女人的反應。

  予璇的臉上毫無表情,她的動作俐落簡潔,不過短短五分鐘,把資料準備齊全,交到阿健手上。

  「這有另外一份,等陳小姐存好檔,我就影印、送進會議室裡,不必再麻煩你跑一趟。」

  予璇抬眼,看著阿健。

  突地,她對自己有幾分意外,當崇拜剪除,幻想捨棄,面對阿健,她居然不再羞赧,不再感覺壓力。

  不必在阿健面前維持形象,予璇覺得很輕鬆。

  「阿航說你的能力強,我還以為是他偏心,誇張你的能幹,現在一看,他是對的。」

  偏心……說得好,以前,阿航真的對她很偏心,偏心到她覺得在他面前任性也可以,沒想到,她還是讓他覺得很煩膩。

  「我該不該感激你多年的教育?」

  啊,予璇居然會諷刺人,看來他的教育非常地……呃,成功。

  當迷戀自她身上褪色,阿健居然覺得予璇很吸引人。「不客氣。」他笑笑,點頭。

  阿健走出辦公室,臨行前,莎艾拉住他問:「你真的是阿健?」

  「對,貨真價實。」阿健回答。
予璇把資料往會議室送,等在門口的莎艾一把推開她,將她手上的東西抽走,搶進會議室裡。

  「阿航,我替你把資料送進來了。」她直接衝向站在會議桌前講話的男人,得意地向予璇拋去一眼。

  看看在座的各部經理,予璇淡淡說:「對不起,歐小姐,他是杜以健先生。」

  「你……」莎艾氣瘋了,康予璇存心讓她下不了台。

  站在講台上的阿健忍住笑,望向阿航,他若有所思地望住予璇。

  予璇走出會議室,不到三分鐘,莎艾追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說:「你是故意的!就算我錯認,沒有人會知道,為什麼你要大聲嚷嚷?」

  「所有人都知道你錯認。」

  「別唬我。」

  「你沒看見阿健桌前的牌子嗎?上面寫著研發課經理。」

  「我、我看不懂中文,但是你的英文比不上我。」她抬起下巴,驕傲道。

  「那你又看得懂我的情書,知道我的情書寫得很爛?」予璇反唇相稽。

  「是、是阿航念給我聽的。」她硬拗。

  「隨便你,我無所謂。」

  回到座位,予璇打開電腦,她的工作還有一大堆,沒時間和這位千金大小姐周旋……

  千金大小姐?呵、呵呵,現在她也能批評別人是千金大小姐了,真不錯,她應該去請教育部頒獎狀給阿航、阿健,上面寫著「作育英才」。

  「你什麼時候要辭職?」莎艾雙手叉腰,質問。

  「八十歲吧!我覺得這家公司的福利制度還不錯。」予璇笑笑,笑得對方臉色鐵青。

  「你不知道我和阿航要結婚了?」

  「知道,你已經頒布聖旨,昭告過天下了。」她冷聲說。

  表面清冷,但內心火熱,任性的本質在胸口,刀槍箭戟全做好作戰準備,這回,她不打算手下留情。

  「那你還不走?」

  「員工守則沒有這一條。」

  「哪一條?」

  「直屬上司結婚,屬下必須全體辭職。」

  「康予璇,你故意和我作對?」

  聳聳肩,她用沉默來點燃對方的怒火。

  「康予璇,你不要逼我拿掃把趕人。」

  「我們公司只用吸塵器和3M,掃把這種東西落伍了。」她把熟女的氣勢發揮到淋漓盡致。

  「你在嘲笑我!」說著,手一揮,莎艾把Notebook的螢幕往下壓。

  啪地,予璇的十指劇痛,猛地抽出,指節處一彎半月形紅痕,猛甩手,再甩甩,她拚命甩去那陣疼痛感。

  天壽,她以為自己是滿清十大酷刑的執刑官哦,偏過頭,她怒視莎艾。

  「你沒聽過君子動手不動口?哦,當然沒聽過,你的中文程度只能偷聽別人情書。」

  「你在罵我?」睜大眼,紅紅的臉頰鼓起,莎艾手叉腰,向前一步,挑釁。

  「不對,我是在諷刺你。」

  「我知道你在說不好聽的話。」

  「不好聽的話?哪一句?」予璇挺胸往前,沒什麼了不起,要撒潑?想當年,她也是箇中高手。

  「你這個壞女人,阿健不要你,你就搶阿航。」說著,手過來,又要贈予璇五百兩。

  予璇抓住她的右手,湊到莎艾頰邊。「你說的對,而且我敢保證,你輸定了。」

  「你這個狐狸精!」莎艾氣極了,抄起左手,在予璇頭頂捶上一記。

  悶痛,予璇退後兩步,不認輸。

  「好棒哦,你會用狐狸精三個字,中文造詣真高深。不過,你一定沒學過中國武術吧,中國武術博大精深,我學過哦,教你兩招。」

  說著,予璇脫下高跟鞋,拉拉窄裙,把裙子往上掀高十公分。

  再接下來,迅雷不及掩耳,她的腳掌踢上莎艾的粉臉,啪地,她往後摔,摔到門邊,短短的小裙子不只往上掀十公分。

  予璇拍拍手,向地上的落難美人撂話:「看清楚沒?我的鞋子穿幾號?」

  說時遲、那時快,門被阿航打開,才見到黑頭皮鞋,莎艾忙伸手拉住他的小腿,「阿航,救我,康予璇要謀殺我。」

  轉身,予璇不答辯,只是淡淡嘲笑她:「你又認錯了,他是阿健,不是阿航。」

  他扶起莎艾,眉頭深鎖。

  莎艾看予璇一眼,再轉頭看看阿航,飆下幾滴淚水,把豐腴的雙峰往他身上靠,磨磨蹭蹭,限制級再度上演,「阿健,你一定要告訴阿航,她好壞,她打我踢我,還說要把我趕出台灣。」

  「予璇,我們需要徹底談談。」口氣嚴峻,他想把她抓起來打一頓屁股。

  「談什麼?談她的丁字褲嗎?我看見了,是血紅色的,就算MC來也不會穿幫。她的圓屁股上面刺了——『請上我』,哦,有十二種語言版本呢,真是維護文化不遺餘力啊。我今天才知道,她是國際牌今年的主打產品——通行全球。」

  「康予璇,說話不要太過分。」他的聲音加上威脅。

  「我哪裡過分?過分的是歐小姐吧!這裡是辦公室,不是五星級大飯店,沒必要拿威爾剛當飯吃,想趕場吶?會得愛滋。」

  「你一定要用這種態度說話就是了?」

  「要換一種態度嗎?行!」予璇笑出一臉虛偽,尖起嗓子裝嗲:「歐小姐,你太閒的話,要不要先到總經理床上脫光等?抽屜裡蠟油、皮鞭一應俱全,他大概再半個小時就下班了,祝福你們有激情熱烈的一夜。」

  整整皮包,予璇把最後一份工作歸檔。

  「我沒說你能回去。」推開莎艾,阿航拉住她的手臂。

  「我今天提早上班,工作時數足夠了。」

  推開他,她在生氣,滿肚子岩漿,誰都別招惹她。

  他們說得對,她蠻橫又撒潑,她難搞又驕傲,她也想改變,成為沉穩內斂的女強人,可惜,畫皮畫肉難畫骨,她骨子裡是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想改?有限。

  阿航拉住予璇,她臉上明白寫著妒意,靈光一閃,他頗感興味地看住她,這是今天一整天裡,最值得高興的發現。

  「你在嫉妒?」他挑眉問。

  被說中心事,予璇一時語頓。

  「我、我……」想出一句話來接啊!笨蛋,再不快點,人家又要拿她當茶餘飯後的話本了!

  她的結巴讓阿航看清某部分事實,不自覺地,嘴角朝上揚了揚。

  「你很生氣。」心清明了,阿航又看得懂她每個表情,不再陰錯陽差,老是弄擰她的心思。

  「誰說我生氣?錯!我很開心,沒付錢就看了幾出限制級色情,大賺呢!」

  予璇用力甩脫他的手,走出辦公室,三步,回頭,她對莎艾說:「他是阿航。」

  「可你剛剛說他是阿健。」莎艾反口。

  「我存心騙你的,小心哦,要是弄錯對像上錯床,孩子生出來,連驗DNA都幫不了你的忙。」擠眉弄眼,予璇把任性全搬上檯面。

  翹頭,她背起包包,從地上勾起高跟鞋,瀟灑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阿航不自覺笑開,幾天的重擔放下,「朋友」帶給他的威脅消除。

  談談,找時間和予璇談談,上次的吵架缺乏理智,說來說去,他處理的不過是瀕臨爆炸邊緣的情緒,於事無益。

  這回,他們要把心情談開,從他的嫉妒起頭,到她的變形蟲定理,包括阿健和莎艾,都是他們該談清楚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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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予璇在氣頭上,阿航想等她氣消再說,於是,他先飛一趟日本,向幾個合作廠商推薦幾個案子,哪想得到,他出國,她蹺班,整整五天,她不見人。

  他知道她期未考結束,寒假正式開始,就算想休假,也不應該連休五天,連假條都沒遞上來。

  他四處找她,手機沒開,康叔叔說她沒回家,打到公寓裡,是書青接的電話。

  「喂,我找予璇。」

  「死了唄。」

  嘴裡咬著品客洋芋片,手裡打著電動玩具,她很忙ㄋㄟ。

  「你說什麼?」拉開喉嚨,阿航大叫。

  「說她死了,就算沒死成也快死了。」

  「把話說清楚!」凝聲,他用語調嚇人。

  「她關在房裡,五天五夜沒出門,恐怕是掛點了吧!」

  書青用的是誇飾法,每天晚上,總有一次,予璇飄出房門,找熱水沖泡麵,好心的緯翔會替她送上幾杯牛奶,至於小喬,那個死沒良心的男人,只想趁予璇頭腦不清楚時,用兩包蠶豆酥騙她當裸體Model。

  「你們都沒人去看看她發生什麼事?」

  阿航吞下兩噸火藥,隔著電話線,書青聞到自殺炸彈客的味道。

  「去看她?好啊,小喬,拿把斧頭去劈開予璇的房門……你等等哦……」話說完,她用腳踩兩下桌面製造聲光效果,然後再湊回電話筒邊說話:「奸臭哦,我們聞到……哦,是屍水……」

  「我馬上到!」

  「喂,開車小心點,不要出車禍,我們不愛看羅密歐榮莉葉,比較喜歡看大長今。」後面那句,很顯然地,阿航沒聽見,因為電話筒裡傳來嘟嘟聲。

  放下電話,書青看看對面兩個大男人。「好啦,誰去開導我們的女主角?」

  「我不行,我進去的話,等阿航一來,會換我變成屍水。」緯翔聳聳肩,他曉得什麼時候挑惹人很安全,什麼時候挑釁太危險。

  「我也不行,我只會讓女孩子的眼淚,從涓涓泉水變成尼加拉大瀑布。」小喬承認自己沒有安慰人的天分。

  書青歎氣,男人,果然是種同情心缺乏的動物。

 予璇失眠了,很累,可是睡不著覺。

  身上的棉被密密實實蓋緊,窗簾將陽光阻隔在戶外,數羊、數牛、數馬,她把十二生肖全部數透透,還是睡不著。

  她的傷心免疫系統壞掉,再幫不了她的忙。

  「予璇。」書青敲門。

  「嗯……」她有氣無力。

  「你起床沒?」書青再喊。

  「嗯……」她一樣沒力氣。

  「我進去了。」

  這回連嗯都省下,反正不管她答不答,書青都會進來。

  「你到底發生什麼事?」

  抽過她蓋在頭上的枕頭,書青丟給予璇一條濕毛巾。

  「我好不容易快進入昏睡狀態,你又把我弄醒。」

  「起來啦,反正你這樣子,睡著也只會作惡夢,還是起床,讓我施法幫你把心魔趕掉。」

  書青把枕頭墊到予璇身後,半拉半拖,把她拉出活人姿勢。

  「你是巫婆?」

  書青瞪人,施法只是一種說詞好不?不見得就要燒符、要劍、放蠱。「說吧,我聽。」

  「唉……」予璇歎氣。

  「說啦,反正失戀又不丟臉,我一年到頭都在失戀,都沒像你這樣要死要活。」小喬從門外伸進半顆頭,說幾句,又縮回去,他越來越像神出鬼沒的背後靈。

  「說什麼?」予璇有氣無力。

  「說說你最近發生的倒楣事,我不收費,樂意傾聽。」她念醫科心理系,將來要去治療世紀大病——憂鬱症,她相信,自己將是木炭業者的最大勁敵。

  「我交往多年的男朋友飛了,他說不管我怎麼改變,都不能變成他想要的樣子,剛好有一個什麼都不用做就是他理想情人的女生,她坐享其成,搶在我面前,和阿健上床。」

  「你很傷心?傷心到白天睡覺,晚上起來吃泡麵,企圖利用生理時鐘錯亂,來謀殺自己?」笨!這種死法比燒炭自殺更不經濟。

  「我不是傷心,而是不甘心,但那次,我睡一覺,醒來覺得好多了。」

  「你說不是傷心,而是不甘心?」書青重複她的話。

  「嗯,不甘心,那種感覺,像拚了一輩子命,卻考不上科舉,也像你死命存下一億元,銀行卻打電話來,說你存的全是假鈔。」

  「瞭解,意思是打擊很大,你生氣,卻沒打算把自己的命給賠進去?」

  「誰會為了愛情把命賠進去?」予璇笑笑。

  「說得好,請問你這幾天在做什麼?」書青反問。

  「沒做什麼,我只想再睡一覺,就可以連阿航都忘記,可惜我失眠了,怎麼睡都睡不著。」她累到心臟快癱掉,還是睡不著,怎麼辦呢?

  「阿航?是那個老在三更半夜把你送回來的男人?」

  「嗯。」

  「你男朋友的孿生弟弟?」

  「嗯。」

  「你一天到晚膩在一起的男人?」

  「嗯。」

  「會吼你,也對你不錯的男人?」

  「嗯。」

  「本來你想跟我借錢,他卻送你一大堆錢;你被色狼經理嚇壞,他三更半夜背你回來;生日送你鑽石項煉,沒事和你抱抱親親玩睡睡,吃飽就跑到公寓,威脅我們必須照顧你的那個人?」書青說了一大串。

  「嗯。」

  予璇笑出聲,他真做過那麼多事?認真想想,對,他就是做過那麼多事。

  「他對你不真,你沒事幹嘛忘記他?」

  「他有未婚妻。」

  「又如何?反正他不是你的男朋友。」

  「我討厭他的未婚妻。」

  「他的未婚妻很醜?」

  「沒有。」

  「脾氣很噁心?」

  「不算噁心,頂多是不討喜。」

  「她凌虐你?」

  想想那天,那一記迴旋踢……予璇實話實說:「凌虐她的人是我。」

  「那你幹什麼討厭人家?」

  「我要是知道就好。」

  「笨蛋,你愛上那個什麼都輸一點的阿航了。」

  書青笑著把她推進浴室裡,一面替她擠牙膏,一面幫她洗臉,並換上乾淨的新睡衣。

  為什麼做這些?很簡單,待會兒那個什麼都差一點的阿航要過來,誰曉得會不會有臨時衝動?所以,為了替他們留下美美的第一回合,她不惜放下身段,當心理醫生兼保母。

  書青拉著予璇,重新躺回床上,整整棉被,看她一眼,很不錯,乾淨漂亮的睡美人。

  「你怎麼會認為我愛上阿航?」予璇追問。

  「你想聽?」她瞄見房外鬼鬼祟祟的「三隻」人影,決定賣力表演。

  「是。」

  「好吧,我來替你作分析。以下的部分,我要開始收費。」

  「我沒錢。」予璇搖頭。

  「我算你友情價,安啦,至少,我會讓你口袋裡有錢買泡麵。」

  「好吧。」有人替她分解,總比她一個人想破頭想不出問題癥結點來得好。

  「開始囉。為什麼我認為你愛上阿航?很簡單,阿健離開,你只是不甘心,睡飽覺,明晨起床,生命又是一頁嶄新。可是阿航有了未婚妻,你不吃不睡當七月鬼,你凌虐人家美麗的未婚妻,還嫌人家脾氣不討喜。」

  予璇搶話:「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依賴阿航,我愛同他說話聊天、愛和他一起做事消遣,我只是愛……」

  「愛和他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書青斜她一眼。「相信我,我是專業醫生,你愛上他了,而且年代久遠。」

  「怎麼會年代久遠?我以前愛的人是阿健。」也許最近有些陌生感覺迅速竄升,但她和阿航絕對不是「年代久遠」。

  「所以你把阿航當替身?」書青問她。

  「怎麼你們都說同樣的話?他們兩個人差這麼多,要我找替身,我寧願找郭子干都不會找阿航。」予璇氣壞了。

  「為什麼?」

  「阿健五音不全,阿航嗓音很優美。」

  「你確定不是拿他當替身?」

  「百分之百確定。」

  「先告訴我,上個星期,你一路淋雨回來,為什麼?」

  「我和阿航吵架,為了他那個漂亮到礙人眼的未婚妻。我罵歐莎艾是國際牌情婦,說她屁股刺了十二國語言。」

  「那十二國語言寫的是什麼?」

  「請上我。」

  書青很沒職業道德地哈哈大笑,半晌,搗住嘴,收斂笑意。「抱歉,然後呢?」

  「阿航警告我態度好一點。我不想,又叫歐莎艾先回去,躺到他床上,說他抽屜裡,蠟油、皮鞭一應俱全。」

  「蠟油、皮鞭?你又知道了?」

  「當然知道,那些是我在情人節送他的。」

  「送他情趣用品,可見得你對他早有企圖心,別生氣,別反對,我指的是你的潛意識。」

  「沒有,我是鬧著玩。」

  「好啊,那他是不是也鬧著玩,送你糖果牌內衣?」她語帶曖昧。

  「沒有啦,他送給我的是……」

  「是什麼?」書青催她回答。

  予璇說:「是快樂,每年的情人節,阿健都很忙,是阿航陪我,他帶我去很多地方,還約定好,等我大學畢業要帶我去巴黎,走走凱旋門。」

  「我真不曉得,哪個男人不當人家男朋友,還自願做那麼多事。好男人!天下第一號好男人。予璇,如果你不要阿航,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他有未婚妻了。」予璇強調這點。

  「又還沒結婚,搶過來啊!誰說我一定搶輸?你憑良心說,他未婚妻有沒有我漂亮?」

  書青說這話時,沒發覺門外的長影子多了一隻,至於這只影子是誰,請先把他當成路人甲,反正他在這本書裡沒戲分,除了書青,誰都不必擔心他的存在。

  「她沒有你漂亮,可是……」

  「可是你沒自信,你認為阿航愛她,愛得要命,你想他們就要在一起了,以前你所有福利都要被另外一個女人佔盡,所以你吃醋、你嫉妒,你用最惡劣的方法羞辱美艷未婚妻,並且認定,他會為了這件事,八輩子恨你,從此你見不到他,只能思念他。

  你嘔自己為什麼罵人家是國際情婦,害得你和阿航再也不能見面,你整整五天不吃不睡,你痛心、你自我折磨、你把自己變成熊貓團團、圓圓的私生女。」

  予璇靜靜聽,不回話,書青每個字句都精闢,重重敲入她心底,逼她承認這些日子以來,不敢承認的情緒。

  書青歎氣。「要是我沒猜錯的話,那個阿航愛你不比你愛他少。」

  予璇被她的話嚇一大跳。「怎麼可能?他是我的軍師,教我如何成為阿健喜歡的女人。」

  「那麼容易的道理你都想不透,你真不是普通笨吶。他當然是因為心疼嘛,他捨不得你得不到自己所要,捨不得你失去幻想,捨不得你傷心,捨不得你被拋棄。

  好啦好啦,弄懂沒?你愛他、他愛你,你們這幾天為了那個阿健或是莎艾的女人,一直在浪費彼此的時間,接下來的事,你們自己喬,記住!不要再花精力繞圈圈,直接把話挑明說。」

  沒等予璇反應,書青走出她房問,對準備進房間的阿航說:「記得,你欠我五千塊診療費。」

  再走兩步,書青被一堵高牆擋住,呃,是那個路人甲啦。

  「心理醫生果然很好賺錢。」

  乍聽這個聲音,書青全身雞皮疙瘩揚起,轉身,想逃,可惜動作太慢,她的後領被人提高。「小青,我想我們應該談談,什麼叫做『你不要阿航,把他讓給我』?」

  「和我談天很貴的,以秒計費。」她扯扯嘴角,企圖把全身的疙瘩抖掉。

  「我很樂意付診療費,小青。」說著,他把一疊鈔票攤在她眼前。

  「知道了啦,放手,我不會跑。小青小青,我又不演白蛇傳,叫什麼小青。」她咕噥著走向沙發,高大男人的手掌,從她的後領轉移陣地,來到她的細腰。

  坐到予璇身邊,阿航歎氣。「我沒說莎艾是我的未婚妻。」

  看見他,予璇淚水忍不住飆下。「你有,你說婚期等見過她爸媽之後再說。」

  他笑笑,把她從床鋪抱上自己的大腿中央。「你也說過,非阿健不嫁。」

  「我是很想呀,是阿健不娶我。」嘟嘴,她賭氣。

  「你真那麼愛他?告訴我一聲,我不介意把他從婚禮上綁架出來。」下巴靠在她髮際間,他喜歡她,從遠古時候就知道。

  「綁架新郎不犯法嗎?」

  「只要不要求贖款,就不算犯法。」

  「那我比較想……」

  「想怎樣?」阿航追問。

  「想從你和歐莎艾的婚禮裡面,把你綁走。」

  「笨蛋,誰說我和她有婚禮?」

  「你讓她全身摸透透,表現得很……很舒暢。」

  「我的舒暢是因為我剛喝了冰鎮紅茶,和被人摸透透沒關係。」他笑開懷,為了她的嫉妒,也為了書青剛剛那篇精闢分析。

  「你明明……」她想辯駁。

  「好,我招。我是在氣你,氣你只當我是朋友,不願意和我走入男女朋友關係。」

  「那你又不找我問清楚,五天耶,你就整整五天不理人。」

  「那天你和莎艾鬧成那樣,我想等你氣消再說,何況當天晚上我必須奔赴機場。」

  「你去機場做什麼?」

  「到日本出差,我今天才飛回來。」

  「你出國?」她真的不知道。

  「如果你沒蹺班,就會知道。」

  「我還以為你為了莎艾,要和我絕交。」

  「為什麼?」

  「因為我踢傷你漂亮的未婚妻。」

  「予璇,聽仔細。第一,莎艾沒有你漂亮。第二,她不是我的未婚妻。第三,不管你有沒有將她踢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踢,讓我看見你的妒忌,我想你在意我,我們對彼此的牽繫,不僅僅是朋友關係。所以,我和莎艾斷交了。」

  莎艾那邊,他做出最明快的處理,他不希望任何人再度介入,危及他和予璇即將清晰的感情,於是,她決定回美國,重新過豪放女生活。

  「為什麼和莎艾斷交?」

  「因為她屁股上刺了十二國語言,有點變態。」阿航揉揉她的頭髮,很高興,兜過一圈,他們又回到從前。

  「那是我亂說的。」

  「我知道。」

  「知道還跟莎艾斷交。」

  「我總要弄出一個借口。」

  「她沒掀裙子讓你驗身?」

  「她是想這麼做,可惜弄錯人,她把阿健當成我。」

  「天,她實在好笨。」

  「對,笨到不行的干金大小姐。」說完,他們同時哈哈大笑。

  看阿航一眼,予璇歎氣說:「阿健是我的幻想偶像,而你是真真實實待在我身邊,陪我走過每一季的男人,以前,我沒搞懂,這些日子的失眠,讓我弄清楚很多狀況,阿航,你真的喜歡我對不對?」

  「對。」

  「從什麼時候開始?」

  「從你的第五百七十三封信開始,我佩服你的堅毅。那你呢?從哪一天開始,曉得自己喜歡我?」

  「我和阿健分手隔天,醒來,我貼著你的背瞇眼,想著過去我們的對話,想越多,心情越深,我想告訴你,我很喜歡你,卻怕你罵我牆頭草、見異思遷、弄錯表情之類……然後我說服自己,友誼比愛情更禁得起風雨,我告訴你當朋友比當情人好,愛情只會把友誼變糟。」

  「話談開了,你還是堅持只當我的朋友嗎?」

  「不要,要是再來一個莎艾,我會受不了。」

  「那你有沒有想到用什麼實際辦法來喜歡我?」

  「有。」

  「什麼?」

  「在屁股刻上十二種語言的『請上我』。」

  「你敢?」

  噗哧一聲,她笑他也笑,他們笑彎腰,滾回床上。

  久久,她輕喚:「阿航。」

  張開手臂,阿航把她圈入懷間。「什麼事?」

  「我們來談一場直正的戀愛吧!」

  「好,沒有阿健、沒有誤會,真真正正的愛戀。」

  雲在飄,藍藍的天空耀眼,不是夏天,他們不約而同想起那個兩人初識的夏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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