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雖然難過,但晌融仍沒忘記女兒一路由英國飛回台灣,一定餓壞、累壞了,她叫了豐盛的客房服務,兩母女暫收鬱悶的情緒,開開心心地吃起大餐。
飯後,兩人略做梳洗後,躺在床上,晌融才將恢復記憶,及有關風父不許她入門、要求她墮胎、安佑娜謀害未遂、風江左右為難的事,悉數說了一遍。
她的顧慮是:風父生性勢利、嫌貧愛富,就算被逼到最後不得不接受她們母女,風父也不可能善待她們的。她不在乎自己受辱,卻無法忍受女兒遭人欺凌;再加上一個心懷不軌的安佑娜,萬一他們又使出什麼詭計,女兒豈不危險?
而風江口裡雖然說得絕決;但他本性純良、又重情義,若硬要他在父母和愛人間做個選擇,不論結果如何,他都難免抑鬱終生,這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事。
他是她今生第一,也是唯一愛過的男人,她願意在守護住自己和女兒的同時,也為他的將來盡一分力。因此她選擇退出,成全他當一個孝子、賢夫。
而她和女兒將待在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重新過回她們平凡安穩的生活,他們之間的愛就讓時間去埋葬吧!未來,她只會默默地祝福他。
「媽咪……」小司楚憐惜母親竟受了這麼多的委屈,心疼地緊緊抱住她。
「司楚,」晌融一手摸著女兒可愛的小臉,一手輕刷過她柔順的髮絲,慶幸自己當年沒有放棄她,她可愛的小寶貝。「媽咪得跟你說聲『對不起』,媽咪一輩子都不能給你一個爹地了。」
小司楚親親母親被淚濡濕的臉頰。「沒關係的媽咪,我有你,還有外公、外婆,你們一直那麼愛我,我是很幸福的,我並不覺得遺憾,你別傷心!」雖然離開風江會有點兒難過,但她更捨不得母親受到傷害。
「司楚……」如此貼心、聰慧、孝順的好孩子,那個勢利的老頭子不懂得珍惜才真是笨蛋!她的女兒,她會自己保護、自己疼愛。「我們不能再回別墅了,恐怕也不能再見風叔叔了,你再回寄宿學校好不好?這一次媽咪跟你一起去。」
看著母親蒼白、憔悴的容顏,司楚仍不是很瞭解愛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她知道,離開風江,母親很痛苦。
「媽咪,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風叔叔的。」
想著風江,晌融心頭又是一陣刺痛。「我愛風江,這輩子除了他,我不會再愛其它人了。也因此,我不能只是一味地自私地獨佔他,我必須為我們三人想一個最完美、沒有遺憾的結局,而我退出是唯一對大家都好的辦法。你能夠瞭解嗎?司楚。」
小司楚迷惑地睜大眼睛。「這樣大家就都能得到幸福嗎?」
「最起碼不再有悲劇。」晌融淒楚一笑。此時,客房門被敲響了。「媽咪請的人來了。」
「誰啊?」
「泰迪叔叔,媽咪請來暫充司楚爹地、讓風叔叔死心的人。」晌融起身打開房門。
泰迪斜倚在門扉旁,慵懶的藍眸裡隱現一抹寒光。「你又在網絡上亂放消息了!」這女人真當他是軟柿子,都警告過她別亂放消息找他了,沒幾天又故態復萌,真該好好教訓她一頓。
晌融望著他,才止住的淚又滴了下來。「我要更改委託內容,我……我不能跟風江在一起了,嗚……」
搞什麼飛機?泰迪被她突如其來的眼淚嚇了一大跳,慌忙將她推進來,關上房門。
「你瘋啦!怕我來訪的消息沒人知道是不是?」「不准凶我媽咪!」突然,有個比泰迪更有生氣的聲音插了進來,小司楚用力擠開他,牽著母親坐到一旁的沙發上,乖巧地拿著手絹輕拭母親的眼淚。
泰迪得握緊拳頭才能忍住奪門而出的衝動。什麼玩意兒嘛?這對母女一個比一個還不怕他,這要讓圈內人看見了,他鐵定會被笑死!
「我會把錢退給你。」這遊戲他不想玩了。
「泰迪先生,我恢復記憶了。」晌融吸吸鼻子,把這一連串的事情說給他聽。
「本來我是請你幫我測試風江,但如今,我已知道害我的人不是風江了,卻反而注定我們永遠不能在一起。我想請你幫忙最後一件事……」
「等一下、等一下!」泰迪一巴掌拍在茶几上。「你沒聽懂我的話嗎?我不接這項委託了。」
「你已經收了媽咪的錢,怎能不做事?」小司楚雙手插腰怒道。
泰迪雙眸危險地瞇了起來。這真是個癲狂的世界,連個小女孩都敢對他這個超A級殺手大呼小叫?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他舉高懷裡的泰迪熊,他的武器就藏在這可愛的玩偶裡。
小司楚用力一點頭。「你是泰迪叔叔。」
泰迪的下巴險些落地。她叫他叔叔?他收回泰迪熊,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際:
他是不是年紀大了,該退休了?
「司楚,不可以這樣對叔叔說話,沒有禮貌喔!」晌融教訓了一下女兒。
「對不起,泰迪叔叔。」小司楚機伶地坐到他身邊。「叔叔別凶媽咪,我跟你道歉。」
泰迪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反正早知道這個東方魔女娃娃不簡單,她的女兒自然也不可小覷。「算了吧,你們母女倆想怎麼樣,直接說吧!」
「請你扮我的丈夫,司楚的父親,讓我可以順利離開風江。」
「你知不知道那個傢伙為你做了什麼事?」泰迪話鋒一轉。「就這兩天,他挑了赤焰門,剷平一座地下兵工廠,破獲一個竊車集團,連同一個橫跨東南亞、泰國、中國大陸、馬來西亞……的軍火組織都被剿了。凡是與那天被我雇來引開他、好方便我們談話的那些混混有關的人員、武器、運輸工具,縱橫上下,大概除了我之外,全被風江一網打盡了。」他說著,想起肩上的傷,忍不住又一陣齜牙咧嘴。
那日要是他身手差一點,名滿天下的超A級殺手泰迪就要栽了。不過如今想起來,他還是不敢相信,當時所見,狠酷凌厲無人可擋的風江,會是那個人人稱頌善良溫和的「萬事通」。
風江的成善成惡、是天使或惡魔,全繫在眼前這個女人——聶晌融身上。
「他很棒對不對?」她眼裡有著崇拜的光芒。「我很愛他,我愛他勝過自己的生命。我知道他有時候有點狂傲。這也難怪,他是標準銜著金湯匙出世的富家公子,他對自己很有自信、更有能力。但不管時局如何變遷,他純良的天性始終不會變!」
這一點泰迪倒是無法否認,風江策劃除惡行動時之小心、謹慎,寧可多花一倍人力、物力,也絕不牽連任何一位無辜者,他善良的胸懷確實值得人欽敬。
「因此,你知道嗎?要他徹底背叛父母的期望是一件多麼殘酷的事情?」晌融悲痛地搖頭。「我不能帶給他幸福已經很差勁了,又怎能給他製造這麼多的痛苦?
所以,泰迪先生,請你幫助我,拜託!』「泰迪叔叔……」小司楚也跟著求他。
泰迪深長地歎了口氣,他這輩子接過最艱難的委託就是攪進這對情侶中,早知道他的好奇心別這麼重了,多懷念以前無聊又無趣的日子。
「你想我怎麼做?」
「請你將頭髮染黑,明天早上九點來飯店接我們,再一起去找風江,將這件事情了斷。」「OK!」泰迪站起來,擺擺手。「那我先走了,希望以後能不再見到你。」
他的手搭在門把上,良久,忍不住又歎了口氣。往後,他一定會恨自己的多管閒事,但……她的淚讓他很難受。「你不是簡單的女人,他也不是個輕言放棄的男人,事情真的能夠這樣結束嗎?」
「這是眼前唯一能減少最多傷害的方法。」晌融嗄啞著嗓子開口,細弱的語調止不住顫抖著。「至於其它的問題,時間會解決。」
「是嗎?」他揚眉一笑,走出房間,藍色的瞳眸裡閃著狡獪的光芒。他就這樣被他們一家子耍得團團轉嗎?別傻了,請他作事的代價是很高的!
「這是我的丈夫,泰迪。」
當晌融這樣子介紹那個男人時,風江整個人都呆住了。
「泰迪在英國聽說有人想對我和女兒不利,特地回國來看我們。昨天,我們談了一夜,覺得兩人只是因為一時意氣而分開,如今,兩人都冷靜下來了,發現我們還是彼此相愛的,女兒也很捨不得爸爸,所以我們決定重新開始,我要跟他一起移居到英國去。我想台灣這邊的麻煩應該不會跟到國外,所以想結束委託,這陣子很感激風先生的幫忙,謝謝。」
她叫他風先生,像是有人在他腹部重重地擊了一拳,他疼得全身顫抖。
「請幫我結算一下到目前為止的所有委託費用。」看著他倏然轉白的臉,她的雙腿不住地發顫,喉頭哽滿酸楚。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許是刺激過了頭,風江沒有暴跳如雷,反而冷漠得像變了一個人。
晌融卻能聽見他體內無聲的悲鳴。「結束委託。風先生,我是來付帳的。」
「他是誰?」風江指著泰迪,他才不相信這傢伙會是晌融的丈夫。
「我的丈夫、司楚的父親。」她暗啞地開口,臉色紙也似的蒼白。「我才是你的丈夫,司楚是我的女兒!」他像火山突然爆發,衝過去,從泰迪身邊將她搶進懷裡。「為什麼要說謊?為什麼?」
那癡狂的模樣、激烈的擁抱幾乎擰碎她的心。
「請你不要破壞我的名譽,我只有一個丈夫,那就是泰迪。」
「撒謊!」他淒厲怒吼。「你愛的明明是我,那些個擁抱、親吻……」
「住口,你怎能在我丈夫面前說這種話?」她眼眶中迸出淚水。
「我才是你的丈夫,司楚是我們的女兒,你自己看,這樣兩張相似的臉孔,你如何能夠否認我們的親子關係?」他瘋狂、用力地搖晃她。
「不是、不是,司楚不是你的女兒。」她拚命搖頭,淚如雨下。「天下間相似的人何其多?怎能說容貌有些相似的就有血緣關係?」
「你敢發誓我們沒有一點關係嗎?」他已經亂了思緒,一顆心更是疼得像要炸開。他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身體明明還記憶著兩人恩愛的甜蜜,轉眼卻雲淡風輕得連一絲一毫都捉不住。為什麼會這樣?他是如此愛她啊!
不擇手段也要將她綁住的想法,如決堤浪潮般淹沒了他,風江使出吃奶的力氣,將她緊鎖在懷裡,蠻橫、狂暴地親吻她、撫觸她……
「不要……唔,唔……」他癲狂的模樣駭著了她,她驚懼地拚命掙扎,不惜咬破他的唇,濃烈的血腥味在兩人嘴裡散開,傷害他的認知扯碎了她的心,而他仍不覺痛地死命吻住她。
晌融無力了,絕望而淒然的眼神最後只能投向泰迪!
泰迪看戲看得正過癮,本不想這麼快截斷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樂趣,但有捨才會有得,不犧牲一點小小的愉悅,哪能換得日後更大的快感?
他走過去,從風江手裡奪過晌融,態度是譏誚又粗魯的。「風先生,你這種作法很沒有禮貌,你知道嗎?她是我的『妻子』。」他特意加重「妻子」兩個字,果然如願看見風江的臉龐在轉瞬間變成一片死白。知道了吧?害得超A級殺手受傷的代價是很高的。「卑鄙!」晌融舉手給了風江一巴掌,同時將心底僅有的熱情盡數抽空。她虛軟地倒進泰迪懷裡,悲痛得無以復加。
她投入別的男人懷抱了!風江搖搖晃晃地退了幾步,靈魂與理智活生生被抽離了身體。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再次重遇,使他樂昏了頭,壓根兒沒想到她真有丈夫,也沒仔細去查過她所謂的婚姻觸礁究竟是真是假?缺乏實質證據,兩人在默契下交往的事實也變得虛幻,一朝遭到阻礙,他竟連反駁的立場也沒有。
「我不知道你和內人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司楚確是我女兒,有出生證明的,你可以去查。」泰迪在他二人的情感裂縫中再劈上一刀,很興奮自己在這場遊戲中扮演著如此重要的角色。「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和我的妻子糾纏不清,否則別怪我告你妨害家庭。」說完,他摟著幾近昏厥的晌融離開「神風萬能社」。
眼睜睜看著她走出他的視線,帶走他的生命與靈魂,徒留下的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般的空殼。
「晌融、晌融、告訴我,你是騙我的,告訴我……」風江全身顫抖,岩漿也似的巨疼燒熔了他的心,化成血水,一滴滴溢出他的唇角。「這不是真的——」他仰天嘶吼,更多的淚與血一點一滴蝕盡了他唯一僅剩的肉體。
離開風江時,晌融的心也在同一時刻死去。
「風,我對不起你,風……」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全身的細胞、神經都在哀嚎著。
她知道,從今而後,她的血管裡流得再也不是熱血了,她的體內只剩下凍人心肺的冰霜,永遠、永遠地鞭笞著她的身與心。
「媽咪……」小司楚擔憂地望著母親憔悴、絕望的容顏。
她聽到女兒的呼喚,回頭望了司楚一眼,奔流不止的淚水中,連女兒的臉都模糊了,想開口,苦澀的喉頭卻連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屋外的風好冷,刺入骨髓的寒意像是死神的鐮刀,直揮舞要拘她下地獄。她難過得抱著腹部不住乾嘔。痛!好痛、好痛……嗚嗚嗚……終於她身心俱疲地倒下。
「媽咪——」司楚驚駭地大叫。
「別怕,死不了的。」泰迪抱起她,走向醫院。對於處理「傷口」這種事,沒人比他更清楚了,受了傷,不是包起來,看不到傷口就算了,它裡面可能正在化膿呢!只有狠下心來切開它,徹底清乾淨骯髒的部位,傷口才能真正痊癒。
而既然在這場遊戲中,沒人想當那個撕裂傷口的壞人,唯有他來毛遂自薦了。
但辦完事後,他又不免覺得氣悶,超A級殺手泰迪何時變得這麼無聊了?還背起弓箭當愛神,想來想去都是這個中國魔女娃娃害的,她像一根刺,總是哽得他的心煩死了!
在晌融倒下的同時,萬能社裡也傳來一陣尖叫。「風江——」他像是一具傀儡,跪倒在一片血泊中。
鮮血不停地自風江嘴邊溢出,一滴滴染紅了信息室。
但當救護車到達基地時,他卻拒絕上醫院。
他只是冷漠地搖搖手。「我沒事。」說完,他就把自己鎖在房裡。
至今,已一天一夜了。期間,上官金迷、左士奇、社長、宮昱,連剛回來的玉司神都不只一次來敲他的房門,企圖安慰他,但他拒絕了所有的關心,只是一味地隔絕了自己。
晌融離開他了,就跟當年的「絲芮」一樣。他以為他得回了所失去的,原來一切只是幻夢一場。
他甚至無法證實晌融就是「絲芮」!本來他很有信心的,但他從沒想過晌融真的有丈夫,泰迪擊碎了他所有的自信。如今,他已無法確定她們是他的妻和女了。
而更令他痛心的是,倘若晌融不是「絲芮」,他對晌融付出的愛就等於背叛了「絲芮」,他無法原諒變心的自己。
但儘管他自責不已,他對晌融的思念卻沒有一刻停止過。自她離開到現在,他想到的都是在別墅的事,她幫他做早餐,他們共度的每一個晨昏,他發現他居然愛上了換燈泡、通馬桶那種雜事……
他愛她!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不在她身上尋找「絲芮」的影子,他愛上的是真實無偽的——聶晌融!
而她卻已經走了,永遠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他該怎麼辦?已經完全付出的心再也收不回來了!
心底的痛脹得像要從他體內爆開。「啊——」他仰頭,淒厲的叫聲迸口而出,無法宣洩的巨疼快要逼瘋他了。
「風江!」一直守在他門口的夥伴們終於再也忍不下去了,踢破他的房門衝進來。「你……」當他們看在他充血、激狂的眼眸時,每一個人都愣住了。
這是那個斯文、溫和的風江嗎?
此刻的他比困在籠子裡的野獸還要瘋狂,好像天使一躍而成惡魔。
「我出任務去了。」他冷冷地起身,推開夥伴往外走。
「你這樣子想去出什麼任務?」上官金迷急著阻止他。
「我去奈及利亞。那邊的政府不是來了委託?」
「我們不介入人家的內戰裡。」
「我不管內戰,我去幫CIA對付AFF。」他必須工作,教自己忙得沒時間想起她。
「你現在這種情形去對付恐怖分子,不是找……」
死嗎?風江空茫的眼眸裡確實只剩下一片殘灰,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粉碎自己的身體,連同靈魂,全部化成空氣中的塵埃;那麼他就再也不會感覺到痛了。
宮昱實時摀住了上官金迷的嘴,並對她搖搖頭。「風江,我們不是慈善團體,不做免錢工,與其去奈及利亞,你不如到高雄去,薛宇在那裡布網捉一隻泰國過來的大毒梟,國際刑警來了委託,這件任務就讓你去做。」
蕭士誠也點頭贊成,他知道他的女警愛人——薛宇,會幫忙看著風江的。
風江頓了一下,沒說話,繼續往前走。
「那件任務很危險,以風江目前的情況,他不適合。」上官金迷提出反駁。
「我知道。」宮昱招呼左士奇。「我們也一起去。」
「走吧!」左士奇說著,順手拍拍上官金迷的肩。「放心吧!我們會小心看著他的。」
「麻煩你們了。」送走他們之後,上官金迷頭痛地呻吟。「怎麼一個個都這樣?一談起戀愛全都變了樣。以後要是有人敢說要追我,我絕對一腳將他踹到福德坑裡去待著。」
蕭士誠和玉司神相對苦笑,不識情滋味的人,不曉得「情」字的迷人,世間的有緣人,誰也逃不開這一關的。
不過對於風江,他們寧可他像一般人,喝喝悶酒、發洩一下,雖然會給周圍的人帶來一些麻煩,但總比他太過為人著想,把所有的痛苦都悶在心裡來得強。
鬱悶積久了,不發洩發洩是會變成致命「癌」的,但已痛失心神的風江能夠瞭解嗎?
因傷心過甚而昏倒的晌融,住了三日醫院後,在今天上午出院了。
聶氏夫婦和小司楚一起來接她出院,午後,她們就要搭飛機到英國;台灣這塊傷心地,只怕從今而後,她都不會再回來了。
「晌融,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爸、媽會很想你的。」聶父一邊開著車,長聲喟歎不已。好不容易才有了女兒、孫女,這會兒全要移民海外了,往後他可有得寂寞了。「對不起,爸、媽,女兒不孝。」晌融方才病癒的臉上,還有一抹脂粉掩飾不住的慘白。
就算入了院,即使在昏迷中,風江的影像依然纏繞不去,不論她睜眼、閉眼,都看到他哀傷欲絕的眼神對她控訴著那天大的謊言。
不要啊!對不起……原諒我,風江,我不得不這麼做,對不起,嗚……
一切全是為了不讓他為難、不教女兒的生命受到威脅,她這情絲也是斬得痛徹心扉。
真的好想,好想他,才三天,她已教相思磨去了半條命,再待在這個處處可以回憶他的地方,她一定會發瘋的。
女兒的悵然聶母看在眼裡,這些日子發生在她身上的事,都聽司楚說了,再強求晌融留下來,對她的身體、精神都不好。聶母想了想,遂提議道:「老頭,我看我們不如把台灣的產業賣了,一起去英國吧!在鄉下買個牧場,我們兩個可以養老,也能天天和女兒在一起,你說多好?」
「好主……」吱——四輛黑色大轎車突然擋住了他們前後左右的去路,聶父緊急踩了煞車。「怎麼回事?想搶劫嗎?」
晌融筆直望著從前方車子走下來那條窈窕的身影,竟然是安佑娜!她又想幹什麼?
「爸、媽,別擔心,我認識她,我去問問她有什麼事。」她安慰完受到驚嚇的養父母,開門走下車去。
「聶晌融!」安佑娜冷冷地盯著她。
晌融扯開一抹友善的笑容。「安小姐,找我有事嗎?」
「你的本名叫什麼?嚴絲芮?」安佑娜眼裡有著明顯的恨意。這輩子最厭惡有人碰觸她的所有物,風江早已被她貼上所有權,居然還有人來搶?不可原諒!
晌融愣了下,難道安佑娜還想殺她第二次?想想安佑娜的自私與凶狠,她心底不由浮起了恨意,不過她又急速將它掩飾了起來,安佑娜並未發現。「安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我又不是名人,哪兒來這麼多名字?我就叫聶晌融。」
「哦?」想想也對,當年那場颱風可不是普通強勁,掉入海裡哪還有生存的可能性?都怪聶晌融那張臉太像「嚴絲芮」,以致她雖查出她有父、有母、又有孩子,仍懷疑她是死裡逃生的「嚴絲芮」前來報仇。如今總算可以釋懷了。
「安小姐,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晌融冷淡卻不失禮節地開口。希望安佑娜別逼人太甚。
「你要多少錢?」安佑娜只當風江是她的東西,因此,她願意花錢將他買回自己身邊,而她也不以為世上有什麼事情是金錢無法解決的。
「什麼?」晌融大感訝異。安佑娜不會以為金錢可以買到愛情吧?
「我說,你要多少錢才願意離開風江?一千萬?」安佑娜本著她一貫的高傲說道。「我知道你已經有孩子了,一般的黃花閨女都不一定配得上風家的門庭,更何況是你這種結過婚的婦人。別太貪心,錢拿了就走,你再纏著風江不放,小心『旋風企業』不放過你。」而她,更不會讓晌融好過。真惹惱了她,她就連「聶氏」、「旋風」、風江……全部一起毀掉。
晌融暗暗咬了牙,為安佑娜目中無人的態度氣炸心肺。
「安小姐,你既知我是已婚婦人,你來跟我說這些話不是很可笑嗎?而且你是風江的什麼人?有何資格替他拿主意?」
「我是他的未婚妻!」安佑娜像只被踩著尾巴的貓,橫眉怒目地瞪著晌融。「當然有資格幫他驅逐像你這種心懷不軌、不要臉的娼婦。」
敢罵她是娼婦!晌融冷冷一笑。「可惜啊,風江就愛風情萬種的娼婦,不愛沒情調的未婚妻。」
晌融的話正刺中了安佑娜的痛處,她俏臉一黑,倏地舉起手來,啪!晌融嬌小的身子倒在地上,臉頰火辣辣的痛。
「晌融!」「媽咪!」
車裡的兩老一小見晌融被打,忙不迭跑下車來,護在她身前。
安佑娜沒想到那一巴掌會將晌融打倒在地,她只是想給晌融一個小小的教訓而已;但她也不是會承認錯誤的人,太過順遂的人生,造就她不可一世的個性。
「這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有了丈夫就別再隨便勾三搭四,乖乖守著你的丈夫吧!」
晌融被養父母扶了起來,滿腹的怨恨與辛酸。太過善良難道就只能落得遭人欺負的下場嗎?她都已決定退出了,還要受此屈辱,太可恨了!
「這位小姐,你打了人,連聲道歉也沒有就這麼走了?」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但也疼了十年,聶父怎能眼睜睜看著女兒遭到如此的欺侮。
「你不會教女兒,我就幫你教。」安佑娜看了聶父一眼,認出他就是調查書中聶晌融的父親,「聶氏企業」的董事長。一家員工不過百人的公司,她才不放在眼裡!「管好你的女兒,別妄想攀龍附鳳,『旋風企業』和『安氏財閥』可不好惹,隨便動根手指都能叫你的『聶氏企業』關門大吉,要你一家在台灣無立足之地!」
聶父瞠目結舌,這樣囂張惡霸的人,他還是頭一回看到。
安佑娜一行人離開後,晌融強忍住的淚才緩緩落了下來。
「媽咪,很痛嗎?」小司楚不捨地望著母親。
晌融握緊拳頭,把嘴唇咬得出血。太可惡、太可惡了!居然連她的養父母都不肯放過,原本為了不教風江難做,她把所有的委屈都吞下肚,如今……她怎能獨自離去,留下對她恩比天高的養父母獨自承受安佑娜不曉得何時會欺上來的迫害?安佑娜可是連人都敢殺的。
不行!放任安佑娜繼續橫行實在太危險了,不僅她的生命會隨時受到威脅,連女兒和養父母也不安全。她要留下來保護所有她最摯愛的人,絕不能再原諒安佑娜,絕不!
「媽咪沒事。」她舉袖用力擦乾臉上的殘淚。「爸、媽,對不起,我不走了,我要留下來,我要奪回屬於我自己的幸福。」不能再教年邁的養父母擔心,所以她將所有的事情往自個兒肩上攬。
「乖女兒,媽媽支持你。」聶母心疼地撫了撫女兒紅腫的頰,像安佑娜那種惡女,根本沒資格與晌融爭丈夫。
「你媽說的對,乖女兒,不用顧慮爸爸、媽媽,我們兩把老骨頭,了不起蹲回鄉下種田去,管他什麼財團、企業的勢力多大,傷不了我們的。至於那家公司,本來就是開來玩玩的,老爸明天就把它關了,看她再怎麼威脅我們?」聶父可也被罵得一肚子火。
「謝謝爸爸、媽媽。」晌融深吸口氣,從今天起,她要重生了。為了她最心愛的風江以及所有摯愛的家人,她決定反擊。另外,她得重新僱請泰迪,不為對付安佑娜,而是要他暗中保護她的家人。
風江這麼好,將他讓給安佑娜那種惡女糟蹋太可惜了,他應該有個溫柔體貼的妻子,與他共創幸福美滿的人生。而這一切,她全都會給他,她要愛他一生一世!
至於安佑娜,她以為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橫行無阻;因此,她不會用金錢與權勢去硬碰她。
她會讓安佑娜知道,愛情不是強取豪奪就可以獨佔的,沒有一顆體貼的心,根本不配談愛;而金錢更非萬能,有很多「武器」比錢更厲害,比如……她看著可愛乖巧的女兒,心中已隱隱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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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句話不論用在戰場或情場上,同樣功效卓著。
晌融花了一星期的時間調查風父、風母與安佑娜的關係、牽扯與近況。
風、安兩家是世交,一直有生意上的往來,所以很渴望親上加親,聯合兩家的勢力,發展成更龐大的跨國企業。
在這一點上,她的立場很吃虧,缺乏強有力的背景與家世,任憑她再賢慧,也贏不回公公、婆婆的喜愛。她最大的勝面在風江,一想到他,她就滿心的憐惜。調查報告上說,自她離去後,他就發了瘋似地拚命工作,把自己都累倒了。她每天派人匿名送了些藥膳、食物給他,希望他能振作起來;同時也提醒他別忘了她,只要他堅持下去,不答應與安佑娜結婚,他們早晚能反敗為勝。
而且時間拖得越長,她的勝算越大;老人家終有凋零的一天,但年輕人卻會日漸茁壯;怕只怕安佑娜的胸襟沒那麼大,不會容許等待這許久。
但眼前的情勢也非全無勝算,風父、風母老了,這兩年身體更是每下愈況,他們很期待抱孫子,無奈風江怎麼也不肯結婚。
歲月催折了兩老的傲氣,如今他們已變成渴望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的平常人。而這一點,除了她之外,天下間再無其它女人能夠為他們做到。
究竟要一個美滿的家,還是要一個跨國企業?這個問題,恐怕有得風家兩老傷腦筋了。
晌融查到風父每天傍晚都會來這座公園散步,醫生規定的,這對他的心臟和高血壓有幫助。
她帶著女兒在公園裡等著。遠遠地,看到那佝僂的身影,哪還有當年逼她墮胎的凶狠樣?真是歲月無情啊!
小司楚輕拉著母親的衣袖,指著那正要過馬路的老人。「媽咪,那就是不要我們的爺爺嗎?」
晌融頷首,「不要」兩字又激起她心頭一陣淒楚。世間人總把「錢」看得比「情」還重;可有誰想過,當雙腿一瞪之時,縱有萬貫家財,又有何用?還不如要一個能夠幫你料理後事的家人呢!
「我不會再讓爺爺說『不要』的。」小司楚往前跑,她知道母親想用親情贏回父親,理所當然要助上一臂之力。
風父拄著枴杖等紅綠燈,耳裡聽著對面公園裡小孩子的笑聲,那一幕幕天倫歡樂的影像不停地啃噬著他的心靈。他今年六十五了,沒拿枴杖腳都快走不動了,哪天要進棺材也不知道,兒子還在跟他嘔氣、不肯回家,想來在他有生之年是看不到孫子了。
是他的錯嗎?每每想起十年前和兒子大吵的往事,他就打心底感慨萬分。
「公公,我扶你過馬路。」突然一雙小小的手拉住了他。
風父驚訝地往下望,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對他咧開一抹天使般的笑容。那張臉,好像、太像小時候的江兒了,但……怎麼可能?
「公公,你不是要過馬路嗎?快點,綠燈了。」小司楚一派天真地牽著他往前走,直進入公園裡,還體貼地找了張長椅給他坐。
「謝謝你,小妹妹。」風父的視線還是無法自她臉上移開。無親無故的兩個人有可能長得這麼像嗎?他不敢相信。
「不客氣,公公再見。」
眼看小女孩就要走了,風父不捨地喚住她。「等一下,小妹妹!」
「什麼事啊?公公。」小司楚疑惑地停下腳步。
真的是越看越像,好可愛!風父難忍激動地抖著聲音開口問:「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
「公公,我叫聶司楚,今年十歲。」小司楚慢慢走了回去,站在風父面前,笑盈盈地望著他。
她十歲!十年前那個懷了他孫子,卻被他逼走的女人,倘若她生下孩子,豈非也是這個年齡?
「公公,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小司楚軟軟的小手貼在他額上。
多體貼可愛的孩子!風父心頭一動,眼眶微微泛酸。
「小妹妹,你爸爸、媽媽呢?」
「我沒有爸爸,媽媽去買麵包給我吃了。」「怎會沒有爸爸?」他私下暗凜。有這個可能嗎?
「司楚。」晌融遠遠走了過來。
「媽咪!」小司楚歡呼一聲,朝母親跑去。
自晌融的形貌進入眼簾,風父愕異的大眼就差點暴出眼眶。不會錯!就是這個女人,懷了他的孫子、又被他趕走,而她與小女孩是母女……
「司楚、壞孩子,到處亂跑讓媽咪擔心。」晌融笑罵了一句。
兩母女嘻嘻哈哈鬧成一團,好快樂的樣子!尤其那個小女孩,一笑起來,淺淺的梨渦掛在臉旁,簡直與江兒一般無二。
風父艷羨地看著,胸口不覺一痛。有沒有可能是老天聽見了他的祈禱,將孫子還給他了?
「媽咪,我剛認識一個公公喔!」小司楚拉著母親來到風父面前,笑著為他們做介紹。「公公,這是我媽咪。」
望著近在眼前的晌融,風父心底的抽疼更甚。真的是她,那個被他——唔!他驀地捂著心口往後栽倒。
「老先生!」晌融實時抱住了他,避免他倒下頭部撞到地。乍見他時,心底倏起的不甘與憂怨,已被懷裡痛苦地縮成一團的瘦小身軀驅散了。這麼多年來,她忘記一切,活得幸福快樂,他卻催折在病魔手中,消去了昔日的凶狠。夠了!她想,該是放開一切重新過活的時候了。
「公公,你怎麼了?」小司楚嚇哭了。
那一點點熱淚滴在風父手上,他疼得像火燒的心臟被和暖的春風包住了。「別……別哭……」他多想抱著那可愛的孩子,輕聲安慰她:好孩子,你是個善良的乖孩子,別擔心,我沒事!
無奈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巨痛擊潰了他的神智,他昏厥在晌融懷裡。
上官金迷火大地掛掉電話一面破口大罵。「什麼玩意兒嘛?想挖萬能社的人,別說門了,窗兒都沒有。」
「又是想挖風江?」士奇好笑地問道。
「不是他還有誰?」想起來她就生氣。平常人失戀不是會頹喪好一陣子嗎?偏那怪胎不一樣,不僅一改平日溫和的作風,拚命三郎似的工作態度,將他的工作績效直推上百分之兩百。
這般非人的能力還能不氣死一干惡徒、羨煞全世界的情治單位?
如今他可好,累癱了,白眼一翻倒下,空留下一堆爛攤子給她收拾;每天她光應付那堆想得到他、殺死他、對他挖角的傢伙,就忙得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了,更別說再去接任務賺錢了,真去他的,可惡到極點!
鈴——又一通電話。
上官金迷火氣直往頭頂沖。「王八蛋!你……什麼?好,我馬上叫他過去。」
她臉色突然變得緊張無比。
「什麼事?」左士奇見不對勁,好奇問道。
「風家那個老頭子心臟病發,被救護車送到醫院去了。」她急匆匆地往風江的房間跑。得趕快去通知他才行!
房門一踢開,兩手抱著包子的風江一臉愕異地瞪著她。
「你幹麼?包子是讓你吃的、不是讓你抱的。」上官金迷覺得他真是越來越奇怪了。「你不懂。」這種特殊口味的素菜包子是晌融的拿手絕活兒。前些日子,他們住在一起時,因為他說好吃,她連續三個清晨,趕兩點起來醱麵做包子給他當早餐,他吃在嘴裡、甜在心裡,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溫柔體貼的女人了。
本來,他以為她就要永遠離開他了,傷心得只想一死了之,想不到他一累倒,她的藥膳、點心就每日不停地送上門來。雖然食物上沒點出姓名,但他永遠記得她的味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明明愛他,又要騙他了害他難過得半死。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他相信,她一定有很好的理由;因此,他不會死心的,絕對要找出橫亙在他們中間的阻礙,超越它。
「我也不想懂!」上官金迷撇撇嘴。「我來找你是要告訴你,你家人打電話來,你父親心臟病發住院了,你快去看他。」
「爸爸心臟病發!」風江嚇得連衣服都忘了換,隨便抓了件外套就往外跑。
風江趕到醫院,一打開病房門,竟看到兩張意想不到的臉。
「你來啦?」風父看著兒子,再對照身邊的小司楚,心頭的疑惑更甚。他們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爸。」風江走進來,視線依然不離晌融和司楚臉上。
「昨天傍晚我在公園昏倒,是她們叫救護車把我送到醫院的。」而且今天一大早又帶了水果來看他,風父真是滿心的感動。醫生也說了,昨天的急救措施要是再晚個半小時,他一條老命大概要報銷了,她們可也說是他的救命恩人。
風江深深地看了晌融一眼,見到她一臉的為難,想必這其中是另有隱情吧?在父親面前也不好說太多,畢竟父親還不能接受她,他決定找個機會再和她談清楚。
「爸,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風父和司楚忽然把眉頭同時一皺。不知道哪間房的病人愛吃麻油雞,那濃厚的酒味快熏暈他們了!
司楚跑過去把病房門關上。「麻油雞的味道好難聞,都是臭酒味!」
「小妹妹也怕酒啊?」風父更覺親切,他們居然有著同樣的怪癖。
「最討厭了!」小司楚扁扁嘴。「我一碰到酒就會起酒疹,好癢、好難受。」這能說不是遺傳嗎?祖孫倆一樣厭酒!風父開心地拍拍她的頭。「不喜歡,以後就離酒遠一點兒,反正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也這麼想耶。」小司楚天真地膩在他床邊,一老一小聊得興致勃勃的。
風江看著父親一時半刻沒什麼事情要幫忙,朝晌融使了個眼色,邀她一同出去談談。「司楚,你在這裡陪公公,媽咪去買點東西,馬上回來。」晌融離去前,不忘叮嚀女兒一句。
「我知道,我會乖乖的,媽咪再見。」小司楚笑道。
晌融微一頷首,領前走了出去,風江隨即跟上了她。
「晌融。」他在醫院前庭截住了她向前急奔的身子,多日的思念,一朝夢想成真,不急著說話,他迫不及待地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多少次午夜夢迴,他想念的就是這股甜蜜,他愛她呵!好愛、好愛……
晌融癱倒在他懷裡,她同樣強烈地渴望著他,這份深情、溫暖,是她一輩子的依戀。想著想著,她的眼角不覺垂下滿足的淚水。
風江倏然嘗到口裡的鹹味,驚慌地摟著她,輕聲慰哄。
「怎麼了?晌融,你為什麼哭?有什麼委屈告訴我,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他的溫柔更教她淚如泉湧。「我好後悔……為什麼要找你當保鏢?為什麼要尋回失去的記憶?早知……嗚……早知道就躲得遠遠的,永遠都別見到你該多好?」
風江的臉倏地刷白。
「晌融,我從不後悔愛上你,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你真忍心拋棄我,教我傷心而死嗎?」他用力將她摟進懷裡。
「風……」她淚水流得更急。「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知道……嗚嗚嗚!」
「有我在不是嗎?不管任何問題,我都會幫你的。」他親吻著她的淚,溫柔的話語裡卻帶著無比的堅毅,終於漸漸安撫了她悲淒的心。
她在他懷裡慢慢止住了淚,微微地抽咽,更顯嬌弱。
那楚楚堪憐的模樣瞧得他心底一陣陣抽疼。他真是對不起她;憑她艷冠群芳的容貌、溫柔可人的天性,本當是被捧在手心裡呵護的珍寶,誰知卻遇上了他。他不僅沒能好好嬌寵她,反而惹得她傷心哭泣,他感到無限的慚愧。
「晌融,你信不信我?」
她愕異地望了他一眼,被他眼裡火熱熱的激情嚇了一大跳,隨即羞怯地點了點頭。
「晌融,縱使天荒地老我永遠只愛你!現在如此,即使五十年後,當我們都變成老公公、老婆婆時,我還是只愛你一個,永遠只對你說愛!」
「風!」她感動得眼眶一紅,又要掉淚。
但是每當水珠一冒出,他火熱的舌頭就會輕輕舔過她的眼睫,輕如蝶舞般的親吻不停落在她臉上,羞得她最後只能將臉深深埋在他懷中,唯恐一抬起臉,他又要親她了。
無言的擁抱過了許久,風江深沉的歎息在她頭頂響起。
「晌融,那些食物是你送的對不?」
她全身一僵,待在他懷裡,動也不敢動一下。
「為什麼?」他悠然一問。
她沉默良久,又聽到頭頂淒然的長吁短歎,一抬頭看見他一臉的蕭索,心頭一疼,緩緩說出了原因。「風,對不起,其實我一直都騙了你,我是『聶晌融』,同時也是『嚴絲芮』……」她把自己落海、獲救,以至於失去記憶的事情全數說了一遍。「我一直做夢夢到你,所以我想,你可能跟我失去的記憶有關;我一時好奇,就寄了一封恐嚇信給你,又指名你當保鏢,希望藉由這樣的日夜相處中,刺激我恢復記憶。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們居然是一對注定無法結合的戀人,因此,當我記起過去的一切後,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離開你,嗚……」
她直接跳過安佑娜謀殺未遂那一段,除了不想被誤會她善妒、好搬弄是非外;
「旋風企業」與「安氏財閥」合作由來已久,她既想嫁與風江,與他共度一生,又怎能在這裡搞壞了他家的商機?到頭來吃虧的還不是她?
「為什麼?」他實在不懂,她是用什麼標準做判斷?怎會認定他們無法結合?
「我們男未婚、女未嫁,彼此相愛,又都已成年,有哪條法律規定我們不能在一起。」
「你明知道的,」她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我配不上你,而且伯父已經幫你訂了一門親事,我們還能結婚嗎?」想起自己因為沒有家世、背景而飽受欺凌,她鼻頭又是一酸。「伯父……他那麼討厭我,我們就算再相愛又有什麼用?」
「可是我愛你啊!成年男女有結婚的自主權,只要我們願意,誰也無權拆散我們!」他想過了,最差也不過是被斷絕父子關係、逐出風家,為了她,還有可愛的小司楚,什麼樣的犧牲他都不在乎。
「你怎能這樣說?父母養你這麼大,你能說不管就不管嗎?」而且親情天生是無法斬斷的,短時間也許無所謂,但日子一久,難免要愧疚、後悔,她不要這樣。
「晌融!」就知道她是個處處為人著想的好女孩,還沒進門就想著要孝順公婆,他果然沒愛錯人。「我知道了,我會再跟爸爸、媽媽談,給我一點時間,別這麼快否定我們之間的愛,我一定會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真的可以嗎?」
「相信我,我愛你,永遠不變!」
她吸吸鼻子,感動地偎入他懷裡。「我相信你!」
他一手勾起她秀巧的下巴,再一次溫柔地物住她。輕輕的、柔柔的,藉著唇舌糾纏,他一股腦兒地傾盡了心底所有的愛意。
她領受他真情的同時,也毫不保留地付出了自己,熱烈的激吻有如狂風暴雨,在兩人心底投下了久久無法平息的震撼。
當風江和晌融再度回到病房,小司楚手裡拿著一份英文報紙在為風父讀報。
「媽咪。」小司楚一看到母親,開心地丟下報紙跑過來。
「有沒有聽公公的話?」晌融放下手裡的東西,摸摸女兒的頭。
「我削蘋果給公公吃,還讀報紙給公公聽。」小司楚得意地炫耀著。
「司楚好乖。」晌融看一眼盤子裡的小蘋果,被削得好不淒慘,不過女兒的心意還是要讚揚。「司楚這麼能幹,媽咪給你一個獎賞。」
她自袋子裡掏出一條布丁給女兒,小司楚高興地跳了起來,四處獻寶。
「公公,你看布丁耶!你要不要?我分一個給你。」
真是個大方、純真的好孩子!風父笑著搖搖頭。「不用了,司楚吃就好了。」
「那我要吃了哦!」小司楚抱著布丁坐到一旁的沙發上,心滿意足地吃著那軟軟甜甜的點心。
晌融微微一笑,走上前。「老先生,打擾你這麼久真不好意思,司楚給你添麻煩了。」
「她很乖!」風父喜歡孩子,可是對於孩子的母親……家世差太遠,而且不知道她還恨不恨當年他逼她墮胎的事……
「請你好好休息,下午司楚還要參加入學考試,我們明天再來探望你。」不可能一下子就博得老人家的好感,這點晌融也知道,所以她不急。
「這時候參加入學考試?」「司楚剛從英國回來,要進X附小,校方怕兩邊學制有差,才會要她參加入學考。」X附小是北巿有名的貴族學校,不是特殊資優生或豪門子女還進不去呢!不過兩母女選中這間學校倒與它的名氣無關,它真正吸引她們的是那全台第一流的教學設備,以及自由化的校風。
「原來如此。」風父記下了,待會見打通電話去給X附小的校長,他風某人的孫女還需要考試嗎?
「那我們先走了,明天見。」晌融攜著女兒前腳一走,風父立刻叫兒子聯絡校長。
「別這樣,爸。」風江皺著眉頭,對於父親老愛使用權勢的作法,頗不欣賞。
「司楚很聰明,一定會通過考試的,而且她這次入學,是想直接跳六年級,你這樣做反而會害了她。」
「她要跳級?」風父思忖著,這孫女真這麼厲害?「她英文也說得很好。」
「她留學過英國嘛!」女兒的成就是他的驕傲。「其實她還會說日文和廣東話,是晌融教她的。」想到心愛的女人,他情不自禁地放柔了表情。
看著兒子的反應,風父對心中的猜測更加篤定了。
「晌融?」他冷冷一笑。「不是嚴絲芮嗎?」
「爸!」風江心中一驚。「她是聶晌融,『聶氏企業』的千金,那家你說穩倒,卻連續經營了六年,至今已佔了半邊台灣巿場的公司,記得不?」在父親還未能改掉嫌貧愛富的觀念前,他不敢再拿自己的愛情冒險,暫且瞞著他吧!
「聶氏企業?」這公司他記得,是商界的奇葩!「她就是『聶氏』的幕後總經理——聶晌融?」聽說「聶氏」的董事長根本不管事,統籌一切的是他的寶貝女兒,想不到是她,能力倒不錯。
可是……他突然想到,這樣一來小司楚就不可能是他的孫女兒了,這……怎麼可以?
「我眼睛沒瞎,腦子也還沒壞,不會忘了嚴絲芮長什麼樣子,更何況小司楚長得跟你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別告訴我說你認不出自己的女兒,我不相信。」「爸!」風江沒料到父親如此頑固,一時辭窮了。
「我這就派人去查,風家的子孫怎能流落在外?我要把她帶回來。」
「爸!」風江惱怒地跳起來。「你總是這樣,為所欲為、不替人著想,你到底想知道什麼?就算司楚是風家的子孫又怎麼樣?當初你已經拋棄她,現在有何資格要回她?」
「只要她身上流著風家的血,我就有資格把她要回來。」
「那晌融呢?你想怎麼處置她?」
「我自會賠償她。」
「用錢?」他絕望地搖頭。「你知道嗎?爸爸,我好慶幸,我突然覺得應該感謝你逼得晌融跳海,那場意外使得她換了一個環境,遺忘所有是非;她用慈愛將女兒扶養長大,小司楚沒遺傳到一絲風家人的自私與無情,她是個善良可愛的好孩子,你這條命不也是因此而獲救?我想你出院後第一件事大概是去還神吧?感激你的孫女不像你,感激晌融失去了記憶。」
痛苦地望著父親,風江真不願承認這魔鬼也似的男人是他的父親,為什麼他父親是這樣地冷酷?
這會兒風江真的寒透心了,雖然晌融一直堅持著孝養責任,但與其讓女兒玷污在那個骯髒的環境裡,他寧可帶著妻女遠走高飛,到極地去陪企鵝都比在這兒強。
看著兒子絕決的表情,風父心頭一陣慌。「你要去哪裡?」
「爸,這次我恐怕真的要跟你道別了。」他嗄啞著聲音,忍不住眼眶泛紅。「爸,你知道嗎?我最大的夢想是擁有一個甜蜜溫暖的家,它不一定要大,也不需傭僕如雲,它只要普通舒適、有溫情就夠了。十年前,我還太年輕,只能眼睜睜看著你打碎我的夢,如今我夠大、夠強了,我要去實現我的夢,再見。」
他最後而個字說得又輕、又細;風父卻在裡頭聽見了永遠的訣別。「站住!回來——」活了六十五年,他第一次品嚐到什麼叫無助。「你回來啊!」風江沒有回頭,可是他的淚滴了下來。
「江兒——」風父驚恐地想要挽回兒子,可是……他已經不見了。
他張大嘴不敢置信;他縱橫商場數十年,怎會在家庭關係上敗得這麼淒慘?真的全是他的錯嗎?
無措的目光移轉著,餐盤上削得慘不忍睹的小蘋果落入眼簾,司楚天使般的笑臉閃過腦海,他的小孫女,好可愛、聰明、善長又大方。
他們第一次見面在公園前,她跑過來扶他過馬路,小小的手好溫暖,呵!他忍不住笑開一張老臉,這年頭這麼貼心的孩子已經很少見了。是父母教育成功吧?也許……那個一直被他排斥在外的聶晌融是個不錯的女孩子,雖然出身不好,但品性和能力都不差。
躺在這張病床上,望著四面白牆壁,他再鐵齒也不得不承認,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活了大半輩子,名利、地位都有了,他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他仔細一想,兒孫承歡膝下的畫面浮現眼前,他希望他們回來,可是……想起兒子絕決離去的背影,他不禁老淚縱橫,他還有機會挽回他們嗎?
晌融頭痛地望著眼前醉態可掏的男人。真是的,不會喝酒就不要喝嘛!瞧他醉得還能把車開上山、找到別墅,可真是二十世紀末的神跡哦!
「晌融……」風江腳步顛倒地走向她。「奇怪,你怎麼變成兩個了?」他自與父親大吵離開醫院後,就躲進枉PUB裡大灌黃湯。
說真的,晌融夠瞭解他;雖然他嘴巴說得狠,說要帶她私奔、永不回家,可他心裡一直覺得對不起父母。
他是風家的獨子,打小父母就把他寵得好像太上皇,他們雖然沒有很多時間陪他,卻用別的方法給了他最妥善的照顧。因此,儘管心靈上有些寂寞,他還是由衷感激父母。
如今為了終生幸福和下一代,他選擇離去。雖不認為自己有錯,只是心中依然有萬般的不捨,可那種病,只有酒精能麻痺。
「媽咪,怎麼辦?」司楚走過來幫忙扶人,看著這個又唱又跳的傢伙,真不敢相信,這是那個斯文溫和的風叔叔。
晌融歪著頭想了一下,計上心頭。「司楚,你還記不記得公公病房的電話?」
見女兒點頭,她續道:「你去打電話,把這裡的地址告訴公公,請他們來這裡接風叔叔。」
「那風叔叔不就要被帶走了?」小司楚皺著眉頭。小小年紀的她可是敏感得緊,公公不喜歡媽咪,她看得出來。
「放心,叔叔的酒沒這麼容易醒,我想為了叔叔的健康,他們會委屈在這裡待上一夜。讓公公多多瞭解我們,才能爭取到他的歡喜啊!」晌融對自己和女兒的魅力可很有信心的。
聞言,小司楚笑開了懷。「我這就去打電話。」
女兒一走,晌融回頭探視風江。咦?人呢?不見了!
她緊張地四下搜尋,在車底下找到了鼾聲如雷的他。笨蛋!他就這麼睡死了,教她該怎麼把他弄進屋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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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風江正在唱歌,他在唱「杯底不可養金魚」。
「拜託你,別再唱了。」晌融一手支著額,秀巧的拳頭緊緊握著,她在考慮要不要敲昏他。
「晌融。」他咧開一抹小瓜呆也似的笑容。「你好漂亮。」
「謝謝!」晌融後悔斃了。她幹麼擔心他在車底下睡覺會著涼,多事地叫醒他呢?從他二度睜開眼到現在已經三個小時了,那張聒噪的嘴巴還沒停。
「你知道超人和女超人一起做伏地挺身,為什麼超人做完地上有一個洞?女超人卻有兩個?身份證掉了怎麼辦?榴槤和西瓜打頭,哪一個比較痛……」
對啦!他就是滿口胡言亂語,嘰嘰呱呱地說唱個沒完。她真懷疑,他那條舌頭到底吸收了多少酒精?
「晌融,你回答啊?」沒聽到回應他還不依哩!
「超人用單手做伏地挺身,女超人用兩手做,所以地上分別有一個洞和兩個洞;身份證掉了就撿起來;榴槤和西瓜打頭,頭比較痛。」她回得有氣無力。
「哇——晌融,真聰明!那我再問你喔,拿雞蛋丟石頭,雞蛋為什麼不會破?
成吉思汗大喊『衝啊,殺啊』為什麼百萬蒙古軍沒人要理他?蜈蚣說要去買東西,兩個小時了,卻還沒能走出家門,為什麼?」他大眼眨巴、眨巴地望著她。
在那種強烈祈求目光下,她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左手裡拿著雞蛋,把右手裡的石頭丟出去,雞蛋怎麼會破?成吉思汗當時說的是漢語,蒙古人聽不懂,當然不理他;蜈蚣的腳太多,穿鞋子很麻煩,所以花了兩個小時還走不出家門。」
「還有,還有……」有問有答,他玩得可開心了。
「你夠了沒?」她快被他那些無聊的問題煩死了!
「你不喜歡猜謎語嗎?」他扁著嘴的樣子好無辜。
晌融兩手按著太陽穴,她要把那家賣他酒的商店拆了!可惡——
「那我們來唱歌。」他嘴巴一張就要發聲。
晌融快一步摀任他的嘴,都過半夜十二點了,她可不希望他吵到女兒的睡眠。
「別唱了,你不渴嗎?我倒水給你喝。」喝醉酒的風江就像個小孩子,罵不得、打不得,只好哄了。
他點頭。「我要喝水。」
「那你喝完水,要趕快去睡覺喔!」「好!」他笑瞇瞇的,一副好不天真的樣子。
她這才放心地走進廚房,幫他倒水。「喏。」她把水杯給他。
他咕嚕咕嚕灌完水,嘴巴一張竟然唱起國歌來。
「三民主義、吾黨所宗……」
她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個四腳朝天。這個渾蛋居然敢晃點她?
「你不是答應我喝完水就去睡覺嗎?」她雙手插腰。
「唔!」他可憐兮兮地低下頭。
晌融竟有種欺負小孩子的罪惡感,該死!
「風,已經很晚了,你不累嗎?」到底是愛他入骨,他這模樣瞧得她好心疼。
風江搖頭,委屈地咬著唇。
「可是這麼晚了,你大聲唱歌會吵到人耶!」
「那來猜謎語。」
「還猜啊?」
「不然玩親親啊!」他突然跑過來,用力抱住她。
男人果然都是色狼,都醉得神智不清了,還記得玩親親!晌融忍不住直翻白眼,卻沒想到風江所謂的親親,竟是用口水洗她的臉。
他像只小狗伸長了舌頭不停舔著她的臉、額頭、耳朵、眼睛、鼻子、臉頰……
直下到頸項,眼看著就要下到她的胸部,她禁不住雙手抵住他不斷進逼的頭。
「你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氣死了,乾脆敲昏他算了!
「我還要玩。」他耍賴掙開她的手,舔上她胸前的蓓蕾。「哇!」彷彿電殛加身,晌融嚇得叫了起來。
這時,門鈴突然響起。
晌融像久旱遇到甘霖,迫不及待地踢開他跑去開門。最好是風父來了,趕快把他帶走,她快被他搞瘋了。
「伯父嗎?」她打開門,快速地將風父請進客廳。
風父作夢也沒想到,他的兒子會有這一面!
在醫院接到小司楚的電話,說風江醉倒在別墅裡了,他很訝異,本以為晌融會趁此將兒子拐走,想不到她會讓女兒打電話來通知,對她的印象無形中好了不少。
不過風江怎會在她的別墅裡?兒子怕早就知道了她們母女的存在,卻一直瞞著他,教他不由得心傷,他們父子的感情真淡薄。
想來若非公園裡的巧遇,他想抱到孫女,恐怕得等來生了。
興沖沖找到這山區別墅,想與兒子盡釋前嫌,卻看到……他那個斯文溫和、沉穩持重的兒子居然在——跳脫衣舞!
風父不敢相信地摘下鼻樑上的老花眼鏡,擦乾淨後再戴上。噢,老天!他沒看錯,風江真的跳脫衣舞,還……對他拋媚眼。
上帝,他要昏了!
風江一邊揮舞著脫下來的上衣、邊舞近風父。
「爸爸!」還好,他雖然醉了,卻還認得出父親。
但下一秒,他突然噘嘴在父親臉上親了一記,然後把脫下來的衣服套在父親頭上。
「哇!你在幹什麼?」晌融大驚失色,衝過去和他展開一場衣物爭奪戰。「跳舞。」直在看不出來,一個平常文質彬彬的男人,喝醉酒,跳起脫衣舞竟還有模有樣。
「你跳舞就跳舞,作啥脫衣服?」他自己脫還不夠,還要脫她的,可惡!
「我熱啊!」他說得恁般無辜。
晌融卻聽得險些氣炸心肺。「你熱了就脫衣服,沒錢時是不是要去搶劫?」
他被罵得一愣一愣的,半晌,無法反應。
「風!」晌融瞧他委屈的,心底又是一陣憐惜。「你乖嘛,別再鬧了好不好?
你乖乖去睡覺,我明天做你最喜歡吃的包子給你當早餐喔?」
「真的?」他像個無依的小孩般倚在她肩頭輕打呵欠。
「真的,所以你快去睡好不好?」看他有想睡的徵狀了,她趕緊將他扶進客房,服侍他睡下。「乖乖睡喔,明天見。」
「明天見!」大概是真累了,這回他沒再吵,乖乖地閉上眼沈入夢鄉。
晌融疲倦地長歎口氣,終於解決掉一個,不過客廳裡還有一個,看來她今晚是不用睡了。
風父來到客房門口。「他睡了?」
「是啊!」晌融起身走向風父。「對不起,他喝醉了,所以……行為有些荒誕……」說到最後,她自己都覺得很呆,只好傻笑。
「看得出來,他醉得很徹底。」風父下意識撫著方才被兒子親過的地方。這還是風江成年後,第一次親他呢!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可是他這樣子恐怕不好跟伯父回去了。」晌融頗傷腦筋地歪著頭。「伯父如果不嫌棄,請在這裡住上一晚,到明天,他的酒大概就醒了。」
「那就打擾了。」風父也不推卻,他本來就想找個機會挽回兒子,她肯留他,正好。晌融把他帶到風江隔壁的客房裡。「那就委屈伯父在這裡住上一宿了。」
她幫他鋪上新床單、換棉被、送水瓶……安排得妥妥當當的才請他住進去。
風父看著她忙裡忙外,體貼又賢慧的模樣,冷峻的眼慢慢有了溫柔的光芒。這女孩很不錯嘛!
睡在暖和的被窩裡,耳裡聽到隔壁房門打開的聲音,木造樓房的隔音不好,他一直聽見風江在夢魘。
大概是喝醉酒的關係,風家人酒量都不好,身體承受不了酒精的侵襲,風江呻吟了大半夜,期間,晌融溫柔的慰哄始終不斷。
風父幾度不放心,起床察看兒子,都見晌融一臉憂心地陪在風江身邊照顧他,那份真情連他看了都感動。
最後,當風父在極度疲倦下緩緩睡去時,他緊抿的嘴角已經放鬆,浮現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早晨的別墅由一股清新誘人的包子香氣揭開序幕。
晌融信守諾言,徹夜做了一籠素菜包子給風江當早餐。又想到風父病體初癒,還特地熬了些鮮魚粥,給老人家補補身子。
全都弄好後,她去叫風江起床,根據以往的經驗,那傢伙因為低血壓,早上特別難清醒,往往要耗去半個小時才能恢復平時智商的一半。
不過今天……當她打開房門時,看見他在裡頭跳來蹦去的樣子,差點以為自己累昏了,眼睛看到幻象。
「你是風江嗎?怎麼今天這麼快就清醒了?」
他轉過頭來看她,一張臉又紅又腫。「晌融,我好癢。」他不停地抓著身上的紅點,今晨的低血壓就是被這些紅點打敗的,他癢得連床鋪都躺不得了。「風——」她急衝進來,摸著他的額頭。「奇怪,沒發燒啊!怎麼會突然全身長滿紅點?」
「我……」也不知道他是因為不好意思在臉紅,還是紅點的紅,反正整張臉驀地火紅似血就是了。「我起酒疹了。」
「酒疹?」記起他昨晚的酒瘋,她才想跟他算帳呢!「你喝酒喝到起酒疹,活該!」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昨天被父親傷透心了嘛!一時忘了自己只有三杯的酒量,一不小心多喝了半杯,哪知道後果會這麼嚴重?
「是哦!那你拉著我唱歌、猜謎語、跳脫衣舞也都不是故意的嘍?」愛藉酒裝瘋的人不值得同情。
「我……跳脫衣舞?」他知道自己喝醉酒後會特別多話,想不到那麼丟臉的事也做,這打擊實在太大了。
「豈止哦!你一喝醉酒就非常熱情,除了抱著我親,還……」
「我還親了其它人?」
「不就伯父嘍!」
「爸——」哦,讓他死了吧!
「怎麼?親我這麼痛苦嗎?你小時候老子還幫你換過尿布呢!」風父在隔壁房聽見他們的談話,好奇地過來查看,一見兒子聽說親了他那一臉死樣子,他忍不住刺了兒子兩句。
「不是……我……那個……」受驚過甚,風江一時遺忘了說話能力。
「哼!」到底是自己兒子,風父也不忍心逼他太甚,而且他因為起酒疹,已經夠可憐了,暫且放他一馬吧!風父轉身離開客房。
直到父親走進客廳,風江迅速地關上房門,放心似地鬆了一口氣。突然,又像想起什麼似地轉向晌融問道:「爸爸怎麼會在這裡?」「你還好意思問?」晌融愛嬌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一向很有自制力嗎?怎麼會突然喝得醉醺醺的?差點把我嚇死,我只好打電話請伯父來嘍!」
「對不起哦,我一時心情不好才喝多了點兒,請你原諒我!」他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裡。「那昨晚……爸爸有沒有……你們……」昨天在醫院裡,父親還擺出一副對她頗不諒解的樣子,他怕父親又要傷害她。
「昨晚我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你這個醉鬼擺平,過後大家累得連氣都快喘不過來了,還能幹什麼?」
剛剛父親罵人的中氣還挺足的,倒是可憐的晌融,白玉磁般的雪肌上掛著兩隻黑眼圈,顯然她才是那個累了一夜的人。
不過她總是體貼、不愛邀功,他很瞭解她,只是更加地憐惜她。
「晌融,對不起,我以後再不會了,我發誓再也不喝酒。」他輕如羽毛般的親吻落在她唇上,像是在對自己的誓言蓋下印章。
「你很不舒服吧?」起酒疹是最難受的;以前還不知道司楚體質的時候,不小心給女兒沾了點酒的糖,女兒哭了一整夜,連覺都睡不著呢!「你快去洗個澡,換件寬鬆的衣服會舒服點兒。」
領受著她的溫柔,風江真想吻她、愛撫她,但父親就在客廳裡,他再渴望也得克制一點。
他用力將她抱進懷裡,鼻端嗅足了她身上淡淡的體香,才慢慢放開她,輕輕道了聲謝,走進浴室。
晌融走出客房,前庭裡,那一老一小正在做體操。
不管風父對她的印象如何,私底下他倒是很疼愛小司楚的。
「司楚,吃飯了。」她喊了聲,並走出去攙扶風父。「伯父,不嫌棄的話,一起用個早餐。」
「公公,我聞到了素菜包子的香味,媽咪做的包子好好吃喔!」小司楚機伶地扶起風父的另一隻手。
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兩母女一起將風父扶進餐廳裡。
餐桌上有一籠剛出爐的白胖包子,確實很香。
晌融忙著將鮮魚粥和一些小菜端上桌,小司楚也幫忙擺碗筷。
晌融給每個人盛上一碗粥,小司楚大喊一聲。「開動。」先為風父夾了個包子。「公公,快嘗嘗媽咪的手藝。」
孫女的孝心,風父自然樂意領受,他剝開包子,咬了一口,餡料的素菜拌得香味撲鼻、清爽潤口,連他這種飽嘗世界美食的大富豪都不得不承認,晌融的手藝堪稱一絕。
「很好吃對不對?」小司楚一邊喝著粥,邊啃包子,吃得眉開眼笑。
「司楚,你要快一點兒,否則上學會遲到喔!」晌融提醒女兒,昨天司楚已通過入學考試。
「哦?司楚獲准入學了?」風父關心地問了一句。
「是啊!校長說,她可以直接就讀六年級。」晌融也頗以女兒為榮。
「我昨天都考一百分。」小司楚意氣飛揚地笑著。
那燦爛的笑臉看得風父心頭一暖,有些慶幸昨天沒有打那通電話去關說校長,否則今天怎麼看得到孩子這般開心的模樣?
「司楚好聰明哦!」他慈愛地摸著小孫女的頭。
風江一出來,就看到這令人驚訝的一幕。曾幾何時,父親的臉上也會出現這種溫和的笑臉?
這樣一家和樂融融、圍在一桌吃飯的景象,是他盼了多久才盼到的啊?
「咦?你來啦,快坐下,吃飯了。」晌融也幫他夾了一個包子。風江看了父親一眼,有些尷尬,但已無昨日的劍拔弩張。
這餐飯算是吃得賓主盡歡,晌融的手藝沒話說,她的笑語如花更緩和了餐桌上緊張的氣氛,還有可愛的小司楚不時撤撒嬌,到最後,風家兩父子已經能心平氣和地交談幾句。
飯後,晌融送司楚去上學,風父終於捉到與兒子單獨相處的機會。
「這裡的環境還真不錯。」或許沒有豪奢的佈置,但空氣清新、滿眼綠意,是個住起來很舒服的地方。
「是啊!」風江走過去打開水龍頭,為院子裡的花草樹木澆水,風父就坐在廊柱旁看。
「或許我也可以買棟這樣的別墅來養老?」
「這樣的別墅我們家早就有了,只是您沒時間去住而已。」風江笑了笑,知道父親真正想談的並不是房子,不過父親喜歡拐彎抹角,他也只好等了。
風父沈默了好久,看兒子澆花、修剪盆栽、檢查籬笆……這些事情他從沒做過,自有專人負責。
可是看兒子做得挺開心的,他不禁也有種想要動手的衝動。
風江現在改挖土了,這種時候種?蒿最好了,過兩個月天氣冷時可吃火鍋。
「這是什麼?」風父捉了一把菜籽在手上。
「?蒿,吃火鍋時,人們常加的那種綠色蔬菜。」
「我不知道你對種菜還有研究。」
「從前跟晌融學的,她總是盡量自己動手做。」
「不再叫她『絲芮』了?」終於扯上正題了,風江笑了笑。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我想跟她重新開始。」
「你多久前就知道她們母女的存在?」
「不過比你早一個多月。」風江考慮了下,決定不把晌融對他做的測試說出來,以免多疑的父親又要誤會她。「『聶氏』擴張得太快,招人嫉妒,因此她找上萬能社尋求保護。」
「有人想要對她們不利?」
聽父親的口氣挺緊張的,風江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我都解決了。」
風父也聽過兒子「萬事通」的名號,在情報界裡是第一把交椅,這麼能幹的孩子只可惜無心於家業。
唉!看來他的事業得傳給媳婦或孫子了。
「晌融真的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嗯!」風江輕哼一聲,他實在無法輕易原諒父親將一名懷孕三個月的孕婦逼落海底的殘忍。
對於十年前的衝動,風父其實也滿心愧疚,因此不計較兒子的無禮。
「你真的非要她不可?」
「十年前我就說過了。」
「安佑娜怎麼辦?她已經在我們家住了十年,幫忙扛起被你丟棄不管的家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風江深深地看了父親一眼,評估父親說這些語的意思何在?聽起來,父親似乎有些軟化了;因此他也回答得特別小心、誠懇。
「爸,我知道安佑娜很能幹,安家和我們家又是世交,你和媽都很喜歡她,無奈我就是無法愛她。你記得不,她很小,大概是六、七歲的時候來我們家玩過,那時我就天天跟她吵了。」
「那麼久的事情你還記得?」
「我的記憶力本來就很好。」風江皺了下眉。「而且她把我唯一的生日禮物丟進水塘裡淹死了。」他親眼見她把小鳥壓進水塘裡活活淹死,這記憶一輩子也忘不了。
「江兒,」想不到兒子這麼善記恨,風父不覺莞爾。「你不能為了一隻鳥記恨她一輩子啊!」
回想往事,風江難免鼻酸。
「它不只是一隻鳥,是您唯一一次記得我的生日所送我的禮物,安佑娜知道那是我最重要的寶貝,所以在我們吵完架後,她殺死鳥對我示威;重要的不是她的作為,而是她的心態,我無法跟一個凡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過一生。」
「是嗎?」風父低頭,這種手段在商場上是時有所見,但用在對朋友、親人上……他能理解兒子排斥的心理。「你讓我再考慮一下。」
眼見事情有轉機,風江喜不自勝。
「爸,倘若您想要一個能夠幫忙事業的女孩子,其實晌融也可以啊!看『聶氏』的成長就知道了,她不僅能幹,而且溫柔、善良;爸,我不敢要求您一下子就接受她,但我祈求您多看看她,晌融很好的,您只要跟她相處過後,您就會發現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聶晌融是不是最好,風父不敢肯定,但她確實不錯。
「你確定她完全遺忘了過去?她不會突然又記起來,怨恨我們嗎?」風父也承認自己以前是過分了點兒。
「她……」父親在動搖了,風江決定說點善意的謊言。「她完全遺忘了過去,畢竟十年前她落海是在一個颱風夜裡,歷經了如此大的衝擊,記憶沒那麼容易恢復的,她現在所知的一切都是我們重遇後,我一點一滴告訴她的,但我也只說了我們戀愛的經過,落海的事情就當成一場意外。」
「嗯!」風父遲疑了半晌,才有些嗄啞地開口。「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
風江興奮地捉住父親的手,「爸,您的意思是……您答應了?」
「我會慎重的考慮。」風父點頭。
「沒關係,只要您肯給我們機會,我們會證明給您看的。」他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馬路的另一頭,一輛白色富豪緩緩開了上來,是晌融。
風江迫不及待跑過去,想要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晌融停妥車子抱著一堆東西走出來。
「太陽這麼大,你們怎麼連帽子都沒戴就蹲在院子裡?」她責怪地瞪了風江一眼。「你不知道伯父才出院,要小心照顧嗎?」
他臉一紅,倒是沒想那麼多。「對不起,我忘了。」但他還記起幫她拿東西。
可惜晌融閃過了。「這些東西我自己拿就行了,你去把伯父攙進屋裡。」
「那……好吧!」風江走過去扶起父親。
剛好風父也蹲累了,遂不反抗地跟著兒子進屋去。
晌融懷裡抱一袋,手裡又提了兩箱東西,好不辛苦地跟在最後頭。
風父落坐沙發上看著她處理那一大堆東西。「你去買東西啊?」既然答應了兒子,他會盡量試著去瞭解她。
「是啊!」她雖然滿身大汗,卻依然笑靨如花。「我買了些菜,又上醫院找了伯父的主治醫生,昨晚臨時請你上來的時候沒想到你身體不適,匆忙出院不曉得有沒有關係?我去問了醫生,他說你已無大礙,但要按時吃藥,我把你的藥一起帶回來了,然後又轉到公司帶些文件回家看。」
確實是個很會為人著想,水般溫柔的女孩子,他要年輕個幾歲或許也會被她吸引。風父對晌融的為人又有了另一番認識。
「謝謝你了。」
「不客氣,那伯父你坐一會兒,我去把菜放好,順便做午餐。」晌融欠身一禮,走進廚房。
風江急巴巴地也跟了進去,他有太多話想跟她說。
「晌融,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她忙著把食物分門別類放進冰箱裡,並且決定中午的菜單。
「爸爸終於答應我們的交往了。」他難抑興奮地從後摟住她的腰,突然將她抱了起來。
「哇!」她大吃一驚地低喊。
他卻早已開心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只是抱著她不停地轉圈,飛揚的笑聲成串溢出喉頭。
「晌融、晌融……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終於可以娶你了,我要娶你,我們結婚吧!」
她給他轉得暈頭轉向,胃酸直往上嘔。
「別……風,快放我下來,我快昏了……唔……」
「晌融,」風江總算注意到她的異常了,一臉擔憂地放下她。「對不起,我太高興了。」
雙腳一踏著實地,晌融忙不迭衝到流理台旁,乾嘔不止。天啊!被他轉得眼冒金星,真的快昏了。風江心疼地走到她身後,幫她拍背順氣。「好點兒沒?」
而這一幕卻落入剛走進來,想問一聲可不可以看看晌融工作的風父眼裡。
他突然眼睛一亮,難不成……她又懷孕了?想像又一個和司楚相同聰明可愛的孫子,也許這次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孫子呢?他心頭一喜,靜默地退出廚房,留給那對小夫妻一個安靜的空間。
很忽然,一個念頭劃過心坎,他覺得比起滿屋子亮澄澄的黃金,一個可愛的小娃娃可貴多了。
順手抽起晌融留在客廳的文件,他邊笑、邊看,然而,他今天的驚喜卻還沒有完,他看到一份精采無雙的企劃書,有關一個企業中、長期拓展,開發及守成的計劃。
企劃者的名字是:聶晌融;風父這輩子看過不少商業奇才,他發現晌融腦裡的概念不輸給任何一個。
他津津有味地看著她對「聶氏」的計畫、統籌、經營、管理。一直到傍晚他必須離去時,他很開心地讓兒子留了下來,而心底的天平更完全自安佑娜那邊偏向了晌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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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這算不算是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坐在前庭的鞦韆上,風江一手摟著晌融,滿足地唏噓。
這一路走來,他們真的是遇到了太多的挫折,眼前的幸福看起來反有點像夢。
「應該是吧!」滿天的星斗,身邊有個摯愛的男人充當暖爐,晌融不覺醉了。
「找一天,我要好好謝謝聶伯伯、聶伯母,感激他們救了你、照顧你,還把司楚撫育長大。」
「他們沒有孩子,只我一個養女;風,我想以後我要多生幾個孩子,可不可以有一個姓聶?」
「好啊!我會幫忙說服爸爸、媽媽的。」風江彎起嘴角,微微一笑。「最近爸爸明理多了,好好跟他講,你的一片孝心他一定能夠瞭解,只是你會很辛苦,要多生幾個孩子。」
「不會啊,我很喜歡孩子呢!」她捧起他的臉,細細看著。「你是俊男,我是美女,我們的基因這麼好,怎能不多生幾個美化世界?」
他被她獨特的論調弄得止不住發笑。
「怎麼?你不喜歡小孩?」晌融豁然推開他。「難不成你是那種只要性愛、不要孩子的人?」
「拜託!你說哪兒去了?我不是很疼司楚嗎?」
「我怎麼知道那不是你追求我的手段?」
「難不成要我在這裡證明?」他突然邪魅一笑。
「什麼?」她只覺得他笑得好賊,下意識想逃離他身邊。
但風江卻把她抱得緊緊的,濕熱的口氣吹拂在她耳畔。
「我可以馬上證明,我是既愛性愛、又愛小孩。」
她驀地瞪大眼睛。「大色狼——」
「不色怎能有孩子?」
「那也不能不挑時間、地點啊!」大野地裡、鞦韆上,他也有「性」致,真是夠色了!
「報告上說:千篇一律的性愛容易使人厭倦。」他邊舔逗著她秀巧的耳垂,大掌偷偷伸進她的衣衫裡。「因此要常常變換做愛地點、環境,這也是維持夫妻生活高品質的一環。」「胡……胡說……」她想推開他,但他的挑逗太醉人了,她很難維持住理性。
「既然你懷疑,那我們就來求證吧!」他興致勃勃地做起實驗,綿密的熱吻順著耳垂、落在她白皙纖細的頸項上。
她的肌膚彷似水凝,輕輕一吻,就留下紅紅的印漬,好像標下了他的所有權,風江更是興奮地吻得更透徹。
「風……不……」晌融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拒絕,還是要求他不要停。
他一直都比她更瞭解她的身體,何處是她的性感帶,他瞭如指掌,總能很輕易挑起她體內的熱情。
他一邊解著她上衣的扣子,另一隻手伸進她的裙擺裡,沿著小腿摩擦進她的大腿內側。
那是一種帶著韻律的撫觸,配合他唇齒對她豐胸的挑逗,她難忍激情地輕聲呻吟了起來。
他放棄她胸前的蓓蕾,改而尋到嬌哼不絕的唇,火熱的舌曖昧地舔吻它。
「我喜歡你的聲音,令我瘋狂。」他輕輕地吻著,勾引出她柔滑的丁香糾纏嬉戲。
她面色潮紅,嬌吟只能由鼻端溢出,卻更柔媚得蝕人心魂。
他體內脹得發病,手上更加緊愛撫,希望加快她身體適應的時間。
在他開始挑逗她耳後時,他的另一隻手也迅速地脫下她的底褲,發現她已經準備好。
他迫不及待地拉開拉煉,抱她坐在大腿上。
「不要,不要……」她鬢髮散亂,卻拒絕這種姿勢、這個地點。
「沒關係的,我不會傷害你。」他渴望她、渴望到體內的血液都快沸騰了。「可是……」她覺得好難為情,以坐在他身上的姿勢……
鈴——風江身上的行動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啊!」他抱她的手倏然一鬆。
「唔!」她抵抗的膝蓋也驀地癱軟。
然後,她坐上他的,正中目標。
電話鈴聲依然在響。
「電……電話……」那種感覺……天,她快無法呼吸了!
「別管它。」他的情況沒比她好上多少。
「不行啦……」她蠕動著想要抽出他口袋裡的行動電話。
「哇!」他低喊一聲,額頭冒出冷汗。「拜託,別動。」
「可是……」她還真是不死心。
風江沒辦法,只好接起那通不識相的電話。
但他一動,反而變成她要咬牙切齒了,為防嬌吟溢出口中,她匆忙中低下頭咬住了他的肩膀。
「啊!」他吃痛地叫了聲,引來電話那頭聲聲不絕的追問,他只能不停地解釋。「是,沒事,我很好……可以,好,我來安排……嗯,再見。」用最快的速度講完電話,他乾脆把行動電話關了機。
「什麼事?」她終於放開他的肩膀。
「爸、媽,想一起來看我們。」他咬牙說道。「老天,我再也不能忍受任何打擾了,你的問題也一樣。」
他低頭吻住她的唇,抱緊她、腰部用力衝刺,任所有的話語化成嬌聲呻吟,領著她攀越高潮,共同優遊天堂幻境——
當安佑娜發現不對勁,已經是兩個星期後的事了。
首先,風父、風母的異常開心引起她的懷疑。這對老夫婦自從十年前與兒子決裂後,已經很久沒那麼高興了。
近來他們還常常結伴出遊,以風父的超級專制、大男人主義,會每天帶老婆去玩,這一點就夠詭異了。
今早,她問他們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喜事?他們居然臉色大變,落荒而逃。
這種反應最教她心頭忐忑。她審思這一連串的突變事項,驀然察覺他們不只行為改變,對她的態度更是大不如前。
這兩個禮拜,風父甚至不再詢問她公司的事,他自己把大權慢慢接了回去,她有種被架空的感覺。
不妙!她心底大大地感到不安,因此顧不得身份,偷偷地跟著他們出門。
萬萬也想不到,他們居然瞞著她,與聶晌融、風江和那個小雜種去逛動物園。
前陣子單獨看聶司楚時還不覺得,今天風江抱著她,兩張臉一對照,才發現他們的面貌竟有八分像。
安佑娜心底像是被澆進一鍋滾油,怨恨如火,燒紅了她的眼。
該死!早在第一眼看見聶晌融時,她就覺得這個女人有問題,她長得和當年的「嚴絲芮」太像了。當時,她以為世事無奇不有,長相難免有類似,沒深入調查,就這樣放過她。
如今有了貌似風江的聶司楚為證,晌融就是「絲芮」當無庸置疑。
想必風父、風母就是為了聶司楚,他們想孫子想瘋了,因此準備犧牲她,應允風江和聶晌融的來往。這怎麼可以?她努力了十年,無時無刻不以討好風家兩老、奪回風江而努力,但最後竟要敗在一個臭小鬼手上?她的自尊心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安佑娜後悔自己沒有早做防範,未能及時毀了那對母女;她恨!怒火燒得她全身顫抖。
小司楚首先發現她,卻被她那猙獰的面貌嚇得更往風江懷裡躲去。
「小娜!」風父、風母尷尬地對望一眼,沒想到會在這最差的時機裡攤牌。
「你們可真對得起我!」安佑娜咬牙切齒,恨得面貌扭曲。
「這……小娜,有事回家再說好不好?」理虧在前,風父也不得不壓低身段。
「說你們怎麼樣背叛我嗎?」安佑娜怒火沸揚的鳳目直瞪著晌融,突然她往前一衝。
風江及時伸出一臂,阻止了安佑娜的進攻。
「上次我就警告過你了,別再企圖攻擊晌融,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他冷峻面容上像戴了一個寒冰製成的面具,酷狠、寒冽的氣勢連久歷商場的風父都不覺凜然。
一直對本性純良的兒子能坐上情報界第一把交椅的事感到懷疑,那般溫和的人,如何敵得過政壇的黑暗與狡詐?
原來他的魄力在這裡!臥睡的雄獅看起來雖然無害,實則隱藏了最尖銳的牙與爪。
風江的一意維護更教安佑娜心底的恨海生波。
「你敢這樣子對我,我絕不會放過你的,我一定要教你後悔終生——」
「小娜……」風父、風母不願見兩家的世交情誼毀於一旦,焦急地追在她身後。「有話好說,你不要太衝動啊!」
「晌融,你……還好吧?」從頭到尾一直沒聽見她說話,風江憂心不已。她輕輕地搖了搖頭。「風,我們這樣做真的對嗎?安小姐……」
她淒白的小臉,教他心頭陣陣不安。
「不要說你要退出,難道說你不捨得傷害別人,就忍心傷害我嗎?」
「不是的……只是,我們這樣做,就算在一起了,將來不會良心不安嗎?」她咬著唇,泛紅的眼眶裡盈滿澄澈的水珠。
「把我們拆散了,問題就解決了嗎?」有時候,他真希望她自私一點,別這麼善良。「愛是需要兩情相悅的,不是奪取、不是互讓,你還不明白嗎?今生今世,除了你,我再也不會愛上其它人了。」
「唉!」她美麗的臉龐一片哀淒。「如果世界上人人都能兩情相悅該多好?」
「你別擔心安佑娜,爸、媽會說服她的。」風江衷心祈禱,至少為了孫女,希望他們多努力點兒。「我們回家等消息吧。」
「可惜安小姐那麼愛你。」坐進車裡的時候,她依舊不勝唏噓。
「她說我們是這世上唯一最相配的一對,不論家世、長相、能力……」風江輕蔑地撇撇嘴。「這讓我覺得自己像是一頭待挑選的種豬!」
「種豬?」晌融愣了下,忍不住抿唇而笑。「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
「事實啊!」
「太惡質了!」
「你沒聽過更惡質的。」總算逗笑她了,他寬心地吁下一口氣。「改天帶你去見識見識真正的毒嘴。」
「那種東西不見識也罷。」罪惡感漸緩,回程途中,她也不再緊張了。
晌融第一次踏入風家大門,依然有種不安的感覺。他們本來要回山中別墅的,半路上接到風父打來的行動電話,他們已經找到安佑娜,勸了好久,她總算願意坐下來談一談,希望風江也把晌融帶回去,大家開誠佈公地把事情說開來。
「風,廚房在哪裡?我去泡茶。」
「別忙,那事兒自有人做,你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風江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待會兒他會讓所有人知道他的執著是永不改變的。
「人家就是因為緊張才想去做些事的啊!你別再讓我更緊張了。」她微蹙黛眉,粉嫩的玉頰上果然添了絲蒼白。
「好吧!我帶你去。」他攜她進廚房,雖然十年沒回家,但家裡的擺設依然未變,他在壁櫥裡找到了爸爸最愛的碧螺春和媽媽獨鍾的香片。「就泡這兩種吧!」
「嗯。」她開始燒水,他在一旁幫她洗杯子。
不久,電鈴響了。
司楚就在客廳裡,遂搶在管家之前跑過去開門。
「爺爺、奶奶!」在風父、風母的堅持下,司楚一個禮拜前正式改了口。
「喂,司楚好乖。」風父朝她張開手。
司楚開心一笑,正想跑過去。
一旁的安佑娜突然伸手一推。「不要碰到我,小雜種!」
索性風母手快,及時將寶貝孫女撈進懷裡,沒教她摔著。
但安佑娜最後那句話卻同時惹火了兩位老人家。什麼玩意兒,風家人幾時可以任人罵著了?
見著兩位老人家的白眼,安佑娜心頭一突。糟糕!她氣昏了,一時忘了他們的禁忌,這下惹得他們不高興,自己的地位又更堪虞了。可她又壓不下身段道歉,遂抿著唇,僵直地走進屋裡,心想,一會兒再倒杯茶甜甜他們的嘴,依安、風兩家多年的情誼,他們應該不會太為難她才是。
誰知一進門,晌融就像個女主人似的,笑靨如花地招呼大家。
「回來啦!我泡好茶了,大家先坐下來喝杯茶喘口氣吧!」她看著安佑娜臉色由白轉黑。果然,她非常忌諱有人侵入她的領域,已然快氣昏頭了。人吶,只要一氣失了理智,早晚要出錯,晌融等著看她失敗。
可惡,安佑娜咬得牙齦出血,若不是風江在一旁虎視沉沉,那一巴掌就揮過去了。聶晌融當自己是什麼身份?居然在她的家、她的地盤上為所欲為?
風父、風母走最後,順手把大門關上。這樣大差異的對照真教兩位老人家心裡感慨不已。
想和晌融在一起的時候,她幾時不顧著他們,笑瞇瞇地奉茶倒水,似水溫柔教人如沐春風。反觀安佑娜,以前沒人與她比較還沒感覺,一見識了晌融的賢惠,安佑娜的咄咄逼人、氣焰囂張,頓時教人難以忍受。
風父向風母遞了個眼色,讓她帶小司楚回房去;剛剛安佑娜的厲害他可是領教了,司楚年紀還小怕受不了這種折騰,避開點兒比較好。
一夥人全坐下了,這情景還真有點暴風雨前寧靜的感覺。
風江就坐在晌融身旁,一隻手佔有性地摟住她的腰。這場面教他忍不住心裡發笑,他與安佑娜根本無名無分,作啥兒他有了想要結婚的人,卻得跟她做報告?唉!追根究柢全是「錢」字害人。
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親暱,安佑娜是一肚子的憤恨與不平。為什麼?她並不比聶晌融醜,而且又出身高貴、能力一流,為他做了這麼多事,他卻連一句好聽話都吝於對她說?聶晌融軟趴趴的,不過會做一點家事而已,卻能得到他滿心的寵愛?
她不甘啊!
靜默持續了好一會兒,風父這個一家之主才清了清喉嚨,開口說道:「小娜,首先伯伯得為這陣子瞞你這件事做個聲明,我很喜歡你,對於你喜歡江兒這件事情,我和你伯母也一直樂觀其成,但十年過去了,你們一直沒有進展,也許你們真的無緣……」
「伯伯!」安佑娜尖叫一聲,打斷風父的話。「沒有進展怎能怪我?是風江老是不回家啊!他……他根本不給我機會。」
「我不喜歡你,為什麼要給你機會?」風江瞪她一眼。這女人也太好笑了,誰規定她喜歡人家、人家就得喜歡她?
風父攢緊了眉頭,他這輩子說話還沒人敢插口過,安佑娜第一個就不把他放在眼裡,這女孩真是越來越不得他的緣。
晌融拉了下風江的衣袖示意他閉嘴,讓風父說完。
風父讚賞性地望了晌融一眼,續道:「我就長話短說吧!小娜,司楚是風家的孩子,體內留著風家人的血,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只要是風家的小孩,我絕對要她認祖歸宗。」
「要我養別的女人生的孩子,我做不到!」安佑娜憤怒地拍桌吼叫。
風父微慍地瞪了她一眼。這媳婦,他不再希罕。
「隨便你,我順便再告訴你一聲,晌融既已生下風家的骨肉,我就會給她一個名分。你若願意,我會叫江兒娶你做大,少奶奶的位子依然由你坐,如若不然,我們風家太小,不夠格請進你這尊大菩薩。」
居然想叫他娶兩個老婆?風江正想抗議,若不是晌融一直拉住他的手,下一個要換他拍桌子了。
「要我跟這個賤女人共侍一夫?別作夢了!」安佑娜簡直不敢相信,這隻老狐狸竟想一箭雙鵰?又要她帶來的嫁妝、又要孫子。她難道不能生嗎?只要風江肯跟她結婚,小孩要幾個她都可以生啊!如今卻要她接納別人的,不——她的自尊心絕對無法忍受這種屈辱。「都是你,都是你……你這該死的——」
安佑娜像頭發狂的獅子猛往晌融衝過去。
一旁的風父想起那日晌融在廚房乾嘔的情形,他一直懷疑她又懷孕了,怎肯讓安佑娜碰她一根手指?藉著地利之便,他搶先舉起了手杖擋了安佑娜一下。安佑娜早氣瘋了,哪還認得出擋她的人是誰?隨手一推,風父便摔跌倒地,一口氣險些換不過來。
「你夠了沒?」風江實在不喜歡打女人,因此只是不輕不重地推了她一下。
安佑娜驀地瞪大眼。她這輩子誰不是對她畢恭畢敬、捧她像是天上地下唯一的女王?卻在今天,她的自尊心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她瘋也似地大吼大叫,神態更顯激狂;她拚命地拿起手邊所有東西、又丟又砸,眼看著一個花瓶就要落到風父頭上,風江不得不給她一巴掌教她清醒。
她的理智是回來了,然而被怒火燒扭曲的五官卻加倍猙獰。
「你們……你們這些傢伙竟敢這樣對我?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要教你們後悔終生——」她尖叫地跑了出去。
「安小姐!」晌融正想將她追回來。
「別去,她現在精神不正常,很危險。」風江阻止晌融。
「就是她精神不正常我才要追啊!她這樣跑出去,萬一遇到什麼事,我們大家都難辭其疚。」晌融雖想打敗安佑娜,卻不願鬧出人命。生命是世上最寶貴的東西,她一向珍惜它。
「你別去,我叫守衛去。」風父顫巍巍地起身,走過去打電話,叫他兩名貼身護衛去保護安佑娜。
「伯父,你覺得怎麼樣?」晌融略微收拾一下沙發,扶風父坐下。
「唉!」風父嗆咳兩聲,搖頭歎氣。「小娜的人生太平順了,她對自己太有自信,無論想要什麼東西都能手到擒來,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遇到挫折,反應才會這麼大。」
說真話,安佑娜那種不顧一切、堅持玉石俱焚的狂態,給眾人心底掠下了一抹烏雲。晌融心中暗凜。的確,從安佑娜十年前,不惜謀害她也要得到風江的舉動就可以知道,安佑娜這個人是不接受失敗的,她一定會報復。
她得再一次聯絡泰迪。那個可憐的殺手被她三番兩次在網絡上亂放消息,攪得煩死了,不得已給了她一個特殊聯絡電話,她現在隨時可以找到他。她得請泰迪最近多用點心,好好保護聶氏夫婦和小司楚。
「伯父,我扶你回房休息吧!」看風父的臉色實在不好,晌融彎腰攙起他。「風,麻慣你倒杯水,順便將伯父的藥拿過來。」
「好。」風江與晌融一起送風父回臥室,餵他吃完藥睡下,兩人連袂步下樓梯,收拾起被安佑娜砸得面目全非的客廳。
大半個小時過去了,她顯得異常的安靜,風江有點擔心。
「晌融,你怪不怪我?」
「怎麼突然說這種話?」晌融還有些彆扭,安佑娜的瘋狂真的在她心中留下了陰影。「若非遇上我,你不用受這麼多苦,我實在太沒用了。」
唉,只能說一切都是緣吧!在晌融失去記憶的這十年裡,並非沒人追她,想娶她做老婆的男人隨便掃掃都有幾卡車,但她老覺得不中意,心底隱隱有個影像佇足,除非找到與影像相符的,否則再好的男人她也不要。
就偏這麼注死,萬能社裡再見風江,一顆心就不由自主地淪陷了。在往後相處的日子裡,對他的愛只有增加沒有減少,她知道這輩子除了他之外,她不會再要其他人了。
「如果你真的很沒用就好了,我不用跟這麼多女人搶你。」
他莞爾一笑。「可是我只愛你啊!」
「風!」她忍不住好奇問道。「我可不可以問你,你喜歡我哪一點?論身世背景、經商能力,我沒有一樣比得上安佑娜,我唯一會的不過是做個讓你無後顧之憂的太太,你不覺得我太差勁了嗎?」「你還漏說了一項:你可以與我共享人生。」他拉著她坐到沙發上。「晌融,你知道嗎?一個教丈夫無後顧之憂的好太太其實是個寶;因為你,我與父母多年失和的心結打開了;你把小司楚照顧得很好;你溫柔體貼、待人親切,與你相處有如沐浴春風中,教人心曠神怡;你聰明慧黠、善體人意……你的好呀,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你令我徹底著迷。」
她羞怯地赧紅了俏臉。「你把我說得太好了。」
「我覺得還不夠。」他憐惜地撫著她紅灩灩的臉蛋。「晌融,你是最好的,我敢對全世界這麼說。」
「以後我不敢給你喝蜜茶了,嘴巴像塗了蜜似的,就會哄人開心!」她不好意思地橫了他一眼。
「我是不是嘴甜,要試了才知道。」他笑嘻嘻地輕喙一下她的唇。
她故意顰起黛眉。「甜得足以膩死螞蟻!」
「咦?真的嗎?」他勾起她的下巴。「再嘗清楚點兒。」
「不要這樣……這是客廳耶……」她一雙手不依地推拒他。
然而風江想要的親吻何時落空過?吻不到她的唇,他就親吻她礙事的手。
火熱的舌舔過一隻隻青蔥雪白的玉指,他的舌來到她的腕脈處輕輕地劃著圈。
想不到那裡也會有感覺,晌融悶哼一聲,臉上的燒燙更甚。
「別鬧了……唔!風——」
她急速抽回手,少了阻礙,他終能如願吻到她的唇。
她的唇瓣很柔軟,吻起來的感覺像在嘗一塊布丁麵包,又香又甜,他最喜歡用舌頭潤澤她的唇,看著它們在他的挑逗下,泛紅、發出濕潤的微光,美麗得教人移不開眼。他的溫柔加速她的沉醉,所以當有人跑過來,打開客廳的入門時,他們誰也沒發現。「少爺!」兩個守衛急匆匆地闖了進來。
風江的嘴還貼在晌融的唇上,目光瞟過去,瞪了他們一眼。
「對不起,少爺!」兩個守衛脹紅了臉。
知道對不起還不走?他心裡這麼想,可是晌融已經用力推開他了,他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面對兩名守衛。
「什麼事?」
「我們找不到安小姐。」兩名守衛同聲回答。
「她沒回家嗎?」
「沒有。」
「她會不會到朋友家去了?」
兩名守衛相視一眼。「我們不知道安小姐有些什麼朋友。」她平常根本不屑與身份低於她的人說話,因此整棟別墅裡,除了風父、風母外,其它的人沒一個瞭解她。
「沒關係,你們去休息吧。」待兩名守衛離開後,風江暗忖:安佑娜的事大概得出動他的情報網才擺得平。
晌融一臉憂心忡忡。「風,你想安小姐會不會想不開?」
風江搖頭。「以她高傲的自尊,我還比較擔心她會報復。」
「那怎麼辦?」
「你放心,有我在!」他溫言安慰她;心下卻不由得歎口氣,看來又有得他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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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小司楚被綁架了!
當綁匪的電話一打來,一家人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晌融呼吸一窒、腿一軟,直挺挺地倒下。
「晌融!」風江憂心如焚地橫抱著她回到房裡。
躺在床上,晌融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焦慮的眉頭緊緊皺著,看得風江心如刀割。
「振作點兒,晌融。」他低沉的聲音因心痛而沙啞不堪。「晌融,不要……別連你也離開我,拜託……」
她昏迷了約一刻鐘,斷斷續續的呻吟才漸漸溢出喉頭。
「嗚嗚……司楚,司楚……」
聽見她的聲音,風江開心得幾乎掉下淚來。
「晌融。」他急著含下一口水餵進她嘴裡。「晌融,你振作點兒!」
「咳咳——」冷水入喉,她嗆咳了幾聲,緩緩恢復了神智。
見她睜開眼,風江緊張地扶起她。「晌融,你覺得怎麼樣?」
她迷離的大眼轉了轉,這才記起女兒遭綁架的事情。
「司楚——」晌融淒厲泣吼。「我的女兒,司楚……把我女兒還給我……司楚……」
「晌融,別這樣,相信我,我會將女兒救回來的。」他緊緊地抱著她,全身的肌肉賁張著。這輩子,他從沒像此刻這樣生氣過,那些可惡、該下地獄的綁匪,他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司楚……」她兩手捉著他的衣領,哭得淚如雨下。「她那麼乖、那麼可愛,那些人怎麼忍心傷害她?司楚,我的乖女兒……」
「給我一個小時,只要一個小時,我一定能查出女兒的行蹤。」
他說得斬釘截鐵,晌融也不覺為之撼動。
「真的?」
「我這就去查。」他邁著沉穩的腳步離去。
那寬闊、有力的背影總算給了她一點安全感。
「你一定要把女兒救回來。」
「我會的。」
風江走後,又留下一室的灰暗,晌融抱著枕頭,淚猶未絕。
想起乖巧的女兒,會是誰這麼狠心,綁架那樣可愛的小女孩?
剛才綁匪打來的電話裡並未提及贖金,「他」只是說孩子在「他」手上;一個不要錢的綁匪,是為了報復嗎?
莫非……她想到一個人——安佑娜!倘若是她,的確有這個能力做這種事;那應該跟在司楚身邊保護她的泰迪呢?
她趕緊打泰迪的行動電話,但不知道是他的電話關機、還是沒電池了,總是收不到訊號。
她只好轉而聯絡「聶氏企業」的徵信部,雖然他們的工作不在尋人,但多幾個幫手總是好的。
「司楚……」想起女兒,她喉頭就忍不住哽咽。老天保佑,司楚一定要平安無事才行!一個白天過去了,風江沒傳回一點消息,晌融五內如焚,再也等待不下去,連忙飛車趕往「神風萬能社」。
凌晨四點,再一個小時天就亮了,風江已整整工作了十二個小時,情報網上,每隔三十分鐘就有一個訊號傳進來,但多半是沒有消息。
他下巴冒出點點青黑色的胡漬,看起來憔悴不少。
而晌融原本就屬瓜子形的小臉更顯削瘦,蒼白的肌膚上失去了健康的紅潤。
「風……」
他愕然轉身,迎上她淒楚、倉皇的眼眸,心頭又是一窒。
「你怎麼來了?快坐下。」
她看起來搖搖欲墜的樣子,好不虛弱。
「有沒有司楚的消息?」
他緩緩搖了搖頭,她才停的淚又急速滴了下來。
「天無絕人之路,你放心,一定會有辦法的!」他安慰她,順便告訴自己,未到最後關頭,絕不能輕言放棄。
她偎在他懷裡,成串的珠淚滾滾而下。
「司楚,她……好乖的,又聽話、又體貼……我懷她的時候,因為落海,被爸、媽救了之後,身體一直沒調養得很好,害得她早產……她出生的時候好小,一點點……全身都紅通通的,那時候連醫生都沒把握救得活她;我好難過,每天哭,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女連心,她知道我真的很想要她,所以她很努力地活了下來……」
風江聽得也不覺紅了眼眶,更是心疼地用力抱緊她。
「她睡了三個月的保溫箱,到我將她抱回家的時候,她還是只有平常小孩的一半大……可能是因為這樣,她小時候的身體也不好,一到換季就感冒,每次發燒就會痙攣……誰也想不到她長大後,會這麼聰明、健康!後來,她進小學的時候,突然跟我說她要去英國留學,她說她想當第二位德蕾沙修女,但……我知道,她在台灣讀不下去的主要原因是,她常常會問老師一些奇怪的問題,她的智商高達兩百,有很多老師在課堂上被她問倒了,他們拿她沒轍,而隨便處罰小孩子又會惹來教育人士的批評,就拿她私生女的身份笑她,每回她一舉手,他們就直接叫她『那個父不詳的小孩』,她是這樣才受不了的……」
「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你們,再也不會了!」原來一個未婚媽媽獨自帶著一個孩子過活是這樣的辛苦,風江的心臟都被揪擰成一團。
「風,她是我的生命,沒有司楚我也不要活了!』她哽咽著,哭得肝腸寸斷。
「不會的,沒人可以傷害我風江的女兒——」他仰天大喊,眼角瞄到電腦上閃著紅光。「有消息了,晌融。」
她驚喜交集。「在哪裡?」
「陽明山!」他愕異地解讀電腦傳過來的消息。「有一處叫『鈺園』的地方,午夜發生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激烈槍戰。」
「這跟司楚的失蹤有什麼關係?」
「根據消息指出,倒在『鈺園』裡的人多半隸屬『武維盟』、『老虎車隊』、『黑鯨幫』……而毀了他們的人卻只有一個;有人看到那傢伙手上抱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獨自單挑四十幾個人,殺出重圍。」
「小女孩!是司楚嗎?」
「不知道,我立刻就去確定。」他順手捉了件外套,走了幾步,又轉回來,在她臉上印了一吻。「放心,我會救回女兒的。」
「小心點兒!」她反手用力抱了下他。「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風江慎重一頷首,轉身快步離去。
晌融回頭細看電腦屏幕上源源不斷流洩出來的資料。一個人,手上抱著名小女孩,還能單挑四十幾個人,殺出重圍……有這種能力的世上可沒幾個。泰迪偏就是其中之一,莫非是他?
此時,她的行動電話突然警了起來。晌融顫著手接電話,希望是泰迪。
「喂,我是聶晌融。」
「我知道是你。」電話那頭傳過來的是個充滿惡意的尖銳聲音。
「安小姐!」
「我說過要教你們後悔終生的。」
「是你捉走司楚的?」
「哈哈哈!」那是來自地底的惡魔笑聲。
針一般的惡意不停地刺進晌融心底,她手一抖,差點摔了電話。
「你到底想怎麼樣?把女兒還給我。」
「可以啊!只要你有膽量一個人來找我,我就把那個小雜種還給你。」
「你在哪裡?」
「那個小雜種果真是風江的女兒,你就一定是『嚴絲芮』,既然是『嚴絲苪』,你不會不知道我們的老地方吧?」
「老地方?你——」晌蝕本想要求安佑娜讓她聽聽女兒的聲音,但她卻已經將電話掛上了。
老地方!是的,她知道那個地方,一切事情的源頭就在那裡,十年前她的喪命處——那個寫滿悲劇性記憶的海灘。
安佑娜要她去那裡找回女兒,她一定又準備了某種陰毒的詭計等著她落網,但知道了又如何?為了女兒,這趟海灘行即便是地獄之旅,她也非去不可。不過她不會再愚蠢地受騙上當,安佑娜既然狠毒到連個十歲小孩都不放過,那她自然也不會再客氣,臨出門前,她打了幾通電話,給風父、給泰迪,還有給台灣最有名的扒糞記者……
晌融開著車子來到十八歲以前,她一直居住的海邊貨櫃屋。
安佑娜站在海灘上,就在十年前,她推晌融落海的那個地方。
「我們又見面了,小學妹。」安佑娜充血的眼眸就跟今天拍岸巨浪一樣激狂。
「多麼令人懷念又遙遠的稱呼,學姊。」晌融回想著年少的求學生涯,她們曾是一對感情最要好的學姊妹,卻落得如今這個地步,世事真是難料啊!
「不,那段回憶一點都不值得懷念,它只讓人作嘔。」安佑娜冷冷一笑。「你是我第一個平民朋友,但從你身上我也發覺平民的卑賤,你是一隻賊貓,不停地偷走我的東西。」
「你是說風江、第一名、校花寶座,還有學聯代表?」晌融只感到好笑,原來當時她拚命努力,贏得學校裡所有設置獎金的比賽,讓自己能夠繼續讀書的作為,也是日後一切事故的導火線。
「它們原先都是我的!」
「比賽本來就有輸贏,你不能因為輸了,就怨恨贏的人。」
「那是你偷走的!你不擇手段偷走我的東西——」安佑娜尖叫,一頭髮絲被海風吹得散亂,更像瘋子。
「那是因為我比你努力。」晌融深吸口氣,她心繫女兒,實在不想再跟她耗下去了。「我的女兒呢?司楚在哪裡?」
「你想見她?」安佑娜突然發狂地高聲大笑。「泰迪。」
她揚手一招,一個金髮、藍眼、懷裡抱著一隻泰迪熊的高人男人緩緩走上了海灘。晌融看了他一眼,臉色微變。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看不出來嗎?」安佑娜猙獰地詭笑。本來,她花了大把錢雇了一群小混混綁架聶司楚,可是半夜裡,這個叫泰迪的男人單槍匹馬闖進了他們的巢穴,一個人就毀了半座「鈺園」,她這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高手。
因此在泰迪抱著司楚準備離開時,她不惜開價一千萬美金要求他接受她的聘雇;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愛錢,她一直如此深信著。果然,泰迪稍微考慮後,立刻答應了。
不過他有一個條件,司楚必須交給他看管;其實聶司楚下場如何,她根本不在乎,能永遠別再看到司楚,她會更高興,便應允了泰迪的要求。
然後,她給了他一個時間、地點,這一次,她委託的目標正是——聶晌融。
「殺了她,泰迪。」安佑娜手指著晌融,膛目欲裂。
泰迪自懷裡的泰迪熊腹部抽出一把手槍,對準晌融。
晌融立在原地,筆直的目光牢牢鎖住他。
「立刻,泰迪,給我殺了那隻狐狸精——」安佑娜大吼。突然,她發現泰迪的槍口轉向了。「你……你這是幹什麼?你想背叛你的僱主嗎?」
泰迪手槍指的人不是晌融,而是安佑娜。
「你說錯了。」晌融優雅地走到泰迪身邊。來之前她打過電話給他,知道了一切事情的發展狀態,剛剛才會一點都不緊張。「我才是他的僱主。」不過她按下了他手裡的槍。「謝謝你!泰迪,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恩情。但我不喜歡見血,麻煩你把槍收起來。」
泰迪聳聳肩,笑瞇瞇地收起槍。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安佑娜不相信,她一直以為泰迪是風江找來的,因此才花了一千萬美金反收買他。而聶晌融,她有何本事僱用他?
「泰迪會來台灣是我請他來的。」晌融一臉微笑將如何作噩夢、佈局、測試風江、尋回記憶……所有的經過全部告訴安佑娜。
「你……魔女!」安佑娜臉色發白。
「這也是跟你學的啊!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去威脅我和我的養父母那一天,我正準備離開台灣,永遠定居英國。」晌融柔媚的鳳眼斜瞟,卻似利箭般定在安佑娜身上。「我看開了,風、安兩家的勢力太大,為了不為難風江、更顧慮到女兒的安全,我不想再與你爭,我決定遠遠地避走,是你把我留下來的。」
怎麼會有這種事?安佑娜不敢相信,一陣寒顫溜過背脊。
「當我知道不論如何你都不會放過我時,我就準備挺身而戰了。和風伯父的相遇不是偶然,是我精心策畫的;我讓司楚接近他、討好他,風伯父果然很快就愛上了這個小孫女。你說我這個計劃好不好?」晌融的聲音一樣柔和。「而且要對付你實在太簡單了,你一點兒都受不得挑撥,那天談判時也是一樣,我不過泡一點茶,你就氣昏了頭、自找死路,如今……」她彎起唇角,微微一笑,就像天使一樣。
「魔女、魔女……」安佑娜抑制不住爬滿全身的驚恐,她到底惹上了什麼樣的人?聶晌融實在是太可怕了!
「你想不想知道我來之前做了什麼事?我打電話告訴風伯父,是你綁走了司楚,但我請他不要聯絡你家人,因為那會變成醜聞;我也沒報警,所以你家裡的人暫時不會知道你做了什麼事?可是,我又另外把消息透露給三流雜誌社的記者。」
「你……你到底打什麼主意?」
「我?」晌融又靠近她一步,輕聲細語。「我就要嫁給風江了,怎能在還沒過門前就壞了『旋風企業』與『安氏財閥』的合作關係?當然要賣個面子給安家嘍!
可是三流雜誌社的扒糞記者會挖出什麼樣的醜聞、刊出何種內容,那就不關我的事了,有錯也是你啊,對不對?」
「我知道了……」安佑娜精神崩潰地又哭又笑。「你要徹底毀了我,教我在台灣沒有立足之地。」「那是你的想法,我可沒這麼說。」晌融無辜地聳胃。「毀」字是安佑娜偏激了,她是想報復安佑娜,卻沒想要安佑娜死。她知道以安家的勢力,只要安佑娜不留下案底,安家隨時可以送她到世界各地去風雲再起;這是她的仁慈,但別人要怎麼想,那就是人家的事了。
「你為什麼不殺了我?」安佑娜跪在地上,就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一樣哭鬧不休。「殺了我、殺了我——」
「我說過,我討厭看到血。」晌融狠狠瞪安佑娜一眼。這傢伙,根本就被寵壞了,一點兒都沒長大,不會為人著想、還為所欲為,她怎會這麼倒霉遇上這種人,有腦子也不會想。「算了,泰迪,我們走吧!」
「放她在那裡,你不擔心她自殺啊?」合作了幾次,他也漸漸捉到了晌融的心思,她也算是很傳統的女性,為了守護家庭幸福,她會不擇手段,但她每一項計劃裡都會給人留下一條小小的退路,算是小女人的一點小溫柔。
說起來,她和風江還真配,那傢伙也是懷著一顆救世仁心,行雷厲之手段,肅清罪惡。
「她沒那個勇氣。」晌融把車子開上馬路。「從小到大,她所憑借的也不過是錢,只要沒了錢,她什麼也不會做,如今發生這種事,安家也會對她有所約束,她沒機會再興風作浪了。」
泰迪聳聳肩,她倒是觀察得很透徹,真實的安佑娜的確沒啥兒本事。
「司楚還好吧?她有沒有受傷?」晌融最關心的還是女兒。
「有你老公守著,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泰迪撇撇嘴。「風江是第一個有本事自我手裡搶走東西的人,想不到他行動力這麼強。」凌晨,他才跟安佑娜達成協議,風江就循線找上來了。
他們在陽明山腳下打了一架。老實說,這是自三年前與宮昱一鬥後,他打得最過癮的一次,不枉他來台灣混了這麼久,沒賺著幾毛錢還惹得一身腥。
打完後,他便將司楚還給風江,然後依著安佑娜的指示來到這裡,再看一場兩個女人大對決的好戲。聶晌融果然不簡單!其實早在她不怕死地在網絡上放話找他、面對他的威脅又能毫不畏怯地與他討價還價時,他就知道這個女人是獨一無二的。
會攪進這椿三角關係裡,與其說他無聊、厭煩了缺乏刺激的生活,想再次招惹「神風萬能社」的人,不如說他拒絕不了晌融的要求。
聶晌融,一個教人移不開眼的女人。
「他是爸爸嘛!」她淡笑,彷彿一句「爸爸」可以解釋一切。
「爸爸嗎?」泰迪突兀地大笑。「那他這個父親可夠玄了,為了女兒、衝冠一怒就將台灣的黑道勢力給重新洗牌了,你們的警政署真該頒一面獎牌給他,上面就寫:功在……什麼?」
「別鬧了,泰迪!」她知道他在裝瘋賣傻,譴責性地瞪了他一眼。「你跟風打過了,兩個人都沒事吧?」
「你想問我有沒有打傷風江是不?放心吧!你老公滿耐打的,沒那麼容易受傷。」
他狂肆的語氣裡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酸味兒。
「真是的,你就不能正經點兒嗎?」她嬌媚地橫他一眼。
泰迪倏忽一愣,隨即臉色凝重地大喊。「停車。」
晌融急踩煞車。「你幹什麼?」
「我該走了!」他壓低了聲音,嚴肅地說道。
「是嗎?」她低垂頷首,微白的俏臉上有著一份難捨的離情。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他開門下車,臨關車門前,又一次破例叮嚀道:「以後沒事別隨便找我,能夠永遠不再見面是最好的。」
「我知道了!」她輕輕點了點頭。
卡一聲,泰迪用力關上車門。秋天了,海邊的風總是特別的冷,他愈加抱緊懷裡的泰迪熊,只有它才是他永遠的夥伴。
晌融突然打開車窗,對著他的背影大喊:「等我結婚的時候再發喜帖你,再見!」
他一個顛躓,險些摔個五體投地。這個小魔女,明知他對她……唉,算了、算了!他舉起手,瀟灑地揮了兩下。
身為一個無情殺手,是沒有談愛的資格,就讓這份「欣賞」永遠只是一份「欣賞」吧!
聶晌融,這世上唯一一個令他刮目相看的女人!「我等著鬧你的洞房——」他大笑,心底有一隅空了……
風江和晌融終於結婚了。
就在一個暖暖的冬日清晨,他們舉行了一場傳統、優雅,卻簡單的婚禮。
風父本來很反對,唯一的兒子結婚,怎能輕率了事?
但晌融給了風父一個無法反對的理由——商界普遍都知道風江的新娘子原定人選是安佑娜,臨到婚禮前,卻突然換了個人,這已是醜聞,再鋪張行事,只會壞了家聲,也有損風、安兩家的合作情誼,因此一切還是簡單就好。
但說是簡單,婚禮上卻破天荒的冠蓋雲集。
風父商場上的朋友是不用說了,到了一堆;連安家都派人送了大禮來。晌融的處事手法令人折服,安家不僅沒理由怪罪她,還得感激她饒了安佑娜一次,他們希望兩家的合作情誼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至於安佑娜,聽說安家將她送到瑞士某深山的別墅裡了,算是半軟禁吧?她再也沒機會出現攪局了。
FBI、CIA、聯合國……情報界的各大巨頭,也不約而同微服來到台灣;
當然,風江沒有發請帖給他們,所以他們也別想得到太完美的招待。
更何況那些傢伙也不是真心來祝他新婚快樂的,他們想知道風江結婚後,要不要退出情報界?他心中可有了接班人選?這群肩上一堆星的傢伙,可一點都不感到害臊,當場就喊起了「師父」;誰都想繼承風江的情報網,惹得風江差點拿掃把將他們轟出去。
還有一個人,送來了一百零一隻泰迪熊當他們的新婚禮物。真是的!他以為在演101忠狗嗎?晌融邊笑、邊拆玩偶熊的包裝。對於泰迪,她一輩子都感激他!
當然,「神風萬能社」那些人是不用說了,全員到齊。
連落入明朝的美女老大和陰有匡都趕上這場婚禮。他們一個個攜家帶眷的,除了上官金迷。
但她也沒閒著,婚禮進行途中,有一個男人突然對她示愛。文非凡,他曾經苦追宮昱的老公榮世澐不果,見到她之後,卻高聲發誓,對她一見鍾情、非娶她做老婆不可。
什麼玩意兒?上官金迷早說過,有誰敢追她,就把他K平在地上。因此文非凡被摔進花壇裡掛著了。
這場婚禮熱鬧非凡、別開生面,但這都不算什麼,最教人驚訝的是小司楚的存在;她今年十歲,風江剛滿二十八,也就是說那小子十八歲就做了「未婚爸爸」,了不起!虧人家還說他是萬能社裡最斯文有禮的彬彬紳士,原來……
「什麼叫『惦惦吃三碗公半』,就是指他啦!」左士奇最委屈了,想當初,最早傳出戀情的是他,結果呢?到現在他的婚都還沒求成,人家風江已經有一個十歲的女兒了。
「嫉妒別人,自己不會多努力一點兒。」上官金迷最愛跟左士奇作對了。
「你以為我沒有嗎?」左士奇瞪大眼。「我相信在座的沒人比我更努力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殷琦歡臉一紅,用力地踩了一下他的腳。
「沒頭沒腦地蠻幹,難免事倍功半。」玉司神揚眉,冷冷地說。
「司神兄,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應該怎麼做才會事半功倍?」榮世澐手挽著宮昱好奇問道。他才是最需要幫助的人!他們不知道嗎?宮昱又美又強,功夫還比他好,想請她生個孩子,他不曉得求了多久,她總是說:該來的時候,它總會來,時候未到,求她也沒用。
「為什麼你們不問問成功人士的方法?」楚飄風對這個問題也很有興趣,但他覺得那樣吵根本是浪費時間,還不如直接請教風江。「我說風兄、風嫂子,可以把你們做人成功的方法告訴我們嗎?」
「哪有什麼方法?」晌融臊紅了臉。想也知道,十八歲的時候,半點經驗都沒有,能做人成功就很難得了,還講方法!而且他們是第一次就中標,只能說一切純屬意外。
「不!」風江慎重地搖頭否認。「是有方法的,但對你們而言已經太遲了。」
「什麼方法?」眾人異口同聲問道。
「我都說已經太遲了。」風江邊歎氣,一手捉緊了老婆。
「沒關係,你說說看嘛!」就算遲了,他們也想知道答案。
「我只能送各位一句話。」風江握緊晌融的手,慢慢往後退。「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什麼意思?」一群人面面相覷。
「晌融,快跑!」風江拉著晌融腳底抹油、溜之大吉。開玩笑,要被他們想通那句話的意思,鐵定被捶得很慘!
果然!
「風江——」三秒鐘後,萬能社的眾成員同時大喊,開始追緝風江。
「你真壞!」晌融跑得氣喘吁吁,嬌媚地橫他一眼。
她連生氣的模樣都如此地溫柔可愛!得妻如她,風江這一輩子再不會有遺憾。
「你說這像不像以前我們上課上到一半,偷溜去吃冰,被教授發現,發動全班同學追緝我們的情景?」敢情他是在重溫舊夢?晌融彎腰,笑成一隻掩口葫蘆。
「喂,別停下來啊!被追到就慘了。」風江乾脆抱起她快跑。
「還差一點點才像!」她笑著,經過放置自助餐的長桌時,順手抄起桌上裝雞尾酒的大碗盤往後丟了過去。
冰冰冷冷的酒液淋了眾人一身。
「風江——」齊聲怒吼險些掀了風家的屋頂。
的確!當年,教授追到冰店時,他們也是這樣,一人一碗紅豆冰扔了過去,淋得教授透身涼,那時,教授就是這樣吼人的。
那一次,他們的成績首次得了C,可是他們的戀情也因此沸沸揚揚地傳頌了開來。
令人懷念的青春歲月,少年、少女的純情摯愛燃燒了十個年頭,終於開花結果,他們永遠不會忘記相愛的感覺,再過五十年也一樣……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