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123
發新話題
打印

[現代都市] 《橘子汽水》作者:林紫緒【完結】

《橘子汽水》作者:林紫緒【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Nachtisch 您是第8766個瀏覽者
文案:
讓我們忘記錯誤的邂逅,敞開心胸!
讓我牽著你的手一起走,直到心靈相通;
橘子汽水般的男孩,可愛的笑容應像香氣漾在空氣中……
傅天傑碩一暑假回家時,在好友「巧意」安排下,「無意」地享受了一個可愛的男孩,誰知這竟是一個荒唐的錯誤,這讓他在他優秀的人生裡,多了罪惡的陰影。二年後,因緣際會下,男孩成了他的弟弟還要來與他同住,難道真是「天意」?
那男孩是否已忘記不愉快的過去?怎麼他好像經常偷瞄自己?他為什麼總不稱呼我『哥哥』……他身上橘子汽水般的氣味為什麼……總回蕩在我心底?

序幕
眼角上挑的俊秀鳳眼,瞳仁黑而清澈,著了火一樣的目光彷佛可以燙疼皮膚……身體被貫穿時的巨大痛楚……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緊緊抓住無法動彈……陌生男人帥氣冷傲的臉龐在眼前越放越大……
躺在床上的藍初夏猛然從夢中驚醒,胸口強烈地起伏著,劇烈的心跳讓他連額頭兩邊的太陽穴都牽動著痛了起來。喘息了很長時間,他恐懼的心情才慢慢平復,抬起手遮住眼睛,他在心裡告訴自己剛才只是夢。
已經過去一年多了,還是無法擺脫那年炎夏的夢魘。
養父去世兩年之後,也就是藍初夏上高一的那個暑假,為了給養母和她新結識的愛人相處的空間,藍初夏藉口去同學家住,實際上在一間小旅館住了三天。就在第三天的晚上,一個陌生男人闖進藍初夏的房間,等藍初夏從夢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巨大的痛楚讓他疼的說不出話來。
男人施暴之後在清晨離去,藍初夏腦海中一片空白,身體和心靈雙重的沉重傷害讓藍初夏呆呆地躺在床上。後來又來了一個男人,藍初夏害怕極了。
所幸還好,事情沒有變得更糟,來人是那個男人的朋友。
被送進醫院之後,藍初夏又一次見到了狠狠傷害自己的男人。
男人站在病床前,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在提出『和解』與『刑事告訴』這兩個解決途徑之後,藍初夏聽到他在病房外和朋友說話的片段內容:
「……你從哪家店找來的MB?服務太差了吧……什麼!你說……怎麼回事……他什麼話都不說,就只知道哭……我很煩……誰能聽得清楚他當時在說什麼?你自己去聽聽看……」
頭腦一片混沌的藍初夏無力去思考和分析聽到的話,他不想知道那男人是出於什麼原因強暴自己,更不想去瞭解那男人的態度,他只是希望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他被同性侵犯這件事,提出這唯一的要求之後,藍初夏看到那個男人臉上掠過的一絲驚訝與懊悔。
那男人沒有再出現,藍初夏從他和友人的對話裡聽出他是到高雄來度假的,他想自己應該不會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可是在此之後,藍初夏卻常常夢到他,夢到被傷害的片段,夢到被那黑不見底的眼眸包圍,無處可逃……

第一章
藍初夏坐在沙發上,一個氣質溫柔的婦人摟著他,不停地碎碎念:「真捨不得小夏,真捨不得……」
傅天瑤坐了過來,拍撫著母親的肩:「媽,別念了,你放心,小夏去臺北有天傑照顧,不會有什麼問題。」
傅母直搖頭:「天傑哪裡靠得住,他還是個孩子。」
傅天瑤說道:「媽,天傑已經二十六了,他哪裡算小孩。小夏去臺北念書,有天傑這個高材生從旁輔導,考T大絕對沒有問題。」
想到將來的學業,傅母鬆開了摟緊藍初夏的手,殷殷叮囑道:「小夏,轉學去臺北要好好念書,生活上的事你什麼都不用管,有你天傑哥哥,你跟他一起住比住校讓我放心,天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藍初夏點了點頭:「知道了,傅媽媽。」
等藍初夏回房間之後,傅母問女兒:「瑤瑤,這件事辦得太快了,你和天傑說了沒有?」
傅天瑤說道:「臺北有個酒店業同業的聚會,我明天就動身過去,順便告訴天傑就可以了。」
點了點頭,傅母又猶豫起來,皺著眉湊近了女兒悄聲說道:「瑤瑤,你也知道天傑那個脾氣,要是他……」
傅天瑤秀氣的鳳眼一瞪:「他敢!小夏現在已經是一家人了,是我們的弟弟,天傑他敢說一個『不』字,看我怎麼修理他!」
傅母轉臉看了看丈夫,彼此交換一個笑容,然後她對女兒說道:「你和天傑說,讓他早點準備,千萬不要委屈了小夏。」
「媽,這我知道。」
「唉,小夏剛剛進門就又要去臺北,我真捨不得……」
傅天瑤安撫母親:「媽,假期他會回來,你也希望小夏到更好的地方念書對不對?」
傅家在高雄是世家,擁有好幾家連鎖大型旅館和餐廳。傅老爺子有兩子一女,排行第二的女兒傅天瑤現在管理著家族生意,兩個兒子都沒有享受父蔭的意思,長子傅天堯大學畢業後進入一間大型投資公司,因表現出眾調去紐約總部工作;小兒子傅天傑考取T大後到畢業、就業都一直住在臺北,現在自己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一邊攻讀博士學位一邊當律師。
一個月前,藍初夏成為傅家法律上的第三個兒子。傅天瑤是藍初夏養父的學生,念書時一直受老師照顧和疼愛。藍老師在兩年前去世,而藍初夏的養母有意再婚,她為了藍初夏這個拖油瓶很為難,傅天瑤知道情況之後,出面協商想要藍初夏到傅家生活。其實藍初夏再過一年就滿十八歲了,可以不用辦這一道收養手續,傅天瑤疼惜孤兒身份的藍初夏,她希望給他一個家,先斬後奏辦完了領養的事情之後才和自己的父母商量。
傅老夫婦沒有異意,藍初夏就這樣進了傅家。
收養手續辦好的同一天,藍初夏又去辦理了轉學手續。
個性溫和、不愛說話的藍初夏,由於孤兒的身份、特殊的家庭情況等原因,成了學校裡一些壞學生欺負的對象。
傅天瑤發現藍初夏手臂上的傷痕時,大發雷霆,一邊說要報警,一邊說要親自去把那些壞小子修理一頓。
藍初夏阻止了傅天瑤,他擔心報警之後可能會引發報復。對於藍初夏的堅持,傅天瑤很無奈,想到也許以後還會發生類似的事件,傅天瑤提出送藍初夏到臺北念書。
藍初夏雖有些捨不得離開養父生活的城市,又有些小小的喜悅,希望能在另一個沒有傷心回憶的城市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不敢把轉學的真正理由告訴父母,傅天瑤只說為了學業。一切相關手續辦妥之後,傅母提出要藍初夏住到臺北的傅天傑家裡,以便照料。
想到自己弟弟的脾氣,傅天瑤思索著如何向他說明,小弟還不知道他已經當哥哥了呢。
◇◇◇
五月初的臺北,沐浴在陽光中的城市生機勃勃。
T大的校園裡,一陣下課鐘傳來,剛才還安靜的教學樓霎間響起了紛亂的人聲。
教授離開教室之後,傅天傑關掉手邊的錄音筆,低下頭快速流覽一遍自己的筆記,合上書本站了起來。他剛踏出教室走廊,馬上就有聲音在身後響起:
「傅學長,聽說你剛剛又打贏一件金融詐騙官司,恭喜你!」
回過頭來,傅天傑換上客套的微笑,看著身後站著的兩女一男。這兩個人是什麼人?他迅速搜索一下記憶庫,原來是小自己兩屆,在必修課上坐在自己後邊三排位子的學弟妹。
傅天傑淡淡一笑,微微頜首:「謝謝。」
「學長,現在是午餐時間了,一起吃飯好嗎?」
看著眼前女孩子嬌羞的笑臉,傅天傑眼角上挑的鳳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這樣的邀約自從他上國中後,就幾乎天天不斷,不管眼前是多麼漂亮的女孩子,都已經讓傅天傑毫無驚喜可言。
「謝謝,不好意思我已有約了。」
聽到這句話,女孩子的臉上露出明顯的失望,又忙換上笑容:「那下一次好嗎?學長,我們還有功課上的事情想向學長請教,學長已經是大律師了,一定有很多寶貴的經驗可以教導我們。」說著,這名少女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同伴,另兩人急忙點頭。
傅天傑的臉上依然是淡淡的笑意:「我最近比較忙,有時間的話再約好嗎?」留下既不是同意也沒有完全拒絕的答案,傅天傑看一眼腕表,然後對學弟妹們點點頭就大步走開了,那三個人只好看著他的背影走遠。
博士班的第一個學期,對傅天傑來說功課並不算重,他希望再將學過的基礎鞏固一下,也和事務所的助理說過暑假之前儘量少接案件,實在是推託不過的時候才只好接下來,不過現在的生意也幾乎讓他不眠不休的在學校和法庭之間打轉。
讀碩士班研究所時,傅天傑就成立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一邊當學生一邊當律師,當時包括老師在內的很多人都覺得這太辛苦,怕他做不來,但是傅天傑用事實證明瞭自己的能力,短短的三年時間,專門接金融案件的他已經成為業內第一把交椅,出道以來從未輸過。
抬腕再看表,他在心裡迅速計算了下時間,傅天傑往校門口處走去。他打算到常去的那家餐廳吃午餐,然後在兩點前趕到事務所,今天必須要把明天上庭需要的資料最後再檢查一遍。
往校門去的路上,身邊走過的女同學都用欣賞的目光向傅天傑行注目禮,法學院的高材生傅天傑是T大學數一數二的人物,高大的身材,英俊的相貌,黑不見底的清亮眼眸,犀利又敏銳的眼神帶著拒人千里的冷傲,卻又有著讓人心慌意亂的魅力,嘴角的一絲笑紋讓他看起來充滿慵懶而優雅的危險氣息。傅天傑是那種很聰明也很驕傲的男人,一向目下無塵,他在學校裡親密的朋友並不多,也沒有人看見過他和什麼人打打鬧鬧,很多男人在傅天傑這樣的年紀時身上還有奶味,沉迷在一些幼稚的事物中,傅天傑卻已是一副成熟男人的硬朗作風了。
在校內,有不少女孩子偷偷地喜歡著傅天傑,鼓起勇氣向他表白的人也不少,傅天傑從來沒有點過頭,一律冷淡的拒絕了。有同學在背後戲稱傅天傑為「機器人」,一方面是指他冷傲的行事作風,一方面指他兼顧學業事業的工作狂態度,另一方面就是指他從未對什麼人動過心。
傅家的兩個兒子是兩個相當自我的男人,『自己的天下自己打』是他們的座右銘。不願意輸給有如神祗般完美的兄長,傅天傑一直相當努力,在房價昂貴的臺北擁有一間位於市中心的豪宅,傅天傑的能力可想而知。
打開座車的門,傅天傑跨進車內。僅僅是一個上車的動作在他做來瀟灑有型,連路邊行人的目光也被吸引,看得目不轉睛,更毋論望向這邊的女同學。跑車在低吼幾聲之後,絕塵而去。
◇◇◇
星期三那天,傅天瑤到臺北來開會,接到通知的傅天傑去接她,然後直接將人送到酒店。
「你居然讓我住酒店!」
尖利的質問響在耳邊,全然不顧豪華酒店的長廊裡還有其它入住的客人,傅天傑抬手撫一下額角,然後淡然回應:「老姐,你知道我不會讓你住我家。」
「你還沒成家呢!哪兒來的家?」
一聽這句話就知道老姐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了,傅天傑順水推舟賠上笑臉,挽著自己的姐姐進到酒店房間裡。
「你不去接我,我知道你是在法庭上忙著就算了,現在居然不請我到你家去住,太過分了!」坐在沙發上,傅天瑤繼續毫不客氣的攻擊弟弟。
「好啦,老姐,別生氣了。喏,晚上陪你去逛百貨公司,做小跟班兼搬運工和提款機,這樣總行了吧?」
滿意了的傅天瑤露出笑臉,摟住自己弟弟的肩:「嗯,這還差不多。帶你這麼個帥到無倫的俊男去逛公司,一定會替我招來無數豔羨的目光,喝喝!開心。」
傅天傑問道:「姐,你怎麼會突然過來臺北?」
「哦,有個同業的聚會,我也有點公事,還想順便看看你,就直接過來了。」
「最近家裡都好嗎?」
傅天瑤在弟弟額頭戳了一指,笑道:「算你有良心。約定過的一週一通電話可不要忘了,媽和爸都很牽掛你。」
「老姐,我什麼時候忘過。」
「行了,知道你和電腦一樣的做事風格。爸媽都很好,家裡沒什麼事。大哥有打過電話來,他在紐約的工作也相當順利。」
傅天傑點了點頭。
「只是……」傅天瑤沉吟了一下,半低下頭抿著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傅天傑馬上關切地凝視著姐姐。
「有件事我要和你說。」當真正面對小弟的時候,傅天瑤心裡還是有點忐忑。都是一家人,弟弟的個性她再清楚不過了,石頭一般堅硬,而且還絕對不可以騙他,他是律師,別人說過的話他會記得一清二楚,欺騙的人怎麼都躲不過他敏銳的洞察力。
傅天瑤一五一十將收養藍初夏的前因後果道了出來,又講了藍初夏在學校被欺負的事情和自己的顧慮,最後她說道:「小夏一直在孤兒院,直到十二歲才被藍老師收養,有了一個家,沒想到僅僅兩年藍老師就過世了。現在小夏的養母要再婚,于情於理都不能指責她自私,可是小夏就……我其實更想留他在我身邊照料,但現在……」說著,傅天瑤抬起眼簾凝視著傅天傑。
傅天傑沉默了片刻,籲出一口氣,問道:「他什麼時候過來?」
一把摟住傅天傑的脖子,傅天瑤開心的叫起來:「小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心裡不情願與人共同分享居住空間,但是現在事已至此,傅天傑不能拒絕姐姐,而這個新弟弟的確是跟著他會讓家人更放心一些,加上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後,傅天傑對於姐姐的做法也很欣賞。他原本還想說什麼,但是又說不出口,叫了一聲「姐……」之後就沉默了。
傅天瑤用力揉亂弟弟的髮絲,惹來後者不悅的瞪視。
「小夏星期天中午十一點半的車,你去接他,千萬別忘了,他沒出過遠門。」
傅天傑哼了一聲:「都十七歲了……」
「喲,喲,誰敢跟你這種大天才比,二十六歲就有兩個學士學位,一個碩士學位,一邊讀博士一邊當律師;三年時間打了大大小小十幾場金融官司,從來沒輸過。」
聽著自己姐姐語帶調侃的講述,傅天傑笑了一聲:「大哥更厲害。」
「你們兩個超人。」
「我們只是做好份內的事情。」傅天傑毫不客氣的說道。
傅天瑤瞪了一眼弟弟,沒有說話。
擔心的事情終於解決了,傅天瑤松了一口氣,叮囑了半天要如何照顧藍初夏之後,她拉弟弟去吃飯。
臨出門之前,傅天傑向姐姐伸出手來:「他的照片。」
傅天瑤神秘的一笑:「我要給你一個Surprise,小夏超可愛,見面之後你自己看。對了,他手機號碼給你。」
「接個人不用玩這麼多花樣。」傅天傑皺起濃眉,表情似有不滿。
「他現在可是你弟弟了耶。」
聽到「弟弟」這個稱呼,一直在家當老么,承受能幹又強勢的兄長給自己帶來的壓力的傅天傑,心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弟弟……
想到了什麼,進電梯後傅天傑又問道:「姐,十八歲之後他就不必住在我這裡了吧!」
傅天瑤無奈的笑了:「是,是。」
「很好,記住你現在說的。」
「喂!天傑,已經是一家人了不用這樣吧!」
傅天傑沒有吭聲,傅天瑤更加無奈:「OK,OK,我明白,他考上大學之後我會另做安排……好啦!我不多說了,你記得把客房準備一下,準時去接他。」
◇◇◇
晚上,回到家的傅天傑第一時間去查看自己的客房。面積稍小的客房同樣有陽臺,可以欣賞整個臺北市中心繁華的夜景。家俱一應俱全,本來也不需再添什麼了,加上老姐說過不會替他省錢,要給新來的弟弟買替換的衣服,再添新的日用品和寢具,所以看起來似乎他什麼也不需要多準備了。
傅天傑在客房和浴室之間轉了一圈之後,嘴角邊勾起一絲笑意,心裡打定主意之後,他回書房去看書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傅天傑埋首於學校的功課,直到電子記事簿的提醒才讓他想起來星期天將有一個新成員駐進他一向不對外人敞開的家,傅天傑馬上心裡感覺怪怪的,於是便不願意在家裡呆,驅車到他的律師事務所散心。
傅天傑的事務所位於商業區一棟大廈內,辦公室面積不很大,整理的井井有條。
「咦,你今天怎麼來了?」傅天傑在打開辦公室門的時候,他的兩個助理中的一個--葉雅彥本來正在看報紙,聽到聲音抬起頭問道。
「今天沒什麼安排,我過來看看。你怎麼也在?」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掛好,傅天傑走到辦公桌邊坐下來。
葉雅彥倒了一杯冰水遞給傅天傑:「才剛五月,天氣怎麼就這麼熱。」
「是啊。」傅天傑這樣說著,站起來走到窗邊放下了百葉窗簾。
「我在家裡也沒事,出門散步,走著走著就走到事務所來了。」葉雅彥笑著說道,「你呢?今天不去圖書館?」
傅天傑輝了揮手:「計畫有變。」
「為了你要準備期末考試,最近我們沒有接什麼案子,六月中學期快結束時,那個時候就會有案子進來,你就又要忙了。」
聽葉雅彥這樣說,傅天傑抬手撫撫額角:「是啊!也就輕鬆這一段時間。」
「有好幾個委託人上門,我和美寶好不容易勸走他們。」
「第一個學期讓我先好好讀一讀書。」
葉雅彥笑道:「我們都知道。」
這間名為「天傑」的律師事務所,開業只有一年多的時間,規模不大,口碑相當好,專打金融官司的傅天傑,在法庭上冷傲強勢的作風,對糾纏不清的財務事件,清晰準確的分析,替自己當事人爭取完全的利益,幾次交手之後,給他的同行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名聲也就不徑而走。
葉雅彥是傅天傑服兵役時認識的學長,他比傅天傑長一歲,畢業於F大法律系,在軍營裡兩個人成了好朋友。傅天傑在讀研究所的時候計畫自己開事務所,他想到了葉雅彥--個性溫和、內斂沉靜的葉雅彥很善於收集資料資訊,他和進攻型的傅天傑正好互補,加上他在事業上沒有傅天傑那樣的野心,他也就甘心的當起了學弟的助理。
葉雅彥和傅天傑彼此欣賞,兩個人很聊得來。
發現傅天傑眉心的皺紋,葉雅彥問道:「怎麼了?有心事?最近功課壓力太大?」
傅天傑搖頭:「功課的壓力我不會放在心上,是別的事情。」
「說來聽聽,也許我幫的上忙。」
聽葉雅彥這樣說,傅天傑的唇邊露出一絲笑意,他和事務所的另一個助理何美寶都知道雅彥老好人的個性,他是他們傾訴心事的對象。
望著好友兼同事臉上平和的微笑,那雙咖啡色的眼眸在金絲邊眼鏡後面凝視著自己,傅天傑抬手弄亂自己梳理整齊的頭髮。
孩子氣的動作讓葉雅彥笑出聲來。
「到底是什麼事啊?天傑,你看你現在的表情。」
「我老姐塞了個人到我家,恐怕要住個一兩年。」
「哦……」葉雅彥睜大了眼睛。他瞭解傅天傑,個性自我的傅天傑有輕微的潔癖,他的家是禁區,不對任何人開放。那個佈置華美又有品味的地方,他和美寶也只去過寥寥的幾次而已,現在居然有人要入住,而且還是一兩年。
「為什麼?是什麼親戚的孩子來臺北讀書嗎?」葉雅彥知道傅天傑家的情況,他記得傅家大姐並未結婚,應該不是子侄輩的小孩。
「不是,是我老姐的老師的小孩,現在他還成了我的弟弟,我們家收養了他。」
「那你是應該要照顧他。」葉雅彥看傅天傑的表情,知道他恐怕是已經同意,怪不得一臉鬱悶。
「我知道。」
「小孩有多大?」
「十七,轉學過來讀高三。」
葉雅彥「哦」了一聲,還好是大孩子了,真難想像酷酷表情的傅天傑牽著小毛頭的情景。
「需不需要買什麼東西給他?要我陪你去嗎?」葉雅彥又問道。
傅天傑伸手在葉雅彥肩上拍了一下,他知道葉雅彥體貼的個性:「你啊!真雞婆。不用了,我拿信用卡給他。」
葉雅彥皺起了眉頭:「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他都那麼大了,再說,反正他也要用錢,給他卡更方便。我老姐說了不會替我省錢的,哦……沒想到我才二十六居然就要養小孩了。」
葉雅彥被傅天傑最後那句話逗笑了,他又問道:「人什麼時候來?」
「明天。」
「明天?」
「是啊!」傅天傑站了起來,伸手把椅子上的葉雅彥也拉了起來,「走,一起去吃飯,這可是我單身生活的最後一餐了。」
「哎,天傑,別這樣說,什麼單身最後一餐,你又不是要結婚。」
傅天傑拿起西裝,回過頭說道:「我規律的單身生活已經被打破了。」
葉雅彥跟在傅天傑身後出來,鎖上辦公室的門。傅天傑在他身後又說道:「吃完飯一起去打球吧,我需要運動一下轉換我的心情。」
「天傑,對小孩子要有耐心。」
傅天傑搖頭道:「我想他照顧得了自己。」
葉雅彥一聽忙道:「別,天傑,你是他的哥哥了。」
「我哪有時間?」傅天傑簡單的回答道。
走在商業區的街道上,傅天傑和葉雅彥這兩個外形出眾的男子,吸引了無數來自異性的目光。
葉雅彥是典型的斯文紳士,短髮、濃眉、方形臉、挺直的鼻樑、戴一副金絲邊的眼鏡,笑容親切,氣質溫文儒雅。傅天傑的帥氣則是另一種類型:身材高挑頎長、長短適中的黑髮、五官有一種超越了性別的俊美,濃眉下是長長的睫毛和暗雙的鳳眼,當眼簾一抬,冷傲的寒光便會射出來,往往讓與他對視的人心裡一驚。因為這太過俊朗的容顏,傅天傑第一次上庭辯護的時候,出現在法庭裡的他招來了不少議論,但很快人們就發現,這個男人粉色薄唇裡說出來的話是多麼犀利,讓人根本無法招架。
一起吃過飯,又一起去健身房打過球,兩個人這才互道再見。臨走前,葉雅彥向傅天傑叮囑道:「天傑,要好好照顧你弟弟。」
傅天傑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第二章
星期天,傅天傑依照約定的時間去車站接人。
火車到站了,人流如潮水般湧出車廂,然後漸漸在月臺上消散,傅天傑站在出站口附近,目光緊緊盯著從自己身邊經過的人潮,努力辨認著,但是直到人潮散去,還是沒能看到類似目標人物的身影。傅天傑突然想起他有那個孩子的行動電話號碼,他皺著眉頭掏出手機撥號。
鈴音在很近的地方響起來,傅天傑倏地回頭。
一個身穿白色襯衫、黑色長褲,身形消瘦的少年,背對著傅天傑站在不遠的地方,腳邊放著一個中型的行李箱,背上還背著一個大大的背包。
傅天傑不等電話接通就直接按掉,眼看著背對自己的少年把手機放在耳畔,然後又垂下手臂。
應該就是他了,博天傑向他走了過去。
「你是……藍初夏?」
聽到問話,少年轉過身,抬起低垂的頭。
當兩個人四目相對,傅天傑一怔,仿佛被雷劈了一樣地原地立定不動了。
眼前的少年比傅天傑矮半個頭,大約178公分左右,柔軟的黑髮有點長,蓋住了脖頸,清秀的眉毛,濃密的長睫毛美的超乎想像,挺直的鼻樑,粉色的嘴唇色澤光潤,少年有一雙仿佛浮著淚膜的水亮瞳仁,眸色黑的發紫,被這雙眼睛注視著,會讓人下意識的浮起一種夢幻般的感覺。說不上有多麼英俊,但是相當可愛的少年。
……那張臉……是他!記憶自動跳入傅天傑的腦海,他想起來了!去年的夏天,在一間不知名的小旅館裡,他曾經強行佔有過他……
盯著藍初夏,傅天傑表情凝固、沉默不語。他還能記得起他嗎?一年前,他和他見過兩面,第一次在旅館,第二次在醫院……要怎麼面對他?現在要說什麼?他曾經強暴過的人是他的弟弟了……
藍初夏怔怔地看著傅天傑,眼前高大男子的臉容他一生也不會忘記,封鎖在記憶深處的炎夏惡夢又被翻了出來。朦朧的睡夢中他被人弄醒,巨大的痛楚貫穿全身,透過淚眼看著抱緊他的陌生男人……就是那雙眼睛!上挑的鳳眼中是冷冽的目光,一邊仿佛要撕碎他,一邊說著讓他不明白的話。他哭泣、哀告、求饒,他卻怎麼也不肯鬆手……
在來臺北之前,藍初夏聽瑤姐姐多次說她的弟弟有多麼出色、能幹,他想要看照片時,卻被一句「你們見面的時候一定會Shock到,小夏,你將來也要長成小傑那樣的帥哥哦!」這樣的話阻止了,沒想到……
太震驚、太意外……
短短的幾秒鐘裡,藍初夏已經想了很多很多,當初狠狠傷過他的男人,現在已是他法律上的哥哥了,而且他們還要同住。
走……還是留?直接買票返回高雄不是不行,然後呢?怎麼和瑤姐姐還有傅媽媽、傅爸爸交待?藍初夏在心裡問自己,他有沒有勇氣面對這個人?事件已經過去快二年了,那份痛楚和屈辱依然清晰地刻在心裡現在就算已經是結了痂傷疤也不敢再去碰。
怎麼辦?這件事必須要馬上決定。藍初夏在心裡為自己打氣:不要怕,不要害怕他,他不是暴徒,他只是……只是……想到那個人曾經近乎殘暴的對待,藍初夏的心顫抖起來。
無法逃避的現實就在眼前,現在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掩藏,裝著是第一次見面,裝著不認識他,裝著兩人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握緊拳頭平復心情,藍初夏抬起頭注視著傅天傑,黑的發紫的眼眸對上另一雙上挑的秀麗鳳眼,然後他做出平靜的神情,輕聲說道:「你好……我是藍初夏,初次見面,以後……還請多關照。」只是看了一眼,藍初夏就急忙低下了頭,他怕那雙眼睛。
猛地聽到藍初夏說話,沒做好心理準備的傅天傑愣了一下。
少年軟而濡的聲線好象幼貓,聽得傅天傑心裡一蕩。
傅天傑深吸了一口氣,怎麼回事?這個藍初夏竟然沒有認出他來?微微垂下的視線捕捉著少年臉上細微的表情,少年垂下頭,臉上的表情無從判斷。傅天傑能夠感覺的到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很奇異,可是又說不出是什麼。該怎麼辦呢?他必須要馬上決定,既然藍初夏不認得他了,那麼……就當作他是初次見他吧!
擺出一向的冷傲面容,看著眼前少年頭頂的黑髮,傅天傑非常簡單的說道:「你來和我同住需要遵守三項原則。第一,我的臥室和書房是禁地,你絕對不可以進去,也絕對不可以碰那裡的任何東西,其它地方你隨意;第二,我工作的時間不固定,因此在我工作和休息的時候你絕對不可以吵:第三,我喜歡乾淨,請保持整潔。」
等了一下,藍初夏見傅天傑沒有再說話,飛快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
傅天傑問道:「都記住了嗎?」
藍初夏點點頭。
「很好,希望我說過的話你都能記住並且遵守,我討厭記性不好、執行力不佳的人。」說著,傅天傑吩咐道:「你頭髮太長了,去理一理。做校服的店我會給你電話,自己過去。」說完,傅天傑又停了下來,藍初夏不敢看他的臉,在心裡默默將他剛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然後藍初夏反應過來,傅天傑在兩段話之間的停頓是給他時間去記住它。
傅天傑又遞了一個白色的信封給藍初夏:「這是你第一個月的零用錢,以後我會按月放進你房間書桌左邊第一格的抽屜裡。另外,我會替你辦一張附卡,不必替我省錢,需要買什麼儘管買。轉學手續檔你應該帶在身邊,明天自己去學校辦理。以後我會送你上學,但是不會接你,你自己坐車回家,記住地址,不要走錯別的大廈。」
聽著傅天傑的話,藍初夏再點頭。原來他也沒有認出他,藍初夏暗暗松了一口氣。想想也對,他怎麼可能記得住他,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想到此,藍初夏的心又猛地一沉。怎麼?他,大律師,他是那種人……他……
「都記住了嗎?」發現低頭的藍初夏似乎有走神的感覺,傅天傑提高了聲線問道。
「嗯。」
「跟我走吧!」傅天傑說完,就率先往車站出口處走去,藍初夏一手拉著行李箱,背著背包跟在他的身後。
看著眼前一身合體西裝的男人的背影,藍初夏暗暗自嘲的笑了,這個男人和留在他記憶碎片中的印象還真是一樣,自我、冷傲、強勢,根本不容別人拒絕。他在來之前,有猜測過新哥哥的相貌與性情,眼前真實的一切,完全超乎他的想像。
看著傅天傑站在一輛銀底湖水藍色、造型酷炫的車子旁邊,藍初夏不由遲疑了一下。律師可以開這樣招搖的車子嗎?
一旁的傅天傑似乎是察覺了藍初夏的想法,冷冷的聲線在他頭頂上響起:「阿爾法羅密歐spider是平常開,上庭時另有一輛黑色寶馬7系列。」
藍初夏嚇了一跳,這個人都沒有看到自己的臉卻已經猜到了自己在想什麼。
見藍初夏吃力的舉起行李箱,傅天傑一伸手接了過來,替他放好,藍初夏不敢看傅天傑的臉,低著頭剛想道謝,冷冷的聲線又響起來:
「動作太慢了。」
見傅天傑打開副駕駛座位一側的車門,一隻手搭在門把上,然後站定不動,藍初夏疑惑了,司機為什麼要開這一側的車門,他難道是想讓自己開車嗎?再等了一下,藍初夏突然警醒,傅天傑是在替他開車門,他急忙抱著背包,一低頭鑽進車裡坐好。
此時的傅天傑早已不耐煩了,鳳眼微眯,看了一眼車內低頭縮起肩膀的藍初夏,然後走到車另一側打開門坐進去。
「系好安全帶。」
藍初夏一聽,急忙又拉過座位一側的安全帶,摸索了半天沒有扣好,傅天傑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這一次卻沒有伸出手來幫助。
大約過了半分鐘的時問間,藍初夏這才系好安全帶,他一直害怕傅天傑會突然出手相助,卻見他只顧著目視前方,毫無動作,藍初夏稍微感到了一點輕鬆。
車子在公路上行駛著,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傅天傑是不耐煩說,藍初夏是不敢說。
從地下停車場乘電梯直達大廈的頂層,傅天傑打開房門。
在玄關處換好了拖鞋,藍初夏帶著行李,走進了自己將要居住的新家。
傅天傑從茶几的抽屜裡取出一副鑰匙交給藍初夏,說道:「白色的門是你的房間,黑色的門是我的臥室和書房,其它房間的門上鑲有玻璃,相信你不會搞錯。去你房間休息,整理你的東西,晚上七點我帶你出去吃飯。」說完,傅天傑就離開了,把藍初夏留在大大的客廳裡。
傅天傑一走,那股巨大的無形壓力減輕了不少,藍初夏站在客廳裡環顧起來。
整套房子幾乎全部打通,空間相當寬敞。客廳一側是落地長窗和面積頗大的陽臺,光線非常好。房間的裝修採用黑白兩個色系,簡約到近乎冷酷,傢俱和擺設都選擇的很精巧,因此並不讓人覺得詭異,反而有一種華美優雅的感覺。
藍初夏推開了自己房間的門,除了黑色實木地板之外,他的房間幾乎全是白色,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小床、白色的寢具、白色的衣櫃、書櫥和書桌、連小小的鬧鐘和檯燈都是白色的。
打開行李箱,藍初夏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慢放入衣櫃裡。
行李整理的差不多了,藍初夏推開陽臺的門,走到房間外的小小陽臺上去。五月的陽光讓藍初夏不由眯起了眼睛。靜靜的站了一會之後,藍初夏覺得眼前的一切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仿佛是一場夢,昨天自己還在高雄,今天和以後,就要在臺北生活了,和另一個又怕又陌生的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
藍初夏的腦海中又浮起傅天傑的臉。緣分竟是如此奇怪,還好,他並沒有認出他,那麼就讓生活平靜地繼續下去吧!想到傅天傑冷淡的態度,藍初夏覺得安心,越少和傅天傑有交集越好,否則他真不知道還能不能把這場戲演下去。
另一間臥室裡,傅天傑換上寬鬆的T恤,躺在床上休息,思緒從工作想到功課,最後轉回到藍初夏的身上。
前年暑假,傅天傑抽空回南部的老家與父母兄姐共聚天倫,那是一個非常開心的假期,工作狂傅天傑放下了案件與學業,和自己的死黨、好友盡情玩鬧到幾乎瘋狂的地步。
傅天傑沒有很刻意地對家人和死黨隱瞞自己喜歡同性這件事,父母兄姐都略有所知。家長頗為開明從未多提,兄長和姐姐也只是隱晦地暗示過小弟潔身自愛。傅天傑有輕微的潔癖,並不是隨便的那種男人,他更多的時間都投入課業和工作當中,做的也成績斐然。
死黨知道傅天傑的癖好,在傅天傑快要結束假期返回臺北之前,神秘的告訴傅天傑會送一份很有「情趣」的「好禮物」給他。
一開始他就猜出「禮物」是什麼,也知道死黨清楚他喜歡的類型,傅天傑的內心有幾分期待。當真的看到床上的男孩,陌生人精緻可愛的容貌讓傅天傑激動不已。
睡著的少年睜開眼睛,看到他那雙黑的發紫的晶瑩眼眸,當時的傅天傑腦海中就只有一個念頭:他一定要他。
本以為會有一個愉快的夜晚,傅天傑打算溫柔地對待這個男孩,好好度過一個讓雙方都愉悅的晚上,可是當那個MB不肯配合的時候,傅天傑急躁起來,他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很喜歡這個男生,另一方面又對這樣可愛的男生卻做著這種行業而感覺到氣憤。他更以為掙扎、踢打、哭叫是專門安排好的戲碼,起初傅天傑還配合著,跟少年拉扯幾下當成情趣,當傅天傑沒有耐心玩下去之後,他變得連他自己都想像不到的粗暴,到最後傅天傑把男孩的手腕綁在床上這才徹底制伏,一直做到他盡興為止。
快天亮的時候,傅天傑洗過澡,穿好衣服準備離開,借著窗外的曙光,他看著少年沉睡中的臉,心中有隱隱的怪異感覺,他回想著昨夜男生的掙扎,覺得……似乎這個MB做戲做得太認真了一點。
一直在床邊坐到天大亮,男生也沒有醒過來,傅天傑還有事,他留下豐富的小費,輕輕撫過男生的臉頰,然後離開了房間。
傅天傑回到家,接著就接到了死黨的電話,原來那間小旅館搞錯了房間號也給錯了鑰匙,陌生人並不是俱樂部提供的「外賣」,而是一個普通的入住者,他成了那個迷亂狂暴夜晚裡無辜的犧牲品,更可怕的是對方只有十六歲,還未成年。
身為律師的傅天傑知道自己犯下了什麼錯,責任當然是要承擔的,傅天傑趕到醫院,提出「和解」與「刑事告訴」的解決方式。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少年,想起他曾毫不留情的打過少年的耳光讓他安靜,也曾強迫他敞開身體接受,那張精緻可愛的臉在面對傅天傑時露出仿佛見到魔鬼的神情,雖然表面上沒有流露出分毫,但是從來做事不後悔的傅天傑生平第一次在心底有了痛撤心扉的悔意。
男生可能是真的嚇壞了,顫抖著嘴唇什麼話也不說。最終他什麼也沒有要求,在醫院休養了兩天就離開了,息事寧人的作法讓傅天傑在離開高雄的時候走得很不心安。
重新投入未完成的學業和越來越忙碌的事務所的工作裡,傅天傑卻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陌生少年進入了他的夢裡。他常常夢到少年的臉、身體,還有那個想忘掉、提醒過自己要忘掉卻怎麼也忘不掉的晚上。
以傅天傑驕傲絕決的行事作風,當少年表示不會提出刑事告訴或索賠的時候,他應該就可以放下這件事情,當它是結束了。這一次,傅天傑卻怎麼也放不下來,在心底某個小小角落似乎存下了傅天傑不願意承認的什麼,也許在藉著小旅館房間的燈光,看到少年可愛容貌的一刹那,有點……喜歡他,而且也正是因為有著「喜歡」的這種心情,所以才無法忘記他。
枕著自己的手臂,傅天傑輕輕呼出一口氣。當初離開高雄的時候,他不知道被他傷害的少年的姓名,後來他有問過,但死黨也不知道,回復說少年怎麼也不肯講。這回應傅天傑可以理解,這種會留下一生心靈陰影的事情,他當然不願意讓別人還知道他的姓名,他甚至希望自此之後兩人永不再見面。
真的沒有料到那個人現在已經在自己隔壁的房間裡了,還變成了他的弟弟,傅天傑有點哭笑不得。
沒有被藍初夏認出來,這讓傅天傑既覺得不安,又覺得寬心。目前的狀態是最好的,難不成……他要主動向藍初夏伸出手來,說「你好,還記得我嗎?我是一年前強暴過你的人,現在我是你的哥哥了……」
不可以!少年一定將這段回憶深深埋在心底了,難道他要去掀開舊傷疤?絕對不!既然藍初夏沒有認出他,傅天傑願意把藍初夏當成是弟弟來看。傅天傑覺得現在他對藍初夏越平淡越無視就越好,這樣做對兩個人都好。
也許是因為坐火車時間太長的緣故,躺在小床上的藍初夏竟然睡著了,一睡就睡到了晚上七點,朦朧中藍初夏覺得心裡有事,猛的睜開眼睛,想起傅天傑說過外出吃飯的話,他跳下床,書桌上的鐘錶指標顯示現在是晚上七點零五分,藍初夏慌張地拉好衣服,抓抓頭髮,然後跑出房間。
果然,傅天傑已經坐在客廳裡黑絲絨的長沙發上等著了。
見藍初夏跑出來,傅天傑拾起眼簾看了他一眼,漂亮的鳳眼中掠過一絲不悅,他沒有說什麼,站了起來。
藍初夏不敢和傅天傑的目光對視,低下頭站在一邊。
「希望你以後和任何人約定都不要遲到。」走向門口的時候,傅天傑背對著藍初夏這樣說道。
藍初夏乖乖地跟在傅天傑的身後,亦步亦趨。
酒店裡,點好兩份牛排套餐之後傅天傑才詢問對方能否接受,藍初夏不出意外的點頭表示可以。
牛排送上來了,傅天傑吃了幾口之後,發現藍初夏不會使用西餐餐具,動作頗為笨拙,餐刀不時碰響餐盤。看了一會之後,注意到一旁的客人和侍應投過來的目光,傅天傑放下了他的刀叉,伸手將藍初夏手中的餐具拿過來,替他將牛排切割成小塊,然後把盤子推還給他。
藍初夏抬起眼簾感激的望了傅天傑一下,卻遭到對方的冷眼:
「如果不會用餐具或是吃不慣,剛才就應該告訴我!表達出意見來有那麼難嗎?」
藍初夏心裡猛地一跳,這句話似乎在傅天傑那裡聽到過,抿著嘴唇儘量保持沒有表情,藍初夏又低下頭。
傅天傑在心裡暗哼了一聲,這個小傢伙相貌雖然可愛,但這膽小兔子一樣的個性還真是讓他無法忍受。
吃過晚餐,藍初夏跟著傅天傑回到家裡,傅天傑取出新的卡片交給藍初夏:「校服店的位址和電話,有現成尺寸就不必訂做浪費時間了。另外給你家裡還有我事務所的電話,我的手機號碼你應該有,明天早上七點半起床,我送你到學校。」
藍初夏在心裡重複著傅天傑的話,然後點頭。
轉身之後,傅天傑又回過頭來:「對了,你……叫我的名字吧,天傑,或者是傅天傑,我叫你小夏。」
看著傅天傑的身影消失在書房的門後,藍初夏愣怔了片刻。
傅天傑察覺出來他一直沒有稱呼過他吧,甚至藍初夏從見面起就沒怎麼開過口,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麼稱呼他,太陌生,又太……名字,藍初夏想,就算是名字,他都不太敢叫出口。
見識了傅天傑這裡豪華的廚房和浴室之後,藍初夏打算去睡覺。再三確定了鬧鐘定的時間之後,他爬上了那張白色的小床。鬆軟的大枕頭讓藍初夏覺得舒服,但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藍初夏又爬了起來,坐在書桌邊,取出記事本,寫下了他需要的用品的清單,然後暗暗慶倖他的房間附帶有獨立的小小浴室,想到不會和傅天傑共同使和一個浴室,藍初夏覺得輕鬆。
書房裡,傅天傑安靜地看著手中厚厚的案件分析資料,讀著讀著,突然想到隔壁的房間不再是空無一人,似乎空氣中帶出了另一個人的溫度,心裡不由蕩起一層漣漪,不過也只是一瞬,波動的心就又平靜了下來。
一夜無夢。
◇◇◇
藍初夏起床的時候鬧鐘還沒有響,他輕手輕腳地穿衣起身,整理了內務之後走出房間,發現傅天傑比他更早就起來了。
見到傅天傑做早餐的手勢,藍初夏覺得有點意外,他在傅家住了幾天,知道瑤姐姐不諳廚藝,沒想到她弟弟倒會,而且看起來很熟練。
擺出西式的早餐,傅天傑招呼道:「小夏,過來。」
藍初夏乖乖的低頭走過來坐好,然後接過遞給自己的熱牛奶,默默地喝起來。
見傅天傑開出一輛黑色的轎車,藍初夏暗暗松一口氣,他不希望第一天到學校去,被同學們看到自己從一輛太炫目的車子走下來。
把人送到學校之後,傅天傑逕自開車走了。
藍初夏踏進了市立高中的校門,辦理入學手續的時候,聽到老師嘀咕了一句「怎麼都沒有家長過來」,藍初夏在心裡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平淡的過了第一天的轉學生活,下了課,藍初夏背著裝有新課本的書包坐公車去了校服店,然後又去修剪了頭髮,再去超市買了需要的一些日用品,回到家的時候,剛好是下午六點。
將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後,藍初夏開始猶豫起來,今天……還要和傅天傑一起出去吃飯嗎?並沒有聽他提過,難道要天天外出吃飯?正在想著,一通來自傅天傑手機的簡訊傳了過來:
我會晚歸,你自己去餐廳吃飯。
藍初夏去廚房看了看那台雙開門、電腦溫控的大冰箱,除了罐裝啤酒和礦泉水之外,就是一些早餐食材,看樣子,傅天傑在家吃晚餐的機率很小,他又記起傅天傑說過除了他的臥室和書房之外,自己可以隨意,於是藍初夏拿了錢包便出門去了。
去超市採購了食材和調味料之後,藍初夏回來一一將東西分類放好,再動手做飯,其實在孤兒院的生活已經將藍初夏鍛煉的很獨立,但很可惜的,卻沒有改變他溫和羞怯的個性。
他幫煮了一份香噴噴的蛋炒飯,吃過之後便回到自己房間拿出課本溫習。一直等到晚上十點,藍初夏才隱約聽到門響,傅天傑回來了。
過了一會,藍初夏悄悄將房間打開一道縫,想看看傅天傑在幹什麼。
聽到電視新聞播報的聲音,一瓶打開的紅酒就放在茶几上,傅天傑坐在沙發裡,支起一條腿架在另一條腿上,身子斜靠進沙發裡,手中握著酒杯,半閉著眼睛,正在休憩。
他的坐姿十分瀟灑優美,好象廣告模特兒一般,身上那種成功男人、目下無塵的感覺,讓人感覺普通的人是無法親近他的。
藍初夏不敢再偷看下去,輕輕合攏房門。
沙發上的傅天傑,抬了一下限簾,然後又閉上了。
◇◇◇
第二天的早餐桌邊,傅天傑看了看穿著高中校服的藍初夏,似乎想說什麼,又沒有說。
見他不開口,藍初夏也就沉默了,
晚上回來的時候,藍初夏發現書房裡多了一台筆記型電腦,軟體光碟和保證卡整齊地放在電腦上。
原來這就是傅天傑早上要說的。
手指滑過電腦銀白色的外殼,藍初夏心裡湧起說不出的滋味。
如果……如果和他之間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過,是不是就能更親密一點的相處?藍初夏自己也不知道。
雖然在同一個屋簷下,兩個人的交集卻少之又少,除了每天的早餐時間,他們就幾乎不再見面。傅天傑忙於他的功課,他加修了一些課程,放學後也會留在圖書館看案例資料;藍初夏則剛剛進入一個新的學校,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對環境的適應中。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而習慣也在一天天的產生和改變。
這一天,傅天傑相同學一起討論案例,幾個人各持已見,雖然沒有爭執,但誰也沒有說服誰。眼看一直沒有結論出來,肚子也餓得慌了,他們乾脆一起去一家廣式茶樓吃宵夜。吃飽後,傅天傑直接開車回家,當車行駛到居住的大廈樓下時,他無意間一抬頭,看到頂樓有燈光。
那是……藍初夏房間的燈光。
將車緩緩向前滑行,傅天傑望著窗口那一點燈光想起這麼一句話:家是城堡,心是王國。家與心是傅天傑極少對外人敞開的地方,現在,家讓一個陌生人進住了,那麼,心呢……突然,傅天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進了門進到客廳,傅天傑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之後,看了看那道緊閉著的白色的門,想起過去的這一段時間裡,藍初夏很少和他說話,總是低著頭,不敢看他。
穿過客廳的時候,傅天傑聞到了一種氣味,淡淡的甜香是柑橘的味道,仿佛環繞在身旁,起初傅天傑沒有在意,靠在冰箱旁邊喝礦泉水的時候,那股氣息又飄了過來。思索了一下,傅天傑想起來,好象……在藍初夏來了之後房間裡就開始有這種味道。
深吸了一口氣,他明白了這氣味來自洗髮精,與其說是洗髮精,傅天傑倒覺得更像是桔子汽水的氣味,小時候在老家喝過的橘子汽水就有這種淡淡的柑橘香。
橘子汽水一樣的藍初夏,傅天傑想笑了,一時間,心裡湧起無數個如果,如果他不是……如果當初沒有……現在想這些已經沒用了,傅天傑喝光杯子裡的水,轉身進書房。
雖然見面的次數很少,但是生活裡多了一個人的確是不一樣。有時候,傅天傑回來的早,可以聞到客廳裡一絲未散去的飯菜香味;回來的晚,可以隱隱感覺到藍初夏洗髮精的氣息。廚房裡原先很少動的炊具現在有頻繁使用的痕跡,冰箱裡也形成了兩個不同的「陣營」,有一半是傅天傑的,存放著大量的啤酒、礦泉水,另一半是藍初夏的,有各式生鮮菜蔬。
原本沒有人氣的房間,自從藍初夏來了之後,溫馨的氣氛越來越濃,傅天傑也漸漸開始習慣這樣的生活,若是看書看到一半,肚子餓了,他會去冰箱拿麵包來吃,偶爾也會喝放著的果汁。
藍初夏從抽屜裡取出第二個月的零用錢時,發現多了一萬塊,第二天的早餐桌上,藍初夏低著頭,想了又想,怯怯地問道:「那個……零用錢……好象給多了?」
傅天傑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PDA上,面無表情地答道:「這麼蠢的問題你也會問?」然後就什麼也沒有再說。
藍初夏坐在教室裡回味這句話的時候,他也想嘲笑自己:為什麼會多?買回來的食物傅天傑也有吃,給多一點零用錢也是應該,只不過數目比想像中多而已,唉!自己的確是夠蠢,幹嘛要問他這問題,自討沒趣。
自此之後,藍初夏再也沒有主動開過口,想問什麼必定會好好想一想,而這一想,也就不再問了。
一直沉默的早餐桌上,有的時候也會增添一些如下的對白,不過說的人只有傅天傑一個。
「昨天的鳳梨汁不好喝,下次換草莓的,另外買優酪乳三瓶。」
「一箱礦泉水,牌子不變。」
「麵包不錯,以後不要再買泡面,吃那個對身體不好。」
「冷凍室還有空間,你喜歡的霜淇淋也可以買一些。」
當聽到包含著關懷意味的隻言片語時,藍初夏總是下意識的一驚,想到:他也會關心自己嗎?隨後就釋然了,這個人是在替他的家人照顧自己,小小的禮貌性的關切當然會有。
有幾次聽到類似的話,藍初夏悄悄抬眼偷看傅天傑,發現他都是面無表情地一邊流覽PDA上的新聞一邊說話,然後喝咖啡。
藍初夏現在仍然很怕與傅天傑目光相對,他們已經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一個多月了,平均下來一天也會有一句左右的對話,可是眼神的交流卻幾乎沒有。
其實……傅天傑雖然冷傲,卻還是有溫情的一面,藍初夏這樣想著,背起書包,跟在傅天傑的身後出門。
在學校裡,藍初夏慢慢適應了新環境,也開始有了新的朋友。成績普通,資質平平的他,也會有同學主動幫他補習或是借筆記給他抄。
藍初夏在睡覺前喜歡去陽臺上站一站,吹著夏夜的熱風,看看腳下霓虹燈閃爍的夜景。
很美,如夢如幻……在這個對他來說嶄新的城市裡,是不是真的可以忘記過去的一切?不能,不可以,因為那個人……他就在這個屋簷下,只要一看到他的身影,藍初夏就會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個夏夜。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自己?為什麼又偏偏是他?

第三章
發現傅天傑整夜末歸,早上起床的時候,藍初夏就開始替他擔心,想打電話問又害怕被嫌多事,仔細想來傅天傑那麼大的人了,他能照顧好自己。也許這時候打電話過去聽到的也只是他一貫的冷冷聲音,說不一定還補上句「不要打擾他工作。」,所以想了又想,覺得自己會自討沒趣,藍初夏最後還是放下電話聽筒,獨自坐公車上學。
到了晚餐時間,傅天傑還是沒有回來,藍初夏一邊吃飯一邊不時側耳傾聽,不時又看看鐘,猜測著傅天傑今晚會不會又不回來。
溫書到十點,藍初夏去廚房倒水喝時,才聽到身後有響動,他一回頭,驚覺傅天傑正站在廚房的門口,斜靠在門框上看著自己。
這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兩個人第一次的目光相遇。
已經換穿上寬鬆白T恤和棉布長褲的傅天傑,手裡握一隻玻璃杯,黑亮的鳳眼仿佛浸了水,波光流動的眼眸看的藍初夏心裡一陣不安。
傅天傑走了過來,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杯子遞到藍初夏眼前。
藍初夏先是一愣,隨後便接了過來,打開冰箱取出礦泉水,替傅天傑倒滿一杯再遞還給他。
現在傅天傑就站在藍初夏身邊,近的幾乎可以貼近他的胸膛,對方裸露的手臂傳來的溫度幾乎可以感覺的到,藍初夏一動也不敢動,垂下眼簾站著。
注意到了藍初夏的緊張和僵硬,傅天傑眨了一下眼睛,轉身走到廚房門口,然後說道:「我最近會比較忙,考試結束了,事務所接了新CASE,我會常常睡在那裡或是事務所附近的旅社,所以不能送你上學了。」
藍初夏低著頭聽著,一聲不吭。
傅天傑突然叫道:「小夏。」
藍初夏吃了一嚇,猛一抬頭,黑的發紫的眼眸再一次對上那雙銳利的鳳眼,他的心砰砰的跳個不停。
傅天傑卻沒有再開口,轉身回他自己房間去了。
就叫一聲名字?藍初夏有些不明白,卻不願意去多想。
◇◇◇
接下來的幾天,傅天傑又繼續不回來,藍初夏一個人環視大大的房子,心底有一絲寧靜,而這份寧靜之中又參雜了些許寂寞。藍初夏其實不願意一個人在家,孤兒的日子過得太久了,他對冷清有一種本能的恐懼,所以此時的他即使是傅天傑也好,只要他在家,藍初夏會覺得不孤單。
自從生活在一起之後,藍初夏一直在觀察傅天傑,起初的時候他以為傅天傑是那種會「夜夜笙歌」的人,也做好了在家裡看到他和別的男人或女人在一起的心理準備,結果藍初夏以為的一切全部沒有發生。傅天傑的生活簡單的讓人驚訝,學校、法院、事務所、警察局,他常去的就是這些地方,他全部的時間都用來學習和工作,私人時間少得可憐,不管什麼時候他都在看書、看卷宗。
藍初夏迷惑了,他猜不透傅天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難道不是……他不暴力嗎?他不買男人過夜嗎?事實擺在眼前,不由得藍初夏不改變對傅天傑既定的印象。藍初夏想:也許是因為相處的時間太短,可能再過一段時間,他就會發現傅天傑讓他害怕的另一面。
這天晚上,傅天傑早早就回來了,然後他一頭鑽進書房,沒有再出來。
見傅天傑無恙,藍初夏放下心來。正在做習題時,藍初夏突然聽到門鈴急促地響起,他跳起來,詫異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拜訪,同時又在猜測來者是誰。藍初夏知道傅天傑對他的私人空間看得很重,不會輕易讓人上門,這還是藍初夏進住這裡一個月來的第一次聽到門鈴響。
藍初夏趕出去應門,他取起門邊的通話筒:「請問您找哪一位?」
「啊,你好,我是傅天傑的同事,我找他有事。」
這時傅天傑已出現在他書房的門口,對藍初夏說道:「讓他進來。」
過了一會,門鈴再度響起,藍初夏打開大門,一個年青男子站在門外:「你好。」
讓客人進門,藍初夏看著眼前這一個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儀錶斯文的男子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葉雅彥,天傑事務所的同事。你是小夏吧?」
藍初夏驚訝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識地點頭。
傅天傑走了過來:「雅彥,資料找好了嗎?」
「嗯,整理好了。」
傅天傑拉著葉雅彥進了書房:「我正在等你。」
「我一拿到手,就馬上趕過來了。」
聽到葉雅彥叫自己「小夏」,藍初夏想:傅天傑有把他介紹給他的同事們嗎?看來他真的把他當成是家人了,他並沒有隱瞞多了一個沒有血緣的弟弟的事情。想到身世,藍初夏有點黯然,又想到傅家人對他的溫情,再想想傅天傑,藍初夏的心突然一陣亂。
又過了一會,藍初夏發現葉雅彥和傅天傑一直非常投入地在書房談論工作,藍初夏想泡茶給客人,他進了廚房,卻怎麼也找不到茶葉。傅天傑平時是喝自己煮的咖啡,他有一整套咖啡蒸餾器,但是藍初夏不會用那個。想了想,藍初夏泡了他買用來熬夜時提神的即溶咖啡。
輕輕敲響書房的門後,等到專注工作的兩個人注意到他時,藍初夏端著放咖啡杯的託盤進了書房。
他沒有說什麼,輕輕放下杯子,然後就快速地離開了。
他聽到葉雅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謝謝你,小夏。」
葉雅彥的目光注視著藍初夏離開,然後他轉過臉對傅天傑笑道:「你弟弟很懂事啊!」
傅天傑看了看咖啡,然後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只顧著和你說案子的事情。」
「沒關係。」
一口氣喝掉半杯咖啡,葉雅彥又拿起檔來,一隻手握著筆,他突然說道:「天傑,沒想到小夏長得這麼可愛,你覺不覺得他跟你有幾分相似,看樣子你們還蠻有緣。」
葉雅彥無意地一句話觸動了傅天傑的心事,他怔了怔,然後搖頭道:「我們一點也不像。」
當葉雅彥離開的時候,已經換上睡衣還沒有睡覺的藍初夏出來送客。
葉雅彥笑容滿臉地感謝道:「小夏,咖啡很好喝哦!」
望著這個對他抱以溫和笑容的男人,藍初夏很自然地對他揮手道別:「葉大哥,再見。」
聽到藍初夏對葉雅彥的稱呼,一旁著著的傅天傑不由地轉過臉看向藍初夏,望著藍初夏仿佛蒙了一層淚膜的水亮眼眸,傅天傑的心底猛地一陣激蕩,他的思緒無可避免地跳到那個夏夜,那雙含淚的眼睛,楚楚動人的眼神激起了他心底所有狂暴的欲望,火焰燒掉了全部理智。
藍初夏一轉臉,目光對上傅天傑的眼神,藍初夏也猛地一驚,然後意識到現在的他穿著棉布的睡衣站在傅天傑面前,藍初夏一下子恐懼起來,他垂下頭,抬手緊緊地揪住睡衣的領口,然後逃也似地回房間去了。
望著藍初夏的身影消失在白色的房門後,聽到「砰」一聲關門響,傅天傑心裡一陣刺痛,他沒有馬上回書房繼續工作,而是在客廳的長沙發上坐了下來。
傅天傑越想越覺得心裡不是滋味,藍初夏為什麼能很自然地叫葉雅彥「葉大哥」呢?他一直都還沒有稱呼過他。傅天傑不由想到,藍初夏明明不是不記得了嗎?為什麼小夏對葉雅彥這個陌生人就能那麼自然地親近起來呢?是不是因為雅彥看起來更親切?這樣想著,無奈地笑了笑,傅天傑站起來走回書房。
◇◇◇
第二天葉雅彥又來了,藍初夏微笑著招呼他,葉雅彥也熟稔地笑:「小夏,你好。」
工作到一個段落,傅天傑去煮咖啡,葉雅彥走出書房,在客廳裡轉轉,舒活一下坐僵硬了的筋骨,他看到藍初夏走出房間,就和藍初夏攀談起來。
「小夏,轉學過來還習慣嗎?」
「慢慢在適應。」
「不要著急,慢慢來。」
看著眼前容貌極可愛的男生,葉雅彥對他生出很多好感,沒想到傅天傑的新弟弟是如此清秀漂亮的小孩子。
葉雅彥在沙發上坐下來,輕聲地問藍初夏:「小夏,跟天傑住還習慣嗎?」
「嗯。」藍初夏不知道葉雅彥這句話的含義,他含糊地點頭。
「天傑看起來是比較酷一點,他人很好,你別怕他。」
「嗯。」
「他很嚴格吧。」
「嗯。」這一次,藍初夏又點點頭,他見識過傅天傑一絲不苟又冷傲的做事風格。
葉雅彥笑了:「他個性非常嚴謹,對人對事要求都非常高,他一向對事不對人,你別介意。」
藍初夏又點頭。
這時傅天傑端著咖啡杯過來了,揚聲問道:「你跟小夏說什麼呢?」
「放心,不是你的壞話。」葉雅彥說著對藍初夏眨眨眼睛,然後就跟著傅天傑進了書房。
藍初夏想著葉雅彥的話,他覺得傅天傑能有葉雅彥這樣的同事,物以類聚,相信傅天傑應該也有善良的一面,但是……另一面呢?說不定那一面葉雅彥也許根本也沒有看到過。雖然這樣想著,但是傅天傑的形象在藍初夏的眼中,開始偏離原先的軌道。
◇◇◇
最近一直忙於工作的傅天傑回來的總是很晚,甚至是整夜不歸,藍初夏沒有像之前那樣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偶爾會在客廳裡看看電視。
這天,藍初夏溫書時突然覺得有些餓,於是去煮了一碗泡面充饑,正將面倒出小鍋時,他聽到大門口傳來響動。
是傅天傑回來了嗎?他今天怎麼這麼早?想到傅天傑說過不讓他吃泡面,藍初夏有點害怕,他匆忙端了碗,低著頭急步往他的房間走。
沒料想剛出廚房的門他就一頭撞在傅天傑的身上,手一抖大半碗面都灑了出來,滾熱的湯直澆在藍初夏的手背上。
「啊!」藍初夏被這麼一燙,手一松,整個碗都扣倒在地上。
藍初夏一抬頭,看到傅天傑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狹長的鳳目帶著幾分愕然,藍初夏害怕燙到了傅天傑,連忙上下打量他,所幸他的西裝上一點污痕也沒有,拖鞋也是乾淨的。
當藍初夏目光落在木質地板上狼籍的泡面時,忙低頭說道:「對不起……我馬上打掃……」說著轉身就想跑,卻被傅天傑一把拉住。
「啊……」藍初夏小聲地驚叫起來,他已被傅天傑整個打橫抱了起來,長腿跨過地上的那一攤面,直接走進廚房,然後放下藍初夏,握緊他的右手手腕,把它放到水龍頭下沖洗。
這個時候的藍初夏感覺到了鑽心的疼痛。
傅天傑開大了水龍頭,把藍初夏的兩隻手都按下去沖,然後又飛快地接了一盆水,把冰箱裡的冰塊倒進去,再把藍初夏的雙手都按進去。
藍初夏左右手的手背都被燙傷了,浸在冰水裡的刺激感覺讓背部發麻,他緊緊地咬著牙關,而傅天傑按著藍初夏的手腕沒有鬆開,那份被緊握的感覺讓藍初夏的腿有些發抖。
似乎……不是第一次這樣被他握緊手腕,那一次……藍初夏索性閉上眼睛不敢去想。
看著身邊男孩微微發抖的模樣,傅天傑心裡掠過一絲異樣,心想同居了這麼久,這是兩個人之間距離最近的一次,沒想到卻是因為這樣的理由。
手部沒燙傷的其它部分已經被冰的有些發麻了,傅天傑卻依然按緊藍初夏的手腕不讓他動,直到他發現藍初夏小小的掙扎才沉聲說道:「這樣的處理方法對燙傷是最好的。」
等到藍初夏可以把手從水裡拿出來的時候,他看到他左右手的手背都是通紅的,左手傷的面積小一點,但是整個右手的手背都紅了,所幸沒有起水泡化膿的跡象。離開冰水沒多久,手背上的灼熱就讓他自己又將手放進水裡。
重新換過一盆加冰塊的水之後,傅天傑說道:「我帶你去醫院。」
藍初夏急忙搖頭表示不用。
「真的不去?」
「嗯。」
「那就把手一直在水裡放著。」傅天傑看了看藍初夏,沒有堅持下去,吩咐完這一句之後,他離開廚房去清潔弄髒的地板。
藍初夏心裡很懊惱,他覺得自己真夠笨的,最後不但還是讓傅天傑發現了他在吃泡面,而且還燙到手。
另一邊傅天傑也在懊惱,覺得這孩子見他像見了鬼一樣端著碗亂竄,不就是他回來了嗎,用得著這樣害怕?
傅天傑端起水盆讓藍初夏移到客廳坐好,看了看少年通紅的手背,傅天傑想了想:「小夏……」
藍初夏身子一顫,抬頭看了傅天傑一眼,黑的發紫的眼眸流露出膽怯和歉意,但只是一下子,他就又像一隻柔弱的小兔子一般地低下頭去。
「雖然我說了對身體不好,但是要是你喜歡吃泡面就吃好了。你現在還餓嗎?」
藍初夏搖搖頭。
藍初夏灼熱不已的手背無法離開冰水,傅天傑乾脆拿出毛毯讓他在沙發上靠著睡覺,又替他把放水盆的茶几挪的更近一些。
在關掉客廳燈之前,藍初夏小聲說道:「對不起。」
傅天傑聽了沒有回頭,手指輕按下電燈開關,隨後整個客廳沉入黑暗當中。
過了一夜之後,藍初夏的手背雖然還疼,但是有比昨晚好了很多,通紅的皮膚看起來有點觸目,但沒有起水泡。
早餐時,藍初夏用左手拿杯子,用左手吃麵包,一邊吃早餐一邊偷偷看了傅天傑一眼。
傅天傑流覽著PDA上的新聞,直到早餐快吃完,他收拾起杯盤順帶問了一句:「要我送你嗎?」
藍初夏不打算為了這點小傷請假,他點了點頭。
儘管努力不要缺課,藍初夏最後還是缺了兩堂,原因是傅天傑帶他去醫院看醫生,並在他就診的時候幫他打了通電話到學校請了假。
同一天的下午,傅天傑端坐在律師事務所的會客室椅子上,耐心聽完客戶冗長的講述之後,非常簡單的回答到:「這個CASE我已經接下來了,請你放心,我從來不打沒把握的官司。準備狀需要三天的時間,在這三天中我們可以和對方討論是否有庭外合解的可能,我知道你不想把他逼上絕路,但是如果非要上庭,你也可以在這三天時間裡好好考慮一下要求的賠償金額,如果你要我們這一次可以告到他傾家蕩產。」
客戶「哦哦」地點頭應著,一臉誠惶誠恐的表情。
送走客戶之後,葉雅彥看到傅天傑整理檔案放進公事包,他立刻問道:「你現在就要走了嗎?還不到五點呢!」
「嗯,資料我回去整理。」
「奇怪……」葉雅彥和一旁的何美寶交換一個眼神,又不禁說道:「最近你不是都不忙著回去的嗎?我還想說剛結束一個CASE,今晚可以一起吃飯慶祝。」
傅天傑拎起公事包,一手拿起西裝搭在胳膊上說道:「剛結束了一個CASE我也想慶祝,現在你們倒好,直接慶祝新接的大CASE吧!」
「沒辦法,客戶推不掉。你不是已經結束考試了嗎?所以我們……」
傅天傑走到門邊又回頭說道:「你們兩個去慶祝吧!帳算我的,最近我會在這個時間回家。」
「咦?好奇怪,天傑,為什麼?」何美寶對葉雅彥眨眼睛,女孩子的三八性情露了出來。
「有點事……」
「如果有緊急的事情要找你……」
沒等葉雅彥說完,傅天傑就說道:「不會有的,在變成緊急事件之前我就會解決它了。」說完,他徑直離開,剩下兩個人互相看了看,交換一個笑容。
「天傑總是一副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的樣子。」何美寶看著葉雅彥,「我啊!還想說能和你們兩個大帥哥一起去PUB喝一杯,果然!約天傑好難。」
「算了,天傑也有他自己的事情。」
◇◇◇
快放學的時候,藍初夏一直在猶豫到底該回家做晚飯還是在外面解決,可是當他帶著疑問走出校門的時候,他看到不遠處停著的一輛藍色轎車,隨後一扇車窗緩緩滑下,傅天傑英俊的臉就出現在藍初夏的視線裡。
他來接他……
藍初夏低下頭,匆匆走過馬路上了傅天傑的車。
車內的涼爽宜人和室外的炎夏熱浪仿佛是兩個世界。
傅天傑握著方向盤,一邊開車一邊問道:「手……怎麼樣?」
「還好,不很疼。」
瞄了一眼藍初夏包著紗布的手,現在它們被包裹的像是一雙白色的小貓爪,傅天傑心裡升起一絲內疚,如果不是他,它們也不必在這麼熱的天氣裡還包成那樣。
回到家後,傅天傑換了衣服就走進廚房去準備晚餐。
藍初夏偷偷看了他一下,就躲回自己的房間。過了一會,藍初夏聽到敲門聲,傅天傑在門外說道:「小夏,吃飯。」
傅天傑的海鮮粥煮的很有滋味,涼拌萵苣也非常爽口,藍初夏再次驚訝傅天傑的廚藝,覺得這個男人時時給他意外。他用左手握著勺子吃了一碗粥之後又去盛了一碗,吃過飯,藍初夏想幫著收拾廚房,卻被傅天傑的眼神制止了,他只好乖乖地去客廳坐著。
傅天傑整理完碗盤之後走過來,手裡拿著藥箱坐到藍初夏的身邊,在茶几上放好紗布和燙傷膏,然後輕輕拉過藍初夏的手,解開手上原本裹著的紗布。
藍初夏左手背上的燙傷面積很小,也輕得多,傅天傑給左手背塗好藥膏後,沒有再包起來;右手背就比較嚴重了,上藥後重新被紗布包裹了起來。
傅天傑塗藥和包紮的手勢非常輕,幾乎讓藍初夏感覺不到,他不禁又有些詫異:這個看起來強勢、自我的男人,也能做出如此「輕柔」的動作。
藍初夏坐的離傅天傑很近,可以嗅到他身上古龍水的清爽氣息,當他不小心瞄到近在咫尺的修長鳳眼,藍初夏覺得不安,又不敢挪動。
好不容易包好手了,藍初夏覺得自己汗都下來了。
收起藥箱的時候,傅天傑問了一句:「寫功課方便嗎?」
藍初夏低垂著頭回答:「還好。」
聽到這個答案,傅天傑眉心微皺,然後站起來走開了。
本以為這樣的事一天就完了,第二天,當藍初夏走出校門的時候,又看到那輛熟悉的轎車,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回到家,看著傅天傑系著自己買的圍裙在洗菜槽邊洗菜的樣子,藍初夏有點感動,有名的大律師也會這樣……被照顧的感覺對藍初夏來說很少有,得到一點就很珍惜。被養父疼惜的那兩年是藍初夏最美好、最珍貴的回憶,養父去世後,這種「家人」的感覺就淡薄了……
晚上躺在床上,藍初夏睡不著,他一直在想他和傅天傑,他試圖把一年前的那個粗暴的男人和現在的「哥哥」聯繫起來,怎麼想都覺得那明明是一個人,也有著相似的地方,但是現在又似乎非常不同,藍初夏感覺到兩人之間似乎有些什麼東西……改變了。

第四章
接下來的幾天裡,傅天傑每天接送藍初夏,跟在高大的傅天傑身邊,藍初夏的心情很複雜,既覺得安全又危險。
燙傷慢慢好轉了,一天吃晚餐的時候,傅天傑毫無預告地走了過來,握住藍初夏的手,遞到他的眼前看著。
手被握住的藍初夏,連手臂都在顫抖。
詳細檢查了一下,傅天傑發現原本通紅的手背皮膚開始轉成暗褐色,有的已經慢慢褪掉長出新的皮膚來。然後他注意到藍初夏的緊張和惶惑,於是板著臉沉聲說道:「手背褪皮的時候不要亂動。怎麼,你很怕我嗎?」
感覺到傅天傑的手指微微放鬆,藍初夏乘勢抽回自己的手,然後搖頭答道:「不是。」
「再怎麼說也都是一家人了,不用怕我。」傅天傑丟下這一句後就回他的書房去了,留下藍初夏一個人坐在餐桌邊發呆。
藍初夏低垂著眼簾看著自己的手背,回想著傅天傑的話:是什麼意思呢?啊,對了,他完全沒有認出我,也就是說他眼裡的我只是一個新的家庭成員。我之前一直在害怕和煩惱,實際上根本沒必要,而且這樣還會顯得自己與他生疏,會讓他不愉快,現在的他根本認為我的過去與他毫無交集。
藍初夏想到來臺北之後傅天傑給的照顧,筆記型電腦、按時出現在抽屜裡的零用錢、上學的接送、還有這一次受傷的照顧……他開始有些感動了,傅天傑雖然冷傲,但是內心其實是很體貼溫馨的。藍初夏在心裡給自己加油鼓勁,決定不要再怕傅天傑,不要再去想心裡的那個「過去」,而要把傅天傑當成他的……
他的……
他的……
藍初夏怎麼也叫不出來那個詞,他握著拳頭用了半天的力,那個詞無論是用嘴講還是心裡想都還是不行,他思考著自己一直不能接受的那個詞,是不是也就意味著心底的陰影還存在,他不由悲傷起來。
也許他可以接受那個稱呼的時候,兩個人之間的情感就會有所轉變,更像家人,可是他只要一看到那雙有著長睫毛的鳳眼,心就不由地顫抖,不要說「哥哥」,就連「天傑」或是「傅天傑」都叫不出口。
一直到放暑假了,藍初夏和傅天傑兩個人之間仍然是淡淡的感覺,仿佛隔著一層水簾,彼此都能看到對方,卻感受不到對方的溫度。
送藍初夏上了去高雄的火車之後,傅天傑坐進自己的車裡,心裡卻感覺不到絲毫的輕鬆。他原本以為藍初夏一走,他一定會如釋重負,現在反而愁悵起來。
這種怪怪的感覺一直延續到傅天傑晚上躺在床上都還是覺得心裡重重的,他不明白藍初夏的存在和不存在應該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意義,現在為什麼……
他的房子裡,那淡淡的橘子汽水一樣的味道跟藍初夏一起回高雄去了。
◇◇◇
回到傅家的藍初夏,受到了熱情的歡迎,傅家一家三口都迎出來搶著擁抱他。
傅母帶著傭人準備了一桌非常豐盛的菜肴,一邊不停地給藍初夏夾菜一邊問長問短。
見藍初夏氣色不錯,似乎也胖了一點點,傅天瑤放下心來。
「小夏,在臺北生活的還習慣嗎?新學校適應嗎?」
「嗯,都很好。」
「有沒有逛逛街什麼的?」
「偶爾。」
傅母在另一邊殷殷地囑咐道:「小夏,功課先放一邊,身體最重要,千萬不要累倒。」
「我知道,謝謝傅媽媽。」
「咳,你這孩子,一家人了,以後不許再說謝字。」
吃過飯,陪著老人看了一會電視,傅天瑤悄悄將藍初夏拉進書房,表情神秘地問道:「小夏,天傑對你好嗎?給姐姐說實話哦!」
藍初夏想了想,點點頭:「嗯,很好。」
「真的?」傅天瑤湊近藍初夏的臉,大眼睛盯著藍初夏的眼睛。
「嗯,真的。」
「那小子,哼!這樣的話我就不跟他計較了。小夏我告訴你,天傑那小子脾氣怪著呢!他要是跟你冷臉,你也對他冷,看誰冷的過誰,不過小夏你千萬別多心,天傑就那個性格,他其實人不錯,就是啊……他太出色了,看到別人笨手笨腳就會生氣。」
藍初夏低下頭,看看自己那雙隻餘極淡痕跡的手背:「他……很好。」
「不用替他說好話,我知道他。如果你需要他做什麼,直接跟他說,他會做的,而且會做的一等一的好,嗯,天傑還真是不錯。」伸手摟住藍初夏的肩,傅天瑤笑著說道:「天傑就是你哥哥,所以你就像弟弟那樣,想對他說什麼就說什麼,撒嬌也可以,命令也可以,要是喜歡什麼就讓他買,他有錢的很。還有,帶他出去很有面子,因為他非常帥,而且有風度……」說著,傅天瑤自己先笑了起來,藍初夏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藍初夏躺在屬於自己的房間的床上,一直過了午夜都了無睡意。
傅天傑……傅天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藍初夏拼命一直想,卻怎麼也得不到答案。
◇◇◇
這是一個讓藍初夏開心的暑假,養母已經再婚,他去探望過她,發現她生活得很好,新丈夫對她很疼惜,這讓藍初夏放心。他也約了昔日同窗一起玩,這次他帶足了零用錢,再也不用擔心只能讓別人請客而無法回饋。
在平日裡,吃過早餐會看一會書,中午就跟著傅家的傭人一起在廚房做菜,學著做小點心,有時則陪著傅母到傅家的餐廳喝下午茶,或是去傅家名下的某間酒店附設的游泳池學習游泳,有時則在傍晚的時候跟傅爸爸一起下棋,週末則被傅天瑤拖著上街陪她買東西。
藍初夏是個很安靜的小孩,非常有禮貌,會替別人設想,所以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贏得了傅家上上下下的好感,從傭人、司機到園丁都很喜歡他。
傅母實在很喜歡藍初夏,加上兩個親生的兒子都不在身邊,她提出了要藍初夏轉學回來的要求。
傅天瑤悄悄詢問藍初夏,藍初夏想了又想:「如果我回來,那他……」
「你說天傑啊!別管他,那種男人還會寂寞嗎?夜夜笙歌就是用來說他的。」
藍初夏連忙幫傅天傑辯解:「不,他沒有。他每天除了課業就是上法庭,非常忙碌。他一接到CASE就全情投入,有時候都不回家,甚至為了節省時間住在事務所附近的旅社裡。」
傅天瑤「唔」了一聲:「他和你天堯哥都是工作狂。」
「我想……還是不要好了,傅爸爸一直希望我考T大,在那邊的話我想會比較容易看到厲害的競爭對手。」委婉地拒絕之後,藍初夏自己都覺得矛盾,他明明應該想要儘快從傅天傑身邊逃開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放不下傅天傑,想到傅天傑一個人生活,他突然有一種不舍的感覺。
傅天瑤笑了,摟住藍初夏:「我也覺得你在臺北比較好。我去跟媽說,她呀!就是太喜歡你了,早跟她說過了兒子長大都是要飛的,還是多疼疼我這個女兒吧!」
「傅媽媽很疼你的。」藍初夏急忙說道。
傅天瑤大笑起來,伸手在藍初夏臉上劃了一下:「我當然知道她疼我啦!」
◇◇◇
暑假的日子在快樂與溫馨中一天天過去。藍初夏不像同年齡的男孩子那樣愛玩,不出門的時候多半在家裡看書,陪著老人說話聊天,或是搶著做家務事。
假期快要結束了,聽到傅天瑤說要通知傅天傑去車站接自己,藍初夏忙表示不用:「我記得路,可以自己回去沒有問題。」
「什麼麻煩,他接是應該的。」
「他很忙,不用了,我不想耽誤他的工作。」
傅天瑤先是開心:「嗯,還是我們小夏最乖,會替別人著想。」然後,她又疑惑了,「小夏……你怎麼稱呼天傑?叫他哥哥嗎?」
藍初夏心裡一驚,低下頭囁嚅著不說話。
「是天傑不讓你叫嗎?那個混蛋!明明已經是一家人了,等我罵他。」說著,傅天瑤就要去拿電話。
藍初夏急忙攔住她。
「不,不是!他沒說。」
「那是……」
「我……我……」想到自己讓瑤姐姐誤會了,藍初夏一急,眼圈就紅了。
見藍初夏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傅天瑤露出後悔的表情,她摟住藍初夏的肩:「沒事沒事,是我太急燥了,這的確需要時間。你是男孩子,跟我和爸媽親近比較容易,跟天傑親近肯定還需要時間,都怪天傑那個壞脾氣加冷面孔。小夏我告訴你,你就叫他哥哥,他聽了皺眉也不用管他,叫他哥哥他不敢不答應。」
聽傅天瑤這樣說,藍初夏牽了牽嘴角,心裡想的卻是另外的事情:他一直無法開口稱呼傅天傑「哥哥」,家裡其它的人早晚會覺得奇怪,這一次還好,他是自己一個人回來,要是等到寒假過年時他們兩個人一起回來,那時……
不過他又念頭一轉,想到離過年還有半年的時間,說不定他和傅天傑的關係會有好的轉化,藍初夏在心裡替自己打氣,憧憬著兩個人的兄弟關係。
藍初夏從火車站自己乘公車回到位於信義路上的家,重新站在離開了兩個月左右的客廳裡,他發現房間內的一切都沒有變化。陽臺門旁的觀賞植物、小吧臺上的水晶玻璃杯、沙發一側放報紙的架子,還有廚房裡的炊具……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沒有移動過。
藍初夏輕輕翻看了一下報紙,日期是今天的,又檢查了一下冰箱,發現礦泉水也是新買的。
他……做事情的時候一定也是這樣一絲不苟吧!真是個優秀的頂尖人物。
又想到自己普通的課業成績,藍初夏不由低下頭。他不是聰明的人,總是要走過彎路之後才能得到解題的明燈,比起優秀的傅家人,實在很難相信自己居然要跟他們站在一起。
◇◇◇
事務所裡,葉雅彥注意到傅天傑在看表,他好奇地問道:「怎麼了?有事?」
「哦,不。」
「說起來,你那個小夏也該回來了吧!你不去接他?」
傅天傑看了一眼葉雅彥,心裡後悔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他:「不用,他又不是不認得路。」
「家裡多了一個人,感覺不一樣吧!現在習慣嗎?」
傅天傑想了想,淡然地答道:「還好。」
「他是弟弟哦!」葉雅彥拍了拍傅天傑的肩後走了出去,留下傅天傑一個人在辦公室裡沉思。
其實藍初夏來的這兩個多月裡傅天傑並沒有太不習慣,最初的磨合期中他也的確是看他有些不順眼,覺得他跟小兔子一樣的怯弱,什麼想法都不敢說出來,總是低著頭讓他看他的頭頂。不過後來慢慢適應彼此之後,傅天傑發現藍初夏的生活習慣其實還蠻好,早睡早起、認真讀書、也勤做家事。
傅天傑討厭不嚴謹的人,也討厭淩亂的環境,加上輕微的潔癖,因此對事、對人的標準就會比較高,所以一開始就規定藍初夏除了他的臥室和書房之外的地方他才可以隨意進出,當他發現藍初夏擅自購買了新用品放進廚房,又發現餐具和炊具被他以外的人動過,心裡都會感到不開心。所幸在他幾次刻意地「提醒」之後,藍初夏使用過的物品都會放回原來的位置,糾正他也不見他有任何反抗,這才讓傅天傑跟藍初夏的相處漸漸找到平衡點。
不過傅天傑還是不由地帶著一絲邪惡意味地想道:他就是不懂得反抗。
不過話說回來,若要說藍初夏軟弱,似乎也不對。那次被燙傷的時候他也都沒有哭,本想著最不濟他也會眼含淚水,可他都沒有。這還蠻讓傅天傑驚訝的,經過這事件,傅天傑對藍初夏的看法有了改變,他開始覺得藍初夏的個性裡有讓他欣賞的地方。
傅天傑留在事務所裡看檔案一直看到晚上,他又約葉雅彥和何美寶一起去吃了飯才回家。當他的車子駛近居住的大廈時,他刻意放緩車速,抬頭向上看,果然發現頂樓某扇窗的燈亮著。
他回來了。
當傅天傑站在客廳裡的時候,卻察覺不出任何他回來過的痕跡:遮住落地窗的紗簾安靜的垂著、沙發上沒有一絲皺痕、廚房的杯子、冰箱的飲料都沒有人動過。他帶著一絲疑惑與悵然走出廚房,傅天傑不禁要懷疑藍初夏房間的燈是不是自己打開的了,甚至懷疑自己……思念藍初夏而去打開了他房間的燈?
傅天傑忍不住皺眉,覺得他會這樣想肯定是瘋了。
當傅天傑坐在沙發上的時候,一絲似有若無的氣息飄了過來--橘子汽水的香味,那是藍初夏的洗髮乳的香味。
他真的回來了……
淡淡的甜香讓傅天傑的思路變得綺麗起來,腦海中突然跳出不該有的畫面……他的肌膚很光滑柔軟,抱著的時候覺得……黑的發紫的眼眸濕潤著……當他猛的發現自己想太多了,他急忙喝口冰水定定心,然後打開電視。
同一時間,「啪嗒」一聲之後,客廳一側的白色房門打開了,藍初夏便出現在房門口。
雖然藍初夏已經做好了會看到傅天傑的心理準備,但當他真的看到活生生的他坐在不遠處,那雙清亮的眼眸正緊盯著自己時,他覺得腿都要軟了。
藍初夏想開口打招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在腦海中拼命經營詞彙:「我回來了」?可不就是回來了嘛!人都站在這裡了,說這一句似乎一點意思都沒有;「你回來了」?咳咳,還不是一樣;「吃過飯了嗎」?這句也許會被他認為是瞎操心,憑什麼管人家什麼時候吃飯……想來想去,覺得不管說什麼都不對,他不由漲紅了臉。
傅天傑一條腿架在另一條腿上,坐在沙發上看著藍初夏一臉的窘樣,不由心裡發笑,但是臉上還是一貫的波瀾不興。
發現自己在門口站的時間太長了,藍初夏更加難受,這麼長時間不說話,覺得自己很呆,但是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只好紅著臉對傅天傑點了一下頭,然後就匆匆忙忙關上了房門。
傅天傑冷眼地看著藍初夏從開門看到關門,最後忍不住的笑了出來,心想這個小傢伙,在家裡過了一個假期,應該有被老姐灌輸一些不必害怕自己的意念,結果他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膽怯。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兩個人之間終於有了第一句對白。
快吃完早餐的時候,傅天傑放下咖啡杯問道:「小夏,暑假愉快嗎?」
藍初夏一愣,然後迅速埋下頭:「嗯。」
傅天傑也只問了這一個問題,然後就又什麼都沒有了。
新學期開學,傅天傑和藍初夏都回到了校園,重新各忙各的,生活的齒輪重新按著慣性的軌道運轉起來。
傅天傑手邊還有兩宗比較小的CASE,繼續學校、法院兩頭跑,忙的時候又就不回家。藍初夏則已經適應了新學校,除了上課之外,偶爾還會約上幾個關係比較好的同學一起上街走走或是去紅茶店坐坐。
學校附近新開了一家紅茶店,放學之後藍初夏就被三個同學拉著一起去。大家圍坐在一起一邊喝茶一邊七嘴八舌地聊了起來。
「小夏,之前看到有車子來接你,是你說過的哥哥嗎?」
「嗯。」
「咦?你不是說家在高雄,怎麼這裡也有人?」
「還有一個家人在這裡念博士,我和他住在一起。」
「哪個學校?看他開的車,不像學生。」
「嗯,T大的,一邊念博士一邊當律師。」
「嘩,好厲害,律師很難考呢!」
藍初夏想到了傅天傑目下無塵的表情:「他很聰明能幹,聽說沒有輸過一場官司。」
「長的怎麼樣?」一起來的女孩子問道,「小夏你這麼帥,他一定也不差吧!」
一旁的男同學不滿地打斷:「你就會看帥哥。」
「要你管!」女孩子自顧自地追問,「小夏,是不是?」
腦海中浮現出傅天傑英俊到完美的面容,藍初夏點了點頭:「他很帥。」
「我就說嘛,帥哥的哥哥也是帥哥,大帥哥,嘻嘻。」
這時,同來的男同學小聲地說道:「小夏,有件事情我可要提醒你,隔壁班的大熊已經注意你了,你要小心一點。」
「大熊?就那個長得像多毛熊一樣的高個?聽說他是小混混。」一個女孩子瞪大了眼睛說道。
藍初夏很詫異:「我?怎麼?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你長得帥,自從你轉學過來,不斷有女生寫信給你,三年級的學姐也注意你,他就不爽了唄。」
「我也沒怎麼樣啊,我又沒有搶他女朋友。」藍初夏眨著眼睛說道。他在學校一向低調,從不招搖,他不明白怎麼會惹上這種事。
「哎,還不是看你好欺負。不是我說你,你的確是應該強硬一點,不要那幫人看扁你。不過也不用怕他們,他們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最多打一架,我挺你。」
藍初夏搖了搖頭:「不,不要,不要打架。」
……
坐在回家的公車上,藍初夏一直在想同學的話,沒想到轉學過來,還是會有這種校園暴力事件。自己真的看起來那麼好欺負嗎?還是說自己總是溫吞的態度讓別人以為自己好欺負?在高雄時,被欺負是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沒有家人,是孤兒,沒人保護,被打之後他們還會叫他是「沒人要的小孩」。現在在這裡,都已經有家人了,結果還是逃不過。藍初夏又想到了傅天傑,如果把這件事告訴他,他會保護自己嗎?思索了一下,藍初夏打定了主意不告訴傅天傑,自己的事情還是自己解決。
◇◇◇
幾天之後的晚上,傅天傑回到家後,當他坐進客廳沙發裡的時候,感覺到了一絲異樣,定下心來過了片刻,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藍初夏以為傅天傑看一會電視就會去休息,於是放心的走出房間,結果一眼就看到傅天傑還坐在沙發上,微微側著頭,眼睛不知道是看著電視還是看著什麼別的地方。
藍初夏愣了一下,然後裝作平靜地走出來,去廚房替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著杯子走到客廳中間的時候,傅天傑突然發話:
「站住。」
被那聲低沉的命令嚇到,藍初夏立定不動,低下頭。
傅天傑慢慢站了起來,走到藍初夏身邊,取走他手裡的杯子,然後拉住藍初夏左手的手腕。
藍初夏想躲,被傅天傑的目光刺到,只好放棄抵抗。
抬起藍初夏的手臂,傅天傑緩緩拉起他的襯衫袖子,露出手臂上幾處青紫色的淤痕。
在傅天傑沒有開口問之前,藍初夏搶著答道:「是我……」然後他的聲音不由地小了下去,「……不小心……」
「你以為我是傻瓜嗎?」
冷冷的聲音直刺進心底,藍初夏低了頭不敢再分辯。回家之後他用藥油擦了傷處,後來還因為害怕留下藥油的氣味,特地開了客廳的落地長窗通風換氣,本以為不會被發現,沒想到傅天傑如此敏感,還是被他捉到了。
傅天傑伸手勾起藍初夏的下巴,迫使一直低著頭的他仰起臉來和他對視,眸光冷冷地看著藍初夏:「誰幹的?」
「沒……沒有誰……」
「怎麼?你還打算替打傷你的人隱瞞?」
「不……不是……」
「說!三天之後他們就可以上少年法庭了。從少年觀護所出來的時候相信已經快到聯考的時間。」
藍初夏急忙搖頭:「不,不要……」
「為什麼?你覺得你息事寧人一次,他們就會感恩戴德地停手?你剛轉學過來的時候已經快到期末考了,大家分不出更多的精力關注你,就算有人注意也不會有所表示。新學期開學,之前注意你的男男女女就會行動起來。收過情書吧!有人送巧克力或是其它吃的東西給你?學姐刻意找你說過話?還有嗎?體育課被球打中過吧!丟你一個人整理過體育用品?在走廊裡或是校門外故意撞過你?這一次呢?堵在哪條巷子裡?我記得你學校附近有好幾條安靜的小巷,這一次也許出手不會太重,只打了幾拳,手臂上的傷看起來是在牆上撞出來的,有人故意推你往牆上撞。你以為平息了這一次就沒有下一次嗎?下一次呢?也許會換新花樣。」
藍初夏瞪著傅天傑,居然他說的全中,就好象是親眼看到了一樣。
傅天傑毫無起伏的聲線依舊冷冷:「欺負你主要的原因就是看不順眼。你一副溫吞水的脾氣,一看就是好捏的軟柿子,在學校裡現在又沒有交到更加強勢有力能罩你、挺你的朋友,所以不欺侮你要找誰?」
聽著傅天傑的分析,藍初夏不由心裡承認,他說的全對。
「明天我去你學校。」傅天傑簡單的說道,然後就要回房間。
藍初夏一把拉住他:「不,不要……」
「不要什麼?不要我去你學校還是不要我告他?」
藍初夏搖頭:「都不要。」
傅天傑重新轉回身,自上向下俯看著低著頭的藍初夏:「我傅天傑的弟弟,我自己管教,還輪不到別人動手。」
弟弟……
聽到這個詞,藍初夏一愣,傅天傑居然可以如此流暢、如此自然地叫自己「弟弟」,在他心目中自己已經是弟弟了嗎?不,就算他已經當自己是弟弟,自己也無法叫他「哥哥」,過不了心底那一關。
藍初夏抬起頭來看著傅天傑,清晰地說道:「不用。」
傅天傑一挑眉,帶著一絲詫異反問:「不用?」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也許你下一次會傷的更重。」
藍初夏避開傅天傑銳利的眼眸,目光看向地面,鄭重地重複著:「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傅天傑一見藍初夏拒絕,他很乾脆的沒有繼續強求:「好吧!我不插手。記住你說的話,我不會給別人兩次機會。」
聽出傅天傑的言下之意是如果自己解決不了,他也不會再幫助自己,藍初夏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
傅天傑沒有再說什麼,徑直回自己房間去了。
其實藍初夏並不害怕這樣的事,即使是在老家,他也沒有怕過,只是他希望以自己的方式來解決。他願意相信那些欺負自己的同學本性並不壞,他不願意把事情鬧到校方或是警方而影響到了別人的學籍。
第二天,傅天傑把藍初夏送到學校之後,刻意把車在校門附近停了一會,看了看進入學校的學生。
傅天傑想到了藍初夏會拒絕自己幫他解決問題,卻沒想到他會直接面對一切,沒有逃避。那個總是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男孩子到底是懦弱還是勇敢?傅天傑覺得他真的還不瞭解藍初夏,也許在那個柔弱的身軀裡隱藏著一股他從沒察覺過的堅韌。
傅天傑懷著複雜的心情,發動車子開往大學。

第五章
接下來的時間裡,兩個人還是在同一個屋簷下過著各自的生活,只在早餐桌上才碰頭。
傅天傑不動聲色地察看了一下藍初夏,發現他氣色還不錯,他就放下心了。現在讓傅天傑耿耿於懷的是他已經藉著上次那個校園事件的機會承認藍初夏是「弟弟」了,只是藍初夏卻沒有回應,不管是「哥哥」或是名字都沒有,彼此對話時也沒有加上任何的稱呼,這讓傅天傑覺得氣惱又覺得怪異。
在學校裡,藍初夏面對欺負他的同學,既沒有逃避也沒有報告老師,更沒有去打架來解決。他的處理方式就是不理睬,無視所有的挑釁,對惡語也充耳不聞,他反到是花更多的功夫在自己的功課上,久而久之,壞同學不認為他也是混的一掛的,態度也就有所變化,雖然找麻煩的次數減少了,不過身體上的碰撞仍然沒有避免。
接了新CASE的傅天傑又開始陸續地不回家過夜。這天早晨,他從事務所返回住所,換了一身衣服之後本要按計畫趕往法院,他邊看表邊往大門走,眼睛的餘光瞄到藍初夏,匆匆的步履驟然停頓。
此時藍初夏手裡拎著他的書包也正準備出門。
傅天傑的目光在藍初夏左側腮畔的紅痕上停留片刻,沉聲說道:「放學馬上回來。」說完他轉身走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藍初夏都在忐忑,不知道傅天傑這一句吩咐是什麼意思,他表示過不會幫他就一定不會理會,可是那句話到底有什麼涵義……
放學之後,藍初夏乖乖的立刻回家,沒想到傅天傑比他回來的更早,已經在廚房裡做飯了。
吃過一頓無言的晚餐,傅天傑攔住想要溜回房間的藍初夏:「去醫院看過嗎?」
藍初夏搖頭:「不用了。」
「還有別的傷嗎?」
「沒有。」說完這一句藍初夏又想走。
傅天傑攔住他,一下拍在他的肩膀上。
「啊……」
看著藍初夏皺眉一臉痛楚的表情,傅天傑把他拉回來,按坐在沙發上,然後動手解開他襯衫的鈕扣。
藍初夏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在自己的胸前俐落的解開一顆顆扣子,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個夏夜,心底猛地一陣驚恐,倏地抬眼看著傅天傑。
但是傅天傑一臉的平靜。
藍初夏襯衫的扣子被解開了四粒,然後傅天傑讓他背轉身坐著,拉下他襯衫的領口,露出線條纖細的肩背。
在藍初夏右邊肩胛骨上方有一塊淤血,青紅交錯的傷痕在奶油色的背部顯得十分醒目。
傅天傑取來藥箱,拿出專治這種淤血的藥膏,塗在傷處上之後又輕輕用掌心揉著。
感覺到背部傳來細微的痛楚,藍初夏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處理完傷處,傅天傑收起藥箱回他的房間去了。
藍初夏也回房間去坐在書桌前,他想看書卻怎麼也看不進去,背部還殘留著被傅天傑撫觸的感覺,彷佛仍然被他一下又一下地輕揉著。
藍初夏想到傅天傑平靜中帶著冷漠的表情,不由覺得自己太多心,心想現在傅天傑什麼都不記得,他自己倒像是驚弓之鳥一樣,稍有接觸就馬上彈開,這樣的反應反而會讓傅天傑疑心,他的確是表現太明顯了,他提醒自己要放下,要放下……
隨著相處時間增長,藍初夏確實感覺到自己已經不像剛來時那樣地害怕傅天傑,走在他身邊也不會心裡一陣陣發慌,感覺到他的氣息和溫度也不會再恐懼。那件事在他心裡已經慢慢過去了,也越來越感覺他不是暴徒,自己已可以用平常心來面對他,只是他仍然無法當他是「哥哥」。至於原因,藍初夏自己也不知道,總是朦朧中似乎有什麼在藍初夏的心裡,他卻看不清也感覺不到。
這天,傅天傑在事務所和葉雅彥準備訴狀,直到淩晨才將厚厚的文件準備妥當。
他靠在椅背上,抬手捏捏眉心:「眼睛疼。」
葉雅彥關切地說道:「你最近用眼很多,要當心了。我有可以緩解眼部疲勞的藥水,要試看看嗎?」
傅天傑閉上眼睛,揮了揮手:「謝了,我也有。沒想到案件這麼複雜,看卷宗看得我有點頭疼。」
「還不是你,誇口說什麼一個早期之內一定會準備好訴狀,這一次祁氏的詐騙案兩家律師事務所都不敢接,只有我們肯接下來,我相信你願意接肯定是有把握,不過你也太急進了,其實可以多要點時間準備的說。」
傅天傑伸手拿過列印好的檔案,用手指彈了彈紙張說道:「我們有時間,祁氏沒有。這宗案子拖了一年多還糾纏不清,他們已經被拖垮了,我希望儘快解決問題。」
葉雅彥惋惜地說道:「就算我們幫他們爭取回最大的賠償,祁氏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傅天傑的嘴角浮起一個微笑:「能否重振昔日雄風,那是祁家人的事情,我們所要做的是依照法律給他們一個公平的對待。」
收拾好文件,傅天傑拿起外套:「住飯店明天一早還是得回家換衣服,我今晚乾脆回家住。雅彥你也回去吧,明天我們法院見。」說完話傅天傑就出門離開了。
開車駛近居住的大廈附近,傅天傑減慢了車速,從車窗內望向大廈的頂層,熟悉的窗透出燈光。
他還沒有睡?
傅天傑最近晚歸的時候都還能看到藍初夏房間的燈光,心想他一定還在溫書。這一段時間,他似乎比以前更努力了。他也沒有再發現藍初夏身上的傷痕,他也明白藍初夏採取不理會的方式處理,他也覺得這方法不錯。
扮演著「被監護人」的角色,藍初夏很自覺把學校月考成績按時放在客廳茶几上讓傅天傑看,雖然傅天傑對於這作法覺得有些沒必要,不過每次還是會拿起來看一看。
藍初夏的資質平平,他的成績在班上也只是中等,傅天傑以自己優秀的程度為標準,當他每次看到藍初夏七字開頭的分數時,總會湧起衝動想去問問他:你每天晚上溫書時到底在看什麼。
兩天后的早餐後,傅天傑在藍初夏面前放下一張卡片,並留下一句話:「星期一、三的晚上和週六全天。」
藍初夏拿起卡片,發現上面寫的是一家補習班的位址和電話。
放學之後,藍初夏按卡片上的位址找了去,一問工作人員才知道已經有人替他報了名,也繳過學費了,之後工作人員給了藍初夏上課證、課程表、以及一袋補習資料。
去補習之後藍初夏才知道,這一家補習班十分有名,教學成果斐然。而藍初夏還特別被編進小班,只有十來個同學,人數很少,老師可以照顧到每一個學生。
把精力全投注在課業之後,藍初夏發現自己對於被欺負的事情看淡了很多,雖然那群人仍然三不五時的找找麻煩,不過他們似乎也感覺到厭倦無味了。
因為放學之後就要補習,藍初夏沒有時間做晚餐,他開始在外面吃飯,起初有點不太習慣,後來和補習班的同學一起後,也就逐漸適應起臺北小孩的補習生活。
藍初夏在補習老師的指引下慢慢開了竅,成績改善了不少。
新的月考成績單讓藍初夏開心了很久,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與傅天傑一起分享這份喜悅。當傅天傑回來的時候,藍初夏替他倒了一杯礦泉水遞過去,現在的他見他已經不會想逃了。
傅天傑解開領帶,順帶將襯衫領口的扣子鬆開,姿態悠閒地坐下來,喝光杯中的水後,直接把杯子推到藍初夏面前。
無需示意藍初夏已經明白他的意思,替他再倒滿一杯。
看著傅天傑微微泛紅的臉頰,那雙鳳眼益加的水色瀲灩,藍初夏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了頭。
「你今天在外面吃飯了?」傅天傑突然開口問道。
「是……」
傅天傑笑道:「這有什麼好害羞的。」
藍初夏一想到傅天傑的敏感,他覺得不可思議,抬起胳膊聞了聞自己,露出懵懂的表情。
這個孩子氣的動作讓傅天傑臉上的笑容更加深了。
「有空也應該出去走走,你最近太用功了,臺北的士林夜市很熱鬧,你有空也該去玩玩。」
聽到傅天傑這樣說,藍初夏情不自禁抬眼看他,他驚訝他今天居然跟他說這麼多話。隨後他嗅到一絲酒味,才有點明白了,原來傅天傑今天喝了酒,微有醉意,所以話也多了起來。
傅天傑顯然知道藍初夏在想的什麼,索性先說道:「應酬。」然後見藍初夏看自己,又笑道:「我姐一定有告訴過你我夜夜笙歌。」
藍初夏極忙否認:「沒有,瑤姐姐說過你很能幹。」話出口之後,藍初夏後悔了--「能幹」這個詞似乎有歧義,回想起來覺得怪怪的,尤其是重音放在後一個字上的時候。
藍初夏騰地漲紅了臉,急忙埋下頭。
傅天傑把藍初夏的窘態看在眼裡,居然覺得挺開心的。
兩個人安靜地坐了一陣,沒有聽到傅天傑更多的話,藍初夏也知道他不會進一步了,本來要跟他說成績的事情,突然又縮了回去,於是他站起來想要回房去。
剛剛邁出兩步,傅天傑叫住了他:「小夏。」
藍初夏停住腳步,站在原地。
「你現在好象沒有那麼怕我了。」
一聽這句話,藍初夏下意識地回頭看,目光正對上傅天傑的眼睛。五官俊美的無可挑剔的男人正用那雙鳳眼注視著他,看不清那幽黑眼眸裡到底有些什麼內容,藍初夏慌張地低下頭。
看著僵硬在原地的男孩,傅天傑露出一抹微笑:「晚安,小夏。」
仿佛得到赦令一樣,藍初夏急急地回房間去了。
傅天傑凝視著藍初夏背影消失的方向,靜靜地看了很久。
◇◇◇
法庭上,法官正在宣讀判決書,被告狠狠的瞪著傅天傑,好象想用眼神殺死他一樣。
傅天傑根本不去理會那雙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揚著頭神色冷冷地對著眾人。這場官司打的很艱辛,可是最後還是勝利了。
走出法庭,委託人握著傅天傑的手連連道謝,又將他往自己的車上拉。
傅天傑把葉雅彥推過去擋,低聲在他耳邊說道:「我很累,不想應酬,你去吧!」然後又對著委託人說道:「祈伯伯,不用謝,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情。」說完傅天傑就走了,連道別都沒有。
葉雅彥知道他的個性,也清楚這次的委託人祁氏與傅家有生意上的往來,他攔住想要追上去的人,承擔了接下來的應酬。
在停車場裡,傅天傑碰到了對方的律師,那個比傅天傑年長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會傅天傑,才慢悠悠地說道:「世侄果然厲害,名不虛傳。」
傅天傑看了看他,臉上沒有客套的笑容,只點了點頭:「前輩過獎了。」然後就上車離去,留下後者站在原地看著汽車離去的方向,低聲說道:「這個小子!」
◇◇◇
新的月考成績出來了,藍初夏對這一次的成績頗為滿意,連趕去補習班的路上他的心都在雀躍。補習結束之後他又急忙地往家裡趕,上次沒能與傅天傑分享進步的喜悅,這一次他打算一回去就把成績單放到茶几上。但是隨後又想到他最近可能又要忙什麼大案子,可能幾天又不回來,不見得可以看到自己的成績單,歡快的心情因此逐漸冷卻了下來,抱著書包茫然地看著車窗外的夜景。
藍初夏回到家後,將成績單放在老地方,打開電視按著手上的遙控器翻找著節目看,卻不知道為何一點心情也沒有,藍初夏失神地呆坐在沙發上。
隨著一聲門響,傅天傑出現在他臥室的門口,這讓藍初夏一愣。
傅天傑看了藍初夏一眼算是打招呼,然後就進浴室去洗臉。端著杯子走出廚房,傅天傑看到了茶几上的紙片,他順手拿起來查看。
這是傅天傑第一次當著藍初夏的面看他的成績單,藍初夏羞紅了耳朵,而傅天傑則在心裡想笑。
藍初夏這次成績平均已經超過八十了,傅天傑覺得補習有成果。他放下成績單,坐進沙發裡,余光瞥見藍初夏正在偷看他的反應,他露出略為溫和的表情。
藍初夏看不出來傅天傑是不是在笑,心裡很忐忑,心想這樣的成績傅天傑一定不放在眼裡,挫敗感油然而生。正當他在獨自暗暗煩悶時,他突然聽到傅天傑說話:
「小夏,願意跟我一起出去嗎?」
藍初夏抬頭看著傅天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反射性的點點頭。
傅天傑抬腕看表:「嗯,這個時間剛好。」
見傅天傑沒有換衣服的意思,就只穿著白色寬鬆T恤和粗布褲,藍初夏全然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裡,心砰砰跳地跟在後面。
停好車之後,傅天傑帶著藍初夏往目的地走,很快藍初夏就知道他們是要去的地方--夜市。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進夜市,傅天傑在一處賣蚵仔煎的攤販前停了下來,然後走進去挑了個位置坐下,藍初夏稍後才反應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藍初夏一直以為傅天傑不會來這種地方,他在藍初夏眼中一向是西裝革履,頭髮梳理的一絲不亂,藍初夏以為他這樣的男人應該都是去高級餐廳,在燭光的照耀下吃著叫不出菜名的西餐,姿態優雅地品著紅酒……沒想到傅天傑也會有如此休閒的一面,穿著居家服,剛洗過的頭髮還蓬鬆亂著,幾綹瀏海隨意地垂在額前,坐在帶著油膩陳垢的桌邊吃著路邊攤。不過雖然他一派輕鬆平凡,但是依然散發著貴族氣質,隨性中透出高貴,眼神冷淡卻有著吸引力。
付過帳,傅天傑帶著藍初夏繼續在夜市上閒逛,熱鬧的人潮中不時有人打量這個英俊不凡的男人,經過他身邊後也還會頻頻回首。
傅天傑注意到藍初夏一直在看一個烤玉米的攤子,他終於說了進夜市之後的第一句話:「太晚了。」
藍初夏明白傅天傑的言下之意是這麼晚吃這種不好消化的東西不合適,藍初夏立刻收回自己的眼神,跟上他的腳步。
轉到一處烤魷魚的攤子前,兩個人似乎都被那帶點微辣蒜香的氣味吸引住了,兩人下意識地交換了一個目光,藍初夏立刻低下了頭,傅天傑則沒有剛剛的規矩了,隨手打包了幾隻。
隨著夜色越來越濃,夜市裡的人潮越來越多,人人摩肩接踵,推擁前行。走著走著,藍初夏跟在後面的距離被人潮拉大了,他看著前方傅天傑高大的背影,心裡湧起一股別樣的滋味。
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他看似冷傲可是也有體貼的一面,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孩子才會被他看在眼裡……
藍初夏發現自己胡思亂想了,急忙緊走幾步追上傅天傑。就在這時,傅天傑也察覺藍初夏落後許多,於是他停下腳步,伸手拉住身後的藍初夏空出來的那只手。
藍初夏頓時心裡一驚,但又不敢掙脫,乖乖地被牽著手往前走。
由於落後一步,藍初夏看不到傅天傑的表情,可被一雙手指修長的大手握住的感覺讓他心跳不已,十指交纏在一起,隨著走路的振動而微微摩擦,手心有一點癢癢的感覺,心裡也覺得怪怪的。
就這麼牽著手一直走到停車的地方,傅天傑替藍初夏打開車門之後才放開手。藍初夏低頭鑽進車裡,交握著雙手坐了一會才想起來要系安全帶。系好之後他又交握起雙手,仿佛是要讓沒有被握過的那一隻手感受一下被握過的溫度似的。當藍初夏發現自己的這個想法,又急忙分開手坐著。
到家之後傅天傑沒有馬上去睡,走到客廳的酒櫃邊倒了一杯威士卡,見藍初夏看了過來,他對他舉杯,「睡不著?」想了想,傅天傑又說道:「如果不困的話,不如一起來吃魷魚,放到明天味道就變了。」
於是兩個人又坐在餐桌邊,分享買回來的烤魷魚。
見傅天傑臉上露出幾分享受的表情,藍初夏輕聲地問道:「你很喜歡?」
「很好吃,不過主要是我今天心情不錯。」
見藍初夏喝果汁,傅天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杯子:「用烤魷魚配威士卡,似乎不太搭。」
藍初夏情不自禁地說道:「我以為你不會吃這種東西。」
傅天傑搖頭:「誰說的,只是現在去的少了,學生時還蠻常吃夜市的。」
「學生也開跑車。」
傅天傑一下子笑了:「曾經也是窮學生啊!那個時候真是昏天黑地。」
藍初夏似乎能體會:「瑤姐姐一直說你很出色。」
「瑤姐姐……」傅天傑重複了一下,然後抬起眼簾,表情認真地看著藍初夏,「你現在……還是不能承認我嗎?」
藍初夏的心一下子緊縮了起來,帶著驚愕與惶惑地看著傅天傑。
傅天傑狹長的鳳眼中掠過一絲失落:「不可以叫我『哥哥』嗎?或『傑哥』、『天傑』也可以,不行嗎?」
藍初夏低下頭,抓著自己的膝蓋,肩膀輕輕地抖動著。
傅天傑很快就恢復到原本平靜的表情:「我知道有些事情要接受比較難,隨便你好了。」
喝淨杯中的酒,傅天傑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間。
藍初夏一個人坐著,不敢抬頭,直到傅天傑的臥室門關上,他才抬起頭來,目光茫然地看著桌面。
這樣的反應,他一定失望了吧。藍初夏心裡有幾分自責。知道這樣不對,可是他只要一想到那個夏天,就算傅天傑已經完全忘記了那件事,完全不記得他,但是也不代表自己可以將那件事情當作沒有發生過。
談不上原諒,藍初夏覺得他還需要時間。
現在藍初夏和曾經欺負過自己的同學已經和平的共處了,在校園裡擦肩而過時雖然沒有任何的目光交流,可藍初夏也已經清楚的感覺到他們對他已經沒有了敵意。
傅天傑沒有問過藍初夏有沒有再被欺負的事情,但是他很仔細地觀察過他,從表情等細微的地方看的出來那件事情似乎已經平息,藍初夏的堅韌出乎他的意料,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孩子有著奇特的吸引力。
功課慢慢有了些許的進步之後,看到同班同學拿過來的宣傳單,他也有些心動了,有不少同學都有打工,他也很想嘗試一下。
「小夏,要去嗎?」知道藍初夏的想法之後,馬上有同學來找他,約他去一間燒烤店做服務生。
「下班時間會不會很晚?」
「不會、不會。這家燒烤店是我哥的朋友開的,這次是招週末上班的工讀生。那邊週末生意很好,忙不過來,所以需要找人幫忙,小夏想去的話我幫你去打招呼,你這麼帥一定很受客人歡迎。」
想到自己週六要補習,藍初夏猶豫了:「我只有星期五和星期天的晚上有空。」
「那也可以,我先幫你跟店長說,薪水還不錯哦!」
和同學口頭上約定之後,藍初夏打算告訴傅天傑自己想去打工的事情。燒烤店離信義路不遠,上下班很方便。藍初夏去打工除了想要賺零用錢之外,他更希望得到一些工作經驗,學習與人相處。
傅天傑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藍初夏坐在客廳沙發上,一見傅天傑回來,他就像小動物見到主人回來一樣,目光隨著傅天傑轉動。
傅天傑知道藍初夏有話要說,換上一身家居服,走了過來。他看到茶几上的宣傳單,伸手拿起來看,快速流覽了一下單子上的內容,問道:「最近有想買什麼東西嗎?」
藍初夏急忙搖頭否認:「不是,零用錢足夠用了。」
傅天傑把宣傳單放回到茶几上,靠進沙發裡擺出一個比較舒適的姿勢,簡單地說道:「你現在是考生。」
只這一句讓藍初夏一下子愣住了,他自己是考生了還把時間花在打工上的確有些不太明智,可是他實在捨不得放棄這個打工的機會,真的很想擺脫學生的身份,以一個社會人的身份去工作、去和人交往。
「我一星期只去兩個晚上,做到寒假就不做了。我可以兼顧學業,不會分心的,我想體會一下工作的感覺。」很誠懇地把想法說出來,藍初夏看著傅天傑,雙手放在膝上交握起來,有點緊張地等待著他的答覆。
傅天傑不假思索地說道:「我不支持,不過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晚上上班,注意自己的安全,記住我們的約定,要是違背了我就要阻止你打工。」
剛聽第一句的時候藍初夏很失望,等到後來聽到傅天傑同意他去,一下子又開心起來,點著頭說道:「我知道了,我會記住。」
◇◇◇
藍初夏很順利地得到了這個打工的機會,培訓了兩個晚上之後他就正式工作了。穿著店裡淡綠色的豎領制服在洗手間裡照鏡子,藍初夏覺得既新鮮又興奮。
學校、補習班、燒烤店三邊走,忙碌的生活讓藍初夏覺得充實,也他學會了安排時間。兩周過去了,他給自己制定的讀書計畫沒有受影響,也遵守著和傅天傑的約定,藍初夏有信心一定可以打工到寒假。
這天,晚歸的傅天傑發現藍初夏又在等他,沒有馬上去換衣服便以目光詢問藍初夏,後者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垂下眼簾小聲問道:「你要不要吃宵夜?」見傅天傑一挑眉,藍初夏又急急地解釋道:「不是店裡剩下來的,是我專門買的。」
在燒烤店工作了一段時間之後,藍初夏發現這家店生意興隆不是沒有理由,醃制肉類的調料是老闆特製的,吃過讓人齒頰留香,回味無窮。他特地和同事打過招呼,下班時打包了好幾份帶回家,想要傅天傑也嘗一嘗。
傅天傑聽到藍初夏的後一句話,一下子笑了起來:「小夏,你誤會我了。」自己也覺得那句解釋真是多餘,藍初夏把頭埋的更低了。
「等我換下衣服,你也一起吃吧。」
面對面在餐桌邊坐好,藍初夏把放著燒烤的盤子推到傅天傑的面前。
傅天傑看了看一大盤的食物:「你買的蠻多的。」
「豬肉、牛肉、雞肉,還有魷魚和魚丸都很好吃,烤蘑菇也不錯,老闆說他的醃料是祖傳秘方。」想了想,藍初夏又說道:「今天吃不完,明天在微波爐裡熱一下也可以。」
傅天傑拉開一罐啤酒,然後拿過一串烤雞肉吃起來,咽下第一口之後露出帶著驚喜的表情,點點頭:「嗯,真的不錯。」
「真的?」藍初夏開心起來。
「你也吃。」
藍初夏自己也拿過一串吃起來:「我啊!每天晚上就只能聞聞味道,有時候還真是覺得饞蟲都要被勾出來了,今天這樣坐下來好好吃還是第一次。」
「你可以和同學一起去。」
伸手拿起第二串烤肉來,藍初夏搖頭道:「我也想,可是沒時間。要去圖書館看書,還要補習,不過我可以告訴他們,叫他們都來捧場。」
「你的工號是多少?」
藍初夏想了想:「〇三二。」
傅天傑挑挑眉:「三十多個服務生,看來是家挺大的店。」
「店有兩層樓,面積很大,但是還常常客滿,老闆已經有意要開分店了。」
兩個人一邊吃,一邊聊著天,不一會就吃掉了半盤,傅天傑瞄一眼手錶:「這麼晚了。」一口喝掉剩下來的啤酒,他站了起來,「你也早點睡。」
藍初夏點點頭:「晚安。」
目送傅天傑離開,藍初夏撐著臉坐在桌邊。今天他們講了很多話,以後也許慢慢會更多,藍初夏露出微笑。

第六章
從文件中抬起頭來,傅天傑發現窗外已是燈火輝煌。
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傅天傑朗聲道:「請進。」
何美寶帶著一臉頑皮的笑意從打開的門縫露出頭來:「天傑。」
「檔案印完了嗎?」
推門進來,將厚厚一迭檔放在傅天傑的桌子上,何美寶說道:「都做完了,也已經校對過三次,請放心。」
「嗯,回去我會再看一遍。」
「天傑!」
「下班吧,明天早上十點委託人會過來開會。」
「請、客。」何美寶表情故作嚴肅地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命令的味道。
「好啊。」將整理好的檔放進公事包,傅天傑站了起來,「雅彥呢?一起吧!」
臉上帶著繁重公務處理完畢的輕鬆,何美寶拾手撫在腹部,哀歎道:「好餓。」
「中午要你多吃一點,自己不肯。」
「忙著把檔整出來,哪有心思!不管,你要請客。」
走出辦公室,看到迎上來的葉雅彥的時候,傅天傑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算了,我不去了。」
「哎呀,你耍賴。」
傅天傑忙解釋道:「不,還是我請,你們兩個去吧。」
何美寶看了一眼葉雅彥,點了點頭:「那好吧。」
傅天傑轉回辦公室,撕下一頁便簽紙寫了一點東西,然後把紙條遞給葉雅彥:「帶美寶去這裡吧,不太遠,東西很不錯。」
葉雅彥接過紙條看著:「是燒烤店。」
「去了儘管點,我請,還有,注意一下〇三二號服務生。」
「美女?」何美寶眼睛一亮,笑道。
傅天傑搖了搖頭:「我弟弟,藍初夏。」
「啊,就是你提過的那個弟弟,嗯,一定要好好看一看,不知道有沒有你帥。」何美寶興奮了起來,笑眯眯地說道。
「你為什麼不去?一起啊!」葉雅彥說道。
「不了,你們去吧!我先走了。」說完,傅天傑就拎著公事包匆匆走了。
藍初夏發現葉雅彥來吃飯,因為在工作中,藍初夏只以目光向葉雅彥打了招呼。葉雅彥身邊的女客向藍初夏做出擠眉弄眼的表情,讓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一段時間以來,他不是沒有被客人注意過,也被搭訕過,可用這種表情看他的還是第一次。
悄悄低頭打量一下自己的制服,沒有扣錯扣子也沒有污漬,再摸摸臉,沒發現有什麼讓人發笑的地方,藍初夏無奈地歪歪頭,繼續忙工作去了。
何美寶邊吃邊和葉雅彥小聲交談:「雅彥,這個小孩好可愛。」
「嗯,小夏很乖。」
「雅彥快看,還有別的客人在注意他耶,小帥哥果然受歡迎。天傑該不會是看弟弟比他受歡迎,吃醋所以不來的吧!」
「怎麼會。」
「天傑雖然有時候很冷傲,不過他有他的味道。」
看著同事一臉花癡的表情,葉雅彥不禁想笑:「美寶,這串魷魚烤好了,我吃了哦。」
「啊!不行,給我、給我。」吃著烤魷魚,何美寶又說道:「天傑知道這家店好吃,那他肯定來過。」
「分析正確。」葉雅彥說完這一句,兩個人都笑了。
◇◇◇
和委託人冗長的會議結束了,傅天傑送走他們之後正打算好好整理手邊的資料,擬定訴狀的初稿,何美寶沒有敲門就走了進來。傅天傑不悅地抬起鳳眼瞪了她一下,見她笑的鬼頭鬼腦,他不用想也知道她想說什麼,於是先發制人道:「剛才的會議紀錄下班前請整理出來。」
「我知道。」何美寶邊說邊走近傅天傑,「天傑,你弟弟好可愛。」
傅天傑哼了一聲:「嗯。」
「和你這種成熟型的俊男不同,他是可愛型。也許沒有偶像劇裡面的男主角帥,不過他真的超可愛,花樣少男耶!」
「我知道。」
「昨天我們在燒烤店吃東西,發現他是最有人氣的服務生,好多小女生和熟女客人都要他服務,很受歡迎。哇!他笑起來超乖超可愛,簡直是姐--姐--殺--手,我這個姐姐也被他『秒殺』到了。」
聽著何美寶的講述,傅天傑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等她暫停的時候,就舉起手臂亮出手錶,向她示意現在是上班時間。
何美寶嘟了嘟嘴:「好啦,不跟你哈啦了,我去做事。天傑,我要帶姐妹淘給你弟弟捧場,藍初夏,初夏,嗯,他連名字都超可愛。」
何美寶自顧自地念叨著離開了。
傅天傑看著關上的門,放下手中的筆陷入沉思。
「姐姐殺手」這個稱呼讓傅天傑覺得想笑。藍初夏很可愛,清澈無辜的眼神讓人情不自禁就想要伸手抱抱他。當初也正是因為他的可愛,讓他一看到他就失控地忘記了自己原本該有的冷靜觀察。過去的事不願意去回想了,只是傅天傑很擔心,怕自己什麼時候就會無法再偽裝下去,他總是借著公事、功課儘量晚歸或是不回家過夜,但是他忘不了藍初夏留下的淡淡的洗髮精香味,總讓他既想多在客廳停留一會,好好感覺那氣息,又覺得可恥,每次都迅速躲進自己的書房。
兩個人慢慢習慣著有彼此的生活,也許過不了多久藍初夏就可以叫他「哥哥」了,一想到此,傅天傑的心裡矛盾了。成了藍初夏的哥哥,他們之間反而豎起高高的牆壁,假如是朋友,還可以在心底裡偷偷「喜歡」他,如果變成兄弟,一切就都成了禁忌。傅天傑英俊的臉上掠過一絲痛楚,他揉揉額角拿起桌上的卷宗。
◇◇◇
幾天後的週末晚上,傅天傑駕車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接到了從警局打來的電話。趕到警察局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藍初夏縮成一團坐在角落的椅子上。
「傅大律師……」有員警迎了過來。
傅天傑跟市里幾個警區的警官都有交情,很快找到知情的人詢問。原來今天有人在藍初夏打工的燒烤店鬧事,報警後店裡所有的人都被帶了過來。
「現在還不清楚是酒醉鬧事還是蓄意滋事,不過你弟弟沒有參與,請他來只是瞭解一下當時的情況。傅律師,請過來這邊辦個手續就可以帶他走了。」
回到家之後,藍初夏乖乖地坐在沙發上,低著頭等著聽傅天傑的教訓。
傅天傑沒有馬上說什麼,換過衣服之後端了兩杯礦泉水過來,遞給藍初夏一杯。
喝光了杯子裡的水之後,傅天傑才說道:「以後不要去了。」
藍初夏一聽,忙為自己辯解:「其實今天……」
「你違背了我們的約定。」
「我沒有,我的功課沒有耽誤,而且我保證只做到寒假,下學期我一定專心讀書,我一周也只打兩天工。」
傅天傑看了一眼藍初夏:「這只是你那一部分,想想我說過什麼。」
藍初夏一愣,回憶起來傅天傑說過一句「晚上上班,注意自己的安全」,他囁嚅道:「這一次……」
「不用說了,明天打電話到店裡說你不做了。」傅天傑說完這句話,站起來回臥室了。
藍初夏交握起雙手低頭坐著,感覺到幾分懊喪,可又沒辦法辯駁,只好在心裡默默地同意。
辭掉了燒烤店的工作之後,藍初夏突然覺得有點清閒。不去補習班的晚上一個人在家看書就會偶爾想起打工的生活,他覺得悵然若失。
傅天傑發現了藍初夏的失落,他問他:「你真的那麼想打工嗎?」
藍初夏「嗯」了一聲:「打工能學到課本上沒有的東西,大學算是半個社會,我希望在正式進入大學之前,能多得一些和人相處的經驗。」
「會做家事嗎?」
「會,以前在家裡裡裡外外的事情都是我做。」奇怪傅天傑怎麼會突然問這個,但藍初夏還是老實回答。
「既然這樣,那你當我的工讀生好了,反正我本來就不太喜歡陌生人上門來替我打掃。」
聽傅天傑這樣說,藍初夏先是一愣,想到兩個人同住,他做些打掃功夫也是應該,剛想同意又停住了:「這個……做家事,和我想要的打工還是不太一樣。」
「會打字嗎?」
「嗯,不過不太快。」
「我有些功課需要列印,你來做吧!有時候我會在列印稿上直接用筆改,需要在電子版裡做處理。」
藍初夏接受了這份和他預想得不太一樣的工作,但是他知道傅天傑很忙,能夠幫到他讓藍初夏也覺得開心。
傅天傑結束了和清潔公司的合約,將整個家交給了藍初夏。
藍初夏也開始承擔起管家和傭人的角色,安排家用、定期採購,週末時做大掃除,也開始幫傅天傑做早餐。
以前傅天傑的早餐都是西式的,現在由藍初夏負責之後,他買回包子和煎餃回來換口味,餐桌上開始出現豆漿、鍋貼、肉棕、魚丸和餛飩。不知道傅天傑是否愛吃,每一次藍初夏都會小心觀察他的表情。雖然看不出來是不是喜歡,不過從他會把他的那份吃光看來,他應該是接受的。
由於要打掃,以前不允許藍初夏進入的書房和臥室也都向他開放了。
頭一次踏進傅天傑書房的時候,藍初夏驚訝了一下,書房很寬敞,黑色的大書桌上只有電腦和筆筒,並沒有想像中滿桌檔的情況,多功能事務機放在另一張桌子上,靠牆是黑色的大書櫃,厚厚的法律書籍和檔卷宗像士兵一樣排列整齊。藍初夏的房間是白色,這裡則是黑白各半,雪白牆壁襯著黑實木地板,讓人有一種法庭般莊重的感覺。
小心翼翼地推開傅天傑臥室的房門,雖然知道他不在,可是藍初夏到這裡來的心情和打掃書房時不一樣了。傅天傑的臥室幾乎全部是黑色的,靠牆的KINGSIZE大床上鋪著黑色絲綢的床單和薄被,床對面的牆上嵌著液晶大電視,衣櫃和床頭櫃也是黑色的,造型奇特抽象的白色檯燈和小小一隻白色方形鬧鐘為這個近乎冷酷的房問增添了一點點柔和。
藍初夏小心地拉開衣櫃檢查,見深色西裝和淺色襯衫各占衣櫃的一邊,休閒服飾另占一地,領帶和皮帶也分類放得極整齊。對於傅天傑近乎軍人般的嚴謹作風,藍初夏覺得很佩服,從這些細節上可以看出來他追求完美的個性,難怪打起官司來從未有過偏差。
藍初夏替傅天傑整理好乾洗回來的衣服,又去取洗衣筐裡傅天傑換下準備送洗的襯衫,他忍不住拿起其中一件。襯衫衣領上尚餘一絲香氛,藍初夏知道那是傅天傑平常用的古龍水,淡淡的松木清香十分優雅。藍初夏試著披上襯衫,衣服對他來說,明顯的大上幾號。他想起了傅天傑高挑的身段,寬肩……想著想著,藍初夏臉紅了,圍繞著的香氛讓藍初夏覺得似乎是在被傅天傑擁抱一般,他匆匆把襯衫丟下。
拿到第一份列印的工作是在三天之後,傅天傑交給藍初夏一份裝訂好的稿子,說道:「我的作業,你把我改過的部分在電子稿上修改過來,改完再列印一份給我。」說完,他看了看藍初夏,補充了一句,「好好校對三次,特別是數位的部分。」
藍初夏帶著緊張的心情坐在電腦前。文稿上有傅天傑的筆跡,蒼勁有力的鋼筆字寫的非常漂亮,真是字如其人。藍初夏一邊挑出修改過的部分錄入一邊檢查,傅天傑的作業是案情分析,部分內容在藍初夏看來有如小說,但是他不敢分心,希望儘快做好這件事。
列印裝訂之後,藍初夏把文稿交給傅天傑,傅天傑接過來並沒有看,而是放在了一邊。藍初夏一開始覺得有點失落,可是他想到做這樣簡單的事也不該得到什麼表揚,見傅天傑專心埋首於一份卷宗裡,他悄悄走出書房,反手帶上房門。
打理這個家占去藍初夏大部分的課餘時間,他發現傅天傑交給他的另一份工作並不多,不會影響他晚上的溫書。
藍初夏希望可以讓傅天傑試試看自己的手藝,一直希望能夠做晚餐給他吃,可是他常常晚歸,偶爾也有應酬,這件事就一直只是一個計畫。
快到學期末的時候,傅天傑和藍初夏都開始準備期末考,兩個人見面的機會更加少了。
傅天傑發現整個家在藍初夏的打理之下井井有條,覺得頗為滿意,加上接觸日久,彼此越來越瞭解對方的生活習慣,藍初夏也不會再犯他的忌諱,傅天傑也就越來越放心了。
傅天傑專心準備自己的期末考論文,幾乎整天都泡在圖書館裡,突然接到葉雅彥的電話,不知道事務所出了什麼事,他匆匆趕了過去。
剛一進事務所門,一個老者就撲了過來,抱住傅天傑直叫:「世侄,世侄,這次你可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傅天傑眉頭微皺,扶住老者的同時看向葉雅彥,後者向他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扶老者在會客室的沙發上坐下來,傅天傑問道:「高伯伯,您這是怎麼了?」
「天傑,天傑,我這次上當羅,上當羅。」
花了一點時間聽老者講述事情的經過,傅天傑算是大體上明白了。
見他聽完原委之後一語不發、眉頭緊皺,老者拉著傅天傑的胳膊直說道:「天傑,你可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不然你高伯伯的公司就要垮了。」
傅天傑沉吟了一下,說道:「我知道了,高伯伯,這場官司我幫您打,您放心。別心急,先回去休息,冷靜一下。明天十點您再過來,我們來研究一下訴狀。」
得到肯定的答覆,老者滿意地回去了。
葉雅顏替傅天傑倒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我實在是勸不動他。高先生指定要請你來替他打這場宮司,我推薦事務所的其它律師他都不接受,也不願意去其它律師工作的辦公室,執意表示要在這裡等你。我知道高先生和傅家相識,也不好拒絕,只好叫你過來了。打擾你準備論文,真不好意思。」
傅天傑擺了擺手:「沒什麼。」
「只是……這宗CASE恐怕真的很難打。」
傅天傑凝眸,表情沉靜:「我知道。真是沒想到,高伯伯都快六十歲的人了,還看不透這種事情。那女人根本就是騙子集團的餌,色迷心竅,能不吃虧嗎?」
「資金都轉移走了,很不容易追回,如果對方潛逃,連打官司也要不回東西……」
傅天傑揚起手,示意葉雅彥不要再說下去:「我當然知道,所以一切都要快。聯繫小楊的私人偵探社,先把那女人找出來,還有,請他們查一下資金的流向,如果知道錢在哪裡事情會好辦一點。」
「我知道了。」葉雅彥點頭,出去了。
傅天傑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一點一點地回想著剛剛聽來的案情,在心裡推敲著。
接下這一宗棘手的金融詐騙案之後,傅天傑一邊在警局和法院之間穿梭往來,一邊要寫他的論文,忙的幾乎不眠不休,所幸的是案子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惶惶不安的委託人能松一口氣。
知道傅天傑忙極了,藍初夏不敢打擾他,一回家就安靜地呆在自己的房間裡。如果看到傅天傑,藍初夏會馬上露出一個微笑,希望這份無言的鼓勵對方能收的到。
這天傅天傑早上回來換衣服的時候,看到了要出門的藍初夏,兩個人擦肩而過。看起來彼此都沒有什麼變化,不過傅天傑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些東西。
趁著中午的時間,傅天傑匆匆趕到新光三越百貨,在專櫃前買了一瓶東西,又匆匆趕回事務所。
當藍初夏發現書桌上放著的東西時,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低下頭。這幾天藍初夏在家裡做大掃除,從廚房做到客廳,浴室陽臺的邊邊角角他都打掃到了,手總是泡在水裡,起了皮,粗糙了很多,還不小心劃了幾道傷痕。
看著那瓶手部保養品,藍初夏覺得心裡酸酸的。只是擦肩而過,傅天傑居然都注意到了,而且還特地去買來,他明明那麼忙碌,以前只有養父會這樣體貼和關懷他,時時注意他的需要,現在是傅天傑。
雖然兩個人還是很少交流,在同一屋簷下卻幾乎各過各的,可是傅天傑對藍初夏在很多小事上的體貼,他能感覺的出來。
這像是「哥哥」嗎?
想到這個詞,藍初夏的心一陣顫抖。
放下那瓶保養品,藍初夏輕輕歎了一口氣。
晚上,傅天傑回來了,藍初夏正在冰箱取東西,他看到傅天傑剛想打招呼,對方卻先說話了:「你沒有用?」
藍初夏心裡一驚,慌忙移開視線。
傅天傑徑直走過來,關上冰箱的門,然後拉著藍初夏進了他的房間,直接取過保養品的瓶子打開,倒在藍初夏的手背上,然後替他擦勻。
藍初夏偷眼看看傅天傑,發現他垂著眼簾,注意力完全在他手中做的事情上,沒有看他。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藍初夏不敢看傅天傑的表情,可以感覺的到他不太開心,可是撫著他手背的他的手,動作很輕柔。
緊張感消失之後,藍初夏覺得鼻子一陣發酸,他在孤兒院生活了很多年,很少得到這種溫情,現在有人體貼他,他覺得滿足和感動,可是只要一想到傅天傑曾經對他做過的事……不知是該愛還是該恨,藍初夏的心情矛盾極了。
躺在自己床上的時候,藍初夏合起雙手貼在臉頰上,這雙手上彷佛還留著被傅天傑碰觸的感覺。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藍初夏翻來覆去了好一陣都沒有睡著。
◇◇◇
查閱著委託人提供的合約正本,傅天傑看完之後歎了一口氣,騙子集團的手法相當巧妙,合約裡沒有絲毫破綻,在附件的條款中有幾處暗含的玄機,而他們正是利用了這一點轉移走了委託人公司的大量資金。
「你看出來了?」葉雅彥在一邊問道。
傅天傑點了點頭,將附件條款指示給葉雅彥看,葉雅彥拿去又細讀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這樣……」
「資金轉移的很巧妙,借用代理投資和預付訂金的名義,等高伯伯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這次可是損失慘重。」
傅天傑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搖了搖頭:「傷筋動骨倒談不上,騙子可能也就是抓住了這一點,認為這個金額只會讓高伯伯吃個啞巴虧。高伯伯這家公司的運作影響到子公司,據我所知他兒子主持的兩間公司和這一間也有資金往來,商業運作資金流環環相扣,高伯伯不會任由這筆錢被騙。」
「所以他一定要追回損失。」
「是啊。」
「可是合約是經他同意,而且我們手裡掌握的證據還不足夠。」
「這一宗案子的確是做的巧妙,好吧,就把它當成是我的期末論文好了。」
傅天傑全心投入這個CASE裡,常常在辦公室一待就到深夜。
這天早晨,藍初夏正在吃早餐,客廳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你好,請問傅天傑在嗎?」聽筒那邊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藍初夏昨晚入睡的時候傅天傑還沒有回來,他以為他會睡在事務所或是旅社,一時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男人的聲音急切起來:「他不在嗎?你是不是小夏?」
聽到陌生人叫出自己的名字,藍初夏一愣:「我是……」
「小夏,我是葉大哥,天傑昨晚回家,本來約好今早七點就會過來開會,結果現在還沒見他人,我很擔心他,你快去他房間看一下。」
藍初夏放下聽筒,急忙跑到傅天傑的臥室,一把推開門,果真看到傅天傑。
傅天傑緊閉雙眼像是沉睡,藍初夏輕輕地走了過去,發現傅天傑臉色不對,他抬手放在他額頭一摸,很燙。
回到電話旁,藍初夏說道:「他發燒了,好象很嚴重,恐怕開不成會了。」
「我馬上就到,小夏請你先照顧他一下。」
藍初夏放下電話趕回傅天傑身邊。此時的傅天傑已經醒了,想坐起來,頭一陣暈又倒回床上。
「你發燒了,快躺下,葉大哥說會過來看你。」
傅天傑握著拳頭說了一聲:「糟糕。」
藍初夏替傅天傑倒來水,又做了冰袋替他降溫,說道:「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你去書房把我的筆記型電腦拿過來。」
「你這個樣子怎麼工作?」
傅天傑抬起鳳眼瞪了藍初夏一下,語氣不悅地說道:「快去,還有,你上學去,要遲到了。」
「我留下來照顧你。」
「用不著。」
聽著傅天冷冰冰的話,藍初夏一點也不介意,他替他抱來了電腦,然後又去拿藥箱,找出退燒藥讓傅天傑吃。
傅天傑吃了藥之後又對藍初夏說:「你快點上學去。」
「我不放心你。」
「發燒而已,我死不了。」
勉強打開電腦,才看了幾行字,傅天傑又覺得一陣眩暈,靠在床頭上休息。
藍初夏替他把枕頭放好,讓他靠的舒服些,然後又勸他:「你別逞強了,還是休息吧。」
「沒有時間了。」
「案子嗎?」
「對。」
聽到門鈴響,藍初夏跑過去開門,葉雅彥來了,一臉焦急與擔心地快步走進房間。
看到床上的傅天傑,葉雅彥低叫道:「你這個樣子要進醫院。」
「不用,我心裡有數。」
「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就算撐得過現在,別忘了你還要上庭辯護。」
傅天傑顯然在想著別的事情:「你來了正好,我來說你來記錄,我已經想好了。」
「別鬧了天傑。」
「快點,少囉嗦。」
葉雅彥看了看站在一邊的藍初夏,後者同樣露出無奈的表情:「你不願意去醫院,那請醫生過來吧!」
葉雅彥走到一邊打電話,藍初夏換了新的冰袋給傅天傑。
「醫生一會就到。」打過電話,葉雅彥走過來說道。
傅天傑這時對藍初夏揮手:「你,上學去。」
「等醫生來了我再走。」
傅天傑無力再多說什麼,只好閉上眼睛。
見那兩個人已經討論起了案情,藍初夏識趣地離開,他仍不放心,搬了椅子坐在臥室門邊,攤開一本書在膝上看了起來。
醫生來了,替傅天傑檢查了一下,說他是勞累過度又受了涼引起高燒,醫生替傅天傑打了一針之後,留下藥,表示明後天自己都會過來。
「你啊,太累了,說了多少次不要這樣拼。」葉雅彥略帶埋怨地說道。
傅天傑完全沒有考慮到病情,他直問:「我剛才說的記下來了嗎?」
「記下了,記下了。」
這時傅天傑又提高了一點聲音:「小夏,上學去。」
藍初夏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他一步三回頭地走。
葉雅彥追了上去,在門邊低聲對他說道:「小夏,天傑不願意去醫院,這幾天麻煩你好好照顧他。」
「嗯。」藍初夏鄭重地點頭。
「今天等你回來了我再離開,你放心吧。」
「謝謝你。」看著眼前一臉溫和的男人,藍初夏很感激他。
「不用客氣,你上學去吧,現在有我。」
坐在教室裡,藍初夏無法集中精力聽話,總是想著傅天傑的臉,一放學他就匆匆往家裡趕。
葉雅彥把藥和寫著服藥時間的紙條交給藍初夏,囑咐他道:「記得定時讓他吃,幫他換冰袋降體溫,醫生會再過來替他打針。還有,做些清淡的食物給他吃。」
「我知道了,今天真是謝謝你。」
葉雅彥遞了一張名片給藍初夏:「這是醫生的名片,要是以後天傑像這樣鬧脾氣不去醫院,你就先請醫生過來。」
送走葉雅彥,藍初夏收好名片,去臥室看傅天傑。他正縮在被子裡閉目休息,半邊床上攤了一堆檔,筆記型電腦放在床角。
摸了摸傅天傑的額頭,已經沒有早晨那樣燙了,藍初夏趴在床邊看著他的睡顏。
傅天傑突然睜開眼睛,看到藍初夏他說道:「只露一個頭,嚇死人了。」
藍初夏見傅天傑還有心情開玩笑,看起來精神比早晨要好,他問道:「你餓不餓?」
「有一點。」
「我煮東西給你吃好不好?」
「能吃嗎?」
「吃了你就知道了。」
藍初夏熬了白粥,害怕沒有滋味,在粥裡放了切成小塊的鹵蛋和肉鬆,端進傅天傑的臥室去。
看著傅天傑虛弱的樣子,藍初夏扶他坐好,打算喂給他吃,但是他反而抬起眼簾瞪著他:「你當我三歲小孩?」
「你是病貓。」
「不錯,敢說俏皮話了。」
藍初夏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笑了,把碗遞給傅天傑。
傅天傑吃完一碗粥,藍初夏接過他的空碗。
傅天傑用毛巾擦過嘴,說道:「下次買別的牌子的肉鬆。」
「什麼?」
「以後試吃一下再買。」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試吃?I
傅天傑丟給藍初夏一個「我怎麼不知道」的眼神,讓後者覺得很挫敗。
「哦,我知道了。」
傅天傑想趕藍初夏回他的房間,但是他不願意走,坐在傅天傑床邊的地板上看書,傅天傑無奈只好任由他去,拿了文件過來看。
安靜的房間裡只有偶爾的翻書聲,兩個人一個床上一個床下,誰也沒有再說話。
有人守候在身邊的感覺,讓病中的傅天傑心裡有一絲悸動。不知道如果是平常的狀態下,藍初夏還會這樣待在他身邊?看起來他和他更加的親近了,越來越沒有距離,真的像是弟弟了。想到這個詞,傅天傑的心裡像被刺了一樣。弟弟,他是弟弟……
吃過藥,傅天傑表示自己要睡了,要藍初夏也去休息,藍初夏卻還是不肯走。
「你快點回你自己房間去,別煩我。」
「我不放心你,我要留下來。」抱來了被子,藍初夏把它鋪在床側的地上。
「你別亂來,睡地上要著涼,你是不是想跟我一樣?」
又抱了一床毯子來鋪上,藍初夏說道:「這樣就不會了,你著涼是因為你太累了,身體虛弱所以病毒趁虛而入,我可不一樣。」
傅天傑實在沒有力氣阻止他,熄掉燈,兩個人都睡下了。
心裡牽掛著傅天傑,藍初夏睡不踏實,半夜他會醒了,急忙去看傅天傑。傅天傑睡的很沉,呼吸均勻,藍初夏輕輕摸摸傅天傑的額頭,發現他還微微有點燙。
看著黑暗中傅天傑沉靜的睡顏,藍初夏忍不住又輕輕撫摸他的臉頰,即使是在病中,那張英俊的臉依然充滿魅力,吸引著他的目光。
不知什麼時候起,當藍初夏近距離地感受到傅天傑的氣息、體溫時,已經不會再心慌意亂,也不再介意碰觸他。拋開曾經的過往不談,藍初夏自從進到傅天傑的家之後,他知道傅天傑對他很好,冷傲面容下的體貼是真誠、溫暖的,而現在,藍初夏願意靠近他,想要被他溫暖,也溫暖他。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2-2 13:26 編輯 ]

TOP

第七章
第二天早晨,傅天傑醒了,藍初夏比他醒的更早,此時就趴在床邊,下巴支在床上。
「你知道你像什麼?就像『打地鼠』的遊戲裡,從洞裡冒出頭來的地鼠。」看著藍初夏黑的發紫的晶瑩眼眸,傅天傑忍不住說道。
抬手摸摸傅天傑的額頭,還是燙的,藍初夏露出憂慮的神色:「還沒退燒,不是說打針就會好嗎?」
「沒那麼快。」
扶傅天傑進浴室去梳洗,藍初夏又去做早餐,聽到傅天傑邊洗臉邊嚷餓,他在廚房偷笑不止。
藍初夏做了雞蛋三明治,又熱了牛奶。傅天傑吃飯的時候說道:「你上學去。」
「今天星期六。」
傅天傑「咦」了一聲,露出懊惱的神情。
醫生來了,又替傅天傑打了一針,送他到門口時,藍初夏擔心地問道:「醫生,他的燒怎麼還不退?」
醫生解釋說主要是之前太勞累了,恢復需要時間,叮嚀藍初夏定時給病人吃藥,做冰袋替他降體溫,注意觀察他身體的情況,如果有異常及時和自己聯繫。接著,葉雅彥也來了,傅天傑留他下來繼續處理公務。看到傅天傑病成這樣還想著工作,藍初夏有心勸他,又說不出口。
察覺到藍初夏的情況,葉雅彥悄悄告訴他,「天傑是這樣的,只要一接CASE就全情投入,不處理完他不會安心。你放心,他自己心裡會有分寸。既然他有心,就讓他繼續好了。」
見臥室裡兩個人又開始討論案情,自己幫不上忙,又捨不得離開,藍初夏拿了課本,在臥室門外靠牆坐了下來,一邊看書一邊聽。
傅天傑頭頭是道地分析案情,一邊講,葉雅彥一邊記錄,偶爾插一句。傅天傑雖然在病中,思路卻相當清晰,撥絲抽繭層層深入,一一指出疑點和問題。
「這麼看,勝訴不是問題。」
傅天傑笑道:「當然。不過,現在的關鍵是找到對方的資金帳戶,否則就算勝訴,損失無法彌補又有什麼用。」
「法院可以強制實行。」
「他們一口咬定沒有錢,強制有什麼用。」
「現在就只有等偵探社的消息了。」
「雅彥,你回去吧。星期一我們整理訴狀。」
「你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的。」
葉雅彥無奈地笑了笑,開始整理手邊的資料。
送葉雅彥走後,藍初夏拿水來給傅天傑喝,在一邊歎道:「當律師真不容易。」
「做哪一行都不容易。對了,考生,你打算考哪個專業?」
「我……還沒想好。」
「仔細想清楚。」
「知道了。」
傅天傑躺下來休息,不一會又睡著了。藍初夏守在床邊,見他臉色平靜,想到傅天傑說過星期一再工作的話,那麼接下來的時間他不會再工作,自己不由安心了。
聽藍初夏說要去做晚飯,傅天傑問道:「你不會又要做白粥吧。」
「醫生說要你吃清淡一點。」
「能不能加點別的。」
見生病的人似乎是在撒嬌,藍初夏覺得好笑。傅天傑在傅家是老小,不知道他有沒有向他的哥哥姐姐撒過嬌。藍初夏想傅天傑這樣的男人應該很少做這種事情。
藍初夏把冰箱裡的蝦取出來,剝殼、剔腸,再稍微醃漬一下,他打算炒個豆瓣蝦仁來配白粥。聞到了炒豆瓣醬的香味,傅天傑食指大動。
「好吃嗎?」
傅天傑點頭:「不錯。沒想到你還會這個。」
「我只是會做家常菜而已。」
「家常菜很好啊。」
「聽瑤姐姐說你也很會燒菜。」
傅天傑嗯了一聲:「難得,老姐說我的好話。」
「她一直都稱讚你。」
「等我病好了做給你吃。」
藍初夏想了想說道:「還是算了吧,你那麼忙。」
傅天傑吃飯的動作停了一下,低垂的眼睛裡掠過一絲暗影,然後說道:「說的也是。」
晚上,藍初夏還是睡在傅天傑床邊的地板上,傅天傑覺得不妥,「小夏,回臥室去睡。」
「我沒關係。」
「這樣不好。」
「真的沒關係。」
傅天傑想了想說道:「要不你睡我旁邊好了。」
藍初夏一愣,「可以嗎?」
「床這麼大,別說兩個人,四個人也睡的下。如果你不介意就上來吧。」
傅天傑移到了大床的一側,藍初夏也躺了上來。
熄燈之後,傅天傑怎麼也睡不著了。他有輕微的潔癖,從來沒有讓別的任何人分享過這張床。不知為什麼卻不介意藍初夏。聽到身後床單磨擦的輕響,不知道他睡著了沒有。
縮在大床一角的藍初夏,看著黑暗中傅天傑的背影。兩個人之間隔著很寬的距離,絕對不可能會碰觸到對方。藍初夏在心裡嘗試著叫「哥哥」,卻發現還是開不了口。明明已經接受了傅天傑,為什麼?心裡怎麼會有火花在一閃一閃地跳動?
這一夜,兩個人都遲遲無法入睡。
醫生再來的時候,傅天傑的病已經好轉了。醫生叮囑他注意休息。
「好象真的好多了。」藍初夏摸摸傅天傑的額頭。
「再過一夜應該就沒事了。星期一上班沒問題。」
「你不要太拼。」
「我心裡有數。」
「你才沒有。」
「咦,學會頂嘴了。」
藍初夏漲紅了臉,轉身跑開,傅天傑坐在床邊直笑。
靠在廚房的門邊,傅天傑抱怨道:「又是白粥。」
「醫生說的。你上班之後如果在外面吃,記得也要吃的清淡。」藍初夏轉過臉看著傅天傑,認真地說道。
「囉嗦。」
「生病的人是誰?」
「你要是不做別的菜,我可要自己做了。」
「那你想吃什麼?」
「算了,你做什麼我吃什麼。」
藍初夏開玩笑說「你偷懶」,傅天傑盯了他一眼卻沒有辯解。
次日早晨,葉雅彥又來了,傅天傑趕藍初夏去上學,藍初夏嘀咕著去取書包。提著書包,藍初夏邊往大門走邊打開來檢查一遍,他害怕落下了書或筆記在傅天傑的房間。已經走出大門時,藍初夏發現果然少帶了一份筆記,他回憶起來是放在他的床頭櫃上了,於是他砰地一聲關上大門,返身往房間走去。
取了筆記本,藍初夏重新往外走,這時,他聽到傅天傑的房間傳來的說話聲,是葉雅彥的聲音,「天傑,小夏很關心你啊,我還擔心說你這樣的撲克臉會嚇到他,結果都沒有,你們相處地意外得好,果然是有緣分。」
房間裡,傅天傑聽到了關大門的聲音,他以為藍初夏已經上學去了,於是直說道,「別說什麼緣分,我跟他只有孽緣。」
聽到這一句,藍初夏停下了腳步。傅天傑為什麼會這樣說,藍初夏覺得奇怪,想到了他們一定以為他上學走了,藍初夏放輕腳步,走到房間外,靠著牆蹲了下來,打算偷聽傅天傑在背後對他的評語。
葉雅彥對傅天傑的話奇怪,「咦,怎麼這樣說,怎麼會是孽緣?」
「當然是……」傅天傑呼出一口氣,聲音裡還著說不出的悔意與矛盾。
「你們才生活在一起多長時間啊,你這句話真奇怪。小夏才剛到傅家沒多久,以你的個性,與他相處的這樣好,說明是有兄弟緣分,怎麼……」
兄弟,這個詞觸動了傅天傑心底的那根神經,他突然想要傾訴一下,病中的他有一種脆弱無力感。這些天他一直受到藍初夏的照料,也許,算是內心的懺侮吧,不能對小夏說,向葉雅彥剖白也好,雅彥是他可以信任的人。再忍下去傅天傑怕他會受不了的。
「我們不是兄弟。」
聽到傅天傑的這一句,藍初夏怔了怔,傅天傑一再在他面前表示過可以做兄弟,現在傅天傑又說不是,這讓藍初夏心裡一下子委屈起來。怎麼,不是兄弟,那他當他是什麼?明明有說過……
「天傑,別這樣,小夏的身世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他來到傅家,證明和傅家有緣,你要好好對他,小夏那麼可愛。」
「好好對他……」傅天傑重複了一下,然後苦笑,「雅彥,如果我說傷他最深的就是我,你信嗎?」
「什麼?」葉雅彥難以置信以問,「怎麼了?你對小夏做了什麼嗎?」
房間外,藍初夏愣住了。傅天傑在說什麼?傷……那一次的燙傷嗎?不,不會,如果是那件事,不需要用如此沉痛的口吻。
傅天傑繼續說了下去,「雅彥,你還記得我前年暑假回高雄的事嗎?」
「嗯,知道。你在那邊打電話給我,說過玩得很瘋。那之前你考試和工作壓力特別大,說要好好發洩一下。我勸過你別喝酒,別開快車,我有印象。」
「我不是第一次見小夏,在他來我家之前我見過他,就是在那個暑假。我……我強暴了小夏……」
「什麼!」葉雅彥驚呼。
房間外,藍初夏驚呆了。傅天傑記得,他記得他,他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事!藍初夏腿一軟,坐到了地板上,深深的恐懼和悲傷湧上心頭,眼淚一下子就掉落下來。
原來,傅天傑一直在演戲!他在裝著不認得自己,在最初見面的時候,自己假裝著沒有認出他,他也在假裝。想到此,藍初夏覺得被騙了。
傅天傑的聲音又響起來,「我真的很後悔……」
「怎麼會,怎麼可能?天傑,我不相信你會做出這樣的事!那個時候小夏才多大,他現在都還未成年,你怎麼可能……強暴……天哪,天傑你……」
「我自己也不相信。」
「怎麼回事?」葉雅彥問道。
在一聲歎息之後,傅天傑彷佛懺悔般地道出事情的原委,「那時已經是暑假快結束了,我的死黨阿璃,你也認識的,他說會送一份禮物給我,我有什麼愛好你是知道的,在那個時候,我需要發洩出我積壓已久的壓力,於是我接受了……」
房間外,藍初夏靜靜地聽著。傅天傑繼續道:「在旅館裡,我看到一個男孩子,他非常可愛,正是我喜歡的類型,我以為他是MB,真的,那個時候我完全沒有想到其它。我抱他,他掙扎,我以為他是在演戲,先入為主的觀念左右了我,假如我能好好聽聽他在哭什麼,也許……」說著,傅天傑歎息,發出一聲輕笑,「我事後在想,可能是我一見到他就無法控制地想佔有他,所以潛意識裡根本沒有考慮過想要放開他。第二天,我在醫院見到他,我傷了他,阿璃告訴我旅館給錯了房間鑰匙,那個男孩不是MB,他成為我暴力之下的犧牲品……我提出賠償,男孩什麼也沒有要求,我結束了我的假期。我以為不會再遇到他了,結果……後來的事你就知道了,小夏,他重新出現在我面前,而且還變成了我的弟弟……」
「你不是有意要傷害……」安靜片刻之後,葉雅彥說道,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傅天傑,這兩個人的確是太難面對彼此了。
「我發誓我真的不是……」
「那為什麼你在他反抗的時候……」葉雅彥又問道。
「咳,雅彥,那個時候我肯定地認為他是MB,我想,如果事後被這樣可愛的男孩在背後和他的同行們評價我的性能力,那也太……於是我……」傅天傑異常地窘迫,不知如何說才好,葉雅彥明白了他的意思,表情也尷尬起來,兩個人對視著沉默了一會。
「瞧,我都對小夏做了些什麼……」傅天傑懊悔地長歎,「他不記得我了,我想過要無視這件過去的事,可結果是自己的負罪感越來越重,我不想勾起小夏痛苦的回憶,但是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在他面前偽裝多久……」
「天傑,這是個誤會……」葉雅彥輕聲說道。
「不,是錯誤,我的錯誤……」
又沉默了一會,傅天傑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和葉雅彥開始討論起案件來,他們沒有再說剛才的話題。
房間外,藍初夏眼睛裡含著淚,怔怔地聽完傅天傑的表白,說不出心裡是痛,是怨,是憤懣還是無奈,在酸澀當中又夾雜著一絲欣喜。原來事情是這樣的,傅天傑不是有意要傷害他?他一直在後悔?藍初夏回想起當時在病房裡聽到的對白,隱約的隻言片語中的確有「從哪裡找來的MB」「我不知道」等的字眼。
當知道一切只是一系列的陰差陽錯之後,藍初夏心裡的舊傷疤再次被掀開,但是這一次,痛的感覺減少了,他有一種新生般的喜悅,內心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悄悄提起書包,藍初夏離開了。
在學校裡,藍初夏一整天都沒怎麼聽進去功課,他的腦海裡一直在重播著傅天傑的話,再想想同居以來他所觀察到的傅天傑的種種,他就越看清了真相。原來他一直在誤會傅天傑。雖然現在仍然沒有辦法釋懷,但是藍初夏覺得他需要重新看待傅天傑這個人。
放學回到家,藍初夏站在傅天傑的病床前,他突然發現他不再害怕與傅天傑對視,他可以直視他的黑色眼眸。明明仍然是那張臉,傅天傑在他的眼中一下子溫柔了許多,仿佛換了一個人一樣。
傅天傑被看得有點怪,他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我沒有刮鬍子的形象太落魄了?」
藍初夏搖頭,「不是。」
「那你看我幹什麼?」被藍初夏黑紫色的晶瑩眼眸注視,傅天傑的心跳快了起來。
「沒什麼。」藍初夏這樣說著,然後邁著輕快地腳步走開,去準備兩個人的晚餐。
晚上,藍初夏仍然睡在傅天傑的大床一角。子夜時分,藍初夏醒了,豎起耳朵聽了聽,傅天傑的呼吸很平穩。還是有點不放心,藍初夏悄悄起身,慢慢靠近傅天傑,輕輕用手撫了撫他的額頭,溫度真的正常了。只要燒退,病很快就會好,藍初夏心裡很高興。
借著窗外透進的光,藍初夏看著傅天傑沉睡的臉,這幾天他沒有刮鬍子,下巴上冒出很多細小的胡渣,形成一片青色的暗影。藍初夏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的那種東西在傅天傑眼裡只能算是絨毛吧。藍初夏忍不住又輕輕去摸傅天傑的臉,指尖傳來的刺癢感覺讓他想笑。
傅天傑的睡顏褪去了平時的冷傲,平靜中帶著一點稚氣。看著那張俊秀的臉,想到他之前虛弱又頑強的模樣,藍初夏心裡一陣衝動,靠近過去伸手一下下輕輕撫過傅天傑額角的頭髮,他的頭髮超乎想像的柔軟,一點也不像他剛硬的個性。藍初夏這時真的很想擁抱傅天傑一下,過了好一會才收回手,重新躺回去。
在明白了事情真相的同時,藍初夏心底的一點火花似乎明朗了,他明白了他為什麼叫不出那一聲「哥哥」。最初的時候是因為心結;後來,他慢慢的喜歡上了他……
察覺心意的藍初夏驚慌起來,曾經的那一頁無法抹殺掉,可是他現在知道了傅天傑不是壞人。從假裝不認識,和他共同生活,到接受他的關懷與照顧,一點一滴地建立起親情、友情,然後是愛情。真的是愛麼?藍初夏想承認,又不敢。他已經是傅天傑的弟弟了,怎麼能愛上他呢?不應該啊。
自幼缺乏關愛的藍初夏一直很希望身邊能有成熟的男人照顧他,指引他。傅天傑正是這樣的人。他有他的事業;知道他想要什麼,而不是什麼都想要;懂得堅持也懂得放棄;擁有大智能,從來不耍小聰明;讓自己知道錯了,卻不會讓自己感覺到沒有面子。
藍初夏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思前想後,輾轉反側,天快亮的時候才朦朧入睡。早晨醒來的時候發現傅天傑不在身邊,藍初夏一陣驚恐,赤腳跳下床就往外跑,剛出臥室就看到傅天傑從廚房走出來,「小夏,醒了。」
想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樣,藍初夏又往回跑,傅天傑在他身後一陣大笑,「小夏,你幹什麼?救生演習?」
吃早餐的時候,看著藍初夏的黑眼圈,傅天傑柔聲說道:「小夏,這幾天辛苦你了,謝謝你。」
「沒……沒什麼。」
「我已經好了,你放心吧。」
藍初夏放學回家,發現傅天傑已經先回來了,一見自己就說道:「小夏,我買了東西給你吃。」
看到餐桌上放著一碗香氣四溢的雞排飯,藍初夏歡呼一聲,「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我不知道。你這幾天一直陪我吃白粥,午飯時聽同事說這一家的很好吃,就打包一份給你。」
藍初夏抬起頭來盯著傅天傑,「你不會中午也吃的這個吧。」
傅天傑忙舉起手說道:「沒有。我吃魚片粥。」
吃了兩口飯,藍初夏又抬起頭來,「你真的好了?」
傅天傑笑了笑:「退燒了,至於痊癒還要再過一段時間。我會注意不要過度勞累。」
「記住你說的話。」
「考生,你怎麼能對長輩說這樣的話。」
藍初夏笑道:「你哪裡是長輩。」傅天傑這麼年輕,的確和藍初夏心目中花白鬍子的長輩形象相去甚遠。
傅天傑的神情凝重了起來,交握起雙手支著下巴,黑而幽深的眼睛望著藍初夏,「你現在還是不能認同我嗎?」
藍初夏怔住了。
「小夏,你還是不能當我是哥哥嗎?」
藍初夏的表情一僵,半天沒有說話。
傅天傑輕輕了一口氣:「你已經這麼大了,有些東西要轉變的確是很難。如果不能當我是哥哥,我們做朋友也可以。我年長你幾歲,認識一個大朋友也不錯。」
看到藍初夏粉色的薄小嘴唇動了動,卻沒有任何的聲音,傅天傑點了點頭,站起來離開了。
藍初夏坐在餐桌邊,捧著那碗雞排飯,有種食不下嚥的感覺。他昨夜才明白了對傅天傑的心意,今天就聽到他說要做朋友。怎麼可能?朋友也可以愛嗎?覺得如果點了頭他就會失去傅天傑,藍初夏不願意。知道不能愛他,可也不想失去他。
頹然地坐在書桌前,傅天傑覺得渾身無力,頭都抬不起來。今天早上見到剛起床的藍初夏,睡衣領口露出纖細的鎖骨,他的心臟當時就不可控制的狂跳起來。小夏不知道他睡在他身邊對他是多麼大的考驗,要不是因為病的七葷八素,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來。
就算藍初夏認不出來,面對他時傅天傑仍有愧疚。左思右想,傅天傑決定退一步,如果藍初夏不能把他當哥哥,當朋友也可以。如果能聽他親口說出來,傅天傑就可以死心了。結果藍初夏卻不肯,為什麼?傅天傑覺得痛苦。
經歷了這一次晚餐的尷尬之後,藍初夏和傅天傑彼此都在有意地回避對方。傅天傑忙他的工作,常常不回來;藍初夏只要一回來就把他關在房間裡。
以為只要不見面,心就會平靜一點,可是每當傅天傑聞到那股淡淡的橘子汽水般的香味,心就砰砰地跳動起來。他真想念那雙黑的發紫的晶瑩眼眸。他生病時藍初夏坐在床邊的地板上,下巴支在床上,他笑他是地鼠,那時藍初夏的笑容多麼可愛。是不是以後都看不到了?
在學期結束之前,傅天傑接下的金融詐騙案終於結案了。傅天傑的訴狀和成功辯護,加上警方和私家偵探成功查到了詐騙集團的資金帳戶,高氏集團損失的資金大部分被追回,還得到了高額的賠償。
聽到同行說「這麼難打的官司天傑都能打的贏」時,傅天傑只是淡淡一笑。
期末考試結束,在臺北讀書的兩個人準備動身回老家。這是第一次他們兩個一起回去。
整理行李的時候,藍初夏的心情很矛盾。暑假結束之前自己還在想過了這個學期,一定可以和傅天傑改變關係。現在真的是改變了,可越變卻越將他推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動身之前,傅天傑帶藍初夏外出購物。發現是到西裝店,藍初夏有點詫異。
「回去之後難免有些應酬,你會需要的。」
「應酬?」
傅天傑解釋道:「雖然現在傅氏集團是我姐在打理,新年還是有些宴請的場合會請爸出席。你是傅家的孩子,當然會在受邀之列。」
買了幾套合適的西裝,傅天傑又替藍初夏配了襯衫和領結。發現不是領帶,藍初夏想問又不敢。
回到家裡,傅天傑拿出一個極為精美的盒子交給藍初夏,「上學的時候戴你自己的表沒關係,參加宴會的時候戴這一隻。」
打開黑色的盒子,藍初夏發現裡面是一隻純銀色的男裝腕表,他小聲讀出盒子上的字母:「Vacheron Constantin。」
傅天傑在一旁說道:「這一款很適合你。」
「謝謝。」
「不客氣。」
發現兩個人已經「相敬如冰」,藍初夏覺得失落。心裡說不出的委屈,表面上還要裝作平靜。
◇◇◇
見到傅天傑和藍初夏一起回來,傅家上下都高興的不得了。傅母更是開心,摟著藍初夏不肯鬆手,噓寒問暖。
傅天瑤趁著母親指揮傭人下廚的空當,把藍初夏拉到一邊,「小夏,我替你買了新鞋子,你換上新衣服,穿起一套來讓我看看。」
「鞋子?」藍初夏有點不明白。
「天傑告訴我你的SIZE,我替你挑的。後天有個酒會,全家要一起出席。你先打扮起來讓姐姐看。」
原來傅天傑是讓瑤姐姐替自己買的皮鞋,藍初夏起先的時候還在想新西裝要配舊鞋子了,原來早就有人想過了。
換上新西裝的藍初夏英俊極了,多了穩重氣質,從高中生一下子變成大人,傅天瑤在一邊驚歎:「媽、爸,快過來看,小夏好帥哦!」
傅爸爸站在一旁直點頭:「嗯,小夏真的長大了。」
「為什麼不打領帶?」傅媽媽發現藍初夏只戴了領結,問道。
「衣服是天傑挑的,天傑最有品味了,小夏就是要這樣才帥。好象王子一樣哦,真可愛,來,姐姐抱抱。」傅天瑤撲過去上下其手,藍初夏紅著臉躲閃。
「小夏真的是姐姐殺手耶。」
聽到傅天瑤的這一句,站在門外的傅天傑不禁想到了同事對藍初夏的評語。是,他的確非常可愛。悄悄看了看,傅天傑轉回自己房間去了。
看到了藍初夏的手錶,傅天瑤笑道:「天傑送你的?真適合你。」
「嗯。」
「他真大方,一出手就是薑斯丹唐。」
「這個很貴嗎?」藍初夏急忙問道。
傅天瑤一字一字道:「不、告、訴、你。」

第八章
在這個大家庭裡,藍初夏和傅天傑碰面的機會少了。三層樓的大宅,他們各有各的房間,甚至連吃飯都遇不到。原本還在想會不會尷尬,可有一個熱鬧的傅天瑤轉移注意力。
傅天堯回來之後,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午餐。第一次見到傅家大哥,藍初夏刻意觀察他。傅天堯和傅天傑長的很像,一樣的眉目,身上都有一份天然的強勢氣度,比起傅天傑的冷傲,他多了幾分溫和,不過明眼人能看的出來傅天堯身上那份王者之氣。
對這個新弟弟,傅天堯表現的十分親切,藍初夏迅速就和他親近起來。
看著圍坐在一起的家人,傅爸爸十分開心,要兒子們陪他喝酒。
「爸,小夏還不滿十八,他不能喝啦。」
「哦,哦,對,小夏還是喝果汁吧。」
聽到傅天瑤說藍初夏的年紀,傅天傑心裡仿佛被貓抓了一下。藍初夏現在還沒有成年,他對他有綺念真是罪惡。
跟著家人出席酒店業的年尾聚會,站在兩個高大的哥哥身邊,藍初夏覺得緊張又羞澀,他還不習慣這樣的場合。炫目的水晶吊燈,富麗堂皇的大廳,身著晚裝的仕女紳士,藍初夏覺得手心一陣陣出汗,手腳都沒處放了。
傅天瑤忙著應酬同行,藍初夏看到一群人圍著傅天堯,似乎在談論投資方面的事情;另一群人圍著傅天傑,在向他請教法律方面的問題。他正一個人看的有趣,傅媽媽身邊走過來了幾位太太模樣的女人,向她打聽起事情來,「傅太大,你家天堯這次會在家住幾天?一直想介紹我女兒給他認識,不知道這一次有沒有時間。」
「天傑聽說又打贏了很難打的官司,傅太太真好福氣,有兩個這麼有本事的兒子。」
「這是小夏嗎?哎喲真是太可愛了,比天堯天傑不差什麼。小夏在臺北念書是不是?我侄女也在那邊念書,要不要認識一下做個朋友?」
一聽話題扯到自己身上,藍初夏慌張起來。
「小夏有女朋友嗎?」
「啊,還沒……」
傅媽媽在一旁說道:「小夏今年高三,是考生,怕分心。」
「啊,真乖,那考上大學之後就可以交往了。」
「小夏想考哪裡的大學啊?」
覺得頭都有點暈了,藍初夏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這時傅天瑤走過來解圍,藍初夏趁機溜到一邊。低頭看看自己穿西裝的模樣,再看看傅家兩個男人那份不凡的氣度,藍初夏覺得氣餒,形似和神似完全是兩個概念,自己要學習和成長的地方還真是很多。
好不容易堅持到離場,坐在回家的車子上藍初夏覺得很累。
「媽,哥和小傑、小夏都有人做媒哦。」
「小夏也有?」
「已經有人瞄上了,你沒注意?」傅天瑤回頭看了藍初夏一眼。
「他還是孩子呢。」傅母笑的很慈愛,一直拉著藍初夏的手。
「姐姐殺手。」傅天瑤嘻嘻地笑。
一個人悄悄站在二樓樓梯旁的暗影裡,藍初夏看著大門的方向。傅大哥和傅天傑各有自己的車,大家不是同時進門的。
看著傅大哥回房,藍初夏站的有點腿酸,悄悄蹲了下來。
傅天傑回來了,見他順著樓梯走上二樓,藍初夏從暗處走出來。傅天傑看到他先是一怔,眼睛裡波光一轉:「餓了?」
這句話剛落音,藍初夏的肚子就叫了一聲,他頓時整張臉都漲紅了。
「那種場合要吃飽恐怕不容易,要不要跟我出去?」
藍初夏連忙點頭,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下了樓梯。
車子行駛在自己熟悉的城市裡,藍初夏望著車窗外的夜景。傅天傑把車停在六合夜市的附近,兩個人一起往裡走。
「會想這裡嗎?」傅天傑突然問道。
「會。」
「其實,要論臺灣的小吃還要數南部的正宗地道。」
吃過了蚵仔麵線,又去吃肉丸。看出來傅天傑今天胃口不錯。之前藍初夏覺得他一直避開他,現在又見他主動相約,一開心胃口也好了起來。吃過兩家之後兩個人又繼續往前找好吃的店。
路過牛排館,藍初夏想到自己去臺北的第一餐就是跟傅天傑去吃牛排,自己不會用餐具,他替自己切;看到了烤魷魚的攤子,藍初夏又想到了兩個人曾經面對面坐在餐桌邊吃烤魷魚,傅天傑仰起頭喝啤酒的樣子很帥氣。
又吃了幾樣小吃,藍初夏摸著自己的肚子,「飽了。」
傅天傑說道:「回去吧。」
路過賣珍珠奶茶的店,傅天傑買了一杯遞給藍初夏。手握著熱熱的杯子,藍初夏覺得溫暖。
傅天傑看到藍初夏喝奶茶的樣子,怕燙,小心地喝一口然後咽下,奶茶的美味讓他垂下眼簾細細品味,嘴角邊浮出笑意,垂下的長睫毛在臉上映出一道暗影,仿佛小動物那樣的乖巧可愛。他抑制不住心裡的衝動,下意識地牽起了藍初夏的手。
藍初夏沒有抬頭看,任由傅天傑牽著他,跟在傅天傑的身邊往外面走。他突然覺得就這樣被牽著去哪裡都可以。
坐上車,傅天傑見藍初夏雙手捧著杯子,他伸手替他系好安全帶。傅天傑的手臂似有若無的從身前劃過,藍初夏突然覺得臉頰發熱,心跳的很厲害。
把藍初夏送到他房門外,傅天傑低聲說道:「早點睡。」
「你也是。」
「晚安。」
「晚安。」
關上門之後,藍初夏把耳朵貼在門上。傅天傑離去時的腳步很輕,明明聽不見,可藍初夏還是想這樣做。等了一會,估計傅天傑已經回到他的房間去了,藍初夏靠在門上,握著那杯沒喝完的珍珠奶茶,突然想哭。
真的很喜歡傅天傑,很喜歡很喜歡!可是不能說。那種深深壓抑的委屈感真的很難受。如果沒有被收養就好了。已經正式辦過手續,現在他是他弟弟,什麼都不可以。
◇◇◇
大年初一的早晨,藍初夏向傅爸爸傅媽媽拜年。傅天瑤在一旁笑道:「今年是小夏來的第一年,要叫人哦,叫了有大紅包給你。」
藍初夏並不在意紅包,他想要的是那份家人的感覺。恭敬地向傅爸爸傅媽媽鞠躬,大聲說道:「傅爸爸、傅媽媽,新年好!」
傅母早已笑的合不攏嘴,「嗯,好,好。」說著,遞過手中的早已準備好的紅包。
知道這是父母給的,一定要收下,藍初夏沒有客套,接了過來。
「我也有哦。」傅天瑤在一邊笑道。
藍初夏轉過身來,也向傅天瑤鞠躬,「瑤姐姐新年好。」
「咳,什麼瑤姐姐,就叫我姐姐,來,姐姐抱抱。」說著傅天瑤就抱了過去,然後把手中紅包交給藍初夏,「一點零用錢,喜歡什麼就去買吧。」
傅天堯和傅天傑一前一後出現在客廳,傅天瑤看到了就說道:「小夏,快,還有兩個哥哥,你哥哥們都是大方的人。」
叫了一聲「傅大哥」,看著那雙和傅天傑一模一樣的狹長鳳目,藍初夏突然一陣緊張,有點不知所措。傅天堯倒是毫不介意,拿出一樣東西交給藍初夏,「小夏,這是大哥的見面禮。」
見是一把鑰匙,藍初夏明白這禮物是一輛車,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這個……」
「拿著吧。車放在臺北一家車行。你也快上大學了,有自己的車方便點。等暑假抽個時間去考駕照。」
藍初夏接過了鑰匙,低下頭說道:「謝謝傅大哥。」
當面對傅天傑的時候,看著他那雙眼睛,藍初夏怔怔的,拼命在心裡替自己打氣,一遍遍告訴自己「他是哥哥,他是哥哥」,可不管怎麼努力,還是叫不出口。
望著藍初夏掙扎中的表情,粉色的嘴唇抿的緊緊的,傅天傑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希望他叫哥哥還不希望?傅天傑的心情很矛盾。
兩個人一直僵立著,誰也不說話,客廳原本熱鬧溫馨的氣氛變了。傅天瑤反應最快,馬上跳出來打掩護,扯了好幾個話題出來,又把父母推進偏廳去吃東西,這才化解了尷尬的場面。
傅天堯也感覺出了兩個弟弟之間異樣的狀況,他看了看仍然面對面站著的兩個人,沒有說什麼,去陪父母了。
過了一會,傅天瑤回來了,她摟住藍初夏,看了一眼臉色嚴肅的傅天傑,她笑道:「怎麼了?小夏,是不是跟你天傑哥搶東西吃,鬧的不開心了?」
藍初夏深深低下頭,輕聲說道:「不是。」
傅天瑤把藍初夏拉出了客廳,「來,姐姐帶你去吃點心,咱們家廚師做的小點心很好吃,你一定喜歡。」
見藍初夏離開,傅天傑頹然地坐到了沙發裡,抬手撐住額頭。他本以為今天藍初夏一定會叫他一聲,哪怕就是「傑哥」也可以。昨天晚上帶他一起出去,看到他開心地吃東西、喝奶茶,和他牽手,他本以為就算有隔閡,藍初夏的態度也應該會在今天改變一點。沒想到還是這樣。
一隻手搭在傅天傑的肩膀上,傅天傑轉過頭看,是自己的哥哥。傅天堯在弟弟身邊坐下來問道:「你和小夏之間是怎麼了?」
傅天傑煩躁地搖頭,「我怎麼知道。」
「你們不是已經住在一起半年多了麼。我剛回來兩天,小夏都不介意叫我哥哥,為什麼對你……」
「說了我不知道。」
「對他很嚴厲嗎?」
「我忙我的,他忙他的,能有多嚴厲。」
「在生活上挑剔他?」想到了自己弟弟的生活習慣,傅天堯又問道。
「約法三章之後基本上和平共處。」
傅天堯也迷惑了:「奇怪……」
拍了拍弟弟的肩以示安慰,傅天堯說道:「也許是他過不了心裡那道關吧。別生氣也別著急,小孩子要慢慢教導。爸媽見你們相處不好一定會不開心,你有時間和他好好談談,把心結打開。」
「我知道。」
這天餘下的時間裡,傅天傑再見藍初夏總是覺得心裡有點彆扭,還好有傅天瑤在一邊。這樣的情況當然不能繼續下去,傅天傑決定要好好和藍初夏談一談。找了一個空檔,他悄悄對藍初夏說道:「晚上十一點,到書房來。」
藍初夏抬起眼簾看了傅天傑一下,然後點點頭。
在大家都睡下了之後,藍初夏悄悄走到書房門外,輕輕推開,他看到書桌一角的檯燈亮著,傅天傑正站在窗前背對著自己,聽到門響,他回過頭來。
讓藍初夏在靠牆一側的沙發上坐下來,傅天傑選擇了他旁邊的另一張沙發,見藍初夏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有點害怕,傅天傑對他微笑,「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猜的到傅天傑想說什麼,藍初夏低下頭交握起雙手。傅天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小夏,如果對我有什麼意見,不妨說出來。我能不能改是一回事,你說不說是另一回事。這段時間你覺得我們相處的不好麼?或者覺得我對你有什麼照顧不到的地方?」
藍初夏小聲說道:「沒有。你很好。」
「我真的感覺不到我那麼令你討厭。或者我自己沒有察覺,你告訴我好麼?」
「不,我不討厭你。」藍初夏說的聲音很輕,語氣很認真。
「也許是別的什麼,我希望你把心裡想的說出來。就算不是為了我,你也該為爸媽想想。如果你和我冷戰,不開心的是他們。如果我錯,我自然承認。可現在我連狀況都搞不清楚,你又讓我如何改正自己呢?」
等了好一會,見藍初夏抿著嘴唇一言不發,傅天傑微微探過一點身子,聲音很溫柔地問道:「為什麼不可以叫我哥哥?還在覺得我陌生麼?你和天堯見面才幾天,我能感覺出來你已經當他是大哥,那麼我呢?告訴我理由也好。」
過了一會,藍初夏才小聲地說道:「不,我不能……」
「為什麼?討厭我?有看不慣的地方?告訴我,我不會介意你說的話。只要你告訴我。」
藍初夏不停地搖頭,「不行,不行……」
傅天傑坐了過來,伸手去摸藍初夏的額頭,「到底是什麼原因呢?我真的那麼讓你討厭嗎?」
被傅天傑的手指碰觸到自己的肌膚,藍初夏好象觸電那樣彈跳起來,睜大了眼睛看著傅天傑,然後轉身就跑,被傅天傑一把拉住,「小夏,站住!別逃避問題。你能逃避的了我嗎?坐下來,別緊張也別害怕,我們好好談一談。」
藍初夏拼命搖頭,想掙脫傅天傑的阻攔。
「小夏,冷靜點。如果不告訴我我不會放你走。」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雖然心裡很著急,傅天傑依然儘量把聲線和動作都放溫和,帶著微笑勸慰藍初夏,「小夏,冷靜點。好好想一想,為什麼不能叫我哥哥。」
「不能,不能!」
「覺得我哪裡做的不好,你告訴我……」
藍初夏掙脫出來又想跑,被傅天傑再一次抓住:「小夏,聽話,好好告訴我。」
猛的一甩胳膊,藍初夏甩開了傅天傑的手,瞪視著傅天傑,看著那雙無數次在夢中出現過的眼睛,他低聲痛苦地說道:「我當然不能叫你哥哥!我們都有過那種關係了,我怎麼叫的出口……」
傅天傑先是一愣,然後下意識地衝口而出:「你記得……」聽到這句話,藍初夏也呆了,怔怔地看著傅天傑。過了一會,傅天傑僵硬的表情慢慢放鬆,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原來……我們都在演戲……」
藍初夏的肩膀在不停的抖動,用仿佛哭泣一般的表情看著傅天傑。
「什麼時候?」傅天傑輕聲地問道。
過了一會,藍初夏回答,「見面的時候。」
「哦……」傅天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垂下眼簾想了一會,這才慢慢說道:「我知道了……」
重新坐進了沙發裡,傅天傑抬手擋住臉,「怪不得……你討厭我,原來你什麼都記得。對,你應該討厭我、恨我,你怎麼能叫我哥哥?」
藍初夏在心裡否認著傅天傑的話,可是他真正想說的又說不出口。
擺了擺手,傅天傑說道:「晚了,你去睡吧。」
藍初夏默默地轉身離開。
一個人坐在書房裡直到淩晨,傅天傑的臉上始終帶著一個自嘲的微笑。他以為藍初夏記不得,不想勾起讓藍初夏痛苦和羞恥的回憶,於是傅天傑配合他,卻原來藍初夏什麼都記得。兩個人合演了一場不成功的戲。想到之前藍初夏對他的恐懼和躲避,現在都有了解釋的理由。怨不得藍初夏沒有辦法當他是兄長或是朋友,對他做過那種事的他怎麼能夠當他的哥哥。深深地歎息了一聲,傅天傑緩緩站起來走回他的房間。
藍初夏躲在被子裡悄悄地哭了,他心情既矛盾又複雜,幾乎不知道天亮之後要怎麼面對傅天傑。
接下來的幾天,傅天傑表面上看都相當的平靜,面對藍初夏的時候表情也是波瀾不興。發現兩個還在尷尬的狀況,傅天瑤時時盯著藍初夏,一有小差錯就跳出來打圓場。父母那邊的注意力是被轉移走了,可一兄一姐都知道兩個弟弟之間有問題。
大年初四的時候,葉雅彥帶了很多禮物來拜年。當傅媽媽說留他住幾天的時候,他說臺北事務所裡有事情,不僅他無法多留,還要傅天傑也回去。
這一幕很自然,兩位家長歎息說孩子們的工作太辛苦,同意他們一起回去。剩下的三個人都知道事情有蹊蹺,可現在的狀況下傅天傑要留下可能會更糟,誰也沒有阻攔。
傅天傑走了之後,藍初夏絲毫沒有輕鬆的感覺,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結束農曆年的假期,傅天堯準備回紐約,臨走前,他悄悄叮囑傅天瑤再和藍初夏好好談一談。
傅天瑤只要有時間就拉著藍初夏陪她聊天,說說時下新鮮熱辣的話題,聊著聊著,她會巧妙地提起藍初夏在臺北的生活,然後詢問一些藍初夏和傅天傑相處的情況。守住心底的秘密不提,對於其它話題藍初夏知無不言。從學校聊到補習班,從士林夜市聊到臺北10l,講起打工時的趣事兩姐弟笑的很開心。傅天瑤一邊聽一邊覺得奇怪,那兩個人不是相處的不錯麼,又為什麼……
「什麼?天傑當你是傭人啊?」傅天瑤叫道。
藍初夏急忙否認,「不是,是我自己想要做。我住在家裡打掃也是應該的。他又那麼忙。」
「說起來天傑最討厭別人亂動他東西,當初為了這個換了好幾個清潔公司。他怪毛病最多,真難為你了。」
藍初夏為傅天傑辯解,「沒有,其實他並不挑剔。」
「少來,他最挑了。吃東西都挑食,這個不吃那個不吃。爸跟大哥都笑他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不過他自己很會做菜,中式西式都會。可惜年初四就走了,不然可以多讓他下幾天廚。你吃他做的菜覺得怎麼樣?」
「很好吃。」
「你做飯給他他沒有說不好聽的話吧,他這個人超級龜毛,討厭。」
藍初夏搖頭道:「沒有。我做什麼他都吃的。不過早餐有時候來不及做是出去買的,比如包子什麼的,他都吃掉了。」
「什麼!」傅天瑤瞪大了眼睛驚叫出來,「買的?」
「對啊。」
「唉?傅天傑他從來不吃買的早餐耶,他早餐一向是西式派,絕對不會吃什麼包子啦燒賣啦鍋貼啦什麼的,說早晨吃太油膩了會不舒服。他……他居然把你買回來的吃了?」傅天瑤好象看到什麼怪獸那樣的驚叫連連。
藍初夏一聽也呆住了,「啊……」
「天啊,天傑還真是遷就你耶,小夏,他居然肯吃,換成是我準備這種早餐給他,他肯定看都不會看。」傅天瑤顯然受到了衝擊,忘記了她還想問什麼,只顧著驚歎不已。
遷就。晚上躺在床上,藍初夏一直在想著這個詞。傅天傑絕對不是輕易妥協的男人,他為什麼肯如此遷就他?那時看他總是把買回來的早餐吃光光,還以為他喜歡吃。
那段時間以來他到底是用一種什麼樣的心態來面對自己?他明明記得……想到傅天傑的晚歸,藍初夏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一種回避。自己現在喜歡他,那麼他呢?他是怎麼樣想的?他一再地表示要自己當他是哥哥、朋友,難道說自己在他心目中就是這樣的地位嗎?藍初夏越想越覺得痛苦。
假期結束了。再過半年左右就是聯考的時間。送藍初夏走之前,傅家人對他諸多叮囑,要他注意學業的同時也注意身體。感覺到家人都沒有給自己壓力,藍初夏十分感謝他們,一再地表示自己會好好念書。
「小夏在臺北我還是不放心。考高雄的學校吧,這樣我也可以好好照顧你。」這個話題傅母提了很多次,回來就意味著要離開傅天傑了,藍初夏無法答應傅媽媽。
帶著複雜的心情,藍初夏坐上了火車。當走下月臺時,他發現傅天傑站在出站口附近的地方,高大的身材有如鶴立雞群,英俊的男人吸引著走過他身旁的人們的目光。
再見傅天傑,藍初夏的心不由的砰砰直跳。
兩人相對卻是無言。直到車駛上大馬路都沒有交談過一句。
發現走的不是回家的路,藍初夏疑惑了起來,想問什麼,看看傅天傑沉靜的臉色,又把話咽了回去。
車在一棟大廈前停了下來,傅天傑用目光示意藍初夏下車。他把藍初夏帶到某間房門外。進去之後藍初夏發現這是一個小套房,打掃的很整潔,有全套的家俱和電器。
「這裡離你學校很近。以後你就住在這裡。房租你不用去管。」說著,傅天傑交給藍初夏一張信用卡,「提現或是刷卡都可以,不必替我省錢。」
「為什麼?」
看著藍初夏濕潤起來的大眼睛,傅天傑露出一絲苦笑,「怎麼?你覺得我們還可以在同一個屋簷下繼續生活下去?抱歉我做不到。我想……你也不願意再面對我吧。」
面對面站著沉默了很久,沒有道別,傅天傑轉身離開。聽到關門的聲音時,藍初夏的眼淚掉了下來。真的很想追上去,不讓他走,告訴他他喜歡他,告訴他別丟下他不管,告訴他想和他在一起。可是藍初夏做不到,蹲在客廳中間他哭了很久。
住到新房去之後,藍初夏覺得生活一下子失去了顏色,不管看什麼都是灰濛濛的,做任何事情都打不起精神來。同學以為他是因為即將聯考而有壓力,還專門勸慰過他。藍初夏自己很清楚不是,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傅天傑,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出現那張臉。已經不再害怕那雙輪廓完美的上挑鳳眼。可是,那雙眼睛卻不願意再看到他。
那扇白色的房門傅天傑沒有再打開過。橘子汽水的味道已經聞不見了。整套房子裡到處都留有藍初夏的痕跡。傅天傑曾經努力過想要去除掉,無奈他在這裡的時間太長,無法抹去全部。
路過香水專櫃時,傅天傑鬼使神差般地走過去,想尋找類似的香氛,卻遍尋不著。藍初夏在的時候他沒有問過他用的是哪一款洗髮水。回家之後傅天傑自嘲地想:就算找到了又能怎麼樣?
壓抑的心情一直無法好轉,傅天傑在不忙的時候到PUB去散心,坐在角落裡打量著四周的人。以前的時候傅天傑也來過類似的地方,每一次都能吸引到很多目光。早幾年學習壓力最大的時候,他會來這裡尋找發洩的途徑。不過傅天傑相當挑剔,很難找到他覺得可心的人。那一年的夏天之後就更加沒有看的入眼的了,因為沒有人比他在一間小旅館裡見過的男孩子更可愛。
做為一個正常的男人,傅天傑很清楚自己。就算工作再多、睡眠再少,身體內依舊存在著壓抑不下、磨耗不去的原始本能,積累的翻騰欲望需要有地方宣洩。有時候他會去健身房打一場累到倒下的躲避球,或者去車場飆上一圈,但這些是不夠的。害怕再和藍初夏相處下去,當身體內的欲望累積到無法克制的程度時,他怕他真的會忍不住對藍初夏出手,他對藍初夏並不僅僅是情欲,還因為他喜歡他,喜歡到想要緊緊擁抱他。傅天傑矛盾過,心裡捨不得,但最後還是下了決心,一回到臺北就聯絡地產經紀找房子。
現在藍初夏真的搬走了,傅天傑的心情除了難過就是難過,覺得這簡直就是自我折磨。接下了新CASE,傅天傑希望用工作沖淡自己的鬱悶。
看著傅天傑灰敗的臉色,葉雅彥說了一句:「你憂鬱多了。」
傅天傑自嘲的哼笑:「我自找的。」

第九章
這天放了學,原本可以步行走回自己的住處,藍初夏背著書包懵懵懂懂地出了校門,又懵懵懂懂地上了公車,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站在傅天傑家的樓下了。
看著這棟熟悉的大廈,藍初夏想哭。他真的是太想念傅天傑了,竟然在下意識的狀態之下就跑到這裡來。傅天傑明明不想見他,送走他之後就一通電話也沒有打過。想馬上走,可實在邁不動腳步,藍初夏找到離大廈入口處不遠的一個暗角,悄悄藏在那裡,靜靜凝視著眼前的路。
晚上十點多,一輛黑色的車駛了過來。記得車牌,藍初夏瞪大了眼睛往車裡看。很遺憾什麼也看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車子開往地下停車庫。
又等了好一會,藍初夏看天大廈頂層的一扇窗亮起了燈光。傅天傑到家了。呆看了好一會,藍初夏這才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開。
有了這一次,藍初夏就常常在放學之後過來,等到傅天傑回家,看到窗戶透出來的燈光之後他才離去。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傅天傑慢慢也增添了新的習慣。回家之後他要先到藍初夏的房間裡,在那張白色的小床上坐一坐。只有這樣他湧動的情緒才能有所平復,否則去書房工作時根本無法集中精神。覺得這樣的舉動真的有些奇怪,除了笑自己「瘋了」之外,傅天傑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
一轉眼,兩個月過去了,看著PDA上的日曆,傅天傑想起來4月27日是藍初夏的生日。過了這個生日他就滿十八歲了,可以考駕照,還可以做很多事。
曾在PUB裡見過的那些做風開放的孩子,傅天傑想到藍初夏也許會戀愛,他會喜歡上別人,很親密……也許下一個農曆年藍初夏就會帶著女友回高雄,把那個女孩子介紹給他,讓她管他叫「哥哥」,想著想著傅天傑不敢繼續下去,他怕他會受不了。
這天放學後,藍初夏又上了公車。躲在暗角靜靜等待的時候天突然下雨了,有心想離開,又想到也許自己剛走傅天傑就回來了,實在不想錯過這場見不到面的相見,藍初夏繼續坐在地上等著。
雨越下越大,藍初夏的頭髮上已經開始往下滴水,制服也濕了肩膀。風夾雜著雨絲打在臉上,模糊了視線。覺得冷,藍初夏不由哆嗦了一下。還沒有見到那輛車,他不想走。
一輛車駛近大廈,在路邊停了下來,藍初夏沒有注意,還是繼續盯著某一個方向。直到他看到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舉著傘穿過馬路往他藏身的地方走來,這才發現原來傅天傑的車已經回來了。
站在縮成一團的人面前,傅天傑自上向下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什麼也沒有問,一把將地上的人拉起來,拽著他往回走。
坐進車裡,傅天傑遞了一盒紙巾給藍初夏,然後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給他。見藍初夏只是低著頭抱著外套,傅天傑終於忍不住說道:「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見傅天傑要發動車子,藍初夏意識到他要送他回去,一下按住傅天傑的手,搖頭道,「不要……」
「你這個樣子會著涼,快點擦一下,把制服脫掉穿上我的。」傅天傑簡單的命令,擋開藍初夏的手繼續去轉動車鑰匙。
「不要,我不要……」
「不要什麼!明天不要上學還是說你打算去醫院?」傅天傑的語氣變得煩躁起來。
藍初夏頭一低,哭了起來。
「哭什麼?有什麼可哭的?哭你常常躲在這附近偷看我?還是哭你悄悄跑到事務所附近去?我不知道原來你還有偷窺這種習慣。你現在是考生,知不知道什麼最重要!一天到晚做無聊的事情!知道現在哭當初也該找個更隱蔽的地方!」
心裡猛地一驚,藍初夏抬起淚眼看著傅天傑。原來傅天傑什麼都知道了,他那些幼稚的行為都看在他的眼裡。
傅天傑露出「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的表情看著藍初夏,兩個人對視了片刻,傅天傑又要發動車子。
「嗚……」
哭聲變大了,傅天傑的心益發煩亂。自從一見藍初夏的面,他心裡的一股情緒就好象一隻猛獸般左突右沖,焦躁、饑渴,需要拼命壓制才能不讓暴走中的情緒進發出來。藍初夏的眼淚和哭聲好象導火索,讓傅天傑努力抑制的情緒失控了。
熟悉的聲音在藍初夏耳畔響起,「哭!你就只知道哭!到底在哭什麼!把心裡的想法用嘴說出來有那麼難嗎?我不是神!不可能每次都猜中你的心思!現在是這樣!那天也是這樣!如果早告訴我你的身份,我就算再怎麼樣也不會對你做出那種事!從頭到尾就只是哭哭啼啼,我怎麼知道你到底在哭什麼!?」藍初夏繼續把臉埋在懷中的西裝裡哭著,傅天傑看著身邊頂著一頭濕發的小腦袋,既抓狂又無奈,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不想把曾經的事情再講出來傷他,可他真的忍不住。
沉沉地吐氣,傅天傑說道:「我送你回去。」
按住傅天傑的手臂,藍初夏撲過來抱住他。看著伏在懷裡的人,傅天傑先是一愣,然後他的心裡彷佛亮起一道閃電,心空的烏雲漸漸消散,之前看不清摸不著的某種東西漸漸清晰了起來。
藍初夏抱住傅天傑,把臉埋在他的懷裡,什麼話也說下出來,默默地流眼淚。傅天傑摟住他,捧起他的臉讓他面對他,「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黑的發紫的大眼睛閃著淚光,粉色的嘴唇怎麼也不肯打開。沉默了一會,傅天傑伸手把藍初夏從旁邊的座椅上抱過來,讓藍初夏坐在他的腿上,勾住他的下巴,看著那張在他眼中非常可愛的臉,「還是不肯說嗎?」
藍初夏眨著眼睛,抽一抽鼻子,仍然不肯開口。
取過紙巾替藍初夏擦一擦頭髮上的雨水,脫下他的制服外套,替他披上西裝。傅天傑在做這一切的時候臉上帶著溫柔的表情。藍初夏怔怔地望著他,有一點害怕,有一點期待。
「你心裡在想什麼?不肯用嘴巴說的話……用身體告訴我吧。」
一隻手摟緊藍初夏的腰,一隻手托起他的下巴,傅天傑先吻去長睫毛上的淚滴,再吻去臉上的淚痕;然後輕輕吻上藍初夏的嘴唇。
傅天傑的嘴唇很熱,熱到自己的臉都發燙了,藍初夏的心砰砰地跳,雖然覺得害怕,可是很開心,不知名的情愫在內心激蕩。原本扶著自己手臂的手移到自己肩膀上,然後環抱住自己,傅天傑從藍初夏的這個動作感覺到他並不害怕他和他親密的接觸,於是更加放心大膽,輾轉吸吮,加深這個期盼很久的吻。
嘴唇被挑開,舌尖纏繞在一起,酥酥麻麻癢癢的感覺,意識似乎都飛走了,朦朧中藍初夏想著:原來這樣就是接吻。勾住傅天傑脖子的手臂情不自禁地收緊,整個身子都貼進了他的懷裡。
慢慢分開嘴唇,藍初夏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把臉埋進傅天傑的懷裡,隔著襯衫感覺到他的心跳,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不知道傅天傑接下來要做什麼。
傅天傑見藍初夏羞澀的模樣,他不再強迫他看著他,微微低下頭把下巴抵在藍初夏的頭頂。既然藍初夏不願意說,那麼他來說吧。
「小夏,我喜歡你。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了。當初那樣對你,實在是我以為你是……當時我有點生氣,這麼可愛的孩子為什麼不珍惜自己。知道你不是我就後悔了。我傅天傑平生第一次後悔。再後來,我以為你不記得我,不想揭開舊傷疤,所以我也裝成什麼都不記得。」
「小夏,對不起。其實我根本不希望你叫我哥哥。我不配,我對你還有別的想法。我曾經想過如果你能當我是哥哥,我想我就可以死心了。小夏,現在我不要當你的哥哥。我知道你也喜歡我。過去的事是我錯,不求你原諒,也不說彌補。請給我一個機會,我們交往。我會好好愛你、寵你,捧你在我手心裡。翻過那一頁,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聽著傅天傑真誠的告白,藍初夏覺得很激動也很開心。並不是他一廂情願,傅天傑也喜歡他。
「小夏,我們交往好嗎?答應我。」
看著胸前黑色的小腦袋點了點,傅天傑心中湧起無限喜悅。一直堵在胸口的鬱悶霎間消散,心空一片晴朗蔚藍。
「你不會再送我走了?」
傅天傑撫摸著藍初夏頭髮,「不會。我一直在後悔。可是你要知道,我是男人,我對你有綺念,生活在一起我真的不能保證……」
「那現在我可以搬回來嗎?」藍初夏抬起頭看著傅天傑問道。
「當然。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我們真的可以在一起?」
「我保證。」握住藍初夏的一隻手,傅天傑看著他的眼睛,「還有一件事我想先說清楚。我害怕那件事會在你心裡留下陰影。你現在還怕我嗎?我抱你你會害怕嗎?」
藍初夏想了想,搖搖頭。
「可以接受我嗎?我必須要說,我真的很渴望你。對不起小夏,我覺得說這種話的我像壞人。」傅天傑說出這句話之後顯得有些難為情。
「不是,你不是。」望著傅天傑垂下的眼簾,藍初夏主動擁抱他,手指觸摸著傅天傑的嘴唇。
傅天傑湊過去,嘴唇貼著藍初夏的耳朵輕聲說道:「我想對你做點事……假如你不害怕,不厭惡,我想你就真的完完全全接受我了。」
猜的到傅天傑要做什麼,藍初夏覺得緊張,可心裡真的並不害怕,他低下頭重新環抱住傅天傑的肩膀。
得到允許和鼓勵,傅天傑擁緊藍初夏,再一次吻上他的嘴唇。纏綿深情的吻讓藍初夏覺得幸福,當他感覺到傅天傑的手順著自己的身體慢慢向下滑落時,小小地掙動了一下。
「別怕……我會很溫柔。」喃喃細語在耳邊響起,安撫藍初夏緊張燥動的神經。
重新被吻住,那只手也繼續向下滑去,藍初夏感覺到校服長褲的鈕扣被解開,拉鍊被拉下時的感覺讓他不由微微發抖。用緊貼的身體向傅天傑示意自己並不害怕,傅天傑收到了傳遞過來的訊息,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
大手握住的分身,上下磨擦滑動。成年男子溫暖的大手給尚嫌青澀的身體帶來的刺激是強烈的。藍初夏很快就激動起來,呼吸也急促了。情不自禁想呻吟,卻被吻的很緊無法出聲,情色的喘息迴響在車子裡。
快感在身體裡迅速地升騰、增強,身心俱醉的感覺讓藍初夏仿若處在雲端。唇舌磨擦交纏和分身被溫柔撫慰的雙重快感很快就讓他登上天堂。緊繃到極限的身體在傅天傑懷中震動了一下之後慢慢軟化,此時,傅天傑也放開了他的嘴唇,藍初夏靠在他的胸前大口地喘息。
取過紙巾擦去手上的濁液,傅天傑又替藍初夏清潔了身體,替他將衣服整理好。藍初夏一直不敢抬頭看傅天傑的臉。
「這樣就害羞啦?」聽著打趣一樣的細語,藍初夏的頭埋得更低了。
軟軟靠在傅天傑的懷裡,藍初夏發現他又去動車鑰匙,馬上伸手攔他,聽到傅天傑說道:「車子不能老停在路邊,我開進車庫去。」坐回旁邊的坐位,藍初夏這時才發現,雨已經下的很大了。
踏上玄關,傅天傑一把將藍初夏抱起來,直接把他放在傅天傑臥室的大床上。覺得羞澀,藍初夏把臉埋進黑色的大抱枕裡。
取出自己的睡衣遞過去,傅天傑對藍初夏說道:「小夏,去洗個熱水澡,別著涼了。」等藍初夏抱著睡衣準備去浴室時,他湊到藍初夏耳邊說道:「要我陪你嗎?」後者一聽就跑,留下傅天傑在臥室裡笑。
頂著濕發回到臥室的藍初夏發現傅天傑也已經洗過澡了,拿著吹風機在等自己。替藍初夏把頭髮吹幹之後,傅天傑擁著他躺在床上。
臥室的燈熄滅了,相擁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聽著窗外傳來的雨聲,感覺到傅天傑的體溫,藍初夏覺得心裡有說不出的充實感受。
翻身壓住藍初夏,傅天傑把臉埋在他的頸間,聲音很輕地說道:「小夏,我可以抱你嗎?真的好想,又怕你討厭我。」
撫摸著傅天傑的臉,藍初夏知道互相表白之後他會這麼想,而且他也希望能有親密的接觸,讓身與心都能體會到對方的愛意。輕輕撫摸傅天傑的頭髮,藍初夏主動吻上傅天傑的嘴唇。
修長的手指拉開睡衣的帶子,然後褪去遮住身體的最後一點衣物。傅天傑用被子裹住赤裸的兩個人,然後緊緊擁抱藍初夏。
溫柔的吻、溫柔的撫摸,感覺修長的手指滑過自己身體的各處,情潮在體內湧動,藍初夏難耐地扭動起來。
熾熱的嘴唇從胸前吻到腰際,然後是小腹,雙腿被慢慢分開,大腿的內側也被細細地吻過。自己已經能感覺到身體的渴望和激動。當半挺立的分身被口腔完全包裹住的時候,藍初夏呻吟出來,
「啊……」
想說不要,可已經說不出話來,從未體會過的快感讓靈魂都陷落下去。抓住傅天傑的頭髮,藍初夏不知道自己是要拉開他還是想要他吸的更深,不自覺地挺起腰部。
釋放在傅天傑的口中,極致的快感讓藍初夏濕了眼框,不知道為什麼就流淚了。也許是因為感受到被他愛著吧。相信他不會對他不愛的人做這種事情。
輕吻著藍初夏的肩頭,傅天傑在他耳畔問道:「很棒的感覺對嗎?」
藍初夏沒說話,握住傅天傑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用這樣的動作表達自己的心意。
「我希望你快樂,小夏。希望你跟我在一起能享受到最大的快樂。」甜蜜的話在藍初夏耳邊響起。
感覺到懷中藍初夏的喘息漸漸平靜,傅天傑再一次擁緊他,手指留戀著肌膚的觸感,怎麼擁抱都覺得彷佛不夠。
讓藍初夏趴伏在床上,傅天傑從身後擁住他,從頭髮吻到肩膀,然後再往下順著背部緩緩滑落。被舔舐親吻的感覺讓人全身骨頭都軟了下來。藍初夏包含著快樂的呻吟仿佛甜蜜的奶油,讓傅天傑激動不已。
發現傅天傑要吻自己的腳趾,藍初夏想把腿縮起來,卻被按住了。趾尖傳來微微的痛癢,被輕咬的感覺彷佛觸電一樣令人酥麻。
每一寸肌膚都被仔細地親吻過之後,藍初夏感覺到自己臀部上方的凹陷處又被重重地吻了好幾下,然後,濕滑軟膩的感覺順著股溝一直往下,這種感覺和剛剛的親吻又不相同,讓人無法控制地激動興奮。
當感覺到傅天傑的舌尖在自己最羞恥的地方劃圈舔舐,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快感讓藍初夏迅速興奮。可他碰觸的地方太羞恥了,藍初夏叫出來,「不要,不要,那裡不要……」
輕撫著藍初夏的腰,傅天傑說道:「小夏,放鬆,感受我,不要害怕,放鬆一點。」
「真的不要,這樣太超過了……」
「沒關係,小夏,我喜歡你,我愛你……」甜蜜的話仿佛咒語,讓藍初夏的激動平復,他慢慢放鬆身體,接受傅天傑所做的一切。
將要接受自己的地方被徹底濕潤與放鬆,傅天傑扳過藍初夏的身子,讓他面對自己,握住他的膝蓋緩緩打開,讓他的一切都暴露在自己面前。藍初夏抬手擋住眼睛,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貼過去。
被傅天傑進入的一刹那,藍初夏嗚咽了一聲,覺得痛,但是可以忍耐。
傅天傑一手固定住藍初夏的腰,一隻手撫摸藍初夏的頭髮,輕聲地說道:「小夏,疼嗎?放鬆一點,接受我,不要害伯,我會儘量溫柔,我不會傷到你。」
被撐開的內壁陣陣緊縮,傅天傑不敢深入,額頭的汗滴落在藍初夏的臉頰上。
環住傅天傑的肩,藍初夏小聲說道:「我不怕……也不痛……」
緊繃的身體慢慢軟化放鬆,傅天傑緩緩律動起來,一邊動,一邊握住藍初夏的分身,輕柔愛撫,喚起他身體的熱情和自己應和。
兩個人相結合的地方傳來陣陣奇異的快感,藍初夏體會到了嶄新的情欲滋味。痛楚雜夾著快樂的感受將他一波波推更高潮。再一次被傅天傑送上無限遠的快感頂峰的同時,藍初夏也感覺到傅天傑在自己身體裡達到了高潮。
兩個人喘息著擁在一起,傅天傑輕吻藍初夏的額角。見他眉心舒展,晶瑩的大眼睛帶著仿若酩酊般的餘韻,知道他剛才享受到了快樂。傅天傑希望他剛才做的能讓藍初夏忘記曾經的痛楚,撫去心中的陰影,盡情享受身心結合時的幸福滋味。
激情平息之後,傅天傑抱藍初夏去沐浴。藍初夏坐在傅天傑的腿上接受對方的服務。仔細清潔過身體,藍初夏又被傅天傑抱回臥室,重新躺在傅天傑懷中。
輕輕撫摸藍初夏的頭髮,傅天傑捨不得入睡,看著身邊戀人可愛的臉。嗅到發間傳來的淡淡柑橘香,傅天傑說道:「小夏,你的洗髮水有橘子汽水的味道。」
「就像在老家喝過的橘子汽水嗎?」
「對啊。我晚歸的時候,房間裡殘留的這股甜香讓我知道你在。那個時候我覺得我不是一個人。以後也都不會是一個人。」
聽著窗外的雨聲,傅天傑看著藍初夏入睡。
第二天醒來,藍初夏不敢動,也不敢睜開眼睛。他害怕設想的情景出現:自己醒來,傅天傑站在床前背對自己,已經穿上了襯衫,正在系領帶,他頭也不回地說『我九點要到事務所開會,十一點去法院,下午三點回學校看書,晚上十一點回來……』,如果是這樣,那……
小心翼翼睜開眼睛,發現傅天傑正躺在自己身邊,黑色的薄被滑下去一點,露出他淺棕色的肩膀。一見自己醒了,他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溫柔地道一聲:「早安,小夏。」
眨了眨眼睛,藍初夏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你……」
傅天傑笑道:「怎麼,以為我已經起來了,正在穿衣服系領帶,然後告訴你我一天的行程安排?」
發現自己的心事被傅天傑完全猜中,藍初夏不由臉紅,抿著嘴唇不說話。
傅天傑伸手過來把藍初夏整個摟到懷裡,「小傻瓜,我怎麼會。」聽到這樣的話,藍初夏放心了,伏在傅天傑懷裡不動。
過了一會,藍初夏問道:「你今天……」
「哪裡也不去,陪著你。」
「事務所……」
「什麼都可以放下來,相信我。」
微微動了一下身子,藍初夏皺起眉頭。傅天傑知道是怎麼回事,說道:「你今天不要去上學了,在家裡休息一下。」
拿來了手機,藍初夏和傅天傑分別給自己的同學打電話,請假不去上學。傅天傑又通知葉雅彥自己今天不能去事務所,所有事情留待明天處理。電話打完之後,兩個人相視而笑。
撫著藍初夏額角的頭髮,傅天傑說道:「小夏,再睡一下。我會一直陪著你。」
昨夜的數度激情讓藍初夏無法起床,傅天傑小心照顧他。下廚熬了清淡美味的海鮮粥給他。
藍初夏很擔心,怕有突發事件需要傅天傑處理,那樣他就要離開。現在的自己真的不想讓他去任何地方。
傅天傑悄悄關掉了二十四小時不關的手機,一直守在藍初夏的身邊。
◇◇◇
藍初夏又重新搬回了傅天傑的家。與以前不同的是他再也沒有睡過白色房間裡的床。
處於熱戀期的兩個人都覺得時間過的很快,一轉眼就到了藍初夏的生日。傅天傑調整他的時間表,空出一整個下午和晚上陪在藍初夏的身邊,親自下廚烤蛋糕給他。奶油花做的不太好,可蛋糕味道一流,藍初夏直說傅天傑如果不做律師可以開蛋糕店了。
燈光朦朧浪漫的客廳裡,兩人人在沙發上相擁而坐,藍初夏笑問自己的生日禮物。
「新年時其實我有準備禮物給你,就是後來交給你的信用卡。我知道大哥會送車子,想不到還能再送什麼所以我就申請了一張。結果……」
藍初夏用食指輕壓在傅天傑的唇上,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握住藍初夏的手,傅天傑繼續說道:「這一次我想了很久,真的。我覺得沒有什麼比我本人更加合適了。我本人當你十八歲成年的禮物相信你一定喜歡。」說著,傅天傑從口袋取出一隻方型小盒子,在藍初夏的眼前打開。盒子裡是一對戒指,每一隻都穿在同款的項鍊上,在燈光下閃著柔和的銀色光茫。
「這樣……我就屬於你了,小夏,我是你的愛人,也是你的家人。我不會再讓你孤單,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不論貧窮、富有,順境還是逆境,我會不離不棄。」
聽著有如結婚宣言一股的表白,藍初夏覺得鼻酸。他一直渴望有家人,現在有傅天傑。
彼此為對方戴好穿著戒指的項鍊,傅天傑親吻藍初夏,「小夏……我愛你。」
腦海中突然閃過遠在高雄的家人,藍初夏的臉上掠過一絲迷茫和憂慮,傅天傑顯然知道他的心思,擁著藍初夏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聽我說小夏,我傅天傑敢做敢當,我絕對不會不敢面對你我關係的公開,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壓力,也絕對不會讓你感受到絲毫委屈。要說顧慮,我只是擔心爸媽。如果要對他們坦白,我想還是稍微再等一段時間,希望你不會介意。」
藍初夏搖頭,「不,我不介意。雖然我很想有家,有家人,可有的時候我真的希望我沒有被收養,這樣我們……」
傅天傑摸摸藍初夏的頭髮,吻一下他的額角,「小夏,別再為了這個耿耿於懷。換個角度看看,我倒覺得這樣很好。在法律上你是我的家人,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不用躲閃,可以很直接很大方地站在我身邊,陪伴我。這樣不是很好麼?」
「真是這樣嗎?」
「當然。比如說我受傷入院,醫生說只能家屬探訪,你是家人當然可以……」
不等傅天傑說完,藍初夏急忙攔住他,「不許講這種話。」
「好,不說,不說。我只是想告訴你,換個角度看,有這樣的家人關係我反而覺得我們之間更親密了。」
夜色深了,兩個人準備休息,見藍初夏在整理床鋪,傅天傑走過來從身後摟住他,在他耳畔輕聲說道:「小夏……今晚送我一件禮物好嗎?」
被擁在懷裡,藍初夏覺得身體內泛起帶著酥麻的眩暈感受,聲音輕顫著問道:「你要什麼?」
「穿上你的制服好麼?」
當穿好制服站在傅天傑面前時,看到他帶著情欲的濕潤眼眸,藍初夏覺得這時候的傅天傑真是很性感。
喃喃細語在藍初夏的耳邊響起,「小夏,你知道嗎?每天早上看到穿制服的你,我都覺得是對我的一種考驗。看起來真的很可愛……很可愛……」
抬起手臂環住傅天傑的肩膀,藍初夏把自己完全的交給他。

尾聲
打算要考臺北的學校,藍初夏抱著最後衝刺的心態溫書備考。傅天傑體恤他讀書辛苦,每天親自下廚,精心製作不同的美味食物。半個月過去了,一天晚上,擁著藍初夏躺在床上的時候,傅天傑摸摸藍初夏的臉,「怎麼喂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胖呢?」
「胖了你就不要我了。」
「誰說的,我是那種人嗎?我是怕你太辛苦,胖一點抵抗力比較強。」
提出自己來給藍初夏補習,引來他不相信的目光,「你?」
「怎麼?懷疑啊?」
「你是律師,你的理科……」
「我還有會計師和稅務師的執業資格,我的理科怎麼了。」
想起來聽說過傅天傑小的時候連勞作、圖畫、植物那樣的科目都是滿分,藍初夏有一種挫敗感。
傅天傑一見戀人神情變了,忙安慰他,「你不要想太多,盡力就好。將來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就可以,不需要勉強。」
甜蜜溫馨的同居生活被突出其來的事件打破了。由於工作的關係傅天傑要去花蓮出差。這次的感覺和假期的分離不一樣,藍初夏悶悶不樂地替傅天傑收拾行李。
傅天傑計畫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公事,早早回來。害怕會讓傅天傑分心,藍初夏表示不想打擾他工作,出差期間兩個人儘量不要聯絡。傅天傑想了想,同意了藍初夏的提議。
送走傅天傑之後藍初夏就後悔了。真不應該說那樣的話,每天只是一通問候電話,影響不到他工作,相信傅天傑分的清。藍初夏覺得他太笨了。
一周之後傅天傑回來了。放下所有的矜持,藍初夏一見到他就撲上去緊緊擁抱:互相道盡對對方的思念之後,傅天傑抱著藍初夏躺在長沙發上,讓戀人伏在他的胸前。藍初夏靜靜地聽著傅天傑的心跳聲。這樣擠在長沙發上兩個人都覺得有點熱,可又舍不下對方的溫暖,誰也不想動。
摸著藍初夏的黑髮,傅天傑問道:「最近游泳了?」
「我曬黑了嗎?」藍初夏是和同學去室內游泳館游泳,他知道自己沒有曬黑,對傅天傑的觀察力很驚訝,故意這樣問道。
手指在藍初夏脖頸上滑動,感受奶油色肌膚的細膩,傅天傑微笑道:「池水有氯,你的頭髮傷到了,有點乾燥。好好用精油保養一下。」
握著藍初夏的手遞到自己唇邊輕吻,傅天傑輕聲說道:「小夏,我要向你道歉。出差的日子裡我很想你。雖然有約定不要聯絡,故意不打電話給你。我也想看看我能不能忍耐下去。結果我很快就後悔了。自己訂的約定不能打破,我真的堅持了一個星期。再看到你的時候突然覺得我很無聊。當初為什麼要做這種無聊的約定並且無聊地堅持它?在愛情面前其實什麼原則都沒有。我錯了。我應該每天打很多電話給你,很多很多……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到今天我才發現,原來我傅天傑真的是一個傻瓜。」說這句話的時候,傅天傑笑了起來。
「我也是傻瓜,我幹嘛要那麼說。」
輕輕搖了搖藍初夏的肩,傅天傑說道:「來,給辛苦出差拼命加班的人一點獎勵吧。」
「什麼?」
傅天傑沒有回答,直接抱起藍初夏進了臥室。
檯燈的燈光將臥室照得半明半暗,藍初夏趴伏在黑色的絲綢床單上,覺得十分羞澀,他提出過要關燈,傅天傑卻不肯。
望著少年飄散著色香的肌膚,傅天傑想馬上咬下去,好好品味那可愛身體甘甜的味道,他努力壓制住欲望,他害怕傷到心愛的小夏。
坐在床邊,傅天傑握住藍初夏的手,把羞澀的他拉近,讓他跨坐在他腿上,然後摟住他的腰不讓他動。
「小夏,你真可愛……」
大手輕輕撫遍藍初夏的全身,微微的癢,在愛撫中藍初夏慢慢放鬆身體。經過一段時間傅天傑的細心調教,藍初夏越來越接受了兩個人之間這種親密的行為。最初承受傅天傑時他啜泣得很厲害,只覺得痛楚而不覺得歡愉,漸漸地,身體彼此熟悉和習慣,也知道了在最初的痛苦之後會有非常快樂的滋味。
已經記不清是這一夜裡的第幾次纏綿相擁,藍初夏的身上只剩下一件鈕扣全部被解開的襯衫,從他的肩膀上滑落,半掛在手肘上。他跨坐在傅天傑的腰腹之上,身體向後仰,和傅天傑緊緊相系的部位已經火熱的幾乎融化,他也幾乎要被傅天傑的熱情給融化,傅天傑的手扶著藍初夏的腰,半閉著眼睛,神情非常陶醉,喃喃地低語著:「小夏,小夏……」
高潮時,藍初夏的腦海裡有短暫的空白,快樂甜美到讓人暈眩的感覺,這是身與心同時結合才會有的。意識清醒過來的時候藍初夏發現他已經在浴缸裡了,坐在傅天傑的身上,和他一起浸在熱水中。
每次親熱之後傅天傑一定會替藍初夏洗澡,然後抱著一臉滿足表情的藍初夏回臥室。傅天傑讓藍初夏躺在他的身邊,看著藍初夏側臥在床上,仿佛小貓那樣的姿態,傅天傑心裡湧起疼惜的感覺,這個孩子孤單許多年,無依無靠,現在,他有責任要好好照顧他。
傅天傑伸手插進藍初夏的黑髮間輕輕撫摸,然後湊過去,他的鼻端嗅到橘子汽水的香味,熟悉的體香讓他的心瞬間變得溫柔起來,「小夏,晚安。」
◇◇◇
緊張的聯考結束了,藍初夏考取了臺北的一所商專,他覺得心滿意足。以他的程度本以為還要再補習一年,是因為傅天傑幫忙補習的緣故他才可以順利留在臺北。
知道藍初夏要留在臺北繼續念書,傅天瑤打電話給他,「小夏,住校時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開學前姐姐會過來看你,送你去學校。」
藍初夏詫異道:「住校?不,不住校。」
「你還是住在天傑那裡?他沒對你說什麼?」
瞄了一眼正豎起耳朵偷聽的傅天傑,藍初夏說道:「我暫時不會搬走。」
看藍初夏臉紅的模樣,傅天傑走過來接過聽筒,「老姐,你不用過來了。我會照顧他。他不住校。他一直住我這裡。」說完傅天傑就掛了電話,然後又對藍初夏說道:「誰要那個電燈泡過來。」
隨便編了個理由就回絕了想要藍初夏回老家過暑假的爸媽,對於傅天傑的口才藍初夏有了新的認識。看到戀人揶揄的表情傅天傑忍不住給他一記白眼。
借著暑假的時間,傅天傑把傅天堯送給藍初夏的車從車行提了出來,然後又陪他去學車。只學到一半藍初夏就堅持不下去了,硬是逃了回來。
傅天傑勸藍初夏繼續學,藍初夏不肯。見戀人難得的撒嬌拒絕,傅天傑只好放棄,「好吧,我來當你的司機。」
「這輩子都要接載我。」
「當然,這輩子都會。」
進入商專之後,藍初夏很快適應了新學校,也結識了新朋友。和傅天傑商量過之後他重新開始打工。
對於藍初夏的想法,傅天傑現在不再阻止,他僅提供他經驗與觀點。希望戀人能開心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就是傅天傑的心願。
又到農曆年了,準備回老家的兩個人一起整理行裝。藍初夏有點擔心地問道:「這一次回去……我該叫你什麼?」
「Honey、Darling、Sweet、Boy friend,Husband,你覺得哪個合適?」
「我在問你。」藍初夏不滿地叫道。
「叫我的名字--天傑,我喜歡聽你叫我名字。」
「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不是都叫過麼。」
聽傅天傑這樣說,藍初夏看了看他,皺起眉頭。
傅天傑不理會處於窘態的戀人,繼續說道:「怎麼,那個時候叫得,這個時候就叫不得了。」
看著藍初夏跑掉,傅天傑坐在床邊無聲的笑。
見到兩個兒子相處融洽的樣子,傅家二老放心了。傅天瑤在一邊看著,覺得有點納悶,悄悄問藍初夏,「你和天傑之問到底是怎麼了?可以和睦相處了?你們回去都說了什麼?還住在天傑那裡嗎?他有沒有私下裡欺負你?」
藍初夏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低頭不吭聲,傅天傑看到走了過來,手搭在藍初夏的肩頭,「老姐,你很八卦。別問那麼多了,當心嫁不出去。」
「傅天傑你說什麼!」
「我跟小夏相親相愛你看不順眼嗎?難道你想我們吵架?」
「少來,我說不過你。傅天傑,今年過年不許早回去,老老實實在家做飯!」
傅天傑和藍初夏相視一笑,「搶家裡廚師的工作不是我的風格。」
◇◇◇
兩個人的同居生活在相親相愛中幸福地度過。夏季,藍初夏結束商專第一學年的學習,同時,傅天傑從博士班畢業,傅家全家從高雄趕回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
正式踏出校門之後,傅天傑做的第一件事是給自己放一個大假。知道他在過去的三年裡是如何辛苦地學校、事務所兩邊跑,同事們都很願意他休息休息。
藍初夏也在暑期,傅天傑打算帶他一起出去旅行。
看著手邊的旅行資料,藍初夏問道:「我們去哪裡?」
「我想走的遠一點。」
知道傅天傑一定已經有了計畫,藍初夏追問道:「哪裡?」
「Bora Bora,波拉波拉島,在法屬波利尼西亞。」
「什麼怪名字?哪有這種地方?」
「當然有。它在太平洋東部,是社會群島島嶼當中最美的一座,有人間天堂的美稱。在那裡,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出去景色都美極了。」
「要看海墾丁也可以看,何必定那麼遠。」
傅天傑摟住藍初夏的肩,讓他靠到自己胸前,「下一次放假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陪我去吧。」
藍初夏點點頭,「要準備什麼嗎?那邊現在天氣怎麼樣?什麼季節?」
傅天傑沒有回答,手撫著藍初夏的脖頸,指尖在肌膚上滑動,「小夏,你好象再沒有長高過。」
藍初夏不滿於傅天傑的轉換話題,他看了看他,「你也不比我高很多,我178公分不算矮了。」
「現在的身高正好,要吻你很方便,低頭就行了。」
「喂,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問你,帶什麼東西去?」
傅天傑英俊的臉上露出一抹邪魅的微笑,勾起嘴角,「沒有長高的話……高中的制服應該還可以穿吧。」
藍初夏看了傅天傑一眼,反應過來了什麼,跳起來就要跑,被傅天傑一把拉住,咬著藍初夏紅透的耳朵,他笑道:「帶上你的高中制服就可以了。」
最後檢查行李的時候,藍初夏忙著看證件,傅天傑拿起一個瓶子細看:「是你平常用的洗髮水。」
「嗯,我一直用的。」
打開瓶蓋聞了聞,傅天傑微微皺眉:「不太對,和你頭髮上的香味不一樣。」
「大概瓶子裡比較濃,洗過頭髮要用水沖,氣味就淡了。」
傅天傑湊到藍初夏身邊,嗅了嗅他的頭髮:「嗯,我喜歡你身上的香味。」
藍初夏紅了臉,急忙躲開。趁著戀人注意力轉移的時間,傅天傑用別的衣服蓋住自己藏在行李箱最底層的男子高中制服。
——全文完——

TOP

真的好喜歡林紫緒寫的故事, 會讓人想一再回味...

TOP

這個,跟浪漫巴士站情節很像啊

TOP

人沒十全十美,總有犯錯一次…
勇於承認滿可貴的…

TOP

他寫的文都很溫馨^^

TOP

好好看喔
甜蜜蜜
兩人幸福的在一起

TOP

很舒服的文呢..(什麼形容詞
很自然呢..
不造作及合"羅"輯(看了很多文都是無端有愛或是交代不清楚..
祝旅行快樂吧

TOP

很愛這篇啦..
甜甜的..
還有..合"羅"輯
(看了很多無端有愛的..那時的反應都是..什麼._.!?

TOP

紫緒寫的文都很溫馨~~

都是我喜歡的掉掉~~
吾願用十年,換你一生天真無邪。

TOP

 22 123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11-14 21:02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35755 秒, 數據庫查詢 6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