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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敗犬女王原著小說 作者: 梁蘊如(即季可薔)

敗犬女王原著小說 作者: 梁蘊如(即季可薔)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hembioorg 您是第2015個瀏覽者


出版日期:2009年01月23日
內容簡介

  有人說,如果一個女人年過三十還找不到人嫁,走不進結婚禮堂,就算她外貌再亮眼,事業再成功,也不過是一隻人生戰場上的『敗犬』。

  她,單無雙,33歲,有事業,沒男人,是婚姻市場上過季的商品,價錢直直落,她是大部分人眼中的『敗犬』。

  但即便過季了,她也堅持自己一定要活得新鮮滋潤,當不成男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公主,就把自己寵成獨一無二的女王——

  她不是敗犬,是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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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小說的內容跟電視劇有出入(如Lucas是後來才知道韓佳佳是前女友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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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OL Queen I
我,單無雙,全力奔馳33年,不曾讓任何人跑在我前面,成功的事業,質感的生活,但我回頭一看,追我的男人只剩下這個根本不該存在這世界上的聖誕老人......

OL Queen II
二十歲的女孩是嬌玫瑰,惹人憐愛,男人爭相呵護,被扎疼了手也無所謂。
三十歲的女人卻是仙人掌,撐起滿身細細小小的刺,只為了保護自己不再受傷。

因為經過好多年的跌跌撞撞,她已經太明白,所謂疼痛的滋味——

OL Queen III
三十歲的她明知自己早該將那個負心的人遺忘,瀟灑放手才能海闊天空。
但心裡總是不爭氣地存著一線希望,因為他是她二十歲時的至愛,對他告別,也等於是告別了自己的青春歲月——

OL Queen IV
二十歲的女孩,把戀愛當成天,為了喜歡一個人可以飛蛾撲火,不顧一切。
三十歲的女人,已經懂得這世界沒有童話,怕自己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於是學會了對自己的真心,說謊。

OL Queen V
年屆三十又單身的她,最討厭情人節。
因為這天,戀人們總是囂張地在各處出雙入對,讓形單影隻的她,顯得格外寂寞。
其實她有點害怕寂寞,雖然她總是倔強地不肯承認——

OL Queen VI
三十歲的她,未婚,世人眼中的『敗犬』,但有時候,『勝犬』也會羨慕她的獨立自主。
在人生戰場上,勝與敗不是關鍵,重點是自己是不是過得快樂。
婚姻可遇不可求,快樂卻是自找的。

OL Queen VII
三十歲的她,怯於拿自己的真心冒險。
明知自己已對二十歲的他心動,卻害怕兩人的人生軌道是兩條平行線,永遠不可能交集。
也許她該選擇的,是與自己同樣是三十歲的他——

OL Queen VIII
二十歲的他,愛起來癡癡傻傻的,像個孩子。
三十歲的她,愛起來瘋瘋癲顛,也還是個孩子。
原來不管長到幾歲,人們在戀愛之神面前,永遠都長不大。

OL Queen IX
三十歲的她,曾經為愛受傷;二十歲的他,其實也受了傷。
不管長到幾歲,受了傷都會痛,都想藏住傷口,假裝看不見。
其實我們都該學會坦然面對自己的傷痛,有一天才會真正痊癒——

OL Queen X
三十歲的她,總是告誡自己不年輕了,不適合天真爛漫。
她以為自己早學會了理性,以為在夢想與現實的天秤上,早決定了孰輕孰重,但

遇到二十歲的他,她終於還是孤注一擲地付出真心——
因為她依然想戀愛,依然想見識所謂的,愛的力量。

尾聲

§內文1

【OL Queen I】 I’m the Queen

我,單無雙,全力奔馳33年,不曾讓任何人跑在我前面,成功的事業,質感的生活,但我回頭一看,追我的男人只剩下這個根本不該存在這世界上的聖誕老人……

「停下來!」
人來人往的街道,穿紅衣戴紅帽的聖誕老人從轉角躥出,追趕一個穿著綠制服的女學生。
「不能停!」女學生用力踩腳踏車。
「停下來!」聖誕老人聲嘶力竭。
不停不停,絕對不停!
女學生繼續狂踩車輪,吃力地攀上略帶坡度的路段,只有全速賓士才是有價值的

人生,所以她絕不能停。
再過一個轉角,她總算擺脫糾纏不休的聖誕老人,但也意外踩過一對手牽手快樂散步的母子,為了閃開那對母子,她只好把車頭一轉,甩開自行車,自己也跟著

撲跌在地,下巴撞疼了,右膝蓋也裂開一道傷口。
她忍痛起身,勉力朝那對驚慌的母子扯開一抹歉意的笑,然後重新跳上車,衝衝沖。
好不容易回到辦公大樓,一個負責送快遞的年輕小弟見她風馳電掣地飆過,身上還穿著綠襯衫百褶裙,露出一雙修長美腿,很驚奇。
「看什麼?」她賞他一記白眼。
「沒什麼,只是想說無雙姐居然還穿得下學生制服,真是……了不起,保養得宜,真看不出來已經高齡三十三……」小弟本意想巴結,卻愈說愈結巴,終於識相地閉嘴。
「讓開!」單無雙懶得理他,搶在電梯關門前,甩尾進去。
「哇∼∼」快遞小弟吹口哨。「真酷!」


iFound雜誌,會議室。
橢圓形的會議桌,左半邊的人老早就定位,右半邊的缺空空如也。
「那個穿裙子的man在搞什麼?怎麼還不來?」一個外表精英、穿著精英、工作能力更自詡為精英的男人等得不耐煩,首先發難。
他是羅密歐,iFound雜誌資深編輯,將單無雙視為命中註定的競爭對手。
「該不會是忘了今天要開會吧?」另一個男人漫不經心地介面,一面低頭檢閱PDA上記錄的約會行程——今晚是耶誕夜,他理所當然行程飽滿,果然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畢業的新聞碩士就是有行情。
魏而剛,羅密歐團隊的一員,短期目標是說明上司擊垮單無雙,順利坐上總編輯之位。
「你有沒有搞錯?她是單無雙耶!會忘了開會時間?」一個滿身穿戴名牌的美女慵懶地瞟過魏而剛一眼,風情萬種。
她是瑪丹娜,同樣屬於羅密歐團隊,專跑豪門或企業界的新聞,工作之餘不忘建立人脈,貴公子與小開是她的最愛,人生目標是愛情事業兩得意。
「就算是單無雙又怎樣?也是個女人啊!說不定一時沖昏頭,跟哪個帥哥約會去了。」
魏而剛此言一出,羅密歐與瑪丹娜同時交換詭異一眼,就連說話的人自己也覺得莞爾,三人同時爆笑出聲。
「No、no、no!」羅密歐搖手指。「而剛,你要知道她可是單、無、雙。」
「對啊,光是這名字,就註定她單身一輩子,沒有人可以成雙啦!」
「哈哈哈∼∼」
「笑什麼?」社長曾大方走進來,眼睛一瞪,不怒自威。
「咳咳,沒什麼。」眾人正襟危坐。
「單無雙還沒到?」曾大方皺眉,「這個一年365天有366天在加班的女人居然也會遲到?嘖,好吧,羅密歐,先報告一下你們這組有什麼?」
「Yes sir!」羅密歐一彈手指,魏而剛立刻起身,精神抖索地開嗓。
「首先是生活消息,根據瞭解,車床族出沒的地點一天比一天更接近市中心,幾乎已經危害到都市人的正常生活空間,相關單位正在研擬一項車床族撲減滅計畫……」
魏而剛報告過後,社長很快決定這期雜誌的消費及生活報導內容,接下來是最重要的封面頭條。
是時候好好表現了。羅密歐志得意滿地起身,耍帥地打開投影機,投射照片。
「這是我跟而剛跟監three days three nights得來的獨家大消息,scoop!大家都知道照片裡這人是前任總理,This man貪贓枉法,根據線報,他在三個月內一定會被起訴,我們搶先報獨家,一定會成熱門話題,Hot,H-O-T!」中英夾雜的說話內容使得會議室其他人都覺得頗刺耳,紛紛掏耳朵。
「呿!總理貪污算得上是新聞嗎?全世界哪個總理不貪污?」曾大發鄙夷地撇嘴,顯然對羅密歐的得意之作不讚賞。「還有,你看看這個人,獐頭鼠目賊眉鼠眼的,你告訴我這種長相不貪污,那才是新聞!下一條!」
下一條?羅密歐自討沒趣地摸摸鼻子,黯然坐下。
瑪丹娜笑顏嫵媚地起身。「電信大亨孫道淳又劈腿,這次前後任女友交接不清,當街呼巴掌扯頭髮的賤招都使出來了。」
曾大方打哈欠。「有照片嗎?」
瑪丹娜搖頭。
曾大方憤怒拍桌。「沒圖沒真相的咩!要我說幾次?她沒呼巴掌,你就想辦法讓她呼,沒破口大罵,妳就想辦法激怒她!現在是怎樣?要不要我叫個漫畫家幫你畫插圖啊?」
又不行?羅密歐團隊面面相覷,沒轍。
「呃,社長,貪污也算關係社會的重大新聞啊。」羅密歐試著為自己平反。「檢調已經公佈他在五大洲有12個人頭帳戶,我抽絲剝繭查到了20個。Twenty!You know?」
又怎樣?曾大方不屑。「12個跟20個有差別嗎?我說了你這條新聞不重要嗎?但雜誌社需要更新鮮聳動的嘛!品格低劣的找他貪污的消息,劈腿成性的找他外遇的消息,誰要看?大家當然是想看歐巴馬搞不倫的咩!有本事的話,就去找那個全民黨召集人兼民意代表兼教育促進會會長兼人權基金會董事長兼下一任閣揆熱門人選,人稱政壇小綿羊,柯聖人柯有正的八卦嘛!」
柯有正的八卦?眾人啞然失笑。
「老闆,您開玩笑,柯有正可是出了名的little sheep,S-H-E-E-P,愛家好男人的代表,連我都有他的小綿羊公仔……」羅密歐正想拿出來獻寶,會議室門一響,單無雙氣勢淩人地走進來。
「妳總算來了,無雙。」曾大方很高興。「妳的跟班張若基呢?怎麼不見了?」
「他動作太慢,來不及跟上來,我一個人先回來。」
羅密歐上下打量她制服妹的打扮,諷刺地咧嘴。「哇!妳穿這什麼啊?去制服酒店打工嗎?有人會相信妳是高中生嗎?」
「不相信的話你以為我能混進學校裡追到獨家新聞嗎?」單無雙冷哼,趁同事們還沒回過神,她將記憶卡推進電腦,播放照片——
某個大家都很熟悉也很崇拜的熱門閣揆人選,抱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號稱政壇小綿羊,致力提倡打造幸福家庭,以美滿家庭形象大受歡迎的下一任閣揆熱門人選柯有正,其實在第一女中當校長的時候,就已經瞞著柯太座和同校女老師暗通款曲,這個外遇物件還幫他生了一個女兒。今天他應邀回學校演講,

我跟若基拍到他跟女兒情婦私下會面……」
慘敗!羅密歐團隊死盯著鐵證如山的照片,個個面色發白。
「好好好!」曾大方滿意地拍手。「這期的頭條就用這個!無雙,幹得好!」
再一次,單無雙又擊敗了勁敵羅密歐,她意氣風發地站著,嘴角揚起勝利的笑。
她,單無雙,就算沒男人沒婚姻,被人譏笑是敗犬,也絕對是敗犬中最帥氣最亮麗最不服輸的——女王!


但女王也是會受傷的,女王也會覺得痛。
搶下頭條報導後,無雙才恍然想起自己膝蓋受了傷,傷口正隱隱地抽痛,她找不到急救箱,又不願向平安夜必須留下來加班的罪一股腦怪在她身上的同事們求援,於是換回俐落的OL套裝,一個人坐電梯下樓,決定到公司附近的便利店買OK繃。
剛踏進一樓大廳,剛剛在街道上死追她不放的聖誕老人竟帶著一群小朋友等著嗆她。
「喂!腳踏車呢?」聖誕老人質問。
「呃……」無雙有些歉然,方才為了趕截稿一時情急,經過教會時搶了輛自行車,沒想到這聖誕老人一路從教會追到這裡來。
「壞阿姨,壞阿姨!」孩子們把她當惡劣的小偷,聲聲斥喊。
她超尷尬。「我不是壞阿姨,叫我姐姐。」
「妳明明就有魚尾紋,皮膚也沒光澤,老女人還敢自稱姐姐?」
小孩子說話超惡毒,她又窘又惱,牽過丟在一旁的自行車,還給聖誕老人。
對方卻不接,冷冷睨她。「大姐!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搶小朋友的腳踏車?快跟他們道歉!」
大姐!一個白鬍子老頭居然也這麼叫她?「我有截稿時間壓力嘛。不然我賠你好了,兩千塊怎樣?不夠?那三千。」
「不是錢的問題!這是小朋友的耶誕禮物,妳知道他們等了一整年才等到這禮物的心情嗎?妳怎麼可以隨便搶走?」
「我不是搶,是借。」
「別人同意才叫『借』,沒被看到就算『偷』,沒有同意又被看到就是『搶』了,這位大姐,看妳年紀也不小,邏輯有這麼差嗎?」這聖誕老人也很毒舌。
無雙差點語塞,倔強地反駁。「這世界上有很多比耶誕禮物還重要的事要完成,他們長大就會懂得。」
「這個世界有很多錯過了就回不來的美好,長大的人反而不會懂。」
不懂又怎樣?她單無雙從來只會向前看,不管錯過多少,她都不會回頭。
「我剛剛救了他們免於一個無恥政客的荼毒,他們應該寫感謝卡給我才對,我的工作對這個社會很有意義。」
「是對你自己有意義吧?」聖誕老人冷哼。「今天是耶誕夜,小朋友一個美好的晚上被妳破壞了,妳卻一句道歉也沒說。像妳那種沒有生活沒有朋友,只會把人生寄託在工作上的女強人,相信公司裡一定有很多同事等著看妳跌倒吧?」
這傢伙說話實在太狠,太一針見血,字字句句擊痛她的心。
是,是有不少人等她跌倒,就算她受傷了也不會有人同情,但又怎樣?她絕不會跟任何人求救。
無雙深呼吸,故意揚起一抹笑,彎下腰,捏捏其中一個小孩的臉蛋。
「小朋友們,你們真的相信世界上有聖誕老公公嗎?」、
「當然相信!」
是嗎?她笑容更璀璨,忽地一抬手,用力扯下聖誕老人遮去半張臉的鬍鬚。「你們看,鬍子是假的,聖誕老公公也是假的……」
一雙英氣勃勃的銳眸瞪著她。
無雙笑顏一斂,怔望著眼前的男性臉龐,他一點也不老,很年輕,很帥氣,眉毛很濃,如兩把利劍,咄咄逼人,嘴唇端正,噙著說不出的性感。她莫名地感到心頭一亂,知道聽到小朋友傷心的叫喊,才回過神。
「我們要聖誕老公公啦!真的有聖誕老公公……」
真對不起,毀了你們的夢想。
無雙在心底OS,臉上卻是一副機車的表情。「這個世界是殘酷的,小朋友,快點長大吧!」
她不敢多留,轉身走向電梯,年輕帥哥氣憤地追上來,捉住她的手,「妳這女人怎麼這樣?妳知道這些小朋友都是沒有爸媽的孤兒嗎?一年一度的教會活動招待他們過平安夜,妳居然破壞他們的夢想?妳這個沒有愛心的……佛地女魔!」
她是佛地女魔?無雙愕然,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奉送她這樣的封號。
她撇過頭,望向帥哥身後滿臉失落的小朋友們,心弦一扯,正想說什麼,只見一個打扮樸素的年輕女孩走過來,蹲在小朋友面前。
「小朋友,怎麼在哭呢?是因為腳踏車壞了嗎?」年輕女孩推推黑框眼鏡,說話口氣好溫柔。
帥哥撇她一眼,神情溫暖,回過頭來看無雙,馬上又變冷漠。「那樣才叫天使,懂嗎?」
女孩是天使,她是魔女。
她懂,非常懂,再懂也不過了。
「放開我!」無雙甩開帥哥,冷臉進電梯,當電梯門關上時,她才驚覺自己忘了

買OK繃。
「都是那個可惡的聖誕老公公。」她喃喃地咬牙切齒,低頭,朦朧地望著膝蓋的傷口。
一定有很多人等著看妳跌倒吧?
她歎息,額頭抵在冰冷的電梯鏡面上,無聲地苦笑。


平安夜,社長一聲令下,全雜誌社挑燈夜戰,務必趕明天出刊,人人怨聲載道,

一個個忙著call情人抱怨兼道歉,只有無雙如魚得水,工作得可快活了。
敗下陣來的羅密歐團隊超不爽,躲在茶水間碎碎念。
「柯有正有私生女這種消息都能被她挖出來!單無雙這女人工作像男人,能力像男人,根本就是個穿裙子的男人,Man!M-A-N!」
「剛剛我看到單無雙在修稿子,聽說柯有正不倫的對象是她高中英文老師,對她很照顧。」瑪丹娜爆秘辛。
羅密歐翻白眼。「為了新聞,連自己的恩師也出賣,一點溫情也沒有,這樣還算

女人嗎?而剛你說,你敢娶她嗎?You marry her?!」
魏而剛惶恐,直搖頭。
「算你聰明!誰敢要這種女人啊?頭髮老是包在頭上,跟過期的水煎包一樣,動不動就對人大小聲,一提到工作不睡覺也可以,還拖著大家不給睡,她的人生我看準了,就是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沒人可憐沒人心疼!」羅密歐說到興起,聲量放大,完全沒注意到無雙恰巧經過,神色一凝。
她搖搖頭,裝不在乎,飛快閃過。
「不行,愈想愈火大,得像個辦法給她好看。」羅密歐眼睛點亮惡意。「而剛,有個很厲害的打工達人,叫什麼盧卡斯的?找他來試試看……」


無雙錯過了茶水間的密謀,逕自走向櫃檯小妹葉芝琪。「Gigi,印刷廠那邊怎麼說?」
「已經聯絡上了,說會開工等我們的稿子。」Gigi擺一張臭臉,耶誕節為了工作不能約會,超不爽。「如果沒其他事的話,我可以先走了嗎?無雙姐。」
「嗯,妳先走吧。」
Gigi二話不說,立刻收拾,臨走前還拋給無雙一記憤懣的眼神。「無雙姐,我是好心才奉勸妳,女人有工作沒男人,等於一朵忘了澆水的花,遲早枯死!」
夠了嗎?連櫃檯小妹都要刺她一刀嗎?
「多謝妳的關心。」無雙假笑。「我也要奉勸妳,女人不自立自強,光會等男人來澆水,遲早也會活不下去。」
「哼!」Gigi憤恨離去。
無雙回座位,忽地感到心情鬱悶,耶誕夜加班,每個人臉色都不好看,似乎人人都急著趕赴某個約會。
就她沒有……她盯著手機,直覺撥了個熟悉的號碼。
「廣琳,是我。」
「有事嗎?」陸廣琳問。「怎麼忽然想到打電話給我?」
「沒事就不能打嗎?」無雙氣悶。這女人明明就是她的手帕交,說好了要一起組成『情侶去死去死團』,一起養老的,結果三個月前竟背叛了她,現在據說跟老公過得幸福美滿。「妳家那只呢?」
「妳說夢寒啊?」提起老公,陸廣琳口氣超甜。「他就在我身邊啊!」
「今天晚上你們炸雞店開不開?等會兒我過去喝酒!」無雙不識趣地要當電燈泡。
「今天晚上?不太好吧?」陸廣琳遲疑,忽地一聲小小的尖叫。
「幹嘛?」無雙皺眉。
「割到手了?」陸廣琳解釋,稍稍拿開電話。「老公別擔心,只是小傷……啊,你要幫我貼OK繃?謝謝∼∼」
現在是怎樣?隔空上演甜蜜劇情給她看?
無雙咬唇,瞥了眼自己到現在還沒能處理的傷口。「算了!不打擾妳了,我自己找樂子!」她匆匆掛電話,好像怕掛遲了,會遭到嘲笑。
可她該到哪裡找樂子呢?耶誕夜是個歧視單身的節日,不管到哪裡都是雙雙對對,連餐廳也不受歡迎單人點餐……
「無雙,待會兒忙完了我們要去燒烤店,去不去?」
她訝然回眸,迎向羅密歐得意洋洋的笑臉。


距離午夜還有十分鐘的時候,盧卡斯與死黨兼工作夥伴JJ一起走進東區某家熱鬧的燒烤店。
「你說的臨時任務到底是什麼?」盧卡斯問。
「就是有人請我們在午夜十二點的時候,當眾踐踏一個老女人的尊嚴。」JJ不懷好意地笑。「價錢高又好賺,不接可惜!」
「要接也無所謂啦。」盧卡斯聳聳肩,畢竟今天下午他扮聖誕老人的任務被某個魔女搞砸了,現在有另一件case來彌補也不錯,只是他打工多年,還是初次接到這種奇怪的委託。「目標是誰?」
「這個嘛。」JJ拿出E-mail傳來的照片比對。「哪,就是那一個。」他指向窗邊那桌,一個頭髮挽起,正豪邁乾杯的女子。
「是她?」盧卡斯瞇起眼,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恰巧就是下午那個魔女。他冷笑。「很好。」眸光鎖定目標,只見她喝幹一杯酒,踉蹌地起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我先去探探情況。」
他尾隨魔女,她似乎有些醉了,步伐不穩,穿過一張餐桌時,不小心撞到桌腳,

痛得驚呼。
活該!他冷淡地想,毫不同情。
她蹲下身,出神地盯著自己淤青又流血的膝蓋,沒有人伸手扶她,她也不跟誰求救,默默地又站起來,扶牆走進洗手間。
盧卡斯側身躲在門外,聆聽動靜。
她打開水龍頭,像在洗臉,不一會兒,手機鈴聲響起。
她接起電話。「喂……是媽啊。」 聲音無精打采的。「沒事,我很好啊……又要相親?不要了吧?」
是啊,這麼個沒愛心的女佛地女魔,哪個正常的男人想要啊?
盧卡斯壞心地想,見沒人經過,悄悄探過頭,往裡頭瞧。
「不要再提允浩學長了,他在婚禮上沒出現,我就知道他不要我了……」
不會吧?這女人曾經被逃婚?盧卡斯劍眉一挑。
「我沒在等他!怎麼可能?」她尖銳地笑。「媽,妳女兒看起來像是那麼癡情的人嗎?現在我的情人就是工作,工作就是我的全部,是我的人生……有什麼不好?

至少我認真去做就會得到我應得的,工作不會背叛我,媽,妳等著看我升上總編輯吧。」
她掛電話,瞪著洗手臺上的化妝鏡。
「工作是我的全部,是我的人生,工作不會背叛我。」她低聲呢喃,也不知是否在對自己下魔咒,說服自己。
盧卡斯靜靜地看她洗淨膝蓋上的傷口,隨手抓起紙巾擦乾,理了理衣衫,走出來時,昂起下頷,又是一副神氣姿態。
這女人,很倔強。
盧卡斯目送她走回自己那一桌,她那些苦心設計圈套的同事正笑著等她,而她,在經過計算之下,與JJ相撞——


「抱歉。」無雙抬起頭,對無意間撞上的男人抱歉。
男人很紳士地扶著她。「妳沒事吧?」
「沒事。」
「沒事就好,不然撞傷這麼漂亮的小姐,真是我的罪過了。」男人對她迷人一笑。
她愣了愣,正欲說話,店內一個員工拿起大聲宣佈好消息。
「各位,今天是聖誕夜,當然一定要舉行我們『幹一杯燒烤店』的傳統——『愛的牛五花』!沒錯,想證明他的愛,只需要一盤豬五花。」
什麼牛五花?無雙不解,看著店內其他人興奮地鼓噪。
「哇∼∼這兩位客人已經站起來了,是決定要挑戰了嗎?」店員笑瞇瞇地望過來。
什麼挑戰?無雙還來不及反應,陌生男子已牽起她的手舉高。
「我們要挑戰!」
「太好了!有情侶要挑戰,只要當眾接吻,就可以得到一盤愛的牛五花喔!」
當眾接吻?不會吧?
無雙驚異,想澄清一切是誤會,室內燈光卻已暗下,探照燈打在她和陌生男子身上,稱為全場矚目的焦點。
「Kiss!Kiss!Kiss!」觀眾熱情地吶喊。
「可以嗎?」陌生男子柔聲問。
他長相也算英俊瀟灑,跟他接吻,應該不至於噁心,而且,已經很久沒有男人對她說話這麼溫柔了。
無雙恍惚地想,不知不覺閉上眼睛。
許久,許久,男人毫無進一步的動作,她疑惑地睜開眼,只見對方咧著嘴,惡作劇地瞧著她。
「對不起,看來我還是沒辦法親一個老女人,無雙『阿姨』。」他攤攤手,做出遺憾的表情,轉身離去。
晴天霹靂!
無雙不笨,很快便領悟自己被耍了,她轉頭望向羅密歐與而剛等人,猜到這都是他們一手安排的。
店內響起哄堂大笑,接著是一陣令她難堪的奚落。
「原來人家根本就不是她的男朋友啊!那男人年紀看起來比她小,這女人到底幾歲了啊?」
無雙尷尬地站在原地,坐下也不是,閃人也不是。她想哭,眼眸刺痛著,卻強迫自己高高抬起下巴,面對眾人的嘲弄。
她絕不能逃避,一逃就輸了,而她是從不認輸的女王。
一個身形英挺的男人忽地朝她走來,她認出對方正是下午怒斥她是魔女的聖誕老公公,雙手悄悄握成拳。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男人是來補她一刀的嗎?她硬氣地瞪他。
他落定她面前,目光與她短暫角力,見她眼裡淚光隱隱閃爍,鬱惱地皺眉。「好像每次遇見妳,工作都會搞砸,隨便了……」
語落,他捧起她臉蛋,準確地攫住她的唇,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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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歲的女孩是嬌玫瑰,惹人憐愛,男人爭相呵護,被紮疼了手也無所謂。三十歲的女人卻是仙人掌,撐起滿身細細小小的刺,只為了保護自己不再受傷。因為經過好多年的跌跌撞撞,她已經太明白,所謂疼痛的滋味——

為什麼?
一吻過後,那個曾經扮成聖誕老公公的帥哥便拉著她離開店裡,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寒冷的街頭,無雙瞪著他挺拔的背影,滿腔疑惑。
這個勉強只跟她有個兩面之緣的男人,為什麼要吻她?因為同情嗎?她,單無雙,號稱比男人還Man的女王,會需要人家來同情?
無雙氣惱,想用力咬唇,卻又奇異地有些捨不得,因為唇上還留著親吻過後的餘溫,是她許久不曾感受到的,甜蜜的溫度。
「妳還好吧?」聖誕老公公發現她腳步跟不上,回過頭來,視線一落。
察覺他目光的焦點,無雙直覺拉拉裙擺,想藏住受傷的膝蓋。「我很好!」
「是嗎?」他微妙地扯唇。
這算是揶揄嗎?無雙不服氣地蹙眉,雙手環抱胸前,擺出女王的架勢。「說!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在那家店?為什麼……要吻我?」最後一個問題,氣勢有點嫌太弱。
「盧卡斯。跟朋友去打工。為了……牛五花。」回答最後一個問題時,他似乎也有些不太鎮定。
「為了牛五花?」她瞪他。
「為了牛五花。」他堅持。
原來她的吻就只值一盤牛五花?無雙懊惱地想,轉念,又自嘲。不然呢?有誰會想吻一個乾巴巴的過季女人。
「沒想到我這麼廉價。」她喃喃。
「不是廉價,是無價。」盧卡斯糾正。「妳忘了牛五花在剛剛那家店是非賣品嗎?」
非賣品?無雙心一動,訝異地望他。
他也正看著她,目光陰晴不定,片刻,像終於受不了了,拉著她在路邊坐下,從口袋裡掏出OK繃,撕開,貼在她的傷口。
「你做什麼?」她愣愣地質問他。
「妳看不出來嗎?」他沒好氣。
當然看得出來!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何要對她如此溫柔?她只是個、只是個……佛地女魔。
「好了,這樣妳的傷口就比較不會受到感染了,受傷了就要包紮,這道理妳不會不懂吧?」
她當然懂。無雙輕顫地咬牙,明知自己該道謝,卻出口譏嘲。「瞎哩八嘰地你幹嘛隨身攜帶這種東西啊?你常受傷嗎?還是常常讓人受傷?」
「都不是。」盧卡斯瞇起眼,這女人外表像一朵花,說話卻是仙人掌,總帶刺。

「也許妳不曉得,我可是知名的打工達人,當然得隨身攜帶一些派得上用場的小道具,以備不時之需。」
「什麼打工達人?」
「這個。」盧卡斯遞出名片。
無雙接過,瞥一眼。「事事達?」
「不論大小疑難雜症,只要上我們『事事達』網站求助,保證使命必達。」
「所以今天下午在教會你才會扮聖誕老人?」
他點頭。「還有剛才,其實本來要親你的人是我的partner,我們接到一個任務……」
「要整我,對吧?」無雙聰穎地介面,她早猜到這一切一定是她那些同事安排的惡作劇,羅密歐團隊恨她很久了,她是笨蛋才會答應跟他們一起來吃燒烤。
都怪今天是平安夜,而她又太寂寞地不想一個人過節。
「剛剛的事算是我們不對,不管妳相不相信,其實我們並不常接這種整人任務。」盧卡斯淡淡一笑,招手叫來一輛計程車。「妳上車吧,再見。」
就這樣?無雙怔忡地望他,又看了看自己貼上OK繃的膝蓋。
受傷了就要包紮,這道理妳不會不懂吧?
「你剛剛說,你是打工達人,什麼工作都接吧?」
「是又怎樣?」
「那我、我……」她一甩頭,豁出去。「我出錢,買你一夜!」
「什麼?!」他震驚,兩秒後,臉色一沉,轉身就走。
這什麼意思?不屑?無雙心一擰,追上他。「你不是說任何疑難雜症都可以嗎?看你要多少錢,我都給!」
他猛然回過頭。「不要以為我吻過妳,就代表我可以被女人買。」
所以他是覺得她是羞辱他嗎?她不是羞辱,只是——「我付你雙倍時薪。」
他狠狠瞪她。
「三倍?」
他不理她,繼續往前走。
不要走。她目送他冷漠的背影,懇求的言語在唇畔吞吐。她只是一個人寂寞而已,只是想受傷的時候,也有個人關心她、哄哄她而已,像她的好朋友陸廣琳一樣。
「大不了……我給你四倍嘛。」她呢喃,微弱的嗓音隨風飄散。
他也不知是否聽見了,忽然凝住步履,轉過身,深思地打量她片刻,然後似笑非笑地勾起唇——
「去妳家嗎?」


這不是他家嗎?
正確地說,是他家隔壁,原來她是他的鄰居,這個意外的巧合,真的令他料想不到。
卡斯好笑地站在無雙家門前,見她從皮包裡掏出鑰匙,卻半天打不開門,更好笑。「我來吧!」他接過鑰匙,一面從容開門,一面逗她。「妳該不會其實緊張得要命吧?」
「我、我緊張什麼?」她逞強。「我還怕你緊張咧!」
無雙率先進門,見家裡一團亂,一愣,她都忘了趕截稿,已經幾天沒收拾打掃,桌上堆著泡麵碗,地上全是穿過的衣服,連內衣都掛在沙發椅背。
盧卡斯惡作劇似的挑起其中一件內衣觀看,她倒抽口氣,連忙伸手搶過,又撿起散落的衣物,一股腦兒全丟進浴室洗衣籃。
冷靜、冷靜!她開水龍頭,用冷水潑臉。沒錯,這間房子是有六年沒男人來過了,又怎樣?她是三十三歲的熟女,當然應付得起來一夜情這種「小事」。
擦乾臉,回到臥房,無雙想換件性感睡衣,眼角卻瞥見桌上一方相框。
相框裡,是一張北極熊的相片,相片下角,寫著一行字——
我的夢想:北極熊、泡麵、單無雙。
                              允浩  2002.07.15。
無雙頓時恍惚,耳畔響起前未婚夫醇厚的嗓音。
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去看真正的北極熊。
「騙人!」她憤恨地低語,蓋下相框,不去看那個負心漢留下來的紀念品,從他將她拋在禮堂的那天起,她便學到男人是種天性愛說謊的動物,絕對不可輕信。
所謂夢想是騙子最愛使用的詐術,而她已經沒有作夢的權利,與其懷念黑心的壞男人,不如把客廳裡那個可口的帥哥吃掉,把今天當成人生的新起點。
沒錯,就該這樣!她努力說服自己,刷地打開衣櫃——


他敢打賭,那女人絕對沒有勇氣跟一個陌生男人上床。
盧卡斯在客廳,檢閱無雙家裡的擺設,嘴角扯開一抹壞心的笑弧。
沒有魚的魚缸、蒙塵的自行車、內容貧乏的冰箱……一看即知這是個寂寞單身女子的住處,而且還是個枯萎許久的幹物女。
也罷,他就當做善事,陪她打打牌,消遣一夜算了。
盧卡斯蹲下來,研究一個隻組裝了一半的置物櫃。「喂!妳這櫃子是DIY的嗎?」
「嗄?」她在房內聽見他的問話,愣了愣。「是啊,怎樣?」
「技術很爛。」他不客氣地評論。「幹嘛不找個人幫忙啊?」
「要你管!」她惱火。
「因為找不到人吧。」他呢喃。單身,沒有隨傳隨到的男友,連鄰居也因為工作太忙從不往來,只好什麼都自己動手來。「該說妳堅強還是淒涼呢?單無雙。」
盧卡斯搖頭歎息,心念一動,找到擱在一旁的螺絲起子,依照說明書將螺絲一一

鎖進洞孔,正當他組好置物櫃,滿意地欣賞成果時,燈光忽然暗了,只留一盞立燈在角落,他一抬眸,只見無雙穿著件薄薄的襯衣,光線溫柔地琢磨著她曼妙的曲線。
他驀地屏息,心跳亂了一拍。哇靠!她來真的?有這麼飢渴嗎?
她慢慢走過來,雙腿窈窕修長,卻似乎有些軟顫,來到他面前,眼眸垂下。
盧卡斯看著她猶如羽毛一般緊緊收斂的眼睫,不自覺地心動,她的臉蛋緊繃,不像誘惑他的魔女,反倒像怕自己被吃掉的處女。
奇怪的女人。
他微微一笑,拉起她握成拳的雙手,一根一根,鬆開她手指,然後將其中一根,戲謔地叼進嘴裡。
她驚顫地一跳。
看,只是這樣逗逗她,她就嚇成這樣了,還怎麼玩下去?
但她顯然堅持玩下去,繼續閉著眼,他捲起一綹她蓬鬆柔軟的秀髮,輕輕碰了她濃密的羽睫,然後,是她柔軟的唇,一雙大手則樓上她的腰,才順著腰線一摸,

她便緊張地分開唇,咬了他一下。
「喔!」他吃痛,撫唇。
她驚慌地睜開眼。「對不起,我弄痛你了嗎?要不要擦個藥?」說著便要去找藥。
這女人也太好玩了吧?做愛變上藥?盧卡斯勾唇,一時情動,一把將她拉回,壓倒在地,兩人曖昧地翻滾,窗外傳來聲聲貓咪春情的叫喚。
激情火苗在室內劈啪燃燒,盧卡斯摸索口袋,抽出皮夾打開,摸索安全套,無雙跟著看過去,正好瞧見皮夾裡的身份證,出生年份是73。
「現在身份證的出生年月日都改用西元了嗎?」她在吻與吻之間,輕喘地問。
「什麼西元?一直都是民國啊。」
「民國?」她驀地神智一醒。「意思是你是民國73年生的?」
「是又怎樣?」他繼續吻她。
又怎樣?這表示他比她小八歲!無雙驚駭地推開他。她居然打算跟一個小鬼上床?這算不算犯了誘拐罪?
「快把衣服給我穿上,你這個受精卵!」她氣極敗壞地命令。
「什麼受精卵?」他愕然。
「你呀!我上小學的時候,你還只是一顆受精卵!你比我小八歲耶,根本是個小鬼,還敢隨身攜帶保險套?這也是你所謂的工作道具嗎?」
「我說大姐,差八歲有這麼值得驚訝嗎?」他一副漫不在乎的表情。「只不過是上床而已。」
只不過是上床?虧她如此嚴陣以待,這個七年級生卻好似把一切當笑話。
她怒瞠他。「你給我出去,出去!」
「難道小妳八歲的男人就不是男人嗎?」他還挑釁。
「給我出去!」她崩潰地趕人,剛將他關在門外,就聽見敲門聲。
「喂,我的皮夾!」他在門外喊。
皮夾?她目光一轉,撿起他落在地上的皮夾,瞥見身份證,心頭又是一陣刺痛,連忙開門將皮夾順手一丟。「給你,以後別在我面前出現了,還有我警告你,這件事可千萬別跟人說。」
「就算我想說,誰有興趣聽啊?」他挑眉。「跟一個33歲的孤單『阿姨』在聖誕夜共用激情,這種事……」
「閉嘴!」她又羞又惱。「快滾!以後別讓我見到你,你這個不務正業的打工族跟我的人生根本是兩條平行線。」
「那可不一定。」他冷嗤,打開隔壁大門,然後回過頭,朝她邪邪一笑。「親愛的鄰居,妳好,我昨天剛搬來。」
她啞然無語。


沒想到那顆受精卵竟然是她的新鄰居!她有這麼衰嗎?
無雙鬱惱難抑,輾轉一夜不能成眠,不料隔天一進公司,更大的挑戰還等著她,

原來雜誌出版後,柯有正立即召開記者會反擊,不僅柯太太保證絕對相信先生的清白,就連記者訪問她高中老師時,對方也澄清絕無此事。
她的獨家新聞被抹黑成一篇捕風捉影的不實報導,雜誌社抗議電話接不停,還有柯有正的熱情粉絲威脅要對她不利。
「無雙,妳總算來了,這件事妳打算怎麼做?」社長曾大方一見到她,立刻追問。
「當然是繼續追查到底!」她目光炯炯。「柯有正敢否認,我就挖真相挖到他不得不承認為止。」
「好,就是要這種氣魄!」曾大方超讚賞,拍拍她的肩。「一切就交給妳了,我現在就等雜誌賣到缺貨,開心數鈔票,呵呵呵∼∼」
「可是社長,民眾一直call來罵我們啊!」羅密歐嫉妒無雙被稱讚,眼角扭曲。「萬一報導不實,那我們下場會很poor。還有人激動到說要對付無雙……」
「這倒是個問題。」曾大方沉思地揉捏下巴。「無雙的生命安全確實很重要。」

iFound可不堪折損這名頭號大將。
這根本不是他的重點啊。羅密歐苦著臉,有口難言。
「有沒有誰認識不錯的保鏢?雇一個來保護無雙。」社長下令。
眾人面面相覷,正遲疑時,一道清朗的嗓音落下。「我願意保護她。」
誰這麼不拍死?一干人追查聲音的來源,只見辦公室內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年輕有型的帥哥。
「是昨天吻無雙姐的那個人耶!」櫃檯小姐Gigi認出他的長相,驚呼。
來人正是盧卡斯,他不理會週遭驚疑的目光,直接走向曾大方,遞名片。「曾社長你好,我是『萬事達』的負責人之一,不管上天下海,任何任務只要交給我們『事事達』,保證使命必達。」他流利地念廣告語。
「事事達?」曾大方看名片,疑惑。「盧先生,你有當過保鏢的經驗嗎?」
「當然有,而且在下擁有跆拳道五段的證書,社長絕對可以信任我。」
吹噓什麼啊?無雙翻白眼,忍不住嗆聲。「你來這裡幹嘛?」
「來找人算帳。」卡斯微笑,淩厲的眸光一一掃過羅密歐團隊成員。「有人因為我們昨天拒絕了一項惡劣的整人任務,在網站上留下將近千條負評,影響敝公司聲譽,身為負責人,我有必要來討個公道。」
「什麼?你說我們?」羅密歐裝傻。「盧先生是不是誤會了?我們很busy的,哪有空上網留什麼message啊?」
「你們花錢找人整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人家不願意,你們就在網站上留負評。」
「什麼?你說她手無縛雞之力?」羅密歐指向無雙,本意是嘲笑,沒想到卻也因此令自己露餡。
「原來真的是你花錢請人整我。」無雙冷笑。「羅密歐先生,你一定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嗎?就不能用實力一決勝負?」
羅密歐語窒,正不曉得該如何辯解,另一道切切的嗓音揚起。
「請問……」
「什麼事?」一群人沒好氣地瞪過去。
發話的年輕女孩嚇了一大跳,驚慌地連退幾步,推了推臉上老土的黑框眼鏡。
「妳誰啊?」一向時髦的瑪丹娜最恨不懂得穿著打扮的女人,不屑地問。
「她是新來的實習生啦。」Gigi連忙解釋。「韓佳佳,今天剛來報到。」
「實習生幹嘛插話?」
「因為有人送來這個。」韓佳佳不安地解釋,捧起一盒蛋糕。「我想可能是誰生日。」
「有誰生日嗎?」無雙問。
沒有人回答。
「那我……先拿去冰箱放好了。」韓佳佳尷尬地後退,不意撞上了卡斯,差點跌倒,他連忙伸手穩住她。
「小心一點。」
「是,謝謝。」她抬眸道謝。
兩人目光相接,都是一愣。
「是你?」
「是妳!」
無雙旁觀兩人視線膠著,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仔細一瞧,發現韓佳佳原來正是那天下午那個勸哄教會孤兒的女孩,卡斯口中極力讚賞的「天使」。
這真巧,天使跟聖誕老公公在她面前相逢了,是來討伐她這個魔女的嗎?
她輕哼地撇嘴,「我說……」
「噓……」卡斯忽地比出噤聲的手勢。
「什麼啊?」她不耐。
「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經他一說,眾人豎耳傾聽,果然聽見滴滴答答的聲響,是從蛋糕盒裡傳來的。
「這個……該不會是炸彈吧?」Gigi害怕地問。
說時遲,那時快,無雙的跟班張若基剛接完一通抱怨電話,走過來湊熱鬧,見有蛋糕可吃,樂得歡呼。
「誰送的蛋糕?我剛好還沒吃早餐耶!太好了。」盒蓋一掀,露出來的果真是計時炸彈的裝置,立刻啟動,數字顯示00:10。
「是炸彈!只剩十秒!」卡斯大喊,搶過蛋糕用力往角落一擲,順勢將韓佳佳撲到在地。
蛋糕落地,發出小小聲的砰,看來只是一枚警告成分居多的小炸彈。
「沒事,呼∼∼」大夥兒同時鬆口氣。
「妳沒事吧?」卡斯問韓佳佳。
「沒事。」她紅著臉,眼神充滿崇拜與感激。
看來聖誕老公公已經升級為英雄了。無雙嘲諷地想,拍了拍還隱隱疼痛的膝蓋,自行站起身。
「這炸彈絕對是衝著無雙來的!」曾社長下定論。「為了保護我們社裡王牌的安全,你,盧卡斯,我正式聘請你擔任無雙的保鏢。」
「好了,你的任務完成,可以滾了!」無雙躍下機車,摘下安全帽丟給身後的盧卡斯,沒好氣地理了理一頭壓亂的秀髮。
自從社長一聲令下,這不識相的受精卵便亦步亦趨緊跟她,從公司裡跟到公司外,為了搶時間,她不得已坐他的重機飆到她高中老師家樓下,一到目的地,二話不說立刻趕人。
卡斯卻顯然不想走,無雙一攤。「妳別忘了,我可是收了錢的,當然要使命必達,保護妳是我的任務。」
「誰要你保護了?」她很不客氣。「滾啦!」
他覷她一眼,將機車停好,拉低鴨舌帽沿,以一種很帥氣的姿勢靠上電線桿。
受精卵還耍什麼帥啊?她受不了地翻白眼,卻也拿他沒辦法,只好任由他跟著自己守株待兔。
一道冷風吹來,捲來一簾細雨,無雙開始覺得冷,伸手擁抱微顫自己的肩頭。
卡斯還在一旁說風涼話,「下雨了,我看妳老師不會出門了,妳放棄吧。」
「要走你自己走,我一定要等到老師。」她很堅決。
「天氣這麼冷,好像齲齒火鍋喔。」他故意感歎。
她撇過頭,不理他。
他推高帽簷,看她在雨中不停微顫的身影。「妳工作一向這麼賣力嗎?」
「什麼?」她沒聽清。
他搖頭,忽然轉身離開。
他走了?無雙愕然,兩秒後,自嘲地抿唇,極力壓下胸口波動的落寞——走就走,反正她本來就打算一個人等。
可不過幾分鐘,他又轉回來,遞給她一杯關東煮。
她一愣。「這什麼?」
「妳沒眼睛看嗎?」他諷刺。「吃點熱的,暖暖肚子。」
「不用了。」她拒絕。才不屑他假裝好心。
「吃吧!」他硬把關東煮塞進她手裡。「妳這女人就非這麼機車不可嗎?就不能坦率一點?」
她就是機車,就是不坦率,怎樣?她瞪他,雙手明明烘暖著,表面上卻裝酷。「你要是看著不順眼,你可以辭職走人啊!」
「昨天妳找我上床,上一半就趕人走,現在妳老闆要我當妳保鏢,妳又趕我走,妳這女人到底有沒有想過別人的感受?」
「什麼感受?」
「就是……」
「噓!」
目標發現,無雙阻止卡斯的抱怨,追上剛從外頭回來的高中老師。
「老師,妳等等!」
老師見是她,驚慌地想躲,快步閃進公寓裡,但無雙搶先她一步堵在門口。「老師,我是單無雙,妳從高一教我們英文到高三,我還當過一個英文小老師……」
「我知道妳,單無雙。」老師疲憊又哀怨地望她。「就是妳拿自己老師的私生活來當新聞題材,你還找我做什麼?」
「我只是報導我見到的事實而已。」無雙辯解。
「今天我在學校,校長找我去約談,其他老師說我閒話,學生問我是不是別人的情婦,這樣的結果妳還不滿意嗎?」老師轉身想走。
無雙急忙拉住她,一面拿出錄音筆。「老師,我查柯有正三年了,他在當議員的時候,就跟大鷹工程的弊案扯上關係,前後至少一億元的回扣……」
「他不是這種人!」老師駁斥,但看得出眼神閃爍,有些遲疑。
無雙乘勝追擊。「上個月他說自己出國為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籌款,妳知道他其實去哪裡嗎?他去海外開戶頭,好方便他收賄!」
「妳……」老師臉色刷白。「就算他收賄又怎樣?關我……什麼事?」
「Love is bilnd!老師,這是妳教過我們的英文,愛情是盲目的,妳根本沒看清楚柯有正是怎樣一個人,他是個表裡不一的政客,他不會真心對待妳。」
老師瞪視無雙,慢慢紅了眼眶。「妳只不過是希望我接受妳的訪問,證實妳的報導,妳又知道什麼是真心了?」
「我……」無雙怔住。
老師趁機推開她,關上大門。
無雙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敲門。「老師,老師!開開門啊,妳聽我說……」
「她不會聽妳的。」卡斯好整以暇地揚聲。
「你懂什麼?」她憤慨。
「不懂的是妳。」他冷笑。「妳知道妳老師為什麼沒被妳說服嗎?因為妳只在乎能不能拿到獨家根本沒真心在意過她們母女的感受。」
真心真心真心!她也曾經傻傻地捧出一顆真心,結果呢?換來了什麼?
「別對我說教!」她氣結。「你不過是為了薪水才留在這裡的打工族,有什麼資格批評我?」
他聞言,剎時也火大,提高聲調。「是,我是為了錢才當妳保鏢,才陪妳守在這裡,但我有必要去買關東煮給妳吃嗎?這就是真心,不是因為妳給我多少錢,是因為我想這麼做!妳懂不懂?」
他這意思是……關心她嗎?無雙頓時有些心跳加速,莫名地慌亂。「你……瞎哩巴嘰地說那麼多做什麼?是在發表辭職演說嗎?」
卡斯懊惱地瞪她。「妳這女人,可以更機車一點。」語落,他一甩頭。「算了,妳既然這麼不想我當保鏢,大不了我辭職。」
他這次真的要走了?她焦急,忍不住喊住他。「誰准你辭職了?」
「怎麼?」他譏誚地回頭。「妳不是一心趕我走嗎?」
「要走……也不是現在。」她嘴硬地說不出慰留之詞。「先載我回去,這裡冷死了!」
女王,只懂得下令。


不是嫌冷嗎?竟然還指定坐他的愛車回去,就不會自己叫計程車?
可見她又在逞強,其實是想借此挽留他吧?
卡斯莞爾地想,一面飆車,一面儘量挺直背脊,為身後的女人多少擋去一點風雨。
十五分鐘後,兩人回到比鄰而居的公寓,他想跟她進門,她卻反手一推。
「都已經到家了,不用再保護了吧?我恩准你這個保鏢收工了。」
恩准?他嗤笑,站在原地目送她,屋內飄來一股怪異的味道,他微微皺眉,還沒分辨清楚前,她便一把甩上門。
那是什麼?他狐疑,片刻,忽地恍然,連忙按門鈴,她卻遲遲不應。
「單無雙,妳快開門!」他用力敲門。
屋內的女人卻像賭氣似的,鐵了心就是不開門,他一急,只好使勁以肩膀衝撞,來回幾次,總算撞開大門。
她正在浴室,聽聞聲響,裹著浴巾奔出來,氣得尖叫。「你神經病啊!幹嘛硬闖進來?人家要洗澡不行嗎?」
「別說了,快跟我出去!」他拉住她的手。
「喂,要去哪裡啊?你別鬧了!」
他硬要拖她離開,她卻硬是不要,兩人拉拉扯扯之間,無雙倒地,她的腿勾上一條電線,插頭從插座脫落,冒出火花。
糟糕!卡斯神經一凜,起身將無雙撈進懷裡,往門外飛躍。
跟著,是一聲又一聲駭人的轟然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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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 Remembered
三十歲的她明知自己早該將那個負心的人遺忘,瀟灑放手才能海闊天空。
但心裡總是不爭氣地存著一線希望,因為他是她二十歲時的至愛,對他告別,也等於是告別了自己的青春歲月——

當無雙再度睜開眼睛時,映入她眼簾的儘是一片白,有片刻,她以為自己來到天堂,或者在某個不是地獄的地方徘徊,末了,才領悟原來自己是在醫院。
怎麼回事?
她茫然地瞪著天花板,回憶起昏迷的前一刻,卡斯衝進她屋裡,不由分說地想拉她出去,然後似乎是發生氣爆了,火花四射,他抱著她翻滾出屋外……
他人呢?
無雙驀地坐起身,神智完全清醒,那個費心把她救出來的打工族呢?
「卡斯!盧卡斯!」她驚聲尖叫。
門外的護士被她嚇得趕忙衝進來。「單小姐,妳怎麼了?」
「護士小姐!」他忙捉住對方。「跟我一起送進來的那個男生呢?他怎樣了?傷勢還好嗎?」
「除了妳以外,並沒有別的傷患跟妳一起送進來啊。」
「什麼?!」她更驚駭了,臉色慘白。莫非那傢伙被炸得屍骨無存?不會吧?「難道他為了救我……」
不,不可能!無雙不相信自己的推理,但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轉,若是因為她害死一個大好青年,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幹嘛掉眼淚?心疼我啊?」一道戲謔的聲嗓在她前方落下。
她一震,猛然揚起頭,卡斯活生生的地站在她面前,不但毫髮無損,還英氣勃勃,比起虛弱又狼狽的她不知瀟灑幾倍。
「你……沒事?」
「那種小爆炸,還傷不了我。」他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星眸調笑地睨她。「到時某個平常頤指氣使的女人,一下子就被嚇暈了,還得勞煩我背妳上醫院。」
什麼嘛,害她白擔心!無雙又氣又窘,撇過臉蛋。「你沒事就好。」
卡斯挑眉,見她明明在偷擦眼淚,還裝一副酷樣,忍不住微笑,遞給她手機。「哪,撥個電話報一下平安。」
「報什麼平安?」她一愣。
「妳總有幾個關心你的家人跟朋友吧?妳都進醫院了,不用打個電話通知他們嗎?」
「不用了。」無雙瞥唇。「又沒什麼大不了,我馬上就出院了。」一點小事就跟親人朋友哀怨訴苦,不是她的作風。
「就算妳沒受傷,妳家人看到新聞也會擔心。」說著,卡斯按下遙控鍵,打開掛在牆面的電視,畫面上顯示的正是無雙氣爆過後的住家,記者興奮地做連線報導。
「為您追蹤報導這起駭人聽聞的瓦斯爆炸事件,根據現場的狀況及遺留下來的證物,我們強烈懷疑這位獨居的未婚女性,疑似因單身過久而產生厭世念頭,所以開瓦斯企圖自殺……」
「胡說八道!誰說我要自殺了?」無雙氣得咬牙切齒,這消息傳出去,她不成為全公司的笑柄才怪。「他們怎麼可以做這種不實報導?我要告這家電視臺!」
「告什麼告啊?」卡斯調侃。「妳別忘了妳自己也因為柯有正的報導,成為人家控告的對象。」
「這怎麼能一樣?我那是真實報導!」無雙抗議,她做新聞一向堅持著看證據說話。「到底是哪一家電視臺的記者?」她正想看清楚,忽地瞥見畫面裡滿目瘡痍的現場,有個相框一閃而過——「允浩!」


這女人發什麼神經?
見無雙衣服也不換,便急著衝出醫院,卡斯只好隨手抓了一件外套追上。
「喂,至少穿件外套啊,會著涼的!」
無雙不理,自顧自地衝過馬路,奔回附近的住處,事故現場週邊了一堆記者,包括幾個她雜誌社的同事,見她出現,紛紛搶上採訪,團團困住她。
「無雙姐,妳沒事真是太好了!」魏而剛掏出記事本。「既然這樣,這個獨家報導當然肥水不流外人田,讓我來做怎麼樣?」同事家裡發生氣爆,受傷住院,他竟然還只關心搶獨家,真是個無良記者。
但無雙此刻卻沒心情痛斥他,心急如焚地想衝出重圍。「讓我進去!拜託你們,讓我進去!」
她到底想做什麼?卡斯不解,但還是主動幫她排開記者群,清出一道縫隙。「快出來!」他拉她出來,一脫離包圍圈,她立刻閃進屋內,蹲下來,在殘堆瓦礫裡找東西。
「妳找什麼?」他好奇地問。
她沒回答,只是不聽地翻找,裸著雙手扒開破碎的物品,也不管自己的手會不會割傷,忽地,一根鐵釘刺進她手指,迸出鮮紅的血珠。
她痛得輕呼,卻沒停下動作,繼續找。
卡斯看不下去,扣住她手腕。「別找了,妳沒戴手套,這樣很危險。」
「妳放開我!」她執拗地甩開他,在眼底盈盈閃爍的淚光震撼了他。「他在這裡面,我非找到不可。」
到底什麼東西在裡面?他怔望她,只見她倉皇地追尋,找遍屋內各處,手上劃過一道又一道傷口,終於,找到了一面相框。
「允浩!」她感動地緊緊將相框抱在胸前。「我終於找到你的北極熊了。」
允浩。卡斯忽地想起自己彷彿在哪裡聽過這人名——對了,是在那間燒烤店,她在洗手間跟母親通電話,那個拋下她逃婚的未婚夫。
她不惜受傷,就為了找那個男人留下來的紀念品嗎?
卡斯悵然,腦海驀地閃過回憶——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向芸在這裡面,她在裡面,我一定要把她救出來!」
「盧先生,你冷靜點,經過這麼久都找不到,你的女朋友恐怕是凶多吉少。」
「她還活著!」不許你們胡說八道,你們沒能耐找到她,不代表我也找不到,她在裡面,我知道她等著我下海去救她!」
「請你別衝動,如果連你也溺水……」
「放開我,我非找到她不可!」
他一定得找到向芸,她等著他去救她,她等著他。
但他終究沒找到她,經過一段渾渾噩噩的日子,他才恍然醒悟他愛的女人真的已經不在了,她再也不會在他面前出現了,他永遠,永遠失去了她——
「你在想什麼?」無雙的嗓音喚回他。
「沒什麼。」他定神,漫不在乎地微笑。「妳找到妳想要的東西了,現在可以走了吧?阿桑。」
「什麼『阿桑』?」她瞪他。「不許這樣叫我。」
「誰要妳老是強調自己比我大八歲,不是阿桑是什麼?」他逗她。「哪,我家就在隔壁,看妳可憐,今晚破例收留妳一夜。」
「誰要你收留了?」她反唇相譏。「我也有好朋友的好嗎?」廣琳一定會收留她。
「現在幾點了?妳好意思去打擾妳的朋友?」
「大不了住飯店。」
「幹嘛這麼ㄍ—ㄥ?難道妳以為我會佔你便宜?放心,我對妳沒興趣。」
「拜託!對你沒興趣的人是我好嗎?」
兩人一面鬥嘴,無雙卻一面乖乖跟著卡斯回他住處,進了門,她打量屋內裝潢,

典型的單身漢風格,倒是收拾得乾乾淨淨,牆上掛了一面醒目的衝浪板。
「原來你也玩衝浪?」她好奇地問。
他聽問,神情一凜。「已經不玩了。」
「為什麼?」
「問那麼多幹嘛?」他嗆。
「呿,不說就不說。」無雙不以為然地輕哼,撇過頭,見窗臺上擱著一盆風信子。「哇,沒想到你也會養植物。」她湊過去觀賞,伸手想去觸碰。
他卻一把扯開她的手。「這屋裡所有東西妳都可以隨便用,除了這個。」
「連碰都不能碰?」
「不許碰。」
「這麼寶貝兮兮的,該不會是女朋友送你的禮物吧?」
「我沒有女朋友。」
沒有?她心跳加速,卻又懊惱自己無聊的反應。「那就是失戀紀念品嘍?」
「有時間關心別人,不如關心自己的手吧!」他白她一眼。「過來。」
「幹嘛?」她走向他。
他沒說話,押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捧出急救箱。
「你該不會要幫我擦藥吧?」她驚訝。
「不是弄傷膝蓋,就是弄傷手,我還真服了你這個粗心的阿桑。」他嘲弄,一面輕輕拉過她的手,用雙氧水替她洗淨傷口。
他真的幫她上藥?無雙恍惚地望他,說不清漫在胸臆的是什麼樣的滋味,傷口傳來陣陣刺痛,她咬牙忍住。
卡斯抬眸,看她眉宇揪擰,就是不肯喊出聲,不禁好笑。「會痛要說。」
「這種程度哪裡會痛?」她倔強。
是嗎?他揚眉,故意用力擦她傷口,她猛然倒抽口氣,掐住自己大腿。
他嗤笑。「就跟妳說了痛要說。」
「說了就有用嗎?」
「說了人家就會對妳溫柔一點。」
「不必了。」她又不是那種愛裝可憐的小女生。
「妳說不說?」他威脅,更用力壓她傷口。
她驚顫。「瞎哩八嘰地你搞什麼啊?痛死了!」
他又笑了,雖然她說話的口氣很粗魯,跟那種令人心疼的撒嬌完全搆不上邊,他還是放輕了動作。「這樣不是很好嗎?說了,人家就會對妳溫柔。」
「才不會。」無雙還是嘴硬,心弦卻牽緊。「二十幾歲叫痛,人家會說妳可愛,

三十歲還叫痛,只會被笑太軟弱,不夠堅強。」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便已不懂喊痛了。
「妳跟我喊痛,我就會去救妳的。」卡斯深深地望她,彷彿看透她的心思。
她瞬間有些透不過氣。「你……幹嘛對我這麼好?」
「不就是為了妳老闆付給我的高薪嗎?阿桑。」他揶揄。
她知道自己應該生氣,但不知怎地,卻笑了。這真是個糟糕的晚上,但為什麼她覺得胸口暖暖的,好溫馨?

「喂,你確定我們要這麼做?」
「怎麼?妳害羞?」
「呿!我害羞什麼?老娘可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清純小女生!」
「那我進去嘍?」
「進來吧。」
「妳可別喊痛。」
「痛什麼?」無雙沒好氣地冷嗤,這對話愈聽愈A,旁人聽了或許以為他們正在嘗

試做愛做的事情,但其實只是卡斯跟著擠進魔術道具箱,幫穿著兔女郎裝的她拉

好背後的拉鍊。
「說真的,大姐,妳身材真的不錯。」偏偏卡斯還故意耍曖昧,逗得她頸背雞皮

疙瘩豎立。
她咬牙。「別說些五四三的,弄好了就快滾!」
「好了,妳就乖乖躲在這裡,等我把妳變出來。」卡斯笑著關上魔術箱門,然後

將她連人帶箱推上舞臺。
無雙躲在狹窄的空間裡,屏息等待。這是卡斯的主意,為了教訓柯有正,兩人潛

入一場關懷弱勢兒童的慈善募款餐會,他扮成魔術師,她則辦成他的助手。
「現在開始我們第一項義賣活動,是一位超級柯迷帶來的義賣表演。」司儀笑著

宣佈。
接下來是卡斯爽朗的嗓音。「我要表演的魔術可能需要在場的一位元善心人士的

幫忙,准閣揆柯有正先生,可以請你上臺嗎?」
熱烈的掌聲響起,柯有正上臺,在卡斯的安排下,咬一口小朋友獻上的餅乾,證

明那只是普通餅乾。
「其實,這是一塊魔法餅乾。」卡斯笑道,在一陣變幻莫測的手法後,餅乾憑空

消失,他暗示小朋友。「小偉,你的餅乾不見了,會不會在箱子裡呢?」他將小

偉送進黑色箱裡,關上門,然後轉向柯有正。「柯先生,你知道魔術師三大守則

嗎?」
「我不是魔術師,沒研究。」
「柯先生全心投入政治,當然沒時間研究魔術,不過有些政客操弄政治的手段,

其實跟魔術滿像的。」
「什麼意思?」
「魔術師第一守則」,不事先透露魔術的效果,就像一些政客當選後就偷天換日

,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但選舉時絕不會告訴你那麼多。
無雙可以聽見台下微微傳來騷動,但柯有正仍力持鎮定。
「這位先生很幽默,但我當然不是那種政客。」柯有正笑道。
「魔術師第二守則,不在同樣的場合變相同的魔術第二次,就像有些政客很聰明

,別人說他們有私生女,他的謊言永遠有最新版本,每次都不一樣。」
台下騷動更響了,無雙偷偷抿唇微笑,這個打工族還挺犀利的。
「魔術師第三守則,也是最重要的一項:永遠不要說出魔術的秘密。」卡斯打開

箱門。
在眾人目不轉睛的注目下,無雙盈盈走出,一身兔女郎裝,性感嬌俏,手上拿著

一塊柯有正咬過的餅乾
她拿著餅乾,誘惑似地貼近准閣揆耳畔。「這上面有你的DNA喔。」
柯有正瞬間臉色鐵青。


「你們倒想怎樣?」
在卡斯與無雙的合作拍賣下,柯有正為了湮滅自己DNA的證據,喊價一百萬買下

那塊餅乾,來到後臺,他氣急敗壞地要回餅乾,一腳踩碎。
「我警告你們,你們再敢找我麻煩,下場就跟這片餅乾一樣!」
面對嚴厲的威脅,卡斯與無雙交換會心一笑。
「柯先生,你想不相信我真的是魔術師?」卡斯閒閒地問。
柯有正陰狠地瞪他。
「JJ,你可以進來了。」卡斯一拍手,他的好友兼搭檔便帶著一個女人跟一個戴

著口罩的小女孩走進來,那女人正是柯有正不倫的對象,無雙的高中老師。
柯有正先是一愣,跟著腦筋一動,裝不熟。「是妳啊,沒想到妳也來參加這場慈

善募款餐會。」
老師幽幽望他,片刻,輕聲問。「無雙家瓦斯氣爆那件事是你做的嗎?」
「說什麼啊?」柯有正假笑。「我知道了,一定是這兩個人在妳面前胡說八道吧

?那件事跟我無關。」
「請你說實話。」老師堅持問到底。
「什麼實話假話?」柯有正不耐。「這件事也跟妳沒關係!我沒時間跟妳們玩了

,總之以後不准再來煩我,否則別怪我……」
「怎樣?你還想再炸我一次嗎?」無雙冷笑。「我也警告柯先生,如果你再不坦白,我只好拿你的DNA去檢驗了。」
「驗什麼驗?那片餅乾已經被我踩碎了!」
「你確定我給你的真的是那片餅乾嗎?」無雙嫵媚地揚唇,右手搖了搖,拈著一

塊咬了一口的餅乾。
柯有正一窒。「你們太卑鄙了!」
「對付一個把我家炸爛的人,我不需要手軟。」說著,無雙牽起小女孩的手。「

走,我們去驗DNA。」
「站住!」柯有正急了,為了搶奪餅乾,他毫不憐惜地將礙事的小女孩推倒在地


小女孩嚇得大哭,卡斯則飛快閃過來,箍住他兩條手臂。「柯先生,沒想到你為

了一塊餅乾,連骨肉親情都不顧了。」
「把餅乾還給我!」柯有正只記掛這個。
「急什麼?」卡斯冷笑。「你也先看清楚這小女孩是誰再說。」
無雙扶起跌倒的小女孩,脫下她口罩,原來她跟本不是柯有正的女兒。
「原來你連自己親生女兒都認不出來。」老師失望地看著自己深愛的男人。「在

你心目中,我們的女兒還不如一塊餅乾。」
「你懂什麼?」柯有正粗聲咆哮。「那塊餅乾上有我的DNA!」
「是,關係著你的政治前途,對嗎?」老師深吸一口氣,事已至此,她不能再欺

騙自己,這男人對她們母女根本無情。「你宣佈退選吧,有正。」
「妳說什麼?!」柯有正怒斥。
「無雙答應我,只要你自願退選,她就不會再追究我們之間的事。」
「妳……妳居然背叛我!」
「我是為你好。」老師神情哀傷。「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了,為了保全你的

名聲,你不要再競選閣揆了。」
「妳這賤女人!當年就是為了設計我才故意懷孕的吧?現在又背叛我,我柯有正

倒了八輩子黴才會沾上妳——」
聲聲怒吼在室內迴響,當一個偽君子摘下面具時,猙獰的臉孔比野獸還可怕。


「沒想到小綿羊柯有正竟然是這種人。」
陸廣琳聽罷無雙轉述,背脊竄起一波波寒意,不禁大搖其頭。
晚上,無雙率性地闖進好友家裡,也不管人家夫妻正恩愛,直接把男主人一腳踹

開,兩個女人在客廳喝酒,點蠟燭,姐妹談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無雙下結論。「還好他總算識相,真的宣佈退選了。」
「真虧那個盧卡斯想出來的計策,不錯嘛。」廣琳稱讚。
「是不錯。」無雙不太情願地承認。
「那後來呢?妳不可能就這樣放棄這個獨家報導吧?」
「妳還想我怎樣?我答應老師了。」
「妳真的放棄了?」廣琳不敢相信,她這個好姐妹不是一向堅持為了追新聞,可

以不擇手段嗎?「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不想老師再傷心了。」無雙深思地啜飲紅酒。「有人告訴我,真

心很重要,要懂得付出真心,也要體會人家的真心。」
「誰告訴你這些的?」廣琳吃驚得下巴快掉下來,這是那個口口聲聲工作至上的

單無雙嗎?但仔細一想,今晚她口口聲聲說的好像是某個年輕小弟弟。「不會吧

?妳該不會喜歡上那個盧卡斯了吧?」
「什麼啊?」無雙臉頰一熱。「要喜歡也是他喜歡我,我怎麼可能看上他?」
「是嗎?」廣琳賊賊地笑,拿出平常用的塔羅牌。「快,在心裡默念『小弟弟會

喜歡單無雙這種女王嗎?』然後抽三張牌。」
「不要鬧了。」無雙尷尬。
「快抽啦!」
「差八歲耶。」
「到底抽不抽?」
「我才不想為那傢伙算什麼塔羅牌呢。」
「不抽算了!」
「等等嘛。」眼見好友就要把牌收起來,無雙也顧不得女王的矜持,閉上眼默念

問題,抽出三張牌。
廣琳翻來覆去地檢閱她抽出的牌,無雙忐忑不安地等待。
「看來這小弟弟挺適合妳。」終於,廣琳煞有其事地發表結論。
「真的假的?」無雙心一跳。
「不過小心有勁敵,尤其是那種青春無敵的美少女,那種小女生都超主動,不像

妳這麼ㄍ—ㄥ,小心煮熟的鴨子飛了。」
青春無敵?誰啊?無雙歪頭想。
Gigi?胸大無腦的花癡一枚,應該不成威脅。
丹娜?超級拜金女,而且年紀小不了她幾歲。
天使韓佳佳?青春是青春,但那副土樣好像也不怎麼無敵……
「怎樣?想出情敵是誰沒?」廣琳笑問。
「誰、誰在想啊?」無雙窘迫地否認,氣自己竟真的胡思亂想起來。「哎,我跟

那小弟弟不可能啦∼∼」


「別告訴我,你看上了那個老女人!」
同一時間,卡斯也跟死黨JJ在酒館閒聊,JJ聽卡斯眉飛色舞地轉述他與無雙合作扳

倒柯有正的精彩事蹟,愈聽愈覺得有蹊蹺。
「什麼老女人?人家不過是三十三歲。」卡斯微蹙眉。
「三十三歲還不夠老?」JJ驚恐。「你該不會真以為自己跟她有可能?」
「不是可不可能的問題。」卡斯喝一口啤酒。「是我現在還不想談戀愛。」
「完了完了,盧卡斯你毀了!」JJ誇張地比蓮花指。「你居然不是說不可能,只

是說現在不想。」
「你別鬧了!」卡斯好笑地拐好友臂膀一下。「你又不是不曉得,不管三十三還

是二十三,所有女人對我都一樣。」
JJ聞言,端正臉上表情,歎氣。「你到現在還忘不了向芸?」
卡斯無語,喝幹一杯酒。
「她都已經去世那麼久了。」JJ試探地問。「你就沒想過再談戀愛?」
「別說了。」卡斯不想多談。
「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在自責。」JJ擔憂地望他。「她不是你害死的,不是你的

錯……」
「是我的錯!」卡斯重重放下酒杯,嘶聲低吼。「如果不是我帶她去衝浪,如果

不是我沒好好看著她,她不會被海浪捲走。」
「卡斯,兄弟。」JJ瞭解地拍他的肩。「你別這樣。」
警覺自己太激動了,卡斯閉了閉眸,深呼吸。「我去洗把臉。」
他起身去洗手間,洗過臉,冷靜情緒,再走出來時,忽然瞥見一個女孩暈沉沉地

蹲在地上,另一個男人正扶起她。
「我送你回家。」男人緊緊將女孩摟在懷裡,上下其手,明顯在吃豆腐。
「不用了。」女孩像是喝醉了,迷迷濛濛地拒絕。「我自己、回去……」
「我送妳。」
「你放開我……」女孩掙扎。
男人卻不肯放手,強硬地將她往酒館外帶,卡斯見情況不妙,跟在兩人後頭,女

孩扭過臉,他才赫然發現她竟是韓佳佳。
「救命……」韓佳佳沒認出他是誰,只是迷糊地求救。
不過不必她求,卡斯也打算出手,他毫不客氣地痛扁那該死的色狼一拳,將他擊

倒在地,然後將佳佳拉近自己懷裡。
「妳清醒點!」他拍她臉頰。「沒事吧?」
「是你?」佳佳認出他,朦朧地笑。「卡斯……」
「妳怎麼會喝成這樣?」
「Gigi拉我來聯誼,可是大家都不理我,我只好一直喝……」她忽地蹙眉,左顧右

盼。「咦?Gigi呢」
「別管Gigi了,我送妳回家。」喝成這樣實在太不像話了,要不是遇上他,她恐怕

清白不保。
卡斯叫計程車,送佳佳回家,到她家門口,她已經清醒多了。
「謝謝你送我回來,你真是好人。」
「下次別再喝成這樣了,知道嗎?」他叮嚀。
她乖巧地點頭。
「自己可以上樓嗎?」
她睜大眼睛,無辜地望他。
這樣子意思是不行。他無奈地歎息,送她上樓,一進家門,她便倒上沙發。
「我想喝水。」她撒嬌。
他到誰給她。「哪,喝吧。」
她卻沒力氣起身,他只好托起她後背,餵她喝,喝完,她又躺回沙發,眼鏡歪一

邊。
「不會吧?連睡覺也帶著?」他搖頭,替她摘下眼鏡,沒想到少了這副醜陋的大

眼鏡,露出的是一張超級純真美麗的睡顏。「原來是個無敵美少女。」
他一時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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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s love?
二十歲的女孩,把戀愛當成天。為了喜歡一個人可以飛蛾撲火,不顧一切。
三十歲的女人,已經懂得這世界沒有童話,怕自己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於

是學會了對自己的真心,說謊。
雖然柯有正宣佈因健康因素退選,但因時機敏感,就算無雙放棄追蹤報導,關於

他不倫的留言已傳開,這期iFound雜誌的銷量還是水漲船高,社長曾大方樂得數

鈔票,笑呵呵。
他也大力讚賞卡斯的工作能力,留卡斯下來當助理,無雙雖在一旁頻頻不屑似的

輕哼,卻沒開口反對,反倒是卡斯本身有點猶豫,說自己還要再考慮。
「拿什麼翹啊?」社長離開後,無雙嘲諷。「我們社長給的薪水算很大方了,就

不信你去打別的工能賺那麼多。」
「我承認時薪是不錯。」卡斯聳聳肩。「不過我從不在同一個地方留太久。」
「為什麼?」無雙蹙眉。「你好歹也二十五歲了,就沒想過定下來好好工作?不

然回去把你的醫學院念完也好啊!」之前聽說他竟是台大醫學院肄業的,她好吃

驚,考得上臺大醫科,顯見他腦筋不錯,不用來上進實在太可惜。
「我對當醫生已經沒有興趣。」卡斯眼神黯下,轉過頭,沒讓無雙看清自己的表

情——連自己心愛的人都救不了,還談什麼濟世救人?
「呿!真不曉得你們這些七年級草莓族是怎樣想的?難道一輩子這樣到處打工時

薪嗎?」
「我說這位六年級的阿桑,妳可不要瞧不起我,我接case賺的錢可不比你們這些

正規的上班族少,而且我不喜歡時間被綁在同一個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比較適

合我。」
「是喔。」無雙冷嗤,她就是不能理解卡斯這種無樂不作的人生觀,或許這就是

所謂的代溝吧?可惡,怎麼又想起自己跟他差八歲的事實?她懊惱。
「話說回來,妳為什麼這麼想要我留下來?」卡斯睨她,眼眸含笑。「之前不是

還一直想趕我走嗎?」
「誰想留你了?」她急著反駁。「我是想說這幾天我家整修,都是你收留我,算

是報答你的恩情,才勸你好好工作,多存點錢好過年……啊,糟了!」
「怎麼?」
「我差點忘了,每逢新年,我們社長都會想出整人奇招,爭得全社雞飛狗跳。」

她搖頭歎息。「算了,你不留下來也好,免得過不了關到時候一樣被炒魷魚。」
「我會被炒魷魚?」明知無雙在激他,卡斯仍是吞餌上鉤。「妳等著看,阿桑,

不管你們社長出什麼難題,都絕對難不了我這個專業的打工達人。」
「哼,大話可別說太早。」
「不然我們來打賭。」
「好,輸的人得答應贏的人一件事,不管什麼都一定做到。
「賭了!」
兩人約定,戰魂都在眼眸裡熊熊燃燒,幾天後,社長曾大方集合全社員工,宣佈

今年的挑戰主題是兩天一夜的經營戰鬥營。
「什麼營?」魏而剛沒聽清。
「Fighting Camp,戰鬥營啦!」羅密歐把這個不中用的屬下一記。「Listen,這

次我們無論如何一定要釘死無雙團隊!」
「很抱歉,今年我們不是紅白對抗,是兩人小組的合作。」曾大方興致勃勃地說

明,為自己又再次成功想出整人花招感到得意洋洋。「尤其是跟你最恨的那個人

,能否共度難關,這也是為了更增進我們iFound的整體戰鬥力。」
「什麼最恨的人?」無雙脊背冷顫,開始覺得不妙。
「就是單無雙跟羅密歐,你們兩人一組。」曾大方指定。
「什麼?!」兩人同時驚跳起身,交換一眼,電流在空中嗤嗤作響。
「瑪丹娜跟張若基一組。」
「什麼?要我跟他這個『弱雞』?」瑪丹娜超不屑,她最瞧不起手無縛雞之力的

男人,何況張若基連穿衣打扮都不及格。
倒是若基,知道自己跟全社頭號拜金女同一組,有些害怕,卻有更多期待,愛慕

的眼光敲敲在她身上流連。
「魏而剛跟Gigi一組。」
「噁∼∼」Gigi作勢嘔吐。「騷包男。」
「妳才是騷包女!」魏而剛不悅地嗆回去。
「至於佳佳,妳新來的,我就不要太為難妳,妳跟卡斯一組吧。」
「真的?我跟卡斯一組?」韓佳佳有些受寵若驚,不敢相信。
「放心,我會罩著妳。」卡斯拍拍她的肩。「妳跟著我就對了。」
「是。」她細聲細氣地回應,又害羞又驚喜,芙頰淡淡染紅。
什麼嘛。無雙不是滋味地旁觀兩人交流,卡斯忽地轉頭望她,眼神壞壞的,彷彿

在提醒她別忘了兩人的打賭,她瞇起眼瞪回去。
她單無雙從不認輸,賭就賭,就算必須跟自己的敵人合作,她也一定要贏!


戰鬥在社長的私人別墅熱熱鬧鬧地展開,為了整倒眾員工,曾大方超心機,特別

選了個收不到手機訊號的偏僻山區,然後將一干人等丟進重重陷阱裡,訓練他們

野外求生。
「各位,勝利的營火在此等著你們,恭祝你們成功歸來,現在,出發吧!」
一聲令下,眾人再不情願,也只好拿著社長給的地圖,循不同路線出發,目標是

奪下山頭一面繡有iFound大字的旗幟,哪一組成功奪旗歸營,就是最後贏家,戰

利品是多賞一個月的年終獎金。
為了年終獎金,拼了!
一群人兩兩成對,各懷鬼胎,一路跋山涉水,只聽見空闊的山區,爭吵聲此起彼

落。
無雙跟羅密歐自然也是沿路吵不停,羅密歐腦子算靈活,體力卻很不濟,偏偏又

愛表現,老是拖慢進度,惹得無雙幾次發火。
兩人經歷千辛萬苦,眼看就快要抵達地圖上畫的插旗點,卻讓一面陡峭的山壁擋

住去路。
「我想我們從這裡爬上去比較快。」羅密歐逞強地提議。
「爬上去?你練過攀巖嗎?」無雙光想像他吊在空中的畫面就心驚。「那邊有獨

木橋,我想我們過橋繞過去會比較安全。」
「那多浪費time!明明直線才是最fast的距離,為什麼要繞路走?」
「因為如果是不可能到達的直線,就比彎路還遠。」
「聽我的。」
「我說聽我的!」
「妳這個穿裙子的man,就非要跟我作對不可嗎?」羅密歐火大。
無雙比他還火大。「要不是社長硬要安排我們同一組,我才不想跟你吵。」
「很好,那就妳走妳的,我走我的,看誰比較快。」
「好,就這樣!」
於是兩人分開走,羅密歐硬是手腳並用,爬上山坡,五雙則想辦法在獨木橋上保

持平衡,度過湍急的水流。
這塊木頭有些老朽了,無雙走得搖搖晃晃的,說實在有些膽顫,但最後她還是順

利渡溪,繞過崎嶇的山路,找到插旗點。
這時,卡斯也背著佳佳從另一邊上來,兩人見到迎風飄揚的社旗,也見到對方虎

視眈眈,同時往前衝。
無雙搶先一步,摘下旗子,卡斯終是行動不便,慢了一步。
「不好意思。」無雙趾高氣揚。「這面旗子我先到手了。」
卡斯氣悶。
「對不起,卡斯,都怪我不好,拖累了你。」佳佳從卡斯背上下來,被一路的難

關折騰得臉色發白。
「無所謂。」卡斯不忍她自責。「妳還好吧?」
「嗯,還好。」佳佳順勢偎在他懷裡。
有沒有那麼弱不禁風啊?無雙尖酸地想,一面又氣自己幹嘛覺得這幅畫面很刺眼


「救命啊∼∼」一陣殺豬似地哀嚎忽地傳來。「我卡住了,誰來救我啊?」
無雙一凜。「糟糕!」
「怎麼了?」卡斯問。
「是羅密歐。」她解釋。「他堅持要攀巖上來。現在八成卡在中途了。」
「是啊?我去看看。」救人要緊,卡斯將佳佳推給無雙。「佳佳就麻煩妳照顧了

。」
「喂,你……」無雙還來不及說什麼,他已一溜煙地往聲音的來處趕去。「你小心

啊。」她無奈地低喃,出神數秒,眸光一轉,這才察覺佳佳正眼睜睜地盯著自己

。「怎麼?你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佳佳搖頭。「我只是覺得無雙姐……好像很關心卡斯。」
她頓時狼狽,辯解。「我當然關心,大家都是同一間公司的同事。」
「只是這樣嗎?」佳佳仍然深刻盯著她。
「不然怎樣?」這小女生看她的眼神好奇怪。
「剛剛我走到一半就走不動了,我本來想讓卡斯先走,可是他說我們倆是一組的

,一定要一起拿到旗子才有意義。」
「所以呢?」
「所以他就背我上來。」佳佳微笑。「之前我去聯誼喝醉了,差點被一個男人佔

便宜,也是他救了我,還親自送我回家。」
那又怎樣?幹嘛跟她說這些?
「他是個好人。」佳佳推推大眼鏡,鏡片後的眸閃閃發亮。「其他男生都會嫌我

外表土,不理我,可是他一點都不介意,還勸我不妨去配隱形眼鏡,他說我的眼

睛很漂亮。」
「……」
「無雙姐你知道嗎?其實我被前男友拋棄過。」佳佳突如其來地表白。
無雙一愣。這小女生也被男人甩過?
「我很小的時候就到國外去唸書了,為了跟同學們融洽相處,我努力讓自己變得

活潑開朗,也學外國女孩子那樣化妝,打扮自己,大學時候我交了個男朋友,他

一直想跟我上床,我不肯,他就到處散播我是個性冷感。」
「什麼?這種男人妳還跟他在一起?」無雙替她抱不平。「妳應該要先甩了他才

對!」
「可是我那時候只想挽回他。」佳佳苦澀地抿唇。「我甚至想過跟他上床也可以

,但在最後關頭,我還是覺得好怕,退縮了。」
「結果他就甩了妳?把妳罵得更難聽。」不必她多說,無雙也能猜到故事的結局


佳佳黯然點頭。
「那種爛咖,妳跟他分了最好,根本用不著可惜。」無雙冷哼。
「或許吧。」
「什麼或許?就是這樣!」無雙蹙眉,打量她。「妳該不會就是因為你前男友說

了那些話,覺得男生看上妳都是因為外表,才故意把自己裝成這樣吧?」
「嗯。」佳佳承認,頓了頓,嫣然一笑。「可是卡斯卻不在意我這麼土,還對我

這麼好,我真的好感動。」
無雙怔忡地望她,開始猜到這女孩想說什麼了。
「我覺得……」佳佳略顯羞澀地別過眸。「我好想喜歡上他了。」
賓果!無雙心一沉。「妳喜歡他,幹嗎跟我說?」她澀澀地扯唇。「妳應該直接

去對他表白。」
「我不敢。」佳佳扭捏地絞手。「而且我覺得應該先跟無雙姐說一聲。」
幹嘛跟她說?她懂了,佳佳是把她當成假想情敵——呿!這小女生會不會想太多

了?她單無雙才不會看上那個自以為瀟灑的小弟弟。
「妳不用跟我說,這又不關我的事。」她輕哼。「我們下去吧,順便看看卡斯跟

羅密歐怎麼樣了。」
無雙領著佳佳來到獨木橋前,佳佳看水流湍急,不敢過。
「快來啊!」無雙站在獨木橋上,回過頭看她。
佳佳膽怯地搖頭。
無雙沒法,望向對岸,羅密歐尷尬地卡在一處山坳,上下都不是,卡斯拿一條粗

繩索一端綁在老樹上,一端綁在自己身上,垂降救人。
「不然妳在這兒等,我先過去看能不能幫忙。」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佳佳慌了。
「好吧,那妳牽我的手,我帶妳過去。」無雙牽住佳佳的手,走在前頭帶路,明

明自己也怕怕的,卻裝作不以為意,鼓起勇氣一步步前進。
對岸,卡斯已將繩索綁在羅密歐身上,教他怎樣躍下山壁。
看來應該沒事了。無雙剛放下心,只聽身後一聲尖叫。
「怎麼了?」她驚慌地睜開眼回眸。
「我的腳扭到了。」佳佳咬唇。
「怎麼會扭到腳的?」
「我也不知道。」佳佳苦惱,蹲下身想撫揉腳踝,忽然一個重心不穩,跌進水裡


無雙也讓她拖著一起往下落,幸好她眼明手快,緊急趴下,抱住獨木。
「救命∼∼」佳佳在水裡心慌意亂地掙扎。
「快,快抓住我!」無雙朝她伸出手。
「嗚、嗚……」佳佳連喝幾口水,總算抓住無雙的手,指甲用力掐進她掌心肉裡,

她痛得倒抽口氣。
卡斯將羅密歐就下來,回頭見到這一幕,差點停止呼吸。
佳佳在水裡載浮載沉的模樣,令他聯想起陰沉的回憶,他迅速解開繩索,衝向獨

木橋。
「怎麼回事?我不是要妳照顧好佳佳嗎?」他厲聲斥責無雙。
她一怔,見他急得臉色大變,胸口一涼。「是他腳扭到了……」
「別說了!」卡斯沒心情聽她解釋,縱身入水,從身後圈住佳佳,帶她遊上岸,

佳佳脫離險境,反身緊抱他,放聲大哭。
「我好怕,卡斯,我真的好怕……」
「好了,沒事了。」卡斯拍她背脊。「不用怕,我在這裡,別哭了。」
無雙自行起身,搖搖擺擺地站上獨木,走過來,聽他聲聲安慰佳佳,語氣好溫柔

,只覺得喉間波湧著某種難以言語的酸楚。
果然女人還是要懂得撒嬌,才會得人疼。
她朦朧地望著自己被掐出一道道紅印的掌心,無聲地苦笑。


晚上,曾大方在別墅前院升起營火,辦烤肉派對,慶祝無雙與羅密歐拔得勝利的

旗幟。
「不愧是我們的女王,iFound的No.1,就算是跟敵人合作。也能贏得挑戰,了不

起,真是了不起!」曾大方讚不絕口,對這名愛將真是愈看愈愛。「來!大家熱

烈鼓掌。」
其他員工懶洋洋地應和,勉強掃幾下手算是祝賀。
「要不是跟這個『弱雞』同一組,我才不會輸。」瑪丹娜氣得咬牙,狠瞪張若基

一眼。「還不快幫我把烤得最香嫩的雞腿拿來!」高高在上地下令。
「是。」若基勤快地接令,不一會兒,便送上烤雞腿。
「還要啤酒。」
「是。」
另一頭,魏而剛跟Gigi一面烤肉,一面相互鬥嘴,一個嫌對方胸大無腦,一個嫌對

方腦大也沒用。
佳佳則對卡斯送酒送肉,細心體貼,無微不至,無雙冷眼旁觀。
酒足飯飽,瑪丹娜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拿一隻空酒瓶旋轉,瓶口轉到誰,誰就

要無條件說真話。
眾人圍在一起玩,若基第一個轉,瓶口好死不死對準他最怕的瑪丹娜。
「要問什麼快點問!」瑪丹娜氣勢淩人。
「呃,我想問……」若基吞了吞口水。「妳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這還用問嗎?我的條件只有一個,就是錢,沒有個幾千萬的資產,別來跟我廢

話!」瑪丹娜超乾脆,絲毫不掩拜金女本性。
「我懂了。」若基垂下眸,好失落。
接下來瑪丹娜轉,瓶口對上Gigi。「距離妳上次跟男人上床有多久了?」
「我……」在社內號稱花癡的Gigi聽到這麻辣的提問,竟然扭捏不已。「人家……

還是處女。」
「切!少來!」沒人信。
「是真的啊。」她左顧右盼,見大夥兒都是看好戲的眼神,很受傷。
「既然她說是,就當她是好了。」沒想到替她解圍的竟是魏而剛,她驚訝。
魏而剛剛好似也有點窘。「妳快轉瓶子吧,別浪費時間了。」
「喔,好。」接下來是佳佳。「妳有沒有暗戀的物件?」
「我……」佳佳頰泛桃暈,睫毛掩落,好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
「哇!真的有!」眾人好奇。「是誰?快說快說!」
「是……」佳佳說不出口,但眸光回斜,悄悄落定對面的卡斯。
「原來是你,Lucas!」羅密歐發現佳佳的視線所在,酸酸地發表評論。「不錯嘛

,這個girl外表是拙了點,但跟你也算挺match的。」
卡斯有些意外,他跟佳佳不算熟,沒想到她一顆芳心會鍾情自己,不過這女孩既

善良又可愛,被她暗戀也不是壞事。
他嘴角一扯,不知不覺望向身旁的無雙,她本來也正看著他,與他目光相接,急

急撇過臉。
「哇靠!」他挑眉,又想逗她。「妳該不會還在為我剛才吼妳的事生氣吧?」
「有什麼好氣的?」她不愉地抿唇。「是我有負你的託付,沒顧好你未來的女朋

友,我活該被罵。」
誰說不氣?什麼未來的女朋友,聽她說話的口氣有多酸!
他心一動,好氣地揚唇。「我承認我那時候是急了點,不好意思。」
「你這算是道歉?」她訝然回眸。
「那你接不接受?」他不承認也不否認。
她眨眨眼,眼神閃爍不定,不知想些什麼,最後,彷彿很不情願地點頭。「好,

我就當你是道歉,不跟你計較了。」
「那還真謝謝了。」他微微諷刺。「對了,既然我打賭輸了,妳說吧,要我做什

麼?」
「我真的說什麼你都做?」她試探。
他無奈輕哼,做好心理準備。「說吧,妳想怎麼玩我?」
她眼珠一轉。「好,那我要你——在情人節那天,跟韓佳佳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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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s Loneliness
年屆三十又單身的她,最討厭情人節。
因為這天,戀人們總是囂張地在各處出雙入對,讓形單影隻的她,顯得格外寂寞


其實她有點害怕寂寞,雖然她總是倔強地不肯承認——
她居然要他跟佳佳約會?那女人究竟想什麼啊?
卡斯鬱悶,要他情人節約會他是無所謂,反正本來就一堆女人等著約他,只是由

她來指定物件,他不知怎地,就是很、不、爽!
那天,他聽到她開出的條件,一把無名火瞬間就在胸口飆,於是與她在遊戲中槓

上。故意問她這個年過三十三歲的「高齡」熟女是否還期待有一天能嫁人?
「當然想,而且對方絕對要是個世故熟男。」她不甘示弱地回應。
「何謂『世故』?」
「就是不會在不適當的時機,問一些不識趣的問題。」暗示意味很明顯。
原來他在她心目中只是個幼稚的小鬼頭,很好!他懂了。
之後,兩個人好不容易稍微融洽的關係又再度凍結,一見面就鬥嘴,一起跑情人

節專題特刊時,也是互相冷嘲熱諷。
終於,情人節到了,他遵守諾言,在一家燈光美氣氛佳的餐廳訂了位,約佳佳共

度晚餐,她不曉得緣由,開心得臉紅,眼眸璨亮如星。
「謝謝你,卡斯,我沒想到你會邀請我。」她羞怯地送出一盒巧克力。「這是我

親手做的。」
親手做的巧克力?卡斯揚眉,卻不意外,這很像她的風格,反過來想,如果要那

個粗手粗腳的「阿桑」做巧克力,八成會燒了整間廚房。
想著,他不覺輕聲笑了。
「你笑什麼?」佳佳以為他笑自己,緊張地絞手。「是不是覺得我親手做巧克力

太幼稚?」
「怎麼會?」卡斯回神,安慰她。「我很高興。」
「真的?」
「真的。」
佳佳安心了,綻開甜美的笑容,卡斯看著她,心下卻微微悵然。
他明明人就對著這個二十三歲溫柔善良又純真的美少女,心卻掛在那個嘴硬、潑

辣、不懂得撒嬌又絕不肯示弱的三十三歲熟女身上。
他是怎麼了?天使在面前不好好珍惜,幹嘛一直想著那個可惡的魔女?
問題是,她其實不是魔女,只是個很倔強的女人,經過這陣子的相處,他愈來愈

看清她也有可愛的一面。
就是說話難聽了點,態度機車了點。
卡斯擰眉,想著無雙不曉得正做什麼?今天是情人節,她最好不是一個人在家裡

吃泡麵,對著她那個前未婚夫拍的北極熊照片發呆!
愈想眉頭愈打結,趁佳佳去洗手間的時候,他忍不住撥手機,響了半天,無雙才

慢吞吞地接電話。
「不是約會中嗎?怎麼有空打電話來?跟姐姐我報告約會進度嗎?」這女人說話

的語氣果然很令人著腦。
他瞇眼,忍氣。「妳放心,一切順利,佳佳還送我親手做的巧克力。」
「既然一切順利,你還打來幹嘛?」
「問問妳是不是餓死了,要不要我回去時順手把我們這桌菜尾包給妳?」
「拜託!你該不會以為我現在一個人在家吃泡麵吧?」
「不是嗎?」
「……當然不是!你可能不相信,我現在跟男人在一起。」
「什麼?」他一愣。
「喂,說句話。」她命令,跟著,傳來一個男人猶豫的招呼。「呃,你好。」
靠!她真的跟男人在一起?卡斯愕然,胸臆驀地漫開一股酸味。「那就祝你們情

人節快樂了。」
「不用你祝福,我也會過得很快樂。」


嗆完話後,無雙望著手機發呆。
她早料到卡斯跟佳佳一定約會得很開心,他們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年齡相近

,觀念也相近。
親手做的巧克力,果然是年輕美眉的作風,如果是她,只會直接去店裡買。
無雙自嘲,愈想愈覺得自己將他們倆湊在一起的決定很對,就讓年輕人去轟轟烈

烈地戀愛吧!至於她,她老了,老得沒力氣再談一次傷身傷心的戀愛,她要學會

對感情淡薄,工作才是她人生最佳伴侶,不會背叛她。
「那人到底是誰啊?」身邊的男人好奇地問。
「是誰你不用管!」她強迫自己收回陰鬱的思緒。「快把片子挑一挑,廣琳還在

等著我們呢。」
原來跟她一起的根本不是什麼約會對象,而是廣琳的老公柯夢寒,情人節她又硬

擠去好友家裡當電燈泡,趁廣琳準備晚餐時,跟柯夢寒出來租DVD。
「請人家還來別人家打擾,妳這女人都不會不好意思的喔?」柯夢寒翻白眼,碎

碎念。
「廣琳歡迎我就好。」她才不管他抱怨。
「她怎麼敢不歡迎?就因為不小心比妳早結婚,好像這輩子都欠了妳似的。」
「你知道她欠我就好。」
「單無雙,妳會不會太過份?」柯夢寒忍她很久了。
無雙心一扯,自己也明白做得超過了,誰願意在情人節當人家電燈泡?她也只是

不想回家獨自擁抱寂寞啊。「少囉嗦,這些片你拿著!」她扯來柯夢寒,將手中

一疊DVD塞給他,沒注意到後方某台相機閃光燈一閃,拍下這一幕。


敗犬也有春天?!
隔天早上,iFound的公佈欄貼出一則聳動的消息,不知哪個狗仔暗中跟蹤,竟然

成功捕捉到他們雜誌社女王在情人節當晚,與男人在DVD出租店甜蜜成雙的畫面


員工們紛紛圍在公佈欄前八卦,讚歎聲此起彼落。
「不會吧?這女人真的是無雙姐嗎?」
「當然『單』『無雙』終於找到男人相陪,算是件可喜可賀的事,不過這男的,

長得也太遜了,女王真的看得上喔?」
「沒辦法,敗犬嘛,有就不錯了,還挑?」
「說的也是,嘿嘿嘿∼∼」
一群人嚼舌根,雖說嘲弄居多,但也有人真心希望女王找到春天後,能變得溫柔

可愛一些,別再像個工作機器,累得大家跟她一起團團轉。
遲到的Gigi湊過來,眼看連最沒男人緣的單無雙情人節夜晚都跟男人成雙成對,忽

然覺得前陣子又被男人甩的自己很悲哀。
「Gigi,妳沒事吧?」一旁的佳佳注意到她臉色不對勁。
「我?我好得很!」Gigi逞強,璨笑如花。「倒是妳,佳佳,昨天的約會怎麼樣了

?開心嗎?」
「嗯,好開心。」佳佳微微羞澀地點頭。
Gigi難得交到同性朋友,見佳佳高興,自己心情也跟著好多了,忍不住拉著她,昭

告天下。
「各位,真正幸福的女人在這裡啦!」她尖聲宣佈。「昨天佳佳跟卡斯約會,他

們倆才真的是春風得意,甜蜜蜜唷。」
「哇∼∼」同事們聽聞有新八卦,轉過身,團團圍住佳佳。「情況怎樣?快說來

聽聽。」
無雙進公司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幕,Gigi極力對眾人廣播佳佳的幸福快樂,將佳佳

與卡斯捧成天生一對。
她聽著,唇角隱隱牽開冷笑。
「無雙姐,妳來啦。」張若基發現她,率先打招呼。
「無雙,公佈欄這張照片,是真的假的?」瑪丹娜好奇地問。
「什麼照片?」無雙蹙眉,目光轉向公佈欄,這才驚覺自己成為八卦焦點。「誰

拍的?」她咬牙切齒地問。
當然沒有人承認,羅密歐不懷好意地發話。「幹嘛找戰犯嗎?妳找到春天是好事

啊,跟大家分享一下有什麼不好?」
「呿!」她冷眼斜睨,看的大夥兒心驚驚,識相地閉嘴。
只有被嫉妒衝昏頭腦的Gigi很不識相,「我看大家一定是誤會了,這男的跟無雙姐

八成只是朋友而已,我說了,真正有春天的是佳佳跟卡斯啦,大家別為難無雙姐

……」
「沒錯。」無雙閑閑地壓下Gigi的高分貝。「照片上的人的確是我男朋友。」
「什麼?!」她這一公開承認,眾人反倒面面相覷,驚訝得不敢置信。
「既然被你們拍到了,我再否認也沒意思。好了,八卦夠了吧?可以開始工作了

嗎?」她拍拍手,要大家各就各位,自己卻閃進茶水間,一面倒咖啡,一面倒咖

啡,一面對自己懊惱。
她逞什麼強啊?幹嘛誤導同事說柯夢寒是他男朋友?吃錯藥了嗎?
問題是,當Gigi宣稱佳佳跟卡斯才是最佳情侶時,她喉間像忽然噙著一顆酸橄欖,

不吐不快。
寧可大家誤會她跟這個遜咖共度情人節,也絕不肯承認自己只是當電燈泡,至少

表示她行情不算太差……
手機鈴聲驀地響起,拉回她陰鬱的思緒,她接電話,耳畔傳來她娘的大嗓門。
「喂,我說寶貝女兒啊,妳到底什麼時候有空回家來相親?」
「媽。」她無奈。「不是早就跟妳說過了嗎?我不想相親啦。」
「那怎麼行?妳都三十三歲了,還孤家寡人的是要讓我被天公伯罵死喔?而且上

次還因為太孤單,給我開瓦斯自殺……」
「那個是新聞亂報的啦!」她更無奈了。「我不是解釋過了嗎?那是意外。」
「啊不管啦!反正妳這禮拜天一定要給我死回來,不然阿母就殺到臺北去找妳喔

。」
「嗄?妳要來臺北?」
「誰叫妳不回來,那只好妳阿母我卡委屈一點,去臺北幫妳安排嘍。」
不會吧?娘要是來臺北,鬧進公司,她顏面何存啊?無雙驚駭,正不曉得如何是

好時,轉頭瞥見卡斯正站在茶水間門口,她忙招手要他進來。
「幫個忙。」她在他耳畔低語。「裝一下我男朋友。」
他揚眉,似笑非笑地望她。
「算我拜託你。」她懊惱地做出雙手合十狀。
他這才將手機貼近耳朵。「喂,伯母妳好,我是無雙的朋友。」
「挖勒,是男人喔?」單母在另一端誇張地驚歎。「啊你是誰?是我們無雙新交

的男朋友嗎?」
「聽說好像是這樣。」他懶洋洋地回話,無雙踢他一腳。
「好好好,算妳有眼光。」單母笑呵呵。「看得出來我們家無雙其實粉可愛,雖

然嘴巴壞了點,但是她心腸很好,對不對?」
「這個嘛……」無雙捏他一把。「對對對,她心腸還不錯……」才怪。他無聲地以

嘴型補充。
「我跟你說,現在是冬天,你要好好關心我們無雙,當初她那個沒良心的學長就

是在冬天拋棄她的,哼哼,我詛咒他被北極熊咬到屁股啦!總之你好好照顧她,

春天我就等你們開花結果,夏天我就要收成當阿媽了,呵呵呵∼∼」單母自顧自

地相像。
見卡斯拚命忍笑的表情,無雙超窘,搶過手機。「媽,現在妳知道了,我很好,

不用替我安排什麼鬼相親了,拜!」
掛電話後,她端著咖啡起身就想閃人,卡斯卻不肯放過她。「幹嘛不直接把妳的

男人帶回家給妳媽看就好了,還要我演這齣戲?」
「你說什麼男人?」她裝傻。
「公佈欄上那一個。」
「啊,你也看到了。」
「貼那麼大張,不看到也難。」他狀若漫不經心地也為自己斟一杯咖啡。「原來

妳昨天就是跟那種男人在一起。
「什麼意思?」她聽出他語氣的輕蔑。
「身材不怎麼樣,穿著死板,頭髮好像少了點,下巴活像根湯杓……」他一連串地

批評,神態挑釁。「這就是女王的品味?」
怎麼?他是故意想找她吵架嗎?
無雙不悅地瞪他。「一個小毛頭,懂得什麼品位?」
說他是小毛頭?卡斯變臉。「是,我的確是不懂妳這位『阿桑』的品味,跟一般

人還真不一樣。」
「你光看外表,知道些什麼?」她怒斥。「他雖然長得不怎麼樣,個性又畏畏縮

縮的,可是對喜歡的人絕對溫柔體貼,事事以老婆為尊,疼她入骨,把她當女王

供奉。」沒錯,柯夢寒條件是不怎麼樣,可對廣琳絕對沒話說,她好姐妹的老公

只有她能取笑,輪不到外人來作踐。「我不許你批評他!」
「妳……」他眼神陰晴不定。「看來妳真的挺喜歡他的嘛。」
「我喜不喜歡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的事。」
「既然這樣就別擋我的路,閃開!」無雙盛氣淩人。
「閃什麼閃?」卡斯偏不讓路。「社長剛剛交代了,要我們倆一起去採訪一個最

近歸國的名攝影師。」
「要你跟我去?為什麼?」
「誰知道?妳以為我很想嗎?」
「不想你拒絕社長啊,幹嘛答應?」
「為什麼不是妳去拒絕……」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Gigi拉著佳佳在一旁偷聽茶水間內的爭吵,敏感地察覺

無雙與卡斯之間氣氛有曖昧。
「什麼問題?」佳佳也覺得不太對勁,卻不願相信。
「妳還看不出來嗎?」Gig蹙眉。「妳的男朋友跟無雙姐之間肯定有什麼。」
「他還不是我的男朋友啦。」佳佳小聲地澄清。
「是不是不是重點。」Gigi不耐。「重點是妳想不想把他變成自己的?」
佳佳遲疑半晌,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想的話就想辦法破壞他們,絕不能讓他們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可是……該怎麼做?」
「妳聽我說——」Gigi拉過佳佳耳朵,神秘兮兮地獻策。


「搞什麼啊?不是說好直接到現場會合的嗎?人呢?」
來到大師舉辦的攝影展會場,等不到卡斯的出現,無雙頻頻看表,開始失去耐性

。她最恨不守時的人,這個打工族居然丟張便利貼到她桌上就不見人影,是死到

哪裡去了?
不管了!她可不能因此誤了工作。
無雙獨自進場,在記者會未開始前,先參觀大師的攝影作品,一幅主題是環法自

行車賽的作品吸引住她,流連駐足。
好久沒騎單車了,記得她從前跟允浩交往的時候,兩人常常騎車上山下海,四處

遊蕩,他愛冒險,而她是倔強地不肯在他面前示弱,堅持自己也能辦到。
他曾經笑她,為什麼就是不懂得認輸?而她的答案是他單無雙的字典裡沒有『認

輸』兩個字。
為何從那個時候她就不懂得溫柔?就不能柔軟一些、撒嬌一些嗎?
無雙悵然尋思,驀地,會場一陣騷動。
「什麼?大師失蹤了?」
「抱歉,我們也正在尋找大師的下落,今天的記者會恐怕必須取消了,勞煩各位

真不好意思。」大師的女助理花容失色地出來道歉。
「這什麼意思?放我們鴿子?」記者們不滿地碎碎抱怨。
無雙在一旁等眾人差不多散去,才走向助理。「請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師人去

哪裡了?」
「他啊,好像是騎單車爬山去了。」助理無奈地歎息。「我們這個大師就是這麼

任性,老愛到處跑,明明跟他說了今天要開記者會,他都沒在聽,這下得罪了媒

體,可怎麼辦好?」
「妳知道他去爬那座山嗎?」
「呃,如果我沒記錯,他從昨天就一直嚷著想去……」助理報出地名,無雙二話不

說,轉身就走。
別人或許會因為大師沒出現就放棄採訪,她可不會,這正是她拿到獨家的好機會


她匆匆叫了輛計程車,來到山腳下,租了輛單車追上山。


「搞什麼?不是叫我在公司樓下等她嗎?人呢?」卡斯抱著安全帽,坐在機車上

等無雙,很不爽,Call回公司,從Gigi口中得知無雙早就一個人奔赴會場,更不爽

。「哇靠!就算不想跟我一起行動,也不用這樣整人吧?」
他惱得催速,一路狂飆,來到展覽會場,才知道記者會已經取消了。
「抱歉抱歉,你是iFound的記者嗎?我們大師騎單車上山了。」
明知要開記者會,還騎車上山?真是個任性的男人!卡斯搖頭。「那我們社裡那

個魔……女記者呢?」
「你說單小姐?他問了我們大師去哪裡,人就走了。」
她上哪兒去了?卡斯撥打她手機,收不到訊號,打回公司,她也沒回去。
那個工作狂,肯定是追上山去搶獨家了。卡斯嘲諷地想。也不看看外頭風雨欲來

,一副鬼天氣,她還上山給自己找麻煩?
罷罷罷,他可不陪她發這種神經!既然她喜歡一個人採訪,就讓她去好了。他不

愉地冷笑。


見鬼了,她有這麼倒楣嗎?
無雙瞪著半路車鏈脫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自行車,又看看頭頂飄落的漫天雨

絲,冰涼地拂過她的臉。
下雨了,她的車壞了,又困在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涼山區,想打手機求

救,都沒法發出訊號。
「瞎哩八嘰地這老天爺是故意跟我作對嗎?」她試著修車,卻怎麼也沒辦法讓車

鏈乖乖卡回輪軸,只好放棄,牽著車子沿路找避雨的地方。
雨下大了,前方霧濛濛,她開始覺得冷,身子一陣陣地輕顫。
這場景,彷彿似曾相識,她咬唇,恍惚地憶起學生時代某次跟社團朋友登山,她

也是迷了路,獨自被困在一個小山坳裡發抖。
那時候,她其實很害怕,聽過太多山難的傳聞,她不希望自己也成為悲劇的女主

角,明明想哭,卻硬是咬著牙不讓眼淚掉下來。
怕自己睡著,她一遍又一遍地唱歌鼓勵自己振作精神,她唱範曉萱的「氧氣」,

她很喜歡很喜歡的一首歌,也是讓當時單戀學長的她很傷心很傷心的一首歌……
「不許再想了!單無雙。」她嘶聲命令自己。「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過去的

事,不能再重來,他也一直告誡自己不能回頭看。
不論發生什麼事,她絕不回頭。
她牽著車,在風雨裡困難地前進,寒風吹涼她心口,細雨冷冷地透進她肌膚裡,

她不小心絆倒了,骨頭摔得好痛,卻連一聲悶哼也不許自己發出來。
如果現在縱容自己可憐自己,就是認輸了,而她從來就不懂得認輸。
她努力往前走,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小山坳,棲身避雨,將自己縮成一顆繭,期盼

能度過寒冬。
意識有些朦朧了,不知她在山路走了多久,她覺得很累了,好想睡。
但不可以,她不能睡,不能休息,她必須保持清醒……
「學長,你在哪裡?」神智沉間,她忍不住喃喃低語。「為什麼你不要我?」
為什麼要將她一個人丟在結婚禮堂?
「是不是因為我不夠可愛,不懂得撒嬌?」她迷濛地問。「是不是因為我太爭強

好勝,什麼都想搶第一,所以你終於受不了我?」
她沙啞地笑,眼眸怪異地酸痛著。「學長你知道嗎?其實那天我在結婚禮堂,心

裡好緊張,我在想我自己該不該嫁給你,我怕自己不夠好,做不來你的好老婆,

我怕我們結婚以後,你慢慢會發現我還有很多小缺點,其實根本不是你想像中那

個女孩……」
然後,他會嫌棄她,他們會吵架,會冷戰,說不定還會離婚。她在婚前就好擔心

婚後會不幸福。
「可我還是想做你的新娘,想做你的好老婆,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要學著溫

柔學著體貼,讓你覺得我好到離不開我,我一直告訴我自己,要為你勇敢……」
她想為他勇敢啊!他知道嗎?對一個女人來說,結婚也是需要勇氣的,她好不容

易鼓起勇氣走進禮堂……
「可是你卻不要我。」她哽咽。「為什麼你不要我?為什麼沒有人要我?為什麼

……」
因為她很壞,因為她不夠好吧?因為她不是那種溫柔善良的天使,她是討人厭的

魔女,因為她沒辦法天真裝不來柔弱,所以男人都受不了她。
「學長,你知道我快不能呼吸了嗎?」她啞著嗓音,輕輕地唱起歌,那首令她很

傷心的歌。「……人活著賴著一口氧氣,氧氣是你。如果你愛我,你會來找我,你

會知道我,快不能活……」
他不會來找她的,六年了,她從失望等到絕望,早該痛徹地覺悟。
「如果你愛我,你會來救我,空氣很稀薄,因為寂寞……」
她好寂寞,不是因為想要人陪,只是希望受傷的時候,也有人哄哄她,只是在愛

自己的時候,也還是渴望能被人疼愛……
「單無雙,妳還好吧?」一道關懷的嗓音,將她從寂寞的深海裡,拉起來。
她揚起臉,神情好迷惘。「怎麼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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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 Happy
三十歲的她,未婚,世人眼中的「敗犬」,但有時候,「勝犬」也會羨慕她的獨

立自主。
在人生戰場上,勝與敗不是關鍵,重點是自己是不是過得快樂。
婚姻可遇不可求,快樂卻是自找的。

她看起來像只受傷的貓咪,脆弱得教他心弦一緊。
這是那個總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單無雙嗎?原來她也有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在她

眼裡結晶閃耀的,是眼淚嗎?
卡斯站在山坳出神,半晌,才找會理智,擠進洞裡,從背包裡取出事先預備的幹

外套,披在她肩上。
「你怎麼來了?」她還在狀況外。「你不是放我鴿子嗎?」
「放鴿子的人是妳吧?」他白她一眼。「明明是妳留紙條要我在公司樓下等妳,

結果我半天等不到人。」
「是你留紙條說直接到會場見的耶。」她反駁。
兩人同時一愣,這才醒悟原來是遭到惡作劇。
「到底是誰這麼無聊?」一陣冷風吹來,無雙不禁攏緊外套。
「算了,那個不重要。」卡斯將一隻溫水壺遞給她。「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她訝異地接過,壺身瞬間暖了她冰涼的手。「你準備得這麼齊全?」
「誰像妳,也不先掂掂自己的斤兩,貿貿然就衝上山?妳真以為自己是打不死的

女超人?」卡斯吐槽。
無雙本想吐回去,見他為了找她,飆車上山,頭髮濕了、皮外套也濕淋淋,心口

揪擰。「……謝謝。」她細聲道謝。
「妳說什麼?」他裝沒聽見。
「謝謝。」
「什麼?大聲一點。」
「我說謝謝啦!」她鬱惱地瞪他,明知他故意整自己。「你是要我說幾次才甘心

?」
「大姐,好歹我也是冒著風雨趕上山來救妳,妳就多謝幾聲,表達一下誠意會死

喔?」
是不會死啦,只是很窘。無雙斂眸喝湯,表面酷酷的,心口卻熱熱的。
在她心情沉到穀底的時候,是他解救了她,說她不感激是騙人的。
「對了,剛剛我來的時候,妳在唱什麼?」看她喝了湯,他又遞給她一條巧克力

,自己也開了一包來咬。
「氧氣。」
「氧氣?誰的歌?」他一時想不起來。
「範曉萱。」她頓了頓,斜睨他。「我看你一定沒聽過這首歌吧?」當年這首歌

流行的時候,他說不定還是個流鼻涕的小鬼頭。
「妳這女人,腦子裡一定又在轉些瞧不起人的念頭吧?」他笑笑地輕敲她額頭。

「別小看我,這首歌我聽過。」
「真的假的?」
「騙你幹嘛?」
「哇喔。」差八歲還能聽過同一首歌,不知怎地,她竟覺得感動,也許她跟他之

間的代溝,沒她想像得那麼深。
「都陷入危險了,妳還唱這麼悲的歌,不怕觸自己黴頭?」他開玩笑。
「不是啦,是因為這首歌……」她別過頭。「讓我想起以前的事。」
「什麼事?」
她深吸口氣,幽幽地把初戀情史都說出來了,當時她還是個大學生,暗戀聰明帥

氣的學長,有次在山裡迷路,是學長騎著單車來救她。
「那個學長,該不會就是丟下妳逃婚的那個爛人吧?」卡斯不以為然地冷哼。
「你怎麼知道?」她驚愕。
「妳忘了?你媽說的啊。」
「她有提到逃婚嗎?」
「這個……」卡斯頓時有些尷尬,總不能說他是在燒烤店洗手間偷聽來的。「總之

那種無情無義的男人,妳就不要多想了。」
「我哪有多想啊?」她否認。「我早就決定把他忘了。」
「那妳還不顧自己手受傷也要把他留下的北極熊照片找回來?」他揶揄。
「我……」她語窒,無可辯駁,片刻,甩甩頭。「不過從今天開始,我會把關於他

的一切都拋在腦後。」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無雙傲氣地發表宣言,不知怎地,此刻的她情緒飛揚,有種重

獲新生的暢快感,或許是因為她終於道出壓抑多年的委屈。
「很好!」卡斯拍拍手,讚賞她的決心。
她嫣然一笑,咬一口巧克力,也不知是巧克力甜還是心甜,她笑容也跟著甜。
他看著,不覺有些心動。
「幹嘛?」她察覺他異樣的注目。
他連忙收回視線。「我是在想,妳那個學長他居然會喜歡妳這種女人,也真不容

易。」
「你這是譏諷我不值得喜歡嗎?」她有些受傷。
「算我說錯話。」他很識相地改口。「我只是好奇他喜歡妳哪一點?」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無雙自嘲地苦笑,眼神迷離。「說不定我以前還有一

點可愛吧。」
「妳現在也可以很可愛啊。」他衝口而出。
她一震,回眸見他眼神灼熱,臉頰也跟著發燙。「我已經是老女人啦,不適合再

裝可愛。」
他微微一笑。「就是因為不適合裝可愛,才更要展現自己的可愛。」
「什麼意思?」她不懂。
「該笑的時候就笑,想哭的時候不怕哭,覺得痛的時候就坦白說出來,該請人幫

忙的時候不要逞強,這種率直,就是一種可愛。」
他認真地說,她也認真地聽,呆呆地思量。
「還有,不要老是衝動地做一些讓人擔心的事,要感激別人的關心。」他又敲一

下她額頭。「懂嗎?」
他這是在逗她嗎?把她當小女生嗎?他以為她幾歲了?
她微微撅唇,胸口像融成一團的巧克力,有點苦有點甜。
又一道寒風襲來,他忍不住抱怨。「哇靠!這山上還真不是普通的冷。」
他全身都濕透了,當然冷啊。無雙心一扯,一手攤開半邊外套。「進來吧。」
「什麼?」卡斯愣住,她是邀請他共用一件外套嗎?
「你不是說,坦率就是一種可愛嗎?」她臉紅心跳,卻刻意倔強地揚起下巴。「

我覺得不夠暖,想取暖,不行嗎?」
「當然可以。」他笑了,拱肩躲進外套裡。
兩人在狹窄的山坳裡,緊緊相偎,天很冷,彼此的體溫卻熱著,很暖很暖。


趁風雨暫歇的時刻,卡斯騎車送無雙回家,無雙本來彆彆扭扭地只想抓他的腰,

他回頭命令她抱緊一點。
「妳就當自己是無尾熊。」
「什麼無尾熊?」她有些窘。「你以為自己是尤加利樹啊?」
「那妳到底抱不抱?」
「不抱。」
「好!」他猛催速,她嚇得花容失色,連忙圈緊他的腰。
他得意地笑,感覺她柔軟的胸部貼在自己背上,笑意驀地收斂——該死!他竟感

到有些異樣,莫非太久沒女人,神經秀逗了。
卡斯搖頭,強悍地壓下體內不識趣的男性慾望,送無雙回家,扶著她坐在沙發上

,摸摸她額頭,有點燙,似是發燒了。
「妳一個人可以嗎?」他擔心。
「有什麼不可以的?」她攤攤手,習慣性地逞強。「只不過是小發燒。」
「不用人陪?」
「你把我單無雙當成那種弱不禁風的小女生嗎?」她又不是韓佳佳,三十歲的女

人早就習慣了獨自面對病痛。「放心,我可以照顧自己。」話語才落,鼻子就不

爭氣地發癢,打了個噴嚏。
他又好氣又好笑,抽出紙巾遞給她。「不是說了要學著可愛一點?」
什麼嘛。無雙接過紙巾擤鼻涕,知道他又在調侃自己不坦率,微微赧紅臉。
「妳家裡有沒有感冒藥?」他問。
她搖頭。
「那妳先洗個澡,換件幹衣服,我回我家去拿藥。」交代完,卡斯轉回自家找藥

,赫然發現他的存貨也沒了,只好奔下樓,冒著風雨到附近的藥房買。
天晚了,藥房早就關門,他硬是用力敲門,在外頭大喊大叫,喊到老闆精神快分

裂,一面詛咒一面來開門,不情不願地把藥賣給他,他才又冒雨趕回來。
「你怎麼拿個藥去那麼久?」無雙洗過熱水澡,開門迎接他,見他頭髮濕淋淋地

滴著水,嚇一跳。「怎麼全身又濕透了?你該不會跑出去買藥了吧?」
「浴室水龍頭噴水,不小心潑到的。」他不肯承認自己為她奔波。
她眨眨眼,拉他進門,看他坐在沙發上還偷偷呵暖自己的手,櫻唇一彎,明眸盈

盈發亮。
「盧卡斯,其實你也挺不坦率的嘛。」她似笑非笑地評論。
他聞言一僵,知道自己被看穿了,不由得窘迫。「閉嘴,女人,快把藥吃了!」
「呵。」她輕笑,卻沒再逗他,乖乖吃了藥,躺在長沙發上,眼角瞥見茶几上一

張邀請函,忽地歎氣。
「幹嘛?」他好奇地問。
「這個。」她拿起邀請函揮了揮。「真不想去。」
「大學同學會?」他搶過邀請函仔細看。「不錯啊,可以見見老同學,為什麼不

去?」
「就是要見老同學才煩啊!」她皺眉。「你是沒參加過同學會喔?所謂的同學會

就是一種無窮無盡的比較過程,男同學比誰事業有成,女同學比誰過得幸福——

同學會,說好聽點是好朋友重聚的場合,殘酷點就是人生另一個競技場。」何況

她這個有事業沒男人的「敗犬」,肯定會成為同學們私下嚼舌根的焦點。
「怎麼?女王也怕跟人比較?」他似笑非笑地挑眉。「妳不是剛交了個男朋友嗎

?帶他去啊!」
「什麼男朋友?」她一愣。
「公佈欄上那個。」
「啊。」她赧然,別過眼。「那個啊。」
「妳不是說他雖然長得不怎麼樣,個性卻很溫柔體貼,而且絕對事事以妳為尊,

這種男人好啊,怎麼不帶去同學會現去?」他說話的口氣,有點酸。
她聽出來了,卻以為他是諷刺,心一橫。「好啦,我承認我說謊行了吧?那個是

我好朋友陸廣琳的老公。」
「什麼?」換他愣住。
「就是說……我情人節晚上其實是去當我好朋友電燈泡啦。」她愈說愈小聲,到後

來,幾不可聞。
他看著她染成緋紅的臉頰,不禁笑了。原來她沒有男朋友,原來那男人只是她好

友的老公,不知怎地,他覺得心情大好。
「你笑什麼?」無雙猛然直起上半身,不悅地瞪他。
「我笑妳這女人就是愛ㄍ—ㄥ!明明公佈欄上的那個不是妳男朋友,偏要為了面

子說謊,明明不想參加同學會,還苦惱要不要去,不想去就不去,還不簡單?」
哪裡簡單了?「不去等於是認輸。」
「爭什麼輸贏,我說你們這些人會不會太無聊點?」他不以為然。「人生嘛,自

己覺得活得快樂就好,誰有資格干涉妳怎麼過?」
「妳現在這麼說,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還不是批評我的生活方式?」她冷哼。

「說我只懂得工作,不懂得享受人生。」
「妳是不懂得享受人生啊。」他又笑。「整天只曉得工作,只想在事業上爬得比

誰都高,那又怎樣?妳真的快樂嗎?」
無雙一窒,想為自己辯解,卻心虛地說不出話,她的確不是很快樂,有時也會懷

疑自己這樣衝衝衝到底是為什麼,但也輪不到別人來批評!
「大人的世界,你不懂啦,小鬼頭。」她諷刺。
他倏地臉色一變。「妳說什麼?」
「說你小孩子有耳無嘴,別老是愛說教。」
「妳!」他倒抽口氣,起身將她壓倒沙發,居高臨下俯視她。「我現在慎重警告

妳,女人,不許妳以後再那麼叫我。」
「怎麼……叫你?」她被他壓得喘不過氣。
「妳很清楚。」他不解釋,拇指曖昧地碾過她的唇,炯炯有神的目光傳達出純男

性的威脅。
就算差八歲,他還是男人,而她是女人,這個事實永遠不會改變。
她心跳加速,他很惡劣地趁她全身虛軟、無法反抗之際,擒住她的唇,溫柔又霸

道地蹂躪——


那是怎麼回事?
無雙輕撫自己的唇,恍惚地出神。
那夜的吻,來得太意外,太纏綿,教她措手不及,如果不是他後來主動撤退,他

說不定會意亂情迷地當場淪陷。
其實她已經淪陷了,這幾天腦子動不動就當機,卡在那個親吻的畫面,害她看都

不敢多看卡斯一眼,在公司拼了命地躲他。
可惡!不過是個小鬼頭嘛,她幹嘛要為一個擦槍走火的吻那麼介意……
「無雙,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呆?」一道略微尖銳的女聲喚回她思緒。「跟大

家聊聊啊!」
她定神,回眸一望,是她的同學朱小倩,大學時兩人同是登山社的,出社會後也

曾為了搶同一則新聞廝殺,現在對方是全職家庭主婦,而她卻是單身女強人。
「看妳悶悶地猛喝酒,不會是想起允浩學長了吧?」朱小倩笑問,雖然她表面上

是表達關懷,無雙卻聽出她語氣裡藏不住的嘲弄。
大學時,小倩同樣暗戀宋允浩,但學長最後選擇的是她,也許至今小倩心裡仍含

怨。
「說真的,允浩學長當年會逃婚,我們都很意外呢,他看起來不像是那麼不負責

任的男人。」小倩嘴角一抿,也不知是揶揄是同情。「可能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
言下之意,是暗示過錯也許在她身上。
無雙自嘲地冷笑,緊扣雞尾酒杯,所以說她最討厭參加同學會,總是有一些明明

自己也過得不太幸福的人希望妳比她更悲慘。
「是啊,可能是允浩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吧。」她點頭同意小倩的推論,對方愣

住。「就像妳老公,也許也有什麼難言之隱。」
「什麼意思?」小倩臉色刷白。
「我聽說你老公現在在上海工作,一年回不了臺灣幾次,妳一個准媽媽獨自留在

臺灣待產,也真辛苦。」她淡淡地反擊。
「誰說我是一個人的?我還有……我婆婆會陪我。」
「也對,妳至少還有婆婆。」雖然管不住老公在上海包二奶。「我相信她一定會

站在妳這邊。」
「單無雙!妳……」小倩當然聽懂她的弦外之音,家醜被揭露,她又羞又惱,咬牙

切齒,淚光在眼底閃爍。
見她這模樣,無雙全身張開的刺忽然收斂了,其實就算她在這場口舌之爭贏了又

如何?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她爭贏小倩,不代表她就過得比較快樂。
結婚有結婚的痛楚,單身有單身的寂寞,人生的苦與樂,都得自己去承擔。
「再怎麼樣我有老公有孩子,有一個家,妳呢?連允浩學長都受不了妳,逃婚了

。」小倩尖牙利嘴地諷刺。「除了妳那份寶貝工作,妳還有什麼?」
「我還有……」
「她還有我!」一道爽朗的嗓音灑落。
兩個女人同時驚異地回頭,只見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玉樹臨風地現身。
「卡斯?」無雙訝然揚眉。
「親愛的,抱歉我來遲了。」卡斯走過來,彎身在她臉頰畔印下一吻。
小倩怔怔地望著這一幕,其他同學看了,也好奇地竊竊私語。
「大家好,敝姓盧。」卡斯笑著跟眾人打招呼。「我的無雙承蒙各位照顧了。」
「他的」無雙?這麼說這位帥哥是單無雙的男朋友?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這個只懂得沖事業的敗犬女王,竟然也找到了愛情的

春天。
「你幹嘛?」小倩忿忿地走開後,無雙低聲問卡斯。
「妳看不出來嗎?」他淘氣地擠眉弄眼。「我來拯救某個落難淑女。」
落難淑女?她嗎?無雙有甜蜜又好笑。「你以為自己超人喔?」
「偶爾當當也不錯。」他不在意她的調侃。「我這身打扮怎樣?夠man吧?」事

實上他想問的是夠不夠成熟世故。
「不像你。」她很不給面子地吐槽。
他威嚇地瞇起眼。
她笑了,拿一杯雞尾酒給他,與他乾杯。「其實你不必來的,我很好。」
「真的很好嗎?」他不信。「妳不是說同學會是個殘酷的競技場嗎?怕別人笑妳

有事業沒男人?」
「你不是也說就算我贏了又怎樣?也不會真的過的比較快樂。」她回話,眉宇之

間流露一股熟女的自信與嬌媚。
他一時竟看癡了,好不容易才找回出走的心神。「既然妳不想玩競技遊戲了,留

在這裡也沒意思,不如我們出去找別的樂子?」
「好啊。」她欣然同意,勾住他弓起臂膀,兩人相偕離開,拋下一屋子流言蜚語


走在冬季冰冷的街頭,無雙忽然覺得很快樂,她幾乎是用一種跳舞的韻律踩著那

一格格紅色的行道磚,一面哼著歌。
「看妳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卡斯在一旁笑著欣賞她舞步。
「是很開心啊!」她笑得像朵盛開的玫瑰。
「為什麼?」
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夜色很美,也許是因為這天氣冷得很舒服,也許是因為不管

在她需要或不需要的時候,他都會為她挺身而出,關心她。
「盧卡斯。」她柔聲喚他。
「幹嘛?」
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凝望著他,有些期盼有些嬌羞,想問明白他對自己的心意,卻又不好意思,怕

聽到不想聽的答案——她畢竟是個三十三歲,受過傷又彆扭的熟女,不是那種青

春無敵的美少女。
「我們來玩猜拳!」她瘋瘋癲癲地提議。「贏的人前進兩步,輸的人就後退一步

,看誰先走到……對面的公園。」
「喂,妳該不會剛才喝多了,在發酒瘋?」這是他的結論。
「誰說我發酒瘋了?」她懊惱。她難得發童心,他居然不賞臉?他不是老嫌她是

個阿桑,生活很無趣?「說!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玩?」
女王手叉腰,很不爽。
現在誰才是幼稚的小鬼啊?卡斯爆笑,心海卻流淌過一波難言的溫柔。「玩就玩

,怕妳喔?妳可別嚇到,我猜拳可是很厲害的。」
「那就來比比看啊!」
兩個大人,孩子氣地在接頭玩起猜拳遊戲,進兩步,像跳一支男女情愛的探戈,

舞著心動的旋律。
「YA∼∼我贏了!」無雙首先抵達公園,樂得轉圈圈,高聲歡呼。
「呿,是我故意讓妳。」卡斯不服氣地聲明。
「少來!男人輸不起,很難看喔。」
「誰說我輸不起了?剛才真的是我讓妳好嗎?不然再比一次。」
「哎,我知道輸的滋味不好受,不過妳還是爽快一點認輸吧。」
「妳!」卡斯惱得將她一把扯進自己身前,兩人隔著不到五公分的距離對視,曖

昧的電流在空氣中嗤嗤作響。
正當她輕顫著眼睫,以為他又要吻她的時候,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嗓驀地在她身

後揚起——
「無雙,好久不見了。」
她悚然回眸。「允……浩?」


是宋允浩,他回來了!
無雙震驚地瞪著眼前挺拔的身影,六年不見了,他依然是那麼自信瀟灑,英氣逼

人,只有眉目之間,多了些歲月的滄桑。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不自覺地往後退,見到舊情人的第一個反應,竟是想逃


「我聽說有同學會,猜想可能會見到妳。」宋允浩低聲解釋,眼眸緊盯著她。「

所以我來了。」
來做什麼?想見她?跟她說話?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無雙,我知道六年前是我對不起妳,我希望妳能原諒我,我……」
「原諒個屁!」卡斯衝出來,憤慨地先扁他一拳再說。「你把未婚妻丟在結婚禮

堂,六年來一聲不吭,現在一出現就要人家原諒你?你把無雙當成什麼了?」
「你……是誰?」允浩鼻子挨一拳,頓時狼狽地流著血,他伸手按住。「憑什麼插

手我跟無雙的事?」
「我是她朋友,她是我罩的!不行嗎?」想起無雙之前為了找這傢伙留下的北極

熊相片,不惜弄傷自己的手,卡斯胸口怒火狂飆,忿忿地又賞這個負心漢一拳。

「快給我跟無雙道歉!」
「我本來……就是來道歉的啊。」允浩被他打得跌坐在地,表情很無奈。
「不用了!」無雙恨恨地嗆聲,事到如今還道什麼歉?「你如果真的想道歉,這

六年來為什麼不出現?為什麼到現在才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一直在

等他,一直癡癡盼他回頭。「我現在已經不必你道歉了。你再說什麼都於事無補

,我也不會在意,都過去了,懂嗎?宋允浩,我跟你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這麼說,妳是不肯原諒我了?」允浩踉蹌地起身,望著她的眼神,很哀傷。
他居然還有臉在她面前擺這副無辜樣?無雙氣得渾身打顫,挽起卡斯臂膀。「我

們走!」
「無雙,妳等等我!」
她才不會等呢,她已經等他六年了,還不夠嗎?
「我知道是我錯了……」
誰對誰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已經決心拋開過去的傷痛,向前走。
「我那天沒出現,不是想逃婚,是因為我得了瘧疾!因為我差點失去一條腿,多

疑才不敢回來見妳!」嘶聲痛喊,挽回她決意割捨的步履。
她頓時凝步,震顫地回頭,不敢相信。「你說什麼?」
「我不是故意拋棄妳,無雙。」允浩憂鬱地注視她。「那時候我在國外得了瘧疾

,後來傷口又感染氣性壞疽病,差點要動截肢手術,我怕自己真的會失去一條腿

,不想妳嫁給一個有殘缺的男人,所以才故意在妳面前消失。」
她心弦一扯。「你是因為生病才趕不回臺灣?」
「嗯。」
「不是因為不要我?」
「我怎麼可能不要妳?」他苦澀地抿唇。「這六年來,我其實一直後悔當年的決

定,只是一直沒勇氣回來找妳——無雙,妳真的不能原諒我嗎?」
「你……你這笨蛋!」她眼眸刺痛,柔腸寸斷。「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

到現在才說?」
「對不起。」他只能道歉。
無雙含淚望他,半晌,忽地翩然投入他懷裡。「你真是笨蛋、笨蛋、笨蛋……」她

聲聲痛罵,罵聲裡儘是不忍與憐惜。
卡斯聽出來了,黯然旁觀她與舊情人的感人重逢,被她挽過的臂膀孤伶伶地垂落

,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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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arallel Lines
三十歲的她,怯於拿自己的真心冒險。
明知自己已對二十歲的他心動,卻害怕兩人的人生軌道是兩條平行線,永遠不可

能交集。
也許她該選擇的,是與自己同樣是三十歲的他——
原來允浩就是那個載譽歸國的攝影大師。
「這幾年我一直在世界各地拍紀錄片,到北極拍北極熊,到南極拍企鵝,到非洲

大草原,南美亞馬遜河,我四處冒險,卻一直不敢拿自己的心冒險。」
他他說自己其實是膽小鬼,不敢回來面對他,他知道自己傷她甚深,害怕他不肯

原諒自己,知道這次回臺灣,他聽說她依然未婚,才鼓起勇氣前來參加同學會。
「我們可以再重來嗎?」他很誠懇地問。「無雙,妳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該答應他嗎?
隔天早上,無雙捧著馬克杯,呆坐在辦公桌前,回想昨夜與舊情人的對話。他們

聊了一夜,剖白彼此這幾年的心路歷程,他告訴他當年他是如何掙扎於生死邊緣

,她也告訴他自己是怎樣在工作上奮發圖強。
但,兩個因為誤會錯過的人,真能夠毫無嫌隙地破鏡重圓嗎?而且她才剛決定徹

底放下他,他偏偏在此刻歸來。要她如何是好?
一個另類的盧卡斯撞進來當她的鄰居兼同事,已經夠令她心慌意亂了,如今又加

上一個回來挽救愛情的舊情人,她只有工作沒有男人的平淡生活,怎麼忽然變得

像電影一樣精彩刺激?
就算老天嫌她人生太乾枯,來場春雨滋潤一下就好了咩,何必非要這樣刮颱風又

淹大水?
無雙歎息,心很亂,像糾結的毛線團,理不清,她想喝咖啡,發現杯子早就空了

,於是起身到茶水間。
茶水間門關著,她奇怪地打開,正好聽見佳佳與Gigi在爭吵,兩人吵到渾然忘我,

都沒注意到她。
「現在怎麼辦?」佳佳哭著埋怨。「都是你出的主意啦,說要設計不讓他們倆一

起去採訪,結果反而讓卡斯飆車上山去救她,後來又陪她去參加同學會,我看他

們感情更好了。」
「喂,妳別哭啦。」Gigi慌張地為自己辯解。「我也是為了妳著想啊!妳不想辦法

拆散他們,難道等著妳的男人被搶走?」
「問題是……現在情況反而更糟啊。」佳佳抽抽噎噎。
「好吧,頂多我再幫你想別的方法。」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佳佳抹去眼淚,冷淡地拒絕。「以後請你不要管我

跟卡斯的事了。」語落,她轉過身,發現無雙就站在門口,臉色刷白,狼狽地逃

離現場。
無雙盈盈走進來。「原來那天的紙條是你們留的?」
「是又怎樣?」Gigi咬牙,不認錯。
「妳不覺得自己這麼做,很無聊嗎?」
「我只是想幫佳佳忙。」
「可惜她好像不怎麼感激。」無雙揶揄。
Gigi一窒,不說話,但輕顫的眼睫顯示她情緒的激動,看來她的確很在意佳佳方纔

的反應。
無雙緊盯她,忽然覺得自己能瞭解她心思。「佳佳算是妳在社裡第一個朋友吧?

以前好像沒看妳跟誰走得這麼近,這麼關心人家。」
「我……我是把她當朋友沒錯。」但佳佳是不是還這麼想,她就不確定了。Gigi懊

惱地瞪無雙。「這都怪妳,害我可能要失去一個好朋友。」她難得交到同性朋友

,女生們總嫌她騷,愛跟人家搶男人,其實她只是不曉得該怎麼跟同性相處,她

也想有人陪著一起逛街喝茶啊。
「真正的好朋友不是這樣的,不是聚在一起算計別人,而是在彼此最困難的時候

,能夠幫彼此打氣,高興的時候,能分享彼此的快樂。」就像她跟廣琳一樣。
「妳這是在說教嗎?」Gigi冷嗤。
「那也要妳肯聽才行啊。」無雙微微一笑,以前她看Gigi這樣的態度可能會著火,

但經過昨天那場同學會後,她已不想跟一個後輩計較,每個女人都有各自的苦,

她也曾是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妳也別太難過,只要妳肯持續對一個人付出真心

,相信那人會感受到的。」
「妳的意思是,佳佳會原諒我?」Gigi希翼地問。
「這我可不敢打包票。」無雙聳聳肩。「友誼是要雙向經營的。」她為自己倒咖

啡,轉頭瞥見魏而剛在門口探頭探腦,秀眉一挑。「其實公司裡,還有個人也挺

關心妳。」
「誰啊?」Gigi不相信,公司同事每個都笑她是花癡,誰會關心她?
「就是新年戰鬥營跟妳同組的那個人。」
「魏而剛?」Gigi拉高嗓門,更不相信了,門口的魏而剛也窘迫地變臉,急急閃人

。「他怎麼可能關心我?每次看到我,他都一副超不屑的模樣,拜託!以為我會

纏上他嗎?我葉芝琪再怎麼沒眼光也不會看上他。」
無雙無聲地抿唇。「有時候妳以為跟妳是兩條平行線,絕對不可能有交集的人,

可也許有一天妳會發現他其實很不錯,其實……」她驀地頓住,惘然。
其實怎樣?她到底想說什麼?為何腦海會浮現一張玩世不恭的年輕臉孔?
「這是無雙姐的經驗之談嗎?」Gigi好奇地問。
「也說不上什麼經驗啦,只是忽然有些感觸。」她尷尬地揮揮手。「總之妳自己

看著辦,加油嘍。」
Gigi目送她背影,忽地心一動,連聲喊。「無雙姐!」
「幹嘛?」她回頭。
「無雙姐,我……」Gigi玩自己手指,顯得很糗。「我……其實不討厭妳,有時候

看妳工作那麼認真,也很佩服,雖然我自己做不到,可是……」
「妳想跟我做朋友?」無雙犀利地看出她說不出口的話。
Gigi一震。臉紅了,咬著唇。「可以嗎?」
「這個嘛。」無雙假裝考慮,逗得Gigi臉色忽紅忽白,然後笑了。「有個條件,一

,以後不許再中傷我,二,工作認真點,不然我還是會照樣開罵。」
「知道了。」Gigi也笑了。


看來無雙應該會跟她那個學長破鏡重圓。
對方雖然拋棄了她,卻不是基於惡意,是因為擔心自己身有殘疾,拖累她,雖然

他個人以為這不足以造成宋允浩六年不跟她聯絡的理由,但她本人顯然很心疼,

也願意接受,否則也不會留對方在自己家裡過夜了。
一念及此,卡斯驀地眉宇一凜,掐緊安全帽邊緣,他剛辦事回來,卻在樓梯間徘

徊,遲遲不敢進公司,就是怕面對無雙。
也不知怎麼了,他就是不想見到她春風得意的模樣,她現在可真是事業愛情兩得

意了,肯定是容光煥發,自信滿滿。
「很好啊,我就祝福她啊。」他喃喃自語,問題是這聲祝福就是說不出口。
想到她昨夜甩開他的手,飛奔進學長懷裡,他的心還有點痛,一股酸酸的滋味在

胸口纏繞。
他大概是……嫉妒吧!嫉妒那個風度翩翩的學長,比起宋允浩,不分青紅皂白便開

扁自己簡直像個幼稚鬼。或許在無雙心目中,他就是個不成熟的小鬼,她老是強

調自己比他大八歲,動不動就抬出姐姐的架勢。
而且她曾經強調過,若是要嫁絕對要嫁一個世故熟男,那個宋允浩看來很符合她

的要求,她顯然也對他餘情未了……
「卡斯?你怎麼在這兒?」一道沙啞的嗓音在身後揚起。
卡斯回頭,看見佳佳秀美的身影,她絞著雙手站著,眼眶些微泛紅。
「妳怎麼了?剛剛哭過?」
「嗯。」他點頭。
「為什麼哭?誰欺負妳了?」他關懷地問。
「我……」佳佳眨眨眼,望著他,眼見淚水又要掉下來。「卡斯,你到底……喜不

喜歡我?」
「嗄?」他愣住,沒料到她如此直率地發問,他本以為她是個害羞的女孩。
「你覺得我怎樣?你喜歡我嗎?」
卡斯猶豫不語,通常他拒絕女孩子是很斬釘截鐵的,但佳佳是個善良純情的好女

孩,他不想傷害她。
「還是你……喜歡無雙姐?」
單無雙?他一陣,直覺否認。「怎麼可能?」
「既然這樣,你跟我交往好不好?給我一個機會。」佳佳懇求。「我知道自己不

夠可愛,也不夠大方,可我會努力改進,努力讓你也喜歡上我,真的!」
「妳不需要這麼做。」他蹙眉。「如果妳想改變就為了妳自己,不要為了討好我

。」
「可是……」佳佳淚眼迷濛,還想說什麼,手機忽然響了,她慌忙從口袋掏出手機

,一個衝浪手環跟著掉落在地。
卡斯替她撿起來,認清手環上織著「Star War」的字樣,愕然怔住——這手環,

為什麼跟他送給向芸的那麼像?
當時,為了鼓勵她跟自己學衝浪,他送了這副手環給她。
「……是,媽,我記得,妳放心,我會去看姐姐的。」佳佳掛電話。
「妳說要回去看姐姐?」他遲疑地問。
「是啊,過幾天是我姐姐的忌日,我媽要我跟她去上墳。」佳佳頓了頓,接回他

替她撿起的手環。「這個就是我姐姐留下的遺物,我一直帶在身上——」


原來佳佳是向芸的妹妹!
韓向芸,韓佳佳,姐妹倆眉目之間還有幾分相似,他竟後知後覺到這種地步。
卡斯自嘲,來到前女友墳前,獻上一束鮮花,他坐在墳畔,背靠著墓碑,閉上眼

,冷風吹過,他彷彿聽見空氣中傳來她輕柔的嗓音——
你數到三,我就會出現。
那天,她堅持自己學有所成,一個人下海,要他不必瞎操心,而他為了撿她掉在

沙灘上的衝浪手環,片刻沒注意,便失去她的蹤影。
你數到三,我就會出現。
他一遍又一遍地數,但她,從來沒出現。
他已經失去她了,週遭每一個人都告訴他這一點,他那個身為醫院院長的爸爸因

為他休學大發雷霆,將他逐出家門,他老媽以淚洗面,JJ也苦口婆心地勸他,但

他就是不信,就是不肯接受這事實。
因為一時疏忽,他失去了最愛的女人,他不該教她衝浪的,他沒保護好她。
「一、二、三……」卡斯啞聲數,睜開眼,看到的只有灰濛濛的天空。「妳果然還

是沒出現,向芸。」他澀澀地低語。「是不是因為妳還不肯原諒我?」
這些年他常常會想,或許向芸是含怨離世的,午夜夢迴,他偶爾會冷汗涔涔地驚

醒,照顧她留下的那盆風信子時,他也會懷疑她是否恨著自己。
「我沒想到佳佳是妳妹妹,我太遲鈍了。」他自責,或許向芸將佳佳送到他身邊

,是在暗示什麼。「她之前好像在感情上受過創傷,對自己很沒自信,妳是要我

好好開導她嗎?」
如果這是向芸的意思,他會照做的。「我跟她說,我不能當她男朋友,但我們可

以先做朋友。」他會幫助她改頭換面,重新建立自信。「如果我做到了,妳是不

是就能原諒我?」
他低聲問,明知得不到回應,還是癡心執著,放不下……
「媽,姐姐的墳是往左邊走還是右邊?」
一道清亮的嗓音驀地驚動卡斯,他跳起身,往附近的墳墓後一藏,偷窺佳佳和韓

媽媽相偕走過來。
「咦,姐姐墳上有束花耶!剛剛有人來看過她,會不會是她那個男朋友?」
「誰知道?」韓媽媽很冷淡。「他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現,不然我一定給他好看

!」
佳佳歎息。「媽,妳到現在還氣人家喔?」
「當然氣,是他害死妳姐姐!」
「那是意外,而且我看他挺有誠意的,這幾年每個月都固定寄錢來給妳,算很有

心了。」
「他是大醫院的公子哥,那點錢算得了什麼?」韓媽媽語氣尖酸。「這點錢就想

收買我?做夢!」
「媽,妳別這樣……」
接下來母女倆還說了些什麼,卡斯已經聽不見了,他默默離開,眼眸失神。
原來不管他怎麼做都不夠,就算他放棄學業,放棄成為醫生的夢想,拚命地四處

打工賺錢,定期寄錢給向芸的家人,也無法彌補一切。
永遠、永遠都無法彌補——


「你幹嘛?你要搬家?」
這天,無雙下班回家,見搬運工人在卡斯屋裡來來去去,大驚失色,將他揪進家

裡盤問。「住的好好的幹嘛搬?你該不會房租交不出來,被房東趕吧?」
「誰說我房租交不出來?妳這女人也太瞧不起我了吧?」卡斯沒好氣。
「那你好端端地幹嘛搬家?」
「前陣子有個星探發掘我,要我去當模特兒,我想想也挺不錯的,就決定跟對方

簽約嘍!」
「你跟經紀公司簽約?」無雙愕然。「這麼說你也要辭掉iFound的工作了?」
「那當然。」
又辭職又搬家,那豈不是表示她以後很難見到他了?無雙莫名心慌。「為什麼要

去當『麻豆』?」
「沒有為什麼,就好玩啊。」他一副吊兒郎當的神態。「妳不知道我的人生目標

就是做遍三百六十五行嗎?憑我的魅力,一上臺保證迷死一票師奶正妹。」
就因為好玩?她瞪他。「你明明有那麼好的頭腦,為什麼不好好把醫學院念完去

當醫生?走伸展台秀你的肌肉,很有趣嗎?」
他沒立刻回答,雙手環抱胸前,眼眸亮著異樣的光芒。「單無雙,其實妳很瞧不

起我,對吧?」
「我……」她一窒。「我只是覺得你可以更認真一點。」一下跳東一下跳西的,她

真不懂七年級生的想法。
他卻只是不以為然地嘲弄。「妳以為自己是誰?我姐還是我媽?我的人生妳沒資

格過問。」
「誰想過問啊?」她惱了。「你又不是我什麼人!算了,隨便你要怎麼亂七八糟

過日子好了,反正不關我的事。」
「的確跟妳無關。」他回嗆。
她更火大。「你好好展示你的肌肉去吧。」最好被那些師奶辣妹吃光豆腐!
「妳也好好巴結妳的學長去。」他回敬。「不要一個不小心,又被人甩了。」
「盧卡斯,你好……」算他狠!她咬牙切齒。「這算是你的臨別贈言嗎?」
他居然還承認。「不錯,是我對妳的祝福。」
「見鬼的祝福!」她氣得跺腳,好想拿刀砍人。
看她一副氣呼呼的模樣,卡斯驀地眼神一柔,但他立刻轉過身,沒讓她察覺自己

真正的心思。
「掰掰。」他朝後攏攏手。
他祝福她,祝福她跟學長破鏡重圓後,事業愛情兩得意,真正地幸福快樂,他祝

福她得到他這輩子可能永遠在也無法擁有的幸福——
「盧卡斯!」她喊住他。
「又怎麼了?」他假裝不耐地回頭。
她咬唇。「奉勸你,做人做事都不要半吊子,既然你要去當那什麼瞎哩八嘰的麻

豆,就當個第一名模,坐那行的第一把交椅,這才叫酷,懂嗎?」
他悄悄勾唇。「知道了,大姐,妳真囉嗦。」
「什麼?!你說我囉嗦?」無雙氣結,眼見他瀟灑地離開,背影逐漸淡去。「我

這是……祝福你啊,」她低喃,知道他已經聽不見了。


「無雙,妳在發呆嗎?想什麼?」
「啊。」無雙定神,回眸望向宋允浩,他正對她笑著,他的笑容總是那麼溫煦,

穩穩的,令人安心。「沒什麼啦,我只是在想……」想那個今天剛剛搬走的隔壁鄰

居,他怎麼可以那樣來去如風?她又為何要被他吹皺一池春水?
「沒事。」她驀地一甩頭,壓下胸口難言的氣惱,嫣然一笑。「你不是說要做飯

給我吃嗎?學長,今天要吃什麼?」
「西班牙海鮮飯。」允浩秀了秀特地買來的大型平底鍋。「沒想到你家連個像樣

的鍋子都沒有,我還得外帶。」
「因為我平常很少做飯嘛。」無雙尷尬地攤攤手。她每天工作忙得連三餐都很難

定時了,哪還有閒情逸致自己下廚?
「我就知道妳還是這個性,做起事來就不顧一切,一定常常連飯也沒好好吃吧?

」允浩笑著調侃,來到廚房,挽起衣袖。「今天就讓我來做頓好吃的犒賞妳。」
「好啊。」無雙坐在吧檯邊,欣賞他下廚的背影,男人做菜,不知怎地看起來就

是格外性感,就連拿菜刀的姿勢,也特別迷人。
「學長,我都不曉得你會做菜耶。」以前兩人約會總是上平價餐廳或速食店,從

來沒有誰為誰下廚。
「不是跟妳說我這幾年四處跑嗎?在荒郊野外,可沒人煮飯給妳吃,也找不到7-

11買便當,只好自己湊合著做嘍。」
「你這幾年一定有很多奇妙的經歷,到北極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北極光?」
「當然有,那光看起來可震撼了,我手根本停不下來,狂拍照。」允浩一面做菜

,一面跟她分享自己在世界各地冒險的歷程,有時辛苦有時快樂,妙趣橫生。
無雙聽著,很羨慕,讚歎不已,但也不免有些哀怨。他在遊歷的時候,難道都不

曾想過帶她一起見識嗎?他曾說過總有一天要帶她去看北極熊,那樣的承諾還算

數嗎?他或許早就習慣了一個人逍遙自在。
「學長。」
「怎樣?」
無雙猶豫,允浩的身影雖然離她很近,但她卻覺得兩人之間隔著無形的距離。「

你覺得如果一個人常常換工作,沒法子定下來,那是什麼樣的心態?」
「怎麼會忽然這樣問?」允浩回頭,不解地望她。
「就是……」無雙有些扭捏,自己也不明白為何突發此問。「就是我們公司有個七

年級生啊,說他沒辦法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工作換了一個又一個,說什麼人生

要無樂不作,過得開心就好,我就是沒法子理解這樣的心態,難道他想一輩子打

工嗎?」
「年輕人嘛,總是喜歡嘗試新鮮的事物,這也沒什麼。」
「什麼沒什麼?你知道嗎?他本來是醫學院的學生耶!好好的醫生不做,跑去弄

一個什麼打工達人的網站,到處接奇奇怪怪的case。我就不懂他到底想怎樣……」

無雙猛然頓住,察覺允浩看自己的眼神變得異樣。「怎麼了?」
「妳說的這個七年級生,該不會就是同學會那晚跟妳在公園玩的那一個吧?」允

浩慢條斯理地問。
無雙一怔,頓時感到有些微窘迫。「是啊,就是他。」
「妳很關心他?」
「哪有!」她慌忙揮手否認。「我只是看不慣他的人生態度。」
「是嗎?」允浩淡淡一笑,沒再逼問她,轉過頭繼續往鍋裡下料。「每個人都有

自己的人生觀,勉強不來的,也許他以前經歷過什麼,才造成那種想法吧。就像

我,一般人看我動不動就去荒野叢林拍照,也會不以為然。」
「這哪一樣啊?攝影本來就是你的理想與興趣,可我看他根本……」
「根本什麼?」
「沒什麼。」無雙吶吶地住口,其實她又瞭解卡斯什麼?說不定真如學長說的,

因為他曾經歷過什麼,才形成那樣的人生觀。「學長,你真的好成熟。」
「難道妳不成熟嗎?」
「我?」她歎息。說實在的,她不覺得自己成熟,她看事情沒有學長的包容,就

連卡斯都能對她說教。「我該學的,還多著呢。」
「哇,這是那個對自己最有自信、做什麼都不肯認輸的單無雙嗎?」允浩笑著逗

她。「妳也有覺得自己不夠的時候?」
「我……」無雙惘然,承認自己有不足之處的確不是她的作風,她總是事事搶先爭

第一,但贏了又如何?「就算我老是第一名,也不見得比較快樂。」這是某個人

教會她的。
「無雙。」允浩深刻地凝視她。「妳好像變了。」
她一震。「有嗎?」
允浩只是搖頭,沒說什麼,他將海鮮飯盛盤端上桌,又開了一瓶白酒。「好了,

可以吃了。」
兩人吃飯,喝酒,閒聊,這一刻彷彿又回到了從前,他們熱烈相戀的時候,一切

是那麼自然,那麼舒服。
飯後,無雙自告奮勇煮咖啡。「也該是輪我表現的時候了。」她煮好香濃的咖啡

,端進客廳。「學長的咖啡是要加兩匙糖吧?」她笑問,正要加時,允浩搖搖頭

,阻止她。
「我現在已經改喝黑咖啡了。」
「黑咖啡?」她一愣。「為什麼?」學長不是愛吃甜的嗎?
「我去的很多地方環境條件不是很好,沒辦法拿到糖,久而久之,就習慣喝咖啡

了。」
「原來如此。」無雙收回糖罐。「對了,我們來看電影,我租了你最愛的片子喔

,是印第安那鐘斯冒險系列。」
「我比較想看這個。」允浩拿出他帶來的DVD。
無雙瞥見片名,愣住。「『在深夜的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你以前不是最討厭

看這種探討人性的文藝片嗎?嫌悶。」
「這些年來,我遇見一些事,想法改變了很多——其實這種片很好啊,很發人省

思。」
是沒有不好,只是……變了,他跟她之間的距離,似乎又更拉遠了。
她悵然坐落沙發。「學長,我覺得我們兩個都變了。」
允浩似乎看透她的思緒,輕輕握住她的手。「經過這麼多年,我們當然會有些改

變,但我可以保證,有一點沒改變。」
「是什麼?」
「就是妳,單無雙,永遠是我宋允浩的小學妹。」他認真地凝視她。「我依然愛

妳,這點沒有改變。」
「真的?」她的心震撼,眼眸泛酸。
就算分開了六年,她依然是學長最愛的小學妹,他們之間可能有鴻溝,但絕不會

比那個跟她差八歲的半熟男還深。
他愛飆車耍帥,她卻討厭安全帽壓壞自己頭髮。
他輕鬆看待一夜情,她期盼的卻是相知相守的深情。
他只重視賺錢,不在乎工作上的成就,她卻執著在事業上創出一片天。
他還年輕,心性還不定,生活多彩多姿,她卻已經從絢爛歸於平淡。
她該選擇的,是依然疼她愛她的學長,不是一個來去如風的半熟男——
「學長,你那天不是問我,我們還能不能重新開始嗎?」她酸楚地微笑。「答案

是,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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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 Kids
二十歲的他,愛起來癡癡傻傻的,像個孩子。
三十歲的她,愛起來瘋瘋癲癲,也還是個孩子。
原來不管長到幾歲,人們在戀愛之神面前,永遠都長不大。

春去秋來,時光猶如沙漏,不管人們願不願意,總是確實地、一點一滴地流失,

就算你的心還遺落在某處,歲月依然毫不留情領著妳的人往前走。
就算她,單無雙,胸口偶爾會感覺到奇妙的空洞,她依然是那個在職場上全力以

赴,在情場上顯得有些笨拙的女人。
不過至少現在,週遭的人不會在暗地裡譏笑她是敗犬了,因為她有事業有男人,

雖然她的男人為了拍照有時會離開,但誰都曉得她已名花有主,春風得意。
好幸福喔!Gigi經常在她身邊如此讚歎。
「妳也可以很幸福啊。」無雙調侃。「魏而剛不是暗示要約妳好幾次了嗎?」
「呿!誰管他暗示啊?要約就明示咩,不然我才不要自貶身價呢。」現在Gigi可學

乖了,不是男人手指一勾,她就要巴結地奔過去,女人要懂得自尊自重才有價值


「是喔。」無雙抿唇微笑,從Gigi手中接過資料,翻了翻。「整理得不錯。」
「那當然,有無雙姐調教嘛。」Gigi很得意,現在她跟張若基可是社內兩大無雙親

衛隊,崇拜她到底。「無雙姐,妳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去逛街?」
「晚上不行耶,我還有份稿子要趕,妳約佳佳去啊,她不是常找妳一起逛?」
「佳佳?」Gigi歎氣。「那個見色忘友的女人,她今天跟卡斯有約會啦。」
無雙翻資料的動作凝住。「看來他們兩個交往得很順利。」
「誰知道?」Gigi聳聳肩。「卡斯工作那麼忙,也很難得跟她約會,不過她最近穿

著打扮像樣多了,應該是卡斯的功勞吧?」
「那倒是。」無雙點頭。佳佳的確變得很有型,舍內的男同事都說眼睛一亮。「

這算是戀愛的力量嗎?」聽說戀愛會令女人變美,果然有道理。
「無雙姐也很漂亮啊!唉,大家都這麼幸福美滿,人家也好想談戀愛喔!」
Gigi哀歎地回座位去,無雙目送她,唇畔笑意斂去,說她幸福,為什麼她老覺得心

裡就空空的?
算了!別多想。她命令自己定神,手往桌上的書架抽檔案,一本雜誌忽地跌落,

封面正是那個近來急速走紅的男模特兒——盧卡斯,他拿著卷霜淇淋舔著,表情

調皮,眼神深情,又帥又可愛,簡直犯規。
無雙目光流連,一時竟移不開。
「……無雙,妳在啊,正好!」曾大方宏亮的聲嗓嚇回她遊走的心神,連忙將雜誌

反過來蓋上,掩飾她正貪看帥哥的事實。
「有事嗎?社長。」
「這個。」曾大方將一份宣傳檔遞給她。「有個『北京分享愛』的慈善活動,邀

請很多當紅名流參加,我要妳跟去北京採訪。」
「要我去北京?」
「當然!除了妳,還有誰有能耐挖出那些名流見不得光的秘辛?」曾大方眨眨眼

。「而且妳知道這活動的代言人是誰嗎?就是卡斯!趁你們倆認識看能不能從他

身上挖出些什麼寶,一切就交給妳了。」
卡斯是活動代言人?無雙愣住,捧著宣傳檔,心跳不自覺加速。
這麼說,她可以見到他了?


北京。
初冬,冷氣團來襲,氣溫急劇下降,寒風吹來,頗為刺骨,尤其來自亞熱帶的臺

灣人,更覺難以適應。
無雙將脖子縮進圍巾裡,指揮若基拍照,今天這場露天走秀是最後的活動了,結

束後工作便告一段落。
「哈啾!」一道風襲來,無雙忍不住打噴嚏。
一杯熱可哥適時遞上來,她以為是若基買的,很感激地接過。「謝謝。」一回眸

,映入眼底的卻是一張意外的俊臉。「卡斯?」
「妳還是不會照顧自己,天氣這麼冷,妳只穿一件風衣。」卡斯看似嘲弄。
她卻從他話語裡聽出關懷,心口暖暖的。「我有帶圍巾啊,而且我穿得沒你少吧

?你自己還不是只有一件薄毛衣。」
「我這是為了工作,沒辦法。」他聳聳肩。
她捧著溫熱的可哥,斜眼睨他。「你對這份工作還挺認真的嘛。」
「錢賺得多,當然值得多付出一點心力。」
「就為了錢喔?」
「當然還有那些。」卡斯目光往週邊一調,一群女粉絲興奮地等著找他簽名。
「是啦是啦,你現在是臺灣最受歡迎的男麻豆,連到北京也一樣招蜂引蝶,你很

得意喔?」語氣浸著酸味。
「怎麼?我受歡迎妳好像很不爽?」他揶揄。「當初不是妳說要我做就做第一名

模嗎?」
可她沒想到他真的辦得到啊。無雙在心裡碎碎念,這幾天看他走到哪兒,女粉絲

愛慕的眼神就追到哪兒,還真令人感到刺目。
「你小心有人太熱情跟到飯店敲你房門……啊,還是你其實很希望這樣?」她挑釁

地望他。男人總是來者不拒,有免費的花朵為何不摘?
「妳怎麼知道?」他挑眉。「我這幾天一直在等人來敲我房門。」
她頓時惱火。「你……還真沒節操!不怕得愛滋喔?」
「不會吧?」他故作驚嚇地倒退一步。「妳有愛滋?」
「誰說我有愛滋?」她怒斥,靈光一現,忽然懂了,原來他是暗示他等待的人是

她。她驀地臉頰一熱,連忙拿可哥杯擋住,不讓他看見奇怪的紅暈。
可他好像已經看到了,似笑非笑地勾唇,眼神壞壞的。
「看什麼看?」她沒好氣。
「看妳還是沒變,就一張嘴最機車。」卡斯笑望她,見她一副好不自在的模樣,

心動了,胸臆驀地湧上濃濃的思念之情——他真的好想她,好想好想!
「妳以前來過北京嗎?」明知自己該離她遠一點,他還是忍不住衝口問。
「沒有,怎樣?」
「那就別急著回臺灣,等工作結束,我這個第一名模親自為妳做導遊,保證讓妳

感動不已。」


感動個頭!無雙瞠目,看眼前一片荒涼。「這什麼?」
「圓明園啊。」卡斯笑道。
「就一面頹倒的牌樓,一些石頭,連花也沒開,你跟我說這是圓明園?」
「所以才說是『遺址』啊。妳沒學過歷史嗎?圓明園早就一把火燒光了。」
「燒光了你還帶我來?」北京那麼多名勝古跡,他偏偏帶她來看最淒涼的一景,

用意何在?
「這位大姐,妳還真沒有文化素養耶。」卡斯調侃。「難道這裡不會讓妳發思古

之幽情嗎?」
「你是故意玩我吧?」她瞇起眼。「說什麼要帶我見識北京,其實是想氣我。」
「這樣妳就氣到啦?看來妳的耐性還得多磨磨。」卡斯詭笑,拉她上計程車,轉

移陣地來到雍和宮。
雍和宮,藏傳佛教的聖地,一進門,便隱約嗅到檀香,無雙不禁深吸一口氣。
「怎樣?有沒有覺得很清靜?」卡斯笑問。
「還不錯。」她點頭,承認自己讓這宏偉的建築及靜謐的氛圍迷住了。
「這裡很適合需要修身養性的人。」他淡淡一句。
他是借此嘲諷她心亂性子又急嗎?她沒好氣。「你怎麼知道這種地方?」
「我決定休學那年,背行囊自助旅行,曾經在這裡跟天壇坐一下午。」
「你?坐一下午?」她不敢相信。一個無樂不作的年輕人也懂得靜坐沉思?
「那時候我有些事需要想想。」
「什麼事?」她好奇地問。
他微微抬頭,眺望灰色的天際。「關於愛情,關於人生。」
她蹙眉,凝視他顯得憂鬱的表情。「是跟那盆風信子有關嗎?」
他一愣。
「就你養在屋裡,誰都不准碰那盆。」她聰慧地猜測。「是你以前的戀人留下的

紀念品吧?」
卡斯惘然,沒想到她竟能猜到,更沒想到自己會跟她提起過去。
「她為什麼跟你分手?」她問。
「我們沒分手。」他嗓音沙啞。「她死了。」
死了?無雙心一沉,忽然可以想像當年他獨自靜坐於此的孤寂,他的戀人去世了

,他是否因此才決定休學?他是否還……心痛著?
但她體貼地不再追問,朗聲提議。「我們去天壇吧!我想看看究竟是什麼神奇的

地方能讓你這個小鬼靜下心來思考人生?」
「我不是小鬼!」他反駁。
「比我小八歲的人,別頂嘴。」
「單無雙,妳不要太超過。」
「不超過的話,我就不是女王了,你不知道女王天生就是來氣死臣民的嗎?」
「妳還真把自己當女王啊?誰是妳臣民?」
「小斯子跪安吧。」
「跪妳的頭!」
兩人一面鬥嘴,一面遊遍北京各景點,走過莊嚴肅穆的天壇,坐黃包車逛八大胡

同,瞻仰了天安門與紫禁城,也跟風去了看外表奇特的奧運場館「鳥巢」及「水

立方」。
「接下來去哪兒?」已近傍晚,無雙遊興依然不減,期盼地問。
「肚子餓了吧?要不要去吃『麻小』?」
「麻小?」她不懂。「是什麼?」
卡斯笑著解釋。「麻辣小龍蝦,北京的絕品美食,很麻狠辣喔。」就跟她的個性

一樣。「妳一定不敢吃吧?」
「我當然敢!有什麼不敢的?」無雙最禁不起激,馬上揮手叫車。「我們『打D』

去。」自從她學會在本地打計程車叫「打D」,她超愛說這句,跟司機聊天時也老

愛裝京腔。
「師傅,我們現在要去吃『麻小』。」
「麻小?那就是要去『簋街』嘍?」
「鬼街?」無雙嚇一跳,瞥向卡斯,他該不會要帶她去某個可怕的怪地方吧?
「怎麼?」他彷彿看出她的疑慮,刻意靠近她,在她耳畔挑釁。「妳怕了啊?」
她一窒。「我怕什麼?去就去!」
「還是一樣,死不認輸。」他好笑,手指彈她額頭。
又把她當小女生!她摀住額頭。「不准敲我。」
她話說得嗆,他卻從那語氣聽出一絲微妙的撒嬌味,心弦一緊,手很賤地又想敲


她警覺地躲開。「就跟你說了不准敲!」
「我就想敲。」他傾身粘過去,兩人在車上打打鬧鬧,像孩子一樣,連司機從後

照鏡看了,都笑歪了嘴。
車子轉進東直門內。「到了。」司機宣佈。
「就是這兒?」無雙下車,見眼前一條街,兩旁餐館林立,頭上數不清的大紅燈

籠高高掛,在夜色裡搖晃,真的頗有幾分鬼氣。
偏偏卡斯還在她耳邊裝神弄鬼,壓低嗓音。「妳知道以前東直門是做什麼的嗎?

是專門送死人出城的,所以這裡以前是專做死人生意的,來光顧的都是……鬼∼∼

」他陰森森地拉長尾音。
「哇!」無雙驚顫地一跳,尖叫出聲,卡斯見她嚇成這樣,笑得幾乎彎腰。「笑

什麼笑?」她恢復鎮定,拿皮包扁他。
「笑妳平常裝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凶樣,原來怕鬼。」他繼續笑。
「怕鬼又怎樣啦?你再笑,再笑我就掐死你!」她恨得拿剪刀手剪他脖子。
「好好好,女王陛下,我投降,投降。」他舉手搖白旗。
「哼!這還差不多。」她放開他,他驀地反手扣住她手臂,將她拉到自己面前。

「你……幹嘛?」他深邃的眼眸,在暗夜裡閃著謎樣的光,她心跳暫停。
好片刻,他似是尋回理智,鬆手。「走吧,我們找家店吃東西。」
她悵然若失地凝望他的背影,呆了幾秒,才跟上,兩人找了一家店面狹窄,人氣

卻很旺的小店,比賽吃麻辣小龍蝦。
既然是比賽,無雙當然不認輸,吃得滿嘴又麻又辣。
「妳知不知道妳這樣很令人想入非非?」卡斯意有所指地看她。
「為什麼?」她不解。
「妳這裡。」他指指自己的唇。「都腫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妳被哪個男人侵犯

的。」
「喂你……」她瞬間爆紅臉,麻辣從嘴裡嗆進心裡——他今天才是老說一些讓人想

入非非的話。「你瞎哩八嘰地吃錯藥了喔?神經病!」
他只是笑。「好了,別吃了,我知道妳撐不下。」
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卡斯逕自宣佈比賽結束,帶她到北京夜生活的聖地,三里屯

的酒吧一條街。
「這就是酒吧一條街?」無雙打量。「有點像香港的蘭桂坊,不過好像沒那麼熱

鬧。」她心念一動,忽地瞠眸瞪他。「喂,你不是說你之前來北京是自助旅行嗎

?幹嘛到這種地方?你腦子在想什麼?」該不會想來把妹玩一夜情吧?
「我才想問妳在想什麼。」他看穿她的思緒,戲謔地敲她額頭。「來這裡喝喝小

酒,聽聽音樂,不行嗎?」
「只有這樣?」她不信。
「不然妳希望我怎樣?」他低下頭,貼近她的臉,邪邪地問。
她剎時透不過氣。「我……哪有希望你怎樣啊?喝酒就喝酒,來啊!」
語落,無雙率先走進一家店裡,坐下便直接點一手啤酒,超豪邁。
「妳到底能不能喝啊?」卡斯看遍她。
「別瞧不起我!」她開瓶就要與他乾杯。「來,我們劃酒拳。」於是乎,又是熱

熱鬧鬧的一輪比賽開打。
酒吧裡樂聲喧嘩,人聲鼎沸,兩人都沒聽見自己的手機響不停,只是一遍又一遍

地划拳,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喝幹幾瓶酒,都有些醉意了,卡斯嘟噥著問。「妳那個學長應該對妳不錯吧?」
「當然啦!」無雙強調地揮手。「他超體貼的,還會下廚煮飯給我吃呢。」
「不錯嘛,竟然讓妳這個生活白癡賺到一個管家。」
「什麼管家?」她撅嘴。「你是說我把學長當傭人使喚嗎?我才不會呢,我也會

煮咖啡給他喝。」
「只不過是把咖啡壺的開關按下去而已。」
「什麼嘛,我煮的咖啡可是人人都說好喝耶。」
「是喔。」他不怎麼相信。
「不信的話,下次也煮給你喝,品評品評。」話說到這兒,她驀地怔住。她能有

機會請他喝自己煮的咖啡嗎?離開北京後,他們又將分道揚鑣,下次見面也不知

道是什麼時候了。
正惘然尋思,身後傳來一道不悅的怒吼。
「你個傻B!快給我跑啊,懶洋洋地是在逛大街啊?傻B!」一旁的酒客看電視轉

播的中國男足看到不爽,頻頻開罵。
無雙揚眉。「傻B是什麼意思?」
「嗄?」卡斯一愣,表情竟有幾分窘。「那是有名的京罵,是髒話,女孩子不用

知道那麼多。」
「說什麼女孩子?」她不服氣地敲桌子。「你忘了姐姐我比你大八歲嗎?」
「就算妳比我大八歲,也一樣是女人,女人就不准問那些不該問的!」
他說什麼?她愕然,一把揪住他衣領。「你這小鬼居然敢跟我說教?」
「我不是說了別那麼叫我嗎?」他火大,為何她老愛強調兩人的年齡差距?
「小鬼就是小鬼……」
未完的言語讓一張霸道的唇結結實實地吞進去了,無雙駭然,睜眼看著卡斯親吻

自己,時間往前走,他們卻在這一幕停格。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狼狽地撤退,像是後悔自己太衝動。「我們該回飯店了。」
「喔。」她愣愣地跟在他後頭,手指點上自己的唇,這裡,還能感覺到他方才留

下的餘溫。
兩人坐車回飯店,一路靜默,氣氛尷尬,想弄清彼此的心意,卻又不敢點破。
無雙撫著自己狂跳的心口,別過眸望窗外,天空正靜靜地落下什麼,沾上車窗,

凝成晶瑩的冰珠。
是……雪嗎?她停住呼吸,訝異地看著,然後驚喜地揚聲。「是雪耶,下雪了!停

車!快停車!」
司機煞車,她開門,踏進冰冷的夜裡,潔白的雪花在空中飄零,天地無聲,空氣

是難以言喻的清新。
「是初雪。」卡斯來到她身邊,與她一起仰望夜空。「北京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
「好漂亮。」無雙震懾地讚歎。原來夜雪是美到如此不可思議,彷彿可以洗滌世

間的一切。「太妙了,真的好美喔!」她樂得轉圈圈,隨雪花旋舞。
「看妳,妳自己才像個小鬼,」卡斯取笑。
「怎樣?不行嗎?」她調皮地眨眼,伸出雙手捧雪冰晶,舔進嘴裡嘗滋味,笑容

甜得像一朵花。
他凝望她,不再笑她像個孩子,只是默默在一旁守候。
她回過頭,接到他溫柔縱容的目光,胸口驀地揪緊,有點酸,有點疼,她明明比

她小八歲,憑什麼用這種男人的眼神看她?她又為何要因此心跳加速?
他只是個……只是個弟弟啊!
她一走神,腳步意外一拐,微微扭到。
他沒注意到。「玩夠了吧?該回飯店了,天氣很冷,會著涼的。」說完後率先邁

步,飯店離這裡只有一條街,散步就能走回去。
可是她的腳扭傷了,走路會痛,雖然不至於痛到不能走,但就是會痛。
妳跟我喊痛,我會救妳的。
他曾經對她如此說過,他真的會救她嗎?真的會心疼她嗎?她是這麼彆扭又倔強

的女人,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怎麼了?」他關懷地回頭。「為什麼不走?」
「……我腳痛。」她呢喃。
「什麼?」他沒聽清。
「盧卡斯,我腳痛!」她拉高嗓音任性地喊,眼眸奇異地酸痛著。
「腳痛?妳扭到了嗎?」他走回來,歎氣。「看吧,誰叫妳愛玩!上來吧,女王

陛下,小的背妳。」
他蹲下身,玩笑似地示意她攀上自己的背,雖然他比她年輕,但仍是一個結實又

寬廣的背脊,她靠上去,攬住他頸脖,感覺好溫暖。
他背她回飯店,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晃一下,凝在眼裡的淚珠也搖搖欲墜。
討厭!為什麼想哭?為何會覺得心酸?為何好捨不得,捨不得明天就要搭機離開

北京?
她不想回去,不想離開他……
他送她回飯店房間,開冰箱找冰塊,拿毛巾做成冰袋,冰敷她腳踝的傷處。
「有這麼痛嗎?」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他打趣。
她沒說話,只是哀怨地凝睇他,他倏地懂了,星眸點亮異樣的火苗,拇指不由自

主地撥弄她柔軟的唇。
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誰也不確定是誰先開始的,當察覺時,兩人已熱

烈地吻在一起了,肢體在床上親密交纏。
夜色旖旎,窗外安靜地飄雪,窗內卻是愛火劈啪燃燒——


同時間,飯店大廳,一個年輕亮眼的女孩詢問櫃檯服務生。「請問303號房的盧卡

斯先生回來了嗎?」
服務生為她撥電話,沒人接。「盧先生不在房裡。」
「奇怪,手機也不接,到底上哪兒去了?」找不到人,他不知所措地徘徊。
一個外表有些落拓的男子走近她,她嚇一跳,想躲開,但很快便認出來人是誰。

「你是無雙姐的……男朋友?」
「是,我是宋允浩。」他微笑。「妳也在iFound工作對吧?」
「嗯,我是韓佳佳,你來公司接無雙姐下班時,我們見過幾次。」
允浩點頭。「妳怎麼會在這兒?」
「我休假,來這裡找一個朋友,可是一直聯絡不到他。」佳佳解釋。「你呢?」
「我在新疆的工作提早結束了,聽說無雙住這家飯店,本來想給她一個驚喜,不

過也找不到她。」
「什麼?你也找不到無雙姐?」佳佳驚疑。卡斯跟無雙住同一家飯店,兩人又同

時不見蹤影,該不會——


激情過後,無雙擁著被單坐在床上,心亂如麻,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妳幹嘛一副被我吃光抹淨的樣子啊?」卡斯表面嘲笑她,其實自己也是心跳不

定,氣息難平。他翻身下床。
「你,你幹嘛?」見他光裸著身軀在她面前晃,她驚慌地想尖叫。
「緊張什麼?剛剛不是都讓妳看光了嗎?」他好笑,卻還是背對著她套上浴袍。

「要不要喝點什麼?」
「我想喝酒。」她小聲說,真希望自己能喝醉了,忘了眼前這令人羞窘的一切。
「剛剛在酒吧喝的還不夠嗎?」
「人家就是想喝嘛!」她耍任性。「你拿不拿給我?」
「是,女王陛下。」卡斯無奈地開冰箱,拿一罐啤酒給她,見她接過後便開瓶猛

灌,胸口一時刺痛。她對他畢竟只是一時激情吧?那個學長才是她想天長地久的

物件。「其實妳不用這麼介意,就算我們剛剛上床了,也不代表什麼。」
「什麼意思?」她蹙眉。
「妳是女人,我是男人,剛才又不小心喝多了,難免一時控制不住,這是很正常

的生理慾望,妳不用想太多。」他刻意說得輕描淡寫,想安撫她焦躁的情緒。
她卻顯然不領情,狠狠瞪他。「盧卡斯,你把我看成什麼樣的女人?你以為我隨

便跟誰上床都可以嗎?我是……」她驀地頓住。
「是怎樣?」
她啞然,與他對望,兩人眼裡都纏綿著理不清的情感,卻誰也說不出口。
忽地,手機鈴聲響起,無雙恍惚地接電話。「喂。」
「無雙,我總算找到妳了。」
她一震。「允浩?」
「我打了好幾通電話妳都沒聽,妳在哪裡?」
「我?」她心虛地屏息。「在飯店啊。」
「那正好,我在樓下lobby,我上去找妳。」
「什麼?你在樓下?!」無雙驚駭,望向卡斯,他也正接到一通意料之外的電話

,眉宇糾結。


「你說!」佳佳在飯店大廳等卡斯,一見他下樓,便氣急敗壞地衝上來質問。「

你剛剛是不是跟無雙姐在一起?」
卡斯皺眉,沒想到她會不打招呼便飛來北京找他,更沒想到她會一副捉姦的口氣

。他將她拉到角落,試著安撫。「佳佳,妳冷靜點。」
「你回答我!」她臉色忽青忽白,顯然很激動。
「我是跟她在一起沒錯……」
「無雙姐有男朋友了!」她尖叫地打斷他。「你為什麼還讓她纏著你?她到底想

做什麼?」
「她沒有纏著我,是我主動說要帶她觀光北京。」
她倒抽口氣,受傷地瞪他。「你為什麼對她那麼好?你該不會喜歡她吧?她比你

大八歲,你們不可能的!」
連她也要強調他們年齡的差距?卡斯凜然。「我跟她怎樣,不關妳的事。」
「怎麼不關?」她憤慨。「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你,不是嗎?」
「我也說過了,我們只是朋友。」他冷靜地回話。「我一直把妳當妹妹看。」
「我不要當你妹妹!」佳佳含淚抗議。「如果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關心我?為

什麼要鼓勵我改頭換面,對自己有信心?」現在她不一樣了,每個男人見了都說

她美麗可愛,她以為他一定會愛上自己的。「是不是我做的還不夠好?」
卡斯一怔。他是不是做錯了?也許對她好,只是令她愈陷愈深。「我照顧妳,是

因為……」
「因為你喜歡我對不對?你一定喜歡我,只是一時之間被無雙姐迷惑了,那個狐

狸精,你千萬別被她騙了!」她投進他懷裡,揪住他衣襟,淚顏楚楚可憐地揚起

。「你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我想……想把自己交給你,最近你好忙,我們好久

沒見面了,我好想念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他板起臉,斷絕她的癡心妄想。
她驚顫。「為什麼不能?」
「因為妳是向芸的妹妹。」他語氣緊繃。
「這關我姐姐什麼事?」佳佳愣住,轉念一想,恍然大悟。「難道你是……」
他黯然點頭。「沒錯,我就是向芸的男朋友。」
「你騙人,騙人!」佳佳駭然推開他,雙手掩耳,幾乎崩潰。「我不相信,你不

是為了姐姐才照顧我,不是!」
「佳佳——」
相較於卡斯與佳佳攤牌的緊張刺激,無雙在房裡迎接學長,氛圍卻是僵凝沉靜,

她倒茶給他,連續幾次深呼吸,終於鼓起勇氣開口。
「呃,允浩,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他慢條斯理地喝口茶,才淡淡地問。「什麼事?」
「就是……」她不安地吞吐。
「妳不用道歉。」他打斷她。
「什麼?」她愣住。他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了嗎?
「是我自己不說一聲就跑來,妳當然沒必要留在飯店等我。」他溫文地對她微笑

。「總之找到妳就好了,明天我們一起搭機回臺灣吧。」
「啊?」他完全猜錯了!無雙焦灼又苦惱。「不是的,其實我是想說……」
「其實我是來向妳求婚的。」他又搶先一步撂話。
她再次怔住。
「我訂了一家餐廳,本來想約妳燭光晚餐,還有這個,我都準備好了。」他從口

袋裡掏出一個絨布小盒。
她胸口一緊。「這是……戒指?」不會吧?
允浩點頭,刷地單膝跪下。「單無雙,我最親愛的學妹,最心愛的女人,妳願意

嫁給我嗎?」深沉的眼神,鎖定她。
她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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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ce to Yourself
三十歲的她,曾經為愛受傷;
二十歲的他,其實也受了傷。
不管長到幾歲,受了傷都會痛,都想藏住傷口,假裝看不見。
其實我們都該學會坦然面對自己的傷痛,有一天才會真正痊癒——

「Yes,Yes!當然要嫁啦!」聽說那個允浩學長終於對好姐妹求婚,廣琳眼睛頓

時發亮,歡呼聲響徹咖啡館。「那妳有沒有跟他說我願意?」
「還沒有。」無雙悵然捧著咖啡杯。「我老覺得他是猜到我那天跟卡斯在一起,

才會那麼突然向我求婚。」
「那很好啊!」廣琳更樂。「這表示他吃醋,他很愛妳,在乎妳。」
是這樣沒錯啦。無雙咬唇,可她總覺得猶豫,或許是因為她一直忘不了和卡斯在

北京相處的點點滴滴,那天,她真的很快樂。
但廣琳卻犀利地點破殘酷的現實。「妳冷靜點,無雙,那個年輕弟弟跟妳差八歲

耶!就算妳跟他談戀愛又怎樣?他現在才幾歲?不可能定下心跟妳結婚的,妳能

保證幾年後他一定娶妳?」
「我當然知道沒那麼簡單。」無雙顰眉。她又沒說要跟卡斯結婚,只是……
「允浩學長成熟穩重,個性又體貼,又瞭解妳,妳有什麼缺點他都知道,都願意

包容,這種男人妳還有什麼好挑剔的?」廣琳繼續遊說。「而且人家還是名攝影

師,事業有成,妳嫁給他,柴米油鹽都不必煩惱,多好!」
「是很不錯。」照現實條件來看,允浩的確是每個女人的理想丈夫。
「既然這樣,還考慮什麼?答應他吧!」廣琳握住她的手,強力勸說。「妳看看

我,我們家那只條件跟你的允浩學長比起來差那麼多,我還不是被他寵得很幸福

快樂?妳一定也可以的。」
真的可以嗎?無雙彷徨,芳心無所適從。
她的確很喜歡學長,可是好像已經不是六年前那種癡心愛戀了,跟他在一起,很

自然,很安心,但不會心動,不會瘋狂地想做些孩子氣的傻事。
可跟卡斯在一起,她會任性,會跟他鬥嘴,打打鬧鬧,會想跟他玩猜拳,拗他揹

自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我們不年輕了,無雙,想想我們都幾歲了?」廣琳歎息。「機會稍縱即逝,過

了這村,可就沒那店的,妳可千萬別傻到錯過。」
是啊,她都三十幾歲了,已經不是那種可以為愛癡狂、好傻好天真的年紀了,錯

過這次求婚,她這輩子或許再也沒有走進結婚禮堂的機會。
她是該好好想想——
結束跟好友的午餐約會後,無雙獨自走回公司,思緒漫然,進電梯時,一道青春

俏美的影子閃進來,她定睛一看,原來是佳佳。
「嗨!無雙姐。」佳佳笑容燦爛地朝她打招呼。
她愕然。自從北京回台後,佳佳見到她,總是擺一張冷臉,今天怎麼了變?「妳

看起來心情不錯。」
「是卡斯啦,他說為了彌補上回我去北京,他沒能陪我玩的遺憾,這次他要趁休

假時帶我去夏威夷玩。」
無雙一愣。「卡斯要帶妳去夏威夷?」
「對啊。」佳佳直點頭,忽地湊過來,在她耳邊佷害羞似的低語。「而且,我昨

天住在他家。」
這暗示夠明白了。無雙暗暗咬牙,原來他跟佳佳感情還是發展得很好嘛,也對,

他們年齡相近,佳佳又溫柔可愛,的確是他的菜。
「無雙姐,妳應該會祝福我們喔?」佳佳笑問,明顯在試探。
「當然會啊。」無雙不認輸,勉強牽起微笑。「其實我也快要結婚了——」


敗犬女王單無雙要結婚?!
「那個單無雙耶!註定單身一輩子,沒有人可以成雙的女人,居然要結婚了?」

羅密歐第一個跳出來表達震驚,不僅震驚,他還鬱悶,工作上事事差無雙一著就

算了,連結婚也輸給她。他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呢。
「而且物件還是名攝影師宋允浩?」瑪丹娜也超嫉妒。「這種乘龍快婿她是怎麼

攀上的啊?」算她有本事。
只有若基與Gigi是真心祝福。「無雙姐,恭喜妳,從此以後就會幸福快樂了。」
「聽說妳要結婚了。」連卡斯也打電話來,懶洋洋地祝賀。「恭喜啊。」
她氣悶,一點也不想聽到他的道賀。「我也恭喜你,聽說你下禮拜就要跟佳佳去

夏威夷玩了。」
「她跟你說啦?」卡斯似乎有些意外。
「我要結婚的消息,不也是她跟你說的?」
「嗯。」他沉吟半晌,也不知想些什麼。「婚禮是什麼時候?」
「幹嘛?你要來參加?」
「妳不歡迎嗎?」
來就來!她怕他啊?「兩個禮拜後,差不多就是你從夏威夷回來那時候吧。」
「好吧,我一定會帶一份特別的結婚禮物回來。」他頓了頓。「妳好好籌備婚禮

,小心點,別惹毛了妳學長又被人甩了。」
他說什麼?她火大。「呿!你有空管別人閒事,不如想想怎麼安撫你的女朋友吧

!」
無雙氣衝衝地掛電話,幾秒後,一聲憤怒的尖叫驀地響起,震動了整間辦公室,

大夥兒愕然望她,都不知道這個準新娘吃錯什麼藥。
可惡的小鬼,不理他了啦!
經過這通電話,無雙終於下定決心認真籌備婚禮,看場地、訂喜餅、試婚紗,再

加上雜誌社的工作,她每天忙得暈頭轉向,回到家往往累得只想癱在床上狂睡。
接著,單媽媽也上來臺北了,有這位好事的老人家坐鎮,無雙反而更累,連耳朵

都不得閒,每天聽媽媽興奮地嘮叨。
不過這樣也好,她就沒空胡思亂想了,只想著婚禮當天怎麼做一個美美的新娘就

好。
婚禮前夕,廣琳闖進雜誌社,硬要無雙請假。「妳明天就要穿婚紗了,不把自己

養得容光煥發怎麼行?」
「說的也是。」無雙也不希望自己看起來是個憔悴的新娘,要是比來參加婚禮的

女賓還遜色,就糟了。
於是兩個女人來到SPA美容店報到,在等候的時候,坐在沙發上喝花茶。
廣琳翻找雜誌架,恰巧有一本iFound今天剛剛新鮮出爐,她好奇地抽出來一瞧,

見封面照片竟是盧卡斯,頭條新聞的標題大大地打在下角——
當紅模特兒不為人知的情傷,前女友為討好他慘遭溺斃?!
這什麼?廣琳驚異,匆匆翻過內頁。「這妳寫的嗎?無雙。」
「什麼東西我寫的?」無雙不明所以。
「你們iFound這期的頭條,記者名字寫的是妳。」廣琳不敢相信。「妳居然把那

個年輕弟弟的過去揪出來了?」
「妳說什麼?」無雙愣住,搶過雜誌,流覽內文。報導內容將卡斯跟前女友韓向

芸的情史交代得鉅細靡遺,說兩人是在醫院認識的,當時她是病人,而他是醫學

院學生,交往後,她為了討好他學衝浪,卻意外死於夏威夷海岸。
報導上還指出盧卡斯是某家私人醫院院長的獨生子,因為這件事,父子關係決裂

,他被逐出家門。
「這不是我寫的啊。」無雙震撼,手顫抖著。她交的明明不是這篇稿子,為何會

擅自掛她的名字?而且,這報導內容是真的嗎?「我要回公司!」
她心慌意亂,也不管廣琳在身後叫喚,飛也似地趕回雜誌社,直接踹開社長辦公

室大門。
「社長,這篇報導誰寫的?這不是我的稿子!」
「怎麼不是?」曾大方莫名其妙。「這明明是妳昨天交上來的啊。」
「我寫的是關於健保的黑幕!」她拍桌。
「我知道,可是妳後來交上的這篇比較有趣啊,還在誰還對健保黑洞有興趣啊?

而且卡斯是當紅模特兒,當然比較有新聞價值,所以我就臨時改換這篇當頭條嘍

。」曾大方完全不懂她的懊惱,還笑得很樂。「這篇報導得到很大的迴響呢,聽

說卡斯的活動行程全部取消了,現在不見人影,我看他一定受到很大衝擊——無

雙,幹得好!我就知道妳是我們社內的No.1……」
接下來社長說了什麼,無雙已經聽不見了,她只知道因為這篇報導,卡斯的公眾

形象受到嚴重傷害,他的事業毀了!
離開社長辦公室後,她急著打電話,鈴聲單調地響,卡斯卻遲遲不接。
他是不是也誤會她了?他是不是也以為這篇報導是她寫的,以為是她揭露了他的

過去,在他的傷口抹鹽?不是她,真的不是!如果報導內容是真的,她可以體會

到他會有多痛,又怎麼回冷血地再次揭開那傷口?
「拜託你接電話,求求你,別跟我生氣,快接電話……」她喃喃懇求,一遍又一遍

地重撥,終於,他接了。她倏地凜息。「卡斯,是你嗎?」
「妳還打來幹嘛?」他的聲音很疲倦,很空洞,顯得心力交瘁。
她心一擰。「你真以為那篇報導是我寫的嗎?不是的,你誤會了!」
「妳是說我看錯文章的署名了嗎?」他冷哼。「我還不至於認錯妳的名字,單無雙。」
他叫她名字的口氣,好冷淡,好疏遠,像一把利刃,刺傷她。「你給我聽著!盧卡斯,那篇報導真的不是我寫的,我單無雙在你心裡是那麼冷酷的人嗎?我會明

知道你前女友的事很令你難過,還故意去揭你傷疤?我是那種人嗎?」
是,她以前的確是工作至上,為了挖獨家新聞不顧一切,但,是他教會她要體貼

別人的真心的,是他告訴她,不要口是心非,痛的時候也不喊疼。
以前她遭人誤會時,總是嘴硬地不肯為自己辯解,但現在她一定要跟他講清楚,

這世上她最不願意他恨她,他很在意他對她的看法,如果他恨她,她會痛的。
「這篇真的不是我寫的,社長說稿子是昨天放到他桌上的,他覺得這篇比較有新

聞價值,所以抽換了我原本寫的那一篇,我真的不知道是誰冒我名字送稿子……如

果我及時發現,我寧可被開除也絕對不會讓社長登這篇,你相信我!」
他默然無語,她可以聽見他的呼吸很沉,就算只透過一條無形的電話線,她仍能

感受到他的憂鬱與寂寞。
她也跟著哀傷,眼眶隱隱泛紅。「卡斯,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妳。」過了好久好久,他才沙啞地回話。「我大概猜到是誰寫的文章了。」
「是誰?」
「佳佳。」
「是她?」無雙駭然。「為什麼?」
「因為她是向芸的妹妹。」


「韓佳佳!妳為什麼要這麼做?」無雙將佳佳拉進茶水間,厲聲質問。「我剛剛已經在妳電腦裡找到檔案了,這期的頭條報導其實是妳寫的,對吧?」
「妳怎麼可以隨便動我的電腦?」佳佳臉色一變,幾秒後,忽而嫣然一笑,笑得

好甜,好得意,眼神卻陰森地暗著。「既然被妳發現了,也沒辦法——我這麼做

,是希望卡斯恨妳。」
「妳要他恨我,也不必用這種方式啊!妳不知道這樣同時也會傷害他嗎?」
「我知道啊。」
「那妳還這麼做?」無雙不敢相信。「妳不是很喜歡卡斯嗎?」怎麼能這樣傷害

自己愛的人?
「我是喜歡他,可我也恨他!」佳佳收住笑,容顏凝霜。「誰叫他騙我?誰叫他

讓我以為自己有希望,以為他有一天會愛上我,結果他對我好,竟然只是為了我

姐姐!他只是想幫姐姐照顧我,我不能原諒他!」
原來他是為了前女友才照顧佳佳?無雙愣住。
「他對我好,根本不是真心,他只是還債,因為他覺得對不起我姐姐,所以才想

補償我。」佳佳咬牙切齒,字字句句都是強烈的恨。「我去北京那天,他就跟我

攤牌了,他以為這樣就可以甩掉我,可沒那麼簡單,我騙他說只要他帶我去夏威

夷看姐姐衝浪的海灘,讓我憑弔姐姐的亡魂,我就原諒他……」
「其實妳只是為了收集資料,為了寫出那篇報導,對嗎?」無雙很快就領悟,因

愛生恨的女人真可怕。
「沒錯,他真的很笨,一下就上當了。」佳佳詭異地笑。「妳也很笨,無雙姐,

我說我睡卡斯家裡妳就相信,妳真的以為我跟他有什麼,對吧?」
她的確很笨。無雙懊惱,沒想到自己竟被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耍得團團轉,但

她笨無所謂,她只希望佳佳不要誤解卡斯一片好意。
「妳真的覺得卡斯對妳不是真心嗎?當初妳剛進公司,他為了保護妳不被蛋糕炸

彈炸傷,臥倒在妳身上,戰鬥營時,他寧願輸掉比賽也一定要背著妳一起上山,

妳不是還說他在酒吧救了妳,親自送妳回家嗎?他為妳做這些,難道都不是出於

真心嗎?妳真的這麼想?」無雙語重心長地問。
「我……」佳佳被她問住了,臉色慘白,驚疑不定。


跟無雙通完電話後,卡斯關了手機,獨自來到墓園,來到女友墳前,送上一串從

夏威夷買回來的貝殼風鈴。
「妳還記得那時候我們去逛紀念品店,妳很喜歡這串嗎?我本來想回程時候買給

妳,後來……」他悵然地頓住。
後來向芸就發生了意外,而他整個人失魂,頹廢墮落。
「這次我陪佳佳去夏威夷,總算找到了這串風鈴,送給妳。」他搖搖風鈴。「好

聽嗎?」
沒有人回答,只有鈴聲,隨風淒迷地敲響。
卡斯將風鈴掛在墓碑上,靠坐在一旁,就像他每次回來祭墳一樣,他閉著眼,孤

單地啃噬彷彿永遠咽不完的悔恨,他很想得到原諒,卻好似一輩子得不到。
「結果連妳妹妹,現在也恨我了。」他苦澀地自嘲。「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為什麼怎麼做都不對?為何他就是得不到韓媽媽跟佳佳的原諒?就連他自己的父

母,也對他極度失望。
他其實想前進,他也知道自己的人生不該是卡在某個晦澀的時空,但他找不到離

開的動力,他懷疑自己是否還有資格追求自己的夢想。
如果他連自己心愛的人都救不了,他又怎麼去救別的病人?如果一個芳華正茂的

女孩因他而死,他又怎能自私地圓滿自己的人生?
如果他連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他該如何往前走?
「向芸,妳告訴我,妳告訴我啊。」他鬱啞地呢喃,有某種奇怪的濕潤滑過他臉

頰,他不敢去確認那是什麼,胸口一陣陣地糾結。
誰來告訴他,該怎麼做才好……
「我就知道你在這裡。」正當他以為自己也即將溺斃於憂鬱的深海裡時,一道輕

柔的嗓音及時解救了他。
他一震,敲敲拭去頰畔的淚痕,抬起頭。
是無雙,她站在黯淡的暮色裡,對他微笑。
他心弦牽緊。「妳不是很怕鬼嗎?怎麼敢到這種地方來?」
「誰說我怕鬼了?」無雙反駁,在他身旁坐下,與他肩並肩。「而且有你這個『

人』好端端在這裡,我幹嘛怕?」
為了他,她竟能鼓起勇氣走進墓園,而且還是在天色如此暗沉的時候。
卡斯不覺感動。「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猜的。我想你一定會跑來見你前女友,所以就問佳佳她姐姐葬在哪裡。」
「是佳佳告訴妳這裡的?」
「嗯。」無雙點頭。「她也跟我承認那篇報導是她寫的。」
「果然是她。」卡斯苦笑,絲毫沒有責怪之意,他只怪自己。
無雙凝望他,半晌,故作輕快地弓臂拐他一下。「你啊,有時候也不要隨便對女

孩子太溫柔,讓人家對你死心塌地,又說你不愛她,難怪她會抓狂。」
「我一直跟她說得很清楚,我只是把她當朋友。」
「問題是她想不開啊!不過也不能全怪你啦,你是挺有魅力的,女孩子要一頭栽

進情網你也沒辦法。」
「妳現在承認我很有魅力了?」他勉強自己順著她口氣開玩笑。
「我只是說有一點。」她用兩根手指強調那一點是多麼小一點。「騙騙年輕小女

生還可以啦。」
「拐妳這個熟女大姐還早得很,對嗎?」
「想拐我?」她嗤笑。「回去再修煉個二十年吧!」
他也笑了,笑聲裡有濃濃的自嘲,聽得出來心情仍寥落。
無雙心疼地咬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可以告訴我嗎?」
「妳不是看過報導了嗎?」
「上面寫的都是真的?」
他默默點頭。
「所以韓向芸真的是因為衝浪不小心溺斃的?你也是為了她放棄學業,跟你爸斷

絕父子關係?」
「差不多是那樣。」
「你真傻!」無雙蹙眉。「為什麼要因為一件意外斷送自己的人生?」
「妳說什麼?」他猛然轉頭瞪她。
「難道不是嗎?」她鎮定地迎接他的瞪視。「就因為前女友在你面前死了,所以

你才放棄成為醫生吧?你是不是想,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救不了,還談什麼濟世

救人?」
她完全料中了!可她憑什麼跟他說這些?「我怎麼想,不用妳管」!
「你口口聲聲跟我說大道理,說什麼人生不是爭第一就好,爭第一也不會快樂,

結果你自己呢?你根本就是放棄了追求快樂的權力!」
「單無雙!妳……」
「我怎樣?」她才不怕他眼底燒起怒火,就算被灼傷她也甘願。「你以為自己幾

歲了?已經不是個孩子了,你還以為這世界上只有童話,一切都會快樂美好?人

生本來就會有悲有喜,你要學著面對,不是什麼都會順你的意,就算再痛你也要

勇敢地活下去,不要逃避現實!」
「妳懂什麼?!說我逃避現實?」他起身怒吼,滿腔鬱惱不得宣洩。「妳以為我

不想解決這一切嗎?這幾年我努力打工賺錢,每個月都寄錢給向芸的媽媽,就是

希望她能原諒我!但她就是不肯,不管我怎麼做,我就是對不起向芸,對不起韓

媽媽,你說我能怎麼辦?」
他很痛苦,因為不曉得該如何掙脫束縛,深深痛苦著,原來這些年來他一直將自

己困在黑暗裡。
無雙憐惜地望他,他在她面前猶如猛獸咆哮,她卻只看到一個受傷的男人。她走

向他,溫暖地抱住他冷顫的身子,他在她懷裡僵住,不知所措。
「你真是個笨蛋。」她幽幽歎息。「根本不是她們不能原諒我,是你自己不肯原

諒自己。」
「妳說什麼?」他茫然。
她淡淡一笑,牽起他的手。「你跟我來。」


她帶他來到海邊,海浪在他眼前翻滾,濤聲在他耳畔迴響,他愣愣地佇立原地。

「妳帶我來這裡幹嘛?」
「來跟她道別。」無雙低語。「這幾年你一直沒好好跟她說再見吧?現在,就在

這裡,面對這片海洋,你跟韓向芸告別吧。」也跟過去告別。
「妳搞什麼?」卡斯慌張地後退幾步。「我為什麼要在這裡跟她告別?」
「因為她就在這片海裡,你知道的。」
「妳到底想怎樣?」他憤恨地瞪她,為何要逼他在這裡說再見?說了又有什麼意

義?
「你聽我說,如果韓向芸真的是那麼溫柔善良的女孩,那她就一定不會怪你。」

看著她的眼,滿蘊關懷。「不是她不肯原諒你,是你一直不肯放手讓她走。」
他呆住。「是我……不放手?」
她點頭。「你讓她安心地走吧!好不好?」
是他不放手,是他讓向芸不能安心地走?卡斯惘然,難道真是他作繭自縛?
「聽我的,閉上眼睛。」無雙抬起手,輕輕地替他闔上眼皮。
你數到三,我就會出現。
在潮來潮往中,她彷彿聽見向芸開朗地對他說。
數到三,她真的就會出現嗎?他曾經數過幾百遍,她從沒出現過,只是令他徒增

心傷。
一、二、三……
「卡斯,是我。」好輕、好溫柔的聲音,真的是她嗎?
「向芸?」他全身震顫,不敢睜開眼,胸海潮湧著酸楚。
「好久不見了,你有沒有很想我?」她問。
「我想,當然想!」他激動地哽咽。
「我知道你想我,你這幾年一直很努力很努力,我都看在眼裡。」
她真的看到了嗎?淚水從眼眶裡滑落。「向芸,我對不起妳……」
「沒有誰對不起誰,那是意外,誰也不願意發生的。」她握住他的手,掌心暖暖

的,暖透他冰冷的心房。「我知道你很遺憾,可該是你放我走的時候了,你肯不

肯讓我安心地走?」
「可是……」
「卡斯,讓我走好嗎?我知道你愛我,我感覺到了。」她湊上前,吻去他眼角的

眼淚。「再見,卡斯。」
「再……見,向芸。」
她放開他的手,而他緩緩睜開眼。
他看見一張臉,很朦朧卻也很清晰的一張臉,她正對她含淚笑著,很美麗,很令

人心動的笑顏。
她是單無雙。
「妳在這裡。」他震撼地低語。
「是,我在這裡。」她堅定地點頭,大有不管他多寂寞,都有她陪在身旁的意味


他驀地展臂擁抱她,拋開所有大男人的偽裝,在她懷裡盡情哭泣。


無雙陪卡斯聊了一夜,隔天早上,又陪他一起去找佳佳,面對面懇談。
佳佳本來就不是個心腸惡毒的女孩,只是因愛生恨,才鑄下大錯,她明白卡斯對

她是真心關懷,痛哭流涕地對他道歉。
卡斯不曾怪過她,聲聲安慰她,然後三個人一起去拜訪韓媽媽。
一開始,韓媽媽還是冷面以對,但聽說卡斯因為自責,放棄當醫生,和父親決裂

,她忽然有些動搖了,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沒想到這些年他都

是獨自在外奮鬥,寄錢給她。
「他是真心想彌補,您就不能原諒他嗎?」無雙懇求。
佳佳也幫腔。「是啊,媽,其實姐姐會死是意外,不能怪卡斯,看在他這麼誠心

的份上,又幫我找回自信,妳就原諒他吧。」
兩個女人極力遊說,最後,韓媽媽懊惱地撂話。「隨便妳們怎麼說,我不管了!

」她起身離開客廳,正當三個人面面相覷,手足無措時,她驀地回頭望向卡斯。

「以後不用再寄錢來了,有空的話,就去向芸的墳前送一束花給她,讓她知道你

沒忘了她,這樣就夠了。」
這意思是——
卡斯傻在原地,無雙笑睨他。「還不懂嗎?韓媽媽原諒你了。」
「真的?」他一時不敢相信。
「你不是一向自認很聰明嗎?怎麼連這也聽不出來?」她取笑。
他微微一笑,正欲說話,無雙倏地駭然瞪眼,倒抽口氣。「糟糕,我忘了!」
「忘了什麼?」
「今天是我的婚禮!」


卡斯飛車載無雙回住處,廣琳正等門外急得團團轉,一見她,又喜又急。
「妳去哪兒了?無雙,我打妳手機都找不到人!」
「對不起,我的手機沒電了。」無雙道歉,拿鑰匙開門。
「別說了,快把婚紗換上吧。」廣琳催促。「再不趕去教堂,我怕來不及了!」
在好友的幫助下,無雙匆匆換婚紗。「我媽他們呢?」
「早就坐禮車出發了,大家都找不到妳,想說妳會不會直接去教堂,只留我一個

在這裡等。」
「禮車開走了,那我怎麼辦?坐計程車嗎?」
「我載妳去吧。」卡斯丟一頂安全帽給無雙。「我飆車很快,保證用最快的速度

送妳去會場。」
「那好吧。」權宜之計,也沒辦法了。
於是臺北街頭出現一道奇景,一個穿白婚紗禮服的新娘,在一名黑衣騎士的護送

下,很不端莊地跨坐在一輛重型機車上,急馳而過。
到教堂前,無雙下車,摘下安全帽,頭髮亂糟糟,像蓬草。
卡斯望她,好笑地揚唇。「我從沒見過這麼狼狽的新娘。」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取笑我?」她睨他。
他收住笑意,深刻地望她,彷彿要將她的身影永遠刻進心版似的眼神,令她不由

得心跳加速。
她該進教堂了,允浩一定在裡頭等得很焦急,但不知怎地,她就是走不了。「你

要進來嗎?」她遲疑地問。
「不進去了。」他搖頭。
為什麼?她想問,言語卻卡住。
他溫潤地微笑,替她理順淩亂的髮絲,將不聽話的發綹攏到耳後。「好了,這樣

就好多了。」
「你的意思是可以見人了嗎?」她不曉得為何都到這時候了,她還要開這無聊的

玩笑?但她需要玩笑,否則她很可能當場痛哭失聲。
「放心,妳很漂亮。」他難得溫柔的稱讚她,頓了頓。「對不起,我曾經答應過

要送妳一份最特別的結婚禮物,可是我沒找到。這次去夏威夷,我幾乎把那裡所

有的店都逛遍了,我甚至買到了從前向芸看中的貝殼風鈴,可就是不曉得該買給

妳什麼。」
「那很重要嗎?」她跟本不介意他送不送什麼結婚禮物。
「很重要。」他眼神迷惘。「我從來沒覺得買禮物是那麼困難的一件事,我想可

能是……」
「怎樣?」她問。
「因為我其實不怎麼想送吧。」他不想送她結婚禮物,沒勇氣走進教堂,眼睜睜

地看她去嫁給另一個男人。卡斯自嘲地尋思,忽地緊緊擁抱無雙,像要將她揉進

骨子裡,戀戀不捨。「妳一定要幸福,無雙。」
他到現在才明白,原來自己早已經喜歡上這個倔強又不懂得撒嬌的女人了,原來

他是那麼捨不得將她讓給別的男人,原來他不想對她放手,卻又不得不放手。
「快點去愛你的男人身邊吧!」他狠下心,輕輕推開她——
再見了,無雙,祝妳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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