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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深陷情網》作者:花綾【完結】

《深陷情網》作者:花綾【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羽祈 您是第8343個瀏覽者
改天來弄弄花綾的所有文集…… (遠望


  花綾-深陷情網

  虎落平陽也不過如此!

  身為叱吒影壇的影星、流連花叢的老手,

  這會兒被仙人跳也就罷了,

  對象竟然還是個男的!

  就在他被狗仔隊逼得快走投無路之際,

  這自稱影迷的豆芽菜很夠意思的救了他一把,

  但不知道是不是避難的日子太無聊、住處太貧乏,

  面對這根營養不良的小豆芽,

  他實在忍不住要把光碟裡面的畫面實際演練,

  誰知道小恩人原來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不但害他身敗名裂,

  還在對他告白後打算遠走高飛。

  好啊,看他一輩子都饒不了他!




  這個天王實在是被眾人寵上天了!

  他因為遭人利用,

  不小心變成設計他的幫兇,

  心中有愧只好幫他避風頭、洗冤屈,

  沒想到這個受害人先是把他吃乾抹淨,

  還在他坦承真相之後決然離去!

  鴨霸的是,

  他不愛他,

  卻不許人家不愛他?

  看來他只有離開傷心地,

  才能揮別這個錯誤的交集……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6-6-30 22:2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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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半個小時,辦公室的電話已經開始響個不停。

  上至寰宇藝能的主管階級、下至大樓清掃工的私人手機皆未能倖免於難,每個人不是脖子夾著,就是左右手各拿著一支話筒,一張嘴忙得不可開支。

  九點一過,不要說是辦公室裡的電話,就連大樓接待處的三十支分機,都陸續被媒體、廠商和影迷打來的詢問電話擠爆。

  ──我看到今天早上的報紙了,森澤大樹真的是同性戀嗎?那片性愛光碟裡的主角真的是他嗎?

  ──你們該不會是為了炒作新片,故意製造這種假消息來消費觀眾吧?大樹今天還會出席新片宣傳的記者會嗎?

  ──如果大樹喜歡男人,那剛剛跟他宣佈訂婚的未婚妻怎麼辦?聽說女方已經透過律師發言要解除婚約了,這是真的嗎?

  ──身為大樹的經紀公司,你們怎麼能夠讓這種醜聞曝光?實在太不負責任了!虧你們還是屬一屬二的經紀公司,怎麼連這點常識都沒有!你們難道不知道這種消息一旦見報,會害我們損失多少利益嗎?剛上映的電影必須立即下檔不說,相關周邊商品都成了不能販售的垃圾,這些損失該由誰買單,你們應該心知肚明吧!

  ──請諒解我們的立場,為了顧及公司與產品形象,關於這次的合作必須取消。至於違約金的部分,由於是代言人素行不良導致合約無法進行,我們會透過律師依約求償,請你們要有所準備。

  ──森澤大樹是同性戀的新聞已經傳遍整個日本,失去大量女性粉絲在所難免,加上眼前還得面臨巨額違約金的問題,我想他一定為了錢的事情在傷腦筋吧!既然這樣,要不要考慮介紹他來賺點情色市場的外快?以他的知名度和身材,搭上同性戀的主題,經紀公司肯定會大撈一筆喔!

  「混帳東西!想趁火打劫、大撈一筆的人是你吧?」石原部長爆發力十足的怒吼,遠在一百公尺外都聽得見。

  喀!與其說是掛上話筒,不如說他是狠狠的摔了電話。

  穿著深灰色西裝、戴著金屬框眼鏡的石原部長,才踏進辦公室,連外套都沒時間脫下來,一連接了好幾通來自各界的抱怨電話,直到聽到情色界打算趁此機會收買森澤大樹拍片的荒唐建議,終於受不了猛地掛上話筒,就連口袋裡震動個不停的手機電池,也乾脆一併拆了下來丟在辦公桌上。

  只見他兩手叉腰,筆直地瞪著桌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盤算什麼,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扭曲,接著一邊粗暴地扯開壓迫在喉結上的領帶,一邊對著正握住話筒、不斷鞠躬道歉的加籐大喊。

  「加籐,你到底聯絡上大樹沒有?新井呢?竟然讓負責任的藝人爆出這種醜聞,她活得不耐煩啦!啊──真是氣死我了!」

  「部、部長,大樹的手機關機,家裡電話也沒人接,那個……新井的電話一直在通話中,根本打不進去……也許,也許他正在跟大樹講話也不一定……」

  被部長點名的,是才進公司不到三個月的新人加籐,他戰戰兢兢地摀住話筒,歪著頭用自己也不確定的猜測回答部長的問題。

  聽見對現狀於事無補的答案,石原部長發覺自己的頭痛指數正在持續上升當中,他一手按住太陽穴,一手伸長了手臂直指加籐。

  「你你你,先把新井給我找出來!還有,你們幾個還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給我繼續打電話,或是想辦法把人帶到我面前!那些電話就是接一整天也別想接得完,統統給我掛掉不用接了!」

  接到指示的加籐趕緊點頭,一邊抓著手機頻頻做出彎腰道歉的動作,一邊把公事包夾進腋下,抓起桌子上的鑰匙,匆匆忙忙地逃離陷入兵荒馬亂的辦公室。

  「這臭小子,給我捅了這麼大個樓子然後不見人影,這天大的損失要我怎麼吃得消!總之繼續給我打,如果找不到他,你們統統等著捲鋪蓋走路!」

  直到電梯門完全緊閉之前,部長震耳欲聾的叫罵聲,依然可以一字不差地傳進加籐的耳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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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她到底有沒有為人母親的自覺?每次見面的時候,森澤大樹就會忍不住這樣想。

  驕傲自滿、為所欲為、又唯我獨尊,同時不管對象是誰,她都可以冷酷無情得讓人打從心裡發出寒顫。

  森澤大樹覺得這個女人之所以能夠如此鐵石心腸,得歸咎於她生命中來自男性、從來不虞匱乏的溺愛與包容,以至於她根本不懂得付出,或者說,她從不認為自己應該付出。

  她現在正在用電話談分手,對方是她上個月前往法國度假,在酒莊裡邂逅的度假飯店小開,比她年輕十來歲,從兩人的合照上看來頗為登對,卻因為近日一位建築商的猛烈追求,使她作出分手的決議。

  連電話筒都懶得拿,她打開電話的擴音器,赤著腳在客廳裡走來走去,不耐煩地對著話機咆哮,並利用男友殷殷哀叫的空檔抽了一口煙,時而配合對方的懇求發出堅定的拒絕,時而轉向正在一旁看著攤在桌子上的時裝雜誌的森澤大樹,擺出一張快要煩死的苦瓜臉。

  剪裁合身的小直筒單寧褲,純白潔淨的寬鬆襯衫,腰間繫上一串走起路來會叮叮噹噹響個不停的金屬綴鏈,襯托著足可媲美模特兒的柳腰和長腿,隨意挽折起的袖子,一頭蓬鬆微卷的茶褐色長髮,隱約可見到細小抬頭紋,卻不影響她麗質天生的魅力,那大概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符合四十幾歲女人應該有的特色。神秘誰

  「皮耶爾,你有時間跟我講這些廢話,為什麼不去找下一個女人談戀愛呢?」

  喀地一聲切斷電話,俐落地扯掉連接在話機座上的白色電線,終於擺脫前男友糾纏的女人,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成大字型癱在沙發上。

  「煩死了!囉哩囉唆的,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再聽他講那些廢話,皺紋都會多兩條!」

  拚命按摩額頭的母親,看到森澤大樹眼裡,仍有幾分少女的可愛模樣,雖然有點任性,但這就是她吸引人的地方。

  「你還是一樣無情啊!」

  躺在另一張沙發上的森澤大樹,對她所下的結論一點也不表示贊同地做出了批評,順便提醒她,上星期不惜丟下工作也要飛去巴黎約會的人不知道是誰。

  「那又怎樣?我不能改變心意嗎?」母親點燃一根香煙,呼地吐一口煙,「跟那種滿腦子只知道談情說愛的人在一起,再多麵包也會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呿,明明是你的感情出軌在先,竟然還敢數落對方的不是。」

  「那有什麼辦法,誰叫他的愛情只會讓人美麗,又不能當飯吃。」

  森澤大樹吊起眼睛看她,語氣和眼神同時露出疑問。

  「那男人家裡不是開飯店的嗎?怎麼會沒飯給你吃?況且,他還送了你一棟豪宅當禮物不是?」森澤大樹翻了個身提醒她。

  「是又怎麼樣?那是朋友的好意,都說是生日禮物了,我能不收嗎?」

  「為什麼不能不收?」

  森澤大樹一說完,母親就把抽到一半的煙捻熄在煙灰缸裡,走過去一把抽掉他枕在頭下的抱枕往他身上砸,森澤大樹發出哀叫,身體自然蜷縮起來。

  「你有時間在這裡質疑我的交友態度,為什麼不留點精神去教訓你那個處處留情的老爸?也不想想自己都已經年近半百了,還跟十八歲的寫真女星開房間過夜,哼!他就有出息!」

  她把手上的抱枕重重丟在森澤大樹肚子上,轉個身踱步至落地窗前,拿起閃閃發亮的水鑽打火機想要點煙,卻怎麼也點不著,一氣之下,價值連城的打火機被摔在地上發出鏗鏘一聲,她快速地走到一旁櫃子前,開始粗魯地翻箱倒櫃,直到要找的東西出現為止。

  終於,白色的輕煙裊裊上升,在她面前暈開,緩緩飄向窗外。

  女人氣急敗壞的腳步聲消失了,高分貝的咆哮也靜止了,屋子裡隱約聽見某種機械運轉時發出的規律聲音。

  森澤大樹盯著天花板上的復古風扇,想起自己是為了什麼跑到這裡,正打算開口,她卻搶先一步下起逐客令。

  「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任何跟他有關的東西,尤其是你!」

  「喂!我現在可不是能夠到處跑的人,外面都是等著採訪的媒體……」自覺受到委屈的森澤大樹從沙發上彈跳起來抗議。

  「來不及了!你剛剛挖苦我的時候,為什麼不先想到這一點?出去,我這裡不歡迎你!」

  話還沒說完,她已抓起森澤大樹的手,將體型比她壯碩兩倍的兒子連拖帶推地趕出大門。

  騎著野狼機車在馬路上追進口跑車?

  任誰聽了,都會覺得這個人頭腦壞掉了吧。

  要是用這股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勁去追女朋友,現在也不會孤家寡人一個。想到這,葉月芽生躲在安全帽後面的嘴自嘲地苦笑出來。

  此時,前方路口的黃色燈號開始閃爍,葉月芽生握住油門的手也跟著轉動,在號志轉為紅燈的千分之一秒,加速通過了十字路口。

  森澤大樹是在接到經紀人新井的電話之後,才知道大事不好了。

  聽了新井的建議,森澤大樹簡單打包了幾件衣物,在尋找安全地點棲身的途中買了一份早報,才真正搞清楚到底事情有多嚴重。

  事到如今,可以投靠的對象只剩下一個人了。

  被母親無情地趕出公寓,森澤大樹抵達父親位在六本木的豪華公寓已經是四個小時以後的事。雖然順利躲過聚集在大門前的媒體記者,但森澤大樹還是花了一點時間,才甩掉埋伏在停車場入口處的幾隻狗仔。

  和母親維多利亞式的華麗裝潢相較起來,森澤大樹更欣賞父親永遠走在流行尖端的時尚品味,低調簡約,同時又能創造出奢華的質感,把他的順位排在母親之後,純粹只是因為母親的住所有寬敞庭院可以做日光浴罷了。

  簡單的寒暄過後,森澤大樹覺得氣氛融洽,決定對父親表明來意,卻因為突然出現的女人,暫時把話又吞了回去。

  「這是為你特製的花式咖啡,我猜想你大概不喜歡奶味,所以我特別減量一些,希望會合你胃口。」

  穿著女僕裝扮的妙齡女子,把熱騰騰的研磨咖啡輕輕地端到森澤大樹面前,嬌柔的眼眸和嬌滴滴的音調,明顯多了幾分刻意。

  森澤大樹一眼就認出她是拍攝泳裝寫真的女模特兒,因作風大膽而聲名大噪,最近則是被雜誌社拍到和父親一同進出飯店,一舉躍上影視圈頭條。

  她將咖啡放在森澤大樹面前,臨走前還利用背對森澤一朗的機會,對他拋了一個媚眼,森潭大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雪白色的花邊圍裙,突顯出她玲瓏有致的傲人曲線,夢幻般的蓬蓬裙底下,綴有誇張蕾絲邊的網襪,將一雙細皮嫩肉的長腳烘托出超齡的性感韻味,引人遐思。

  難怪老爸會敗倒在她裙下!

  不管幾歲,只要有一雙漂亮長腿的女人,都會成為老爸的獵物。盯著女人婀娜多姿的背影,森澤大樹不由得這麼想。

  待客廳裡只剩下父子兩人,森澤一朗才出聲。

  「女人真是令人無法信任的狡猾動物。」

  他指的是提出離婚的母親或是剛剛企圖跟自己調情的女模特兒?森澤大樹不知道,只能聳肩苦笑,沒想到年近半百,在時尚圈叱吒一片天,素有魅力壞男人稱號的父親,對女人竟然也有搖頭興歎的時候。

  「能不能讓我住幾天?」森澤大樹開門見山地問。

  「不行。」面對兒子百年難得一見的請求,森澤一朗直接了當地打了回票。

  「怎麼你也跟那些女人一樣無情啊!」

  那些女人,指的是昨天還甜蜜承諾願意當地下情人的女模們、斷絕聯繫的未婚妻,還有一點也不同情兒子處境的冷血老媽。

  父親冷漠的態度,讓森澤大樹回想起幾個小時前被母親趕出門的情景。

  「好歹,我也是你們的獨生子,現在兒子有難,不過是請你們收留我避避風頭,這算是過分的要求嗎?」

  打從有記憶以來,水火不容的兩個人,竟然在處理兒子登門求救的狀況上有了默契,森澤大樹不知道該好氣還是好笑。之所以沒敢讓鬱積在肚子裡的怨氣放肆,多半是因為森澤大樹心裡比誰都清楚,要是惹火了父親,就真的沒有人可以依靠的事實,若能換得幾日寧靜,要他忍忍眼前的悶氣,絕對是值回票價的。神啊秘誰

  「不是我無情,你自己也看到了,自你踏進這屋裡開始,前後不過煮一杯咖啡的時間,我的女人就開始不安分起來,要是留你一個晚上,難保她不會騎在你身上發情,要我戴兒子給的綠帽?不成不成!」

  森澤一朗一個勁地搖頭,拿起不知道什麼時候點燃的雪茄抽了一口。

  「再說,守在樓下的媒體已經引起鄰居抗議了,要我這個做老爸的為你挨鄰居的責難,於情於理都有點說不過去吧!畢竟,搞上男人的可不是我啊!」

  從父親口中說出的話,森澤大樹暴跳如雷。

  「你說誰搞上男人!我喜歡巨乳和美腿可都是得了你的遺傳!誰都可以不信任我,就你這個老色鬼不行!你聽清楚,你的兒子絕對不可能是同性戀,除非你遺傳了什麼怪基因給我,否則那則新聞一定是有人刻意栽贓!」

  要不是房子的隔音夠好、坪數夠大,像他這樣大呼小叫的,鄰居一定聽得一清二楚,森澤一朗僥倖地聳聳肩膀。

  「喜歡男人算什麼怪基因?照你這麼說,喜歡男人如果是遺傳造成的,基因是人與生俱來的東西,那不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自然也不過了。戀愛本身是一件美好的事,不會因為對象是男是女而影響它的本質,管他是不是基因搞的鬼,你要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是你的自由,任何人沒有權利有半點意見,只要你對自己心意百分之百誠實就好,不要像我……」

  「夠了,怎麼連你也一副不信任我的口氣!」

  一聲怒吼,只聽見咚、鏮鏘的撞擊聲同時響起,玻璃杯裡的咖啡濺了一桌子,攪拌用的湯匙也移了位。

  「臭小子,你想造反啊?」森澤一朗壓低聲音,嚴肅著一張臉問拳頭還握得緊緊的兒子。

  知道就算造反也沒有用的森澤大樹揮揮手。

  「算了算了,你要怎麼想都無所謂,反正……」森澤大樹欲言又止的停頓了幾秒,「如果你這裡不歡迎我,至少把輕井澤的別墅借我清靜幾天可以吧?」

  「來不及,你又晚了一步,上星期我才答應借給製作人全家度假去了,湘南和銀座的房子也租借給電視台劇組拍戲,你來的實在不是時候,現在剛好沒有地方收留你,我看你還是找一家飯店算了,再不然利用這機會出國玩幾天也行啊。」

  森澤一朗一邊享受吞雲吐霧,一邊用輕鬆的口吻建議,似乎感受不到兒子面臨的迫切危機。

  所謂的屋漏偏逢連夜雨就是這種狀況嗎?森澤大樹因為父親的態度,皺起了眉頭。

  「如果行的通,你認為我會來找你嗎?現在這個狀況,我連手機都不敢開,新井的手機一直在通訊中,我根本聯絡不上,要是現在回公司拿護照,根本就是自投羅網。」

  「那不正好把話講清楚,告訴那些記者你是被陷害栽贓的。」

  「開什麼玩笑!我手上什麼證據都沒有,光靠一張嘴,你以為他們會相信我嗎?」

  森澤大樹大吼完,瞬間靜默了下來,感受到異狀的父親轉過頭看他。

  「怎麼不說下去?該不會那張照片是真的嗎?」

  森澤一朗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心的挖苦,彷彿一把利刃,無情地戳進森澤大樹的心窩。

  沒錯,森澤大樹心虛了。

  他的內心其實並不如外表看起來那麼有自信。

  醜聞曝光之後,森澤大樹不只一次回憶事發那晚的情景。

  那夜,他和經記人新井一起討論隔天的通告行程後便各自離開公司,碰巧在電梯口遇見幾位正要回家的前輩,一起相約去新宿唱歌,包廂裡點了綜合水果盤、串烤總匯、什錦炒麵、西式炸雞拼盤和酒精飲料,除了什錦炒麵不合自己胃口之外,他還記得其中一人覺得番茄醬味道太酸,拚命用餐巾紙擦拭雞腿的模樣。

  掌管森澤大樹記憶的神經很發達,在求學階段,他曾因此得到不少速記比賽的優勝,也多虧了這項特長,森澤大樹在背劇本的時候,總是比其他演員輕鬆許多,因此他對自己的記性非常有信心,就連當天包廂誰穿了什麼衣服,唱了哪些歌,他都記憶猶新。

  偏偏這段記憶,在他唱到新片主題曲的第二段第一句歌詞之後瞬間消失,彷彿放映到一半的膠卷電影被人從中剪斷,除了一片漆黑的畫面空轉,什麼東西也沒有。

  而銜接上的,是他從夢中清醒過來,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地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他還因為異常的頭疼,罵了好幾句髒話。

  遺傳自父親,森澤大樹擁有千杯不醉的好酒量,那異常的頭疼與記憶空白,絕對不可能是幾罐啤酒造成的。

  至於到底是誰把他送那陌生的別墅?而那棟別墅又是屬於何人所有?還有該死的頭疼與遺失的記憶片段又該做何解釋?

  和森澤大樹一起歡唱的前輩異口同聲表示,聚會結束後,三人目送他搭乘計程車離去,至於車子究竟開往何處,無人知曉。

  「你可以去問計程車司機啊!」

  其中一人積極地給了建議,只不過對於森澤大樹來說,計程車的車號又是另一個新的問號。

  「放著不管,應該會突然想起來吧。」

  正當森澤大樹打算停止追根究底,冥冥之中又有一股力量將他拉回那一團迷霧之中。

  事發一個星期後的今天,刊登在各大報紙的影劇新聞頭版。

  不堪入眼的斗大標題,使他火冒三丈卻又心驚膽跳。

  因為見報的不只那間裝潢高級的套房,也不只森澤大樹,還有一位不知名、全身赤裸的年輕男性在,而且和同樣全身赤裸的他緊緊糾纏在一起。

  之所以說看起來,是因為森澤並不記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麼荒唐的行為,如果有,一定會記得一些什麼的,森澤大樹不只一次對自己這麼說。

  但是那段時間的記憶,就像一張連折痕都找不到的白紙。

  即使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森澤大樹還是不願意相信記憶會平空消失。

  他一次又一次反覆的想了又想,如果回憶會磨損記憶,在事發後的前三天,森澤大樹的頭骨大概已經被想破了好幾個洞了。

  好不容易放棄回想,這個小小的記憶斷層卻引發如此天搖地動的震撼,絕對是森澤大樹始料未及的。

  如果不是有人惡意陷害,森澤大樹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釋。

  夢遊?人格分裂?或是被催眠?

  這些可能性森澤大樹也不是沒懷疑過,但是最具說服力的答案還是前者。

  在競爭激烈的演藝圈,眼紅別人成功而暗地裡設局陷害的事件時有所聞,只是森潭大樹萬萬沒有想過,這種惡劣的手段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在本人也不確定事發經過、又毫無證據的情況下,森澤大樹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媒體和公司的詢問,畢竟他們可不是聽森澤大樹說一句「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就願意善罷甘休的良民,所以他才會接受經紀人新井的建議,先找個安全的地方暫時躲起來,等兩人會合之後再一起想辦法處理善後。

  諷刺的是,就在所有人都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連擁有血緣關係的母親也好、父親也罷,那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漠態度,更讓森澤大樹不想再對任何人抱待一絲希望,而最重要的工作夥伴新井,也莫名斷了音訊,使森澤大樹被迫陷入孤軍奮鬥的局面。

  在用幾乎是咆哮的口氣大吼完,森澤大樹倏地沉默下來,在認清不得不面對的記憶空白和孤立無援的現實之後,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抓起鴨舌帽和墨鏡戴好,頭也不回地提著行李往大門走去。

  離開父親的住所,意味著他必須在被記者逮到之前,替自己找到一個安全的避難所,然而在動用所有關係都被拒於門外的此時此刻,森澤大樹緊握著方向盤,卻連車子開離停車場後,應該左轉還是右轉都無所適從。

  不出所料,寶藍色進口名車才開出停車場,守候在外的記者們立刻蜂擁而上,將車子團團圍住。

  閃光燈此起彼落閃過不停,為了搶新聞,記者們各個無不使出看家本領你推我擠,為的就是要搶一個最好的角度拍攝獨家畫面。

  不是用手就是用麥克風拚命拍打車窗,企圖吸引森澤大樹的注意,甚至還有攝影師乾脆擋住在車子前頭阻擋他離去。

  「大樹,相信你的影迷都很關心這個問題,你真的是同性戀嗎?」女記者雙手貼在駕駛座旁的玻璃窗上,扯著嗓子邊問邊拍打車窗。

  跟在她身後的其他記者也不容小覷,硬是用肩膀將她擠退,意外和車內的森澤大樹四目相對的瞬間,立刻快狠準地連續丟出幾個辛辣問題,反應快到令森澤大樹吃驚。

  「照片上的另一位男主角是誰?是圈內人嗎?你們是戀人還是純屬肉體關係?對於這則消息曝光,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說?」

  拜託你們讓開,不要再來煩我!我比你們更想知道真相!

  這是森澤大樹現在最想說的一句話,問題是,真的可以說出來嗎?他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聽說你的新片已經因為這則消息被迫下檔,請問是真的嗎?」

  「遠山集團下午已經緊急宣佈取消婚約,你對這個消息有什麼看法?」

  隨著另一側車窗被敲打,兩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同時進入他的耳裡。

  句句刺耳的問題,已經夠將森澤大樹原本就讓到極點的心情直接推落谷底,在聽見兩個壞消息之後,僅存的耐性終於被消耗殆盡了,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混合著憤怒,促使他握起拳頭,朝喇叭上頭一拳又一拳地捶打起來。

  叭!叭!叭!叭──

  叭!叭!叭!叭──神秘誰

  受不了喇叭聲的記者們紛紛以手摀住耳朵隔絕噪音,森澤大樹便趁此機會踩下油門驅車前進,原以為這樣就可以擺脫那些纏人的討厭鬼,沒想到那此比三秒膠還粘人的記者也不是省油的燈,竟也開車緊追在後,森澤大樹不得不加快速度在車陣裡蛇行,試圖甩開令人心煩氣躁的跟屁蟲。

  下班後的兩個小時,是交通流量倍增的巔峰期,通往六本木的路上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車輛,除了少數機車可以在狹小的間隙裡行進,大多數的車輛都陷入寸步難行的車陣中動彈不得。

  原以為已經甩開媒體的追趕,誰知道才不一會兒功夫,那些鍥而不捨的採訪車輛,又大大地映在後照鏡裡。

  森澤大樹不知道該佩服他們不輕言放棄的精神,或者是痛恨他們纏人的功力,即便是在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上,那些記者竟然冒著生命危險,衝出採訪車直奔過來,緊貼在車窗上,叫喊同樣令人惱怒的蠢問題。

  叭!叭!叭!

  叭!叭!叭!

  心煩氣躁的森澤大樹再度捶打喇叭表示憤怒,記者們卻不因此退縮,一個跟著一個包圍著車窗,繼續敲打追問。

  這時候,森澤大樹前方的車輛移動了.正當他快速踩下油門打算突圍而出的瞬間,碰到一聲巨響,森澤大樹感到胸前受到一陣撞擊,整個人被擠壓在椅背上,一動也不能動。

  他推開阻擋在自己和擋風玻璃前的白色物體,才知道自己猛地撞上從隔壁車道切過來的卡車,左前方的引擎蓋已經扭曲變形,安全氣囊也因為撞擊力道太猛彈了開來。

  都怪那些窮追不捨的記者擋住了視線,自己才會沒注意到隔壁車道的來車,要是平常,至少也要下載遞個名片,請車主直接和保險公司談後續理賠的問題,不過今日狀況特殊,森澤大樹知道不管下不下車,都肯定成為明天影劇版的頭條,想到這,森澤大樹索性心一橫,重新起動油門打算逃離現場,然而卻只聽見發不動的引擎,一次又一次虛弱地哀鳴著。

  該死,這台爛車!

  驚覺陷入危機的森澤大樹,恨恨地朝方向盤使勁捶打洩憤。

  看見此景,記者們又開始端起相機拍個不停,令人嫌惡的嘴臉,彷彿聞到屍臭味的禿鷹。

  這一回,森澤大樹再也忍不住了。

  他推開車門下車,朝距離他最近的一位記者咆哮:「你們到底有完沒完!」

  震怒的聲音和修長的身影,引來公路上其他駕駛的注意。

  「這下你們滿意了嗎?如果嫌撞車這個標題還不夠聳動,那這個如何?」

  話才剛落下,森澤大樹已經揪住猝不及防的男記者領口,一拳揮了過去。

  被拳頭擊中的記者踉蹌地摔倒在地,森澤大樹搶過他掛在胸前的相機,抽出記憶卡,往大馬路中間一擲。

  先是肇事逃逸,現在又是暴力事件,接下來,就等被打的記者秀出驗傷單向經紀公司索賠,若再加上引起這一切風波的同性戀猥褻照片曝光,原本就緋聞不斷的森澤大樹,肯定又要一舉拿下今年最受爭議男藝人的冠軍寶座了。

  為了搶拍所有精采畫面,森澤大樹的一舉一動,打從下車開始,四周的閃光燈就拚命閃個不停。

  森澤大樹不是不知道毆打記者會鬧出多大的新聞,怪只怪這些記者逼人太甚,他實在是忍無可忍。

  看著眼前這些不知適可而止為何物、拚命端相機朝自己以及現場猛拍的記者,森澤大樹不由得喪氣的想,這下好了,現在可說是真的走投無路了。神秘日誰

  車子壞了就等於沒有腳,難不成真的要在馬路上跑給記者追嗎?

  森澤大樹在心裡盤算著,就算體力上沒有問題,但是穿著尖頭皮靴的一雙腳,怎麼可能贏得了天天追著新聞跑的記者?更重要的是,被大批媒體追著在馬路上逃跑的模樣……實在是太不稱頭了。

  即便改變作戰計畫,想攔截計程車逃離現場,卻連一輛空車也找不到,加上被媒體包圍的情況下寸步難行,除了走投無路,森澤大樹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其他形容詞。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台野狼機車像是想要引起什麼人注意似地,一路按著喇叭疾駛過來。

  以為是單純為了趕時間的超車行為,擔心受傷的記者們紛紛閃躲,沒想到機車騎士卻在距離森澤大樹不到三公尺的距離,忽地從手中拋出一頂全罩式安全帽。

  矗立在原地發愣的森澤大樹反射性地伸手接住,然後聽見一聲大喊:「快上車!」

  流暢的動作,彷彿事前就計畫好似的。

  等森澤大樹敏捷地跳上摩托車離開時,記者們才恍然大悟要追上去已經來不及,那輛造型復古的野狼機車已經從擁擠的車陣中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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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感覺很奇怪。

  森澤大樹說不上來。

  怪的是緊緊抱住一個男的這個動作,還是發覺被拯救的這份安心感?

  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通常會不自覺地向不知名的力量求救或是向天吶喊,森澤大樹從沒想過,心裡想的那句話竟會成真。

  拜託,誰來幫幫我!

  在踩下油門衝出停車場的那一剎那,森澤大樹確實在心裡吶喊了,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真的會有人聽見,而且是在情況最危急的時候。

  光是用想像的森澤大樹都難以置信,簡直就像是戲劇裡常出現的橋段,也許正因為這股不真實的感覺作祟,他才會用全身的力量去抱住救他脫困的男人來確定自己並不是在作夢吧。

  不知道在馬路上狂飆了多久,摩托車在一處公園附近停了下來。

  公園裡只有鞦韆、蹺蹺板、沙坑,和一座小型的溜滑梯,四周被一棟棟外觀相似的社區公寓圍住。

  大概是接近吃飯時間,隆隆作響的引擎熄火之後,四周顯得十分安靜。

  森澤大樹下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歪著頭,用手抓理被安全帽壓垮的造型。

  「這裡應該安全了。」

  隨著聲音望去,森澤大樹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孔。

  一身簡單的平民穿著,藍綠相間的格子襯衫、領口還看得見白色T恤的衣領,衣袖不規則地捲起,露出與健壯無緣的手臂,下半身則是一條國民品牌的直筒牛仔褲,除了大腿上不對稱的兩個破洞以外,褲腳也呈現被鞋跟踩破的抽絲痕跡,腳上再搭配一雙黑色帆布鞋。也許是這身打扮的緣故,樣貌清瘦的他,和給人粗獷印象的野狼機車,意外形成和諧的畫面。

  看起來大約和自己差不多年歲的男子,不……也許年輕一點。

  沿途緊抱著他的關係,森澤大樹從他纖細的體型判斷,體骼和肌肉應該仍有成長空間,以男人的體型來衡量,他稍嫌瘦了點。

  他的五官細緻,雙眼被瀏海遮住三分之一,除此之後沒有明顯的特徵,不是容易讓人印象深刻的長相。

  「我認識你嗎?」森澤大樹問。

  騎士不好意地搖搖頭。

  當他用那只細細的手在胸前左右揮舞,森澤大樹不禁在心裡半開玩笑的想,要是他的手掌因為用力過猛掉在地上,是應該先幫他撿起斷掌,還是先替他打電話叫救護車?

  「抱歉,來不及自我介紹。我叫葉月芽生,是森澤先生的影迷,剛剛是碰巧路過……」

  葉月芽生不敢說出自己打從他進入父親的公寓之後,就一路跟蹤到現在,所以撒了小謊。況且,他也算不上是森澤大樹的影迷,只是覺得這麼說也許可以讓他降低戒心就脫口而出了。

  葉月芽生?森澤大樹腦海裡瞬間浮現一根細細的豆芽菜。

  瘦瘦長長,看起來沒有什麼份量的感覺,果然跟他名字給人的印象很接近。

  或許是莫名其妙被報導出自己是同性戀的醜聞,森澤大樹對男性的出現顯得不甚友善。

  「謝啦!」

  森澤大樹輕描淡寫地道了謝,把安全帽還給對方,環顧了公園四周,兩手插進褲子口袋裡,朝著其中一條有路燈的巷子邁開步伐。

  「森澤先生!」男子對著他的背影叫喊。

  森澤大樹側過上半身,以標準的官方口吻對陌生影迷說:「沒有經紀公司允許,我是不可以隨便簽名和合照的。」

  葉月芽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弄懂他的意思,急忙解釋:「呃……不是,你誤會了,我只是想問你想去哪裡,還有,你的車是不是要找人處理一下比較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送你一程。」

  覺得自己有點自作多情的森澤大樹臉上顯露出尷尬,想要耍帥說不需要幫忙,卻又想起自己根本無處可去的事實,表情顯得有些僵硬。

  男子的話,提醒了森澤大樹目前的處境。神餓秘誰

  經歷一整天的人情冷暖和記者窮追不捨的跟蹤,天都快黑了.仍找不到一個願意接納他的避難所,也無法取得護照遠離是非之地,習慣有經紀人打理一切的森澤大樹,越想越覺得惱怒,終於把積在心裡的怨氣大吼出來。

  「混帳東西!要是讓我抓到是誰在背後搞鬼,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彎著腰,森澤大樹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發動第二次吶喊:「啊啊──可惡!」

  森澤大樹雙手拳緊握,對著就要掛上黑幕的天空大叫,直到這口氣再也發不出聲音為止。

  當所有怨氣出盡,森澤大樹狠狠踹了路邊的垃圾桶一腳,垃圾桶發出的金屬響聲,在裊無人煙的小公園裡顯得更有份量,葉月芽生感受到微幅的震撼。

  「那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要不要先到我家住一個晚上?等你想到要去哪裡,我再送你去。」

  轉過身,森澤大樹用審視什麼的犀利眼神,朝眼前這個越看越像豆芽菜的男人身上打量了一番。

  印象中,豆芽菜是一種吃再多也不會拉肚子的食物,不只價格平易近人,還含有豐富維他命C,是家庭主婦兼顧營養又可以省錢的好幫手,至於豆芽菜的壞處,森澤大樹則是一件也想不出來。

  靠豆芽菜的優點缺點來判斷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似乎有點冒險,但是懶得去想其他辦法的森澤大樹決定相信直覺。

  打開手機的電源,森澤大樹嘗試打電話給經紀人新井,對方仍然沒有接聽,簡單地在語音信箱留下訊息後,森澤大樹又再度把電源關閉。

  「豆……啊!不對!我是說我可以信得過你嗎?」森澤大樹差點把心裡對他的印象直接叫了出來,幸好即時改口。

  「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

  葉月芽生把備份安全帽遞了過去,同時給了對方一個堅定誠懇的微笑。

  天空開始飄起毛毛細雨。

  乘坐不習慣的交通工具,加上不斷顛簸造成的不舒服,森澤大樹不由得對自己的決定感到懷疑。

  儘管知道豆芽菜說的地方位在郊外的山區,已經騎了一個小時卻仍不見目的地的情況下,森澤大樹終於耐不住性子開始抱怨起來。

  「喂,到底還要多久啊?」

  抱怨的同時,森澤大樹忍不住在心中懷疑,該不會要把我載到什麼奇怪的地方賣掉吧?

  「快到了,過了前面那座橋,再半個小時就到了。」葉月芽生伸手指著前方不遠處一座紅色拱橋說。

  「能不能找地方停一下,我肚子餓了。」

  也許該找機會逃脫才是上上之策。

  森澤大樹抬頭看了看附近的路牌暗自盤算,趁著等待紅燈的空檔,他偷偷打開手機查看,仍然沒有新井回電的紀錄。

  離開市區的產業道路沿線,間隔幾百公尺才有零星的幾家店面。

  載著兩人的摩托車,在一家以廢棄貨櫃改裝成的手工烏龍麵店門口停了一下。

  「這家手工面很好吃喔!」

  葉月芽生把安全帽掛在把手上的時候自信滿滿的推薦,森澤大樹則半信半疑地跟在他身後,走進毫無裝潢可言的店家。

  「唷!歡迎光臨啊!

  響亮中略帶粗魯的爽朗語調,瞬間趕走幾分疲倦。

  幾乎是同時,混合柴魚和昆布的香氣竄入鼻腔,煽動森澤大樹飢腸轆轆的胃鼓噪起來。

  把找位子的事擱在一旁,森澤大樹直盯著牆上的菜單,迫不及待一道接著一道點了起來。

  點菜的聲音滔滔不絕於耳,葉月芽生急忙地按住森澤大樹指著牆上菜單的手,並對著櫃台裡頭綁著白毛巾的大叔搖手。

  「等等、等一下!」

  「還等?我都快餓死了!」森澤大樹不悅的臉上寫著疑問。

  「我知道你肚子餓,可是我身上錢不夠,等一下還要加油。我問你,你身上……有帶錢嗎?」說到後面幾個字的時候,葉月芽生降低了音量。

  「什麼錢?我身上從來不帶現金的,有信用卡就夠了,額度無上限,就算所有的菜都來上一回也沒問題!」

  森澤大樹自信滿滿的回答,店裡所有的人想不聽到都很難。

  信用卡?葉月芽生僅存的微小希望落了空,肩膀鬆垮下來的同時,還歎了一口氣。

  「不好意思喔!我們是小本經營,只收現金,不收信用卡。」

  渾厚聲音從櫃台裡傳了出來,說話的,是頭上綁著白色毛巾的大叔,一旁還可以聽見嗤嗤的竊笑聲。

  都什麼時代了,竟然還有不收信用卡的店?嘴裡不斷喃喃自語的森澤大樹隨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菜的事,就全權交給葉月芽生處理。

  「這是什麼?」

  端上桌的,是兩碗店內價格最低的豆皮湯烏龍,碗裡除了基本的柴魚湯和麵條之外,最豪華的,就屬躺在正中間的那一塊炸豆皮了,至於不可或缺的配角,是薄薄一小片中間有粉紅色圈圈的魚板,和一把堆得像座小山的豆芽菜。

  怎麼又是豆芽菜?

  盯著和自己突然有緣起來的豆芽菜,森澤大樹手裡抓著筷子,卻動也沒動一下。

  「將就一下,我身上只有……」

  突然間,一隻大手出現在葉月芽生面前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夠了,我不想聽。」

  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窮鄉僻壤,森澤大樹額度無上限的信用卡當場無用武之地,被迫落得身無分文的下場已經夠窘困了,他不想再聽見更令人沮喪的現實。

  為什麼遇到的不是年輕貌美的有錢少婦?森澤大樹不由得抱怨,一想到這麼窮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影迷,森澤大樹不由得對眼前的處境感到憂心。

  「帥勾喔,面冷了就不好出羅!」

  鄰座穿著工人制服、滿臉鬍渣的微胖男子,笑嘻嘻地對森澤大樹喊道。

  這時候,葉月芽生才不得不注意到,不管是相貌、穿著,森澤大樹都和這家平價麵店完全不搭調的事實,森澤大樹在一腳踏進店裡的瞬間,就已經成了大家注目的焦點,那是他與生俱來藏不住的巨星鋒芒。

  「快點吃,我們最好在雨下得更大之前抵達比較安全。」擔心森澤大樹被認出來的葉月芽生催促道。

  分不清是餓過了頭,還是看似簡單的柴魚湯頭裡其實加了什麼特殊的魔法,之前還遲遲不肯動筷的森澤大樹三兩下就吃得精光,一滴湯汁也不剩,出乎意料的美味讓他胃口大開,雖然不想承認,不過咬起來清脆爽口的豆芽菜還真是讓人意猶未盡。

  森澤大樹忍不住大喊:「老闆,再來一……」

  飄起來的視線,不偏不倚地對上正把麵條往嘴巴裡送的葉月芽生,雖然他的眼睛被瀏海遮住一半,但森澤大樹直覺,他一定睜大眼睛瞪著自己,耳邊也同時響起他說過的那句話。

  「我身上的錢不夠,等一下還要加油。」

  森澤大樹立刻把半空中的手縮回來,對著玻璃窗上的反射,假裝整理頭髮,葉月芽生見狀,放心地低頭繼續吃麵。

  聽見客人呼喚,正在等待下一步指示的老闆撲了個空,豎起食指注視著森澤大樹的臉,彷彿在問他「再來一碗嗎」,森澤大樹猶豫了一下,搖了搖手。

  今天以前,管他是鮑魚龍蝦、魚子醬還是松露料理,森澤大樹都可以眉頭不皺一下地盡情點菜,現在居然連多吃一碗區區幾百元的豆皮湯烏龍都不得如願。

  會淪落到這個局面,要歸咎於做人失敗,還是週遭的人都太虛情假意?

  又或者應該感謝那篇惡意捏造出來的不實報導,將人性虛假的真面目暴露出來?全部都是無情無義的冷血動物!不只那些滿嘴謊言的矯情女人,遭到森澤大樹怪罪的,當然還有置他苦難於不顧的無情父母。

  部長一定氣炸了吧?光是廣告合約的違約金,恐怕賠上公司過去一年的獲利都不夠,更別提公司得賠償新片無法上映的所有相關損失。

  還有愛梨……

  她是用什麼心情看待這篇報導?又為什麼關機不聯絡?對於宣佈解除婚約的消息,又是怎麼一回事?森澤大樹都急於想弄清楚。

  到底是誰?又為了什麼目的?

  在胡思亂想之際,一碗還剩下三分之二的豆皮湯烏龍被推到森澤大樹面前。

  一整天都在忙著躲媒體追逐,沒有時間解開堆積如山的問號,身無分文的森澤大樹除了一肚子未消的怒氣,就只剩下渾身的飢餓和疲勞。

  無法抵抗的柴魚香氣,挑動著森澤大樹飢餓的神經,他用充滿疑問的眼神,注視坐在面前、仍然陌生的男人。

  「我吃飽了。」

  和豆芽菜形象重疊的陌生男子說,然後鬼鬼祟祟地把身體貼近桌面,小聲補充:「要是沒吃完,老闆會不高興,剩下的就麻煩你了。」

  他雙手在頭頂合十,懇求著。

  一碗三百八十元的烏龍面,連成長期的孩子都餵不飽,何況是一個年輕的男性!食量小,或許正是他之所以纖瘦的原因吧。

  餓到前胸貼後背的感覺,逼迫森澤大樹收拾關心豆芽男的閒情,拿起方才使用過的筷快,接受了面前的食物。

  「那我就不客氣羅!」

  語畢,森澤大樹大口大口地吃起麵條,不時發出嘶嘶的聲音。

  咕……咕嚕……咕

  某種聲音打斷森澤大樹豪爽的進食,他停下手邊的筷子,發覺這熟悉聲音的來源不是自己,而是正在喝著免費麥茶和蘿蔔乾的豆芽男。

  「你不是說已經吃飽了嗎?」

  只見他的臉首先浮現出驚愕的表情,接著是為難,然後漸漸因謊言被拆穿而蒙上一層羞愧。

  森澤大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豆芽男根本不是吃飽了,而是故意讓自己吃的,謊稱吃飽了,也只是顧慮到自己的心情。

  真是多管閒事,誰要你這麼做了!

  森澤大樹直覺地想要責罵他多事。神秘批誰

  可是下一秒,腦海裡又出現另一個聲音。

  不就是他的多管閒事救了自己嗎?森澤大樹無法否認,所以忍了下來。

  明明知道應該心懷感激,卻又忍不住想要抱怨,被豆芽男同情的滋味,森澤大樹感到胸口的情緒複雜難平。

  砰!

  麵碗被放回葉月芽生的面前。

  「我吃飽了!」

  葉月芽生看了看碗低,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麵碗裡,還躺著邊角被咬了一口的炸豆皮,心裡想著,如果不吃掉實在太可惜的同時,不爭氣的肚子又開始咕嚕嚕的吵鬧,喜他趕緊按住自己的肚子。

  「不可以浪費食物是你說的喔。」

  森澤大樹提醒他,一邊打開桌上的醬菜罐,裡面裝著店家無限提供的醃蘿蔔,他夾了兩塊放進嘴巴。

  「可是……」

  葉月芽生猶豫著,耳朵聽到的,都是醃蘿蔔在森澤大樹嘴巴裡,被嚼得脆脆作響的聲音。

  「可是什麼?我不管,那是你的碗,不想挨老闆罵就自己想辦法解決,我已經盡力了。」

  說著,森澤大樹倒了滿滿一杯麥茶喝了下去,香氣四溢的溫熱麥茶,也是店家無限提供的貼心服務。

  「啊!這茶還真香呢!」

  配合店裡的氣氛,森澤大樹故意用粗魯的方式,發出滿足的讚歎。

  「對不起。」低著頭,葉月芽生小聲地道了歉。

  奇怪的是,就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前,森澤大樹已經感受到他會這麼說了。

  「有時間說些於事無補的話,不如趕快吃一吃好上路吧!雨下大了。」

  預計兩個小時可以抵達的路程,因為途中休息又下雨的緣故,花費了將近三個小時才進入山區。

  行駛在一片漆黑、樹木林立的山路上,可以明顯感受到空氣變得截然不同,長袖棉質衫外面即使再套上一件防風薄外套,迎風的臉頰、手臂和背部,仍然冷得讓人禁不住微微發抖,森澤大樹只能抱緊葉月芽生纖弱的身體,藉由一點微弱的體溫來取暖。

  轉進蜿蜒崎嶇的山路,不一會兒車子便停了下來。

  矗立在眼前的,是一棟外表老舊的古式平房。

  與其說是老房子,森澤大樹認為應該叫它古董會更恰當,畢竟這種屋頂上還覆蓋著稻草瓦片的古老建築,森澤大樹只有在被稱為是世界遺產的合掌村才見過。

  被細雨淋濕的褐色壁面整個發黑,散發出沉甸甸的厚重感。

  屋子四周只有簡單的籬笆矮牆,圍成的寬闊庭院旁,有一座鄉下住家常見的手動式抽水幫浦,旁邊還擺了幾個盆栽,茂密地開著看不清顏色的小花,院子旁的樹木枝盛葉茂,遮蔽了老屋的半邊屋頂,大門上的屋簷下有盞燈亮著。

  淡淡的黑暗中,葉月芽生把車子停好,脫下安全帽,對著定睛看著房子發呆半晌的森澤大樹說:「就是這裡了。」

  葉月芽生的發言讓走入絕境的現實更加真實,住慣高價地段億萬豪宅的森澤大樹,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今晚的棲身之所。

  「竟然淪落到投宿這種鬼地方……」森澤大樹對自己的處境有感而發。

  踏進大門,雖然心裡抗拒,卻產生一種令人懷念的感覺,讓森澤大樹困惑不已。相較於座院中沾了露水的花草和高大的樹木,整棟木造房子散發出一股強烈、不可忽視的存在感。

  不想吵醒睡夢中的雙親,葉月芽生原本打算小心翼翼地動作,腳步也刻意放輕,卻因為森澤大樹的率性,在放置行李的時候還是發出了一些噪音。

  葉月芽生年邁的父母聽到聲響,從臥室裡出來,看見兒子有客人來訪,忙著倒茶款待。

  把行李擺進二樓的房間,葉月父親熱心地帶領客人到已經點上照明的後院走走,走在通往後院的小步道上,聽得見水流的聲音。

  原來是後院一角落座落著散發出堅固紮實、沉穩厚重氣氛的小山,從中央流下的潺潺泉水,落入圓形的池塘中,數量驚人的蛙鳴混合著沙沙作響的夜風,飢寒交迫的森澤大樹不一會便吵著要回屋裡。

  無論是牆上的掛軸,還是看起來具有相當年代的掛鐘,從房子的外觀到家中陳設風格一致,營造出具有久遠歷史的日式傳統住家氣氛。

  進到客廳,葉月的母親已經為他們準備好飯團、烤魚、味噌湯和兩樣家常醃菜。在兩人補先熱量的同時,臥室裡的榻榻米上,也已經鋪好舒適潔淨的被褥,迎接兩人疲憊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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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星期五晚上一起吃頓飯好嗎?」

  上個星期家教結束正要離開的葉月芽生,巧遇前來學生家拜訪的客人─遠山幸治,兩人是在西雅圖參加夏令營時認識的。

  當時是葉月芽生抵達美國就學的第一年,在適應環境上遇到困難的時候,遠山幸治以小隊輔導員又同是留學生的身份,對他照顧有加,夏令營結束後仍保持聯絡,直至葉月芽生高中畢業回到日本,兩人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聯絡。

  「在那之後,可不可以到我家坐坐?隔天是星期六,外宿應該沒關係吧?」

  「咦?」葉月芽生不自覺地發出疑惑。

  「好久不見,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聊聊。」

  這段期間自己身上發生了很多事,對方應該也是吧?葉月芽生沒有進一步詢問,但一想到有件重要的事情正好可以請托他幫忙,便很快地決定好碰面地點就掛上電話。

  從抵達後開始,森澤大樹就一直呼呼大睡,等他醒來已經是次日的黃昏時分。

  他呼吸著沁入鼻腔的清新空氣,支起沉重的身體,拉開床鋪旁邊的窗戶,聒噪的蟬鳴隨即傳來,柔和的涼風輕撫過他的臉頰,森澤大樹靜靜地感受這一切,開始呆呆的想著事情。

  房間的門被打開了,森澤大樹沒有回頭,兩眼發直地盯著窗外。

  葉月芽生把熱粥和蘋果放在小茶几上,端到森澤大樹床邊,把手伸向森澤大樹,手心貼上了額頭。

  不曾有過的陌生接觸讓森澤大樹反射性想迴避,卻又對額頭傳來的溫熱觸感產生眷戀,才剛往後傾斜的身體,又緩慢地貼了過去。

  「總算退燒了。」葉月芽生發出慶幸般的歎息。

  「我發燒了?」森澤大樹驚訝的問,聲音有些沙啞。

  「大概是淋了雨,加上太累的關係。趁現在有精神,吃點東西恢復體力,會好得更快喔!」

  總覺得難以接受。

  森澤大樹不服氣地偷看了把熱粥分裝到小碗裡的豆芽男一眼。

  對於在他背後躲避雨水侵襲還發了燒的自己,森澤大樹感到生氣,竟然會輸給被自己視為豆芽菜的虛弱男人。

  「你都沒有不舒服嗎?」

  葉月芽生搖搖頭說:「窮人是不可以生病的。來,快趁熱吃。」

  不知道是粥太好吃,還是連昨天沒吃飽的份一起補足,才一眨眼功夫,森澤大樹已經把熱騰騰的稀飯吃得精光,切好的蘋果也全都進了肚子裡。

  飯後,又喝了碗葛根湯,全身冒汗的森澤大樹在葉月芽生的要求下,換了件乾淨的T恤又繼續倒頭睡覺。

  雪白色的透明紗簾從屋頂成放射狀垂落到地面,將粉紅色緞面蕾絲的圓形大床包圍住。在這個足以容納三十人的臥室裡,從沙發、地毯到化妝台上的髮夾飾品,皆由不同層次的粉紅色和白色構成,十足充滿浪漫氣息的空間。

  甫沐浴完畢,遠山愛梨的髮髻還未解開,僅套上粉玫瑰色浴袍,趴在銀白色長毛地毯上,一邊欣賞指甲上的水鑽有無掉落,一邊對坐在床上的男子發出疑問。

  「是爸特地從紐約把你叫回來當說客的嗎?」

  「我只是關心自己的妹妹,回來探望也不行?而且,我沒有告訴你我的律師事務所下個月就要正式營業的消息嗎?」

  遠山愛梨的尖叫聲,驚醒了正在床上睡覺的波斯貓。

  「真的嗎?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你要回來真是太好了,這樣我們就可以常常見面了。」

  遠山愛梨興奮地從地毯上跳起來,像許久不見主人的小狗,將哥哥撲倒在床上親個不停。

  「夠了、夠了。」遠山幸治推開盛情的妹妹,「這下子氣該消了吧?」

  「不行,那是兩碼子事。」

  想起父親,遠山愛梨嘟起粉嫩的朱唇,對好久不見的兄長數落起父親的罪狀。

  「誰叫他竟然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擅自對外取消我的婚約,甚至連大樹的解釋都不想聽,做得這麼絕,未免太不盡人情了!而且還把我軟禁起來,連電話都不讓我打,還幫我過濾電話,他實在是太專制,居然把我當成犯人對待!」

  遠山幸治苦笑,他不是不能理解愛梨的不滿,父親的專制威權他感受更深,只不過在這時候火上加油,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不可收拾。

  「他也是為你好,畢竟鬧出這麼大的新聞,對整個公司的形象多少會受到影響。罰你禁足,也是擔心你的安危,你就別怪爸了。」

  「公司會有什麼影響?是他怕有個同性戀的女婿會臉上無光吧?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發覺說錯話的遠山愛梨立刻對哥哥道歉。

  唯一也最敬愛的哥哥,是在五年前對她坦承喜歡男人的事實,身為哥哥最大的支持者,遠山愛梨對說出不敬用語的自己感到愧疚。

  「不用道歉,你說的都是事實。沒辦法,誰叫他是不能接受男人相戀的老古板。只是苦了你,好不容易才談妥的婚事,這下子恐怕前途多難了。」神明年秘誰

  即使哥哥因為求學長期居住在美國,但是西方的教育與生活環境,並沒有改變他溫柔本性的這一點,遠山愛梨感到十分開心。

  有別於其它企業家第二代腦滿腸肥的公子哥,集聰明才智與挺拔外型於一身的兄長,是遠山愛梨的初戀對象,喜歡的程度,到了連和他一起搭乘電梯的陌生女人都會嫉妒的地步,到現在家人還經常取笑她,為了哥哥拒絕娶她當新娘而絕食抗議的事情。直到五年前,在得知哥哥不打算娶任何女人為妻之後,她才逐漸釋懷,開始尋找新的戀情,而森澤大樹則是除了哥哥以外,第二個能吸引她迷戀的對象。

  「不會沒希望的,只要趕快找到大樹,跟他解釋清楚,說這完全不是我的意思就好啦!大樹會諒解我的。」遠山愛梨十分篤定的說。

  「我是說,如果報上寫的是事實,你打算怎麼辦?」遠山幸治的憂心寫在臉上。

  「就算是真的,我還是要當大樹的新娘,我非他不嫁!」

  對於妹妹不知道該說是執著還是驕縱的性格,遠山幸治不置可否的苦笑。感情的事,如果可以靠耍任性就可以得到圓滿的結果,那自己也就不用遠渡重洋,只為了追求一份吉凶未卜的愛情了。

  人往往會被和自己臭味相投的人所吸引,妹妹這種驕縱任性的特質,或許就是能夠吸引萬人迷森澤大樹的魅力所在吧。

  只不過,自信蠻橫慣了的妹妹,竟然會被比她更驕生慣養的藝人之子吸引,這倒是遠山幸治始料未及的意外。畢竟,森澤大樹的花心浪子形象,和總是給人深情專一印象的自己,實在是有著天壤之別。

  「有他的消息嗎?」

  「怎麼可能會有!我的手機被爸拿走了,你可不可以幫我聯絡他的經紀人呢?我想知道他有沒有大樹的消息。」

  「如果你指的是那個叫新井的人,剛剛她才在記者會上對外表示,她和大樹已經失去聯絡,因為擔心森澤大樹會想不開,希望媒體停止對他窮追不捨,等他冷靜下來,一定會出面說清楚。拿去,這是前天的報紙,他被拍到在六本木撞車,上面還有他毆打記者的照片。看樣子他真的承受不少壓力。」

  接過哥哥手中刊載著「森澤大樹毆打記者出氣」斗大標題的報紙,遠山愛梨的視線停在下落不明的未婚夫身上,對他的處境感到擔心。

  早晨的陽光如金黃色絲線,射入二樓的臥房。

  擺脫感冒的森澤大樹,神清氣足地打開窗戶,清新乾爽的空氣乘著涼風舞進房裡,連綿高聳的壯麗青山底下是一大片綠油油的稻田,不知名的鳥兒唱著輕快的歌曲,伴隨飛翔的身影,清楚地映入眼簾。

  森澤大樹從窗口探出大半截身子,像是要打包回家,貪婪地、大口呼吸著山裡的新鮮空氣,恰巧與正在後院用水桶汲水的葉月母親四目相對,看著森澤大樹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庭院裡的樹木迎風搖曳,湛藍的天空上高掛朵朵白雲,清涼的微風吹拂著臉龐,搔癢的舒適感,撩撥陣陣睡意。

  休息片刻後,葉月芽生領著森澤大樹到附近散步,四處看看。

  從山頂流下的小河清澈見底,含有豐富礦物的水質,吸引許多都市人利用假日前來汲取,有人用來泡茶、煮咖啡。徐徐和風柔軟地吹過,四周傳來樹葉搖擺的沙沙聲響。

  大部分的民宅相隔遙遠,幾乎看不到任何人煙。

  四處漫步的兩人繞了很多地方,折返回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

  兩老在庭院裡生起了爐火,上面放了一大塊石,準備熱呼呼的石皮燒烤招待客人。

  豬肉和豐富的蔬菜都是山裡的特產,新鮮肥美的食材沾上葉月家特製的醬料,即便是以豪華料理為家常便飯的森澤大樹都讚不絕口,用鐵鍋柴火煮成的白飯,更是一碗接一碗。大量瀰漫的炊煙,將身上的衣服熏得滿是烤肉味的炭香,森澤大樹也樂在其中。

  「喂!這浴缸怎麼用啊?」

  已經兩天沒有好好洗澡的森澤大樹,指著浴室裡烏漆抹黑的桶子和裡而的浮木,面有難色地大叫。

  從外面推開窗戶探頭進來的葉月芽生,用手指著帶給森澤大樹疑惑的東西說:「那個是浴缸,這個是給你踩的木板。」

  「這浴缸是站著洗的?」

  「嗯。」葉月芽生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然後又把頭縮了回去。

  「喂!你話還未講清楚,為什麼得站著洗?」

  當森澤大樹把頭探出去追問之際,葉月芽生正好站起來,撞個正著。

  森澤大樹抱頭大叫,葉月芽生則是按著頭,表情因疼痛而扭曲地回答:「這裡沒有天然氣、瓦斯,得靠燒柴才有熱水。浴缸得用金屬材質導熱才會快,踩在木板上是避免燙傷,以前的人都是這麼做的。」

  葉月芽生結束說明,又蹲回地上。

  「都什麼時代了還燒柴……」

  森澤大樹盯著可能在時代劇裡才會出現、彷彿道具一樣不真實的浴缸叨念,另一方面又對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窗外鬼鬼祟祟的葉月芽生感到懷疑。

  「喂!你在外面幹嘛?想偷看我洗澡啊?」把脫下來的衣服抓在胸前,森澤大樹對著窗戶的方向大吼。

  「誰要偷看你,我在燒柴啦!」窗外傳來葉月芽生的回應。

  呿!真是不給面子到了極點。

  這豆芽男既不要簽名合照,連洗澡也不想偷看,也不想想我這樣的大明星到他家作客,是多大的榮幸,看到我既不瘋狂更不熱情,還敢說是影迷?他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有多少人想跟我森澤大樹這麼近距離相處,他知不知道?

  在葉月芽生面前,完全沒有受到明星待遇的森澤大樹,在心裡發起了牢騷。

  想洗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的渴望,令森澤大樹懷念起家裡的按摩浴缸。

  要是可以回家就好了。

  貼著豪華壁磚的寬敞浴室,讓身體沐浴在具有舒壓療效的精油泡泡浴裡,享受浴缸底部不斷衝出的按摩水柱,一邊欣賞液晶大屏幕播放的電影節目,一邊喝著加了草莓的香檳,全身的疲勞都可以一掃而空。

  然而擺在眼前的現實,是一間古老的木造矮房,四處還可以見到用鐵皮加強修補的痕跡。清涼的微風從木頭交接的縫隙吹入,森澤大樹只能慶幸自己不需要在寒冬中使用這個簡陋的浴室,否則他寧願臭死都不洗澡。

  沒有像樣的浴缸就算了,連基本的淋浴設備也沒有,只有一個底下還要靠柴火燒熱水的鐵製大浴桶,簡直就跟把人丟進大鐵鍋裡烹煮沒有兩樣。

  都什麼時代了……

  森澤大樹口裡碎碎念著,把腳跨進被豆芽男稱做浴缸的鐵鍋裡。

  運動神經良好的森澤大樹第一次嘗試,就順利踏上那塊浮板,當身體緩緩沉進浴缸,不同於體溫的熱度傳遞至肌膚內部,他全身放鬆地深深歎了一口氣,累積在心頭的煩惱悶感,似乎也跟著吐了出去。

  視線的高度正好可以穿越木頭的接縫,看見被月光照亮的樹梢在夜風中搖曳生姿。

  「水溫可以嗎?要不要再熱一點?」葉月芽生再度探頭進來。

  「你想把我當雞湯煮啊?這樣應該可以了。」

  「喔,那我要進去囉!」拍拍手上的木屑,葉月芽生說。

  「等一下!你進來幹嘛?」

  「幫你刷背啊!」

  「為什麼要刷背」

  「這樣才洗得乾淨啊!你爸媽沒教你嗎?洗澡的時候,刷背是一定要的,要不然會洗不乾淨喔!況且你的感冒剛好,刷刷背促進血液循環會更舒服的。」

  「我自己會洗,誰要你多管閒事。」

  「一定是沒有人幫你刷過背,對吧?」

  「為什麼?」

  「因為只有沒有被刷過背的人,才會不知道刷背的好處。」

  「這算什麼解釋?有說跟沒說一樣……」

  「總而言之,在我家洗澡就是要互相刷背。」

  話才說完,葉月芽生已經推開浴室的木門走了進去。

  「喂喂喂,都被你看光了,還說我沒有損失。你知不知道出版社得花多少錢才能買到我半身裸體的照片啊?」森澤大樹縮起身體,雙手摀住胸前大叫。

  「你會不會太誇張啊?」葉月芽生對他的過度反應感到好笑。

  「你又不是女生,能值多少錢?要我花錢看你脫衣服,一元都嫌貴,更何況光著身體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個,真是大驚小怪,你該不會從來沒進過澡堂吧?」

  竟然又被說中了,而且還是一副瞧不起人的口氣。

  森澤大樹不服氣地揚起下巴提醒他:「我這個大明星為什麼得去洗那種廉價的大眾湯?請不要把我跟你相提並論,既然要去泡溫泉,當然就要洗獨立的湯屋。」

  「你的想法很奇怪,大明星不是人嗎?」葉月芽生一邊解開皮帶扣環,一邊側著頭露出困惑的笑容。

  這是對待偶像應該有的態度嗎?

  被豆芽男用那種語氣指責,森澤大樹雖不服氣,卻又覺得他的話不無道理,能夠沒有顧忌和同學們一起袒裎相見的泡湯經驗,森澤大樹也曾不只一次羨慕過。

  放棄想要還嘴的衝動,森澤大樹安靜了下來,讓浴缸的水淹過肩膀,注視著正在脫衣服的豆芽男。

  葉月芽生動作迅速地把T恤高舉過頭脫下,若隱若現的線條在他平坦的腹部勾勒出質量,他的體毛稀疏,肩膀也不是很寬,手臂因此顯得修長,和他筆直的腿一樣,原來以為很瘦的軀體,沒想到意外的勻稱有型,雖然距離健壯的體格還很遠,但森澤大樹認為,細膩優美的曲線也很有看頭。神年秘誰

  葉月芽生把脫下來的衣褲扔到洗衣機,用毛巾遮住重要部位,坐在板凳上用木製水瓢舀水,先把身體打濕,接著把洗髮精擠在掌心,用雙手搓出泡沫後塗在頭髮上。

  「你再看下去,我要開始收錢囉!」葉月芽生一邊洗頭,一邊對森澤大樹提出警告。

  「連一根毛都長不出來的豆芽菜有什麼好看的?就算只收一塊錢我也不要。」

  森澤大樹故意用與內心相反的話,來掩飾偷窺被發現的羞恥。

  「你說誰是豆芽菜?」

  還有,豆芽菜本來就可不長毛的,不是嗎?

  撥開眼睛周圍的洗髮精泡泡,葉月芽生故作生氣地瞪著他。就算體型真的太瘦,當著當事人面前說出「豆芽菜」這種比喻,要相信他不是蓄意報先前的一箭之仇實在很難。

  真不愧是習慣眾星拱月的大少爺,不只嬌生慣養,就連損及他那大明星尊嚴的一點玩笑都開不得。

  「誰有反應,我就說誰!」

  趴在浴缸邊上的森澤大樹得意洋洋的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邪笑,捉弄人的意圖明顯。

  「如果我是豆芽菜,那你就是空心白蘿蔔。」

  葉月芽生不甘示弱地回敬一招,暗諷他經不起風吹雨淋就臥病在床的事。

  「為什麼是空心白蘿蔔?」

  「中看不中用!」

  「你說誰中看不中用?」

  「誰有反應,我就說誰!」葉月芽生故意學他的口氣說話。

  「好,如果我中看不中用,那你就是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豆芽菜!」

  「你才是比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豆芽菜,更不中看又不中用的空心蘿蔔!」

  「豆芽菜!」

  「空心蘿蔔!」

  就這樣,兩人一來一往,在孩子氣的吵鬧中邊洗邊鬥嘴,直到水都涼了才不得離開浴室。

  回到二樓的房間,葉月芽生已經鋪好床被,在鏡子前面梳理尚未全乾透的頭髮。白天穿的牛仔褲已經換成寬鬆的成套睡衣,看起來感覺比先前更加清秀。

  不得不承認豆芽男說的沒錯,刷過背之後,確實感到整個人清爽許多。

  連日來,壓在胸口的沉重感似乎被卸了下來,紊亂的思緒也逐漸可以集中精神思考。森澤大樹看了看手錶,決定明天打電話回公司,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至於失去記憶這個部份是不是能夠得到諒解,那就是明天的事了。

  「我爸媽留了紙條,說要留在朋友家過夜,廚房裡還有剩下的烤雞,如果半夜肚子餓的話就說一聲,我去幫你加熱。」

  抬頭望著森澤大樹的葉月芽生,剛洗過熱水澡的肌膚透著淺淺的櫻紅,白色的前扣式睡衣,鬆開的第一顆鈕扣底下,可以窺見線條立體的鎖骨。

  森澤大樹不經意看得入了神,什麼烤雞的事,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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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大概是對蟋蟀蟲鳴的聲音仍未有習慣,森澤大樹在夜裡醒了過來。

  隔壁床被上空無一人,森澤大樹靠著月光摸黑走到屋外,看見坐在庭院裡對星空發呆的葉月芽生。

  走進一片漆黑的庭院,比起都市顯得更加遼闊無邊的夜空,佈滿數也數不清的星光。

  啪!森澤大樹朝脖子上揮了一巴掌。

  「該死!被逃走了!」

  森澤大樹東張西望,想要尋求冷不防叮了他一口的蚊子。

  葉月芽生彎腰拔了幾根草在手裡搓了幾下,走過去把手上的汁液塗抹在森澤大樹不停來回抓癢的地方,由於身高的差距,葉月芽生得靠近他,抬起手臂才能這麼做。

  察覺森澤大樹疑惑的視線停留在自己的臉上,葉月芽生解釋道:「這可以治蚊子咬。」

  森澤大樹簡潔地「喔」了一聲,便把見光轉往他處。大概是藥草的緣故,森澤大樹突然覺得身體微微熱了起來。

  在庭院裡找了個位置坐下乘涼,不一會兒,森澤大樹突然吵著肚子餓。

  於是,葉月芽生把晚餐吃剩的烤雞重新加熱,連同啤酒一起端出來。

  「明天我要下山辦點事,會順便買報紙回來,經過這幾天,不知道你的新聞有沒有退燒一點?山上沒電視可以看,你一定很擔心吧?」

  「既然什麼都不知道,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不過,要不是你帶我來這裡,我還真不敢相信日本這個科技產業發達的國家,竟然還有沒電視、手機也收不到訊號的地方。」森澤大樹又補了一句:「都什麼時代了。」

  這句聽不出是誇獎還是埋怨的話,葉月芽生只能苦笑。

  「一定會真相大白的。」

  那是不帶任何懷疑的語氣。

  對森澤大樹而言,比起鼓勵或安慰的話,他更需要有人站在他這一邊,而葉月芽生突如其來的這句話,正是他現在最想聽的。

  他開心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站在葉月芽生面前,用開朗的聲音叫道:「你也相信我是清白的,對吧?你是相信我的!哈!你終於說了一句身為影迷該說的話,總算有人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森澤大樹開心地要求葉月芽生舉起啤酒乾杯,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突然黯淡下來的神情。

  「如果你會這樣想,一定也有其它影迷是相信我的。」

  目光閃閃發光的森澤大樹,應該是葉月芽生這兩天來看到最有精神的瞬間了。

  「對了,你明天要去哪裡?」不只表情、音調,森澤大樹連胃口都整個開朗起來,順手拿起雞腿大口咬下。

  「去見一個在美國唸書時認識的學長。」

  「看不出來你在美國念過書。」森澤大樹用誇張的眼神打量他,吃著雞肉的嘴唇油油發亮。

  「你以為美國就不會有豆芽菜嗎?」

  森澤大樹笑了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那還有什麼意思?」

  森澤大樹搖搖頭,朝手上的雞腿又咬下一口。

  心情大好的森澤大樹三兩下就把啤酒和烤雞吃個精光,還意猶未盡地要求葉月芽生端出父親私釀的梅子酒和醃菜。

  一邊望著滿天星斗聊天,一邊喝著清涼的梅酒、啃雞肉,在浩瀚夜空的籠罩下,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中,呼吸充滿大自然芬芳的新鮮空氣,全身的塵囂彷彿都被洗滌一空。

  過去那些趕不完的通告、堆積如山的劇本、一場接著一場的記者會,還有經紀公司的緊迫盯人,全都可以暫時拋到一旁。

  坐在豆芽男的身邊,森澤大樹突然覺得,長期以來對任何人都無法敞開的心門,居然有鬆動的跡象,忍不住想要打開話匣子的衝動,也是頭一遭。

  他看看坐在身邊其貌不揚的豆芽男,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要歸咎於大自然的魔力?還是這種令人放鬆的感覺,是來自於他完全不給人壓迫感的外表和談吐?就像是山裡的風一樣,輕柔舒適又無負擔。

  「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

  「在我小學的時候,我爸媽就離婚了。」

  「喔。」

  森澤大樹皺起眉頭,對葉月芽生冷淡的反應發出抱怨:「什麼『喔』!這可是天大的獨家,你知不知道可以賣多少錢?就連媒體也不知道,你就不能驚訝一點嗎?」

  應森澤大樹的要求,葉月芽生試著做出吃驚的表情,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但是仍然有三分之二被頭髮遮住。

  看著他努力做出反應,雖稱不上滿意,森澤大樹還是被他的誠意逗笑了。

  「在鏡頭面前,他們虛情假意地扮演人人稱羨的銀色夫妻,私底下卻另結新歡,互有苗頭,我只是他們用來炫耀的一部分,是財產的一種。所以當我犯了錯,讓他們感到蒙羞,我就立刻成了燙手的山芋,誰都不想沾一下。

  「你知道嗎?當唯一的兒子遇到困難向他們求助,他們不止不給我好臉色,還連一個棲身之所都吝嗇提供,你說是不是太無情了?」

  仰頭喝光杯子裡的酒,森澤大樹抓起酒瓶又倒滿一杯,繼續說:「他們真是我所見過最虛假狡詐的大人了,為了博取我的認同,在我面前不停數落對方缺點。我真不懂,既然彼此討厭,那當初幹嘛要結婚生下我啊?在我看來,他們兩個人實在是天生絕配,不管是做情人或是做父母,都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差勁透了!」

  對,差勁透了!

  森澤大樹一口氣飲盡剛倒滿的梅酒,高高舉著空杯大喊。

  「可是,真的是這樣的嗎?」葉月芽生自言自語的說。

  「不是這樣,還有哪樣?」

  「我聽說,老鷹為了教會小鷹飛翔,會狠心的將牠丟出巢外,故意任牠從高空墜落,為的就是要激發牠求生的潛能,在極端危機的環境下振翅高飛。而且,你不覺得會不停把對方掛在嘴上,其實也是思念的一種方式嗎?」

  森澤大樹不以為然的大叫:「這算哪門子的說法!」

  「啊!不好意思,這是我自作主張的想法,你隨便聽聽就好啦。」

  雖然覺得不干自己的事,葉月芽生卻又忍不住滔滔說出心裡的想法:「我只是認為,如果真的很討厭那個人,會連花時間想他、抱怨他都成了一種浪費,大多數的人都會希望跟對方有瓜葛的所有東西都從地球上消失才對,不是嗎?所以,會三不五時就把對方掛在嘴上的行為,在我看來,是真正念念不忘的表現喔。」

  「什麼跟什麼啊!如果真如你說的,那幹嘛要離婚?況且,一直提醒自己對方做了許多不好的事,反而會擴大內心的怨恨和痛苦,不是嗎?」

  「可是有時候,憎恨和痛苦是用來證明愛存在的一種必要形式。」

  「這倒是真的。」對於這種說法,森澤大樹不得不表示贊同,雖然他不能理解。

  「你不是說過他們的個性很相像,都很倔強嗎?也許就是因為彼此都太怕受傷,不想承認自己愛對方比較多的關係吧。人的心雖然驕傲,卻柔軟得很,所以容易受傷,其實只要有一方願意先踏出那一步,再怎麼刻意偽裝起來的冷酷,都會被誠懇的心意融化。很多夫妻和情侶,都是因為太愛對方,覺得從對方身上得到的愛不夠多,卻又恥於開口要求,最後才會反目收場。」

  森澤大樹側著頭,把身體向後拉開與葉月芽生之間的距離,以一種彷彿看待稀有動物的神情盯著他。被這麼盯著的葉月芽生,渾身不自在的不由得尷尬起來。

  「我臉上有什麼嗎?」

  「你的實際年齡該不會已經五十歲了吧?竟然說得出這種大道理。」

  「這才不是什麼大道理,只要有點感情經驗的人都會這麼說的。人的心就是因為驕傲所以容易傷害別人,自己也容易受傷。」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一點都不驕傲,所以從來不曾受傷過囉?真是好大的口氣。」

  「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啦!雖然主動表達自己的心意可以避免因誤解而造成的傷害,可是,輕易對人掏心掏肺其實也很危險的,要是遇到一個完全不懂得珍惜的人,把你熱呼呼的心隨意丟棄在地上,反而會傷得更慘。」

  「是啊!要是不小心給野狼野狗叼走了,那就從此變成狼的心、狗的肺了。」

  隨口說出的雙關語逗得葉月芽生大笑,森澤大樹自己也開懷笑了出來。

  距離上一次像這樣不為任何理由、完全發自內心的喜悅,已經多久以前的事了?

  森澤大樹在記憶的迴廊裡找了又找,索性放棄,盡情沉醉在難得的輕鬆氣氛裡。

  逐漸擴大的夜色中,洪水般的青蛙大合唱以及潺潺的流水樂章,彷彿會就這樣持續到天明似地演奏下去。

  「好久不見!」

  遠山幸治身穿高級西裝,一副專業律師的幹練裝扮出現。

  他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十分鐘才出現,說是因為塞車延誤了,葉月芽生回答沒關係,請他不必介意,然後兩人才一起進入事先預約好的法國餐廳。神不秘誰

  進入光線昏暗的店內,由於是會員制的高級餐廳,店內的座位都是采包廂制的設計,以維護賓客用餐時不受打擾的權益。

  喝了開胃酒之後,兩人一邊吃著盤子裡裝飾精緻的菜餚,一邊聊著葉月芽生離開美國後的生活。

  「關於你父親公司的事我在美國聽說了,伯父伯母還好嗎?」

  沒想到遠山學長會提起這件事,葉月芽生放下手中的刀叉,喝了口水。

  三年前,葉月芽生的父親因為替身為股東的同窗老友做保,沒想到對方不只偽造文書,將公司的產權、經營權賣給外商,還以投資設廠為名向銀行大舉借貸。除此之外,他更盜取父親的賬號密碼,掏空公司及父親的私人賬戶,偷走保險櫃裡的珠寶變現,連夜卷款潛逃出國,使得葉月家的上億資產,頓時從正項變成負項。

  父親四處奔走、變賣家產的結果,仍然留下五千萬的巨額債務,由葉月芽生一肩扛起。

  「他們很好,謝謝學長的關心。」

  「那你呢?還在唸書就要背起這筆債務,一定很辛苦吧?」

  「學長,關於這件事……我有個不情之請。」

  在隔音良好的包廂中,葉月芽生緩緩道出隱藏在心裡的秘密。

  葉月芽生一進門,板著一張臉坐在客廳裡的森澤大樹就開始發起牢騷。

  「你到哪裡去玩了,這麼晚才回來?你知不知道一整天只能對著花花草草發呆,沒有人可以說話很無聊啊。你倒好,跟老朋友敘舊聊天,玩得不亦樂乎!要不是老爹帶我去山上砍竹子,還教我劈柴,我肯定悶出病來。」

  「抱歉,因為很久不見,一聊就忘了時間。啊!這是要給你的。」

  葉月芽生從背包裡拿出三份報紙交給他。

  「你的新聞好像暫時退燒了,聽說是因為你的經紀人擔心你會想不開,躲起來自尋短見,所以希望媒體給你一些時間和空間喘息,等你準備好了,就會出面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

  接過葉月芽生手中的報紙放在桌上,森澤大樹向後一仰,成大字型躺在榻榻米上。

  「其實,我今天也打電話到公司去了,我請他們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想清楚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裡,我是會出面說清楚的,問題是……」

  關於那段空白的記憶,森澤大樹依然什麼都想不起來。

  「怎麼了?」

  「沒什麼,我要去洗澡了。」森澤大樹翻了一個身,從榻榻米上站了起來,拿著葉月芽生借給他的換洗衣物,森澤大樹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你還站在那裡發什麼呆!」

  「啊?」

  「你在那裡發呆,誰來幫我刷背啊!」森澤大樹把手伸到背後,做出刷背的動作催促他。

  「喔……喔!」

  「我告訴你,今天洗的水,可都是用我劈的柴下去燒的,你要是不認真替我刷背,小心我讓你洗冷水澡。」

  葉月芽生還是簡短的應了一聲,匆匆脫下外套,趕緊跟了過去。

  隔天傍晚,葉月芽生準時前往遠山幸治指定的地點赴約。

  用餐結束後,遠山幸治邀請他到一家裝潢時髦的高級俱樂部喝酒。

  「芽生,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談他?關於森澤大樹的事,今天晚上我已經聽夠了。」

  如果不是嘴邊還掛著葉月芽生熟悉的笑容,他很可能誤以為遠山幸治生氣了。

  工作了一整天,會想要放鬆精神休息一下是人之常情,吃頓飯的時間還得被迫聽公事,這對遠山幸治而言想必是一種疲勞轟炸,相對於不懂得察言觀色,滔滔不絕講個沒完的葉月芽生,這下才驚覺自己操之過急了。

  「抱歉,我應該早點發現的。」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我希望你知道一點,我會答應接下這個案子,並非因為他是我未來的妹婿,是因為你。」啜了一口威士忌,他又補充:「當然,還有愛梨,這是多少關係到她的名譽。」

  不論知名度和身價都已經是遙不可及的頂尖人物,遠山學長喜歡照顧人的個性還是跟記憶中一樣沒有改變,不同的是,更多了一份成熟男人的溫柔魅力,特別是他的眼神,總覺得他那明亮的雙眸裡,蘊藏著滿滿的關愛。

  「能夠有遠山學長這麼優秀的兄長,愛梨應該很幸福吧,要是我也有像學長一樣的哥哥就好了。」這是葉月芽生身為獨生子的肺腑之言。

  「聽你這麼說好像應該感到高興,只不過……」話突然慢了下來,遠山幸治凝視著葉月芽生的眼睛好一會兒,才接下去說道:「我可不希望跟你的關係只是兄弟。」

  言下之意,遠山學長是希望彼此的關係可以更勝手足之情,可議的是,兩個男人要擁有超越兄弟情誼的關係又是什麼?葉月芽生無解。

  「學長這麼說,我真是受寵若驚。」

  「很高興你這麼說。」

  溫柔的語調和表情,葉月芽生不由得認為,倘若自己身為女人,肯定會被遠山學長所吸引。

  「我也是。」葉月芽生點點頭,意外地感到臉頰傳來的微熱。

  吃完飯,在前往停車場途中,遠山幸治提出了一個建議。

  「我新買的房子就在這附近,到我家坐坐好嗎?聽說新房子經常有客人走動,會給主人帶來好運氣。」

  「是嗎?那請務必讓我打擾一下。」

  葉月芽生的回答和遠山幸治事先預測好的結果一樣,他早就料到,用這種方式提出邀約,心地善良的葉月芽生一定不會拒絕的。

  開了一小段距離,車子駛進一棟設計感十足的大樓。

  在可以容納十人搭乘的空間裡,無視其它人存在,緊緊擁抱在一起的兩人,讓四周溫度一口氣升高不少。

  互相吸吮糾纏的唇舌,不斷發出滋啾的濕潤聲。遠山幸治態度大方地欣賞那張綻放著熱情的美麗面孔,葉月芽生則是羞赧的不知所措,從腳底開始發燙的體溫使他快要站不住腳,內心只企盼這一切快點結束。

  在那對完全不在乎他人目光,彷彿世界未日即將到來,拚命激烈擁吻彼此的情侶離開後,電梯裡只剩下遠山幸治和葉月芽生。

  呼──

  像是解脫似地,葉月芽生垂下肩膀,鬆了一口氣。

  「真是受不了現在的年輕人,一點也不在乎別人的感受。」一邊說,一邊揮動手掌,想要煽掉攀升到脖子上的熱度。

  「瞧你的臉紅得跟蘋果一樣。」發覺葉月芽生和五年前一樣可愛,遠山幸治有一種說不出的心安感。「怎麼,只是這點程度的激情就讓你動情啦?」

  「怎……怎麼可能!」越是想要否認,葉月芽生就越感到兩頰傳來的灼熱,好像了越描越黑的狀況。

  「芽生有過那樣激烈的接吻經驗嗎?」神才秘誰

  葉月芽生低下頭,猶豫了一會才回答,視線還是停留在地上。

  「說來慚愧,到目前為止,我的接吻經歷僅僅只是在幼兒園的程度,對像還是隔壁班的同學。雖然高中曾經有機會可以和學校公認的美女接吻,只可惜那時候膽子太小,雖然鼓起勇氣親了過去,嘴唇卻是印在對方的額頭上,結果她還氣得打了我一巴掌。」

  「也就是說,正式的接吻經驗是零囉?」

  「竟然用這麼開心的語氣下結論,還以為遠山學長跟別人不一樣,所以才告訴你的。看樣子,我的判斷是錯的了。」

  葉月芽生揚起下巴斜睨了遠山幸治調侃的笑臉,故意嘟嘴抱怨,那看似柔軟的觸感和豐滿的潤澤感,牢牢地吸住了遠山幸治的視線。

  「既然這樣,那就送你一個吻當作是賠罪囉。」

  還來不及對他的話作出反應,葉月芽生已經被推到背後的牆上,而遠山幸治的臉正從距離他不到三公分的地方,緩緩逼近。

  叮!

  電梯的門應聲打開,遠山幸治的動作雖然停止,但是他的眼睛卻直直鎖著葉月芽生的臉不放,不知道是不是幻覺,葉月芽生發覺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似乎倔強的不想放開。

  怦通、怦通──

  整個電梯裡,好像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遠山學長是不是也聽得見?

  他該不會真的親下來吧?如果是的……我該怎麼辦?

  葉月芽生對自己竟然還有時間想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感到好笑。

  遠山學長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事,一定是惡作劇,拿自己尋開心。

  對,一定是這樣的!

  「學長,是不是……到了?」

  瑟縮著脖子的葉月芽生,看著敞開的電梯門,再看看他,遠山幸治這才露出葉月芽生熟悉的淺笑,拉開令人神經緊繃的距離,往電梯外走去。

  遠山幸治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開門。

  屋子裡瀰漫著清爽的香氣,整理得一塵不染。

  客廳茶几上的雜誌和桌子的邊線完全對齊,就連鞋櫃裡的拖鞋,都整齊潔淨到讓人誤以為到了百貨公司的品牌專櫃參觀。看到這種接近潔癖的愛乾淨程度,葉月芽生不禁懷疑,該不會連丟進垃圾桶內的東西,也都這麼井然有序吧?

  替葉月芽生掛好外套,接著端出兩杯紅酒和起司盤。

  從音響流瀉出來的音樂,葉月芽生總覺得耳熟。

  「這是亞里士強納森的專輯嗎?」

  「答對了,是NightAnger,沒想到你還記得。」

  這首歌是在夏令營認識時,遠山幸治為了安慰當時被同學欺負的葉月芽生,用隨身聽播放給他聽的。一人一支耳機,緊緊靠在一起聆聽的畫面,葉月芽生還記得很清楚,當年聖誕節,兩人還不約而同地買了這張專輯要送給對方。

  這時候,遠山幸治拿出在美國求學期間的照片,兩人一同翻閱照片,聊起共同的記憶,熟悉的感覺彷彿回到過去,時間造成的距離似乎從來不曾存在過。

  「芽生現在有交往中的對象嗎?」

  「光是應付學校的課業和打工的事情就已經忙不過來了,如果還要加上女人,我的生活一定會更加混亂。不要只顧著談我,遠山學長呢?有沒有遇到可以考慮未來的對象?」

  「有,但是對方大概還沒注意到我吧。」

  遠山幸志自嘲地苦笑了兩聲,凝視著葉月芽生的眼神裡,隱藏著欲言又止的情緒。

  「這麼說來,那就是暗戀囉,能夠被遠山學長喜歡上的對象,應該是個氣質優雅的大家閨秀吧。沒想到自信十足的遠山學長,竟然也有卻步的時候,為什麼不找個機會跟她表白呢?」

  「誰說我沒有,這方面我可是很積極的,怎麼說我也等了他好幾年,看他越來越發落得標緻美麗,我已經焦急得快要失去理性,生怕慢了一步,他就變成別人的。」

  「哇!這麼激烈的心情,還真是令人難以想像。」

  「竟然說難以想像,真是太過分了。難道在你眼裡,我是個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嗎?」遠山幸治假裝生氣地指責他,作為他誇張表情的回禮。

  「不是啦!我絕對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給我好好解釋清楚,在你眼中,我是個怎麼樣的人?」

  遠山幸治突然正襟危坐起來,葉月芽生也跟著緊張,擔心自己惹學長生氣了。

  「學長不管家世或是各方面成績,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優等生,喜怒哀樂也不常表現在臉上,對自我和別人的要求都很高,很容易讓人誤解是個不容易親近的人。

  學長的自尊心很高,對任何事都能保持冷靜,所以我才會覺得為愛焦急的學長很不可思議。」

  「嗯。」遠山幸治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點點頭。「你說得沒錯,不容易親近這點我承認。」

  遠山幸治嘴角微揚,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補充道:「不過,你是例外。」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要是對方知道學長喜歡她的心情這麼強烈,一定會很感動的。」

  「你這麼認為?」遠山幸治看著葉月芽生的眼睛閃閃發亮。

  「當然!」

  葉月芽生不假思索的回答,讓遠山幸治開心的頻頻點頭。

  「為了不辜負你這句話,我可得鼓起勇氣告白了。」

  「那就預祝學長告白成功,一起乾杯吧!」

  興致高昂的兩人舉起酒杯在空中碰撞,發出爽脆的聲響,圍繞著兩人的氣氛,也受到鼓舞似地熱鬧起來。

  「怎麼又下雨了?」遠山幸治喃喃抱怨著窗外的天氣。

  「根據昨天的氣象預報,會一連下個三天呢。」

  葉月芽生一邊點頭,一邊輕輕伸展雙腿,然後把視線移向落地窗外。

  「雨好像更大了。」

  「是啊。」遠山幸治把相簿放回架上,走向沙發。

  「我該回去了。」像是接力賽一樣,葉月芽生拿起杯子打算前往廚房清洗。

  「再喝一杯等雨停,不行嗎?」他說著,便伸手要拿葉月芽生手中的空杯。

  「我已經打擾太久了,況且再喝下去,我恐怕就回不去了。」

  聽葉月芽生拒絕,遠山幸治突然沉默不語。

  當葉月芽生經過身旁之際,他突然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他。

  由於事出突然,葉月芽生嚇得差點心跳停止。長長的鼻息從頭頂落下,輕輕撥動發稍,單單從背部就可以清楚感受到遠山幸治灼熱的體溫透了進來。

  「真想把你永遠留在這裡。」

  「遠山學長……」

  葉月芽生還拿著杯子的右手,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辦而懸在半空中,感到困擾的,不只是他的心情,還有顫抖的聲音。

  「我喜歡你。」

  不拖泥帶水的告白,果然很有遠山學長的風格。

  冷靜下了評語之後,葉月芽生才恍然大悟遠山幸治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芽生,今天當我離開這間屋子去赴約的時候,心裡就想著,要是能夠邀請你來玩那就太好了,沒想到你現在真的在這裡。」

  抱著葉月芽生的手,在他說話的同時加重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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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遠山學長抱住自己的力量,強烈得彷彿連胸口都能感受到他的固執。

  絕對不是鬧著玩的。

  正因為如此,葉月芽生才會感到加倍震撼。

  這就是他所謂……不只是兄弟的關係嗎?

  一路上時速七十公里,葉月芽生幾乎是用逃跑的心情,往家裡的方向飛奔。

  回到山上,已經接近凌晨一點,客廳的燈還亮著。

  把鞋子匆匆脫在玄關,沒有心情擺放整齊,客廳裡還坐著誰,葉月芽生連看也沒看一眼,就直奔二樓的洗手間,拚命用冷水沖洗自己的臉。

  「不是昨天才跟你說過,不要這麼晚回來嗎?你今天又到哪裡去了?」

  突然出現在背後的聲音,差點嚇得葉月芽生魂飛魄散。

  看清楚鏡子裡的高大人影,他繃緊的肩膀才稍稍鬆懈下來,一手壓住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臟,一手撥開額前被水濡濕的瀏海轉過身,把身體的重量靠在洗手台邊上。神在秘誰

  「學長請我吃飯,順便去新家參觀……」

  說到新家,葉月芽生眼前浮現在電梯裡幾乎要親吻上來的學長的臉,身體也回憶起被他從背後緊緊抱住的緊繃感。

  到現在想起來,心臟還是狂跳個不停。

  像學長這麼優秀的男性,竟然對自己……

  作夢都想不到的事,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就因為遠山學長不是會隨便開玩笑的人,所以他今晚的異常行為,才會更令葉月芽生感到震撼。之所以用異常來形容,是因為葉月芽生還不願正視這件事的真實性。

  「你在想什麼?為什麼老愛站著發呆啊?」

  「我才不是發呆,我只是在想事情。」

  「明明就一臉呆樣,還狡辯!」森澤大樹把手伸向葉月芽生的臉頰。

  「不要碰我!」

  葉月芽生突然大叫,身體向後閃躲的同時,猛力揮開伸向他的手。

  「你吃錯藥,凶什麼凶啊!捏你一下也犯法喔!」

  葉月芽生的誇張反應,惹怒在家等他一整天的森澤大樹。

  葉月芽生越是露出厭惡的表情,森澤大樹就更想作弄他,又把手伸了過去。

  「別鬧啦!」

  對著再度靠過來的森澤大樹大叫,葉月芽生一邊逃回房間,一邊用手抵擋他的攻擊,結果一個不小心,踩到棉被滑倒,就連伸手抓住他的森澤大樹也一起跌在鋪好被子的榻榻米上。

  「白癡!捏一下會死喔!」從葉月芽生身上支撐起上半身的森澤大樹大吼。

  「那你為什麼不先讓我捏一下!」躺在森澤大樹身下的葉月芽生反問。

  「誰叫你這麼晚才回來,這是懲、罰……」

  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俊美五官,幾乎要奪去森澤大樹的呼吸,連說話的步調都被擾亂,在沒有那些礙事的頭髮覆蓋下,這是森澤大樹第一次清楚看見葉月芽生完整的五官。

  「好啦好啦,要殺要剮隨便你,你玩夠了就起來,我還要洗澡睡覺。」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葉月芽生放棄的說。

  等了幾秒,壓在身上的森澤大樹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葉月芽生轉過頭看他,卻被他凝視自己的熾熱視線抓個正著。

  幾乎要穿透身體的目光,令葉月芽生連話也說不出來。

  那是充滿某種情緒的眼神,即便沒有經驗,葉月芽生還是可以感知一二,與其說需要經驗,不如說那是一種本能。

  葉月芽生不禁懷疑,這世界上有沒有人能夠抗拒隱藏在森澤大樹深邃瞳眸中的黑色魅力,只是他那樣執著地凝望,葉月芽生便意識到體內有某種東西正在崩壞,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控制的巨大力量開始蠢蠢欲動。

  難怪這自戀又自大的傢伙老愛自誇沒有人可以抵擋他的魅力,一副全天下的人都是他的粉絲的口氣。

  察覺自己居然對他動情的葉月芽生,不得不暗自佩服。

  強大的能量不斷從體內湧現,身體的慾望即將喧奪大腦的控制取得主權,對森澤大樹的渴望漲滿每個細胞,幾乎要爆裂開來,被肉體主宰的恐懼籠罩著葉月芽生,使他不得不逃。

  「TimeOver!」

  葉月芽生摸不著頭緒的發言,終止了森澤大樹足以勾人魂魄的視線,他皺起眉心,彷彿在責備葉月芽生的干擾。

  「什麼TimeOver?」

  「你應該知道那個很受歡迎的綜藝節目吧?就是在遊戲分出勝負後,勝利者若未在指定時間內對輸的一方採取處罰行動,主持人便會喊出這個口令,同時宣告勝利者失去處罰的權利。」

  若非把焦點集中在森澤大樹背後的牆上,葉月芽生根本無法故作鎮靜地把話說完,更沒有辦法趁著森澤大樹錯愕的瞬間,推開他強壯的身軀,順利從他身下脫逃。

  「什麼跟什麼啊!你又沒先講有效期的事,根本就是耍賴!」森澤大樹對這樣的判決深感不服。

  「隨便你怎麼想,我要去洗澡了。」

  丟下仍然抱怨不停的森澤大樹,葉月芽生幾乎是用快跑的方式離開現場。

  入夜後,一直到身邊的人都已經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森澤大樹的睡意還是遲遲沒有浮現,他躺在床墊上翻了又翻,羊都來回數了兩千頭,卻還是睡不著。

  追究起來,除了空等葉月芽生一整晚的悶氣尚未完全發洩之外,更令他耿耿於懷的,還是連他本人都無法解釋為什麼的強烈慾望,竟然在和葉月芽生四眼相對之際,一口氣爆發出來,除了天雷勾動地火,森澤大樹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的字眼,可以形容當時的感受。

  難道自己真的對男人無法抗拒?對內心無法解釋的情緒感到煩躁,森澤大樹翻身面向葉月芽生,撐起上身望向他熟睡的臉。

  平時覆蓋住眼睛的瀏海散落在太陽穴,露出長長的睫毛。

  印象中毫無特徵的容貌,沒想到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竟有如此顯著的差異。

  他的鼻樑俊挺,唇形也玲瓏有致,尤其是上唇和嘴角微翹的弧度,悄悄散發出誘惑的魅力。從寬大袖子裡伸出來的纖細臂膀,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柔順的光澤。森澤大樹現在才發覺,自己從未好好端詳過他的臉。

  為了看個詳細,森澤大樹從被窩裡爬了出來。

  睡夢中,葉月芽生被覆蓋在身上的重量驚醒。

  葉月芽生驚恐的臉龐近在眼前,森澤大樹感到全身發熱,心臟怦怦狂跳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你幹嘛……不睡覺?」

  葉月芽生轉動頭部想要尋找鬧鐘,光溜溜的頸子和鎖骨暴露在森澤大樹面前,使他心裡湧出一股想要親吻上去的衝動。

  森澤大樹感到下腹深處傳導出陣陣酥麻,既像痛楚又像預備賽跑前等待鳴槍時的悸動,更像第一次擁抱女人上床的緊張情緒,甚至更強烈十倍、百倍。

  葉月芽生回頭,當眼神即將交會的瞬間,森澤大樹再也忍不住了。

  先是森澤大樹的臉部大特寫,然後是正要開啟的嘴唇,忽然被某種柔軟溫熱的東西吸附住,待葉月芽生意識到覆蓋在自己唇上的奇妙物體,竟是森澤大樹的雙唇的瞬間,不只全身的血液凝結,和他四目相對的瞳孔也異常放大。

  反射神經下達抵抗指令的前一秒,葉月芽生的雙手已經被森澤大樹制服,被強行侵入的唇舌也無力抵抗他直拗的糾纏,葉月芽生越想抵抗,敏感的神經就被迫接收更強烈的刺激。

  除了無法呼吸的難題困擾著葉月芽生,森澤大樹究竟吃錯什麼藥,或者是不是在夢遊的疑問也不停盤旋在腦海裡。

  更讓他困惑至極的,是體內持續升高的熱度,和流竄在雙腿之間電流般的刺激感,以及壓迫在大腿上,又硬又熱的物體的真面目。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的慾望被森澤大樹的夜襲喚醒,無力抵抗的葉月芽生只能任由那股強烈的情潮吞沒自己。

  擠在葉月芽生的床褥上,兩人身上的睡衣、長褲被脫到一旁,只剩下內褲。

  兩個男人衣衫不整地糾纏在一起,還有比惡夢更好的理由來解釋正在進行中的荒唐行為嗎?

  在被吞噬的黑色恐懼中,被前所未有的甜蜜包圍,彷彿一口氣擁有無止境的溫暖、柔情的愛撫和激烈的快感。

  幾乎整個口腔都被掠奪了,反覆被舔舐、吸吮的舌葉和唇瓣幾乎要融化蒸發了。森澤大樹的吻,看似粗魯,其實充滿溫柔,所到之處都教人無法自持,葉月芽生只能任由顫抖的身體,一次又一次融化在他可靠的臂彎,用嬌吁的聲音回應他的疼愛。

  世界上如果有這麼美好的惡夢,葉月芽生希望一輩子都不要醒過來。

  「啊……」

  充滿熱度的呻吟,在森澤大樹舔上耳朵後側皮膚時,不小心闖了出去。不敢相信自己會發出類似女人舒服的喊叫,葉月芽生自己都覺得羞恥,要是被森澤大樹聽到,不知會作何感想。

  一個四肢健全的大男人,竟然發出那種淫靡的叫聲,森澤大樹一定覺得很噁心吧?葉月芽生於是摀住嘴巴,不允許自己再發出這麼羞恥的聲音。

  感覺到捂在唇上的手被一股力量拉開,葉月芽生感到疑惑惶恐。

  「叫出來,我想聽你的聲音。」

  話才落下,森澤大樹就對著剛才讓他發出聲音的地方,又吻了下去。

  「啊啊!不要……哼嗯……」

  森澤大樹像個惡作劇的孩子,對著葉月芽生因敏感而抗拒的位置固執地舔咬侵犯,而葉月芽生不斷發出的誘人喘息,更激發森澤大樹想要從他身上得到更多快感的慾念。明明是絕對與豐腴沾不上邊,彈性也不夠柔軟的身體,森澤大樹卻無法抗拒理智對他的警告,企圖對這副在生物學上,和他同樣被歸類為男性的肉體上得到滿足。

  森澤大樹覆在葉月芽生身上深吻著他,赤裸的肉體交纏在一起,葉月芽生感到森澤大樹體毛的觸感,和散發雄性魅力的強壯身軀。

  他把手伸進葉月芽生立起的膝蓋後頭,將他拉向自己,使自己的身體擠進他的雙腿之間,不讓他有併攏的空間。

  雙腿環繞森澤大樹的腰部,呈現興奮狀態的下體,毫無防備地暴露在森澤大樹眼前,這姿勢叫葉月芽生覺得狼狽不堪,而森澤大樹深情款款地愛撫更讓他難為情,光是想像自己的褲子是不是被賁張的情潮弄濕,葉月芽生就滿臉通紅,恨不得挖洞躲起來。

  分心的瞬間,森澤大樹把手伸進內褲,虜獲了葉月芽生被情慾濡濕的器官。

  「不要……」

  葉月芽生的呼吸停止了。

  被握住的瞬間,葉月芽生感到眼前轟然一片空白的衝擊,酥癢的快感迅速爬滿全身,滾燙的熱度一口氣從腳底攀升到頭頂,股間的器官被慾望漲滿,變得又硬又緊繃,正在撫弄的森澤大樹應該也發現了,他會怎麼看待這樣的自己呢?葉月芽生咬住下唇。

  「不舒服嗎?」森澤大樹以低沉的嗓音呢喃。

  他是在關心自己嗎?葉月芽生的胸口緊緊地糾在一起,無法言語的情況下,葉月芽生只好以搖頭代替,森澤大樹笑了,在他太陽穴上俯下一吻。

  利落地脫去兩人身上的最後防線,森澤大樹對他被迫暴露於空氣中的昂揚施以忽強忽弱的刺激,只是輕輕套弄前端,葉月芽生便發出充滿熱度的呻吟。

  「啊……」

  葉月芽生扭動纖腰,企圖擺脫令他醜態百出的快感,卻沒想到因此煽動了森澤大樹的視神經,為了欣賞他更加害羞的姿態和表情,使壞的基因也開始活躍起來。

  森澤大樹以指腹從他敏感的側腰慢慢向上撩撥,葉月芽生的身體便一寸寸發燙,當指尖探入腋窩,葉月芽生隱忍住的愉悅禁不住滿溢,背脊向後仰起同時,平坦小腹上的肌肉也跟著繃緊。

  「啊……啊啊……大樹……」

  葉月芽生的太陽穴佈滿晶瑩細小的汗珠,喉結隨著雙唇散發出的熾熱喘息上下移動,濕潤的眼眶裡充滿彷徨和困惑的情緒。

  被葉月芽生的媚態吸引,森澤大樹無法從他臉上移開視線,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呼吸異常的急促。

  十六歲至今,抱過的美女已經數也數不清了,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讓森澤大樹勃發出如颶風般強大的慾望,這種不顧一切後果都想要佔有一個人的欲求雖然使他感到生氣,也有幾分懊惱,但他仍舊無法抵抗身體的本能,想要停也停不下來。

  「啊啊……大樹,不可以……嗯啊啊……」

  葉月芽生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能夠任由情況繼續發展下去,然而,從紅腫雙唇中吐露出紊亂不已的微熱氣息,反而成了火上添油的催化劑。

  森澤大樹掐住他的下顎,急切地將舌頭探入翻攪,來不及吞嚥的唾液混在一起,沿著葉月芽生的嘴角向頸部延伸出一條水痕,同時以另一隻手愛撫葉月芽生同樣被慾望充滿的性器,只是輕柔的撫弄,葉月芽生就渾身顫抖,流瀉出類似小動物啜泣般的呻吟惹人愛憐,不一會功夫就高潮了。

  在森澤大樹手中繳械的事實令葉月芽生感到羞慚,還來不及思考應該用什麼表情面對,森澤大樹的手指已經來到他後蕾入口處靈活地游移,將他解放後的黏滑液體塗抹其間。

  也許是察覺到葉月芽生的慌張和恐懼,森澤大樹細心地在他額前吻了又吻。

  「噓……別怕,我會很溫柔的。」

  在葉月芽生耳畔低喃著,森澤大樹把手指探入,雖然遭到微弱的抵抗,但他還是強硬地侵入。

  當葉月芽生的身體已經可以承受兩隻手指同時深入密蕾撥弄,他開始不停呼喊森澤大樹的名字,那是異於平常,無法想像的嬌艷聲音。

  「啊、啊啊……大樹……大樹……」

  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森澤大樹抽出被溫暖包圍的手指,換上自己的分身,緩緩推了進去。

  身體被緩慢撐開的異樣感使葉月芽生忍不住發出叫聲,全身竄過一陣戰慄,感覺到的痛楚,簡直就像沒有施打麻醉,就直接劃開肚皮的手術。

  葉月芽生緊閉著噙滿淚水的雙眼,大口大口的喘息。

  「很痛嗎?」森澤大樹問道。

  葉月芽生咬緊牙關拚命點頭,他知道就此打住對森澤大樹不公平,但是真的太痛苦了。

  「可是……我想進去,我想進到你裡面。」

  森澤大樹的話讓葉月芽生大吃一驚,睜開了眼睛。

  「不行嗎?」

  森澤大樹理直氣壯的反問,讓受到驚嚇的葉月芽生支吾起來,雙頰滾燙得像是要著火。

  「忍耐一下,馬上就進去了,我會讓你舒服的。」

  一臉嚴肅的森澤大樹撥開覆蓋在葉月芽生臉頰上的髮絲,在耳邊低喃,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葉月芽生肌膚上,森澤大樹抓起葉月芽生的腳踝,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執著地盯緊銜接在一起的部位,將變得異常硬挺的器官一步步推入更深處。

  「大樹……」

  「芽生……」森澤大樹回應的聲音變得沙啞性感。

  森澤大樹把手穿過葉月芽生的腋下抱住他,腰部開始大膽的擺動。

  「唔啊……!」

  葉月芽生發出痛苦的悲鳴,森澤大樹沒有因此停下動作。

  現在的森澤大樹根本無暇顧及葉月芽生的感受,他只想深深挺進葉月芽生的體內,就像是劃分勢力範圍的野獸,他現在能夠思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要在葉月芽生身上留下屬於自己的記號。

  一連串強力的抽插動作,讓葉月芽生的身體像個娃娃被森澤大樹激烈地搖晃。森澤大樹知道自己太過粗暴,但他無法克制想要佔有葉月芽生的衝動,唯一能做的就是握住葉月芽生因疼痛而稍稍萎縮的性器,藉此減輕他的疼痛。

  「大樹,啊啊……大樹……」神小秘誰

  擴張的肌肉感覺到森澤大樹不容忽視的存在,當痛不欲生的撕裂感逐漸褪去,慢慢浮現的,是一股難以形容的焦躁。

  葉月芽生不明白何以有如此的轉變,他只是順從身體的需求挺起腰部,讓森澤大樹更容易填滿自己。

  意識到兩人是用什麼地方緊緊連繫在一起,一道電殛般的快感由脊椎根部竄出,直奔腰際,而聳立在兩人腹間的性器,也不斷湧出蜜液。

  皮肉上的痛楚混合著令人頭頂發麻的快感,交互襲擊葉月芽生柔嫩的器官,完全超出常規的發展同時衝擊著他。當一股陌生而強大的力量將他推向頂端,葉月芽生無法承受恐懼,激烈地左右搖頭,掙扎著想逃脫即將攀升的頂峰。

  「不,大樹……我不要了,啊啊……」

  「再忍耐一下,再一下就……唔嗯……」

  森澤大樹的聲音似乎也相當痛苦。

  「芽生……」

  森澤大樹呼喚葉月芽生的名字,積極擺動腰部,讓火熱的慾望可以直達葉月芽生體內最深處。

  隨著越來越猛烈的挺進,當所有快感集中一點爆發的瞬間,森澤大樹發出低沉的怒吼,滾燙的液體在葉月芽生體內噴發。

  結束了。

  森澤大樹喘著氣,把額頭貼在葉月芽生的額頭上,一邊為他撥開被汗水沾黏在臉頰上的頭髮,一邊親吻他的唇、他的鼻子、他的眼瞼。

  葉月芽生虛弱地睜開眼睛,不知道是被汗水或是淚水模糊掉的視線,看見森澤大樹充滿愧疚和困惑的臉。

  直覺告訴葉月芽生,森澤大樹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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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和女性的身體不同,男人的身體有沒有感覺是一點也騙不了人的。

  昨夜,儘管一開始的時候有點強迫葉月芽生的嫌疑,但最後他可是扎扎實實高潮了數次,假不了,這一點判斷力,森澤大樹深信自己是有的。

  老實說,昨夜發生的那件事究竟能不能用感覺良好來形容,由於記憶裡找不到相關經驗可以比較,森澤大樹也無從判斷。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完全陷入欲罷不能的自己,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其實比起感覺如何,他心裡更強烈的感受是: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幹了這種事!而且,是在意識完全清醒,沒有任何排斥的情況下,一步一步進行到最後。

  葉月芽生醒來的時間已經接近正午。

  看著身旁一反常態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榻榻米,葉月芽生忽然有一種預感。

  那或許是森澤大樹要給他的留言。

  一想到森澤大樹已經離開,不只下半身的酸痛使他苦不堪言,緊緊揪住胸口的痛更令他快要呼吸不過來。

  幸運的是,年邁的雙親正好運送蔬果到山下的民家,他不需要因為害怕父母擔心,刻意擠出違背心情的虛假笑容。

  桌上的飯菜是媽媽出門前準備好的,沖繩風味的苦瓜炒蛋是葉月芽生最愛吃的一道菜,現在卻毫無胃口。

  葉月芽生扶著牆壁勉強步行到客廳坐下,用雙眼不停在空蕩蕩的客廳、院子裡,漫無目的地搜索那個可能早已離去的蹤影。幾分鐘過去,葉月芽生突然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笑,卻又忍不住把視線集中在大門口,期待隨時可能出現的高大身影。

  等待,竟然是如此折磨人的過程,不知道被婆娑搖曳的樹影欺騙過幾次,精神被期待和失落反覆拉扯,幾乎要承受不住的空虛和可能就此失去森澤大樹的膽怯,使葉月芽生快要掉下淚來。

  直到夕陽西下,從早上便未進食的肚子明明很餓,胃卻沉重的不想吃進任何東西。被染成橘色的天空開始出現回巢的鳥群,放眼所見之處,仍未見等待的人影出現。

  這樣下去一定等得到嗎?還是明知等不到也要繼續等下去?漸漸地,葉月芽生自己也無法瞭解。

  夕陽下山後夜色降臨,氣溫也稍微降低,葉月芽生不斷的想著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不過是一場意外,明知道正確答案,卻非要聽他親口說出來的固執,即使是葉月芽生本人都感到厭惡。

  晚上剛過九點,家裡的電話響了起來。

  父母打來通知今晚不回山上過夜,說是臨時決定和友人一起去海釣要早起的關係,電話裡老媽還交代兒子,記得把早上收成的水果切給森澤大樹吃。

  電話掛斷後,葉月芽生終於被再一次落空的情緒壓垮,紅了眼眶。

  忽然間,一個站在玄關處的身影猛然躍入葉月芽生被淚水模糊的視線。

  極度開心的興奮感一股作氣湧上心頭,力道強得讓葉月芽生幾乎昏厥。

  森澤大樹放好鞋子,緩緩步入客廳。

  「我等了你一整天……」

  葉月芽生把這段漫長的等待全部濃縮成一句話,森澤大樹一語不發凝視著他。

  「喔。」森澤大樹做出簡短的回應,就像葉月芽生平常那樣。

  「你到哪裡去了?」

  「山上。」

  「去山上做什麼?」葉月芽生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渙散。

  「想事情。」

  猜想他大概是為了昨晚的事情去山上靜一靜,葉月芽生便不敢再追問下去。

  「肚子餓了吧?我去把飯菜熱一熱。」

  看著葉月芽生行動不便的背影,森澤大樹突然產生一股憐惜,心疼的跟進了廚房。

  將飯菜放進鍋子裡加熱,正在水龍頭底下清洗水果的葉月芽生,突然被森澤大樹從背後一把抱住,手裡的梨子掉了下去。

  「森澤?」

  「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一個轉身,葉月芽生被壓倒在桌上,森澤大樹不顧葉月芽生的提醒,任鍋子上的飯菜繼續加熱。

  「啊……嗯啊……」

  榻榻米上,葉月芽生扭動著被脫到一絲不掛的身體,急促喘息著。

  森澤大樹的臉正埋在他左右敞開的雙腿間。

  「嗯……嗯哼!」

  被快感充滿而變得更加敏感的器官,被森澤大樹刻意發出聲音吸吮著,受不了激烈刺激的葉月芽生弓起柳腰嬌喘。

  稚嫩的密蕾中央,森澤大樹的中指已經深深插入,熟練地刮搔著前列腺,剩下的四指則靈巧地揉捏著一樣易感的雙珠。

  「不行!不行了……大樹……」

  葉月芽生不斷發出嬌聲,等回過神來,自己也扭著腰回應,雖然覺得膚淺,但他已經無法自制了。

  「大樹……拜託……」

  葉月芽生以不靈活的唇齒懇求著,懇求森澤大樹不要因此看不起自己,森澤大樹笑了。

  「喜歡嗎?」

  葉月芽生忘我地拚命點頭,森澤大樹則是以更激烈的動作回應他的誠實。

  葉月芽生仰起身體,發出哀求,拚命忍住席捲全身的射精感。

  「啊啊!已經不行了、不行了……大樹、大樹……」

  終於,葉月芽生哭了出來,意識被捲入快感的洪流中。

  剎那間,森澤大樹巨大的器官貫穿了葉月芽生。

  「啊啊!」

  由於太突然,葉月芽生連呼吸都覺得痛苦,森澤大樹握住毫無防備的性器,技巧地捋著,一陣陣酥麻的快感爬滿葉月芽生全身。

  「啊……」適度的刺激沖淡葉月芽生的疼痛,發出愉悅的聲音。

  一旦發出呻吟就再也無法忍耐,被闖入的密穴與被取悅的分身前後呼應,掀起一波波高潮迭起的歡愉。

  「舒服嗎?」

  森澤大樹凝視身下的葉月芽生,腰部猛力挺進,以灼熱的呢喃問道。

  「嗯、嗯!」

  幾乎是一邊哭一邊點頭,葉月芽生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痛還是舒服了。

  雙腳被抬高,含著森澤大樹的秘處露了出來,抓起一隻纖細的腳踝架到肩上,森澤大樹開始全力進攻。

  「啊啊啊……」

  隨著森澤大樹的動作,無法言喻的快感一股作氣的衝了進去,葉月芽生皺起眉心激吭,身體好像快要崩裂開來。

  森澤大樹的身體覆蓋上去,結合得更深了,緊密串連的部位因為森澤大樹擺動的節奏,發出令人臉紅心跳的濕潤聲音,加上雙袋撞擊臀部發出的肉搏聲,葉月芽生也發出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的叫喊。

  「啊啊……啊啊啊,我不行了……不行了……」

  不一會兒,森澤大樹的動作變得更加粗暴強勁。

  「芽生……」

  幾乎是同時,葉月芽生的下腹激烈地痙攣收縮,森澤大樹汗水淋漓的身體也猛烈顫抖。

  昨夜的晚餐,因為某些緣故,成了今天的早飯。

  對於兩個晚上發生的事,很有默契地絕口不提。

  並非刻意,而是等到森澤大樹發現的時候,他的目光總會不經意地追逐葉月芽生的一舉一動,然後在他就要發現之際落荒而逃。

  收拾好碗筷,葉月芽生動作緩慢地換上輕便的服裝。

  「要出去?」憋了一個早上,森澤大樹終於忍不住開口。

  葉月芽生點點頭,他受不了圍繞在彼此周圍的尷尬氣氛,約了遠山學長見面。

  「又是跟那個人?」

  「是學長。」

  葉月芽生糾正他的說法,森澤大樹為此顯得不太高興。

  「喂!」

  森澤大樹攔住差一步就要跨出門的葉月芽生,身體幾乎要碰撞在一起的恐懼令葉月芽生反射性地倒退兩步,他低下頭,讓頭髮掩飾住內心的慌亂。

  只是意識到森澤大樹的存在、昨夜停留在身上的觸感、迴盪在耳畔的喘息,就教葉月芽生渾身發燙,要是和他再有肢體上的接觸,曾經在體內長驅直入的銷魂快感,光用想的,隨時都有可能使他失去站立的能力。

  葉月芽生告訴自己,在搞清楚森澤大樹的動機之前,他不能再讓這種事情發生第三次,否則自己很可能會因此沉淪下去,成為沉溺肉體享樂的膚淺男人,葉月芽生不希望變成自己也瞧不起的男人,所以才刻意迴避森澤大樹。

  站在門邊,森澤大樹幹咳了兩聲潤潤喉。

  「昨天的事……」

  葉月芽生吞嚥了一口口水,彷彿不這麼做,就沒有勇氣繼續聽下去。

  等待的時間特別難熬,兩句話間隔了有如一世紀這麼長。

  「只能說是一個實驗。」

  終於等到森澤大樹把話接下去,但是葉月芽生卻完全無法接受,與其要如此勉為其難地用「實驗」來解釋昨夜幾乎要把自己燒為灰燼的激情,不如什麼都不要說。

  葉月芽生把肩上的背帶稍微調整一下,刻意用爽朗的音調說:「你不需要解釋什麼,昨天的事,我不會放在心上。」

  直到話全說出口,猛然劃過心頭的一刀幾乎要使他呼吸不過來。

  葉月芽生冷淡的回應完全出乎森澤大樹的意料之外。

  還以為……

  究竟在暗自期待著什麼,森澤大樹自己也沒有答案,比起昨夜熱情的表現,葉月芽生今日的冷淡反應很讓人失望。

  「第一次是因為睡不著,胡思亂想了很多事,看你睡得很熟,所以就……你知道我對那則新聞的真實性也感到很懷疑,所以才會想試試看我是不是真的對男人的身體也可以……嗯……你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麼。」

  森澤大樹模糊的解釋,葉月芽生卻聽得跟清楚。

  也就是說,我的身體是你睡不著、胡思亂想時用來打發時間的玩具?

  明知道這麼做只會增加痛苦,讓自己更加遍體鱗傷,葉月芽生仍舊選擇用惡意的方式解讀森澤大樹話裡的意思。

  實在是傻得可以,到底是憑什麼認為自己有資格被他選上?不過是提供他一個躲避記者追逐的避難所,就天真的以為在短短幾天的朝夕相處下,可以萌生出特別的火花?

  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

  葉月芽生對逕自產生妄想的自己感到不齒,更何況,身陷同性戀醜聞風暴中的森澤大樹,會接受同性情人的機率根本是零。

  對森澤大樹而言,自己不過是一具用來實驗的身體……

  每當這句話從腦海裡閃過一次,葉月芽生就感覺到身體的某個部分又被挖空了一塊,整個人彷彿快要崩解開來。

  但這就是從森澤大樹口中說出來不爭的事實。

  忍著搖搖欲墜的心情,葉月芽生用盡全身的力量,擠出一個讓森澤大樹放心的笑容,自問自答起來。

  「那昨天又算是什麼?在山上閒得發慌,所以找點樂子解悶?別擔心,我說過不會放在心上的。」

  一邊嚷著時間快來不及,一邊交代有事情可以打電話給他,葉月芽生便匆匆忙忙地發動摩托車引擎下山去了。

  直到轟隆隆的引擎聲消失,森澤大樹才像想起什麼重要事情似地大吼一聲。

  把一切責任歸咎於好奇心驅使下的意外事件,森澤大樹對自己卑鄙的做法不敢苟同,可是葉月芽生的反應也同時令他感到生氣。

  什麼叫做「不會放在心上」?那一直獨自煩惱的自己,豈不是被他當成笨蛋嗎?既然這樣,森澤大樹也不覺得自己有虧欠的必要了。

  葉月芽生下山後,森澤大樹一個人在家裡越想心情越煩悶。

  由於葉月芽生的雙親一夜未歸,森澤大樹只好一個人劈完剩下的木柴打發時間。

  簡單吃了兩個飯團填飽肚子,森澤大樹躺在客廳的榻榻米上發呆,然後抱著碰運氣的心情,再一次拿起電話,撥打經紀人新井的手機號碼,沒想到竟然接通了。

  搭上正要下山的貨車,熱心的司機大叔將森澤大樹載到附近的車站。

  被葉月芽生載上山的途中曾經經過這裡,葉月芽生邊騎車邊介紹,平常他都是把機車停在這個車站附近,再搭電車回學校去。現在是暑假期間,雖然不用上課,但是要進市區,騎摩托車到這裡來換電車,是最省時又方便的方法,回家時還可以順道進商店街添購家裡的生活用品。

  當時只覺得葉月芽生淨說一些廢話,沒想到還真有派上用場的時候,和經紀人約好見面的這家咖啡廳,也是葉月芽生大力推薦的。

  走進車站旁的商店街,即使戴著從衣櫃裡翻找出來的棒球帽和過時的太陽眼鏡,森澤大樹高挑帥氣的身形仍然鶴立雞群,吸引不少購物民眾注目的眼光。神秘誰是

  把帽簷壓低,雙手插在口袋裡,森澤大樹低著頭,快步躲進掛著老舊招牌的咖啡店,才一踏進店裡,森澤大樹就看見新井已經坐在角落的位置,揮舞著手腕上的粉紅色鑽表向他招手。

  背對著收銀機的方向坐下,森澤大樹向服務生點了一杯招牌黑咖啡,等咖啡端上來之後,他把墨鏡摘下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呿,簡直就跟通緝犯沒有兩樣!」

  「你這幾天都到哪裡去了?我擔心得都睡不著覺。」

  新井秀子伸手想摸摸森澤大樹的臉,被他迴避了。

  自討沒趣的新井秀子在杯子裡多加了一顆方糖,轉移尷尬。

  「我看到報紙了。那天晚上的事我到現在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不過我會盡快整理好線索,到時候再跟公司聯絡召開記者會,這件事其中一定有人搞鬼,我絕對要這些人還我公道。」兩手還放在口袋裡,森澤大樹望著窗外來往的行人做出了聲明。

  「名聲、前途都已經被它毀了,就算還你公道又如何?大樹,別為那些事傷腦筋了,跟我回家好嗎?」

  「什麼叫別為那些事傷腦筋?妳是要我就這樣認輸嗎?」

  「我不是要你認輸,只是要你認清事實。更何況你想澄清什麼?照片都已經拍得清清楚楚,你認為還有抵賴的空間嗎?你說過你不記得當天發生的細節,可見你醉得厲害,硬是要追根究底的話,若挖掘出更多對你不利的真相出來怎麼辦?大樹,不要再讓這個事件對你造成更大的傷害了,就算影迷拋棄你,公司解聘你,你還有我啊!跟我到美國去,讓我們從零開始,我會一直陪著你。」

  森澤大樹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左右搖頭。

  他不敢相信新井秀子竟然會說出這種喪氣話來,身為經紀人,應該和藝人站在同一陣線努力才對,沒想到她不但不想辦法幫忙查明事件真相,反而還要他躲到美國畏首畏尾地生活,這跟叫他畏罪潛逃有什麼分別!

  「我不需要不信任我的人。」

  森澤大樹毫無情感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新井秀子卻因此激動難平。

  「你怎麼可以不需要我?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不要、都可以犧牲,你這麼說對我不公平!」正在攪拌咖啡的手顫抖個不停,湯匙碰撞瓷杯不斷發出聲響。

  「我只是實話實說,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信任我的人。」

  眼前的玻璃窗上浮現出葉月芽生傻笑的臉龐,森澤大樹胸前竄過一絲暖意。

  「我當然是信任你的!大樹,跟我回家好嗎?不去美國也可以,想去什麼地方我都會陪著你一起。你看,我幫你買了新的換洗衣服,護照也從公司拿出來了。」

  一看到新井秀子打開的行李,森澤大樹的臉立刻垮了下來,裡面全是森澤大樹平時穿的昂貴名牌服飾,光是高挑俊美的外型就已經光芒四射藏不住了,要是再穿上這些名牌衣服,等於是昭告天下自己的所在。經過這次風暴,森澤大樹開始對新井秀子的辦事能力感到懷疑。

  「妳回去吧!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森澤大樹的冷淡,終於讓新井秀子爆發出來。

  「大樹,你為什麼不清醒一點?發生這種事,你應該勇於面對才是,就算你真的是冤枉的,就算可以證明你的清白,那又如何?觀眾是很現實的!一旦傳出醜聞,你的形象就大大受損,你認為還能夠像以前那樣呼風喚雨嗎?不可能的!演藝圈的現實難道你還沒有看清楚嗎?新聞早上才一見報,遠山集團下午就宣佈解除婚約,如果不是我靠關係到處懇求拜託,你能夠有機會喘氣、那些記者會放過你嗎?你為什麼就不能看清楚,當你最需要幫忙的時候,一直守在你身邊的人是誰?是我啊!我那麼努力……」

  不……

  新井秀子激動的聲音逐漸遠去。

  森澤大樹搖頭,出現在他心裡的人,不是經紀人新井,而是另一張不太有份量的臉。

  突然間,他好想見他。

  一整天下來,葉月芽生都有點無精打采,明明是看喜劇片,他卻笑也沒笑一次。開車送他抵達車站後,趁著葉月芽生下車前,遠山幸治終於按捺不住疑問。

  「你今天看起來有點憔悴,是不是生病了?」

  遠山幸治把手伸向葉月芽生的後頸,將自己的額頭貼上他的。

  「好像有點發燒。」

  捧著葉月芽生臉頰,遠山幸治眼中透露出藏不住的愛憐。

  「謝謝學長關心,我沒事的,該怎麼說好……」葉月芽生低下頭,「每次遇到我,都給學長添麻煩了,臨時約你出來,要你陪我一整天,還擺一張臭臉……」

  「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張臉,不准你說他壞話!你能夠想到我,我高興都來不及,別說傻話。」遠山幸治把手放在他的頭上左右搓了搓。

  「我很感激學長對我的照顧,可是有時候我也希望學長能夠對我嚴厲一點,要是我因此習慣依賴你那就糟糕了。」

  「依賴我有什麼不好?」

  「嗯?」

  「能夠得到一個人的信任,讓他安心的依賴著,不是也很幸福嗎?」

  「學長說得沒錯,只不過,對像好歹也得是個漂亮的女人吧!」

  「我可從來沒這麼說過。比起其他人,我更想得到你的依賴。」

  由於他的語氣太過認真,葉月芽生不慎回憶起被他告白的瞬間,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拜託你,別露出那種困擾的表情好嗎?好像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不,不是的,我只是……」

  「嚇了一跳?」

  遠山幸治替他把話接了下去,葉月芽生點點頭。

  「哈哈哈。」葉月芽生的誠實把他逗笑了,遠山幸治就是喜歡他這一點,目光也捨不得從他臉上移開。

  「不逗你了。話說回來,真的送到這裡就可以了?」

  「嗯,真的不用麻煩,我得把摩托車騎回家才行。」葉月芽生態度堅定。

  「好吧,這次就放你一馬,下次可就不能拒絕我囉!」

  葉月芽生笑著答應。

  期待下一次見面快點來臨的遠山幸治上前給了他一個美式擁抱,葉月芽生在他的目送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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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你到哪裡去了?」

  葉月芽生才一進門,就迎上森澤大樹慘白的臉色和詢問。

  注意到屋內沒有父母親的影子,葉月芽生猜想他們可能玩到樂不思蜀,呆在山上的森澤大樹也因此餓了一整天,所以心情顯得十分暴躁。

  「你等等,我馬上去煮麵給你吃。」

  放下書包,葉月芽生捲起衣袖走進廚房,在經過森澤大樹身邊時,被他一把抓住手臂。

  非比尋常的力道傳達憤怒的情緒,葉月芽生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要生氣?如果只是因為餓過頭,火氣也未免太大了。

  「我問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不回答?」

  「我不是說過,我去見學長……」

  「有什麼事重要到非得三天兩頭見面一次?」

  不習慣森澤大樹咄咄逼人的態度,葉月芽生只好低下頭迴避,連說話的聲音都因為心虛而放低。

  「談事情……」

  「混賬東西,把人當笨蛋也要有個限度!你以為我沒看見他在車上吻你嗎?其實你是背著我去找他上床,對不對?」

  「你下山了?」葉月芽生驚訝的抬頭看他。

  「對!我不只下山跟經紀人見過面,還不巧撞見你那個男人在車站送別的親熱鏡頭。眾目睽睽之下又是親吻又是擁抱的,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一定打得更加火熱吧!沒想到你這豆芽菜還真意外的有男人緣,我真是小看你了。」

  森澤大樹掐住葉月芽生的下顎,用力的程度使他無法言語,想要辯駁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他是不是跟我一樣,用他的老二讓你的屁眼好好享受過了?」

  即便是自己有錯在先,但這種惡意的侮辱和輕蔑,已經逾越可以接受的程度。

  無法理解如此粗俗的字句居然會從森澤大樹的口中說出,強烈被侮辱的委屈轉為怒氣,葉月芽生再也不想忍受他的無理取鬧。

  「就算是真的你也管不著!我愛跟誰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不是嗎?」

  被激怒的森澤大樹二話不說,粗暴地將他拉進客廳,推到在榻榻米上,葉月芽生發出叫聲轉身欲逃,森澤大樹不讓他有機會爬起,直接跨騎在他身上,動手撕扯他的衣服。

  「不要!」

  葉月芽生緊閉著雙眼,不敢正視森澤大樹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還以為他會整個欺壓上來,沒想到企圖對他施暴的手,卻在半途停了下來。

  「拜託……我只剩下你了……」

  事發至此,葉月芽生是唯一表示信任他的人。

  在見過新井秀子之後,森澤大樹更深刻體會到葉月芽生對他的重要性。

  森澤大樹從痛苦的嗚咽中擠出聲音,滾滾熱淚一顆顆落在葉月芽生的臉龐。

  張開緊閉的眼簾,葉月芽生帶著不可思議的情緒仰望森澤大樹,他的五官全皺在一起,面部肌肉因為忍住淚水而抽搐著。

  葉月芽生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森澤大樹並非肚子餓在鬧彆扭,而是別具意義的情緒反應。

  吃醋,應該這麼說嗎?葉月芽生對這個大膽的推論感到怦然心動。

  「我、願意……」

  顫抖的音調無法掩飾內心的膽怯,不是安慰,而是葉月芽生的真心話。

  森澤大樹放鬆臉部僵硬的肌肉,眼神釋放出需要更多線索的訊號。

  沒有絲毫疑問,也不需要猶豫,葉月芽生的心情從來沒有這般清澈明確過。

  他喜歡他。

  而這份絕對的心情,也透過眼神傳達給森澤大樹。

  「我也……願意……只屬於你。」

  就算火熱的羞赧染紅了臉頰,葉月芽生堅持不移開交纏的目光,他要森澤大樹知道,此時此刻的心意百分之百沒有做假、沒有欺騙。

  被這份真摯感動,森澤大樹俯身,用數不盡的親吻表達感謝。

  用肉體上的歡愉換來確定彼此,是生物的本能。

  即使沒有言語上的承諾,強烈的愛意仍可以透過激烈的肢體傳達給對方。

  今天晚上,兩個人都沒有真正把那個字說出口,卻狠狠地用身體讓對方感受到無比濃烈的情緒。每當身體因為森澤大樹的擁抱而顫抖、歡愉,葉月芽生就更加肯定自己的心情。神秘的誰

  愛人之間不該存在著秘密,至少葉月芽生是這麼認為的。

  沒有想過會演變成這種局面的葉月芽生,猶豫著該不該把真相說出來。

  為了這個重大的決定,葉月芽生反覆思量,一整夜都未曾合眼。

  森澤大樹會有什麼反應,他在腦袋裡反覆模擬了不下千百次。

  被窗外公雞的啼叫聲吵醒,森澤大樹注意到坐在床邊發呆的葉月芽生,眼睛腫腫的。

  「怎麼了,睡不著嗎?」

  葉月芽生搖搖頭,「等你睡飽了,我有話想跟你說。」

  過分平穩的語調趕走了森澤大樹的睡意,直覺告訴他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迅速從被窩裡坐了起來。

  「我睡飽了,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森澤大樹一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邊打呵欠。

  窗外的天空已經露出曙光,葉月芽生的心卻依舊籠罩著一層罪惡的黑幕。

  不喜歡說謊的葉月芽生,最不想欺騙的人就是森澤大樹,即使要面對的結果會令他粉身碎骨,他也不允許自己退縮。

  彷彿需要大量的勇氣,葉月芽生深吸了一口氣。

  「事情是發生在三個月前的某個晚上,我結束打工回到家……」

  「我回來了。」

  室內鳥漆抹黑一片,僅有的微弱光線,是窗外路燈投射進來的。

  葉月芽生把鞋子放好,藉著屋內似有若無的能見度,把塑膠袋裡的過期便當拿出來放進空蕩蕩的冰箱。

  「明天的早餐和午餐就麻煩你們了!」

  葉月芽生關上冰箱的同時,像交代什麼重大任務似地,對著四四方方的盒子合掌膜拜。

  明明還十分美味可口的食物,只要午夜一到,管他售價多少,全會被穿著制服的便利商店員工依照公司規定丟進籃子,和分類好的垃圾袋一起棄置在後門的廢棄物集中區,等待被銷毀的命運。

  實在是太浪費食物了!

  當初就是看上這些免費飯盒,葉月芽生才會不顧家教工作的重擔,又到便利商店打工的。

  不需要花費一毛錢就可以吃到隨著季節變化、不斷推陳出新的大眾口味,對獨居在外的窮學生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葉月芽生總是懷抱著感恩的心情,帶回這些沒有人購買的便當,並且用心品嚐。

  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曾經在西雅圖就讀高中的葉月芽生,憑著英語一級檢定認證資格,標準的美式發音和教授的推薦函,在注重外語教育的高級住宅區內得到許多家教機會。

  擔任英語家教的收入優於一般勞力工作,對還債確實有很大的幫助,葉月芽生也希望要是可以一直維持下去就好了,可惜天不從人願,寒暑假的腳步一旦接近,那些學生和貴婦們全都忙著出國度假,葉月芽生就會頓失經濟來源。

  為了不讓還不出債款的情況發生,每到家教淡季的寒暑假來臨,葉月芽生就會四處兼差打零工,以維持基本進賬不虞匱乏。

  像今天下午,結束選修的通識課已經是下午三點,他先抵達人口密集的百貨公司門口發兩個小時宣傳單,再回到住所附近一家連鎖錄影帶出租店交接櫃台,晚餐則趁著沒有客人結賬的空檔,蹲在櫃台底下,靠著女同事送的愛心便當和公司提供的免費麥茶度過,錄影帶店打烊後,還得趕往隔壁街的便利商店工作三個小時,直到凌晨十二點,忙碌的一天才終於宣告結束。

  像這樣一路不停歇持續打工到凌晨才回家的情形,他早就習以為常。

  有時候回家還得準備隔日學術研究的討論資料,睡眠的時間幾乎少得可憐,但是葉月芽生卻一點也不覺得累,反而還樂在其中,尤其是當他收到父母寄來的卡片和兩老親手栽培的新鮮蔬菜時,疲倦的精神總能再度蓄滿充足電力。

  葉月芽生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像這樣靠勞力和時間換取金錢,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還得了那筆龐大的數字?

  五千萬……

  每個月光是要還地下錢莊的高額利息就非常吃緊,更別提本金。

  現在想想,在自殺未遂的父母親面前誇下海口,承諾要一肩扛下債務的自己,似乎真的是太天真了。

  「我一定會按照時間把錢交出來,但是請你們不准再打擾我的父母,如果你們不能遵守約定,就請做好到黃泉路上討債的心理準備。」

  面對幾個凶神惡煞,葉月芽生到現在還想不透當時是哪裡來的勇氣敢這樣說話。難道說萬一他們不遵守承諾,去老家向爸媽施壓討債,自己就真的會逼迫年邁的父母一起共赴黃泉?葉月芽生搖搖頭,這個想法實在是太可怕了。

  打開從陽台上收集來的寶特瓶,葉月芽生把水小心翼翼地由脖子和肩膀的交接處倒下,拿起房東送的肥皂塗抹身體。

  將瓶身塗滿黑色的寶特瓶放在陽台上接受日照,利用吸收熱而升溫的熱水來洗澡以節省瓦斯費,這個方法是從電視上學來的節約術,而葉月芽生手上的肥皂,是房東訂報紙送的贈品。

  「如果不嫌棄的話,就請你拿去用吧。」

  體型微胖的房東太太總是在送東西來的時候這麼說,掛在豐滿臉頰上的笑容,讓人無法拒絕她的盛情,不管是肥皂,洗衣粉或是其它日常用品,葉月芽生都受到不少照顧。

  「你最好小心那女人!」

  房東太太就讀初二的麼兒,曾經人小鬼大的提醒葉月芽生。

  注意什麼?背負五千萬債務的葉月芽生,自認全身上下已經沒有值錢到讓人覬覦的東西,這間屋內最有價值的,就數房東太太提供的二手小冰箱了吧。

  砰砰砰、砰砰砰!

  門外響起急切的敲門聲。

  葉月芽生停下動作,聆聽聲音的來源。

  砰砰砰、砰砰砰!

  確定是從自己的門外傳來,葉月芽生快速穿好衣褲應門。

  站在走廊上的,是地下錢莊每次派來收錢的三張熟面孔。

  「小子,你走運啦!」

  負責帶頭的中年男子,把手搭上葉月芽生的肩膀,齜牙咧嘴的笑了起來。

  在兩名嘍囉的推擠下,葉月芽生被蒙上眼罩帶往不知名的地方。

  等其中一名助手揭開他的眼罩,葉月芽生才發現置身於一處裝潢高級的別墅套房內。

  現場除了錢莊的三名混混之外,還多了一名頭戴帽子、臉上還掛著墨鏡的女人。手腕上的粉紅色鑽表閃亮耀眼,很難讓人不去注意。她打開放在桌上的皮箱,就像電影情節裡才看得到的,整整齊齊地裝滿了大面額的紙鈔。

  「這裡是五千萬,不多不少。你只要點頭答應我的要求,你欠他們的錢,就由這兒全幫你還了。」

  怦通!

  放在眼前這些錢,在父親公司尚未宣佈破產之前,葉月芽生的眼睛是連眨也不會多眨一下,可是同樣一筆錢,在情勢已經改變的現在,卻成了葉月芽生遙不可及的天文數字,說不心動只是在自欺欺人,如果能夠,他也想盡早擺脫地下錢莊利滾利的可怕夢魘,但是天下無白吃的午餐,他自是明白的。

  一筆價值五千萬的交易,該不會是什麼違法的勾當吧。

  討債公司因為要不到錢,逼債務人販賣臟器給黑市的事情不是沒有聽聞過,葉月芽生也曾經動念,想賣掉一顆腎臟或是一邊的眼角膜來解決部分債款,但從網路上問得的價錢,年輕力壯的健康器官兩項加起來最多也只能賣到一千萬,由此推斷,對方口中的交易,絕對有問題。

  難不成,是傳說中現場表演自殘秀的血腥俱樂部?還是收養男寵為號召的牛郎俱樂部?如果不是那種地方,葉月芽生不知道還有什麼方式,可以一口氣談下叫價五千萬的買賣,除非要買通自己去殺人?

  「殺人放火或是觸犯法律的事我做不來,如果妳要我做的是這些,我只能跟妳說,妳找錯人了。」

  「你放心,我要你做的事很簡單。你只要跟我指定的模特兒拍幾張照片……」

  女人走到葉月芽生面前,以指尖撫摸他的臉頰,笑臉盈盈地說:「光溜溜的。」

  葉月芽生向後退了兩步,「你找錯人了,我對拍裸照沒興趣。」

  「我現在說的可是五千萬哦。」女人不以為然的笑了,撐開五隻手指頭提醒葉月芽生。

  在裝滿五千萬閒心的黑皮箱面前,沒興趣三個字,突然成了卡在喉間的魚刺,葉月芽生怎麼樣也吐不出來。

  「你放心,不會拍到你的長相,你只要照我的要求擺姿勢,既不會痛又不會有任何傷害,輕輕鬆鬆就可以把債務一筆勾銷,這麼好的事情找上門,要是你真的沒興趣,我也不勉強,這天外飛來的好運,搶著要的人多的是。」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找上我?」神秘就誰

  「這還用說嗎?」女子以婀娜多姿的步伐走到葉月芽生的面前,「當然是看你可愛囉!你放心,這些照片僅供特殊癖好的俱樂部會員欣賞,不會外流。」

  女人用手指墊墊葉月芽生的下巴,噘起閃著亮粉的紅唇對他吹了一口氣,葉月芽生反射性地把臉別開,女子笑了。

  「如果你沒有其它問題,我們馬上就可以開拍,我要的模特兒已經在隔壁等了。」

  她自信滿滿的說著,似乎在一開始就知道葉月芽生會接受她開出來的條件,答應拍攝落照,儘管對此感到排斥,卻也對禁不起誘惑的自己感到生氣。

  然而,一心想要擺脫債務的葉月芽生,還是選擇向金錢低頭。

  一開口就可以感到心跳加快,呼吸也變得毫無秩序,但是葉月芽生還是努力說完森澤大樹應該知道的事實。

  「接著,我被帶到一間全白裝潢的房間,床上躺著一名男子,身上只圍著一條浴巾……」葉月芽生停頓了幾秒鐘,把自己的手指頭都掐到泛白,然後一股作氣地接下去,「我不是你的影迷,所以一直等到照片被刊載出來,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也就是說,那個新聞事件毫無疑問地是設計好的圈套。

  「抱歉,我知道現在才說出實情太晚了,但是我真的很抱歉。」

  難以置信的事實令森澤大樹左右搖晃著腦袋,連聽他說話都感到厭惡。

  「我要回家。」

  沒有想到記憶的空白,是由別人來補上的,更沒想到的是,事實的內容竟然如此令人難以接受。

  森澤大樹快步調地撿起衣褲穿上,葉月芽生在一旁急忙解釋。

  「你可以生氣,但是請你相信我,我根本不知道他們要用這些照片來害你。」

  葉月芽生努力說服的語氣讓森澤大樹逐漸感到紊亂,他越認清這是個充滿謊言的圈套,葉月芽生越是賣力的慰留,就更加使甜美的回憶和厭惡感交錯混亂,頓時之間令他想吐,禁不住怒視葉月芽生,破口大罵。

  「不用再解釋了!事實是,你用計害我背上同性戀的惡名,搞得我身敗名裂、被記者追殺,然後再假裝成好心的影迷騙我上山,在沒有年輕女人的窮鄉僻壤誘惑我、製造同性戀的事實。你這個騙子,現在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你了!」

  語畢,森澤大樹發瘋似的開始翻箱倒櫃,架子上的書本、衣櫃裡面的衣物,全都被他一件件拋丟在地上,連抽屜都被拉扯出來檢查,葉月芽生根本無力阻止。

  「說!你到底把攝影機藏在哪裡?」

  找不到疑似攝影器材的物品,森澤大樹揪起葉月芽生的衣領作勢揍他,逼他說出錄影機架設的位置。

  「沒有那種東西,相信我……真的沒有!」

  「騙子!別想我再相信你一個字!憑什麼要我相信毀了我一切的騙子!」

  震耳欲聾的指控,彷彿連葉月芽生的胸口都快要被震碎。

  「我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昨天說的話都是真的,我喜歡你……」

  森澤大樹露出嫌惡的表情,粗暴地推開葉月芽生。

  「滾開!誰稀罕被你這個滿嘴謊言的騙子喜歡!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要一個騙子!」

  「我從來沒有要騙你的意思!照片的事你可以任意指控我的罪行,我不會有半句推托之詞,可是喜歡你這件事我絕對沒有半點虛假,況且我從來沒有要求你對我做那些事,是你……」

  「閉嘴!再聽你狡辯下去,我真的要吐了!圈套!這一切都是你設下的圈套!是你設好陷阱讓我一步步踩進來,還敢說沒有半點虛假!好,是我推倒你又怎樣?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我的食物裡下了什麼毒藥,才會讓我對你發情!我就覺得奇怪,我喜歡的明明是胸部又大又柔軟的女人,怎麼可能看上你這根營養不良的豆芽菜!

  「下流!骯髒!你是我見過最骯髒的騙子!你究竟想從一個被你搞到身敗名裂的男人身上得到什麼?錢嗎?哦!我知道了,還是你的目的是要把我軟禁在山上,跟你大玩性愛遊戲,對吧?瞧你每次都露出那種欲仙欲死的淫亂表情,說沒有跟其它男人上床,其實也都是騙人的吧?仔細想想,像你這種隨便挑逗一下就全身著火的好色身體,被多少男人玩過都不奇怪,該不會你的學長,說穿了也只是一個匿稱,用來概括所有跟你上過床的男人吧?」

  竟然被說成那樣……

  不知尊嚴,一顆心也被踐踏得體無完膚,葉月芽生多麼希望自己還有一點力氣可以打他一個耳光,如果不是憑著一股不願意被看扁的堅持支撐著,葉月芽生恐怕已經趴在榻榻米上掩面哭泣。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五千萬也不可能平空從天上掉下來。

  但是葉月芽生怎麼也沒想過,一時的鬼迷心竅,不止毀了森澤大樹的前途,更讓自己的努力甚至是人格,被他徹底否定到一點剩餘價值都沒有。

  報應,葉月芽生也只能這麼解釋了。

  面對森澤大樹毫不留情的指控,葉月芽生無力反駁。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鋒利地自他的身上、他的胸口削下一片片血肉。葉月芽生努力忍住血淋淋的痛楚,將想哭喊的衝動用殘存的氣力吞回肚子裡,不希望連淚水都被他當成騙取同情的手段。

  「你可以打我,如果這麼做能夠讓你覺得好過一點。」不想做無謂的爭辯,葉月芽生壓抑住早已澎湃洶湧的悲傷,端坐在榻榻米上。

  「哼!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讓你拍下我暴力相向的錄影帶存證嗎?」

  「我說過這裡沒有攝影機。」

  冷淡到聽不出情緒的聲音,是葉月芽生保護自己,不讓淚腺潰堤的唯一辦法。比起被他用不堪的字眼斥責,葉月芽生寧願被他拳打腳踢,因為身體的傷會好,心裡的傷,是沒有藥可以醫的。

  「我也說過,我不會再相信你任何一個字!」森澤大樹刻意用更大的音量強調。

  走到門邊,對著葉月芽生的背影留下最後一句話,森澤大樹便消失在葉月芽生的視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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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一開始就停不下來。

  那些既惡毒又無情的辱罵,或許是這輩子說過最傷人的話,森澤大樹很清楚,卻一點也不覺得後悔,反而覺得輕饒了。

  最悲慘的鬧劇都上演了,森澤大樹瞬間豁然開朗,走了一個小時的山路,運氣好地攔下一輛卡車,前往經紀公司。

  隔天一大早,消失了一個月的森澤大樹在公司主管的陪同下召開記者會,由經紀公司公關部發言人說明森澤大樹遭人陷害的事實,並懇請觀眾給他時間找出證據,證明自身清白,同時也對解除婚約的遠山愛梨表達遺憾。

  記者會上,森澤大樹從頭到尾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只是筆直凝視著攝影機,完全辨識不出他的情緒。

  記者會後一星期,頭戴鴨舌帽,身著全白西裝的森澤大樹出現在都內某六星級飯店的大廳裡,身旁還跟著一位不論是相貌或姿態,一點都不遜於影視紅星的曼妙倩影。

  明眼人很快就發現,這位華麗高雅的妙齡女子就是遠山財團的獨生女遠山愛梨。兩人大方現身公共場合,無形間打破了婚約取消的傳聞。

  看見森澤大樹面帶笑容地和飯店人員親切寒暄,許多影迷紛紛上前表示支持,並為他加油打氣,受歡迎的程度一點也不亞於醜聞事件發生之前。

  在飯店人員的引領下,森澤大樹和遠山愛梨被帶進會員專屬的私人包廂內。

  盛裝打扮的遠山愛梨開心坐在好久不見的未婚夫面前,喜悅的心情全寫在臉上。

  「我爸說決定重新再替我們舉辦一次訂婚酒會,不但要辦得比上一次盛大,還會準備媒體採訪區,讓媒體知道他這個老丈人是怎麼重視女婿的,當然,所有費用由他負責。對了對了,他還說要把輕井澤的別墅送給你當賠禮,你應該記得吧?就是靠近高爾夫球場的那棟,你說過很喜歡的。至於他宣佈取消婚約的事,你會原諒他吧?」

  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之後,森澤大樹喝了一口香檳,把菜單交還服務生,注視著窗外清朗的天空。

  「你看起來好像有心事,是因為那個人會來的關係嗎?」

  一個星期前,消失了一個月的森澤大樹以受害者之姿重新出現在螢光幕前召開記者會,遠山愛梨的兄長把握時機,向父親表明他有可靠線索,可以證實這則消息的真實性,父親才答應接觸遠山愛梨的禁足令,允許兩人見面。

  今天,不止是遠山愛梨要把常年在美國求學的兄長介紹給未婚夫見面的大日子,主動協助調查的關鍵線人也會一同出席。

  「不用緊張,他是我哥在美國唸書時的學弟,兩人感情很要好,我哥說他只是被利用,並不是蓄意要害你的主謀,所以當他知道自己一時的作為引起這麼大的風波,立刻就決定挺身而出。」

  這種說法,好像和某人的借口不謀而合,森澤大樹望著窗外的視線漸漸飄遠。

  天底下不會有這麼巧的事吧?

  在美國唸書的學長、學弟……

  森澤大樹不知不覺想起那個把自己誘騙上床、滿口謊話的豆芽男。

  為了澆熄溢滿胸腔的煩躁感,森澤大樹猛地抓起酒杯一仰而盡。

  擁有淫亂面孔、好色身體,極度卑劣低等的骯髒騙子!

  這就是森澤大樹眼中的葉月芽生。

  每每想起森澤大樹是用什麼表情和嫌惡的口吻對自己說那些話,葉月芽生的心就會無止盡的抽痛。

  知道被人如此深惡痛絕地厭惡、輕視著,葉月芽生漸漸地也開始自我厭惡,若非遠山學長始終如一的鼓勵和支持,他幾乎真的要相信,自己就是森澤大樹口中的低等生物了。

  「我不會再相信你任何一個字!」

  想起最後一次見面時,森澤大樹痛恨自己的模樣,葉月芽生的腳步就無法再向前一步。

  他一定不知道今天會見面的事吧?如果事先知道,會不會拒絕出席呢?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大概是沒睡好,有點恍神。」

  一眼就看穿葉月芽生是在逞強,遠山幸治把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按摩,對著他無精打采的雙眸說話。

  「現在要打退堂鼓還來得及,又不是非出席不可,你願意以證人的身份配合調查,已經是幫了他大忙,如果你還沒有準備好,我可以先送你回家。」

  遠山學長的溫柔為他築起強而有力的後盾,葉月芽生左右搖搖頭,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兩人才一起走進包廂。

  還沒入座,葉月芽生就被一股令人窒息的眼神籠罩著。

  葉月芽生把注意力集中在笑臉迎人的遠山愛梨身上,刻意迴避那令他心跳恐慌的目光。

  和印象中的葉月芽生不同,他穿起剪裁合身的雙色混搭POLO衫、粉紅色使他缺乏日曬的皮膚增加些許紅潤,平時稍微遮住的額頭現在變得清爽許多,隱藏在瀏海後面的一雙大眼睛也清楚可見,烏黑的頭髮染成淡淡的淺褐色,發尾自然分佈在纖細的頸項兩側,整個人比先前看起來更加亮眼奪目。

  森澤大樹不假思索地問:「你剪頭髮了?」

  那絕對不是稱讚的語氣,葉月芽生的第六感告訴他。

  對共同生活過一個月的兩人而言,森澤大樹帶有責備語氣的問話方式未免過分親密。

  反感之餘,遠山幸治立即搭腔:「常去的髮廊在徵求模特兒,我覺得芽生很適合,就帶他去剪,像他這麼漂亮的眼睛,老是藏在頭髮後面太可惜了。」

  遠山幸治邊說,邊帶動作撫摸葉月芽生的新髮型,開心得彷彿是他的傑作似的。

  「小心!漂亮的眼睛是會說謊的。」

  坐在遠山愛梨身邊的森澤大樹冷不防地出聲,話裡彷彿藏著刀劍。葉月芽生感覺腦袋遭到重重一擊,眼前轟然一片空白。

  察覺到瀰漫空氣中的不友善氣氛,遠山愛梨把手放在森澤大樹的腿上,暗示他該有所節制。

  「久仰森澤先生的傲慢無禮,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

  「我只是提醒你,不想你被某人騙得團團轉。你不希望跟我有相同下場吧?」

  說著的時候,停留在葉月芽生臉上的嚴厲眼神令他不寒而慄。

  「謝謝你的提醒,我是個連家人也會小心提防的人,不過如果是芽生的話,我百分之百信任他。」

  把手放在葉月芽生的肩膀上,遠山幸治的笑容看在森澤大樹眼中格外刺眼。

  絕對不是多心,不只內容、語調、還有眼神,森澤大樹都感受到濃烈的挑釁意味,不,更正確的說法是--宣戰。

  這個叫做遠山幸治、連家人都信不過的男人,竟然願意無條件信任毫無血緣關係的豆芽男,如果不是兩人之間擁有比血親更加緊密的羈絆是很難做到的。神和秘誰

  突然浮現出來的解答,令森澤大樹心頭一驚。

  比血親更加緊密的羈絆……

  那是什麼?森澤大樹能想到的只有一個可能。

  剎那間,一團無名火從體內爆發開來,熊熊的火焰透過銳利的目光,筆直地撲向葉月芽生。

  儘管從斜對角投射過來的視線執拗地讓人坐如針氈、食不下嚥,但是只要想著自己已經和森澤大樹保持最遠的距離,葉月芽生就可以假裝不受他影響、繼續維持餐桌上的和平。

  不管盤子裡的菜餚多麼秀色可餐,也不管遠山愛梨多麼熱切地變換話題帶動氣氛,森澤大樹視線的焦點始終堅持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

  不得不承認,乾淨利落的新髮型,將他柔和的臉部線條和端整的五官襯托得更加搶眼,森澤大樹甚至責怪自己,明明有機會卻從未好好欣賞那張越看越漂亮的臉蛋。

  反觀打從一進門就沒有好好看自己一眼、也吝於寒暄一句的葉月芽生,倒是自在地和他口中的學長相視談笑,一種被隔絕在外的疏離感激怒了森澤大樹。

  以叉子熟練地將麵條送進口中,森澤大樹打斷遠山兄妹正在進行的話題,逕自發問:「你出來作證,其實只是想替自己脫罪,對吧?」

  面對森澤大樹的指控,葉月芽生背部一僵,握住刀叉的手瞬間凝結無法動彈,剛剛塞入口中的魚肉也硬生生哽在喉頭下不去,也吐不出來。

  在遠山幸治採取干擾動作之前,森澤大樹又搶先一步接了下去,「還是分贓不均?根據調查,犯罪者會供出同夥的原因不外乎這兩個可能,要不然就是牽扯到其它私人恩怨。不過,我覺得你應該不是會為了躲避牢獄之災而出賣朋友的人,因為對你來說,監獄說不定是比天堂還舒服的地方。」

  森澤大樹不懷好意的輕笑,惹惱了聽出弦外之音的遠山幸治。

  「你這話什麼意思?」

  一向冷靜沉著的兄長竟然會情緒失控地拍桌子說話,這還是遠山愛梨頭一次見到。

  比起未婚妻的震驚,森澤大樹神色自若地把擦拭過嘴唇的餐巾丟到桌上,對遠山幸治的明知故問覺得可笑,於是用理所當然的口氣反問他:「你不認為他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在監獄裡肯定很受男罪犯的歡迎嗎?能夠被那些久未接近女色的罪犯們疼愛,就某種意義來說,不也是升天般快活?」

  聽懂森澤大樹影射的涵義,遠山愛梨立刻紅了面頰,拿起水杯一連喝了好幾口。

  經他這麼一說,遠山愛梨偷偷抬起視線,端詳眼前低頭不語的葉月芽生。

  即便看不到完整的五官,但是優美的下顎稜線,隨著眼皮動作一眨一眨的濃密睫毛,緊咬著的嘴唇,聳著雙肩微微顫抖的無辜模樣,一股想要疼愛他、憐愛他的心情不禁油然而生,遠山愛梨終於瞭解兄長會對他的魅力著迷不已的理由了。

  從剛剛到現在,森澤大樹責備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葉月芽生,犀利的彷彿在審視一個罪人那樣輕蔑,他那帶笑的眼睛,無疑是脅迫葉月芽生默認他的指控。

  遠山幸治被這舉動惹火,從椅子上站起來,對森澤大樹發出嚴正警告:「夠了!你嘴巴最好放乾淨一點!如果不是看在愛梨的份上,我不會這麼輕易饒過你!我要你馬上跟他道歉!」

  遠山幸治越是激動的咆哮發怒,遠山愛梨越是感受到他對葉月芽生寵愛程度的強烈,禁不住想要嫉妒他。

  森澤大樹蹺著長腿,懶洋洋地靠著椅背,雙手十指相扣,手肘張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一臉無所謂地聳了肩。

  「要我道歉可以,你得叫他自己開口。不過話說回來……」森澤大樹輕哼了一聲,「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沒有必要道歉。」

  「你這小子,我可以告你譭謗名譽!」

  在遠山幸治伸出手的同時,就被遠山愛梨擋了下來。

  「求求你們停止這種無聊的對話,好嗎?」

  說完,遠山愛梨隨即喚來服務生加了甜點和飲料,葉月芽生趁此機會從座位起身往盥洗室走去,遠山幸治也離席到走廊透氣。

  餐桌上,只剩下森澤大樹和遠山愛梨。

  「你不要對葉月這麼充滿敵意嘛!他是我哥暗戀多年的對象,好不容易因為這次事件有機會交往,要是被你攪亂了,我怎麼跟哥哥交代!我知道你因為這件醜聞對男人交往的事情多少會產生排斥心理,可是對象是我哥哥和他喜歡的人,你就不能寬容一點嗎?就算為了我也不行嗎?」

  嘴巴動著的時候,遠山愛梨的眼睛沒有離開過化妝鏡裡的自己。

  粉紅色的圓形粉撲在臉上快速的摁了又摁,遠山愛梨對著小鏡子左瞧右瞧,確定沒有任何一處太薄太厚,才心滿意足地合上。

  當妝補好,話題也正好告一個段落,遠山愛梨轉頭面向森澤大樹,希望可以得到一個瞭解的微笑,然而她卻被驚人的畫面嚇到花容失色。

  好好一頓飯局,在森澤大樹的胡鬧下被迫提早結束。

  原本打算另找地點用餐,但是葉月芽生已經沒了食慾,遠山幸治只好先送他回家。

  車子裡播放的,是兩人都很熟悉的樂曲。

  「他好像很生你的氣。」

  「不難想像他會那樣對我,是我罪有應得。」

  「我不這麼認為,錯不在你,真正有罪的人是他,你不過是別人用來對付他的棋子,就算沒有你,他還是會遇到同樣的問題,只是有沒有人像你一樣,願意跳出來替他洗清污名。你不需要覺得對他有虧欠,在我看來,你做的已經夠多了。」

  遠山幸治給了副駕駛座上的葉月芽生一個肯定的眼神。

  葉月芽生一邊搖晃著頭,一邊把連轉向窗外。

  「不夠……我欠他的,怎麼還都不夠。見到他的時候,這種感覺更明顯,身體一直在往下墜……」葉月芽生吸了一口氣,硬是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自嘲:「這種感覺,大概要掉到地獄才會停止吧。」

  嘰--

  車子突然停止不動,葉月芽生感覺到一股熱流包圍著自己的手。

  他回頭,看見遠山幸治認真的望著自己,而他的手正緊緊的握在自己的手上。

  「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那我可以告訴你,在你下地獄之前,我會緊緊抓住你,就算阻止不了,我也會跟著你,到地獄去保護你。」

  「學長……」

  「到時候,你願意把手交給我嗎?」

  戴著耳掛式聽筒,臉上敷著一層美容海底泥,雙腳高舉在牆上,遠山愛梨浸泡在按摩浴缸裡,和正在回家途中的哥哥通電話。

  「我是希望大樹做好心理準備,所以才趁你們離席的時候,告訴他你們正在交往的事,沒想到他竟然氣到把玻璃杯都捏碎了。看樣子,一時之間要他接受這種事情還是太勉強了。所以,拜託哥不要在他面前和芽生眉來眼去的,好嗎?我不希望他討厭哥哥,你也不希望他討厭芽生吧?」

  電話那頭傳來歎氣的聲音。

  「說不定,讓他討厭芽生對我反而比較好。」

  遠山愛梨抓起遙控器,適度的調整背景音樂的音量。

  「沒什麼,可能只是我多心。總之,你要多注意他,婚宴的事情也要積極一點,別讓他有機會節外生枝。」

  「你放心,結婚的事我比你還急呢!只是我擔心他在生老爸的氣,對於重新宴請賓客的事情,他一點也提不起興趣來。而且……」遠山愛梨停頓了一下,「算了,沒什麼啦,我會注意就是,倒是調查的事情還要勞你多費心了。」

  「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何況這是芽生的委託,我一定會盡全力的。」

  「真不害臊,我要吃醋了啦!」

  遠山幸治大笑,「好啦好啦,我要進地下室了。對了,月底老爸生日,他似乎想乘機宣佈你們恢復婚約的事,也正在跟森澤的父母聯絡,妳要記得請他空出時間出席。就這樣,你好好休息,保持聯絡!」

  和停車場警衛行了一個注目禮,車子順著下坡道轉了兩次彎,最後在靠近電梯搭乘口的停車格內熄火。

  遠山幸治靠在椅背上長歎了一口氣。

  晚餐時聽見愛梨的尖叫聲,從走廊上跑回座位時,森澤大樹手掌上佈滿玻璃碎片和鮮血的畫面,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有點膽戰心驚。

  除了血淋淋的場面,塞滿遠山幸治腦袋瓜的還有另一件事。

  凝視著後照鏡裡自己的眼睛,遠山幸治又問了自己一次同樣的問題。

  森澤大樹對葉月芽生到底……

  牆上的時鐘剛過十二點。

  葉月芽生調整枕頭的高度預備就寢,床頭櫃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這麼晚打來,沒吵到你休息吧?」是遠山學長的聲音。

  「沒有。」

  葉月芽生打開櫃燈,從床上坐起來。

  「警察署的朋友剛剛回消息給我,他們在新宿的酒店找到地下錢莊的人,已經帶回局裡拘留,等檢察官許可,馬上就可以搜索他們的辦公室和住所,也許可以找到有助於案情的證據。」

  「那真的太好了!」

  葉月芽生的聲音變得十分有精神,即使相隔兩地,遠山幸治都彷彿可以看見他燦爛的笑容。

  遠山幸治也輕笑起來,接著如同結束的背景音樂一般,突然打住笑聲問他:「芽生,你喜歡森澤對不對?」

  冷不防被他點明這件事,葉月芽生先是詫異的閉住氣息,停了幾秒後才出聲。

  「你怎麼會這麼想?太、太奇怪了吧……」

  「不、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你的視線老是追著他跑,你的心情也總是跟著他的一舉一動起伏。」

  一時之間,葉月芽生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遠山幸治以食指輕輕摩擦自己的下唇。

  「我早就注意到了,無論是跟我說話的時候,或是有其它人在場的時候,只要手邊有電視或報紙。雜誌上有他的消息,甚至是不認識的路人提起他的名字,你的注意力就會立刻轉移過去,我認為這種反應如果不是討厭就是非常喜歡,從你願意不計代價為他澄清醜聞事件的執著看來,我推斷答案應該是後者。」

  正因為看穿心事的不是別人,葉月芽生突然有股衝動想把事情全都說出來,他已經厭倦一個人藏住所有心事了,他相信善體人意的遠山學長絕對是個值得信賴的對象,然而,遠山愛梨和森澤大樹的婚約關係,克制著他說出真相。

  「他……」葉月芽生接著說道,「他排擠同性……更重要的是,他討厭我,所以那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他就要和愛梨小姐結婚了。」

  「是嗎?」遠山幸治應和道:「看來我們的愛情都毫無進展呢。」

  與其說是歎息,這句話聽在葉月芽生耳裡更像是一種指責,強烈的愧疚感使他無言以對。

  「你先睡吧,明天我會再打電話給你,希望有好消息。」

  「嗯,那就麻煩你了。」

  電話那頭沉默下來,並沒有掛上電話。

  「學長?」

  「沒什麼,只是還想聽聽你的聲音。」

  突然想起和遠山學長在車內的對話,葉月芽生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靜了下來。

  「怎麼不說話了?」神秘個誰

  「沒有,我只是在想,從以前就一直是這樣,都是我單方面接受學長的幫助,如果有機會,我也希望能夠幫學長做點什麼。」

  「既然這樣,那就到我身邊來,我需要一個幫手,你只要利用課餘的時間過來幫忙就可以,工作內容是翻譯與國外往來的文件資料,因為並不是訴訟上的書信,所以沒有時間上的壓力。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輕鬆上手。待遇方面我是更不可能虧待,只是不知道這樣單調的翻譯工作你有沒有意願?」

  「只要學長不嫌棄,我當然願意。」

  「那就安排個時間來上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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