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古代架空]
《琉璃碎》作者:桃夭【完結】
[打印本頁]
作者:
janet_lam
時間:
2009-11-29 22:41
標題:
《琉璃碎》作者:桃夭【完結】
第一章
--------------------------------------------------------------------------------
--------------------------------------------------------------------------------
我活著的時候,很多人其實都很想問我,憑我的聰明才智,大同王朝丞相的位置簡直就是專門給我設立的,為什麼我非要為那個人解下衣衫,成為「他」的「女人」?唯一不問的人,是我的兒子,淺離。
我死了以後,想必有很多人認為我活該。誰叫我以色媚主,誰叫我叛國,辜負了「他」給我大好權力。唯一真正為我難過的,也許只有淺離。
淺離是個好孩子,聰明而冷淡。我這一生要說有什麼事情做得最開心的話。就是生下他。我也知道,我死後,他的人生將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但我並不擔心。他與歇斯底里的我不同,他的強悍和智慧,足以讓他的一生走得比我順暢。
淺離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教給他了,惟獨不給他姓氏。「他」曾問我為什麼,我只微笑著敷衍,卻從來不告訴他,因為,我覺得我很髒。
是的,我很骯髒。雖然我出身於世代在朝廷為官深受帝王寵幸的官宦之家,但是從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所有的榮華富貴後面,都隱藏著不能見光的污穢。號稱與皇家有著密切關係的這個大家族,它的所有榮耀,不僅來自它歷代子孫的智慧才能,也來自他歷代子孫的肉體。
遠的不說,單是被我稱為「父親」的人,在肉體上就與皇家有著密切的關係。我家裡某間神秘的房間,便是先皇夜出皇宮時候住宿的地方。
若你曾親眼見過自己最親的親人和自己最尊敬的人一起上演了最不堪入目的肉搏的話,你就知道,對於一個八歲的孩子而言,他的童年已經在極度的錯亂中結束。
我看不清楚在床榻上糾纏的人臉上的表情是快樂還是痛苦。更不瞭解一向冷漠瀟灑的父親怎麼會在男人的懷抱裡扭曲呻吟得像一個蕩婦。但是他和他身上的人聯手把我用聖賢書構建的靈魂徹底打碎了。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的心裡只有怨恨。恨我,為什麼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恨我的親人怎麼會做出那麼無恥的事情,更恨,那個道貌岸然的皇帝,私底下竟會如此敗德。我想,如果沒有「他」的出現,我說不定早就一劍結束了我自己。
那是在皇家秋闈獵場。那年,我已經十二歲了。父親認為他的獨子應該到了出門長長見識的時候。換句話說,我這個繼承人該是到了正式出場讓別人認識的時候了。而百官齊至的秋闈獵場,無疑正是最好的出場地點。
若不論我混亂的心理狀況,我的外在條件足以壓倒所有人的風采。我博得了所有人的或真心或勉強的讚美。所以龍心大悅的皇帝給了我靠近龍椅的天大的賞賜,於是,我看到了龍椅邊上一身獵裝而微笑著的他——太子。
他有一雙很傲慢的眼睛。但他的傲慢並不形諸於外,而是掩蓋在他溫和的笑容後面。皇帝說他天性比較軟弱,不善於謀斷,若我日後成為他的臣子,希望我能盡力輔佐他。
生性軟弱?誰信?軟弱的人會有他那樣具有侵略性的眸子?他的眼中有著對我的濃濃的興趣,我在想他是不是已經看出我在想什麼
他並不比我大多少。事實上他的生日只比我早幾個月。但我從不認為他有他父皇說的那麼沒用。至少他眼中隱約閃現的對他父皇的輕嘲,便足以證明他這個太子,並不是外界傳言的繡花枕頭。
秋獵後,我成為太子的侍讀。這是一個重要的職位,如果太子日後當真能成皇,與他一起長大的侍讀無疑將是他日後的心腹。父親說,是太子親口點我入宮陪他讀書的。
父親在秋日午後把我招進書房,親自告訴我這個消息。他說話的樣子很冷淡,薄薄的嘴唇在陽光下異常紅潤,帶著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卻致命吸引人的情色。他說,從這一步開始,我的官場生活,即將開始,他要我好好把握自己的方向,不要辜負了這個大家族的聲望。
我看著他,看著他修眉鳳目的清麗面孔,我問他,必要的時候,我是不是可以不擇手段?
他挑起眉,他知道我不是多話的人,他不瞭解我的意思。
我說,如果必要的話,我是不是可以像他一樣,出賣自己的身體?
他的臉色在一瞬間蒼白。深深地,重重地倒吸一口冷氣,然後,是長久的沉默。
我的眼睛看向他身後的窗外,看到一枝枯萎的菊花,慢慢地墜落。
他開口了,聲音很乾澀。他問我知道了什麼。
我看著他瞬間憔悴許多的臉。不回答。知道什麼並不是重點。這句話不能掩蓋曾經發生的一切,我只告訴他,其實,買主若是皇帝的話,這個買賣也挺划算的,然後,我離開書房。
這是我們父子最後一次那麼不開誠佈公的對話,我如果知道我的話會讓父親做出了那麼的決定,也許不會說得那麼刻薄。
半個月後,父親從皇宮裡回來的時候帶著傷。他的腹部被人用刀子劃了一個大大的口子,不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掩飾著,不讓任何人知道。他只讓總管到藥店抓了一些藥,然後便請假在家裡休息。
抓來的藥並不能解決問題。傷口有毒,普通的傷藥救不了的,除非御醫出馬。睿智的父親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可是他只是眼睜睜地看著傷口漸漸惡化而不做任何表示。只有在痛極的時候,他才叫人想辦法止痛。
父親的身體漸漸虛弱,時常昏迷不醒。在他清醒的時候,他把我找去,考我的功課,考我的各種知識,似乎,在做著什麼準備。
我的回答令他滿意。他漸漸安靜下來,長久長久的沉默後,他問我,是不是覺得他很噁心?
我不回答。噁心的不止是他,我的身上流著他的血,我也一樣的啊。
他輕輕歎息著,他不想讓我知道那些事情的。於我而言那是噩夢,但對他來說,卻是他能把握的最後的一點溫暖。
我問他,很低很低地問他,為什麼?
他笑,笑得比哭還難看。他反問我,若他說是因為愛,我信不信?
不信。搖頭。愛是什麼?什麼是愛?他對誰有愛?
他知道我不信,就像從前的他一樣。可是遇見了,無可自拔後的沉淪後,他服了。現實中不辦法光明正大的愛情只要有那個人的擁抱,他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於公,用鐵血手段維護他至高無上的位置,於私,則只做他專屬的「女人」,等待他的臨幸。
可是,名不正言不順啊,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心血所有的壓抑都是苦,而我的鄙視更令他無法再抬頭。於是本來應該能避開的襲擊,也寧願就這樣捱上,就當,是解脫。
那,刺傷他的人是誰,他應該知道了。
他當然知道。但是不能說,除了我,他對誰都不能說。
是誰?我不自覺地握緊拳頭。誰敢傷他?我雖然看不過他的行為,卻不能無視他受到的傷害。
皇后娘娘。他的嘴角有一絲扭曲的微笑。吃醋的皇后趁他還在後宮走動的時候刺了他一刀。聽說皇后是大將軍女兒,昔年也曾學過幾年功夫的。手無縛雞之力的他突然之間自然沒辦法躲過。不過這樣也好,正好給他一個理由,斷了一切。
所以他不告訴任何人。所以他不能說。只是,我忍不住,我問他,說了又如何?
到時候,麻煩的不只是皇后,還有他與皇帝。如何向天下人解釋皇后動手的原因?又如何處罰那個為情所苦的女人?更重要的,何必要在牽扯不清?這樣,就好。
於是,父親慢慢地虛弱,漸漸地死亡。而這期間,我一直在他身邊,看著他彌留。臨終前他對我說,這輩子若要去愛,也要記得對自己好一點。
父親喪禮後,我進宮面聖。皇帝的臉色並不好看,他只歎息著,便叫我陪太子讀書。
十五歲那年,皇帝駕崩。新皇登基的那夜,我住在宮裡,為他準備登基的第一道詔書。半夜裡,一身素服的新皇出現在我的面前。
抬眼看他,看他眼中不再隱藏的傲慢,他問我,我會不會是他的心腹,我會不會忠誠於他?
我說,若有足夠的條件,我便忠誠。
他拿丞相的位子收買我,他說,他不認為我父親留下的位置我坐不起。
我也不那麼認為。於是我成為他的丞相。助他,平安度過新登基時的混亂。那時,我還不知道,我的命運從此與他栓在了一起。
第二章
--------------------------------------------------------------------------------
--------------------------------------------------------------------------------
我想我天生是玩政治的料。我在官場上如魚得水。很多當初只能在胸中排演的治國方略都在新皇的默許下一一實現。但我的人緣卻不算太好。太過決絕的態度太不留情面的手腕太年輕的年紀都成為眾人怨憎的原因。我想我還是太年輕鋒芒畢露還不太適應官場上的習慣。眾人的態度日漸消極。怠工和陽奉陰違成為工作最大的阻力令我漸漸陷入了生平最煩躁不安焦急無措的瓶頸中,然後,皇帝又出現在我面前。
他問我,需不需要他的支持?
當然需要。沒有他的支持,我龐大的政治野心沒辦法實現。終究,這就是身為人臣的悲哀。
那麼,他要我拿東西來換。
什麼?他要什麼?我能給予人的一切他都有。他要什麼?
我的身體。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在當時。
也許我對政治的熱情比我想像中更可怕。或者說我對權力已經走火入魔。為了取得權力,我不擇手段。所以我答應了他。於是十七歲那年,我成為他的人。
初夜後的第一個感覺,就是覺得自己很骯髒。我在重複父親的路,和他一樣做著自己所不齒的事情。不過我和他最大的不同,只在於我為的不是愛,而是權力。
與皇帝的特殊關係使我的權力得到了確定。無人再敢無視我的命令。我想要的一切,我想達成的目標,都一一實現。我想,我和滿意這樣少年得志的生活。
這段時間,皇帝尚未大婚。在雙方都有時間的時候,我們常在他的床上廝混。從一開始的生澀到後來的靈巧,我們享受著禁忌的快感。我知道他在把我當女人使用,我又何嘗不是在借他發洩我的慾望呢?只有一點不能否認,我們是彼此的第一個。
後來,他要大婚了。對方是重臣的女兒,京城裡出了名的美人。也是有名的溫柔賢淑的女人。那些日子看著新娘子的家人興高采烈的走來走去,臉上滿是即將成為皇親國戚的得意模樣,我忽然覺得很生氣,非常生氣,從未如此生氣。我不知道自己氣從何來,但是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我和他一樣的年紀,他卻有了新娘的原因,於是我決定找個解決的辦法。
於是我也去娶親。隨便挑了一個低階官員的女兒,在皇帝大婚的那天,我也成了新郎。
結果,在洞房花燭夜,我被人拖出了家門。
在我家旁邊的某個不知名的宅院的房間裡,我看到面目陰沉的皇帝。
真奇怪,他的新婚初夜,他不在皇宮裡陪他新娘子,跑來打擾我的新婚幹什麼?
他鐵青著臉問我,為什麼匆匆忙忙成親?
笑話。他能急忙娶妻我就不能嗎?男婚女嫁正常得很,了不起我的婚姻比想像中來的早罷了。我也覺得今天是黃道吉日好不好?
他陰陰的笑,冰冷的指尖在沿著我臉頰的線條劃過,帶著我不熟悉的情緒。他說,他不允許我擅自違背約定。
什麼約定?我用身體換到權力?
我並未打算違約。我對權力的熱愛比他想像的更深切。事實上我娶妻只是因為我覺得得找一個女人幫忙打點身邊的一切瑣事。他若還想要我的身體,我當然不拒絕。不過,我發洩慾望的途徑,已經不只他一個。同樣的,對他來說。慾望的發洩口也不只我一個吧。
他顯然不滿意我的不解。他的唇靠近我,張嘴,咬住我的下唇,留下深深的印子。他不顧我因為驟痛而流出的眼淚,俯在我耳邊道,我是他的人。他不會放手的。即使我賭氣在他大婚之日娶妻,他也不會那麼輕易把我讓給別人。區區女人,別想把我搶走。
他在說什麼?真好笑。什麼賭氣?我為什麼賭氣?憑什麼?他有什麼值得我賭氣的地方?我是他的臣下。我所擁有的一切都來自他的恩賜。他何必特意告訴我我是他的人?這樣的宣告,想說明什麼呢?有些東西,一旦挑明了,就是危險。他不明白,但我從父親的體驗中,已經清楚的知道。
結果,那天晚上,兩個原本應該當新郎的人,卻窩在無人知道的角落裡鬼混。活活,讓兩個女人獨自度過了她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夜晚。
我想皇帝是個蠻稱職的丈夫。不久之後就傳出皇后有身孕的消息。當滿朝文武齊向皇帝祝賀的時候,我卻有想大笑的衝動。為什麼?不知道。不過我決定,我也要盡快讓我的妻子懷孕。
不過我太忙了。忙於政事,忙著應付皇帝的需要。按說他已經有妻子了,慾望應該得到滿足才是,為什麼他在床上的表現反而像一個慾求不滿的人?害我應付他應付得很辛苦。
我真的很忙。很難抽出時間與妻子親熱。說來真可悲,成親這半年來,我碰她的次數十個手指頭都能數出來。我承認我不是個好丈夫,但她的確是個好妻子。每次我忙得太晚才回家的時候,她總是適時的為我準備好溫熱的洗澡水和美味的食物。她從不抱怨我的冷漠。但是在不自覺的時候,我發現了她的寂寞。
讓新婚妻子只過了半個月的婚姻生活就有深深的寂寞?我這個丈夫是不是做得太失敗了?我反思著,並決定請上一段時間的長假,好好陪陪她。
我帶她去了江南。
她果然喜歡那裡的風景。我們租了一間小屋子一住就是半個月,成天沉浸在如畫的風景中。直到假期快結束才離開。在回京城的路上,她羞澀的告訴我,她有了我的骨肉。
我大喜。開始為她的日後生活做打算。我要給她最好的照顧,讓她給我生下一個健康可愛的寶寶。
她看著我一直在笑,她說我是個傻爸爸。
我想,當個傻爸爸也無妨。重點是,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有了一個和我血脈先連的寶貝。這令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動。
剛回到京城,我便被緊急召進了皇宮。
面對皇帝慍怒的面孔,我想不起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他。
他指著我的鼻子罵。說我竟然玩忽職守。
我沒有。我抗辯。每個人都知道我是個工作狂。那四個字安放不到我的身上。從接受他收買的那天起,我只休過這一次假,這不算過分吧。
他非常非常生氣。他說我居然為了那個女人拋下他。我的心裡到底有沒有他?我這種行為簡直就是背叛。
背叛?我失笑。我叛了什麼?我身為臣子忠心耿耿,鞠躬盡瘁。身為玩伴也盡量提供機會和肉體。我哪裡叛過他?
第三章
--------------------------------------------------------------------------------
--------------------------------------------------------------------------------
但是我不把他放在心裡。我至今沒有那樣的自覺。他原本還以為,他大婚之日我吃醋賭氣的態度已經表明我心的依戀,可我卻依然頑固不冥。不過不要緊,他有的是時間能讓我正視我對他的感情。
我渾身一震,為他口中提到的「感情」。
我的驚駭不是因為他的篤定。而是他正正好,戳中我心地隱藏著的那一點情緒。
原來那麼匆忙成親的根本原因,除了自己,還有人知道。一時間,我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
虧得我口口聲聲把他和我的關係定位在一定的距離之外,虧的我不斷用工作和權力催眠自己,原來全都沒有用。在不知不覺之間,我竟走上了父親那條路。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的淪陷,沒有父親深。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對皇帝說,請他允許我辭官。
——我不幹了在滅頂之前我一定要退出來。我不想有父親那樣的結局。
但是他說不。他有些惡狠狠地對我說,他絕對不放手,我別想走。
我知道他是這樣的反應。辭官也不是真的能指望它成功。我只是知會他一聲而已。於是,我無語的,不再說什麼。
但是他不滿意。他又有次佔領我的身體。在情慾高漲意亂情迷中他問我,除了他還有誰能給我這樣的快感?那個女人嗎?不可能吧。只有他才真正瞭解我的身體。除了他以外,沒有人能看到我這樣的媚態。
我不說話,但是面對身體的反應我必須誠實地承認,他說的並沒錯。妻子的身體,女人的身體,並不能使我忘情。而他的擁抱,卻彷彿帶著某種魔咒,令我無法控制自己。
雲雨後,我要回家,卻被他用鏈子鎖在床頭。他說為了懲罰我的背叛,他要關我三天。
我大驚。拚命掙扎。用盡各種理由也無法得到解脫。於是我脫口而出,我要回去看我的孩子。
——這是我說過的最令我後悔的話之一。我為這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他楞了,然後陰狠地笑,他問我,是不是我的妻子懷孕了?
他的眼神無比的冷酷,是我見過最可怕的眼神。我一直以為我無所畏懼的,什麼東西都動搖不了我的意志。但此刻我明白事實其實並不是這樣。我只是從來沒有見識過什麼是真正的殘忍。他的眼神,讓我想起嗜血的食人野獸。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這個人,真的是我認識了那麼久和他一起長大的皇帝嗎?
在他的逼視下,我不由自主的點頭。
他又問我,我真的那麼喜歡孩子?
我又點頭。我知道我這樣的想法很奇怪,但是我真的希望會有一個可愛的寶寶。為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只能選一個,我要留誰?他問,帶著奇怪的感覺問。
什麼意思?我不懂。事實上也沒有時間讓我思考。他壓在我身上,用前所未有的狂暴抱我,令我在痛苦與快感中不斷煎熬……
三天的禁錮,換來半個月的假期。等我能夠重新上朝的時候,才知道皇帝新頒布了一條法令。為防止不法之徒對朝內官員的生命安全構成威脅,特給二品以上的大臣配置兩名隨身護衛。據說,這是因為前些日子兵部尚書府內忽然來了刺客,將尚書大人刺傷不能上朝的緣故。
我的感覺告訴我,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而派來的護衛也證實了我的想法。
來的兩個人之一,叫卓航,是皇帝貼身的四大護衛之一,絕對聽從皇帝命令的死士。年紀雖然還很小,但一身武功據說已經罕有敵手。皇帝居然把他放在我的身邊,足見其中定有問題。最大的可能,大概是防止我不告而別。
這並不是我自做多情得出的結果。事實上卓航和他的同伴的表現很值得懷疑。幾乎連我上茅房都跟著。隨身護衛有必要做到這個程度嗎?
於是我直接問卓航。
卓航是個老實的孩子,他不會說謊,特別是對我。因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兩年前的大雪天,若不是我 將凍昏在荒野中的他帶回來,如今他應該已經重新轉世投胎了。
在我的逼問下,卓航支支吾吾地連話也說不完全。特別是我提到兵部尚書的上究竟是怎麼回事的時候,他更是左顧右盼就是不說話。
我明白了。
兵部尚書的傷,絕對不是什麼「刺客」的傑作。要麼是詐傷——不過以兵部尚書耿大人的耿直的性子而言,這不太可能。要麼就是皇帝派人弄的。
我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這樣的行為,簡直是瘋狂。我想我有必要思考一下,這個皇帝是否還有值得我跟隨的地方。於是我略施小計,調走了護衛們,一個人上了城北的白雲觀。
——後來我才知道,我這個被稱為任性的行為,害慘了很多人。
首先是各位文武大臣。據說我的失蹤令皇帝龍顏大怒。上自大臣下到守城的小兵卒都被他找名目罵得抬不起頭。他還趁機砍了幾顆腦袋。不過據我所知,死的都是些百姓口中的貪官污吏,死了倒也很得民心,也算是挺划算的。
其次是卓航,據說他受到了很重的處分,具體是什麼我不知道。但從此以後那個原本做事還有些毛躁的小孩開始改變。變得圓滑而且靈活,頗有點老謀深算的感覺。我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不過他只要依然忠心耿耿就好。
受到傷害最深的,是我的妻子。我的不告而別令她擔足了心。她常在深夜裡無法入睡白天坐立不安。這個樣子持續了很久傷害了她的身體健康。於是一個不小心,她小產了。我失去了我的第一個孩子。
很難重複我知道這個消息時候的心情。那個時候我還在白雲觀苦苦思索我是不是要繼續官場生活的問題。等我的好友白雲觀主得到消息並把他告訴我的時候,我只有一個想法,我要盡快趕到我的妻子的身邊。
看著病榻上蒼白虛弱的妻子的時候,我什麼都不能做。我只會不停地道歉。她不明白是為什麼,只是自責自己的不小心。
請來的大夫說,夫人的小產令她的身體受到了傷害,雖然不至於終生不孕,但想要孩子,也要好好調養幾年才不會發生危險。
第四章
--------------------------------------------------------------------------------
--------------------------------------------------------------------------------
我想某人一定很高興我失去了我的孩子。因為他的笑容很高興。甚至帶著某種程度的得意。他說,他早就說過,兩個之中,我只能要一個。
他的話令我懷疑,妻子的小產和他有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我沒把懷疑說出口。
他繼續說,下次我再想跑的話,最好先把後事安排清楚。他這一次可以壓住脾氣,下一次可就沒那麼便宜了。如果我不想再發生什麼事情的話,還是乖一點比較好。
我不由得問他,除了我妻子,他還打算拿什麼要挾我呢?
他看著我冷笑,他說我比我想像中要心軟多了。除了我妻子,與我有關的人還真不少。他是不介意做個暴君的倒是我想必承受不起禍國殃民的責任。他盡可以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何況,帶著一個女人我又能逃多遠?不是他看不起我啊,實在是從小養尊處優手無縛雞之力的我,怎麼看都沒有逃亡的能力。我最大的才能只在於運籌帷幄治國平天下。當然,在床上,我也是個絕代尤物,令人欲仙欲死無法捨棄。
對於他的話,我只有兩個字的評價——卑鄙。不愧是帝王,果然夠心狠手辣兼見不得人。
人啊,若想真的不受別人的逼迫還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想我這輩子出身優渥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位高權重發號施令無人敢違抗,可是事到臨頭的時候想全身而退都是奢望。雖然說我並不算愛我的妻子,但我也不至於無情到將她的生命視為草芥毫不理會。不知不覺間,她成為我不能放手的負擔。
不過,誰叫我要娶妻,我活該。何況我的對手,是天底下地位最高權力最大的男人,真要和他對上,恐怕誰都不好過。
於是我屈服。有條件的屈服。我的條件是,希望一切保持原樣,我與他的關係,僅僅是我與他之間的秘密,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也就是說,他支持我繼續牢牢的佔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和權力,而他,則擁有我的身體。
他同意了。他說他也不想逼我太緊。狗急了都會跳牆,人急——了特別是我這個聰明人真被逼急了,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情來呢。他要我,但他沒有興趣要一個敵人。要知道他也很忙的。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過下去了。沒有孩子的確令我很難過,但是日益加重的權力令我的心情好過一些,說到底,我還是個好權之人啊。
半年後,他的第一個孩子誕生了。是一個很健康很漂亮的孩子。一時之間舉國歡慶,慶祝這個王朝誕生了他的繼承人。
他是高興的,衷心地高興著。這段日子他一直呆在皇宮裡看他的骨肉,無暇找我的麻煩。我得以抽出時間陪我的妻子。
經過半年的調養,她的氣色好了很多,但要恢復從前的健康,還需要好長的時間。雖然我不愛她——應該說我從來沒有愛過她,但是我很心疼她。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我的妻子,身為男人,若連自己的妻兒都不能好好照顧的話,他也不算是個好男人。我為了自己逃過一次,已經對不起她一次,我不想再對不起她。
我一直覺得,我的逃避對不起的人只有她。她是個可憐的女人,嫁給我注定只能過相敬如賓的日子。她看不到我淡然後面隱藏的激情和快感。也無法體會到男人和女人之間除了這種平淡如水的感覺之外還有更激烈熱情纏綿的相處之道。她無法勾起我帶領她去體會的情緒,皇帝說得沒有錯,她不能給我快感。
皇帝口口聲聲說我背叛,可是說實話,我並不這麼認為。在我和他之間,有什麼地方用得上這個詞?
作為他的臣子沒,我為他貢獻我的聰明才智。讓他明白他讓我年紀輕輕就坐上丞相之位絕對不是錯誤的。毫不客氣地說,在我的幫助下他要開創一個太平盛世絕對不是問題。就算我深愛著權力,我也從未想過要將他幹掉自己坐上那個位子。因為我太瞭解我自己了,我的個性中有很多的毛病,其中最致命一點就是,我會在某些時候有一種毫不顧忌後果的極端的任性。我適合玩權力,但是不適合當個頭領。
作為他私底下的玩伴,我的身體盡量忠實於他。說來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的身體熟知男人和女人的區別,但見過我寬衣解帶後的身體的人竟只有他和我的妻子。我的私生活幹淨的讓人驚異。我甚至不知道所謂風塵女子有什麼樣的好處。比起皇帝的三宮六院,我的閱人面就太狹窄了。我一直在想,我那麼守身如玉不逢場作戲到底是因為什麼呢?但是很顯然,繁忙得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工作是我身心清白的最重要的原因。在這個方面,我算不上叛他。
那麼,是感情嗎?這一點想來都令我好笑。他說過我是屬於他的,他也用行動表明了他的看法。可是他從來不問我的想法。他不知道我到底怎麼看我們之間的關係,他也不在乎。我承認他是皇帝,他有隨便說話的特權,但我並不認為這是他對我有感情的證明。這不過是他的獨佔欲而已,獨佔一個他感興趣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令他不快的行為對他而言也許都該成為背叛。只不過對我而言,什麼都不算。我不會因為這樣感到愧疚。我只會感到心痛。
沒人知道我對他的感情,除了我自己。我是個笨蛋啊,明明三番五次三令五申地告訴自己,這條路走不得,但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當我習慣他給予的權力,習慣他堅實的懷抱,習慣他如火的熱情,習慣他獨佔般的宣言,習慣他眼中只有我的專注,習慣他讓我習慣的獨一無二無與倫比的優越感後,想不漸漸淪陷,真的很難。
慢慢地,但是自己知道地淪陷著。所以吃醋娶妻,所以反抗他在身邊安排人,這些,都是掙扎,掙扎著,自己明白但不確信的心情。
但是我絕對不說,絕對不告訴他。就算有一天他把他的真實心情好好告訴我,我也不說。在我和他的關係中,我注定不是個強者。他可以毫無顧忌不擇手段地掠奪我身心的一切所有,我卻不能勒索他的真心。這個樣子對我太不公平了。但既然無法控制自己的心動,那只有想辦法保護自己。就像父親所說的,對自己好一點。
他的兒子相當出色。週歲時皇宮裡擺出了抓周的傳統儀式,所有的重臣都參與見證小皇子的選擇。在五光十色的玩意中,那娃娃漂亮的眼一把盯住了皇帝湊趣拿出來的傳國玉璽。這個結果令皇帝龍心大悅,當場宣佈這個還什麼事都不懂的娃娃為當朝太子,並指定我為太傅。
以我的才學,當太傅不成問題。只是這意味著他將王朝的未來托付給了我,他不認為我已經夠忙了嗎?更何況當了太傅就得常和小太子碰面,少不得要和太子的娘打招呼。我可是相當不喜歡被人稱為皇后娘娘的女人的哦。我也知道那個女人恰好也不怎麼喜歡我。一是因為她的娘家人在官場上的立場正好與我敵對,二是因為她身為皇后,能與皇帝相處的時間遠不及我這個大臣多。皇帝這樣安排到底在想什麼?
不過我找不到時間私下問他。他這一年來只忙著和他的兒子相處,不但冷落後宮大票的妃嬪,也冷落了皇后。天知道他為什麼。不過他對小皇子的重視非比尋常。也許這是因為這個孩子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吧。
說到孩子,不由得想到我的。如果能出生,想必不比他的遜色。可惜了……
第五章
--------------------------------------------------------------------------------
--------------------------------------------------------------------------------
等他再次召見我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
臨時的召見令我措不及防。那時候我正忙著草擬春季會試的題目,不得不熬夜在自己的辦公地點忙碌,沒想到他突然出現,。
我向來不拒絕他的求歡,只是我沒想到他的需索那麼匆忙激烈。甚至等不及換個地方就當場要了我。等完事的時候我一看,才發現好不容易擬好的題目紙上全沾滿了見不得人的液體。
我累得動不了。他在匆忙中的動作並不留情,一年多沒接受的地方禁不起他的粗暴,想來傷是少不了的。我蜷縮在他的懷裡,一動也不能動,任他摟著我,享受著激情後的餘韻 。
我們現在都是赤身裸體的,如果讓人見到,絕對不會有什麼「誤會」發生。一想起這種情形,我就忍不住吃吃的笑起來。引得他俯在我身邊,問我笑什麼。
剛歡愛過的身子極度敏感。我忍不住動了動。然後察覺身下的他又有了反應,於是第二回合的戰火又燃起。
等他真正滿足的時候我也徹底倒了。管他找我有什麼事,讓我好好休息吧。我現在是身心俱疲啊,別那麼殘忍一定要我打起精神陪他吧。活生生累死一個能幹的大臣不是個聰明皇帝應該幹的事情。
身後事全交給他處理,反正我先睡了個昏天黑地。
第二天早朝後,他把我召進了御書房。我們之間進行了一次秘密的談話。
他告訴我,雖然我的日常工作很忙,但他還是希望我對太子的教育能多費點心。王朝的未來就全看他了,他不希望自己的獨子是個無能的笨蛋。
獨子?他不打算再生了嗎?他的女人那麼多,不可能不再有子嗣吧,莫非,他不行了?
他說,繼承人一個就夠了。女人再多也不過是洩慾多麼工具。這個孩子是他身為帝王所必須完成的責任之一,現在他完成了,上既對得起列祖列宗,下也不負天下黎民的期望,可以了。現在,他要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全心全意獨佔我。
我笑,冷笑。那個孩子是皇族延續的種子嗎?難怪他那麼重視。不過,這又與我何干?他什麼時候不是獨佔我了?
他搖頭,說他的獨佔,是要我完完全全屬於他。我的身邊,不能有任何人。就算是我的妻子——特別是我的妻子,更不能被允許呆在我身邊。否則,不要怪他不客氣。
呵,好霸道。不過我也有話要講。反正他是君王,想要一個人是輕而易舉無人敢違抗的事情,我也不例外。但是我身為一個男人,也有我必須要做是事情,如果他不能諒解的話,大不了一刀砍了我就是。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1-25 20:35 編輯
]
作者:
janet_lam
時間:
2009-11-29 22:42
什麼事?
我笑,帶著淡淡的惡意和得意。我告訴他,我要留下一個後代。
他很震驚,相當震驚。他看著我的眼神帶著一種迷惑,似乎不太能理解。
我趁熱打鐵告訴他,他說過,兩個之中我只能選一個,那麼我要兒子,不要妻子了——反正他也不允許我有妻子。但我一定要完成我的夢想。我想要有一個漂亮的,可愛的,健康的,流著我的血的小娃娃。
他呆了呆,叫人拉來一堆的宮女,一字在我面前排開。他對我說,我中意哪個就要哪個,甚至全要了也無所謂。但是我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兒子生出來。
我才不要。看著他的眼神不自覺的帶著一點鄙視。他以為隨便一個女人就能當我兒子的娘嗎?這些宮女說不定都曾被他沾染過,我要這些來歷不明的女人做什麼?
他顯得相當氣憤。他問我到底在挑剔什麼,我不是要一個漂亮的娃娃嗎?這些可都是天下間的美女,個個都有外貌的保證呢。絕對能生下我滿意的孩子。
如果只有外貌而沒有腦子,那和一條狗有什麼區別?我要的不是血統不明的私生子。而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生下的嫡子,真正繼承我血脈的孩子。
沒有商量的余的?他歎氣,問。
對不起,沒有!事關孩子,我唯一執著的東西,我什麼話都不好講。
當真不能妥協?他眼中閃著危險的光芒,問。
不好意思,不能。
他眼中的光芒發綠,狠狠的盯著我,額角青筋暴露。就在我以為他老羞成怒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時候,他突然問我,那個女人恢復,還要多久?
那個女人?哦,我的妻子是嗎?我愉快的伸出五個手指,告訴他,大夫說了,完全痊癒能為我生下健康的寶寶至少還要五年。
我知道沒事去撩撥一頭猛獸的後果了。他用身體讓我牢牢的吸取了教訓。這一次我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原本還有點肉的身體也被他折騰瘦了。整個人的感覺就像一根竹竿。不過能讓他不高興甚至鬱悶,我依然開心了很久。
他居然有耐心等五年,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這五年我很忙。太傅果然不是輕鬆的工作,雖然孩子很聰明很可愛也很乖巧,但是他的娘就是讓我不順眼。
我不知道當皇后是怎麼樣的折磨,不過從一開始進宮時候的清秀佳人到現在滿臉脂粉一頭珠翠富貴逼人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她的改變不可能不算大。從一開始單純的眼神到現在飽含心計的目光。每一次看到她,我都覺得她有些可憐。
不過可憐歸可憐,面對一個擺明不給我好臉色看的女人,我自然也不見得有多恭敬。名義上她是母儀天下,但她的統治範圍只在後宮。撇去我和皇帝的約定不說,一個女人和一個大臣孰輕孰重,腦子裡沒裝稻草的皇帝都知道。
站在皇后的立場,我相信她有理由恨我。首先就是她娘家父兄的問題。
她的親爹和兄長嚴格說來並沒犯什麼大錯。只是很不幸的,他們的政治立場與我相左。朝堂之上經常為一點小事和我糾纏不休。很多沒必要討論可以立即解決的事情都叫他們耽誤了。真不知道他們針對的是這個國家還是只針對我。我本來就是個權力慾很重的人,而且生平也容不得別人在我面前放肆。所以找了個機會,以不稱職為名義,把他們明升暗貶了下去。
雖然是皇親國戚,但朝堂中誰的氣焰能比我囂張?除非你是我的頂頭上司。除非你能令我心甘情願俯首,除非你能像我一樣玩命的工作,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要不然,就別說廢話。再說了,我唯一的頂頭上司都不開口,哪輪到一些阿貓阿狗說話的分?
人們常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其實在宮中也是一樣的。皇后之所以能當上皇后並且坐穩這個位子,與她雄厚的背景不無關聯。如今她的後台被我搞垮了,她的地位雖不至於一落千丈,但一些同樣來自官宦重臣之家的嬪妃對她的態度總有些微妙的變化。我相信這些變化足夠令她暗中咬碎一口銀牙了。
我對女人的態度,只會因為她們給我的感覺而變化。至少目前,我還沒覺得後宮裡的女人有什麼可愛的地方。反正沒一個比得上我溫柔善良體貼的妻子。——不過,這是不是也因為嫉妒呢?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是放在我自己的心裡比較好吧。
第六章
--------------------------------------------------------------------------------
--------------------------------------------------------------------------------
其次是帝王對她的眷寵遠遠不及對我的信任。據說——據我在宮裡打點的人手說,這五年來,皇上到她寢殿或召她侍寢的次數,五個手指也能數清楚。長夜漫漫無法入睡,她不把前塵往事都翻出來嚼爛嚼碎又怎麼能打發時間?而這其中想得最多的,恐怕也就是她的夫君。
我從不相信女人都她們的丈夫沒什麼獨佔欲。再溫婉的女人碰上與自己丈夫有關的事情,總有想不開的時候。所以為了不傷害我的妻子,不讓我少有的一點愧疚轉化為罪惡感,我從來不在外拈花惹草。在朝廷中,我們夫妻的形象,是少有的恩愛。可實際的情況是什麼?我知道就好,不用挑明了。
皇后不會知道我與皇帝的約定,更不可能知道這五年間她的丈夫如果不去找別的嬪妃的話就會來找我發洩他的慾望。次數之多,真叫人不敢相信。如果讓她知道我分走了她丈夫大部分的眷寵的話,不知道她會是什麼反應呢?會不會拿一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再來就是她的孩子。不知道是她當娘的太失敗還是我總有吸引奇怪的人的魅力,小小的太子總希望跟在我身邊,每每看到太子棄她不顧直奔我的懷抱時她那張鐵青的臉,我的心情總是很好,而且我也毫不吝嗇的表現出來了。
如此這般,她不恨我,還恨誰?
有的時候我在想,如果她真的知道我和她丈夫的之間這種不清不白的關係的話,她會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說實話,皇帝並不昏庸,他可以算得上是一個英明的君主。我不知道他清楚不清楚他的女人在想什麼,不過我猜即使他清楚,他也不會理會。他的冷酷和我的無情,有的一比。
我並沒時間想的太多。忙碌一旦成為習慣後,連停下來喘口氣都覺得奢侈。我只是在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用這些胡思亂想娛樂一下自己而已。
五年中,最值得我高興的事情是什麼?當然是妻子懷孕的消息。
自她小產後,我便不再讓她操持家務。就算不當貪官污吏,憑我的薪水和祖產也足夠我們過上一輩子衣食無缺的好日子。我特地為她多請了些人分擔家事的責任,甚至專門為她請了一個大夫。一切的作為就是要讓她好好休養,努力養好身子,為我生下可愛的寶寶。
妻子並不是個絕頂的大美人。她只清秀溫婉而已。但她的五官是那種很有氣質很耐看型的,這樣的她再加上我算得上俊美的容貌,應該能生得出可愛的寶寶吧。至於孩子的性情,我想最好還是多象妻子一些。如果如我一般的話,他的日子可能會很難過。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進入官場中,畢竟我想要個孩子不是要他繼承我的事業。我只是希望他延續我的血脈證明我曾到這個世界來過而已。
——就算我當真淪陷於某人,兩個男人之間也不會留下任何證明。好的,壞的,什麼也沒有。若我死去後所有關於我的一切都煙消雲散的話,我會不甘心。孩子,從某個角度來是記錄我生命的一種方式。證明,這萬丈紅塵中,我曾走過。
妻子懷孕的消息,是大夫告訴我的,他說夫人還不想那麼快告訴我,她怕我擔心過度。
我當然擔心了,她的身體已經好到可以懷孕了嗎?會不會有危險?
老大夫笑了,白鬚抖動。他說夫人已經完全沒事了,懷孕絕對不會造成什麼負擔。他說完,就要離去。說是看在我這麼擔心的分上,回去好好替夫人配幾副安胎的藥,好叫我放心。臨走時我還說,能攤上我這麼有情有意有權有勢的夫君,夫人還真是好運氣。
我這個樣子的丈夫,在世人眼裡就算是好嗎?那世人的評價標準還真是低啊。只需要看形式,根本不需要去探究表面下的東西。
不過我想知道妻子的看法。與我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她對我應該也有她的評價吧。我不在乎世人怎麼看我。但我挺好奇這個站在與我做近的地方的女人眼中的自己是什麼樣的。於是,晚上臨睡前,我問她。
我們睡在一起,如同這世間大多數夫妻。除了我真的很忙或要陪皇帝鬼混的夜晚外,我們之間過著和一般人沒什麼差別的夫妻生活。她真的是離我最近的人。
她顯然嚇了一跳。側著頭微微思索著,露出她纖細潔白的頸。然後她微笑著,一如平常地告訴我,作為一般意義上的丈夫,我很優秀了。
——我一直知道我的妻子並不是普通的庸俗的女人。這也是極度挑剔的我為什麼選中她當我妻子的原因之一。不過她這個結論我不是很能明白,於是我再問。
她只微笑著,很溫柔,很淡泊地說,她從不奢求她的婚後生活有多精彩刺激。現在我給她的,已經是她所能設想到的最好的。京城裡,哪個官家夫人不羨慕她嫁了一個年少有為位高權重幽溫柔體貼的好丈夫。
她呢?她真的滿意嗎?
如果說有什麼不滿的話,那就我我對她實在太好了,讓她想斥責我的無情都找不到理由。她歎笑著,雲淡風輕地說。她溫暖柔軟的手沿著我的眉毛輕輕撫摩,帶著幾許寵溺。她說,若我不問,她也不想說。但我們倆都知道彼此不是對方最想要的人。她是女人,注定她無力對抗已有的婚姻和世人眼光帶來的重重壓力,這一生,就算和自己的情人同處於一座城中,甚至他是自己丈夫的同事,但兩個人之間早已是咫尺天涯,萬水千山,再也沒辦法回頭了。
而我是男人。世情對我便寬容很多。我大可去追求我想要的人或物。他只希望,在我得到之前,能好好陪陪她。她不貪心的,只要這一段時間就好。而我所做的,比她希望的好太多了。
我動容,為她這一番話。我真的沒看走眼啊。她的確不是個平凡的女人,配我,真有點可惜。而且她對婚姻的忠誠度比我高太多了。和她比起來,我的靈魂和肉體一直在出軌。之前我並不覺得有什麼,膽子現在我真的有點臉紅了。不過我知道她並不清楚我出軌的對象到底是誰,要不然她不會如此的鎮定——不過更也許的是,她知道後依然會如此鎮定。誰知道呢。女人的心,比海深啊。
我很慶幸,我娶到的是她。所以我決定,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好好保護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大夫告訴我,這一胎若再流掉,對母體的傷害會更大。凡事千萬要小心。特別是在現在這個時候。
要保護她,第一件要做的事當然就是要把這個消息隱瞞起來。知道不能再隱瞞為止。省得某些人手心發癢又要搞破壞。上次的教訓,我還記在心裡呢。
於是我依然按時上朝,入宮,當丞相,做太傅,只是,我再不在宮中熬夜太久,真做不完的事情,我就帶回家。一方面是盡量爭取時間陪我的妻子,另一方面是防止皇帝拿我的身體當出氣的工具。
第七章
--------------------------------------------------------------------------------
--------------------------------------------------------------------------------
最近皇帝的心情不是很好。西域那個最強悍的民族中最強盛的一支的首領生了一場大病,權力之爭開始在西域的帳篷中醞釀,大有燃起戰火殃及邊境的意味。偏偏駐紮邊境的官員長了一顆豬腦,對這些情況視而不見,給皇帝的奏折中盡寫些「天下太平」,「四海臣服」之類的屁話,就算皇帝連發十二道命令令他加緊邊境的防備他也有膽量置之不理。氣得皇帝要砍人。只是,那官員是皇后娘娘的嫡親哥哥,且目前尚說不上犯了什麼致命的錯誤,一時之間找不到什麼理由可以結束他的使命。若是將他調離嘛,這等昏庸的官員,調到什麼地方才能不殃及百姓?這還真是個很困難的問題。當初就是看邊境平安兼帶兵的將軍軍紀森嚴才將他貶到那個地方吃吃苦頭磨練磨練,看看能不能把他磨機靈點。沒想到居然一點長進也沒有。從某些角度而言,他也算很厲害了。
皇帝很頭痛,我知道他頭痛的時候會習慣性地找人發洩怒火。宮裡那麼多的女人他沒寵幸過,這個時候他儘管去荼毒別人好了,千萬別找我的麻煩。家事,國事,天下事已經夠我操心的,別再讓我為床事而辛勞。
不過,躲得太明顯的結果是他瞄準機會堵住了我。
他下手毫不留情,我卻已經習慣。事實上,這麼多年歡愛,我的身體也已經習慣了他。再痛,再苦,忍一忍就過去了。真求他手下留情,他做不到,我也說不出口。
他滿足後,問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這要看他最後,捨得下幾分力氣了。有皇后梗在中間,他怎麼辦是他自己的事情。
我的臉忽然被他抬起,他漆黑的眸子中映著我帶著激情淚痕的臉頰。他說我最近提到皇后時候的口氣有些異樣,又在吃醋嗎?
閉上眼睛,不看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他會很高興。他說,和我糾纏了那麼久,他有些煩了,他想要一個結果。
什麼結果?
他只笑著,問我,若世間最難纏的人他都能夠降服,其他的人,又算什麼?
我始終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不久後我就知道了。
會試後,狀元榜已經貼出來了,狀元,榜眼,探花都是年輕俊秀的男兒。最小的狀元才十五歲,僅比我當年拿到狀元時的年紀小了一歲。
他是個非常美麗的孩子。純潔而雅致。雖然在殿試中侃侃而談,但笑容中總帶著三分羞澀,誘人至極。
我看得出皇帝眼中的光芒是什麼意思。我暗暗心驚。他什麼時候好色到如此不顧後果了?他想要摧殘國家的棟樑嗎?
他不理會我,只是盡量找機會召那小狀元郎如供陪他。我除了在心中歎息之外,也多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恐懼什麼?我不知道。
後來我知道了。短短兩三個月間小狀元郎的位置連跳幾級,很快成為僅次於我的實權人物。更令我不快的是,他的權力相當大,幾乎可以無視我的命令。我的權限,在無形中,被削弱了。
再沒有什麼比這個更令我不悅了。我看得出來,那孩子的背後有某人直接撐腰,要不然入朝才幾天功夫,他憑什麼與我分庭抗爭?
小孩子是有野心的。他看我的眼神日益混雜著輕蔑和張狂。我想他在估量什麼時候他也會站在我這個位置。只要他用對了方法,取悅皇帝其實並不是太難的事情。
我知道是誰的主意。誰比他更瞭解我們之間的關係呢?他要毀約是嗎?我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於是我去找他。
他對我說,那個孩子相當不錯。有見識,有頭腦。是個難得的人才。身體也相當美味。稍加訓練,也是一代尤物。
我面無表情地聽他說。垂著眼不讓他發現我的心情。原來如此啊,衣不如舊,人不如新。他所說的煩。是指厭煩啊。
想想也是,我跟著他,那麼多年,於公,天下已定,就算是庸才,只要不是太笨,要維持這個國家的正常運轉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於私,我的身體任他搓圓捏扁那麼多年,是該膩了、厭了、該拋棄了。在這個時候,來了個又年輕,又漂亮,又能幹,又不需要定下什麼約定的人,他還在乎什麼?他並不是個多情人,不要了的,丟了便是。
可笑的是,他口口聲聲說要我,而我竟真的信了。以為他不會變,便欲擒故縱慾迎還拒。明明動了心,卻裝著什麼都沒發生。現在想來,還真是噁心。
心如刀絞,痛!但唇角勾出難得的笑容。問他,他打算在什麼時候,讓他撐起責任?
他輕鬆地說,不急,這些日子,我先抽空教教他,他還年輕,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我知道了。回應他,告退。退出他的世界。退到距離他最遠的地方,退到,無人能窺視的地方,收拾破碎得狼狽的心。
不久之後,稱病不上朝。請了長假,帶著妻子回到黃河邊的祖宅,陪她,待產。
整整八個月的時間,不問外事。任外面的世界如何變化,我只專心地,侍奉著妻子。
沒人知道我們在哪裡。世人都以為我是京城人,其實不是的。我的祖籍是黃河邊上一座古城裡,城裡有祖宅,只是,這二十年的時間我從沒回來過,除了我自己,沒人知道這就是我的老家。
權力,是放下了。心碎了以後,原本的執著都淡了。再那麼辛苦做什麼?天下人才那麼多,能輔佐他的,不只我一個。我何必再自以為是?放了吧,在他放手之前。為他賠上了身與心,這些,夠了。
妻子樂見我的陪伴,什麼也不說地隨著我星夜離開了京城。只是,她不只一次問我,為什麼總鬱鬱寡歡?
我不答。只問她願不願意,讓我們之間重新開始?願不願,與我當對真正的夫妻?
她問我,真放得下心裡那個人?
我盡力。
但她很難放下。況且,現在我們本來就是夫妻,世間,如我這般恩愛的夫妻能有多少?我若真的傷極痛極,不妨回到她的身邊,她雖人小力微,但安慰我,總還是能做到的。
有她這句話,足夠了。日後無論命運如何變化,我只守著她和孩子,就好。我的歸宿,在有她和孩子的地方。就算沒有愛情,也有親情。足夠了。
這是我一生中最平靜祥和的日子。我希望能持續下去的,但是我奢求了,之前,之後,我再沒有這樣的機會。
第八章
--------------------------------------------------------------------------------
--------------------------------------------------------------------------------
妻子生產,在八月桂花盛開的時候。
我不知道生孩子是那麼可怕的事情。妻子掙扎了三天三夜才在中秋月圓時候生下孩子。只是,產後大出血,縱然產婆大夫用盡方法也止不住,她只來得及看一眼孩子,只來得及喊一聲「寶寶」,便匆匆而去。
她纖小的手掌,在我的手中漸漸失去溫度。我怔怔地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無語。生離死別,竟然是那麼輕易的事情,就算不捨,就算傷心,就算不想面對,也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無發挽回。這一刻,我知道了這個女人對我有多重要,我的淚,在這一刻,無法控制。
我給孩子,取名「淺離」。只希望,在他的生命之中,別離之苦,淺些,再淺些。
抱著孩子主持妻子的喪禮。用最好的棺木,用最大的排場。我知道對死者而言這些都毫無意義。但是作為生者,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我僅能用這個,表達我的哀思。
懷裡的孩子,沉沉睡著。粉嫩的小臉有著淺淺的紅暈。他還什麼都不懂啊,便失去了自己的母親。我以後該怎麼辦?以我不怎麼清明的神智,我能把他撫養長大嗎?沒有他的母親的幫助,我能把他教好嗎?他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深夜,我睡不著,起身坐在寶寶床邊,他實在是個很乖的孩子,不吵,不鬧,吃飽就睡,帶他的奶娘說,沒見過這麼好養的孩子,吃飽就睡日後必有出息。
奶娘的話不知根據何來,但是……有出息嗎?我不求啊。如果他能平安地長大,我只希望,他好好活下去,高尚也罷,卑賤也罷,富貴也罷,貧困也罷,無情也罷,濫情也罷,熱心也罷,冷血也罷,只要他能好好地過完他的一生,他成為什麼樣的人,都好。
葬禮結束後很久,我閉門不出,專心和我的兒子打教導。現在我終於能體會當初皇帝的感覺。自己的孩子,總讓人愛不釋手。看著他一天一天的長大,看著他一天一天愈見靈活的反應,一切的一切,實在叫我無法不去疼愛他。尤其他笑起來的時候,全天下簡直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比上他的可愛。我恨不得把自己能給他的一切,全捧到他的面前。他的奶娘說,我太寵溺孩子了。
我的孩子嘛,當然要寵。我一直渴望的寶寶啊,妻子用生命換回來的稀世珍寶啊,不寵,行嗎?
寶寶漸漸長大,我渾然忘記了身外的一切,只記得照顧他,日日與他形影不離。突然有一天,大門外傳來一個曾經聽慣了的屬於太監的聲音,把我驚回現實中。
皇上駕到。
四個字,震碎我平靜的生活。
懷中抱著寶寶,跪在大門口迎接車輦上下來的男人。他的眸子深沉依舊,臉色依然平靜無波,只是看向我懷裡的寶寶的時候,瞳孔不自覺地收縮。
將他迎進大廳,摒退左右後,他的眼便只盯著我的孩子,他問我,我曠職多久了?
我想有一年了吧,寶寶的百日,也已經過了。不過,我並沒有曠職,我請假了的。
他冷笑,他沒有允許,我哪來的病假可以請?身為一國丞相,曠職一年該當何罪?
我亦冷笑。如果是為這個問題,隨他怎麼處理。大不了人頭落地,何必用這種威風壓人?不過我沒開口。
他又道,一年不見蹤影,朝堂上下皆以為我的失蹤是噩耗,他派了多少探子耗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找到我的,我想必都不知道,我倒是安安穩穩地躲在這裡生孩子,想來這些日子我的夫妻生活過得很舒服吧。
舒服不舒服也是我個人的事情,忍著,卻忍不住,他憑什麼用那種酸溜溜的語氣說這些話?我與他之間,已經沒有關係,我之所以躲了那麼久,就是告訴他,權力,我不要了,約定,就此廢了,從此,不再有關係。
他盯著我,一字一頓地說,他給我的選擇,現在依然有效,妻子,孩子,我只能要一個。現在是選擇的時候了。
何必逼我?我笑,苦笑。他已不再需要我,還不放了我嗎?在那樣的關係中,我們只會給彼此折磨——至少對我而言,是這樣。我知道了,我退讓,他呢?還嫌不夠嗎?
他說過的話,絕不更改。他目光灼灼,步步緊逼。他能容忍我娶妻,也能容忍我有後代。但是他無法容忍我同時擁有這兩樣。世間,能分享我的人,有一個就太多了。我是他的,他不會再退讓。
他退讓了嗎?當真無法讓我全身而退?我問他,我若不選,又如何?
那便玉石俱焚好了。只要能得到我,他無所謂殘暴或卑劣。
笑,低下頭冷笑。果然不擇手段啊。自己不要了的,也不能讓他好好活下去嗎?看看,我給自己招惹了什麼樣的可怕麻煩啊。
我無法對抗他,他的身份,足以壓倒一切。我突然很想問他,為什麼當初要我,是因為,我流著我父親的血嗎?
父親?他不解。他的神情帶點懷念,他說,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便想要我了。沒見過那樣孤絕的眼神,冷冷的,不把眾生看在眼裡。於是好奇,若把我降服,是怎樣的快感。於是用權力收買我,想看看我在權力的腐蝕下的貪婪和醜陋,誰知道,最後的結果竟出乎他的意料。
被降服的人,似乎是他。所以,他不會放手。
這番話,若放在一年前,我必欣喜若狂,但現在,他用他的方式放了手,就不再有回頭的余的。我承認我依然心動,但是,這不代表一切。他能放手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不是他,沒有足夠的勇氣和籌碼,和他對搏。
我搖頭回應他。我不曾降服過誰,我只愛過誰而已。可惜,很多話,錯過說出口的時機,便永遠不能再有見到天日的時候。就算,真的愛他,現在,我們之間也梗著太多的變數,已經,不可能了。
他不懂我的意思。事實上他能懂才是問題。他不耐煩的問我,選還是不選。或者由他來選?有什麼區別?反正,我的妻子也已經去世了。不再看他,看向懷裡的寶寶。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看我,無聲的笑著。
當真?他問,不掩飾他的欣喜。
當真,現在只有寶寶和我相依為命。
那就好,馬上隨他回京城吧。
第九章
--------------------------------------------------------------------------------
--------------------------------------------------------------------------------
不!拒絕他,果然看到他的驚訝。
為什麼?他問。
沒有回去的理由。
可我仍然是當朝丞相。
當朝丞相只能有一個,絕對權力也只有一個人能擁有,若有能分割權力的人在,不去也罷——希望這個最表面的理由能令他退卻,那個存在著就提醒著自己的心傷得有多嚴重的人在,我不想再面對。可是,他真的不懂。
在和他談條件?他挑起弄眉,不滿。
不敢。看他的反應,應該要拂袖而去了吧。
但我確實這麼做了。不過沒關係,他有他的辦法。若我不回去,他便在我的面前,捏死孩子。
我怒視他。他怎麼對我我都認了,但是孩子我絕對不允許他動手。
他無視我的憤怒。奸邪地笑著。他說我總有籌碼落在他的手裡,想跑,沒那麼容易。
我知道他說得出就做得到。畢竟我太瞭解他了。他盯著寶寶的眼神無比冷酷。我不認為他會手下留情。
我能怎麼辦?失去了妻子後,若連寶寶都保不住,我的生命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寶寶是我的命根子,我絕對不能放手的。
我承認他的籌碼很足夠了。我依然被他牢牢地控制著,即使無奈,即使不甘,我也只能隨他上京,回到那個,我根本不想回去的地方。
重新再回到相府,我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一年沒回來而已,這個地方竟陌生得令我心驚。
皇帝一直把我押回府裡才轉回宮。不過他在我的府邸外佈置下了人,看陣勢,是要好好監視我了。
何必?我笑。我既然回來了,就已經有了相當的覺悟。浦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濱,莫非皇臣。我能逃到哪裡去?沒有孩子的時候我大可和他賭命,但有了孩子,我便不會再做那樣的事情。比起權力,比起生死,孩子更重要。若此生正的注定離不開他的束縛,那至少,把我能給孩子的一切都交給他。至於我以後的生活會變成怎麼樣,我無所謂了。
替寶寶洗好澡,哄他睡著後,我才將自己浸入澡盆中。寶寶果然太小了,受不得奔波之苦。原本水嫩圓潤的小臉在這一路上縮水了很多,看得我好心疼。明天若有時間,就去替他選個好奶娘吧。牛奶,羊奶總比不上人奶好啊。
靜靜地泡在水中,享受著熱水的溫度。水溫緩解了疲勞,也緩和了我這一路上疲憊的神經。
什麼也不想地泡著,直到水漸漸涼了才站起來。跨出澡盆外才發現,屏風邊掛衣服的地方站著一個人。
看清他的臉,我不慌,也不急著遮掩身體。反正這具肉體他也看了這麼多年,再遮遮掩掩也是矯情。
作者:
janet_lam
時間:
2009-11-29 22:42
我不問他來幹什麼。反正他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我管他那麼多?他又不是我什麼人。我披上睡衣,繞過他,打算給自己鋪床去。
手腕被他捏住了,很痛。皇族子弟自幼都要練武防身,擅騎能射。他的手心有長年練武留下的硬繭,力氣極大。我的身子終究只是文弱之軀,挨不了他幾下的。只是,我咬緊牙關,不呼不喊,只拿一雙眼看他。
他的眼中有情慾——真好笑,他對我,居然還有情慾——也有怒火——這才正常嘛,我不相信傲慢如他,能受得了別人惡意的忽視。他問我,為什麼不理他?
我豈能不理他?他的皇帝啊,我不敢。笑,假假地笑。看著他指掌下我漸漸失去感覺的手,不打算提醒他,再捏下去我的手就要廢了。
別給他打哈哈。他暴躁地打斷我的話。他說,這一年加一路,他受夠了。我的性子怎麼這麼難纏?我還想他怎麼樣小開心?他不是已經親自把我接回來了嗎?當初他也不過是小小到戲弄了我一番,沒想到我是愈長愈小氣了。
難纏?小氣?很過分的用詞呢。我有求他去接我嗎?而且,他一年前的舉動,豈是戲弄那麼簡單。
原來在他眼裡,我倒還是一個好玩的玩具呢。一片真心,成了他興致起時的遊戲,那還真是榮幸啊。
忍住泛上心頭的酸意,我的個性中最差的就是這一點。牽掛了,就很難放開。想放手,卻又一次一次被他的言語割破好不容易才建好的防衛,徒留心傷而已。難道,我只能這樣下去嗎?
我問他,如何解釋那所謂的「小小的戲弄」?印象中,為臣的尚未有曾陛下戲弄的感覺啊。
我幾乎可以看到他直豎的毛髮。真的,他這個的脾氣雖然不是很好,卻甚少有大發雷霆的時候,少有的幾次,多多少少和我有關。眼看著他又要跳腳,我盡量要自己無動於衷。
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怒極反笑。他忽然道,我很介意是不是?很介意他當時只專寵按小狀元的事情是不是?
是!不介意的話,我何必出走?那一幕,刺痛了我,也叫我清醒。這條情路再走下去也注定不歸,不如盡早調頭。我不是我的父親,有那種奮不顧身。也不會,再把眼前的男人,當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愛情呀,容不得我這樣委屈。苦著自己,他卻不知道不明白不瞭解。我何苦?要麼,就一起快樂開心地生,要麼,就一起難過傷心悲痛地死。我不高興,斷然不會要別人能痛快。當然,這是在我依然不放手的前提下。但是現在,我放手了。
見我不語,他說,其實會讓他做出那樣的試探,我也要負大半責任。
什麼?
這些年來,除了最開始的吃醋娶妻,我從不曾對他有什麼表示。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變成一個工作狂人,只有在他開口索要的時候才會奉上身體,或者在賦予我更大權力更多支持的時候才會有更生動的表情,我倒是把約定執行得很徹底。但情人之間,怎麼可能就這樣就滿足?他的關愛付出,我看不到,不領受。這樣的態度,令他鬱悶了好久。所以,才想了這個小小的刺激而已。
他的關愛付出?在哪?撇唇,當嗤笑。情人?是誰?我當他是情人,他又何曾當我是?當初弄出那個約定的人是他,是他要我用身體換權力支持的,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啊。如果他當真當我是他的情人,怎忍心這樣傷得我幾乎想一個人躲起來哭泣,甚至帶著家小偷偷逃走。我怕了他了。
若知道我會逃,當初他就不玩那個遊戲了。他一歎,悶悶地說。沒想到我不發作則已,一發作便躲得無影無蹤,他是怕了我了。看來這樣的刺激我不能接受,那他也只好乖乖認輸主動低頭去找我了。他還不想失去我這個丞相,更不想失去我這唯一能令他動心的人。
令他動心的人。只我一個嗎?我才不相信。但他類似甜言蜜語的話,聽得我有絲異樣的感覺。他少見的沮喪,更沖淡了我的怨怒。我終究還是最喜歡別人低頭的。不自覺地,問他,那個漂亮又能幹的小狀元朗,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吸引力?
是有。他坦率地承認,又很快補充。不過那是另一回事。男人嘛,都是好色之徒,很容易被美色所吸引。不過這和感情完全不同。我也是男人,我應該也知道,男人花心的時候,只動欲,不動情的。
那就是說,他的確碰過小狀元郎了?不緊有點好笑,那麼現在的他,打算如何安排我與那小狀元郎的地位權力呢?我告假之前,那人的權力地位已僅次於我,而我,是萬萬容不下別人在我面前囂張的。
第十章
--------------------------------------------------------------------------------
--------------------------------------------------------------------------------
他笑著搖頭,似乎在嘲笑我的天真。他說,他已經瞭解我的執著在什麼地方,他不至於再犯同樣的錯誤。權力既然已經給我了,就按照我的規則來玩。我不要別人來分享我的權力,他便不再給別人同樣的機會。當然,這不僅是因為約定,也因為我的確是難得的相才,廢了我,確實可惜。不過同樣的,權力在我手裡,我也仍然只是他的臣下,若有太過分的地方,也不要怪他不客氣。至於那個小狀元,恃寵而驕,已經被他打發了。
他是在警告我,我明白的。再大的權力,也大不過天;再囂張的氣焰,也高不過天。若想凌駕於天,下場如何可以想見。他的所有甜言蜜語,在權力面前也不過是一些不痛不癢的廢話點綴。
我瞭解他的意思,所以心驚,所以表面上依然無動於衷。再愛他,我也只是臣子而已;他再寵我,他也是個皇帝。這樣的身份差別,注定我的愛恨生死,全由他掌握。但我能怎麼樣?依然只能乖乖低頭不是嗎?
很好,他滿意我低頭的姿態,伸手將我來入他的懷中。我知道他想幹什麼,我沒攔他。對他,無所謂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日子慢慢得,但確實地在過著。眨眼間已經是七、八年的工夫。寶寶已經從個小嬰兒長成大孩子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讓我叫他「寶寶」呢?不記得了,不過他堅持著要我叫他的名,要不然,就嘟著小嘴不理我。
他真的是個非常非常可愛的孩子。長得很像他的母親,不頂美艷。卻很有韻味。但他的頭腦繼承於我,小小年紀,便已經在學業上小有所成,儼然已是一代博學之仕的架勢。每個人都說,他是真正的天才。
我身為他的父親,自然很高興他的聰慧。但是太過聰慧的情形卻令我擔心。畢竟「天妒英才」這句話並非空穴來風。我擔心他學得太快太多,會浪費他身為小孩應有的玩鬧時間。等不及長大的後果,是以後的生活會很辛苦。
淺離與我的關係,在很多時候並不像父子,倒像很親密的朋友。他向我學習種種知識,然後又找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問題問我。有一段時間,他似乎相當熱中於政治,問了很多這方面的問題。可是當我問他是否有志於在官場中混的時候,他想了很久才告訴我,若他能將權力玩得像我一般流暢有趣的話,他也許會去嘗試。
淺離最像我的孩子的時候,就是皇帝出現的時候。每次看到皇帝出現,淺離就緊緊地巴在我的身上,然後就用一種可以算是惡狠狠的目光猛瞪著皇帝,彷彿我是他的所有物一般。每次,對他孩子氣的佔有慾,我都感到很有趣。這種情況在淺離三、四歲的時候我剛帶他進供與太子一起讀書時候還沒發生。可以有一次他被很喜歡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的小太子帶著出去玩的時候,皇帝出現了。不知道他是受了什麼刺激,竟就在書房裡要了我。結果還沒結束的時候小小的淺離自己回來了,他睜著黑眸看著我與皇帝的荒唐,大眼中噙著淚水。我不只我被男人壓在身下呻吟這一幕會對他產生怎樣的影響,因為那個時候我意亂情迷兼心慌意亂,腦子根本亂成了一團。偏偏那個大色狼皇帝竟然還很不要臉地壓在我身上繼續在我的體內衝刺,弄得我想起身都難。一邊還用我聽來很得意洋洋的聲音對小娃娃說,我是他的,知趣的話就走開。
結果,淺離跳到我們身上,一邊眼淚汪汪,一邊狠狠地在他背上咬了一大口。於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們兩個成了死敵,見面就開戰。
我懷疑這兩個全然忘記了他們自己的年齡。一個是二十好幾的大人,一個是三歲半不到四歲的娃娃,竟然能鬧成見面就目光互砸詞鋒亂掃的情形。某人也不想想他的年齡,這種行為簡直是欺負小孩子嘛。這還真是人間一大奇觀啊。
後來,皇帝不只一次向我抱怨。說當年不應該讓淺離生下來的。到底是從哪裡鑽出來這個小麻煩精?難纏又難搞,氣死他了。不過,我知道他並沒有真的要置淺離於死地的意思。要不然,先和他鬧翻的人就是我了。淺離是我最重要的寶貝,誰敢動他?
淺離也向我抱怨。說那個男人搶了他心愛的望。但漸漸的,他長大後,他不再抱怨,只是,他越來越粘我,特別是,入宮讀書的時候,他粘我更是粘得異乎尋常的緊。偶爾,他會用一種帶著哀憐又澄澈無比的眼光看著我,問我,我是不是,愛著那個男人?
一句話,很輕,卻震得我,好痛。
愛他嗎?愛他嗎?
這麼多年,可以不去想不去問不去尋找答案,以為以後不在乎了,誰知道淺離的一句話,竟叫我無法回答。
愛他嗎?不愛他嗎?
男人的慾望和愛情可以分離,這麼多年只和他上床,住與他有過肌膚之親,我真的只動欲,不動情嗎?
騙人,很容易,騙自己,很難。
只是看淡了而已,只是有了淺離後,靈魂多少有了依靠而已。但雙眼,仍在追尋著那條身影。這種眼神,連不懂情的淺離都看出來了,我掩飾的功夫,還真是差勁。
歎口氣,看向淺離疑問的雙眼,只告訴他,他日,若他懂情動情,無論如何不能委屈了自己。自私也罷薄情也好,最重要的是自己開心。
淺離似懂非懂地點頭。在很多時候,他沒我這樣歇斯底里的敏感。他的遲鈍和冷漠也許來自他的母親。我很慶幸他的性格與我有很大的不同。這樣的他,靈魂相當的堅毅,足以支撐起他自己的人生。
第十一章
--------------------------------------------------------------------------------
--------------------------------------------------------------------------------
我和皇帝之間的事情,怎麼多年來,已漸漸被一些人知道。只是礙於我和皇帝的身份,不敢宣揚得太嚴重而已。不過,有些人卻為此咬碎了一口銀牙。皇后娘娘就是其中的一位。
我真的相信,當皇后其實是一件世間最苦最可憐的差事。看看才幾年工夫,好端端一個大美女被糟蹋成了什麼樣。非得把三五斤白粉往臉上抹後才能出門見人嗎?青春已老紅顏已逝也用不著掩飾到這中堪稱恐怖的程度吧。再說,她也不是很老啊,她比我和皇帝還年輕幾歲呢。
所以說,我相當不喜歡她。她的容貌、氣度、學識都叫我打心底看不起,而她,也同樣不喜歡我。
這些年來,她倒無聲無息。我在南書房教太子讀書的時候,她也很少過來探望了。探望也沒用,太子的教育權力皇帝已經全權交給我了,她縱然想干涉,也有心無力。
我本就是個驕傲的人,皇帝在場我都不見得很搭理他,何況只是區區皇后?沒趣討多了,她再怎樣也該知道迴避吧。她不出現在南書房的話,她和我都省心。
我從不曾對皇后有什麼愧疚——也許世人認為我應該有。畢竟從某些角度而言,我搶了她的丈夫不是嗎?但是嚴格說來,我、皇帝、皇后三個人之間誰才是後來那個,已經很明顯了。若我還有當初的獨佔欲,我大概很有資格宣佈,其實是她搶了我的男人吧。
不過,即使我如此宣稱,恐怕招來的也是一片非議。畢竟,我是男人呀。
皇帝似乎對皇后倒有幾絲愧疚吧,他居然找時間讓皇后又懷孕了。皇后的肚皮也真爭氣,生出來的又是皇子。
小皇子的誕生,保證了皇族血統的延續,於是我的學生除了淺離、太子之外,又多了一個。
小皇子只比淺離小兩歲,按理說三個小孩子是相當難管教的,不過小太子相當明白自己的立場,常常很專心地學習他身為未來帝王應該學習的東西,不需要我太擔心。小皇子則專心地當他哥哥的小尾巴,寸步不離。其他人他一概沒什麼興趣,也不會給我添亂。他的表現,很像淺離哦。
因為小皇子的緣故,皇后又常出現在南書房。相看兩討厭的結果,使得我們之間的關係更加惡化。但至少表面上的禮貌,我還做得出來。只要她不惹到我,基本上我還算一個好相處的人。
這些年來,原本極張狂的脾氣漸漸淡了,為人也圓滑許多。很多事情,我已不願太計較。我甚至有心情,培養一些年輕的的人才。能真正令我失控的事情,屈指可數。而其中效果最好的點火索,就是淺離。別的我都好說話,但是事關淺離的話,我甚至有可能喪心病狂。
原本,我和皇后依然可以彼此仇視但依然相安無事下去的,但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對淺離出手了——或者應該說是針對對我出手。但淺離替我承受了災禍。
是我太大意了,我明知道那個女人仇恨著我,我竟放心地讓她的侍從在南書房走進走出,所以當淺離說口渴要喝水而喝下我的茶壺裡的茶的時候的時候我並沒有提防,可是不久之後,淺離只說了一聲頭痛便昏迷不醒。
我急得發狂。趕緊找來太醫搶救。太醫們忙碌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才勉強將情況控制住。老太醫說,幸好喝下的茶水不多,而且宮裡又常備著些解毒的靈丹妙藥,要不然憑一個七、八歲小孩的體質,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若明天早晨淺離的情況穩定著的話,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我謝過太醫。來到淺離的身邊陪他。他昏睡著,臉色蒼白。他的小手異常的冰冷,只有胸口有一點溫度。我知道他天生體溫就偏冷,我也常取笑他天生心冷。但此刻,這樣的溫度令我害怕。我好怕他胸口上的那一點溫暖會在不知不覺中散去,再也找不回來。
淺離淺離,我給你取這個名字並不想你還沒在人間走過還沒體會你自己的人生就離開。生離死別總是太輕易,你千萬不能,那麼快就拋下我一個人自己去了。
一夜無眠。睜著眼睛一直守護著小小的淺離,我的心充滿恐懼和憤怒。好在淺離的情況相當穩定,快中午的時候他醒了,喝下小半碗雞湯後,他重新睡去,我才有時間整理自己的思緒。
能自由進出南書房的人並不多。皇帝?他要殺我沒必要用那麼曲折的手段,他總是讓人死得很明白的。太子和小皇子?他們沒有理由。而且他們總和我在一起,連休息的時候也一起在御花園裡賞花,他們沒那個時間。那麼有時間有動機也有可能動手的人,只有一個。用毒藥除去不順眼的人,正是皇家歷代以來慣用的手法,更何況太醫說的雖然隱晦,但我也清楚,那種毒藥,正是宮裡的特產,民間一般是找不到的。
我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換下一夜忙亂後又皺又亂的衣服,進宮去見皇帝。淺離何辜?憑什麼讓他承受這樣的苦?
御書房裡,皇帝等著我,帶著一臉歎息。
我知道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他只問我,淺離的情況好些了嗎?
暫時死不了。如是回答,按耐住心頭的惱怒,維持著表面的禮數。
那麼,我打算怎麼辦?他淡淡的話裡隱藏著玄機。
什麼意思?其實我已經隱約猜到了的。他這樣的態度,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
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大事化小?
我瞇起眼睛。在鬼門關前兜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回來的人,是我的親生兒子,我唯一的寶貝,我怎麼可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我這句話惹怒了他。他伸手鉗住我的下巴,盯著我的眼睛,問我,我現在唯一在乎的,只有淺離?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忽然有一種辛酸。淺離的問題,又在腦海中迴盪。
愛他嗎?愛他嗎?愛他嗎?
垂下眼簾,扯出笑容,問他,他想要我怎麼回答呢?
他一愕,忽然問我,我臉上的表情,為什麼如此……難過?對他坦白,真的令我如此痛苦?
是!低低的說。不看他的眼,只看我的鞋尖。垂在身畔的手指緊緊地蜷著,指甲刺入手心,我可以感覺到一片粘膩。
到底我在懷疑什麼?他的額抵近我,溫熱的氣息襲近我的臉,帶著他的疑問。
我懷疑的是,自己和他。無奈地苦笑。懷疑我的感情,懷疑他的感情,懷疑我的現在和將來,懷疑他的將來和永遠。
我什麼都懷疑,什麼都不相信,即使他給了我我最愛的東西做保障?他的問題很清楚了。
權力?能保障什麼?只要他是皇帝,只要他仍然這樣高高在上,就什麼都不能保障。我曾經那麼渴望的權力,到現在也只是一種消遣,用來打發漫長的時間,用來嘲笑我的無法解脫的作繭自縛。而且,也用來維持我與他之間的聯繫。
換句話說,我也在乎他,這中在乎,也許和他對我的感情一樣?他用那種可以稱為渴望的聲音急切地說,一瞬間,讓我失神。
是!如果他想的,和我想的一樣的話。彷彿被蠱惑了般回答他。此生,也許這是第一次坦白,糾糾纏纏那麼多年,那麼多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在這一刻,找一個出口發洩一下不為過吧。
他抱緊我,讓我傾聽他的心跳。他在我耳邊輕輕地說,若我在乎他,真的在乎他,能不能答應他的請求?體諒一下他的立場,體諒他的不得已?看在淺離平安的分上,這件事情能不能就壓下來當做從沒發生過?現在的皇后,其實是個很可憐的女人,他不想對一個女人的傷心做太多的處罰,她畢竟,是他的髮妻。
第十二章
--------------------------------------------------------------------------------
--------------------------------------------------------------------------------
心酸,卻不痛了。曾經碎得徹底的心,怎麼可能再碎一次?
我伸手,推開他。卻看見他罕有的無措。於是只能仰頭,吸氣,壓下湧上來的哽咽。
他用這樣的脆弱說出這樣的請求,我豈能拒絕?我如何拒絕?就算命在旦夕的人是我的骨肉,可是此刻,他的重要性遠勝於淺離。
孩子,老爹對不起你。從頭到尾,能主宰老爹靈魂的只有一個人。老爹那麼愛你,那麼發自血緣的疼你,可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並不是你。
所以,我只能說,只能回答說,他用這樣的神態對我說話,叫我怎麼繼續強硬下去?也罷,也罷,這一次淺離無事,我不再為難他,但是,沒有下次,絕對沒有下次。否則,我不會再忍下這口氣。
我說得出,做得到。這不是威脅,他也清楚。這麼多年了,我的脾氣雖然有收斂,但依然不變的是歇斯底里的瘋狂。若真的惹毛了我,我不顧及後果的。
他點頭,不能不點頭。他若想保住他的女人,勢必要低頭。他也知道,要除掉某些人,有一些手段其實是極骯髒和見不得光的。除非他不在允許我進宮,要不然我有太多的方法讓一個人死得不明不白。
他點頭的樣子表明他的弱勢。真好笑,這樣似乎抽離了地位差別的平等竟然只是因為一個女人。我歎息著,轉身,離去。
我想淺離一定會對我臨死前的罪名憤憤不平。畢竟,我這一生,並未真的叛國。但是我的行為的確觸犯了法律。即使用「凌遲」這樣的手段來處死我算是相當過分,但卻是我渴望的結局。
我想皇帝一定相當為我的罪名頭痛。所以我呆在天牢的時候很開心,現在,這些麻煩的身後事已經輪不到我去傷腦筋了,讓他最後為我頭痛一次也好。
其實我也沒幹什麼事情。只不過,用了一點藥再加一把刀子,迷昏了皇后,一刀刀,親手把她捅死而已。
我說過要除掉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優雅的、殘暴的、不流血的,血腥撲鼻的,我都知道,也都能做到。現在我選擇最血腥最招搖的一種,故意把我的罪行,袒露在別人面前。所以當皇帝趕到的時候,我就坐在血肉模糊的女屍旁邊,欣賞血液鮮紅的顏色。
我的罪行無可掩飾,所有人都看到了,我故意讓所有人都看到,故意讓他不得不對我用刑。他青白紅紫交錯的面孔,令我有一絲快慰。
動手的原因?很簡單。她要害人,害淺離。她要找人,廢了日漸鋒芒必露已被世人寄於厚望的淺離。很多人都說,那孩子若繼續我這個家族的傳統進入官場的話必定也是一代名臣。淺離的風頭,甚至有壓過太子之勢。
太子不見得在乎。若說淺離是極張狂的火焰的話,太子就是潛於深淵底下的蛟龍。只睜著半隻眼,看世人。無人知道他的心中究竟藏著多大的世界,但與他的父皇比較,他的性格,寬厚許多。
但皇后在乎,她很不樂見淺離——或者說流著我的血的人,再有可能影響她的兒子。於是,她要找人廢了淺離。
我在宮中自然也有我的耳目,這樣的消息不可能瞞得過我的耳朵。我記得我第一次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憤怒了。
這個女人,實在不懂得吸取教訓。三年前我放她一馬,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比起無辜的淺離,皇帝的哀求更令我無法拒絕。而三年後,我已經不想再顧及誰,反正,就算找皇帝,也不可能徹底解決這個大麻煩,倒不如我自己動手的好。斬草不除根,春回時必復生。淺離是我的寶貝,他的生命安危,我有責任維護。
更深一層的原因是,我厭倦了。這段感情,看不到任何結果。而我又無法自己解脫,甚至找不到解脫的理由,我真的厭倦了。難道只能如此不死不活地拖下去,拖成不鹹不淡不冷不熱的一生嗎?算了,還是找個決絕的方式斷了吧。省得,真的委屈了自己的一生。
於是,精心設計行動的計劃,既要有足夠的時間完成血肉橫飛的效果,又要在第一時間讓眾人都看到,杜絕,皇帝替我掩飾的可能——如果他還願意替我掩飾的話。
這於我,一點都不困難。難得的是,在設計執行計劃的過程中,我感到了久違的刺激興奮。我更陶醉在鮮血中,我想,我是真的瘋了。
我被關在天牢的時候,皇帝在深夜來看我。他炯炯的雙眸中帶著無法掩蓋的疲憊,他和我一起坐在天牢昏暗的燈光下,看著我無言。
我知道我給了他很大的打擊,但我並不後悔。他這輩子意氣風發慣了,總要受一次大的衝擊我才覺得痛快。要不然,我連去死都不甘心。
他知道一切都難以挽回,這本來就是我想要的結果,他只問我,為什麼?
我微笑著,這十年來最平靜地微笑著,告訴他,我厭了。
厭什麼?厭什麼厭到這樣囂張地昭告世人我無法掩飾的罪?我叫他怎麼樣才能挽回?
不必挽回!我既厭了,就什麼都不要了。若他還顧及這些年我與他的交情,最好把我挫骨揚灰,讓我再無生存的餘地,這樣,才算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他長歎息,當真不要他動手腳嗎?當真捨棄了一切?
是。我也知道其實還有辦法讓我再苟活下去,但是我真的厭倦了,不要了,再也不要了,生有何歡,死又何懼?
他掩面,不讓我看到他扭曲的表情。他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哽咽。他說,這麼多年,我竟無情至此,他還能說什麼?
我無情?也是,情到深處反倒淡薄了。不過不要緊了,我因為只剩下最後一件事情求他了。
什麼?他問,依然不讓我看到他的臉。
我的罪,是極刑,也會株連九族,我讓他變通一番,就用刑法中最殘酷的那種來處死我吧,多出來的部分處罰,就當我替淺離贖的罪。他,不要太為難淺離。
他沉默很久,答應了,走了。不久以後,傳出的消息是我叛國篡權,刺殺皇后,處以「凌遲」之刑,而淺離,則充軍北方。
對這樣的結局,我並沒什麼不滿。行刑前,我回了趟家——這是皇帝特許的。洗個澡,洗去一身髒污,換上自己最喜歡的長杉,還喝了一點我常喝的菊花釀。然後,出門。
整個過程,淺離一直跟著我。對一個十歲的孩子而言,他的平靜似乎太過分了,但我想,他已經有了準備。
淺離呀淺離,老爹真的對不起你。但是誰叫老爹天生就那麼任性呢。得不到我想要的愛情,其他的我都不要了。老爹厭倦了,不玩了,以後的人生,你要自己好好保重。不管你以後做什麼成為什麼樣的人。記得最重要的是自己要開心。黃泉下我若碰到你娘,我會好好向她道歉的。
出門,上馬車,去刑場。遠遠的,就看到皇帝明黃色的袍子。
下車,站在他面前,淺離跟在我身後,瞪著皇帝。
偌大的刑場,空蕩蕩的,沒有外人,我聽到風吹過的聲音。
皇帝直直地看著我,不言不語。很久以後,他拉起我的左手,在我手背上狠狠地一咬,頓時血流如注。
他說這輩子,他注定留不住我,他不甘心。下輩子,他要再找到我,好好地,再愛我一回。手上的牙齒印,就是識別的標誌。
一震,笑了。他終於說出那個字,我已無牽掛了。我舔上血淋淋的手背,對他說,我等他,無論何時,我都等他。
風起,現世的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小區對面的麵包店裡新來了一個很漂亮的服務生哦。」這個消息,在一瞬間傳遍這個小鎮,小鎮裡的男女老少們扶老攜幼前去參觀。沒辦法,這裡太偏僻了,好久都沒有陌生人出現,總算來了一個新血,怎麼能不去湊湊熱鬧呢?於是,小小的「美味」麵包店裡,擠滿了人。
韓朝也在人群中,他只是下了班不想自己做飯才難得地跑出來買菜,卻在店門口被人群裹挾了進去。
正想抱怨幾句,抬眼,看到那個微笑著眉眼彎彎的清麗男生,一瞬,如遭電擊,如雷貫頂,他僵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他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很冒失的一把拉起少年的左手,果然在他的手背上看到一枚鮮紅的牙齒印,於是,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我終於找到你了。」
少年任他拉著,笑得很開心的樣子:「我說過會等你的。我並沒食言。」
「這一次,我不會放手了。」
「我也不逃了。」笑得更高興了,只是,微微帶點感慨。
「我愛你!」
「我也是!」
~~~~~~~~~~ 完 ~~~~~~~~~
作者:
MABEL4506
時間:
2009-12-1 01:34
哦 原來是悲劇 勉強在結尾做個小HE
作者:
芽芽學走
時間:
2009-12-4 21:38
敘事的寫法,感情表現的好完全
感謝分享
作者:
夢見你
時間:
2009-12-11 18:04
不開心
討厭悲劇
很難過><
作者:
cocog6458
時間:
2009-12-15 06:48
還不錯看呢
謝謝大大分享
作者:
hbo206961
時間:
2009-12-15 16:23
雖然是悲劇收尾
雖然結局無言
但還算能接受
況且整篇文章都很好看
謝謝分享^^
作者:
Elsa
時間:
2009-12-16 10:50
覺得很不好看,皇帝無法無天到一個極點,最後還讓他們兩人在一起,實在不能接受......
作者:
tab12
時間:
2010-11-19 21:47
好久以前看的一篇
偶爾翻到了相關的救風塵
於是我又挖出了這篇
只能說
那時剛看BL的心情和現在差真大阿= =
老娘我現在一點都不會覺得這個感動
也不會想掀桌了~攤手
只是快速掃過
心如止水XDDDDDD
作者:
desserty1
時間:
2011-4-21 09:57
只能說這樣的愛情很委屈 也不平等 更重要的是也讓人很累
作者:
mcmcmcmc90
時間:
2011-4-21 17:56
基本上第一次見用這種手法寫小說, 很新鮮, 故事亦很不錯
不過有點不太好, 就是不知道何時主角有說話
作者:
柳灕殷
時間:
2011-4-24 17:27
皇帝畢竟有他的難處..沒辦法放下身分好好對待他
不過雖然皇帝先愛上他但怎麼有望愛的比較深的感覺
作者:
柳橙橘
時間:
2011-4-24 22:20
瘋瘋癲癲的故事很好看!
很∼揪心!
後面算小小happy ending...
作者:
暗夜之語
時間:
2011-4-25 06:52
原來是個悲文
在最後做個小結局
作者:
helenma4152
時間:
2011-4-28 12:45
一個不說出自己的情感
一個佔有欲太過多
互相傷害
使得雙方都傷痕累累
必需在下一輩子才能再愛
如仍舊是這種性格
只會落得相同的結局
作者:
watermoon
時間:
2011-4-28 13:14
互相傷害的愛情
身為皇帝不能做取捨的太多
迎來的便是悲劇
作者:
佚風
時間:
2013-2-17 21:29
好看。。。
只是的寧願沒有最後的那一小段,BE就BE,
總好過加一段這麼不淪不類上去。
謝謝分享
歡迎光臨 ☆夜玥論壇ק (http://ds-hk.net/)
Powered by Discuz! 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