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ard logo

標題: [現代都市] 同居時代系列之四 新房客 BY LCY徐曦 [打印本頁]
作者: aj4zj3    時間: 2010-1-4 23:06     標題: 同居時代系列之四 新房客 BY LCY徐曦

楔子
愛情是一股能量，它像世界上所有能量，會消耗，會殆盡。
從戀上那一刻起，已經註定這是一份禁忌的，沒有結果的愛。它不會，也不能維持太長久。因為太過熾烈的愛，就像太過熾烈的火，極致的高溫會燒毀一切，不留半點飛灰。

所以，打從一開始，我便給的我的愛定下一個限期。
在三十歲前，無論如何，要結束它。
這樣做，至少在最後還能留著些什麼，哪怕只是帶著余溫的灰燼。
第一章
紐約，穌活區。
斜街上疏疏落落地建了十多幢三四層高的商住公寓，兩旁路上種了一排楓樹。
時值深秋，紅葉片片。輕快的腳步踏在遍地落葉上，發出爽脆的沙沙聲。
絕色的少年衣著亮麗，肩上背著華沙昔限量版真皮背包，略長的發絲隨意束在腦後，一舉手一投足，動作漫不經心，卻又說不出的好看。
剛參加完面試的他懷著愉快的心情回到家中。
面積接近一千平方米的住宅裝潢精緻，可惜雜物太多太淩亂。
光是鞋子已超過五十雙，全部堆放在大門旁邊；美麗的衣服擠滿六個大衣櫃，擠不下去的散落在沙發上，床上，甚至桌子上。
全屋最整潔的是舞蹈室，它占了房子近一半空間。除了一面為落地玻璃窗戶外，其餘三面牆壁鑲了原塊的水晶鏡子，地板以高級檜木鋪砌。房間內設置了完善的音響器材，有最新的數碼型號，也有舊式唱盤，最別致是一部古董留聲機，總價值六位元數字美元。過千張各式各樣的唱片有系統地擺放整齊，有流行、古典、現代、爵士、藍調、鄉村......應有盡有，媲美大型唱片店。

這樣的生活對一個出身小康家庭，目前孑然一身，沒有穩定收入的十八歲的男孩，無疑是太過奢華。
自三年前父母因飛機失事去世後，少年一直依靠保險金生活。到了今天，那筆款子已經差不多被揮霍一空。而他，年輕的他是一個尚未成名的舞者。
可是少年不在乎。
青春就是最大的資本。
儘管再過兩個月就沒錢交租了，少年依然很樂觀，對未來充滿憧憬。
會成名的！一定會，而且不用等太久。
剛才參加的舞蹈大賽面試就是階梯。少年有信心自己定能在幾千幾萬個參加者中脫穎而出，從此踏上華麗的舞臺。
音響播放出激動人心的拉丁音樂，少年隨著拍子起舞。
曾經有人這樣稱讚過他的舞姿：跳舞時的江凱，比一千克拉的鑽石更耀眼。
兩手提著超市購物袋，緩緩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經三十歲的江凱有點氣喘。(雖然依然衣著亮麗，步姿優雅好看)
最近，是江凱人生的低潮。
與包養自己的情夫分手，愛車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撞成廢鐵；而最慘無人道的，是多年來相處甚歡的房客搬走了！！
連帶樓下那家由房客經營的咖啡館也因為乏人打理而不得不休業！
這對以房東為主要職業(情夫為副業)的他來說，無疑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想他江凱，多年來一直依附他人而活(家裏大小事務，如清潔打掃購物繳付雜費，均由房客代勞。肚子餓了，往樓下的咖啡館一坐，熱騰騰的美食在十五分鐘內送上)，現在一下子叫他自力更生，實在有點難矣。

好不容易提著沉重的日用品爬上四層高的公寓，江凱把東西隨手丟在牆角，便迫不及待地走進浴室。
以清涼的水洗去一身疲勞和汗水，清爽的他披著白色純棉浴袍走進書房。
這以前是舞蹈室的房間十分寬敞，主要以顏色柔和沉實的紫檀木建成。江凱踏著柔軟綿厚的地毯，隨意在特製的架子上抽出一張唱片。
‘忘不了忘不了
忘不了你的錯
忘不了你的好
忘不了雨中的散步
也忘不了那風裏的擁抱......'
甜膩的女聲響起，伴隨著舊黑膠唱片的沙沙雜音。
書房的一角設有水吧，各式酒水咖啡紅茶俱全，江凱把適量的咖啡豆磨成粉，再放進蒸餾式咖啡機。
在等候時，閒逸的他窩在名師設計的沙發上，修長的手輕輕按摩酸痛的右足。
江凱的足形很漂亮，但在腳踝部位有一個十字星形的傷疤。
疤很淡，可見是舊患了。那是若干年前，由一顆子彈造成的。子彈貫穿了他，切斷他的韌帶。雖然經過悉心治療後已能活動自如，但偶爾仍是會隱隱作痛。
看來今晚會有一場暴風雨，他的右足一向比天文臺準確。
江凱牽牽嘴角，神情惆悵中帶著一絲溫柔。
空氣中，彌漫著藍山咖啡獨有的醇香，女聲依然纏綿悱惻地唱：
‘忘不了春已盡
忘不了花已老
忘不了離別的滋味
也忘不了那相思的苦惱......'
‘忘不了你的淚
忘不了你的笑
忘不了落葉的惆悵
也忘不了那花開的煩惱......'
唱機反覆地播著放同一首歌，淡淡的咖啡香味在空氣中的飄蕩。咖啡館的老闆是個華裔老婦人，滿頭銀髮的她舉止優雅臉目慈和，可見年輕時是個大美人。
"小凱，你的三文治，咖啡是請你喝的。"
"啊，是非常名貴的藍山咖啡呢。謝謝你，房東太太。"江凱連忙露出迷死人的笑容。這家咖啡館就在他家樓下，江凱貪圖方便，偶然會在這裏解決三餐問題。而老婦人除了是咖啡館的老闆，也是這幢公寓的業主，江凱的房東。

可能因為同是中國人的關係，老婦人對江凱這無親無故的少年特別親切。
"小凱，咖啡喝完了可以再添加，不收錢的。"
"謝謝，你太慷慨了。"江凱笑。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可是待老婦人一轉身，便頑皮地吐吐舌頭。
說實話，老婦人做的咖啡真不怎樣。就算使用名貴的材料，最多也只能說不太難喝，但喝過一次的人絕對不會想喝第二次。所以這家店的生意非常慘澹，除了貪懶的江凱，再也沒有別的捧場客。

啊，不對，還有一人。
那人每逢星期三都會來的。
才想到這裏，老婦人來到江凱面前。
"小凱......"好像臉有難色。
"怎麼了？房東太太。"江凱親切地笑。
"我剛接到親戚的電話，有點急事要馬上出門處理......"
"要提早打烊嗎？那我馬上結帳。"說完一想，不對，今天正是星期三。
果然，老婦人靦腆地說："我會儘快回來的，可以麻煩你代我看一下店嗎？"
"樂意效勞。"江凱會心微笑，笑得像春風一樣暖。
老婦人走了沒多久，客人便上門了。
那是一個威嚴的老人。
老人的打扮和氣勢一看便知道來頭不小，而且每次來都出動十輛八輛黑色平治房車，帶著十多二十個保鑣。保鑣們一個個高大健碩，穿黑衣黑褲戴黑眼鏡，黑著一張死人臉。

一片黑壓壓的......想讓別人不知道他們是黑社會都很難。
"歡迎光臨。"江凱像個稱職的侍應生，殷勤地招待客人，又知情識趣地說："房東太太有事外出，很快便回來了。"
"唔。"老人不置可否，逕自坐在慣用的位子上。保鑣們也以老人為中心，在別的桌子坐下。
咖啡館一下子客滿了。
江凱高興地到水吧準備飲料。
他知道老人的習慣，不到打烊是絕對不會走的。
只是有一點很奇怪，江凱幾乎從沒見過房東太太和老人交談。他們就好像關係很普通的老闆和客人，一個靜靜的坐著，一個默默地細心服務。但當中明明白白，有情愫在流動。

年少的江凱沒法明白老人們含蓄的情懷，也許老一代的人認為這是浪漫吧。
熱水燒開了，江凱悉心泡制咖啡和三文治。初次下廚的他確定自己很有天份，至少他泡的咖啡比房東太太的香。
"老先生，你的青瓜三文治。"懷著自滿的心情，江凱送上餐點。美麗的他連捧盤子的姿勢也很漂亮，端著杯子的手修長而白膩。
"還有熱咖啡，請慢用。"話聲還沒落下，仍在半空之中的白瓷杯子突然在江凱的手上爆破，滾燙的液體濺上他的皮膚，熱辣辣的痛。
那顆由滅聲手槍射出的子彈越過保鑣們築起的人牆，在打碎咖啡杯後，又打進了老人的眉心，貫穿他的腦袋。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保鑣們還沒反應過來，兇手已經騎著哈利重型機車破窗而入。
他同樣穿著一身的黑，黑衣黑褲黑皮靴黑手套，還戴著黑色頭盔，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江凱覺得那不是屬於人類的眼睛，那是一雙豹眼。
而兇手的動作也矯捷得像豹。他的對手還沒來得及拔槍，已經一個一個死在他的神准的槍法下。剩下的保鑣們拚命還擊，雙方激烈駁火
江凱是從小學舞的人，反應和動作也很敏捷，在槍戰開始不久，他便躲到水吧後面。初次經歷這種火爆的場面，驚惶的他伏在地上，蜷縮著身體，兩手緊緊掩住耳朵，但驚心動魄的槍聲仍是一下不漏地傳入耳中。

而從罅隙中窺探，可看見一雙修長有力的腿，踏著靈巧而沉穩的腳步，像狩獵的貓科；也看到了一雙雙慌亂逃竄的腳。
保鑣們一一倒下了，濃稠的血流了一地，僅餘的幾人想到逃走。
而看見別人往大門外沖，江凱也終於想起自己應該往後門逃。
只有現在，趁兇手沒空理會閒人。機敏的江凱避開旁人的注意，悄悄竄到儲物室，那裏有通向後街的門。
可是在距離門檻三步時，江凱突然感到手臂一緊，一股不可抗拒的力度一扯，讓他身不由己地撞向牆壁。
背部一陣劇痛，眉心旋即一涼。
冷硬的槍口無情地抵著他，江凱下意識閉上眼睛，感覺渾身的血都凝固了。
周遭靜悄悄的，半點聲音都沒有，一片沉重的死寂。
要死了！江凱百份百肯定。可是他怎能就這樣閉著眼睛死去呢？至少要再看一眼這個美麗的世界啊。
明媚動人的眸子緩緩睜開，迎上深不可測的眼睛。
江凱看見對方的瞳孔猛地收縮。
下一秒鐘，兇手放下握槍的手，以另一手緩緩脫下頭盔。
頭盔下，是黑髮，黑眼，還有高鼻深目的西方輪廓。
江凱深深凝視那張英俊狂狷的臉。
愛情，總是來得突然，而且不可思議。
夢，總是來去突然，而夢境總是不可思議的。
在沙發上醒來時，唱片已經播完，蒸餾好的咖啡也涼了。
"奇怪了，怎麼忽然困著了呢？還夢見那麼久遠的事情......"睡眼惺忪的江凱爬起來，懶懶地伸展一下筋骨，有點奇怪地自言自語。
"緬懷舊事，精力不足，愛在沙發上打盹兒，這些都是老年人的特徵啊。難道說我已經老了？呵呵呵......嗚......"輕笑一聲，江凱忽然按住胸口。他難過地發現自己竟然被自己的玩笑話刺痛了心。

"三十歲了......老了......"
"不不不，要振作起來！"用力拍拍自己的臉，江凱握拳作奮鬥狀，"人生是從三十歲開始的！三十歲正是男人風華正茂，猶如極品紅酒般醇厚的年華！"
"對！就是這樣！江凱！前面還有美好的人生，數不清的俊男美女在等著你！"揮揮拳頭，樂天的男子為自己換了一張振奮的交響樂唱片，又重新煮了一壺熱咖啡。

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奏起，激昂澎湃的音符令人精神一振。
就在這時，門鈴響起來。
江凱開門。
一個高大挺拔，英俊得沒天理的大帥哥站門外。
交響樂章正奏到高潮。
帥哥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褲，短靴，黑色絲質襯衫，領口敞開，胸前掛一個白金十字架。
臉無表情的他順手脫下阿曼尼太陽眼鏡，露出一雙野性而滄桑的眼眸。
江凱一愣，輕咳一聲，問道："有什麼事？"
帥哥揚起一張紙，簡潔地說："租房。"
"啊？"江凱認得那是自己貼出的招租告示。
帥哥已經自行脫鞋進屋了，江凱沒所謂地聳聳肩，把租約給他看。
"租金很便宜哦。"
帥哥看看合約，沒錯，租金是很便宜。
"租約條款內列明，包辦早午晚餐下午茶和夜宵。"
帥哥挑挑眉。有這樣好的事？
"每餐最少三菜一湯，蔬菜海鮮比較健康，也不容易致胖。"江凱笑眯眯地，又補充道："我口味清淡，所以鹽不要下太多。"
帥哥一愣，以略為低沉的聲音道："難道早午晚餐下午茶和夜宵是......"
"是租客的責任。"房東理直氣壯，認真地指出合約細節，責怪道："你沒看仔細嗎？"
帥哥只好仔細看。
只見合約之內，租客必須承擔之責任一欄上，明確地列出一堆雜務。包括替房東煮食、洗熨、打掃、抹車、維修家電、購買日用品、繳交雜費......
這到底是一份租務合約，還是一份招聘管家的合約？
難怪租金那麼便宜。
帥哥不動聲色地看下去，待看到備註欄時，臉色微微一沉。
"房東有權隨時探訪，不需預約。在任何情況下，房客均不得拒絕，並必須熱情招待，讓其為所欲為。"
"嗯。"江凱大力點頭。他有失眠症，睡不著時喜歡找人聊天。他又愛看恐怖電影，但不習慣獨自看。
"為所欲為？"帥哥重覆確認，英俊的臉變得陰暗。
"是啊。"
"難道你以前的租客......"
"也是按照這個規矩。"江凱笑得美麗動人。以前的日子多幸福啊。不管是淩晨時份想吃夜宵，還是半夜噩夢驚醒需要慰藉，只要到跑到樓下按門鈴，他那親切的房客都能滿足他的需求。

帥哥的臉色越發難看了，但仍沉著氣，繼續細閱合約。
租約最後一項是給房客的特別優惠。
"免費提供商鋪一間，限經營咖啡館。"
接收到略帶疑惑的眼神，江凱解釋："因為我愛喝咖啡。"
"......"帥哥沉默。
"條件很優惠吧？"江凱眨眨眼。租房子還附送創業良機，這麼好的事哪里找？
"假如對合約條款有意見......"
"大門在那邊，出去後請順手替我關上。"江凱非常乾脆。像他那麼美麗動人親切和藹可愛大方的房東，根本不用愁找不到房客。
"......明白了。"帥哥大筆一揮，簽下‘汪揚'二字。
江凱臉上掠過一絲古怪的神色，但旋即回復自然，也在合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以後多多指教了，汪揚。"
汪揚的薄唇掀動了一下，還沒說話，江凱已懶洋洋地問："你什麼時候搬進來。"
"現在。"
"那很好。"江凱把他領到廚房，笑吟吟道："晚餐拜託你了。"
"......"汪揚好像有點不適應的樣子。
"今天的食材已經準備好，但由明天開始，你得負責採購。"江凱繞著手，表情似笑非笑。
汪揚看看面前的鮮魚活蝦螃蟹蛤蜊蔬菜，一言不發地動手。
江凱看了他一會，微微笑，說："好好的幹吧，我失陪一會兒。我習慣每天這個時間維修門面，沒事的話請不要打擾我。"
維修門面？拿著盤碗的汪揚一怔。
江凱給他解惑。
"就是美容護膚啊。"
"匡當∼"
換過一張抒情的鋼琴唱片。
江凱一邊聽音樂，一邊練習瑜珈。
一方面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另一方面卻非常注意健康。江凱每一天都會做適量的運動，吃清淡的食物，喝大量的水，睡足夠的午覺。
若要保持年輕美麗，擁有健康體魄是最基本的條件。這是他的座右銘。
完成一系列高難度動作，江凱像貓般伸展柔軟的肢體，然後整個人放鬆下來，進入冥想狀態。
這時，一股焦味傳入鼻端。
江凱歎了口氣。
該不會是他的新房客把廚房燒掉了吧？
"啊∼∼你怎麼搞的啊！"來到現場，看見一片狼藉，江凱連殺人的衝動都有了。
汪揚聞聲回頭，驚見一張綠色的臉，頓時嚇得手一抖，把煎鍋打翻。菜肴汁水倒了一地，煎鍋旁的油瓶被推倒，初榨橄欖油濺到爐火上，猛烈的火苗亂竄，熊熊的燒著了旁邊的抹布，又沿著爐灶周圍的雜物蔓延開去。

江凱額現青筋，先拿出滅火器，俐落地把火撲熄，然後動手清理災難現場。
"你還呆著幹嗎？"抬頭看，那肇禍者居然在發呆。
"你的臉......"汪揚瞪著他。
"看什麼看？沒見過男人敷臉膜麼？"江凱白他一眼，厚厚的墨綠色漿狀物順著他的臉頰淌下來。
"......"好噁心。
二人做好清潔工作，為免廚房被燒光，江凱認命地動手烹調晚餐。
汪揚在一旁看著，對他熟練的廚藝似乎感到很驚訝。
"你懂得烹飪。"
"以前學過一陣子，只不過勉強達到三星級廚師資格而已。"江凱很謙遜地說。
"......"汪揚的表情有點古怪。
"對了。"江凱忽然想起來，說道："既然你不會烹飪，那房子不租給你了。"
"......給我時間，我能做到。"明明是請求，但說得氣勢十足。汪揚沒有故意擺高姿態，但是他的話就是令人無法拒絕。
這是一個強勢的男人。
於是隨和的江凱聳聳肩，不再堅持。
使用剩餘的材料，江凱做了番茄凍湯、芒果龍蝦雜菜沙拉和海鮮義大利面。
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放在餐桌上，汪揚卻沒有動。
"隨便吃，不用客氣啊。"江凱招呼他。
"洗臉吧。"汪揚說。那厚厚的‘泥漿'半幹不濕的敷在臉上，想必不會太舒服。
"耶？這可是深海海藻精華臉膜，連好萊塢女星都愛用它。一小罐賣幾千元，還經常缺貨，要輪候半年才買到呢。"江凱一副‘你這人什麼不懂'的表情，嘟嚷道："這麼矜貴的東西怎可以輕易洗掉？當然要敷久一點。"

"......你不需要做這種事。"
"怎麼？男人護膚真的那麼令人噁心嗎？"江凱淡淡一笑，低眉道："沒辦法，生活迫人呢。當情夫就是靠臉孔吃飯，而要維持美貌，在背後付出的時間心思金錢半點不能少。這麼多年來我已經養成習慣了，這算是職業病吧，改不了啦。"

汪揚默然，心頭一陣揪痛。
江凱瞅了他半晌，忽然嗤一聲笑出來。
"騙你的。"
"什麼？"汪揚一愣。
江凱一邊切開龍蝦，一邊懶洋洋地說："我這人啊，天生膚淺浮誇，注重外表，貪慕虛榮，又喜歡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不管當不當別人情夫，也是會熱衷於美容護膚的。"

"別說了！"汪揚猛地一拍桌子。
江凱被他嚇了一跳，也不禁生氣了。
"你這是幹什--"還沒說完，電話響起來了。
"找誰啊？啊？原來是市長先生∼"本來怒氣衝衝的江凱一下子變得風情萬種，連聲音都能顛倒眾生，"嗯，很久不見了......最近比較忙......忙什麼？你管我呢......啊？今晚的宴會？我上次答應的？......市長先生的約會怎麼可能忘了？其實我正準備出門......派專車來接？市長先生那麼熱情，我卻之不恭。"

掛上電話，江凱哼著歌，慢條斯理地梳洗更衣。
一小時後，衣著華麗高貴，丰采媲美天皇巨星的男子，優雅地登上由紐約市長親自駕駛保時捷跑車。
淩晨一時三十分
汪揚處身二樓公寓，捧著一杯咖啡，叼著一根薄荷煙，靠在窗前眺望寧靜的長街。
不知過了多久，他看見熟悉的跑車駛來，停在公寓門前，胖胖的市長親自為客人打開車門。然後，一團光緩緩步出車廂。
稍微打扮過的江凱就像一顆完美的巨鑽，光芒四射令人不敢迫視。
今晚的宴會似乎讓他十分盡興，帶著酒意的臉泛著醉人酡紅，笑意盈盈眼波流轉神采飛揚，‘風華絕代'四字彷佛為他而設。
汪揚居高臨下，看著他與市長相談甚歡，然後結伴上樓。
公寓的隔音設備不太完善，腳步聲和話聲從梯間隱約傳來。
"市長先生，謝謝招待，今晚的宴會很棒。"江凱得體地道謝。
"凱，你今晚是全場的焦點，男男女女的目光都無法離開你。"市長亳不掩飾自己的傾慕。
"凱，你真的好漂亮......"
"凱......"
話聲漸漸遠去，汪揚身上忽然響起一陣奇怪的‘格格'聲。
盯著牆上的鐘，看著時間一秒一秒過去。
汪揚坐在沙發上，狠狠吞雲吐霧。待抽完最後一口煙，臉無表情的他忽然抄起幾上的咖啡杯，重重擲向牆壁。
"匡當∼"碎片飛濺，雪白的牆留下無法清除的痕跡。
同一時間，門鈴響了起來。
汪揚打開門，看見江凱站在門外。
美麗的他依然一身華服，但薄唇緊緊著抿著，好像受了委屈的樣子。
"發生什麼事？"
"那傢伙......"扁扁嘴，江凱說："明明說好只借用一下洗手間，可是他一進屋便藉故討酒喝，喝了兩杯就裝醉，死賴著不走，還......"咬著唇。

"什麼？"汪揚眉宇間掠過一絲殺氣。
"不過我也不吃虧，我把他敲昏了。"江凱得意洋洋地亮出兇器--一個半碎的紅酒瓶。
汪揚一愣，笑出來。
"82年的Lafite?......"可惜了。
"你還笑？！那傢伙現在躺在我家客廳，礙眼死了！你說怎麼辦啊？"
"問我？"挑眉。
"不問你問誰？你是房客啊，租約內列明你得負責替我打掃，現在有那麼大的一件垃圾，正好歸你處理。"
"既然是垃圾，你把他從窗口丟出去就好。"
"太重了，我抬不起來，怎麼丟？"江凱輕輕咬著唇，那婉約無助的模樣，叫人甘心為他赴湯蹈火。
二人合力把一百公斤重的大‘垃圾'從四樓搬下來。
"把他放在車上吧。"江凱指揮道。
可是保時捷的車廂狹窄，要塞進一個昏迷的大胖老頭可不容易，二人費了一番功夫才達到目的。
"年紀一大把，胖得像豬一樣，還開這種只適合年輕小夥子開的小跑車！人老而不認，最悲哀了！"江凱喘著氣，拚命抱怨，"喂，汪揚，你也罵兩句發洩發洩吧。"

汪揚一言不發，江凱回頭一看，才發現他坐進了駕駛座，正準備發動車子。
"你幹什麼？"江凱嚇了一跳，連忙攀住車門，探頭問道："你要送市長回家嗎？"
"不是。"汪揚答。
"那你要把車子開到哪里去？"
"堆田區。"汪揚冷冷道。那是垃圾最應該去的地方。
"啊......"江凱張大嘴巴，半晌才??地道："那不太好吧？"畢竟是個市長呢。
"沒什麼不好。"汪揚說著踏下油門。
他是認真的！江凱連忙追上去，大叫："等一下！汪揚！"
汪揚怕他受傷才停下車子。
"怎樣？"緊皺的眉說明了他的不耐煩。
江凱趕緊陪笑。
"別玩太狠好嗎？啊！不如這樣吧，附近有個垃圾回收站，我們把市長放在那兒，好不好？會比較方便喲。"
汪揚看看他的臉，又看看他緊攥著自己衣袖的手。
江凱的指節發白。
汪揚的心一軟，微微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說定了！"江凱高興地笑，"去到垃圾回收站，我們把市長的人和車子留下，然後我們就回來。"
"嗯。"
"你等我，我開車跟你一起去。"
"嗯。"
汪揚言聽計從，江凱滿意地展開笑容，高高興興地回屋子拿車鎖匙去。
"凱。"這時汪揚忽然輕輕喚他了一聲。
"什麼事？"江凱轉身，低下頭去。
二人臉對著臉，汪揚的眼睛亮得嚇人。
江凱還沒弄清楚什麼回事，忽然後頸到一緊，眼前一暗。
唇，被吻住了。
第二章
咖啡館重新開業，熟客們聞風而至，把店子擠得水泄不通。
"呀，真好，以後又可以在這兒聚會。"
"一天沒喝過這店的咖啡便渾身不自在，幸好沒真的結業了。"
"最重要是可以常常看到我們的凱啊。"
"謝謝大家賞臉。"江凱展現明亮笑容，蝴蝶般穿梭於賓客之間，把所有人都招呼得妥妥貼貼，"來，給大家介紹一下新任老闆，這是汪揚。"
汪揚被推到人前，戴著阿曼尼太陽眼鏡的他臉無表情。身上冷冽的氣質和英俊挺拔的外型，令女人傾倒男人妒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住。
霎時間半點聲音都沒有，彷佛連空氣都停止流動了。
被熱烈注視的男人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江凱見了連忙解圍。
"你，回儲物室點貨吧，這裏有我照顧。"
汪揚立刻轉身而去，筆挺的背影像頭孤獨，但驕傲的豹。
豹子的身影完全隱沒，女人們的讚歎聲響起，像潮水般此起彼落。
"好帥......"
"走路的姿勢好像軍人啊！"
"凱，你真厲害，全天下的美男帥哥都給你占了。"
"喂喂......"江凱哭笑不得。什麼叫給他占了？他只是他們的房東。
"啊，這咖啡館真是世上最棒的店，男人長得好不說，還各有氣質。"
"對啊！溫文爾雅的，俊美靈秀的，冷傲不群的，叫人看得眼花撩亂了。"
"還有我們優雅高貴豔麗瀟灑，風華絕代冠絕群草的凱！"
眾女哄動尖叫，笑得花枝亂顫。男人們開始酸溜溜的了。
"?，這兒哪里還像咖啡館了？"
"簡直是鴨店嘛。"
"照你們說的，我豈不成了老鴇？"江凱以眼角斜瞟著人看，表情似笑非笑。
"凱，咱們不是這個意思。"害羞的男人訕訕地陪小心。
膽子大的男人卻大聲調笑："凱是頭牌啊！"
"好啊，都活膩了是不？"江凱佯怒，以高高在上的女皇姿態下命，"艾美，在這些人的咖啡里加兩匙辣椒粉，盯著他們喝光了才准離開。"
"啊∼∼凱∼∼饒了我們吧∼∼"跟汪揚不同，江凱的美超越性別，不論男女都為他心折。
"好啦，別太欺侮客人了。"侍應生艾美笑著來解圍，又把江凱拉到一旁，說了幾句悄悄話。
"什麼？那傢伙來了？"江凱擰著眉，好像非常頭痛的樣子。
"嗯，這裏的客人交給我，你去招待他吧。"
"我去招待他？"江凱不情不願，抗議道："我是尊貴的房東哎，又不是咖啡館老闆，更不是侍應生，憑什麼叫我幹這送往迎來的勾當？"
"我不管，反正我是告訴你了，隨你去不去。"艾美氣結，丟下一句話便轉身而去。
由大學一年級開始在咖啡館打工，到現在已經是研究院生了。經歷了‘三朝老闆'，艾美不單止對咖啡館的運作熟悉，對店內的人物關係亦是一清二楚。
‘那傢伙'可是房東先生的老相識(好)呢。
咖啡館角落坐著一個吸煙的東方男人。
他大約三十出頭，外表英偉，眉宇間透著一股精明強悍。
"喂，這裏禁煙。"江凱走過去，冷著一張臉。
"對不起。"男人笑著按熄了香煙。
"你的黑咖啡和蘋果派。"江凱放下餐點。
"好香！是你親手泡的藍山？"男人深深嗅了一下，滿臉感動，"蘋果派也是你做的？看來我今天運氣不錯。"江凱廚藝一絕，但他的懶更是一絕，要吃到他煮的東西可不容易。

"不客氣，又不是我願意的。"江凱扁扁嘴。因為汪揚什麼都不懂，他才不得不動手啊。哼，想想清楚，還是找個機會把那不稱職的房客攆走好了。
"凱，陪我坐一會，好嗎？"男人看著他的臭臉，神色很溫柔。
"是，警官。"江凱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坐下。
"恭喜新店開張。"男人很包容。身為紐約市最年輕的高級警官，刑事科的頭兒，平常人敬仰他也來不及，只有江凱對他愛理不理。
"又不是我的店，我只是客串幾天。"江凱還在思考該怎樣開口請汪揚走路。
"對了，聽說你有房出租，我剛好在找地方......"
江凱嚇了一跳，"高級警官有宿舍可住吧？"
"住宿舍有很太多不方便，你明白吧？"眨眨眼睛，笑。這從事嚴肅警務工作的男人，笑起來居然很無賴。
江凱連忙說："房子已經租出去了，你來遲一步。"汪揚雖無能，但他絕對不想要一個當刑警的租客啊。
"是嗎？我又遲了。"男人嗒然，旋即問道："新房客是什麼人？"
"警官，你這是在審問犯人？"
男人側頭想了想，道："是咖啡館現在的老闆吧？"
不愧是員警，有點推理頭腦。江凱翻了翻眼睛，沒好氣道："警官，你很閑嗎？"
"那人是誰？可靠嗎？"擰著眉，指尖輕敲桌子。他是真的關心江凱，但江凱不領情。
"警官，紐約罪案率年年上升，治安越來越壞，你有空擔心這些怎不多抓幾個毛賊呢？"
警官也不動氣，只是說："請老闆出來，我想見見他。還有，把他的資料給我，我回警局查查他的底細。"以前歷任老闆(江凱的房客)他都見過，全是善良清白的人。

"警官，您這算不算公器私用？還有，您好像還在當值吧？市民納稅可不是為了讓警務人員上班打混，偷空喝咖啡的?。"江凱嘀咕。
"凱，你這張嘴真利。"男人哭笑不得，也就沒有再堅持下去了。反正咖啡館開門營業，多來幾次早晚會見到要見的人。
江凱也順勢換個話題。
"今天來不是單純為了喝咖啡吧？"
"什麼都瞞不過你。"微微一笑，男人的表情變得嚴肅，"三天前的清晨，市長被人發現頭部受傷，昏迷在某個垃圾回收站。"
"是我做的。"聳聳肩，懶洋洋。
"我就知道是你。"某警官咬牙切齒。這江凱，居然承認得那麼乾脆！
"市長要追究只管沖著我來。"江凱揚起下巴。模樣兒說不出的傲慢，說不出的自信，說不出的美麗。
"市長醒來後說是自己喝醉跌傷的。"
"那不就結了？"攤攤手，江凱露出一副‘那你還那麼多事幹嗎'的表情。
"凱，別太放肆。"
對於別人苦心相勸，江凱只覺好笑。
"拜託，江凱放肆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但這些年來他一直活得好好的。
"可是，最近道上傳聞，你跟‘他'分手了。"
"......"亮麗的笑臉一沉。
"是真的？"心漏跳一拍。
"我就知道。"江凱冷冷一笑，"你果然為‘他'而來。"
"凱！"
"己經十二年了，你真是鍥而不捨啊，那件案的追溯時限還沒過嗎？"
"凱，你聽我說，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請讓我保護你。"男人不顧一切握住江凱的手。
江凱沒掙扎，只是淡淡地說："警官，你早已經調到刑事科，打擊黑幫好像不再是你的職務範圍。"
"凱！"
"我沒有線索可以提供給警方。"
"‘他'不會放過你。"
"......"
"你跟‘他'那麼多年，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了，‘他'絕對不會讓你活著離開‘他'。"
"......"
"江凱，雷霆會殺掉你。"
江凱眨眨眼，看著面前大呼小叫的小員警。
他很驕傲，也很年輕，肯定不到二十歲。外表俊朗，剪平頭，一臉剛陽，眼裏充滿對工作狂熱的火焰。
"你不想死的話，最好乖乖跟警方合作！"
"警官，啊，不，是警員。請問，你這是在恐嚇我嗎？"江凱平靜地繼續眨眼睛，沒把火爆的員警當一回事。
"作為咖啡館槍戰案唯一的生還者，亦是目擊證人，你有義務協助警方，緝捕兇手歸案！"桌子被拍得震天響，疾惡如仇的警員激動地揮舞雙手。
江凱一臉委曲，"我很合作啊，有問必答的。"不過答案一律是‘不知道'。
"你肯定有所隱瞞！"吼。出身員警世家的他認為辦案有時候需要相信直覺，而他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絕色少年正是案中的關鍵人物。
"耶？你憑什麼懷疑我？"江凱笑眯眯。年輕的他好像覺得別人上竄下跳的樣子很有趣。
警員張大嘴巴，又合上。總不能說憑感覺，否則定會被恥笑。
"你知道今天死的什麼人嗎？"沉住氣，拿出檔案，揭開。
凶案現場很恐怖，即使是黑白照片也難掩血腥。
江凱的心沉下。
"是尼古拉鮑華。四大黑幫之一的首領。"紐約警方做事頗有效率，距離案發才幾小時，已經把資料收集好了。警員說："買兇殺人的可能是四大黑幫中的泰特斯家族，兇手雷霆是黑道第一殺手，有傳聞他也是泰特斯家族的成員。"

"......"秀眉一挑。
"雷霆出道以來從來沒失手。他作風暴烈張揚，下手不留活口，還囂張得給獵物發死亡預告。尼古拉一個月前已經收到雷霆寄出的黑函，但仍沒逃過去。"
"......"江凱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雷霆只是一個外號，沒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
"......"略為低沉的聲音在腦海響起：記住我的名字，我是雷泰特斯。
"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長相。"
"......"黑髮黑眼，深邃的輪廓，那是一張揉合中西精粹的臉。
"因為從來沒有人在見過雷霆行兇後還活著，你是第一個。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還能活著。雖然你說你躲起來了，但以雷霆的本事，不可能沒有發現你。他為什麼要饒你不殺？"警員皺眉沉思。

"......"江凱微微一笑，指尖不自覺地撫上淡色的唇。唇上，彷佛還殘留著那人的熱度，和被親吻的感覺。
"不過我相信他不會放過你。"說著一頓，年輕警員加重語氣，聲音充滿威迫感："你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他，亦有損他的顏面，所以他一定會回頭殺死你。"
"......"某人正在回味那個定情的熱吻。
"喂，你有沒在聽啊？"筋。
"......"繼續思春中。
"......"受夠了，熱血警員爆發。
"混蛋！別人在跟你說話！不要走神啊！！"
"拜託，別人跟你說話時，不要老是走神啊。"聲音充滿無力感。
"啊？"江凱的魂魄歸位，連忙放下撫弄唇瓣的手，尷尬地笑。
"凱，你這愛走神的毛病什麼時能改呀？"
"這個嘛......"打哈哈不知道可不可以混蒙過去？
"你剛才在想什麼？"
"呵呵......"不可說不可說。
"那我說的話，你半句也沒聽進去嘍？"很無奈。枉他費盡唇舌分析利害，曉以大義。
"對不起。"雙手合什，江凱乖乖地陪不是。
"凱......我該拿你怎麼辦哪？"輕輕歎了口氣，男人的眼神溫柔如水。
江凱跟他目光相對，不禁心頭一顫。
不知何時開始，那毛毛躁躁的小警員變成了眼前可靠的男子漢。
火爆衝動的脾氣經過歲月淬煉，沈澱成為穩重老練。
而他的目光，亦不知何時開始變了。
從前盈滿試探、不屑、敵意的眼睛，此刻透露著絲絲說不出口，曖昧不明的情愫。
"對不起......"眼眶微濕，江凱垂下眼皮，他只能這樣說，"陶軍，對不起。"
一周過去。
咖啡館的運作進入正常軌道。
汪揚重金請來酒店級大廚，有經驗的侍應生，還有專業的清潔工。
江凱不用再委委屈屈的客串這客串那了。
他們二人更乾脆把家裏清潔採購等雜務交給專業人士。
唯獨有一件事，汪揚從不假手於人。
"啊∼今天的午餐很豐富啊∼"艾美嬌呼，以讚歎的語氣道："而且好像真的能吃的樣子。"
另一侍應生也走過來，看了一眼，驚異道："蒸出來的魚就像一條蒸魚，番茄炒蛋也有番茄炒蛋該有的樣子。"小男生吃驚得語無倫次。也很難怪他，他家老闆最初做出來的菜跟焦炭沒兩樣，對比之下，現在的可算是佳餚了。

江凱也走來瞄了一眼，然後眉頭一皺，轉身走到一旁打電話。
汪揚煮的東西雖然已經有了顯著的進步，但距離美味可口仍然很遙遠。而我們房東先生從來不會委曲他尊貴的胃。
電話接通，江凱親膩地叫出一個著名女星的名字。
"有空嗎？陪我吃午餐如何？我想吃日本料理。......嗯，你來接我。不要讓我等太久，半小時內要來到我家喲。"掛上，美麗的他哼著歌，對著鑲在牆上的裝飾用鏡子整理儀容。

"真的假的？！"新來的侍應生一臉震驚，"房東先生的朋友，真是那個當紅女明星嗎？他還讓她來接他。"
"少見多怪。"艾美撇撇嘴，不屑地說，"拜倒在我們房東先生西裝褲下的人多著呢。女明星算什麼？還有政客，富商，藝術家，黑道老大......"
"艾美。"江凱投來一記冷眼。
艾美吐吐舌，不再說了。
侍應生呆住，張大的嘴巴可以塞進一隻雞蛋。
汪揚卻臉無表情，專心地煮咖啡。
過了一會，一輛法拉裏風馳電掣地駛來。
車上的美豔女郎看見江凱，展開非常熱情的笑容，揮著手叫道："凱，人家只用了十五分鐘便趕到了，你說該怎樣獎勵人家？"
"天啊......女明星啊......法拉裏啊......"兩者都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寶貝，侍應生瞠目結舌，又羨又妒，喃喃道："居然隨傳隨到。"
江凱經過他身邊，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我沒有紳士風度，而是我的車子壞了，平常我都會親自接送女士的。"
江凱偕同香車美人而去。
艾美和侍應生頓感興致索然。
"咱們先吃午餐吧。"咖啡館的大廚平常只做甜品和三文治，難得老闆做了熱騰騰的中國菜，又好像不難吃的樣子。江凱不吃，正好便宜他們。
但沒想到二人回頭，卻發現汪揚早已把滿桌飯菜倒進垃圾箱。
一點都沒有剩下。
男人明擺著他給江凱煮東西，寧願倒掉也不讓別人吃。
深夜
金色平治房車把半醉的男子送回來。
"再見了，改天再請你喝酒。"吻別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江凱踏著醉步爬樓梯，走得歪歪斜斜的，好像隨時會摔跤。
"小心。"藏身暗處的男人出來扶他。
"我沒事。"江凱甩開他的手。可是梯間狹窄，二人的身體無可避免靠得很近。
汪揚聞到混合了幾種不同味道的香水氣息。
很刺鼻。
江凱看到他厭惡的神色，冷笑："沒人讓你在這兒等著扶我啊。"
"你喝太多了。"汪揚冷著臉。
"我高興。"江凱挑眉，像個蠻不講理的孩子。
"你當然高興。"汪揚神色更冷峻，聲音也像帶著刺，"出去的時候是一個，回來時卻是另一個。"
"嘻嘻，你錯了。"帶醉的江凱大笑，得意洋洋地道："是午餐一個，下午茶一個，晚餐一個，還有夜宵一個。"
汪揚突然怒髮衝冠，撲前狠狠揪住江凱的長髮，迫他抑起臉孔，吻住他的唇。
"唔∼"江凱吃驚掙扎。
儘管這是一個濃烈得讓人難以招架，火熱得讓人溶化的吻。但作為大眾寵兒，高高在上的江凱可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大膽冒犯過，汪揚的放肆已經挑戰到他的底線。
尊嚴受損，面子掛不住，讓江凱的‘戰意'瞬間燃燒起來。
靈巧的舌以高超技巧還擊。
高手過招，‘戰況'越來越激烈，欲望的火焰簡直一發不可收拾。
"嗯......嗯嗯......"煽情的喘息從交疊的唇瓣中逸出。
"啊哈......"極致的快感像火花般在舌尖爆炸。
這一吻的初衷已經不重要了，此刻，他心裏只剩下最單純最原始的欲望。
這一吻永遠不要結束。
啊，靈魂要被吸走了。
"哈嗯......啊--"亳無預兆的痛哼劃破了情色空間。
汪揚舌尖一痛，嘗到淡淡的血腥味。
"呸！混蛋！"乘機一拳打中的對手的肚子，沉溺情欲的男人被打得倒下，江凱吐掉唾沫，狠狠地擦著嘴，以勝利者的姿態睥睨失敗者，道："不要以為我每一次都會讓你得逞，世界不是圍繞你而轉，不是你要什麼都能得到的。"

"江凱！"汪揚雙眼赤紅，表情很駭人。
江凱卻沒半點害怕的表示，只是疲倦地擺擺手，道："我累了，你走吧。"
汪揚一震，只聽見江凱說："不管你的身份是什麼，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反正，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請你馬上搬出去。"
一連三天，咖啡館的老闆都沒有出現。
雖然少了他也不會影響日常運作，但身為元老級侍應生，艾美還是恰如其分地表示關心。
"房東先生，你說你是不是應該去看看老闆？"
江凱正在喝下午茶，聞言翻了個白眼。
"為什麼我應該去看他？"房東可不是跑腿的同義詞。
"因為你是房東啊。"艾美笑著哄他，"就當是為了收租，順道看看老闆發生什麼事。"汪揚住在咖啡館的樓上，江凱的樓下。江凱去看他很方便也很合理。
"租金是由銀行轉帳的。"江凱撇撇嘴，沒好氣道："艾美，不用擔心。我想，汪揚他......已經搬走了。"聲音低下去。
"什麼？！"艾美大吃一驚，失聲道："那這店怎麼辦？大家的薪水怎麼辦？"
"還有我在呢。"江凱淡淡地說。咖啡館現在由專業人士照顧，他只要出錢就行，什麼都不用操心。
"那還好。"艾美松了口氣，隨意說："老闆什麼時候搬的？是真的搬了嗎？他一個人住，可別要發什麼意外才好。"
"他會發什麼意外？"江凱不以為然。
"多著呢。一人獨居，生病沒人照顧，受傷沒人救治，就連死了也沒人知道，要待屍體發臭才被發現。"
"......"
江凱在二樓大門外站了一刻鐘。
他始終認為艾美是危言聳聽，但要知道死過人的屋子是租不出去的，所以為防萬一，還是看一看比較保險。
想清楚，下定決心，按鈴。
"叮噹！"
等了一會，沒有人應。
真的搬走了嗎？
江凱於是行使房東的權利，掏出後備鎖匙開門。
但與此同時，有人在屋內把門拉開。
"啊！"二人撞個滿懷。
"你幹嘛現在才來開門？！"江凱生氣。他撞到鼻子了。
"剛才睡著了。"汪揚臉色略為蒼白，側著身讓訪客進來，"你來看我嗎？"
江凱站在門外，板著臉，說："我來看你為什麼還住在這裏！那天不是讓你搬走嗎？"
汪揚挑了挑眉，也冷起了臉孔。
"我付了一年租金，你不能無理迫遷。"
無理迫遷？！江凱額現青筋。性騷擾是違法的好不好！不過等一下......
"什麼一年租金？我可沒有收過！"
"租金是由銀行轉帳的。凱，你從來都不查帳嗎？"
"呃......"江凱無言。他只知道他戶口內的存款有八位元元數位。
汪揚歎了口氣，目光充滿憐憫。
"凱，憑你這少條筋的樣子，居然能安然無恙活到今天，我不得不佩服--那照顧你的人。"嘴角噙著譏誚的笑意。
"你少來了！"江凱氣得跳腳，氣大財粗地叫："租金我雙倍退給你！你馬上給我滾！"
汪揚連眉毛也不抬。
"我們簽了合約，只要我有履行房客的義務，你便不能叫我走。"
"還敢說！你煮的東西難吃死了！"
"根據合約只要是三菜一湯就行了，沒列明要煮得好吃。"
江凱幾乎氣得吐血。百密一疏啊！真是百密一疏！當初多訂下一些對自己有利的條款就好了。
這時汪揚忽然柔聲問："對管家和清潔工的服務還滿意嗎？這三天我不在，廚子可有煮好東西給你吃？"
江凱恨恨地瞪他。
汪揚笑了，像哄小孩般說："下次跟別人簽合約時謹慎一些，最好請律師陪同。"
"我就是律師！"江凱怒極大叫，"別小覷我，我有法律文憑！"只是太懶，沒有實習，所以不能掛牌。
"什麼？"汪揚吃驚了。
驚覺自己說漏了嘴，江凱惱羞成怒。
"不行嗎？"狠踹一腳，轉身而去。可是沒想到背後居然響起呻吟聲。
開什麼玩笑？他沒有用盡全力啊！一個身高190的男人，怎會如此經不起打？又不是紙糊的。
"喂，別裝死啊。"江凱聲音微微發抖。他看到汪揚倒在地上，臉色慘白，鼻尖沁出小小的汗珠。
"沒事，只不過有點發燒。"汪揚露出蒼白的笑容，"真丟人，才病了幾天居然站不穩了。"
江凱咬著唇，上前扶他到沙發躺著。
沒想到真的給艾美說中了。
"為什麼會突然生病？"板著臉。
"只是傷口化膿引致輕微發燒，休息幾天便沒事了。"
"傷口化膿可不能掉以輕心！"聲音拔高，江凱厲聲道："等一下！為什麼會突然受傷啊？"
汪揚苦笑，攤攤手，道："你覺得這屋子的裝修怎樣？不妨提些意見。"
江凱豎起眉毛，"別轉移話題......啊?我的屋子！！"到了這一刻，他才發現屋子正在進行裝修工程，汪揚把牆壁拆了，地磚撬起，不知在改建什麼。
"疼......"一聲輕哼。汪揚看著江凱鐵青著臉，粗手粗腳地替自己清洗傷口，苦笑道："別生氣好嗎？只要我在搬走前替你把房子回復原狀，就不算違反租約了......啊！"居然不待麻醉藥生效便刮膿，想痛死人嗎？

"你還敢說！！"江凱狠狠地把半瓶碘酒倒在傷口上消毒，然後準備醫學用的針線，小心翼翼地縫合。汪揚在改建房子時不小心受傷，利器在他的手臂上劃了一條又長又深的口子，若不小心處理任由傷口化膿，搞不好最後會落得截肢的下場。

汪揚識趣地緊閉嘴巴，默默地注視著江凱。
他從沒見過慵懶散漫的江凱有那麼專注的表情。跟平時相比，這是一種截然不同又亳不遜色的美麗。
"縫好了。"擦汗，江凱不經意露地出滿足快樂的笑臉，"給你特效消炎藥，抗生素和止痛藥，緊記準時吃。"
汪揚接過。藥是高級貨，急救箱內的用品齊全，江凱的手法雖然生澀，但仍有板有眼。
"除了律師，你該不會同時是個醫生吧？"
"......"
"你真的學過醫科？"
"......"
"凱，你喜歡念書？"汪揚內心充滿疑惑。
"別問了。"
"為什麼？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汪揚提高聲音。
"沒有什麼是你應該知道的。"
"江凱！"汪揚大怒。
"什麼都別問，好嗎......"倏地，江凱輕輕的，封住了他的嘴巴。
第三章
止痛藥有安眠作用，汪揚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江凱閑著無事，親自為病人熬了一窩鮑魚雞粥。
濃濃的食物香氣彌漫滿屋，可惜地方太過淩亂，令人倒胃口。
略有潔癖的江凱皺著眉，看著滿布在家俱上的灰塵木屑，擱置在地板上的工具和材料，還有堆在牆角的大量垃圾......咦？不對！那些不是垃圾！而是上任租客留下的雜物啊！

上任租客與分別多年的情人在異地重逢。二人打得火熱，立即決定在當地雙宿雙棲永不分離，完全把退租和打包行李之類的瑣碎事忘記了。
而房子在出租前根本沒有收拾過，江凱還指望新租客來了，能替他把東西收拾好，郵寄給舊租客呢。
但汪揚這傢伙夠狠，連問都不問就直接把‘前輩'的東西當廢物處理了。
天呀！名牌西裝變成抹布！咦？這本不是照片簿嗎？是有紀念價值的東西啊。
江凱心疼。
他跟前租客感情很好，實在不能就手旁觀。
找到幾個大紙箱，江凱笨手笨腳地整理東西。所有名貴的，有紀念性的東西抹乾淨，放進箱子裏待寄。
噓，累啊。
江凱連自己的家都要別人替他收拾，去旅行時行李也由別人代為打包，沒想到現在卻倒過來為他人服務。
回想起來，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做過這種事了......
"這些東西真的不要了嗎？"語氣很惋惜。
房東太太今天搬走，但她只隨身帶了幾件衣服和日用品。幫忙收拾行李的江凱無法理解，很多東西在年少的他眼中，都是價值不菲的瑰寶。就像手上這個銀相架連照片，怎麼房東太太就狠心不要了？

"當你到了我這種年紀，便會明白世上所有東西都是帶不走的。"老婦人淡淡地說。
江凱默然。不用等到了房東太太的年紀，現在的他也明白。生帶不來死帶不走，所以在能夠擁有的時候，要盡情擁有。
"我這次離開，再也不會回來紐約了。小凱，也許我們不會再見面呢，你要好好保重。"
"房東太太......"江凱依依不捨。
老婦人拍拍少年的肩，反過來安慰道："不必為我擔心，我會照顧自己的。"
"你很喜歡尼古拉鮑華吧？他在追求你，而你對他也--"江凱沖口而出，說完了才發現自己多麼的殘忍。"對不起......我真笨。"低聲。
"呵呵，沒關係。"老婦人慈祥地笑。江凱少不更事，說話過於率直，她當然不怪他，"尼古拉鮑華嗎......其實我是他的情婦。"
"什麼？"江凱大吃一驚。
"不過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當年是我主動離開他的。"
"啊？"這是什麼狀況？黑幫情婦把金主甩掉後，辛辛苦苦開了一家不賺錢的咖啡館。而被甩的黑幫老大居然沒有教訓那大膽的女人，反而幾十年來風雨不改地去女人經營的店，喝那難喝的咖啡？！

"你為什麼要離開他呢？"江凱鼻子發酸。想起老人喝咖啡時嚴肅認真的樣子，還有房東太太為他煮咖啡時溫柔的神情，"你們明明深愛對方。"
"可是，孩子，那是一份絕望的，令人窒息的愛。"老婦人溫言道，"而我，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我已承受不起更多的痛苦。"
替房東太太把行李拿上計程車，江凱緊緊擁抱那瘦小的身軀。
"別難過，小凱。也不必再為我的事傷心，尼古拉的死是註定的。混黑道不是殺人就是被殺，這是定律，也是他的選擇。"老婦人拍拍少年的背，把一套鎖匙交給他，"以後你便是這幢公寓的業主了。"一頓，她又語重深長地叮嚀："孩子，你要萬事小心。"

江凱一怔，微微一笑。
房東太太肯定已經明白了什麼。
其實也不難猜測。
一個十八歲，父母雙亡，無親無故的少年忽然拿出?款購買物業，他的錢怎樣得來？當然不是光明正大得來的。而江凱擁有最值錢的，不過是他的身體。
"小凱，愛惜自己，珍惜時間，為將來打算。"
江凱繼續微笑。他從來沒有為將來打算過呢。
他不相信計畫，計畫是永趕不上變化的。
像他的父母，不管做什麼事也仔細計畫一番。為了將來，他們克勤克儉，小心謹慎，不敢稍有差池，但一次空難便把他們半生的努力報銷了。
從那天起，年輕的江凱只願及時行樂。
"你嫌我羅唆吧？我擔心你會賠上了自己的一生。"老婦人歎氣。
"我不會的。"江凱很感動。自父母故世後，再也沒有人像長輩般提點他。
"小凱，在適當的時候，要懂得抽身。"拍拍少年的手，這是她最後的忠告。
江凱眼圈微紅，忽然問道："房東太太，你後悔嗎？"
老婦人愣了一下，輕輕說："我不後悔愛上他，也不後悔離開他。因為這是我的選擇。"
直到房東太太遠去，江凱仍在發呆。
"在想什麼？"略為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纖瘦的身軀旋即落入溫暖的懷抱。
江凱閉上眼睛，安心地靠向身後堅實的胸膛。擁抱自己的手強壯有力，他喜歡被擁抱的感覺。
‘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我已承受不起更多的痛苦。愛上黑道中人，註定是個悲劇。'房東太太的聲音在腦海響起，‘一將功成萬骨枯，在黑道只有極度自我中心，自私冷酷的人才能出人頭地。尼古拉野心勃勃，由小混混爬至龍頭大哥的位子。在過程中，他出賣過自己，背叛過兄弟，不只一次犧牲身邊的人。對這樣的一個男人來說，情婦算什麼？就算他愛我，黑幫老大的愛也是自私而殘忍的。'

"凱？你又走神了？"細碎的吻在頸側落下，男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寵溺，"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
公寓是禮物，不是他們的家。江凱淺笑回頭。
一張非常英俊的臉映入眼簾。
"我喜歡你的眼睛。永遠炯炯有神的，好像有一簇火焰在眼內燃燒。"江凱貪心地凝視男人的俊臉，指尖劃過他上揚的眼線。那異常閃亮的眼睛看來充滿野心。又或者，是野心令那雙眼眸變得異常閃亮？

"你這是在調戲我嗎？"男人握住江凱的手往嘴邊送，以潔白的牙齒輕咬戀人的指尖。
"耶？就只准你調戲我不成？"江凱皺皺鼻子，輕挑地笑。
"你要調戲我也可以，但要承擔得起後果。"低啞的聲音充滿危險的感覺。
江凱神氣地揚一揚眉，捧住男人的臉，在他唇上狠狠印下一吻。
男人低笑，溫柔地回應他的熱情。
二人光天化日之下，在街道上交換一個又一個熱吻。
"我愛你，雷。"江凱呢喃。
房東太太說得對，跟黑道中人相戀是不會有好結果的。愛上眼前這個男人更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他已經可以預見自己將來會受到傷害。
熱戀中的少年腦袋很清晰，他是清醒地讓自己陷進去的。
充滿絕望的愛、沒有結果的戀情、虛耗寶貴的光陰、迷戀上不值得的人、將來會承受的痛苦......這些統共不管了。
就算是錯也沒關係。他年輕，放縱得起，亦承受得起。
青春不浪擲也會消逝，何不好好享受一番？
不過，就如房東太太的忠告，他會及時抽身。
江凱愉快地笑，年輕的他心安理得，無所畏懼。
決定了。
在三十歲前，他不會去考慮將來的事。
在三十歲前，他會好好的愛這個男人。
人在少年時，總覺得三十歲是人生的極限，是遙不可及的。
但時光流逝比想像中快，快得叫人措手不及。
"凱？你怎麼了？"汪揚醒來，看見他家房東坐在一堆垃圾前面發呆。
江凱聞聲回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悲從中來。
汪揚嚇了一跳，"喂喂，凱，你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突然眼圈紅了，一臉想哭的樣子？
"什麼在幹什麼啊？！我在收拾東西，你沒見過人收拾東西嗎？"吸鼻子。
"這......"是見過，但會收拾得哭起來的人，世上恐怕只有江凱一個。汪揚不敢再說，輕輕上前從背後抱住他。
江凱靠在溫暖的胸膛上。
"三十了......"
"你想收拾什麼？我來收拾好了。"汪揚皺起眉頭。雖然他不愛收拾，但江凱那麼難過......
"笨蛋！我說我三十歲了！"江凱回頭吼他。
汪揚一愣，眉頭皺得更緊。
"三十歲又怎樣？"他還三十三呢。
"三十了......我的青春......"江凱呢喃，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除非在二十九歲或之前死掉，否則總會到三十歲的。"汪揚沒好氣，冷冷道："我還以為只有無聊的女人才關心這種問題......啊！"江凱居然在他的傷口上狠狠擰了一把。

"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江凱瞪著他。忽然，一行淚水狠狠劃下他美麗的臉。分手之後，這是他第一次流淚。
"凱！"汪揚震驚，他從沒想過江凱會哭。"這是怎麼了？傻瓜，別哭啊。"抱住淚流滿臉的男子，感到心如刀割。
"你才是傻瓜！"任性的房東乾脆給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汪揚心亂了，完全不知所措。
"拜託，別哭好嗎？男人哭多難看啊。"
"你說什麼？"江凱目露凶光。決定哭完了就去廚房拿一把鹽，灑在汪揚的傷口上。
"只要你不哭，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汪揚收緊臂彎，一臉慷慨就義的樣子。
"那你把十八歲還給我啊！"哭。
"......"
自從為三十歲哭了一場後，江凱一直覺得好丟臉，情緒陷入了低潮。幸好汪揚的傷需要在家中休養，能暫時避免見面時的尷尬。
不過，少了汪揚，他又得去咖啡館客串了。
這天生意比較清閒，幾個客人和員工圍在一起聊天。話題由娛樂圈八卦新聞至敏感的政治局勢，從時尚服飾到金融經濟，自感情問題說到世界大事。江凱偶然加入討論，見解精闢獨特，令人佩服。

"房東先生好像什麼都懂呢。"新來的侍應生露出驚歎的表情。
艾美和熟客們都笑起來。
江凱深受各界男女老少歡迎，除了因為他美麗的外表，更主要是因為他的內涵。簡單的說，房東先生是個有腦袋的美人。美人已經難得了，還聰明博學，熱情可愛，優點數之不盡，自然跑到哪里都招蜂引蝶。

"長見識了吧？"艾美得意地戳戳小男生的腦袋，"我們家房東一向口才了得，博聞廣識。"所以客人都愛纏著江凱聊天。咖啡館生意那麼好，經常在此出沒的房東應記一功。

"我、我一直以為他是個不學無術的小白臉。"侍應生口吃道。
艾美拿起菜單狠狠砸他的頭。江凱手托著腮，橫他一眼，懶懶地說："你，這個月的獎金沒了。"哼，他正心情不好呢。
才十八歲的侍應生愣住。只覺這位‘中年'的房東大叔眼波流轉，風情萬種。天啊！身為男人，到了這把年紀，居然還能美麗到這種地步！真是太罪惡啦！
"啊！侍應生流鼻血了！艾美！你太重手啦！"
"是不是因為被扣獎金所乙太激動了？"
"唉，血氣方剛的少年仔，可憐啊。"
客人們大呼小叫，場面一片混亂。
艾美送走客人，閑閑地來到江凱身邊。
"咦？房東先生，你在結算收支啊？你懂會計嗎？要不要請會計師來一趟？"
江凱看她一眼，說："假如我努力一點，洗黑錢也難不倒我。"
"呃？"
"你不相信？"
"不，我相信。"艾美微笑，"聽說老闆受了傷也是由房東先生醫治的呢。房東先生真人不露相，說不定連水喉電器都會修理。改天廁所淤塞了，也可以請你來幫忙嗎？"

"這些我可沒學過。"江凱滿臉黑線。廁所淤塞的場面......光是想像已經受不了。
艾美格格笑，"剛認識的時候，我以為房東先生是個不務正業，遊手好閒的人。"
"你很正確啊，我就是這樣的人。"江凱聳聳肩，道："我從來沒有認真工作，念書也馬馬虎虎。"
"那為什麼現在的你卻博學多才？"艾美眼睛閃亮。
江凱看看她，忽然輕輕一笑，說："艾美，你在店裏工作多年，早應該聽別人說過我的職業了吧？"
"這......你是房東啊。"聽說這條街上所有物業都屬於江凱，他可是大地主呢。
"我是黑道老大包養的情人，亦即寵物，又名小白臉或禁臠。"
"呃......"艾美臉紅耳赤。有關美麗的房東先生的緋聞，她當然有聽過，但只限于傳聞，沒想到當事人會突然親口承認，而且把自己說得那麼不堪。
江凱見她一臉尷尬，只是淡淡一笑，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這是一份很清閒的工作，只需要等待飼主召喚就行了。而黑道老大是很忙的，在等待與等待之間，足夠完成很事情了。"

"你說......你利用空余時間修讀了醫科、法律和會計？"艾美嚇了一跳。
店裏沒有客人，侍應生去了看醫生，廚子在廚房鑽研新功能表。好奇的艾美乾脆在門外掛上休息牌子，纏著江凱問東問西。江凱被她纏得沒辦法，不得不稍微透露一下他情夫生涯的點點滴滴。

"是黑道老大說的，‘當雷泰特斯的情人，不要整天閑在家中無所事事'。於是我拿他的錢捐了一座圖書館給大學，大學讓我入讀醫學院。其實啊，我的中學成績只是剛剛合格，但那些小大學只要有錢，便什麼都不管了。"說完，江凱聳聳肩，笑了起來。

艾美張大嘴巴，半晌，低聲說："你也太聽那個人的話了。"
"飼主的話不得不聽啊。"江凱說。
"那醫科畢業後你怎不執業或者繼續深造？反而跑去念法律？"
"我沒有畢業，我中途退學了。"
"啊？你被刷下來了？不是說有錢就行了嗎？"
"是我主動退學的。醫科功課很多啊，又要到醫院實習。實習很辛苦呢，要做粗活，要照顧病人，要面對血淋淋的傷口，根本是厭惡性工作嘛。就算能當上大醫生，每天也要當值十幾小時，那豈不要了我的命。很多醫生都是過勞死的，你不覺得這個死法太沒美感嗎？"江凱攤攤手，一臉無辜的樣子。

"說得也是。"艾美居然很認同。因為她也無法想像房東先生忙碌地照顧病人，為病人清洗長著蛆蟲的傷口，化驗他們的大小便樣本，被他們吐了一身或被傷口噴出來的血弄得渾身髒兮兮的樣子，"那結果你什麼也沒學會啊？"

"醫治感冒發燒是沒問題的，急救也懂一點。你有需要的話找我好了，我不收錢。"江凱很謙虛地說。其實簡單的外科手術，例如在非要害部位取出子彈頭，他也能應付自如。就算經常蹺課，欠交報告，但該學的他還是學會了。

"先謝了。"艾美一笑，繼續鍥而不捨地追問："你離開醫學院之後，轉到法律系了嗎？"
"嗯，再捐了一筆款子。"
"這次有念到畢業嗎？"
"沒有，因為教授瘋狂迷戀上我，我只好轉校避開他。"江凱吐吐舌。法律系繁重艱深的課業對資質平平的人來說太難應付了，江凱不得不努力補課，而經常纏著教授追求學問的結果，就是招來一身桃花。

"怎麼會這樣？你為什麼不向學校投訴啊？"艾美倒下。
"算了，息事寧人，呵呵......"江凱亳不在乎。反正不管能不能畢業，他也沒有當律師為民請命的打算。
"轉校後改念會計了？"
"因為新學校沒有法律系。"聳聳肩。
"這次有念到畢業嗎？"
"那時我已經老大，記憶力衰退......"
"......"艾美瞪著他。
江凱心虛地垂頭。
"你怎麼白白浪費了那麼多時間！"頓足。
"呵，沒關係，時間反正會過去的。"江凱好像很豁達的樣子，完全無法想像他幾天前才為年屆三十而失聲痛哭。
"黑道老大知道這些事嗎？"艾美問。
江凱搖搖頭，露出迷死人的甜笑，說："我只告訴了你一人，你要替我保守秘密啊。"
艾美居然沒被迷倒，反而追問道："為什麼不讓他知道？"
江凱一愣，輕輕說："我剛才說了，黑道老大是很忙的。"所以他沒空知道，也沒必要的知道。
"他有多忙啊？"艾美很不滿。
"忙得見面時只有做愛的時間。"江凱隨便舉個例子。
艾美立刻漲紅了臉，啐他一口。
江凱吐吐舌，換個說法。
"忙得我學會了烹飪，他卻從沒吃過我煮的東西。"
"忙得他答應我一起去旅遊，待酒店行程安排好了，卻每次只有我一人出發。"
"忙得完全不知道我的生活習慣，不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喝什麼。"
"忙得連包養的人每天和不同的俊男美女廝混，他知道了也沒空計較......"江凱的聲音漸漸消沉。
艾美的表情由愕然，生氣，最後化作傷感。
"你很愛他呢。"
"咦？怎麼忽然跳到這個結論了？女人都是跳躍思維的嗎？"江凱嚇了一跳，隨即眯起眼睛笑道："是啊，他長得很帥，是我喜歡的類型，讓我倒過來付錢包養他我也願意，現在人財兩得，我賺死了。"

"才不是肉體的迷戀。"艾美搖搖頭。只迷戀肉體不可能被冷待那麼久也無怨無悔，事事為對方設想。江凱很明顯對學業沒興趣，不管醫科法律會計還是什麼的，都只是為了黑道老大才去學，"可憐的房東先生。"眼泛淚光。

"喂喂......"拜託，他才不是可憐蟲。江凱正要抗議，這時大門被粗暴地踹開，一黑一白兩名大漢闖了進來。
"踹什麼啊踹！沒看見大門上掛了休息牌子嗎？今天不做生意了！"談興被打擾，艾美大發脾氣。
"艾美！"江凱拉住她。身為黑道老大的情夫，他的警覺性比普通人高。
果然，在下一秒鐘，兩名不速之客從口袋掏出手槍，指向他們。
"把錢拿出來！快！"黑人喝令道。
"你們居然來打劫！"艾美尖叫。紐約的治安雖然不好，店鋪劫案時常發生。但因為江凱的關係，咖啡館和附近地區一向很安全。
"你們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房東先生，告訴他，我們是誰罩的。"艾美挺起胸膛。雖然她不知道江凱的黑道情人是誰，但江凱平常那麼放肆，相信那人的來頭不小。

"艾美，我忘了告訴你......其實，我跟他已經分手了，所以你最好不要太囂張。"江凱小小聲說。
"什麼？！"艾美吃癟，苦著臉抱怨道："你現在才說。"
江凱歎了口氣，把嚇壞了的小女人拉到自己身後，朝著黑白雙煞微微一笑，道："錢在抽屜裏，請自便，我們不會反抗。"
於是白人去拿錢，黑人繼續拿槍指著他們。
"不准報警啊！否則老子殺了你們！"
"報警太麻煩了，我一向討厭跟員警打交道。"江凱從善如流。
細看之下，黑白雙煞雖然長得又高又粗壯，但相貌很年輕，應該只有十五六歲。再看看二人緊張的神態，估計是第一次犯案。
還是個孩子呢。江凱暗暗歎了口氣。在他眼中，這種新手比專業悍匪更麻煩。他們不知天高地厚，不按牌理出牌，說不定連槍也握不穩，隨時不小心走火。
"房東先生，真的不能借用一下你前度情人名頭嗎？黑道老大沒那麼小氣吧？"艾美壓低聲音說。
"算了，錢財身外物。"江凱搖搖頭。這兩個小鬼多半是街童或者小惡霸，沒有加入幫派，跟真正的黑道構不上關係。搞不好他們連美國四大黑幫的名號也沒聽過呢。正所謂無知無懼，說了也是白說。

艾美無奈，只能低聲咒?紐約的治安。這城市是怎麼了？連學童都能弄到手槍。
"喂！怎麼只有這點錢啊？"把現金搶掠一空，黑白雙煞還不滿足。
"今天生意不好。"江凱好脾氣地笑。
二人輕蔑地看他一眼，逕自四處搜刮值錢的東西。
"不要亂翻啊！"看見咖啡館被破壞，艾美沉不住氣。這時水彩畫背後的保險箱被發現了。
江凱歎了口氣。為什麼保險箱總要藏在畫後面呢？
"密碼是什麼？"黑人扯過艾美，以槍指著她的頭。
"我、我不知道。"艾美直打哆嗦。
"打開它！"
"我真的不知道，只有汪老闆才知道啊。"艾美失聲哭出來。
"婊子！"黑白雙煞發怒。
"0928。"江凱情急之下說，"密碼是0928。"
一黑一白立刻撇下艾美，撲向保險箱。
江凱扶起渾身發軟的女人，沉思：假如他們知道密碼是假的，說不定會開槍，應該先下手為強嗎？
"開到了！保險箱開到了！"黑白雙煞高聲歡呼，保險箱內滿滿的現金令他們瘋狂，"天啊！好多錢啊！我們發財了！"
"怎麼了？房東先生？"艾美感到身畔的男人突然渾身一震。
"開到了......"江凱呢喃。
"是啊，你怎麼會知道密碼？"艾美很奇怪。
"啊？只是巧合。"江凱笑笑，眼圈微紅，"我的保險箱恰好也用這個密碼。"
"這麼巧？"艾美更奇怪了。
這時白人興奮地把錢塞進手提袋，黑人不知道怎地注意到他們。
"喂，你是男的？還是女的？"槍口指向江凱。
"......男的。"江凱充滿無力感。雖然在粗壯的外國人眼中，秀氣纖細的東方男子大都偏向女相，但被個小鬼這樣質問，他還是感到自尊受傷害。
"男的噢。"黑人上前，在他臉上摸了一把，明顯感到失望。他覺得江凱美麗的中性臉孔，比大多數女人好看，"算了，還有一個。"色迷迷的目光轉向艾美，落在她豐滿的胸部。

江凱感到不妙，輕輕擋著她，柔聲說："拿了錢就走吧。反正有了錢，要什麼都有。"
"老子就是要她！"黑人眯著眼，神態不可一世。事情太過順利，讓年少輕狂的他自以為是世界的主宰，可以為所欲為。
"啊--"艾美尖叫。眼看黑人的手快要碰到她了。
"住手！"這已經超出人類可以忍耐的極限，江凱出手制止了這件事，"適可而止啊！"他冷著臉，徒手扣住黑人的手槍。
這動作充滿挑釁性，黑人怪叫一聲，本能地扳動手指。但江凱的手恰好壓住了手槍的安全栓，機扣扳不動了。
黑人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眼前的東方男子外表瘦瘦小小，但手槍被他扣住，居然搶不回來。
原來黑人也會臉紅。江凱覺得好笑，但故意板起臉孔，冷聲說："你們胡鬧夠了。"美麗的他嚴厲起來，出乎意料地有魄力。
黑人呆住了。
這時白人見勢色不對，想救回同伴。
但在他拔槍瞄準的同時，江凱的身子輕巧地轉了半個圈，順勢握住黑人的手來開槍。
子彈呼嘯地打落了白人的手槍，沒有見血。
不過這已經足夠嚇得黑白雙煞尿褲子了。
"天啊！"就說新手最麻煩！他就是怕會發生這種事才不想招惹他們嘛！江凱大驚失色，掩住鼻子跳開，怒叫："髒死了！你們給我留下來把地板抹乾淨啊！"
二人哪敢逗留，早就連爬帶滾沖出大門了。
像所有電影電視或小說故事，員警總是在最後，待一切問題都解決了，才施施然地出現。
江凱跟員警做筆錄，艾美繪聲繪影地跟剛回來的侍應生，和一直躲在廚房裏的廚子，講述房東先生的英雄事蹟。
"天啊，房東先生那麼利害！"侍應生聲音都抖了。
"?，不要看輕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男人啊。"江凱懶洋洋托著腮。這麼多年來，搏擊是他唯一沒有半途而廢的課業。身為黑道老大的情人，就得有隨時面對危險的覺悟。所以鍛煉身手很重要，這關乎他寶貴的生命呢。

"凱！"這時某人聞訊趕來了。
江凱遠遠看見他，笑吟吟地打招呼，道："警官，這種小案子也要你親自處理啊？難道你被降職了嗎？"
"凱！你沒事吧？可有受傷？"可憐的男人臉都白了，神情說不出的焦急。
江凱一愣，心中酸酸的，不由得收起了一貫的輕佻和不正經。
"我沒事，只是小劫案，害你擔心了。"
"小劫案？！都開槍了！"某警官大叫。
江凱不好意思地笑。開槍的人是他啊，那兩個小鬼搞不好還不敢開槍呢。
"匪徒是兩個小鬼，他們八成偷了父兄的槍來玩，相信這次已經受到教訓了。"
"真是的，政府早應該嚴厲管制槍械了！"警官情緒激動，下令儘快緝拿匪徒，又出動了屬下所有精英。
"別小題大作好嗎？我會不好意思的。"江凱碰碰他的手。
"凱......"受寵若驚的男人連忙握著送上來的小手，深情地說："放心，我以後會保護你。"
"喂喂......"
"我明天，不，我今天就搬到你家。"
"不要得寸進尺啊！"黑線。
"警方需要貼身保護證人的安全！"
"你這是假公濟私！"
笑鬧間，江凱注意到斜街停泊著幾輛不起眼的黑色的房車。
第四章
打發了警方，轟走了某厚臉皮的男人，安撫了咖啡館的員工，江凱獨自走向黑色的奧迪房車。
頎長的身軀往流線型的車身一靠，指尖輕叩車窗。特製的不透視玻璃降下，露出一張邪氣的疤臉。
"江先生，你好。"疤臉男語氣恭敬，但笑意隱含譏誚，眉宇間桀傲不馴，"我帶兄弟們來看看有什麼可以為你效勞。"
江凱默然。這人外號刀疤，是跟隨雷多年的手下。這些年來，每次有突發事件，雷的手下都會第一時間趕到，效率不比警方差。
"江先生的店居然發生這種事，我回去會好好檢討，加強附近的保安。"疤臉男繼續說。
黑道老大仇家眾多，雷一向有派人暗中保護情人。但自從二人分手後，那些暗衛已經撤走了。江凱淡淡一笑，道："今非昔比了，我可不敢勞煩刀疤大哥。"
"江先生怎地客氣了？還是嫌本幫的保安工作不及某位警官做得妥當？"刀疤皮笑肉不笑。
江凱臉色沉下，道："你來不是想討論我的私生活吧？這些事你從來就管不著。"
"哼，你那些破事我沒興趣。"刀疤冷笑，並不掩飾他對江凱身份的鄙視，"不過，但凡與幫會有關的事我都得管上一管！"
江凱聳聳肩，"真巧，幫會的事已經跟我無關。"說完，他轉身就走。
刀疤卻跳下車，拉住他的手臂，近乎強迫性地把他帶往僻靜的內街。
江凱冷笑，且看他玩什麼把戲。
"我不知你跟BOSS在玩什麼遊戲，但你應該很清楚，現在不是耍花槍鬧彆扭的時候，你不想毀了他就不要任性！"刀疤聲色俱厲，手指在江凱的手臂留下清晰的握痕。

"沒有人在玩，我跟雷分手了。"江凱臉無表情道。
"分手？"刀疤哈哈一笑，臉色轉冷，"你以為你可以活著離開雷霆？別做夢了！"
江凱無語。
不能活著離開雷霆嗎？已經有兩個人對他說同樣的話了。
警官和刀疤，這二人可能是世上最瞭解雷霆的人。
刀疤一直在注意江凱的反應，此刻見他嘴角微微上翹，神情似在嘲弄些什麼，不禁感到心頭有氣。
"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老頭快不行了！"老頭就是泰特斯家族的龍頭大老。老頭有四個女兒，在眾外孫之中亦不乏出色人材，但龍頭的位子只有一個。泰特斯家族內部競爭一向激烈，現在老頭病危，形勢更加緊張。

但江凱聽見這個驚人的內幕消息，只是挑挑眉，反應很冷淡。
"是嗎？我很遺憾。"
"你早就知道了吧？"刀疤握住他的脖子，森然道："你的消息不是一向很靈通嗎？"
"老先生病危的事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性命繁於別人手上，江凱還是那副懶洋洋，愛理不理的樣子，"我已經沒有打聽黑道的消息了。"一頓，他扳開那粗魯的手，用比較認真的語氣說："幫會的事，我以後不想理會，你也別指望我會再幫忙。"

刀疤氣結。
江凱長袖善舞，在社交界建下龐大的人際關係網。被他魅力所迷倒的紳士貴婦中，不少是政界，商界，甚至是黑道中人。多年來，這美麗的男子多次運用自己的影響力暗中幫助雷霆，亦經常把收集到情報輾轉傳遞給心愛的男人。

不正面插手情人的事業是江凱的原則，而經常負責保安工作的刀疤，正好成為他的情報中轉站。
把江凱的情報當成自己的功勞，刀疤從中獲得不少利益。所以儘管他看不起江凱男妓般的身份，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本事。
"至少你得把BOSS交出來！"咬牙切齒，疤臉變得非常猙獰，"老頭隨時斷氣，兄弟們需要雷霆出面主持大局！"
"交出來？你覺得我可以把雷霆藏在口袋裏隨身帶著？你這是太看得起我呢？還是太小覤你家BOSS了？"江凱笑了起來，繼而歎氣，道："若我能控制他，還用得著跟他分手嗎？"

刀疤沉默了一會，說："那麼，雷霆失蹤跟你無關嘍？"
江凱還沒回應已經被槍口指著。
"不管怎樣，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請江先生到總部作客一段日子。"刀疤露出冰冷的笑意。
江凱長長地歎了口氣。
"不要小看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男人啊。"
"不要小看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男人啊。"美麗的男子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慢吞吞地步出內街，姿態優雅得像在伸展臺上走秀的模特兒。
回頭看一看被打慘了的男人，江凱淺淺一笑，補充道："尤其那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男人，正好曾經是黑道老大的情人。"
刀疤沒有回應，他的精神完全處於虛空狀態。似乎敗給江凱，一個被包養的漂亮男子，對他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他從沒想過文秀纖細的江凱出手那麼快，那麼狠。
江凱同情地看看他，又聳聳肩。雖然感到有點兒抱歉，但這不是他的錯啊。因為腳上的舊患讓他不能持久作戰，他實在不得不快，不得不狠。他絕對不是故意秒殺刀疤，打擊他自尊心的。

對自己的暴行心安理得，江凱悠閒地晃回到咖啡館。
"不好了！剛才又有人來搗亂！"一臉焦急的艾美迎上來。
"什麼？"
"有十幾個持槍的黑衣男人沖進來，他們制服我們之後把店裏裏外外搜了一遍。"艾美囁嚅地說，"不過他們好像什麼也沒帶走了，我們不敢報警。"
對方沒有拿走任何財物，也沒有傷人，整件事歷時不過幾分鐘，但氣勢有如軍隊反恐突擊行動。就算咖啡館的員工沒見過多少世面，也看得出黑衣人們是專業人士。惹不得的。

上當了！江凱懊惱。
刀疤故意拖住他，另外卻派人前來搜查！
那麼......
一口氣沖上二樓，焦急的房東連門鈴也不按，直接用後備鎖匙進屋。
"喂--"大門打開的瞬間，江凱呆住了。
屋內空無一人，之前因裝修工程而拆毀的地板和牆壁已回復原狀，垃圾灰塵，工具和建築材料等等亦移走了，屋子整潔得好像沒有人居住。
‘我在搬走前替你把房子回復原狀......'汪揚的話在腦海響起。
那麼說......他終於搬走了？
繞著屋子走了一圈，證實汪揚的行李已經不見了。
站在客廳中央，江凱微笑，輕輕說："走了也好，省心。"但語氣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淒涼。
"什麼省心？"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
江凱一震，回頭。
汪揚戴著阿曼尼太陽眼鏡，黑衣黑褲黑皮靴，一臉冷漠的表情。
"你沒有走？"江凱呆呆道。
"你那麼盼我走嗎？"皺眉。
"你剛才哪里去了？"輕聲問。
"咖啡豆用光了。"汪揚簡單地答。江凱這才看到汪揚手裏提著跟他氣質完全不配合的超市購物袋。
除了咖啡豆，男人還買了很多食材，足足三四袋東西。
江凱感到有點好笑。
"你外出好久了？有沒遇上......"一頓，他欲言又止，最後改口是說："你知道嗎？今天咖啡館發生好多事。"
"是嗎？讓員工處理吧。"身為老闆的男人很冷淡。
江凱沉默了一下，又說："你的行李不見了，我以為你走了。"
"我把行李搬到你的家了。"汪揚答。
"哦，這樣啊......呃？我聽錯了嗎？你說把行李搬到我家？"呆住。
"是啊。"理所當然貌。
"為什麼？"江凱的聲音拔高八度。
汪揚淡淡地說："客廳裝修完畢，接下來裝修睡房和廚房。"所以他的行李沒地方擺放了，堆在客廳有礙觀瞻呢。
"你裝修什麼啊？！客廳不是跟以前一樣嗎？啊？不對！重點是我沒有答應讓你存放行李啊！"江凱激動地揮動雙手。
汪揚看他一眼，沒有理會他的抗議，還順手把超市購物袋交到他手上。
"我先去淋浴，你把食材洗乾淨放進冰箱。"說話完全是命令口吻的。
江凱一呆，看著男人傲慢地轉身走進浴室。
"?，這傢伙好任性哪。"他只能無奈地歎氣。
汪揚從浴室出來時，他的房東正擅自翻看他的烹飪書。
"噢，你的命令我已經完成了。"抬頭，揮揮手，江凱眯起眼睛笑，好像色迷迷的樣子，"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濕漉漉的樣子很性感？"
汪揚大約趕著出來，所以沒有吹幹頭髮。此刻發梢的水珠一串串滴落，單薄的棉質汗衫半濕，透明似的緊貼在他健美的身軀上，形成一種情色的感覺。
"有。"汪揚淡然說，"曾經有一個任性的傻瓜說過。"
"是嗎？"江凱一愣。
"他說的時候喝醉了。"
江凱側頭想了想，哦了一聲。
汪揚看了他一眼，忽然把他帶到按摩椅上。
"坐一會吧。"順手開啟按摩功能。
江凱沒有反對，他的腳剛好有點酸疼，正好享一下福。
汪揚又洗點水果切開給他吃。
江凱從果盤中挑了半個石榴。這種水果在紐約不是時常買到，他好像吃得很高興的樣子。
汪揚看著他，嘴角彷佛有點笑意。
"今晚有約嗎？"他問。江凱幾乎每晚都有飯約。
"沒有。車子壞了，老要別人接送好沒意思。"江凱一邊答，一邊吃，石榴胭脂色的汁液滴到衣襟上。那跡子是洗不掉的，幾萬塊一件白色凱絲咪就這樣報銷了，但江凱一點也不在意，繼續吃得津津有味。

"任性的傻瓜。"汪揚輕笑說。
"嗯？"江凱抬頭，沒有聽清楚。
汪揚見他連臉頰也染上胭脂色，不由得笑意更濃。
"我說，今晚留下來吃飯吧。"說著打開冰箱。
冰箱裏一片混亂，鮮魚蔬菜水果不分類地堆在一塊，也根本沒有洗乾淨，血水泥水混在一起的。
"......"汪揚呆住。
江凱把臉埋進水果盤裏，假裝忙碌地吃，一副跟事情無關的樣子。
晚上
餐桌上放著精緻的三菜一湯。
清酒煮蛤蜊，炭燒銀鱈魚，奶汁燉蔬菜，還有露筍雞湯。
甜品是特濃巧克力蛋糕。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江凱喃喃地說。那大堆烹飪書似乎不是擺著好看的，汪揚現在煮出來的東西，已經無法從外觀上挑出毛病了。
汪揚無言地為美麗的房東先生拉開椅子，在他身旁坐下，細心地為他布菜。
"唔??"剛練習完瑜珈的江凱很肚餓，就著他的叉子就吃起來，"蛤蜊煮老了......再給我嘗嘗別的......銀鱈魚有腥味......蔬菜燉得太爛......湯太咸，是罐頭湯嗎？......什麼？你熬了一個下午？你真是天才啊。"江凱語帶諷刺，吃一口挑剔一句，只差沒從雞蛋裏挑出骨頭來。

汪揚一直臉不改容，彷佛半點都不介懷。
"喝點餐酒吧。"他開了一瓶帶有濃郁果香的白葡萄酒。
江凱喝了很多，也吃了很多，飽得不想動了。但甜品上桌時，他還是忍不住要了一大塊。
配巧克力蛋糕的是純藍山咖啡。
汪揚親自烘焙咖啡豆，研磨，蒸餾。
江凱聞到濃郁的香氣，有點意外地挑挑眉。
"甜品和咖啡是合約以外的呢。"
汪揚沒有什麼特別反應，逕自在咖啡裏加入白蘭地。
香氣更濃了，江凱咽口水。
"就算你刻意討好，我也不會答應讓你住進我家。"付一份房租卻租到兩間公寓，豈不是很便宜？不行！"只是擺放行李也不可以啊。"
"嘗嘗看吧。"假裝沒聽見不中聽的話，汪揚遞上杯子。經過多次試驗，他終於有信心做出符合江凱口味的美味咖啡。
"嗯?"江凱接過，迫不及待喝了一口。墨汁般的液體濃郁但不帶苦澀，味道甘香醇厚，完全做到他要求。
汪揚在他身旁，忽然輕輕地說："你喝藍山習慣加入一匙白蘭地，不加糖和奶精；你喜歡喝白酒多於喝紅酒，因為白酒味道比較清冽；除了巧克力外，你不愛吃甜食，巧克力只吃純度70%的，你嫌超過70%的味道太苦，低過70%的又太甜。"他做的蛋糕也是使用純度70%的純巧克力。

江凱呆住，忽然感到咖啡的味道變得酸酸的。
"你喝礦泉水，不喝茶。習慣每天醒來先喝一大杯溫水，早餐和夜宵一定要有水果。你不吃紅肉，也不吃豬肉，海鮮中對蝦蟹敏感，但非常愛吃蟹粉。尤其是唐人街天香樓的蟹粉小籠包和蟹粉豆腐，寧願吃完了去看醫生打防敏感針，也不肯戒掉口欲。你就是這麼任性。"

江凱低下頭，眼皮有點發熱。
汪揚繼續說："你喜歡海，有閱讀的習慣，睡前必定要看書，愛看偵探小說和朵拉A夢漫畫；你熱愛音樂，什麼種類的音樂都聽。但八歲就移民到美國的你，最愛聽的居然是三四十年代的國語歌。"住在江凱樓下，幾乎每天都會聽到周璿、白光、李香蘭等演唱的靡靡之音。

"父母工作很忙，八歲前一直是祖母照顧我的，她總愛抱著我一起聽這些老歌。"江凱心酸地說。他家移民沒多久，祖母就病逝了。
"這些我都知道。"汪揚摸摸他的發絲，蹲下來，握住他的手，輕輕說："凱，你認為雷霆沒有為你做的事，以後，汪揚會為你做到。"
江凱呆住，怔怔地看著他，半晌，嘴唇掀動，低聲說了些什麼。
汪揚沒聽見，於是湊近一點。
江凱吸吸鼻子，猛地朝著某人的耳朵吼道："混蛋！我跟艾美聊天時，你躲在一旁偷聽！"
汪揚頓感耳膜震痛。
"......我只是湊巧碰上。"真慘，被揭穿了。他不該說太多的。
"去你的湊巧！！"江凱氣不打一處來，"黑白雙煞來搗亂時你也在場吧！當時你在幹什麼啊你？！看戲嗎？"
"我知道你能應付。"汪揚皺著眉，好像不明白江凱為什麼大動肝火。假如當時情況危急，他一定會出手。
"那死黑小孩幾乎尿到我身上了！"還說什麼以前沒做到的事以後會做到！混蛋！去死好了！
江凱把咖啡潑到某人老神在在的臉上，氣呼呼地走了。
汪揚抹了把臉，表情非常無奈，但過了半晌又忽然輕輕地笑起來。
咖啡館照常營業，老闆汪揚亦照常架著阿曼尼太陽眼鏡，坐在水吧內鑽研食譜或改進沖泡咖啡的技巧，此外什麼事也不理。
江凱不用客串了，但仍是每天來喝上一杯藍山。既然口味一樣好喝，別人給自己泡，當然比自己動手好。有便宜他一定占。
"房東先生，車行經理來找你。"艾美通傳道。
啊？他的車子終於修理好了嗎？江凱迎上去，一開口就抱怨，道："你來了就好，我的車子怎樣了？沒有車子代步多不方便啊，我什麼地方都不能去，快要悶死了。"

"是是，對不起，要江先生久等了。"猶太裔老頭打拱作揖，"你的車子已經送來了。"
"真的？"江凱眉開眼笑，連忙出去看他的愛車，"怎麼好意思叫你親自送來--"話聲生生中斷。
一輛電光紫色的跑車怪獸般蹲在咖啡館門外。
江凱呆了三秒，回頭道："怎麼我記得我送到貴車行的，是一輛珍珠白色的法拉裏？"
"這輛也是法拉裏車廠的出品，我們知道江先生對法拉裏一向情有獨鐘。"猶太經理欠欠身，臉不改容，微笑著侃侃介紹道："流線型車身設計，玻璃纖維製造，今年最新款色，全球限量生產七輛，由本公司獨家代理。"正要說到車子的超卓性能，江凱已經忍不住制止他。

"就算我的車子修不好，你也不能隨便塞我一輛新的啊！你這算是強迫推銷嗎？"
"不敢。"猶太經理賠笑。
"我不會要這輛車。"江凱生氣，板著臉。
"江先生，別開玩笑了，假如顏色不合意可以換改的。"搓搓手
"我買不起的。"江凱說。他只是一個靠收租維持生計，沒有穩定職業，也沒有一技之長的房東啊。
"江先生只要在收據上簽名就可以，錢一早已經付清了。"
江凱一愣，回頭望向咖啡館。
館內由廚子至清潔工，自侍應到客人，全都趴在玻璃窗上看熱鬧。所有人都以非常豔羨的目光看著他，和他身畔的電光紫怪獸。
只有一個人，由始至終連頭也沒有抬起。
那張故作冷漠的臉，叫人恨不得狠狠揍一頓。
"江先生，請不要為難我。"經理抹抹汗。他的背都汗濕了，假如江凱拒收，不知會有什麼後果。搞不好公司會被燒掉，他也會失業。
江凱默然，簽下收據。經理千恩萬謝後急急地離去，好像怕他會反悔似的。
這時艾美等人蜂擁出來看全球只有七輛的跑車，江凱逕自回到咖啡館。
"嗨。"在調製咖啡的男人面前坐下，美麗的男子懶洋洋道："新車子不錯，正好開著去泡妞。"
汪揚不語，把一杯調好的藍山放在江凱面前。
江凱喝了一口，味道剛好合他心意。
"?，我該約會誰？船王的女兒？市議員的夫人？電訊公司的年輕主席？還是某大導演？有那樣炫目的跑車作餌，無論邀請誰，那人都願意赴約吧？"托著腮，斜著眼。這一刻的風情若讓血氣方剛的侍應生看了，八成又要流鼻血。

"你高興就好。"汪揚抬頭，輕輕地說。他的眼神被太陽眼鏡遮擋，看不出情緒，"凱，你覺得高興就好。"
江凱拳頭一緊，旋即笑眯眯，道："謝謝。那我去約遍天下俊男美女。"
汪揚目送他哼著歌轉身而去，冷漠平靜的臉具好像有點剝落了。
江凱果然約了船王的女兒、市議員的夫人和電訊公司主席，一起參加某大導演的電影首映晚會。
穿上華麗禮服，梳了式樣優雅的髮型，佩帶最閃爍的飾物。江凱是天生的明星，華沙昔那過份瑰麗繁複的設計由別人來穿會略嫌浮誇，但在他身上卻只見高貴美麗。

照過鏡子，美麗的男子滿意地赴約。沒想到大門打開，某人居然堵在前面。
"幹嗎？我趕時間。"江凱挑挑眉。
"別去。"沉聲。汪揚皺著眉，他是第一次說這種話，感覺很不習慣。
江凱一愣，負手冷笑著說："你不是說，只要我高興就好嗎？"說罷感到一絲痛快。
汪揚隨手脫下太陽眼鏡，露出懾人的黑瞳。
"但我忽然想起......"眼眸透著絲絲危險，又狂野的資訊，"可以令你高興的，還有其他方法。"他說著踏前一步。
江凱一愣，還沒會過意來，唇已經被深深吻住。
這是一個充滿情欲味道，令人窒息的深吻。
江凱掙不開那強勢的擁抱，意識亦沉溺在激情中，幾乎無力抗拒。
"不......"
汪揚沒有理會那微弱的抵抗，繼續挑動懷中人的情欲，動作極盡熱情細膩。
"不......遲了！"江凱猛地一咬，口腔嘗到一點血腥味。是汪揚的血。
被咬傷的男人沒有動氣，溫柔的黑眼睛像個旋渦，好像要把人的靈魂吸進去。
江凱不敢多看，撇轉臉，心虛道："我有約，朋友在等我，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汪揚沒有退開，反而把人牢牢地桎梏在雙臂之間。
"就讓他等吧，你那些‘朋友'，你其實並不在乎，是嗎？"
低沉的聲音很悅耳，江凱彷佛被魅惑，不由自主輕輕閉上眼睛。
事後，江凱在床上抱著枕頭，喃喃地自怨自艾。
正在抽煙的汪揚看著他，忍不住上前摸摸他的額角。
"體溫正常，沒有發燒啊。"語氣略帶困惑。
江凱抬頭瞪他，看他的‘事後煙'非常不順眼，於是一手搶過來，狠狠抽上幾口。
"算了，不做也做了，反正我一向沒什麼節操，這次就當召妓好了。"自言自語的聲音不高不低，恰恰好讓某人聽見。
汪揚挑了挑眉，還沒反應過來，江凱已經把渡夜資算給他。汪揚簡直傻了眼，啼笑皆非地道："怎樣也好，你已經沒精力出去胡混了。"
"哼，你太看小我了。"江凱躺在床上說。
"是嗎？沒關係，還來得及補救。"汪揚的聲音很溫柔，溫柔得教人頭皮發麻。
"不要以為我每次也會讓你得逞啊！我的拳頭可是很硬的！"江凱揚拳，但已經有點底氣不足。
汪揚順勢握住他的手，送到唇邊的親吻。輕輕的，由手背到指縫都仔細地照顧到。
"你--"江凱感到一陣戰心栗的快感。
"別急，才剛剛開始。"江凱低笑，補充道："這是售後服務，不另外收費。"
比起床第間激烈的歡愛，江凱更加享受激情過後，那份溫馨甜蜜的餘韻。
他無法抗拒這一刻的溫存。
這事他也知道。
第五章
週末
咖啡館提早關門，房東先生心情大好，親自做了豐富的龍蝦大餐慰勞各員工。
三星級廚師水準可不是蓋的，眾人吃光了滿桌美食，捧著肚子大感滿足。
"好好吃哦，龍蝦很新鮮，味道鮮甜極了。"
"?，是剛從波士頓買回來的。"江凱理所當然地說。波士頓的龍蝦很有名，他專誠開了半天車，到當地的魚市場買回來，自然是新鮮得很。
"上次買的三文魚、水果和蛋糕也很好吃啊。"眾人回味無窮，高興地說："房東先生經常帶好吃的回來，我們很有口福呢。"
江凱聳聳肩。不能駕駛超炫目的跑車去釣美人，那麼只好駕駛它去買菜了。這叫無魚蝦也好，誰叫他就是愛駕駛呢。
"蛋糕是在尼加拉瓜瀑布區買的。"世界七大奇景之一的尼加拉瓜瀑布位於美加邊境交界，離紐約市大約四至五小時車程。由於是著名的旅遊區，當地有很多別致的店鋪，悠閒的江凱偶爾會穿越國境，去欣賞瀑布壯麗的景色，兼大肆購買土產。

"水果在途經的果園現摘，三文魚是加拿大特產。"加拿大水質優良，出產的三文魚特別肥美，而在邊境地區有很多果園和農田，人們付了入場費便能自由地採摘。

"房東先生最近常常出門遊玩呢。"以前江凱經常流連夜店，過著晨昏顛倒的生活，比較起來，現在參與的活動是健康得多了。艾美微笑，欣慰地說："有固定的伴兒，生活果然比較幸福。"

"什麼固定的伴兒啊？！"江凱瞪眼，嘟嚷道："我跟你家老闆只不過是一起去買菜而已！"
"耶？上星期帶回來的鮮魚，不是你跟汪老闆在聖露易斯湖釣到的嗎？"明明是二人結伴同遊嘛。
"釣回來的魚比買回來的新鮮美味啊！"江凱振振有詞，道："你也知道姓汪的廚藝不行，需要用好一點的食材補其不足。"
艾美翻個白眼，也懶得跟他爭辯了。
"對了，上次說的那件事，你跟老闆提出了嗎？"她換個話題。
"哪件事？哦，想起來了。"江凱扁扁嘴，懶洋洋地說："那是咖啡館的事，你幹嗎不自己跟他說。"他是房東，不是雜工。
"我不敢跟老闆開口。"艾美小小聲說，侍應生、廚子和清潔工聽了也一起點頭。汪揚的氣質太過冷酷，員工和顧客都不敢跟他親近，"而且，那件事如果由房東先生提出，老闆一定會答應。"

"你胡說什麼啊？"江凱揚眉，抗議："我跟他只是房東房客關係！"
"明明都半同居了。"艾美嘀咕。她親眼看見汪揚在江凱家自由出入。
"他只是來替我打掃和煮飯。"還有偶然提供一點額外的服務，但他從不讓那傢伙留宿的。
"在說什麼？"冷冽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眾人回頭，看見咖啡館老闆的冰塊臉。
"老闆好，房東先生正好有話要跟您說呢。我們不妨礙你們，這就先走了，再見。"艾美一口氣說完，和眾人一起溜走。汪揚雖然英俊，但冷得叫人吃不消，她甚至懷疑那雙總是藏在太陽眼鏡後的眼睛，會不會擁有人類的感情。

"你一出現就把大家嚇走了。"江凱看著作鳥獸散的員工，表情很是無奈。
汪揚沒有反應，他根本不在乎別人的去留。
江凱重重歎了口氣，以憐憫的目光望向這遲鈍的男人。
"你還不明白嗎？他們走了，我們就得負責所有的清潔工作。"
"......"聳然動容。
"喂，可以回收的垃圾，跟不能回收的垃圾要分開處理。"
"地板要抹兩次，第二次用稀釋的消毒劑抹。"
"椅子和桌子也要消毒，碗碟擦幹放進櫃子裏。經營食肆，保持衛生很重要。"
在江凱指揮下，一片狼籍的咖啡館漸漸回復整潔。
"吃剩的食物不要丟掉，那是流浪貓狗的夜宵啊，你得拿到後巷去喂它們。"
汪揚聽見，臉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這是咖啡館的傳統。"江凱聳聳肩。這傳統自上上代店主創立以來，一直嚴格地執行。就算在咖啡館關門不營業的日子，他也特地去買貓糧和狗糧回來款待那些長期食客，"假如招待不周，它們會不高興的。"

"......明白了。"人類多數屈服于傳統，汪揚也不例外。而意外之喜是懶散的江凱居然主動跟他一起去。
"這工作平常都由艾美負責，你不知怎樣做吧？我來示範一次好了。"
雖然是給流浪貓狗的食物，但也要謹慎處理。不能提供含鹽量過多的東西，肉類要剁細，最好混入一點碎碎的蔬菜。
附近的貓狗被喂飼慣了，好像懂得辨別時間般，每晚準時來到咖啡館的後巷等候。
江凱被它們熱情圍繞的情景落入汪揚眼中，冰臉不禁露一絲溫柔的笑。
"喵！"忽然，一隻大花貓來到汪揚腳邊，親熱地磨蹭。
汪揚愣了一下，蹲下來摸摸它的皮毛。
大花貓的身體還算乾淨，看來咖啡館的傳統除了為它們提供伙食，也包括為它們定期清潔。
輕笑聲忽然響起。
汪揚抬頭，看見江凱朝他眨眼睛。
"很可愛，是不是？"
汪揚微一猶豫，點了點頭。
"第一次摸到貓。"說起來令人難以置信，但是千真萬確。他是個沒有童年的男人，長大後對這些溫情和軟性的事物也不感興趣。
"我也猜到。"江凱柔聲說。剛才汪揚臉上有點好奇，他從沒見過，也沒想過這男人也會有這種表情，"喜歡的話，收養一頭好了。"指指貓群。
汪揚微微一笑，還沒回應，遠處忽然傳來聲聲微弱的嗚咽。
"什麼聲音？"江凱問。
汪揚比他警覺性高，注意到聲音的來源。
"在巷口。"巷口亮著微弱的街燈，停泊了幾輛汽車，兩邊路上種了些常綠植物。
江凱走過去，汪揚無聲跟在他身後。二人來到灌木叢旁邊，嗚咽聲變得清晰了些。
"好像是小貓的叫聲。"這方面江凱比較有經驗。
那稚嫩的，淒涼的聲音好像在救求。
"它在哪里啊？"江凱四處翻找，神情有點焦急。
汪揚看了他一眼，忽然閃身竄進一輛汽車的車底。
"喂？你在幹嗎？"江凱吃了一驚，探頭張望。
汪揚沒有回答，動作敏捷的他已經從車底出來了。
江凱看見他的身上沾滿油污和泥濘，手上捧著一頭受傷虛弱的小貓。
"沒事了，不用擔心。"汪揚微微一笑，把小貓交給江凱。
某角落，停泊著一輛與黑夜溶為一體的黑色跑車。
車廂內的二人使用紅外線望遠鏡，把這一幕完整地收進眼底。
"他變得軟弱了，居然為一隻畜生鑽進車底。"
"......不，他只是變得心軟了。"
"一樣！心軟就是最致命的弱點。"
"......"
"我們不需要弱者！"
"......"
"在我們的世界，弱者沒有存活的空間。"男人冷冷一笑，牽動臉上蜿蜒的疤痕。
從通宵營業的動物醫院回來，二人先把髒兮兮的小貓洗乾淨，再拿牛奶喂它。
"來喝吧，小東西。"江凱笑眯眯。小貓大約半歲，短毛，渾身黑漆漆的，但四腳卻潔白如雪。一雙綠油油貓兒眼冷冷的瞪著，神態倨傲，警戒性高，模樣兒有點兇惡，一點都不黏人。

它並不是一隻可愛的小貓，反而像頭小小的黑豹。
不過江凱好像很喜歡它。
"過來，沒人會傷害你的。"
小貓眯起眼，冷冷地看著他。過了一會，才踏著輕巧敏捷的腳步走過去，優雅地喝起牛奶來。
"以後就留在這兒吧。嗯，得給你改個好名字。"江凱轉頭問那個被忽略了很久的男人，"喂，你說改什麼名字？"
汪揚負著手，淡淡地提議說："幸運？"
"什麼爛名字，太老土了。"江凱批評說。
"那你說叫什麼？"汪揚沒所謂。
江凱想了想，說："叫吉祥吧。"
汪揚翻個白眼，道："這更老土了。"
"那你想一個好的啊。"
"叫小凱好了。"聳聳肩。
"不要！"江凱一口拒絕，扁扁嘴，說："我喜歡叫它小雷。"
"好。"
"啊？"
"好啊，就用這名字，反正你叫起來很好聽。"汪揚嘴角含笑。
"才不好呢。"但江凱反悔了，臉頰不知怎地泛起一絲紅暈。
"它很喜歡這個名字。"汪揚指指小貓。
"胡說。"一隻小貓知道什麼？
"剛才它對這個名字有反應。"雖然很小聲，但小貓的確‘喵'的叫了一聲。
江凱也有聽見，可是他不服氣。
"那是巧合。不管喚什麼，它聽見了便會有反應。"
"是嗎？"汪揚微笑，淡淡的神情叫人生氣。
江凱於是示範給他看，朝小貓很溫柔地喚道："幸運?"
可是小貓埋頭喝牛奶，看也不看他。
汪揚悶聲而笑。
江凱狠狠白他一眼，又再努力。
"吉祥??"這次更溫柔了。
但小貓還是頭也不抬。
江凱有點氣餒，但仍不死心地試探，"小凱？"
這次，喝飽牛奶的貓走到一角，專心地舔爪子。
"......小雷。"小小聲。
"喵！"
"呃？......小、小雷？"
"喵！"小貓愉快地走過去，在江凱身邊親熱廝磨。
"......"XYZ!@#$%！江凱臉都綠了，鬱悶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汪揚爆出笑聲。他本來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有這麼妙的結果。
"你笑什麼啊笑！"江凱惱羞成怒，拿出房東的威嚴，狠下逐客令，道："都半夜了！你怎麼還不滾回你的公寓？！你知不知你老是賴在別人的家會妨礙別人休息啊！"

捱了罵，汪揚好像沒所謂似的，指著小貓，問："那它呢？"
"它留下來。"江凱揚起下巴。一副"我就是偏心，你能拿我怎麼辦"的樣子。
汪揚聽了依然負著手，一臉淡漠的表情。
"它好像是我的貓。"語氣也極平淡。
"呃？"鑽進車底救貓，和支付醫藥費的，都是這個欠扁的男人。貓的確應該算是他的所有物，可是江凱從沒想過他會跟自己計較，"那你想怎樣？"美麗的房東生氣了，那樣子看起來活像只弓起背脊，張牙舞爪的波斯貓。

汪揚低聲笑了。
"不怎樣。只是，若你要留貓，就要把它的主人一起留下來。"說著，敏捷的男人湊近。
二人的鼻尖都要碰到彼此了。
"?，你是貓的附贈品嗎？"江凱嘴角上揚，露出頑皮的笑意。
汪揚輕輕吻住了他。
這一晚，貓和人都沒有離開。
江凱是個慷慨的飼主，每天都拿上等的鮪魚和鮭魚來喂他的小黑貓。
但儘管如此，貓還是比較喜歡親近汪揚。
不知道它是緊記著男人的救命之恩，還是它在他身上嗅到相近的氣息，小黑貓老愛跟在汪揚身邊。人和貓不會過份親密，也不熱情廝磨，但卻形影不離。
在店裏，汪揚習慣長駐在水吧之內，小貓也在水吧的蒸餾咖啡壺旁邊找到喜歡的位子。汪揚研究食譜時，它倨傲地坐著，以綠油油的眼睛，高高在上地瞪著往來的客人；汪揚煮咖啡時，它會躺下，眯起眼睛，昂首嗅著咖啡濃郁的香味，好像很享受的樣子。

一個總是穿著黑衣，架著太陽眼鏡，一臉冷酷，帶著危險氣息的男人；一隻渾身漆黑，四蹄踏雪，樣子兇惡，神態倨傲的貓。
兩者相映成趣，漸漸成為咖啡館的一大特色，大受客人歡迎。
"咦？雷呢？"準備下班的艾美問。水吧那兒可沒有那一人一貓的蹤影。
"啊？什麼？貓嗎？"江凱正在擦玻璃杯，聞聲嚇了一跳，答道："你家老闆帶了小雷去打防疫針。"
"這樣啊。"不能抱抱小貓，感覺有點失望，艾美說："小雷長得好快，現在一點也不小了。"才一個月，原本只有巴掌大的小貓長大了一倍，實在是營養太充足了。

"就算這樣，也不能叫它‘雷'啊。"江凱碎碎念。
艾美沒聽清楚，逕自說道："房東先生，那件事你跟老闆說了嗎？已經拖了很久，我要儘快回覆人家了。"
"啊？哪件事？"江凱正處於失神狀態。
"就是老人中心要求的事啊。"艾美氣結。其實事情也不複雜，就是中心的負責人希望咖啡館能幫助他們籌辦舞會，讓寂寞的老人們有個愉快的晚上。過往他們一向免費為老人中心提供場地和食物，但現在老闆換人了，艾美可不敢擅自拿主意。

"房東先生，你去拜託老闆好嗎？"汪揚接手管理咖啡館近三個月，照她觀察，這男人不在乎錢，但也不熱心助人，不過若由江凱開口，他不會拒絕。
男人都不會拒絕自己喜歡的人，不是嗎？
"舞會嗎？"江凱側頭想了想，說："你去辦吧，不用請示你家老闆了。"
"啊？可以嗎？"艾美大喜。
"沒問題的，大不了一切費用由我負擔。若你家老闆有什麼不滿意，叫他沖著我來好了。"江凱豪氣幹雲，財力雄厚的男人就是不一樣。
艾美大為高興。她就知道江凱是最可靠的。
"房東先生，對方希望你也能出席呢。他們說你曾經是社交舞王，是真的嗎？"
江凱還沒回答，掛在大門上的銅鈴忽然發出"叮噹"脆響。
有客人來了。
艾美連忙迎上去。
"小姐，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打烊了。"
剛才門打開時，江凱督見一抹苗條的黑色身影，但沒有多去注意，因為他相信艾美能夠應付的。
但一分鐘後，事情發展出乎意料。
"血腥瑪莉？對不起，我們不賣酒精飲料。"艾美訝異的聲音。
江凱眉尖一跳，抬頭。
黑衣女客坐在中央的桌子，姿態很優雅，身上散發一股非常懾人的氣勢。
至少艾美就被她所震懾，不但沒有請她離開，還反被牽著鼻子走。
"我們只有咖啡和茶，呃......都不要嗎？嗯，那麼......這個，我們要打烊了，真的不好意思，是不是可以請你......啊？你說什麼？"口齒伶俐的待應生變得結巴。

"艾美，讓我來處理。"江凱上前，輕拍她的肩。
艾美看見他溫柔的笑臉，大大松了一口。
黑衣女客給她很大的壓力呢。
明明是那麼標緻的一個女子，不知怎地卻給人可怕的感覺。尤其是那雙美麗的藍眼睛，冷冰冰的，說不出的鋒利，說不出的冷酷，說不出的危險，還有，說不出的熟悉。

好像在哪兒見過，或體驗過類似的感覺。
"房東先生，她要找你家的貓。"艾美壓低聲音。她剛才正納悶，為什麼一個陌生的女客會來找一隻貓。
江凱點點頭，打發了她，再朝美麗的貴客露出迷人的笑容。
"血腥瑪莉？"他優雅地放下一杯血紅的混合酒，正是著名的血腥瑪莉。
女客微笑，以不輸于他的優雅姿勢拿起酒杯，啜了一口冰凍的飲料。
"味道不錯。"
"謝謝。"江凱欠欠身，亳不掩飾地打量對方。
她是一個絕色美女。衣著性感，身段玲瓏，輪廓分明，冷豔高貴，同時具備了野性和知性的美，而這兩種極端的氣質，在她身上出奇地協調。
江凱見慣美人，但也不得不承認她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
"初次見面。"女客也在打量江凱，"其實，我一直想見見你的。"
"我的榮幸。"
"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微笑。
"呵，彼此彼此呢。"江凱也笑起來。
汪揚回來的時候，店裏只有江凱一人。
美麗的他靠在窗邊遠眺風景，身旁放著一瓶白酒和一盒香檳巧克力。
江凱的側臉很漂亮，輪廓細緻立體。儘管見慣了，汪揚還是覺得心動神馳。
"白酒混香檳，不怕醉嗎？"上前擁著心愛的男子，順手拈起一塊糖果送進嘴巴。輕輕咬開微苦的巧克力外殼，清冽的香檳流出，兩者混合的滋味在口腔擴散。汪揚熱情地跟懷中的人分享美味。

江凱很順從，熱吻結束後，淺淺一笑，道："能一直醉下去倒也不錯。"
"嗯？"汪揚猶自沉醉地吻他，在他光潔細膩的頸部肌膚烙下一個個記印。
江凱忽然想起一事，輕輕推開他。
"怎麼只有你？貓呢？"
"走了。"汪揚說。
"什麼？！"江凱跳起來，激動地叫："你為什麼讓它走？"以男人的身手，若非故意放行，小貓就算想逃也逃不了。
"它想走就讓它走，反正它的傷已經好了。"汪揚訝異，不明江凱為何反應激烈，"它本來就是一隻野貓，不喜歡被馴養。"
"你又知道了？！"江凱怒瞪他。
汪揚笑了笑，說："貓科動物都是驕傲的，獨來獨往的，嗜血的狩獵者，對於他們來說，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有尊嚴。"
江凱一呆，低聲呢喃："野貓的尊嚴嗎......？"他的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所以它們寧願冒著生命危險，在黑夜中捕獵老鼠，跟野狗搶地盤，也不願意成為終日在暖爐旁邊打瞌睡的家貓。"

"凱？你這是怎麼了？"汪揚輕輕抬起江凱的下巴，安慰他說："假如小貓想念你，它會回來的。"
"回來，待幾天，又走掉，然後哪天想起我，再突然出現？"就跟那個人一樣。江凱有點懊惱。名字改壞了，當初叫什麼也好，不該讓小貓叫‘小雷'的。
"?，真的很捨不得嗎？"汪揚擰著眉，江凱的樣子令他心疼，早知道就不讓小貓溜走了，"我去想辦法抓它回來。"
"不，不用了。"江凱已經回復常態，嫣然一笑道："既然是只野貓，那麼就算把它找回來，馴服它，終有一天它還是會逃走的。因為，它體內流著的，是野性和好戰的血。"

"凱？"汪揚感到不安。
"我不該試圖改變它。"江凱微笑，輕輕說："野貓，是不會變成家貓的。"
小貓走了之後，江凱皇恩浩蕩，並沒有把貓的主人趕出家門。
在接下來的一星期中，兩個男人晚上在公寓裏甜甜蜜蜜地過日子，日間則一起看店或一起外遊，日子美好得好像不是真的。
尤其是汪揚，簡直快活似神仙。因為他的凱終於不再任性，不再故意跟他抬杠，也不再跟其他人約會來氣他。
江凱變得比以前更溫柔，還每天下廚，挖空心思做出各樣美味的食物。
"好了，菠菜茸和德國豬手做好了。"熱騰騰的菜肴非常香，令人垂涎的味道彌漫了整間公寓。
"做了那麼多啊？"汪揚上前接過盤子，順便試試味道。假如他的凱繼續熱衷於做菜，不用一年他就會變成大胖子。
"怎樣？"江大廚問。
"好吃。菠菜茸加入煙肉碎，味道很香。豬手很軟滑，不用咀嚼就能一口吞下。"汪揚讚美，正想再吃一塊。
"別吃那麼多啊！"江凱拿筷子敲他的手背。
汪揚挑挑眉。
"這些不是做給你吃的。"江凱解釋。
"那做給誰吃？"殺氣隱現。
"當然是給客人！"江凱理直氣壯。德國豬手要用好幾天時間製作，咖啡館的廚子不會，所以他才在自家廚房做，"?，再吃一塊好了，餘下的我要送下去，客人也該到了。"

什麼客人值得花那麼多心思？汪揚不悅地皺眉，直至江凱親手喂他一口嫩滑的豬手，他才有點歡容。
"?，我先下去，你收拾好廚房，替我到酒窖取兩箱紅酒。"紅酒對心臟和血管有好處，江凱藏有不少上好年份的佳釀。
汪揚不語，在江凱比豬手更滑嫩的手上一吻，輕輕握住，不肯放他離開。
"你這是怎麼了？孩子氣！"江凱覺得好笑。
汪揚冷不防一把抱起他，二人一起倒坐在按摩椅上。
"喂。"曖昧的姿勢讓江凱臉紅。
汪揚笑了笑，沿著他的頸項往下吻。
江凱的脖子修長，頸部線條很優美。而他的身上還帶著一點食味的香味，混和本身清爽的體味，令人垂涎三呎。
"不行哦。"江凱說。他雖然很享受欲肉歡愛，但還是知道分寸的，他可不希望辛苦做出來的食物因為冷掉而乏人問津。
汪揚住口，沒有勉強心愛的人。
"我有禮物送你。"
"真的？"江凱眉開眼笑，"快給我。"只是收禮物的話花不了多少時間。
汪揚笑著掏出一個信封。
"咦？"是旅行社的信封。江凱不敢抱太大期望，"黃石公園三天兩夜露營之旅嗎？"
拆開信封，卻是加勒比海豪華郵輪。
這樣的旅程大約要花一個月時間。
整整一個月，在船上生活，對著無涯的大海，隔絕外界的接觸，只有對方。
江凱眼睛微紅，"我不想一個人上郵輪。"
"是雙人份的船票。"汪揚說。
"我不想一個人上郵輪。"江凱還是這句話。
汪揚一怔，輕吻他燙熱的眼皮。
"這次不會了。"
二人帶著酒菜現身咖啡館時，客人已經到齊了。
"這麼遲！"艾美抱怨，上前接過菜肴，"啊？全都涼了！"
"呵呵，拿去熱一下吧。"江凱換了衣服，剪裁貼身的禮服彰顯他修長的身段，令他倍添性感。
汪揚在他勒令下也換上了黑色禮服，不打領結，阿曼尼太陽眼鏡永遠隨身。
"今夜衣香鬢影，美人雲集呢。"江凱很得意。
在他身畔，汪揚先是露出一絲意外的表情，旋即沉著臉，一言不發。
"不騙你，五十年前，他們都是俊男美女。"江凱朝他頑皮地眨眼睛，說："而且我保證他們都是舞藝非凡之輩。怎樣？去向美人兒邀舞吧，不用害羞的。"
汪揚看著舞池中雙雙起舞的老人，心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江凱本來還想跟他說些什麼，但老人們發現了他的身影，立刻好像螞蟻見了蜜糖般圍攏過來。
"房東先生，你終於來了。"興建老人中心的土地也是屬於江凱的。
"怎不邀請我跳舞？是不是嫌人家是老太婆了。"老婆婆們像少女般嬌嗔。
"怎麼會？"江凱如玉的俊臉上露出迷人微笑，"待會兒我會逐一邀請你們，你們千萬不要拒絕啊。"
眾老婆婆興奮尖叫。儘管她們的年齡相加起來已經超過一千歲，但女人不管到了什麼年紀，也喜歡俊美的年輕的男子。
而江凱協辦這個舞會，本來就是為了讓老人們高興，他當然不會讓她們失望。
慢四、快三、狐步、森巴、探戈、華爾滋，各種各樣的音樂連接響起。
舞池中，江凱帶領著龍鍾的老婦旋轉。
汪揚在人群中靜靜地看著他，看他散發出的閃耀光芒。
舞王的稱號並非浪得虛名，不管舞伴是誰，不管跳哪一種舞蹈，就算只用最基本的舞步，都不會削弱江凱的耀眼程度。
他的動作優美有如流水行雲，完美的身段在動態中展露無遺。儘管已年輕不再，江凱的身軀依然柔軟而富有彈性，身上的線條令人血脈賁張，細緻的五官張揚著難以形容的性感，墨黑的眼眸內藏星光，微濕的黑髮像閃亮的絲緞，就連身上的汗水都像鑽石般閃耀。

沉醉在舞蹈中的他晶瑩璀璨，散發攝人魔力，吸住每個人的目光。
一如當年。
掌聲如雷響起。
舞蹈只跳到一半，觀眾已經如癡如狂。
年輕的舞者在表演單人拉丁舞，剛完成了高難度動作的他，是半年前國際大賽的冠軍得主。
他的舞性感、張揚、放肆、狂野，迷倒每一個看過他演出的人。入行不到半年，已經成為矚目的明星。
人們眾口一詞：江凱，這個絕美的東方少年，是一個天生的舞者，彷佛是為了跳舞而生的。
三十二?原地旋轉，又一個高難度動作完成。
全場觀眾起立鼓掌，向舞者致敬。
"不愧是本世紀最令人期待的新人。"
"百年才有一個的天才！"
觀眾席中只有一人安然而坐。
他身穿黑色大衣，架著太陽眼鏡，手上捧著一大把紅玫瑰花。
這由一千枝玫瑰組成，過份誇張的花束跟男人冷冽氣質亳不配合，甚至顯得有點可笑。可是......
‘我希望你來看我的表演，就算只有一次也好。如果可以的話，我還希望你在演出結束後給我獻花。'
想起戀人的笑容，男人冷漠的臉上泛起一絲溫柔。
一舞結束，年輕的舞者優雅地謝幕，觀眾報以更熱烈的掌聲。
可是在萬千人群中，閃亮的黑眼睛只看到一個人。
這晚演出的水準遠超平常，因為這像求愛般熱情的舞，是為他而跳的。
在舞者熾熱的目光下，觀眾席上的男人一笑，站起來。
臺上，如玉的臉上綻放幸福的笑容，而就在這一刻，一下像開香檳似的聲音響起。
男人本來的座位冒著硝煙。
是一記冷槍！有人要暗殺他！
男人的臉色一沉，坐在他身邊的人很快意識到發生什麼事。
"啊??"
"快逃啊！！"人們尖叫，混亂像漣漪般擴大。
男人掏出手槍，混入人潮中與神秘敵人展開遊擊般的槍戰。對於身在黑道的男人，暗殺和槍戰都是家常便飯。
雙方駁火，場面更亂了，四處竄逃的人們互相踐踏，有人中槍倒地。
整個會場只有一個人站在原地，驚惶地以目光搜索戀人的身影。
"凱！躲起來！"男人大叫。
站在舞臺上的男子循聲覓到戀人的身影，情不自禁沖下舞臺。
"雷！"
"伏下！"男人舉槍，扳下機扣。
江凱聽見命令，立即抱著頭蹲下。同時間，他身後一個魁梧的男人中槍倒地，手上握著一柄滅聲手槍。
危機解除，江凱迫不及待爬起來跑向戀人。
"不！"男人大叫。他看到那倒在血泊中的男人輕輕動了一下。
江凱一愣，下一瞬間一陣無法形容的痛楚佔據了他。
他的足踝被子彈貫穿，腿再也無法支持身體的體重。
"凱！！"
第六章
"凱！！"汪揚撲上，接住快要跌倒的男子。
"謝謝。"江凱雙手攀住他的肩，借力站穩，笑著說："幸好有你，不然我要出醜了。"連續跳了兩小時，剛剛又和四十年前的華爾滋舞後大玩高難度花式，他的腳終於受不了，若非護‘草'使者及時趕到，扶住了他，他肯定摔得很難看。

汪揚不語，默默凝視他的臉。
"怎麼了？我的樣子很狼狽麼？"江凱擦擦汗，爽朗地笑，"沒想到老人中心臥虎藏龍，婆婆們年輕時都是舞林高手，如今依然寶刀未老。"
為什麼？為什麼凱還能笑得那麼溫柔？那麼平靜？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情跟老婦們共舞的？這是堅強？還是神經太粗？
汪揚覺得自己有時完全不懂他在想什麼。
"我沒事了，你可以放手。"江凱說。男人的手一直抱著他的腰，而且抱得好緊。
汪揚不作聲，也不鬆開手。
"喂！"江凱催促。一旁的老婆婆們亦露出迫不及待與之共舞的表情。
因為女性平均壽命比男性長，舞會中的男女比例是3:2，所以像江凱這種跳得一腳好舞的年輕美男是很受歡迎的。
"抱歉，他不能跟你跳舞了。"汪揚淡淡地回絕上前邀舞的老婦，又補充一句："他是我的。"
場內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眾人才嘻哈大笑。
"老闆也想跟小凱跳舞嗎？"
"房東先生果然魅力非凡呢。"
"其實我們這些老頭子也希望跟江先生共舞啊。"
江凱聳聳肩，一手搭住汪揚的腰，另一手與他相握。
"來吧，順應民意。"
舞步展開，是最基本的慢四步。
公公婆婆們立刻鼓掌，掌聲之熱烈不比公開大賽的遜色。
江凱臉帶微笑，朝眾人頷首致意，風度儀態一流。
汪揚則擰著眉，專注舞步。
他不想踩到江凱的腳。
可是他向來不涉獵上流社會那些風花雪月的事，少年時接受的訓練中又沒有社交舞一項。對他來說，跳舞比殺人更難。
"放輕鬆點，你跳得不錯。"江凱安慰他。
汪揚的確學得很快，在江凱帶領下，才幾分鐘已經掌握到竅門。
二人不知不覺跳到舞池的邊緣。
"謝謝你。"江凱低聲說。
"嗯？"汪揚不解。
"你救了我，剛才那個老婆婆，她年輕時是的士高皇后，跳起舞來可不是普通的辣，以我現在的狀態和體力可滿足不了她。"江凱吐吐舌，語氣像個紅牌舞男。
"你累壞了。"汪揚滿心憐惜，"別跳了，坐下休息。"
"不，再跳一會。"輕聲。江凱眼睛閃亮，過了一會，又以輕鬆的語氣解釋，道："若她們見我閑著，就會向我邀舞，我不想掃大家興致。"
汪揚皺眉，他的凱又何用顧慮別人的心情？那些老人有那麼重要嗎？
"別擔心，這種慢吞吞的四步正好讓我恢復體力。"江凱笑。
汪揚看了他半晌，也微微一笑。
"踏住我的腳背，靠在我身上。"他的語氣帶點無奈，還有濃濃的寵溺。
"咦？"江凱還沒會意，人已經被拉過去。
纖細的腰被環抱，二人的身體緊密貼合。江凱很自然地踮起腳跟，雙手攀住對方的頭頸，整個身子都掛在對方身上。
汪揚比較高，採用這個姿勢，江凱剛好可以把頭舒服地枕在他肩上。
"放心休息。"汪揚柔聲說，身體隨著音樂節奏輕微搖擺，溫暖的手在戀人的背上下來回的掃。
好像媽媽哄寶寶似的。江凱無聲地笑，身子抖了一下。
汪揚以為他想掙扎，於是說："沒關係的，不會被發現。"
跳慢舞的時候，侍應生把燈光調暗了，眾人沉醉地在舞池相擁，不會注意到他們的曖昧行徑。
就算被發現了，那又怎樣？江凱一笑，他什麼時候在乎過世俗眼光。
頭靠著溫暖的胸膛，輕輕搖晃的感覺像被溫柔的海浪包圍，眼睛緩緩閉上了。
‘凱，醫生說，你的傷復原後雖然能夠行走，但再也不能做劇烈運動了。亦即是，不能再完成舞蹈中的高難度動作。'
‘這是我的責任。'
‘是我奪走了你的夢。現在，不管我怎麼道歉，不管我做什麼，也不能補償你的損失。也許你會恨我，不想再看見我。'
‘但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打算放手。'
‘我欠你的，會用一輩子去還，不夠的話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但無論如何我不會放開你。就算你討厭我，憎恨我，不願再跟我一起，甚至後悔認識我......'

那次，是他第一次正式捲入戀人的黑道糾紛，第一次意識到愛上黑道裏中人，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我不後悔......"江凱輕輕說。
"嗯？"汪揚一怔。
"我明白你現在心情。"舞會的情景一定勾起他的罪疚感，"但這是不必要的，因為我從來沒有後悔。"
"凱......"
"就算讓我再活一次，就算要我付出比一隻腳更高的代價，我還是會做相同的選擇。"相遇、戀愛、邀請男人看他表演。
失去了舞臺，但換了一個三生的承諾。天曉得他認為自己賺到了。
就算這個承諾最終不能兌現，只要曾經是真心的就夠了。
"雷，我--"終於叫出那個在心底喚了千萬次的名字，但江凱接下來的話被一連串驚心動魄的玻璃碎裂聲打斷。
"凱！小心！"
"啊！"千鈞一髮間被撲倒，男人擁著他打了個滾，二人藏到水吧後面，江凱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
"別怕，沒事的。"居然把他換上的防彈玻璃轟碎，對方火力強猛，絕非泛泛之輩。汪揚臉容冷峻，抽出藏在暗格的輕型火箭炮，朝著窗外發射。
火箭劃下一道美麗的弧線，命中對方的中型卡車，引發爆炸。
這一擊令敵方傷亡慘重，陣腳大亂。汪揚乘機一槍一個，解決他們。
江凱跟隨他多年，當然不會害怕槍戰場面。
但別人可不一樣了。
咖啡館內幾乎全是老弱婦孺，他們早就嚇得魂飛魄散。
"大家鎮靜！伏在地上，把桌子翻側充當擋箭牌，或躲在重型家俱後面。"
"房東先生！"艾美在哭，"羅拉婆婆中了流彈。"
江凱一驚，不顧一切竄過去。
"凱！回來！"汪揚微一分神，手臂被子彈擦傷。
江凱檢查老婦的傷勢，說："不能移動她，否則內臟會大量出血。"
"那怎麼辦？"眾人驚慌飲泣。
"沒辦法了！艾美，請你去儲物室拿急救箱！廚子，侍應生，帶還可以行走的老人到廚房躲避。小心些！"江凱指揮大局。
"凱，快回來！太危險了！"汪揚厲聲說。咖啡館三面都是玻璃，江凱現在等如把自己的身體暴露在敵人眼前。
"別怕，我不會讓你死的。"江凱握住老婦的手。
"凱！"汪揚沒法，只得沖出去保護他。
同一時間，敵人從另一方進攻。
"啊--"又是一大片玻璃爆裂，碎片亂濺，子彈橫飛。
汪揚飛身撲上擋住江凱，江凱則護住老婆婆。
再接下來是連串槍聲。
驚心動魄，但幸好沒有人命傷亡。
"沒事了。"汪揚大約明白了目前情況，"凱，你怎樣了？沒有受傷吧？"
江凱呻吟了一聲。
"手臂好疼......"人在倒楣的時候，連喝水也會噎倒。雖然有人肉盾牌，但子彈就是好像長了眼睛般，射進他那一點外露的身軀。
"凱！"汪揚悔恨到極點。為什麼他總是沒有保護到他的凱？！他是他的最愛，是他唯一願意用生命去保護的人！！
外面忽然靜下來，一男一女在從硝煙中現身。
"抱歉，我們來遲了。"刀疤微笑，恭敬地說："殺手是大小姐派來的，已經全數被我們的人解決了。"
"你那麼長時間不露面，大家都起疑心了。雖然我們已經儘量替你遮掩，但還是被大表姐查了出來。"血腥瑪莉輕輕說。
汪揚聽而不聞，只是緊緊抱著虛弱的江凱。
"醫生帶來了嗎？"聲音帶著殺氣。自從黑白雙煞事件後，他便暗中加強了保安工作。今次敵人無聲無息破解他的防線，發動了突襲，若說內裏沒有自己人搞鬼，誰都不會相信。

只是，雷霆還有利用價值，幫中兄弟不能沒有他。所以這次刀疤和血腥瑪莉只想發出警戒，並非想鬧出人命。
"......帶來了。"女人的聲音更輕，語氣說不出的幽怨。
刀疤沉不住氣。
"BOSS，老頭死了。"他們都知道，不管誰是老頭遺囑指定的承繼人，一場腥風血雨都是無法避免的，"我們一班兄弟需要你回來主持大局。"
"把醫生帶到四樓。"那是江凱的房間，汪揚一頓，吩咐二人："安頓傷者，收拾殘局，若辦得不妥當，當心小命不保。"
"不！"驀地，血腥瑪莉朝他的背影大叫，她的語氣有點歇斯底里，"你不能這樣做！你不能為一個男人出賣大家！"
刀疤抿著唇，明顯站在瑪莉的一方。
但汪揚頭也不回。
在他懷裏的江凱露出非常擔心的表情。
"沒問題的，凱。"汪揚低聲安慰。他的聲音是女人從沒聽過的溫柔。
"現在情況危急，你馬上跟我回去！雷！我以合夥人，還有，你妻子的身份命令你！"尖叫。
江凱的心好像被剜了一刀，眼前金星亂冒。
妻子......果然，有些事情，知道，跟親眼見到親耳聽到是兩回事。
他沒想到自己會那麼難過，快點昏過去就好了。
快點昏過去吧。
"瑪莉，你這是怎麼了？"汪揚終於回頭，臉露不悅，"當初結婚的時候，明明大家都很清醒。"新婚之夜他們還在商討怎樣互惠互利，擴大勢力。
"......"女人無語，一臉哀傷。愛上了，還怎能清醒？
"我不會出賣兄弟。"汪揚緩和了語氣，但卻更強勢，"放心，雷霆的承諾永遠有效。"
"雷霆的承諾永遠有效。"男人說。
江凱默然。二十二歲的他脫去少年時的青澀，變得更加優雅迷人。
"凱，我保證我們的事不會受影響。"雷一再強調，誓言旦旦，"一切都不會改變，就跟現在一樣。"
江凱還是不語，他凝神注視著男人。
雷瘦了，外表添了一些滄桑。
江湖本來就是一個催迫人成長的地方，男人目前的處境又正有點兒不妙。
由聽命而行的殺手，到組織自己的幫派，建立屬於自己的地盤。雷一步一步走向權力的中心，亦豎立了一個又一個的敵人。
光是在泰特斯家族之中，視他為眼中釘的人已經不少。更遑論過去十五年來，死在他手上那些人的親屬，和被他奪去地盤的人們。
腹背受敵，雷如果想愉快地活下去，必須要擁有更強大的力量。
"咳。"江凱清清喉嚨，確認道："你說，你要結婚？"
"是。"
"幸運新娘是誰呢？"
"小表妹瑪莉。"血腥瑪莉在黑道中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狠角色，她對權力的欲望不在男人之下。但身為女兒身的她，只有嫁給其中一個表兄，才有資格爭奪幫會龍頭之位。

"你已經決定了？"
"是。"語氣沒有猶豫。瑪莉的雙親在家族中地位崇高，成為他們的女婿，至少族中各人不敢明目張膽對他不利。
江凱攤攤手，問："那你來，是為了邀請我作伴郎？"
輪到男人默然無語。
"雷，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嗎？"江凱忽然說，他的聲音很輕，聽起來非常的無力，"我的意思是，難道沒有別的路了？"
別的路嗎？當然有。雷托著額，輕輕的，無奈的笑。他可以交出所有的地盤，往後乖乖聽命於家主，做個沒有思想的殺人工具；他也可以離開美國，找個窮鄉僻壤躲避仇人，窩囊地活到下去；又或者，不計代價，一直往上爬，爬上權力巔峰的寶座。

只有擁有權力，才能有尊嚴地活下去。
這個是雷?泰特斯一直信奉的真理。
"人生的路可以有多選擇。"男人的聲音很溫柔，但他狠心地，無視戀人眼裏小小的希望之火，"可是，凱，我早已經選擇了我要走的路。"他從沒想過要平平淡淡過一輩子。

"明白了。"江凱明亮的眼睛一黯，旋即笑了一笑，"你從來沒有在我面前隱瞞過自己的野心。"
雷心中一痛，他連忙壓下心底的騷動。
沒事的。凱只是一時情緒低落。他很快就會明白，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會改變。如果有，只會是自己比以前更愛他更寵他。而他和瑪莉的婚姻，只是兩廂情願的政治手段，與情愛無關，與他們的事亦無關。

"相信我，我對你......"
"什麼都不用說了，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你不欠我任何解釋。"江凱堵住他的唇。一邊輕輕的，纏綿的吻他，一邊說："反正啊，男人跟男人，不玩那麼認真。"

"凱！"雷的眼瞳急遽收縮。
"不是嗎？兩個男人在一起，沒有婚姻，沒有孩子，沒有約束力的關係。"唇分，江凱聳聳肩，淡然笑說："合則來，不合則去。"
"別說這種話。我們不會分開，我絕不允許。"雷沉著臉，緊擰著眉，"假如你對婚事那麼反感的話......"
"噓，沒有的事，你只管去結婚。"江凱笑著說，"我不會在你的婚禮上搗亂，也不會打擾你的新婚生活。以後，假如大家有空閒又有心情，不妨相約歡聚，享受一個美麗的晚上。雷，你是知道的，我抵擋不了你的誘惑。哦，你該死的太有魅力了。"眨眨眼睛。

"凱......"雷哭笑不得。
"?，你的婚禮我不會出席了，這個算是我送你的結婚禮物。"江凱解下自己從小佩帶的白金十字架，掛到男人頸上，"禮物是微薄一點，你別介意，我也只有這個可以送給你了。"其他東西都是用雷的錢買下，不能算是自己送的。

"別這樣好嗎？凱，我承諾了不變就是不變，一切都會維持現狀，你不會感到不適應的。"雷很心痛。
"不，很遺憾，這次你的承諾不能生效了，因為改變一定會發生。"江凱慢吞吞地說，"至少，我們以後再也不會在這間公寓裏擁抱。"
"！！"
"從今以後，這裏不歡迎雷霆。"
"凱！"雷額現青筋，"我不相信你不再愛我。"
"呵，我當然愛你，這世上我最愛你了。"江凱熱情地摟著男人粗壯的頸項，眷戀地吻那乾燥的唇，在他耳畔呢喃，道："我明白你有苦衷。同為男人我理解你以事業為重的心情，我也知道人在江湖，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這些，我全都明白。"

"可是，我還是請你不要再踏進我家一步。"瞬間，江凱收起所有表情，語氣斬釘截鐵。
"......"雷反應不過來。
江凱看著他，過了半晌，才重新展開笑容，說："?，我有權力這樣做吧？雖然付款買下房子的人是你，但屋主是我啊。而且你平常也很少在這兒留宿。"
明明是一樣的笑臉，但不知怎地多了一絲蒼涼的感覺。
雷無語。
江凱的心會受傷，是意料之內的事，但傷勢卻遠比他想像中嚴重。
但權衡輕重，婚事還是如期舉行。
反正，他有一輩子時間，可以撫平戀人的傷口。
而且，總得先把命保著，才有談情說愛的資格。
死人沒有能力去愛別人。
雷是這樣想的。
那天之後，倔強的江凱把公寓裏所有屬於雷的痕跡抹煞，還把二樓和商鋪租了出去。然後他開始熱衷於參加各類社交活動。他依然會赴雷的約會，幾乎從來不拒絕（像他自己說的，他無法抗拒這個男人的魅力）；但他亦同時約會別人，不論男的還是女的。

"謝謝你送我回來。"江凱向林肯轎車裏的男人道別。
"這是我的榮幸。"男人依依不捨地跟他握手，有點情不自禁，"凱，你真漂亮。尤其你的發，黑得像夜空，柔亮得像絲綢。東方人的發質，都像你的那麼漂亮嗎？"

"謝謝，因為你的讚美，我決定把它留長。"二十四歲，風華正茂的江凱露出花一般的笑容。
男人一副驚喜的表情，欣然地離去。
這一幕完整地落入雷眼中。
對於江凱過於精彩的社交生活，他一直沒有干涉。一半是因為內疚，一半是因為信任，身為黑道老大的他總是順著戀人，盡可能討他歡心。
"凱。"黑色跑車在男子飄逸的身影經過時亮著燈。
江凱反射性地望過來，抬手擋住刺眼的光。
"......雷？"眯起眼，看清楚了，男子揚起愉快的笑容，輕盈地撲過來擁抱情人，"你怎會來的？平安夜也不用陪老婆嗎？"
很輕快的口吻，雷聽了微微一笑，沒有說自己等了他一晚。
"跟所有親戚一起，在老頭面前和睦地吃過火雞後便各散東西了。"
"?，你被拋棄了？好可憐哦。"江凱替他整理衣領。
"那你會把我撿回家嗎？"雷說。
江凱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我跟我家房客協議好，公寓裏不能養寵物。"話雖如此，但他那相處兩年，個性過份嚴謹的房客，在幾個月前忽然撿了頭可愛的小貓回來養。
"一杯咖啡也不行？"
"你一向不愛喝咖啡喲。"江凱說著，愛憐地輕撫對方的頭臉，"這樣好了，我請你喝酒。我知道有家酒店，賣很好的紅酒。"
雷一笑，沒有異議。他不明白凱那些莫名其妙的堅持是為了什麼，但自知沒有立場去改變它。
"聖誕快樂。"纏綿過後，男人送上禮物。
"咦？我可沒準備禮物給你。"
"拆開看看。"雷微笑。
江凱依言拆開錦盒，內裏是一顆美麗的藍寶石地子，以一條白金項煉系著。
寶石作淚滴型，大約有四十克拉。
"太貴重了。"看來黑道老大比獨行殺手好賺許多。江凱搖搖頭，補充道："這些東西我已經有很多。"腕表、袋表、胸針、指環、項煉......塞滿幾隻抽屜，一半由雷送贈，另一半由仰慕者們奉獻。

"收下。"黑道老大臉色一沉。想當年，凱絕對不會拒絕他的禮物。
"那麼，謝了。"江凱見勢色不對，連忙收下來。他的氣勢一向不太強，尤其在深愛的男人面前。
雷仍是板著臉。他的脾氣越來越壞，敢違逆他的人也越來越少。
江凱主動抱住他，吻他，討好他，用很感動地語氣說："謝謝，我很喜歡你的禮物，我會很珍惜的。"
男人臉色稍霽。
江凱拈起白金項煉，看著墜子有規律地晃動，發出閃爍耀眼的光芒。
"?，將來我老了，孤單潦倒，就靠這些東西過活了。寂寞的時候把它們拿出來擦拭，回想年輕時的風光；山窮水盡的時候，又可以賣掉它們換取生活費。"
"凱！"雷的心揪緊，明知是江凱是故意刺激他，但他的胸口仍然好像被利劍刺到般疼痛。
"喔？怎麼？生氣了？"江凱笑起來，摟住戀人的脖子，甜甜地說："開玩笑的，我才捨不得賣呢。這是你送給我，很有價值的紀念品呀。"
雷輕撫他的臉頰。江凱愛笑，在人前總是笑眯眯的。但不知何時開始，那張美麗的臉上彷佛多了一層薄薄的人皮面具，他漸漸分不清楚凱的笑容是真是假。
江凱見他神色凝重，連忙搖搖他，陪笑道："別惱，我發誓，他日就算窮途末路，我也不會賣掉你送我的東西。"
"有我活著一天，你都不會過那種日子。"雷斷然說。就算他死了，他也不會讓他的凱過苦日子。
十天之後，江凱忽然收到一份土地契約。
與公寓相鄰的幾塊地皮連建築物一起被收購下來，從此成為他的財產。
"雷，以後請你不要再送我房產，你再送我，我也不會收的。"江凱拿著厚厚的一疊地契，對相戀十年的男人說。
雷眨眨眼睛，彷佛不太明白。
"雖然現在才說這種話好像很虛偽，但你實在買得太多了！"江凱手按著桌子，身體傾前，難得表現出一些強勢，"你整整買下了一條街！"
"是嗎？"雷神情愉快。自四年前開始，只要他手頭寬裕，便會想辦法收購江凱家附近的房產，"沒想到那麼快便全部買下來了。"
"你還說！你知道管理房地產有多麻煩嗎？！房屋要經常維修保養，租約要跟房客協調商議討價還價，稅務問題複雜瑣碎。我都一把年紀了，實在吃不消啦。"
"這樣哦。"雷側著頭。好可惜，他剛才正想把隔鄰的商業街也買下來。不過，凱說的話也有道理。
"再說，我的錢三輩子也花不完，你不用再給我了。"江凱說。雷送他的雖然不是非常繁華的大道，但寧靜的小街位於蘇活區高級地段，價值亦是不菲。
"明白了，以後改為投資股票吧。"雷說，"股票存放在戶口就行，你不用花心思管理。"
"你到底有沒聽懂我在說什麼啊！！"江凱吼。他不是想勒索禮物。
"凱，我對自己承諾過，要永遠愛惜你，照顧你，保護你。我只是不想違背自己的諾言。"
江凱明顯一震，不由自主低下頭，"對不起。"
"傻瓜，你為什麼要道歉啊？"雷笑著，溫柔地抬起他的下巴，"你只要乖乖的，接受我的心意就好了。"
"雷......"
"不要再讓我的承諾無效。"
"不要再讓我的承諾無效。"雷的手輕輕撫上戀人的臉。因為失血的關係，江凱臉色很蒼白，他的傷勢不是很嚴重，但不知何故一直沉沉地昏睡，"凱，醒來吧。"
作者: aj4zj3    時間: 2010-1-4 23:06

在江湖上，雷霆一諾千金，說出口的話從來沒有辦不到的。可是對著自己最愛的人，卻連一個小小的承諾都守不住。
說要愛惜，卻一再親手傷害；發誓保護，但人就在他的眼前，他也沒能保住他。
雷守在床邊，沉重地托著頭。
身後響起高跟鞋的步聲。
"老頭死了不到二十四小時，替家族看守穀倉的貓已經想作反了，外面的老鼠亦蠢蠢欲動。"
男人沒有反應。女人繼續說："二表兄和三表兄希望你能擺平這件事，如果辦得成，他們說會支持你成為下一任當家。"
雷笑了出來。
"當我是狗嗎？一頭會被虛假骨頭驅使的笨狗？！"
"他們很快會知道你是獅子。"瑪莉也笑，笑容帶著嗜血的感覺，"可是你會去的，是吧？我們不能任由那幾頭老貓放肆，更不能讓老鼠搬空我們的穀倉。"
雷沒有回答，只是握著江凱的手輕輕親吻。
瑪莉看在眼內，暗暗歎了口氣。
"大表兄也有話說。"
雷神色一沉。
"他說，只要你答應擺平這件事，他立刻把大表姐交給你。"他們的大表姐，正是這次暗殺雷和江凱的主使人，"先交人，後辦事。"這可不是虛假的肉骨頭了。
"她是他的妻。"雷不禁動容。
"是的。"畢竟一場親戚，瑪莉也有點悲哀，"雷，換了是你，你會把我交出去嗎？"
雷沉默了一會。
"只要你不踩到我的底線，我們永遠是好夥伴。"
瑪莉默然，看著男人把一隻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到昏睡的男子手中，再輕輕吻他的臉，然後轉身離去。
第七章
"雷......"昏睡兩天，江凱冉冉轉醒，受傷的他感到喉幹舌燥，眼睛酸澀。
"雷......在嗎？"揚聲。在的話，給他端杯水來啊。他渴死了，那傢伙連伺候傷患都不會嗎？
過了半晌，周遭靜悄悄的，什麼反應都沒有。
"......不在嗎？"一陣無法形容的倦意湧上心頭，江凱掩住臉孔。
每一次，每一次他需要戀人支援的時候，那人不是身在外地，就是有更重要的任務，不能及時出現。
沒辦法，誰叫他愛的人是別人的丈夫，是幫會的老大，是家族龍頭的候選人，所以總是很忙。尤其是在重要的日子，或關鍵的時候，更加抽不開身關照情人的需要。

這些他得理解，就算不，他也沒辦法生那人的氣。
他從來不生雷的氣，可是這不代表他不會累啊......
長年累月下來，他已經累得不能再累了。
"要水嗎？"門忽然輕輕打開。
"啊？"
"請用。"美麗的女子端來一杯暖水。
"謝謝。"江凱回過神來，接過，咕嚕咕嚕地喝光，抹抹嘴，遞上空杯子，"再來一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瑪莉挑挑眉，再給他倒一杯水。
江凱這次慢慢的喝。
女人見他一臉泰然自若的樣子，忍不住說："不怕我在水裏下毒嗎？"
江凱看看她，繼續喝。待一大杯水喝光，滿足地籲了口氣，才答："你是血腥瑪莉。"
女人一怔。
江凱微笑說："所以，如果你要殺我，你會用槍近距離打爆我的腦袋。血腥瑪莉不是那種只敢在水裏下毒，沒氣派的女人。"
"你的嘴巴真甜，很會哄人歡喜。"瑪莉笑起來，好像很愉快的樣子。
"哪里哪里。"江凱謙遜。
"而且長得一表人材。"坐在床沿，伸手摸摸男人的臉。
"過獎過獎。"美麗的男人早就習慣了被女人吃豆腐。
"腦筋好像也不錯。"語氣像評價一件貨物。
"客氣客氣。"江凱依然很好涵養。
"那麼，以你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都可以，為什麼要找男人？"瑪莉的語氣並不嚴厲，反而帶著淡淡的哀怨，"抱一具跟自己構造相同的身體有樂趣嗎？用最污穢的部位交合，違反生理結構，不會覺得噁心嗎？告訴我，男人有什麼好？為什麼你和雷都寧願要男人不要女人？"

江凱默然，過了一會，忽然露出燦爛的笑容
"因為和男人做比跟女人做舒服啊。"一臉理直氣壯的樣子。
瑪莉幾乎倒下。
"你、你說什麼？"
江凱笑眯眯，扳著手指數細男人的好處。
"?，比起女人的XX，YY比較緊和窄。雖然女人也有同樣的部位，但只有男人才有ZZZ。ZZZ是男性快感的泉源，可以經由接觸YY內部刺激它。做那種事除了自己舒服，也要讓對方舒服，這才意思，你說對嗎？再說，男人的技巧比較好。不管是AA、BB、還是CC，男人做起來比女人放得開，而且男人的癢處男人最清楚嘛。啊，男人的反應也直接和坦率一些。跟女人不同，男人SS時會TT，這是不能偽裝的。還有就是**********"下略三百字。

一連串生理名詞和露骨的描述，教聽的人臉紅尷尬，但說的人卻好整以暇，還一直保持著優雅的笑容。
"你這人--"瑪莉氣煞，臉頰有如火燙。
X的！居然臉紅了！想她血腥瑪莉縱橫黑道，什麼場面沒見過？！今天居然被個文弱的男人用幾句話搞得臉紅！連她老公（雷）都沒讓她臉紅過！！
"我不是說女人完全不好，青菜蘿蔔各有所愛嘛。"江凱賠著笑臉，"其實我也很欣賞女人的纖細柔軟和嬌媚。"
"你--"生氣的女人忽然噗一聲笑出來，幾乎笑出眼淚，"看來我無法恨你。"
"相信我，這不是你的錯。"江凱微笑。他活了三十年，一向人見人愛，"對了，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既然敵意消除，血腥瑪莉應該會回答吧。
"你想知道雷在哪兒？"如果是，瑪莉決定刁難他。
"不，我想知道羅拉婆婆、艾美、廚子、侍應生，還有其他老人，他們怎樣了？"
"呃？"瑪莉意外，聳聳肩答："所有人都活著，算是走運了。"
"哦。"那意思是，人活著，但受傷和受驚是在所難免。
瑪莉打量他的臉色。
"你在怨恨我嗎？"冷笑。是的，她一早收到風聲，知道敵人來襲，但卻不通知他們；她還假傳命令，撤走雷的守衛，讓他們陷入險境，"我上次提醒過你了，雷的假期必須結束，忘了嗎？"

江凱苦笑。是雷的假期，為什麼要讓不相干的人付帳單。
"雷一天不回到自己的崗位，類似的事還會不斷發生。"瑪莉警告他。
江凱無言，氣氛有點僵。
"你沒有別的問題嗎？"女人打破沉默。
"啊？"
"還有吧？"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受寵若驚貌。
"你問好了，不管是一個還是兩個。"瑪莉嘴角上揚，她喜歡江凱的表情。
"那麼，我問了。"江凱吞一下口水，露出非常好奇的樣子，"你家有很多姐妹吧？她們的名字可是喚作莎莉譚寶、紅粉佳人、綠色蚱蜢、長島冰茶？"跟血腥瑪莉一樣，那些都是混合酒的名字。

"當然不是！"居然敢調侃黑道著名的女煞星，江凱腦袋裏裝的都是些什麼啊？瑪莉也不知該好氣還是好笑。
"?，那麼雷霆的兄弟也不是叫作風暴、驟雨和閃電羅？"
"你就只有這些無聊的問題嗎？"
"其實呢，我還有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吐吐舌，江凱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麼黑幫的人都愛穿黑色衣服呢？"今天的血腥瑪莉不施脂粉，穿著簡單的襯衫和休閒褲，但依然一身黑色。雷就更過份，他的衣櫥裏根本沒有黑色以外，第二種顏色的衣服。

"這很簡單。"女人露出危險的微笑，閃電出手扣著男子的頸動脈，把他拉近自己，"因為黑色的衣物就算染滿了鮮血，也看不出來。你--要不要試試看？"
"呵呵，不用了。我這人最愛和平。"江凱笑容不減。
瑪莉沒趣地鬆手，道："你不想知道雷在哪兒嗎？"
"雷？應該去了工作吧？我想他的假期已經結束了，是嗎？"
看著男子淡然的臉，瑪莉感到愕然。
"你好像一點也不在乎他。"
江凱微微一笑，說："有些東西，你越是在乎，就越容易失去。"
瑪莉心頭一震，湧起一股悲涼的感覺。
"又，假如愛情是一種燃料，那麼愛少一些，便能愛久一些。"江凱繼續微笑，"這是我‘愛的格言'。"他的格言還有另一個版本，那就是：愛少一些，可以痛少一些。

一陣短暫的沉默。
女人忽然說："我並不是一開始就愛上雷。"
江凱上身略為傾前，禮貌地作聆聽狀。
"我嫁給他時，只當他一隻棋子。"瑪莉點了一支煙，深深抽了一口，幽幽地道："泰特斯是傳統的義大利家庭。義大利人跟中國人有些地方很相似，兩個種族的人都很重視家族榮耀，重視血的承傳。老頭生不出兒子，所以讓外孫承繼家族的姓。而身為女孫的我，按照家規，只要和表兄結婚，便可獲得承繼資格。我想當泰特斯家族中第一個女當家。"

"那為什麼要挑上雷呢？"江凱問。瑪莉有好幾個表兄，人材都很出眾。
"因為當時雷是所有人之中實力最弱的。"瑪莉說，"雷的父母早亡，年幼的他在母親娘家吃閒飯。老頭總是派他做最危險的任務，家族的地盤卻一點都不分給他。而他一直默默地忍受，一聲都不吭，像個懦夫一樣。"

"如果雷少年時已鋒芒畢露，沒有靠山的他只怕早就被人害死了。"江凱微笑，又說："你看不起他，但又挑他作丈夫，是因為你以為他是個容易控制的男人？"
"是的，我想要一個傀儡丈夫。"瑪莉大笑，笑得落下淚來，"沒想到挑來揀去，結果選了一頭蟄伏的雄獅，最後被控制的人反而是我。"
江凱無言，不知說什麼才好。
"臣服于雷，是我甘心情願的，我愛強勢和有本事的男人。由弱轉強，雷有今天的成就並不容易，所以我不會讓任何人毀了他。"女人忽然說。
江凱還是沉默。
"我不討厭你，江凱。"忽然昂起首，美麗的女人高傲地說："我可以允許你存在在雷的身邊。反正有權勢的男人哪個不包養情婦？相比那些沒大腦的女人，你還比較可愛一些。"

"呃？我該向你道謝嗎？"男人啼笑皆非。
"可是，"藍眼睛射出有如刀鋒般的目光，瑪莉亮出防身小刀，"你得記得住，我才是雷的妻子。"
小刀很鋒利，雖然它距離臉頰有幾公分，但江凱已能感到它的寒意。
"明白了。"眨眨眼，他用最誠懇的表情和語氣說："這個是當然的。"雷的‘妻子'耶！就算瑪莉要讓給他，他也沒本事擔任。
"明白就好。"瑪莉的表情柔和下來，優雅地把玩著刀，微笑道："你該餓了，我給你削個水果吧，蘋果好嗎？"
"橘子比較好，謝謝。"江凱一臉無害的笑容，"?，美人服侍，享福了。"
傍晚，廚房傳出難聞的焦味。
江凱忍不住跑出來。
"請問，你在幹什麼？"血腥瑪莉好像很忙的樣子。
"煮晚餐啊。一看就知道了，你沒長眼睛嗎？"女人一邊翻動煎鍋中的牛排，一邊給他老大的白眼。
"哦，對不起。"江凱微笑，心想：白癡哦，煎牛排要先用猛火，把表面稍微烤焦以封著肉汁，而且絕對不能隨意翻動。看來血腥瑪莉的廚藝比以前的雷更爛。
瑪莉再看他一眼，訝異他的好脾氣。
"這是煮給你吃。"她說，態度溫柔了一些。
"什麼？"江凱嚇了一跳。
"你的晚餐。牛肉含豐富鐵質，有助補血，你多吃點。"瑪莉又再翻動牛排，隨著她的動作，鮮甜的肉汁不斷流失。
眼看滑嫩的肉變得乾巴巴，而這塊堅硬的肉幹最終要落入自己的胃，江凱感到欲哭無淚。
"很感動吧？"瑪莉朝他笑，"堂堂正室夫人給丈夫的地下情人做晚餐，世上再也沒有比我更大量的女人了。"牛排已經變成炭。
"......"也許血腥瑪莉不是廚藝爛，而是故意整人。江凱堆起笑容，道："怎麼可以委屈你呢，我們叫外送好了。"正要拿起電話。
"不可以！"冷冷的聲音。
"......"果然，在愛情面前，女人都是小氣的。
"外面形勢緊張，不能讓陌生人靠近公寓。"殺手偽裝成外賣小弟是常見手段，看電影就知道了。瑪莉神情凝重，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為了防止別人下毒，以後你吃的東西都由我來煮。"

"啊......不用那麼嚴重吧？"以後都吃瑪莉煮的東西，他絕對會死。
"雷命我保護你。"神情一黯。
"......"可惡的雷！去死好了！讓太太照顧情人，超沒神經的！
"不許腹誹他。"好像看透江凱的心，瑪莉瞪他一眼，"雷知道只有把你交給我，才能阻止我殺你。"因為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有負雷的託付。
江凱一呆，怔忡地看著女人。
"他在保護你。"瑪莉說。美麗的她有張精緻的臉孔，膚色略微蒼白，神色透著淡淡的寂寥和失意。
撇開黑道女王的身份，瑪莉也是個得不到愛的可憐女。
江凱忽然搶過她的煎鍋和鐵鏟。
"你想幹什麼？"
"我來做晚餐。"
"啊？"
"你是堂堂正室夫人嘛，讓小的來服侍你。"江凱笑得很溫柔。
江凱從冰箱取出食材，盤算著做簡單的沙拉和義大利面。
"我要吃中華料理。"女聲在背後響起。
江凱回頭，看見瑪莉翹著手，一臉高高在上的樣子。
"好的。"那就隨便炒點雜碎配白飯好了。
"你別想用中華快餐館的炒雜碎和甜酸肉打發我。"
"呃？"被看穿了。
瑪莉得意地，發出嘿嘿的笑聲。
"我要吃正宗的中國菜。"
?，這女人，給她三分顏色就開染坊。江凱保持著風度，微笑道："明白了，我會努力的。"反正他隨便做就好，洋妞分不出中國菜的好壞。
"那就好。"瑪莉微笑，"我跟唐人街黑幫關係不錯，他們常請我上天香樓，你唬弄不了我的。"
"......"他忘了，血腥瑪莉可不是一般的洋妞。
兩小時後，江凱從廚房捧出香噴噴的菜肴。
"這是龍井蝦仁、清蒸鯇魚、賽螃蟹、東坡肉、還有三鮮湯。"
瑪莉一呆，遲疑地問："是你做的？"雖然不是名貴的菜色，但做得很精緻呢。
"失禮了，時間倉促，只能做些家常小菜。"江凱坐在她身旁，禮貌地招待，"請嘗嘗看。"
瑪莉拿筷子夾起了一隻蝦仁，動作很是熟練。
"現在的外國人果然不能小覷。"江凱碎碎念。幸好他對自己的廚藝有信心。
"好吃！"瑪莉嘗了一口，失聲叫出來。她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實在忍不住呢，"真的好好吃。"
江凱淡然一笑。
瑪莉每樣菜都嘗了幾筷，然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你就是靠這招迷住雷的吧？"
正在吃魚的江凱幾乎哽骨。
"女人常說，要縛住男人的心，先要縛住男人的胃，想不到你堂堂男人也用這一套。"瑪莉輕蔑地斜睨著他。
江凱歎了口氣。看來瑪莉心情鬱悶，非要折辱他不可呢。也難怪，哪個女人被丈夫指派去保護情敵，心情還會好。
"喝點湯吧，中國湯，下火。"可惜他不會做療妒湯。
"什麼下火？"瑪莉聽不懂，可是湯的味道很鮮，她不得不贊。
"我很欣賞你的廚藝。"
"謝謝。"
"這樣好了，你想跟雷一起，那乾脆搬到我和雷的家，我們三人一起生活。"瑪莉突然異想天開。
什麼？3P？！江凱嚇了一跳。
"你可以用廚子的身份留下來。"
"呃？"
"這樣可以避人耳目，你也可以每天煮飯給我吃了。"
"每天煮飯？"把他當什麼啊？
"是啊，你不是說要服侍我嗎？"理所當然貌。
"......"忍耐忍耐，對女性要溫柔。怎樣也不能對女人動粗的。
"在中國，妾侍都要服侍正室吧？"笑吟吟。
"......"江凱默然。
他不得不承認，要交往的話男人比女人好多了。至少不順心時可以把對方打得趴下，一點都不用顧忌，更不用忍氣忍得內傷。
半夜，江凱的病情忽然惡化，高燒至103度。
瑪莉守在床邊，神著焦急。除了無法向雷交待，還有一份無法釋懷的歉意。
"抱歉，不該讓你做飯的。"飯後她還讓江凱獨自洗碗和打掃。
"沒關係，別放在心上。"江凱微微一笑。
病弱的男人勾起女人的母性，瑪莉輕輕撫摸江凱熱燙的額。對於這個男人，她的感覺很複雜。
江凱是個可愛的人。非常非常的可愛，所以更加可恨。瑪莉由衷希望他平凡一點，庸俗一點，下賤一點，至少不要讓自己對他產生好感。
她喜歡江凱，喜歡跟他聊天，喜歡跟他說笑，喜歡向他吐露心事。但每當想到他是雷的愛人，她便忍不住擺臉色，讓他吃苦頭。
雖然在理智上，她知道江凱是無辜的。可是，假如他不存在......
"瑪莉！"江凱提高聲音。冰涼的手不經不覺由他的額角遊移到他的脖子，令他感到不舒服。
"啊！"血腥瑪莉如夢初醒，鬆開手，輕輕的說："對不起，我之前對你說了很多過份的話。"
江凱一愣。這不像黑道女王的風格呀。
"你還沒退燒，要通知雷嗎？"瑪莉若無其事地問。
"不。"
"要喝水嗎？"
"已經喝了很多，謝謝。"
"那麼要聽音樂嗎？聽說你喜歡音樂。"說著打開收音機。
‘傍晚在xx堆填區發現兩具男屍......'電臺正在重播早前的新聞，‘已證實為早前蘇活區某咖啡館劫案中的疑犯......'
"咦？屍體那麼快被發現啦？"瑪莉挑了挑眉。
"請關掉收音機。"江凱閉上眼睛，他不想再聽了。
瑪莉看了他一眼，有點奇怪。
"你在意這個？你是因為這件事精神不振嗎？"新聞是每小時播一次的，江凱聽過也不奇怪。
"不......我只是......"說不出否認的話。
"人是雷殺的，大約在你跟刀疤對峙的時候。"瑪莉說，平淡的語氣彷佛在閒話家常，"他們逃出了咖啡館大門，可是沒有逃出雷的掌心。"
"難怪那天雷遲遲沒有出現。"江凱低喃。原來他殺人去了。雷沒有當場動手，也許是考慮到不想在外人面前曝露身份。畢竟黑白雙煞死在咖啡館，就算是自衛殺人，警方也會深入調查身為老闆的汪揚。

"雷下殺手前把黑人少年的手腕折斷了，當天在附近搜索的我恰好目睹這一幕。"瑪莉如實報導，"雷殺人如麻，但我從沒見過他虐殺任何人。事後我調查了一下，原來那個黑人少年摸過你的臉。"

江凱的心直往下沉，眼前浮現兩個少年的身影。雷在殺了他們之後，還好整以暇地去附近的超市購物。
"他們還是孩子。"
"雷是黑道老大。"瑪莉說。
江凱無言以對。
"是我的手下負責處理屍體的，若他們有處理好，屍體就不會被發現，你也不會感到不快。好吧，我回去會懲治他們。"黑道女王聳聳肩。
"怎可以這樣！"江凱叫起來。
"那你就趕快收拾心情啊！"提高聲音，瑪莉嚴厲地看著他，"我允許你留在雷的身邊，前提是你安份守己，不會對‘我的丈夫'有任何不良影響。"
江凱怔忡片刻，忽然笑起來。
"你好奇怪哦，正常妻子不會這樣對待丈夫的外遇物件。"他的笑容充滿魅惑。
瑪莉微一失神，半晌才冷笑道："不然你希望我怎樣？哭著求你把丈夫還我？還是拿鈔票擲你，讓你離開雷？想也知道--"
"這主意不錯呢。"
瑪莉呆住。
江凱還是一臉無害的笑容，"電視都這樣演，正室夫人給情婦一筆錢，安排機票或船票，把狐狸精打發得遠遠的。"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江凱想離開雷？
男人不像開玩笑，瑪莉露出古怪的表情。
"你以為你可以活著離開雷？"
"耶？"這句話好熟，江凱想了想。哦，警官和刀疤都曾經說過。
"別太天真了。"瑪莉神情凝重。江凱跟了雷十二年，他知道太多內情；而且，就算分手了，他對雷的影響力仍是難以估計。所以就算雷肯放了他，為安全起見，她也得把他處理掉。

江凱默然。
瑪莉見狀摸摸他的頭，柔聲安撫他："別胡思亂想，雷對你很好的，他答應辦完正事立即回來。"一頓，她拿出一個信封，"這是你昏睡時，雷放在你手裏的。"
江凱接過，沒有特別反應。
瑪莉逕自補充，"我不是故意偷看，是你睡覺時掉到地上的，你睡相很不好哦。"
江凱笑了笑，說："雷也這樣說。"
被輕輕刺了一下，瑪莉的心情反應輕鬆一些。
在她離開之後，江凱興趣缺缺地打開信封。
裏面是早前雷送給他的二人份郵輪船票。
男人承諾過會陪他一起去，可是這個承諾現在已經無效了吧。
江凱想撕掉，但冷不防的，印在票上的細節映入他的眼簾。
出發日期是三個月後。
三個月，足夠病危的老頭歸西；足夠掃平所以障礙登上龍頭之位；也有足夠讓大局安定下來。
那時就算開一兩個月小差也沒關係。
?，真厲害，雷早把一切想好，也安排得妥妥當當。
所有事都雷的意料之內，掌握之中。
他愛上一個了不得的男人呢。
江凱輕輕地笑，笑聲說不出的寂寥。
夜更深。
江凱睡著了，朦朧間感到有人輕撫自己的臉龐。
"雷？你回來了？"
"嗯，你再睡吧。"男人沉聲說。
"睡飽了。"揉揉眼睛，起床。
雷扶他，湊近想吻他。
"不。"江凱推開，"我還沒梳洗。"再英俊的男人睡醒都有口氣。注重儀錶的他立刻沖進浴室，俐落地淋浴洗臉刷牙刮鬍子。
跟做房東不同，身為出色的情夫，一定要以最佳狀態示人。
"雷，你該累了，先洗澡好不好？"從浴室出來，江凱晶瑩亮麗，笑意盈盈，"我已經較好熱水了。"
趁空檔，完美情夫轉到廚房去做點心。
"在做餃子嗎？"浴後的雷圍著毛巾出來，"不用做那麼多，只有我們二人吃不完的。"
"啊？"
"我讓瑪莉回去。"雷說。其他的保鑣都守在外面，不許踏入他和凱的空間。
"這樣啊......"江凱想了想，忽然省起一事，"雷，你過來一下。"招招手。
雷亳無防範地走過去。
"怎麼了？"
"是這樣的......"江凱笑眯眯，一手勾住男人的頸項，另一手握拳，冷不防狠狠地揍在男人的肚子上，"這是回禮。"在血腥瑪莉身上受的氣，正好發洩在她老公身上。

"什麼回禮？"雷捂住肚子，痛得彎腰咳嗽。
"你不必知道。"冷聲，江凱轉身把煮熟的餃子撈起來，再轉過來時，他已經換上了情夫的職業笑容，"親愛的，來嘗嘗我的手藝吧。"
"......"
二人席地而坐，在小偏廳的茶几上吃夜宵。
江凱殷勤地為情人在餃子上澆上麻油和辣油。
"凱，你沒有問題要問我嗎？"雷說。
"沒有啊。"江凱很乾脆。他一向不過問雷的工作，也不想知道男人去了什麼地方幹過什麼，更不打算提起令人不快的事。雷是壞人，他一早知道，現在已經沒立場抱怨了，"餃子要趁熱吃哦。"

看見江凱這樣的態度，雷好像也不便說什麼了，只好埋頭吃。
"好吃嗎？"江凱笑眯眯。
"好。"好辣。他碗裏滿滿都是辣油。
"那多吃點。"江凱溫柔地為男人多挾兩隻餃子，又在他碗裏再澆幾匙特級辣油，然後灑上胡椒粉。
"好的。"雷若無其事地吃，但他的臉色出賣了他。餃子真的好辣呢。
江凱看著，眼睛慢慢紅了。
"怎麼了？"雷的手撫上他的臉，"胡椒粉吹進眼睛了？"
"雷......"
"凱，忍耐一下。"
"雷......"
"很快就好了，一切會回到最初。"
"雷......"
"凱--"
"讓我說完。"江凱打斷他。
"嗯。"雷溫柔地握住他的手。
"雷......"江凱溫柔地，笑著說："我們分手吧。"
第八章
"我們分手吧。"
雷呆住，看著笑得很溫柔的戀人，嘴裏香甜軟滑的巧克力慕絲突然變得像沙子般難以下嚥。
今天是戀人三十歲生日，他特意抽空相伴。由黃昏開始，二人一直膩在一起，擁抱、親吻、纏綿、燭光晚餐......一切都好好的，沒想在最後，吃蛋糕的時候，戀人會突然提出分手。

雷怎也想不到江凱會挑這一天跟他分手，或者應該說，他從來沒有想過江凱會有主動離開他的一天。
"理由是什麼？"清清喉嚨，男人只是下意識地問，實際上他腦海一片空白。
"分手的理由嗎？"江凱托著腮，輕輕說："?，那是因為我已經三十歲了。"
三十歲？什麼意思？
雷徹底呆住，完全反應不過來。
英明神武的黑道老大難得出現一副呆相，江凱不由得一笑，但旋又露出淡淡的哀傷表情。
他眷戀地撫了一下愛人的臉，湊近輕輕吮吻那乾燥的唇瓣。
"每一樣東西都有限期，江凱愛雷霆只到三十歲前。"套用了某部電影的對白，江凱幽幽地說："今天到期了。"之後，他瀟灑地，頭也不回地離開。
雷獨自坐著，過了好久，才從震驚、渾噩的狀況中醒來。
江凱說的話，他每一個字都懂，可就是聽不明白。
雷覺得自己越來越捉摸不透戀人的心思。
可是......男人點了支煙，深深抽了一口。會乖乖聽話，順從他人意思的就不是雷霆了。又，假如雷霆是個會輕易放棄的男人，也沒有今天的叱吒黑道的成就。

‘每一樣東西都有限期'
沒關係，到期的東西可以更新。
‘江凱愛雷霆只到三十歲前。'
男人吐出一個煙圈，這有點棘手......
好像下了極大的決心，雷按熄了剩餘的半支煙，拿出手提撥通了心腹手下的電話。
"準備一下，我要離開一段日子。"
花了點時間安排幫會的事，再刻意出國兜了一圈以亂人耳目，確定無論是敵人或自己人都無法在短期內掌握自己的行蹤。男人再次踏入那幢‘雷霆止步'的公寓，那時，已經是‘分手'一個多月後的事。

"事實上，我們早應該分手了。"江凱說。是他心志不堅，才拖延了這段日子。不過他不後悔，這是他人生最美好的一段。
雷吞下餃子，用辣得麻痹掉的舌頭說："理由是什麼？"聲音變沙啞了。
"因麼我--"
"快要三十一歲了嗎？"雷接下去，臉上微微帶笑，小小的幽默一下。
"是的。"雖然距離三十一歲還有半年多，但江凱承認，"我老了，玩不起了。"現在回想起來，當初敢愛上雷，還真是因為年輕，勇敢得不像話。
"我不同意。"雷繼續吃著餃子。有了上次的經驗，今次他反應冷靜，對答如流。
"我也不需要徵求你的同意。"江凱罕有地擺出強勢的姿勢，"泰特斯先生，只有結婚才需要雙方同意。"連離婚也能單方面提出申請，何況分手呢？！
"是嗎？那我們結婚吧。"雷說。
這是什麼邏輯？！江凱霍地站起，氣勢洶洶。
"明年春天在加拿大舉行婚禮。"雷好像沒有把他放在眼內。
"你已經有老婆了！"江凱狠狠提醒他。
"所以要等到明年春天，我們才能結婚呀。"辦理離婚手續需時，雷皺著眉，道："或者夏天吧，籌備時間充裕一點。"
"請你尊重一下別人的心情！"江凱有種想哭的感覺，"我也有選擇的權利啊。"
"好的。"雷放軟聲音，"你可以選擇在哪間教堂行禮。"
"那我可不可選擇跟誰步入教堂？"江凱怒極反笑。
"可以。"雷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雷泰特斯或汪揚，二選一。"
江凱愣了一下，突然掩住臉孔，肩膀劇烈抖動。
雷以為他在哭，但沒有，他在笑。
"太瘋狂了。"江凱的笑聲跟哭聲差不多。
"愛情本來就是瘋狂的事。"柔聲，雷忽然輕輕的問："凱，你愛我嗎？"
江凱心頭一震，垂下眼皮，輕輕地說："雷，我很累了。"
"凱，你愛我嗎？"沒有得到答案的男人把問題重複了一遍。
"我覺得這裏......"江凱按住自己的胸口，"已經枯竭。"
"你愛我嗎？"
"......"
"你愛我嗎？"
"你是跳線的唱片嗎？"江凱咬牙。
雷莞爾，還是堅持不懈地問："愛我嗎？"
"......愛。"江凱眼裏浮起一層水光，"我愛你，過去，現在，將來，都一樣愛你，不能更多，也不會變少。"
雷愉快地笑。在黑道上，夥伴可以變成敵人，手下隨時反叛上級，親人為了利益互相廝殺。活在這個什麼不能相信的世界裏，他唯一相信的就是江凱的愛。
"可是......"江凱沒有讓淚水流下，他昂著臉，看著男人的眼睛，說："這並不妨礙我離開你，我已經決定離開了。"
"我不會放你走。"雷說得乾脆，就像他世界之王，不管說什麼別人都得聽從，"你活著一天，一天都屬於我。"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活著離開你嗎？"江凱想起警官、刀疤和瑪莉的話。
"是。"黑道老大回答得更加乾脆了。
連本尊都這樣說。江凱不禁苦笑。
他倒不是怕死。有膽量當黑道老大的情人，就得有隨時橫屍街頭的準備；而他敢向黑道老大提出分手，也就有被滅口的覺悟。
不過他一直以為就算自己被殺，也只會是雷的手下私自動手。
"你殺我好了。"聳聳肩，江凱回復常態。也許死在心愛的男人手上會很快樂，不試試怎知道呢。樂觀點想，這也是個難得經驗。
"我殺盡天下人也不會殺你的。"雷笑著替他掠掠頭髮。
那悠閒的姿態令江凱惱怒，"你不殺我我早晚會逃離你身邊。"
"你可以試試看。"輕描淡寫狀。
男人有傲慢的本錢，只要他一聲令下，江凱連踏出這幢公寓都不能。而正因為清楚這一點，江凱才更生氣。
"別露出這樣的表情。"他的凱好像想殺人的樣子，雷低聲說："你真的那麼想離開我嗎？"
江凱用力點頭。
"那麼，向我展示你的決心。"
江凱仍未會意，雷已經掏出他慣用的白金手槍。
"啊？"江凱下意識閉上眼睛。
"怎麼了？拿著啊。"雷把槍塞進戀人手裏，"已經上了子彈。"
雷慣用的子彈也是白金制，江凱握在手感到很沉重。
"來，展示你的決心。"雷催促他。
江凱會意，"你要我自殺？！"
"你不是寧死也要離開我嗎？"雷淡淡地反問。
"呃？可是、可是誰會為了甩掉戀人而去自殺啊！"江凱又驚又怒。被殺是沒辦法的事，但自殺？！這是懦弱的行為！更重要的是，他還想多享幾年福呢！"這等於為了怕噎到而活活餓死，蠢斃了！"

雷露出滿意的笑容。
"那麼還有另一個法子。"
"是什麼？親愛的。"江凱連忙堆起笑容。
"殺我。"雷讓槍口對準自己的胸口。
江凱的臉一下子刷白了。
"別怕，我已經下令，若我死在你手，任何人不得報仇。"雷慢吞吞地說，"我給你殺我的權利。"
"別開玩笑了。"江凱可高興不起來。他在抖，感到白金手槍像塊燒紅的鐵。但他無法甩開它，因為雷正緊緊握著他的手。
"我是認真的。"雷臉色不變，語氣平淡好像在說天氣，"你要離開我只有這兩個法子，二選一，AorB。"
"我不要。"胸口透不過氣。
雷看著他，溫柔地笑，"看來我留住你的決心，比你離開我的心意強烈。"
男人總算放開他的手，江凱喘息地，輸人不輸陣地叫："才不呢，我比你聰明，我選C。"
"那是什麼？"雷問。
"那是......你等著瞧！"江凱回復精神。
"凱，你要強的樣子很可愛，我可以吻你嗎？"迫近。
"啊......"男人沒等他的同意便擅自行動了，江凱感受到有生以來最火辣辣的吻。
"混蛋！不要用吃過辣油的嘴巴吻別人啊！辣死了！！"
暗室蕩漾著煽情的喘息。
"你是屬於我的，每一根頭髮，每一寸肌膚，每一滴體液，都屬於我的。"細碎的吻落在赤裸的身軀上，低沉的聲音反覆呢喃，像魅惑的咒語。
"閉、閉嘴。"呼......好熱，身體內部好像在焚燒。江凱發出壓抑的喘息。
"抱歉，不知道為什麼我今晚特別饒舌。"雷輕輕吻戀人的唇，他要把握每一個機會‘說服'他的凱呢，"不過你說得對，這時候我應該更專心一些。"
"我才不是這個意思！混蛋！停止啊，我不要跟已經分手的男人做這種事。"江凱微微掙扎，啊......體內的熱流在衝擊，他的理智迅速蒸發中。
"你跟雷霆是分手了，可是跟汪揚正打得火熱啊。"雷輕輕笑著。假如江凱認真反抗，誰都不能輕易壓制他。
"不要玩文字遊戲！"熱、熱得受不了了。
"我很認真。"雷說。他停下所有動作，凝視著江凱的迷亂的眼睛，"你跟汪揚一起的日子很快樂，不是嗎？那麼就繼續下去啊。"
"你在胡說什麼？"迷離的眼睛瞬間清醒了些，江凱怒道："難道你打算一輩子用雙重身份生活嗎？表面上是咖啡館老闆汪揚，暗地裏繼續以雷霆之名操縱幫會？"這可真是異想天開。

"有何不可？"只要他高興。在雷心目中，沒什麼不可以做。今日的雷霆已經擁有為所欲為的力量。而將來，他的勢力會繼續擴張。遍及整個美國，滲透每一個層面。那時他就是王，他的意願就是法則。

這是男人的終極願望。雷泰特斯野心勃勃，跟這目標相比，什麼道德法律，血緣至親，人命生死，全都分文不值。
除了江凱。男人會不惜一切挽留他。
"有何不可......嗎？"聲音發抖，美麗的臉容微微扭曲。江凱要抵抗身體的情潮，也要控制激動的情緒，"你倒想得美！"
"這不是空想。"雷說。
"那請問你要怎樣執行？如何分配時間？"男人已經暫停在他身上放肆，但體內的熱仍然沒有退減半分。江凱咬著牙，滿頭大汗，"是不是星期一三五扮演汪揚，二四六則是雷霆，星期日輪流擔任？"

"不用那麼麻煩，就照現在的樣子。"好像聽不出江凱在諷刺他，雷一派悠然，溫柔的聲音充滿魅惑，"我仍然每晚睡在你身邊，每天早上叫你起床，為你做早餐，之後一起看店，或者出外遊玩。假日我們一起旅行，不只是加勒比海郵輪，我們還可以是乘坐橫越歐亞的東方快車，或者駕駛破冰船去北極看極光......"一頓，男人的聲音更柔，"只是，你的汪揚偶然會開一兩天小差。你只需要忍耐這一點，我保證這種情況不會太多。"坐上龍頭之位，就不用再應付上頭壓下來艱?任務；除去所有競爭對手，就不需時刻費神提防冷箭；統一美國黑道，就再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威脅到他們的安危。

"你喜歡這樣嗎？凱？"
江凱緊緊閉上眼睛，抿著唇。不看不聽不答不想。啊，他不能再被誘惑了。
"凱，別閉上你倔強的小嘴。"雷笑，吻著舔著江凱的敏感處，想迫出他的聲音。
江凱的身體一陣輕顫，但仍死死咬著牙關。
"放鬆，別咬傷了。"雷的聲音像在誘哄孩子，"想叫的話，儘量叫啊。為什麼要忍耐？凱，你不需要克制自己的。"
"閉......閉嘴......"
"忘記自製，忘記原則，只要跟我一起好好享受。凱，你不是最會享受嗎？何必為難自己，堅持什麼道德理想規矩約定期限......矯揉造作的東西統統丟掉，我們只要純粹的快樂就好。"

"這樣......不會幸福的......"
"我不要幸福，我只要你。"雷徐徐地，堅定地說："而你，你亦只要我。"
"......"意志和理性一點點崩裂，碎成粉末。
"親愛的凱，我的愛人，我比你更瞭解你自己，我清楚知道你想要什麼。"
"--不要再說了！"
"這世上你唯一渴望的，就是，我、完、全、屬、於、你。"
"......"像經歷了宇宙爆炸，江凱腦海一片混沌。
"我是屬於你的。"
翌日
虛脫的江凱被一陣癢癢的感覺弄醒。
眼睛無力睜開，渴睡的他不耐煩地揮手，咕噥："雷，別鬧了。"那混蛋！居然拿羽毛來撓他鼻子！很癢啊......
"哈嗤！你--"睜開眼，消聲，一雙碧綠的貓兒眼出現在面前，江凱一愕，"小雷？"
"喵！"愉快的叫聲。沒見一陣子，小貓好像長大了一點。
"小雷。"摸著小貓柔軟的身軀，江凱一喜，旋又詫異，"你怎回來了？"
"喵！"小貓回答。
"難道你是被那暴君抓回來的？"雷特地為他找回小貓？江凱不太相信。那混蛋一向實事求是，不像會做這種事情。可是，小貓的皮毛清潔光滑，明顯被打理過了。

"小雷是自己回來的。"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江凱回頭，看見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
"我早說過，它心裏有你，無論去到多遠，終有一天會回到你身邊。"他柔聲說："你是它溫暖的港灣。"
"喵！"小雷彷佛在表示同意。
江凱低頭，牽牽嘴角，似乎在訕笑。這個表情讓雷的眉心微微擰起，小貓也不安地來回走動，不斷討好似的用身體挨擦他。
一陣短暫的沉默。
"梳洗吧，我去準備早餐。"雷先開口，轉換話題。
"嗯。"江凱答應，但卻一動也不動。直至雷離開，他才輕輕抱起小貓，"我是溫暖的港灣嗎？"
"喵！"
"還是免費的酒店服務？"江凱喃喃道，"想來就來，要走就走。吃飽喝足，予取予求。"
小貓瞪著碧眼，一臉天真無辜。
"豈有這樣便宜的事？任性的野貓，地球可不是繞著你而轉的。"江凱冷哼，忽然感到生氣，伸指在小貓的頭上一彈。
"喵嗚......"小貓好委屈的樣子。
"你委屈，我比你更委屈呢！"江凱說，可是仍不禁心軟地摸摸它，"?，當初既然選擇了離開，就不該回頭啊。"低喃。
"喵......"
餐廳
雷從開放式廚房捧出剛煎好的日式蛋捲。
餐桌上已經放著牛奶麥片、烤土司、香腸、西芹和甘荀條，還有不能缺少的藍山咖啡。
以二人份的早餐來說已經算豐富，但仍比不上江凱為小雷準備的。
"?，這是煙熏鮭魚、黑海魚子醬、法國鵝肝醬、雞肉口味的小餅乾、鮮牛奶、還有木天蓼。好好享用吧。"
小貓興奮得喵喵叫。
雷看看他們，又看看自己的製成品。好像有點寒酸。
"咦？早餐準備好了？"江凱發現了他，笑著上前接過日式蛋捲，一臉高興，"我們也開動吧。"
二人坐下。
江凱梳洗過後精神抖擻，胃口也出奇地好。雷看見放心了些。
"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我臉上沾了番茄醬嗎？"江凱抹了抹臉。
"你的手沾了番茄醬。"雷說。這麼一抹，番茄醬都抹到臉上，"好了，現在成了個大花臉。"
"啊？"再抹。但沒有鏡子當然越抹越髒。
雷笑著拿毛巾給他抹手，又替他把臉擦乾淨。
"我以為你會生氣。"輕輕的。他已經有承受江凱怒火的覺悟。
"生氣？為什麼？"江凱啃著水嫩的西芹，"啊啊，你是說昨夜你強暴我的事嗎？"輕描淡寫的樣子。
雷嗆倒。
"算了，反正我也有享受到，這次我不追究。"聳肩。
雷瞪著語出驚人的男子，咳嗽更厲害。
"怎麼了？"江凱無辜地眨眼睛，"難不成你認為我應該哭啊、鬧啊、絕食啊、自殺啊什麼的？"
"咳咳咳......"這不是重點吧。雷說不出話了。
江凱拍拍他的背，笑眯眯道："我才沒那麼笨，跟自己過不去。"生氣最容易老，傷心又會弄壞身體，不吃不喝餓扁的還不是自己的肚子！聰明的人當然首要善待自己，吃好喝好睡好享受好啊。

"凱......"雷哭笑不得。
江凱大口大口地吃著營養豐富，含有高纖維，可以美容和降低膽固醇的牛奶麥片。
"你做的事雖然過份，但不足以打擊到我。"
"這是暗示嗎？"雷回復常態，眯起眼睛，"我可以再過份一點也沒關係？"
江凱看著他的眼睛，還是笑眯眯，"我不生氣，不代表我會逆來順受。"
雷笑了笑，識趣地轉換話題。
"吃過早餐，我要出去一會兒。"
"嗯。"
"你的午餐在冰箱，中午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吃完了誰洗碗？"
"放著待我晚上回來洗吧。"一頓，雷說："我讓瑪莉來陪你好嗎？"
江凱臉色一僵，"饒了我吧。"
"你討厭她？"
"她是好女人，你不應該傷害她。"江凱說。指派一個女人去照顧丈夫的情人，委實太殘忍了。
雷露出一絲茫然的表情
江凱歎了口氣。霸道又任性的男人，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對別人構成多大的傷害。
"雷，為什麼不對瑪莉溫柔一點？"瑪莉對雷的愛令人感動，沖這一點江凱就讓她三分。
雷默然，握著江凱的手，過了半晌才微微一笑，說："我不是一個溫柔的男人，我傾盡所有溫柔，也只能勉強滿足一個人。"
江凱的臉微微一紅，低罵："誰滿足了。"
"昨晚沒有滿足到嗎？"
"混蛋！你去死好了！"
雷愉快地笑。
江凱也笑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雷，無論如何，善待瑪莉。"
吃過早餐後，江凱送雷出門，一如溫柔的‘賢妻'送丈夫上班。
"一路順風。"揮揮手。
"......我傍晚就回來了。"雷說著，微一猶豫，開口道："你不想跟瑪莉作伴的話，我可以派別人......"
"別派人監視我。"江凱微慍。
"這是為了安全，現在是非常時期。"雷說。
"你安排在公寓四周的守衛已經夠多了，再有人敢踏進我的房子一步，我絕對讓他橫著出去。"板著臉。
"凱......"雷苦笑，還想說服他。
江凱先一步堵住他的嘴。
"親愛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啊。"送上一個吻，"你設定的保安系統是世上最棒的。"
"凱，你......"雷被吻得意亂情迷。
"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該相信我，我能保護自己。"
被吻掉了魂魄的男人捧戀人的臉，眷戀地細看。
"答應我，你會等我回來。"
"嗯。"
"說出來。"
"我會等你回來。"
雷向江凱‘借用'了跑車，性能卓越的電光紫色怪獸咆哮著絕塵而去。
"再見了，親愛的。"跑車迅速變成了小小的黑點，然後消失在地平線上，江凱仍然笑眯眯地揮手，"我會等你回來......才怪！"
"喵！"小雷在他腳邊，抬起碧綠的眼睛瞪著他。
江凱彎腰抱起它軟柔的身軀，親膩地吻了一吻，轉身走回屋中。
"小雷，有一種技能，人類非常擅長，其他動物都不會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喵！"小貓叫了一聲。
"對，就是撒謊了。"透過言語欺騙他人，為了達到目的，說出虛假，甚至跟心思完全反相的話，這是每個人都做過的事。要是有人敢誇口自己一生從沒說過半句假話，那就世上最拙劣的謊言。

"是，我騙他，我答應的話不算數。"聳聳肩，江凱一點都不愧疚，"?，一輩子那麼長，若答應過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那豈不是累死了。"
"喵嗚......"
"所以，我要走了，抱歉不能帶著你。"江凱放下小貓。但話又說回來，要走也不是那麼容易。
雷駕走了唯一的交通工具，他總不能靠雙腳步行的方式逃亡吧。
就算他不怕累不怕苦，也沒可能成功。因為只要他踏出公寓一步，那些躲在暗處的保鑣便會出現，恭敬地請他回到屋裏。
電召計程車也不可行。車子還沒駛近公寓，就會被人截停並‘勸喻'離開。
簡單來說，他被隔離了。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江凱笑著伸了個懶腰，他手上還有皇牌呢。
翻開記事簿，找到熟悉的人名和電話號碼，撥號。
電話很快接通了。
‘喂，這是陶軍，請問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
"警官，是我，凱。"江凱眉開眼笑，連忙以最甜膩的聲音道："我被邪惡的黑社會囚禁了，你快來救我--"聰明的他早已想好了一篇詞情共茂的說辭。在美國，黑幫再猖獗也不敢公然攔截警車。所以他可以乘陶軍的車子離開，再到員警宿舍避一下風頭。

‘無論你找我有什麼事，很抱歉，我目前都無法回應你的訴求。'
"呃？"
‘因為這是電話錄音。'陶軍的聲音似乎很愉快，‘我現在正在加洲接受為期一個月的警隊特別訓練，其間不得與外界接觸。你喜歡的話可以在訊號後留言，但在特訓期間我多數沒空去聽，當然亦不會回覆你，哈哈哈......'

加洲？一個月？！江凱聽著臉都綠了。那傢伙平時像只煩人的蒼蠅般纏在身邊，現在需要他，他卻在三千裏外。
"你為什麼不去地獄受訓啊！你知不知你錯失了什麼？我本來想約你私奔的！哼！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居然敢錯過！悔恨吧！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跟別人跑了！"混蛋陶軍，聽到留言時等著哭吧。

江凱氣得不輕，恨恨地按下結束留言鍵。機器接著自動轉播陶軍預先錄下的聲音。
‘你的留言已經記錄下來。你還真的留言啊，有急事嗎？急事的話請打電話到訓練營找我，號碼是......'
江凱拿著電話啼笑皆非。搞什麼怪啊？那警官是提早更年期，還是因為獨身太久，荷爾蒙不平衡，導致心理變態？
但無論如何，訓練營的電話不能打。員警被調去特訓，多半是要升職。這時候最好不要出什麼亂子。
"?，警官，祝你升官發財，前程似錦了。"聳聳肩。雖然失去了皇牌，但他江凱手上還有許多好牌。
曼克頓市中心
金色外牆，七十層樓高，外形新穎，天臺附設直升機升降坪，這幢大廈是泰特斯家族的物業，亦是家族核心人物的辦公室所在。
從頂樓的360度落地玻璃窗看出去，繁華的紐約市好像就在腳下。
讓人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滿足感。
雷倚窗而立，抽著煙，靜看著風景。
今日之前，除了他自己，誰都不相信他，雷泰特斯會成為這裏的主人。
"BOSS，這些是幫會今個月的收益。"刀疤上前，恭敬地彙報幫中狀況，最後總結，"老頭死後曾經亂了一陣子，但現在已經平復了。幫中兄弟對你繼任龍頭一事都表示十分支持。"

"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還有其他叔叔伯伯們都很同意。"瑪莉說，一頓，笑道："當然，他們是知道大勢已去才同意的，不過我想他們也不敢搞什麼小動作。"

其餘的幹部亦一一彙報工作進展，雷靜靜地聽著，不置可否。最後瑪莉說："老頭的喪禮定在三日後。"
再三日......喪禮之後就是繼任大典。雷問："老頭的遺囑呢？"典禮上，律師會根據遺囑宣佈下一任承繼人是誰。
"遺囑由律師事務所嚴密保管，而負責見證的律師對老頭忠心耿耿，不易收買。"刀疤說，"我的手下已經盡力了。"
"就算遺囑上不是你的名字，大家還是會推舉你作龍頭。"瑪莉一哂。他們已經控制了族中主要的人。
"我不喜歡意外驚喜。"雷說。雖然事情若有變化，他也可以用武力解決，但他更喜歡事前有完善的準備，"無論如何，我要遺囑上面出現我想要的名字，不管花多少錢。"一頓，黑道老大補充，"必要時，可使用適當的暴力。"

"明白了。"眾人肅立。老頭的律師要倒楣了。
"接來下的議程......"瑪莉翻開文件。
"今日到此為止。"雷突然打斷她。
"啊？"
"散會了，有什麼明天繼續。"雷穿上外套，準備離開。
"可是，現在才五時半。"
"我知道。"雷說。已經五時半，他還要趕去買菜回家煮飯呢，"以後，所有工作安排在五時前結束，我不加班。"
"啊？"眾人呆住。他們可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對在道上混的人來說，現在才是剛剛起床的時間耶。
"有問題嗎？"雷冷冷一問。
誰都不敢有異議，只有瑪莉輕輕的說："還有很多問題需要商議。"
雷臉色一沉，旋又溫和地說："你替我拿主意吧，我相信你。"
"......"
"其他人先出去。"黑道老大下令。
眾人魚貫而出，瑪莉坐著不動，刀疤在確定所有人離開之後，關上會議室的門，然後折回來。
雷看了他一眼，沒有斥退他。
刀疤在所有部下中不是最能幹，也不是忠誠的。這個狡猾的傢伙經常背著他搞私幫生意，惹了禍便往手下身上一推。這些他知道，但一直只眼開只眼閉。因為他們除了是上司下屬，還是童年的玩伴。

在雷還不是雷霆，只是沒有身份地位的少年時，作為小混混的刀疤已經跟著他了。
而這些年來刀疤雖然貪婪自私，胡作妄為，但始終沒有做過一件傷害雷霆的事。
"瑪莉......"
"是。"
男人記起戀人的叮嚀，刻意放軟了聲音，"你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嗎？"
瑪莉一呆，苦笑。怎麼忘得了呢。
"你答應保著我的命，而我則助你成為泰特斯家族的龍頭。"雷提醒她。
"別說了。"瑪莉笑容更苦。這些話現在聽起來像個笑話。雷早已經不需要她，要殺她亦是輕而易舉的事。
"這個承諾仍然有效。"男人的聲音更柔。
瑪莉，還有刀疤都呆住了。
"我會讓你成為龍頭。"
"什麼？"她在造夢嗎？
"你是泰特斯家族的族長。"
"不不，我不能勝任的。"
"刀疤會幫你，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還有我呢。"
"......"瑪莉沉默下來。那就是說，她是表面上的王，榮耀歸她。而雷則在背後操縱一切，坐擁真實的權力。
"不要誤會，你不是傀儡。"雷微微一笑，搭著她的肩，加強語氣道："把幫會交給你之後，我會從第一線退下，往後只參與幫會發展方向上的決策，其他的事都交給你了。"

瑪莉感到他的手很溫暖，但自己的心卻越來越冷。
雷沒有注意她的心思，亦不打算讓她拒絕，他轉頭吩咐刀疤："聽見了？我要遺囑上出現瑪莉的名字。"
"是！"刀疤答應。
雷一笑，躊躇滿志地離開。
"男人在不能給一個女人愛的時候，他只好給她權力和財富。"
"......"
"雷很大方，至少他把榮耀給你，自己退居幕後。"
"別說了。"
"可是，他能給就能收。又或者相反，他先是退居幕後，然後有一天他會完全退出。"
"閉嘴，刀疤！"
"醒來吧，瑪莉，無論是哪一種，你都要失去他了。就算你願意跟別人分享一個丈夫，人家也不願意。就算你只想保住夫妻的名份，他都嫌你礙事。你以為雷今天給你的是愛嗎？是憐嗎？是歉意嗎？那是贍養費！回報你多年的辛勞！以後你們沒拖沒欠了！"

"別說了......"女人飲泣。
"瑪莉，雷會亳不留情地犧牲你，只為一廂情願地討好他喜歡的人。"
這句徹底擊倒了瑪莉。刀疤很瞭解雷，她也一樣。
她知道，江凱不必表示對她不滿，只要他存在，她早晚會被除去。
男人上前擁著崩潰的女人。
"你還有我，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做，我可以替你解決煩惱。"
"不！"瑪莉決然推開男人溫暖的臂彎。
"瑪莉，別怕。"刀疤柔聲說，"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讓事情牽連到你身上。"
無論如何不受牽連。這是一個極大的誘惑，但瑪莉還是搖頭。
不管是為了雷，還是其他理由，她不想殺死江凱。
"那就算了。"刀疤輕輕說，神情帶著一絲失意。
"刀疤......"
男人沒有回應，只是靜待女人自行沖進網中。
"凱說過，他想離開雷。"女人的聲音在抖震。
她不會殺害他。
她只想幫他一把，也幫自己一把。
第九章
江凱軟軟地趴在床上，手上的牌用光了，心情沮喪得不得了。
枉他自命相識遍天下，西裝褲下不膩之臣無數，當中多的是有權有勢的人物，但在危急的時候，一個都幫不上忙。
不管是議員還是高官，商賈或是流氓，一聽見他的處境，不是打哈哈就是掛電話。平常吃喝玩樂打情罵俏是一回事，沒有人願意為他真的杠上黑道老大。
"?，老了，沒魅力了。"幾年前，還有另一個幫會首領追求他，直說為了得到他不惜跟雷霆開戰。可是剛才在電話裏卻嚇得發抖求饒，大呼惹不起泰特斯家族的新任龍頭。

"嗚......歲月不饒人啊......"臉埋進枕頭裏，江凱很不甘心，"難道要報警求助嗎？"報稱被黑社會非法禁錮，員警是會來救他。可是新聞登上了社會版，以後他拿什麼臉見人？！雷也會一起丟臉，說不定還會被警方為難。員警們想為難他很久了，只是雷一直沒有把柄落在他們手上。

"我該怎麼辦......？"
"喵！"小貓輕盈地跳上床，好像很關心似的看著他。
"小雷，你來安慰我嗎？"抬頭。
小貓刺刺的舌頭舔上他的鼻子。
江凱開心地笑，坐起來抱起溫暖柔軟的貓身。
"別擔心，我不會被打敗的。"
"喵！"
"江凱不是柔弱的公主，不需要別人拯救。"當然，最好是有人拯救他，讓他舒舒服服什麼都不必操心。
"喵！"
"這樣好了，小雷，我們硬闖出去。把守在外面的混蛋打垮，再搶他們一輛車子，然後一起亡命天涯......"
還沒說完，小貓"喵嗚！"一聲，掙開他的懷抱，頭也不回地溜走。
"可惡！連你也嫌棄我！"江凱氣煞。難道自己的魅力只對某個男人有效嗎？！
"誰敢嫌你了？"略微低沉的笑聲響起，某個男人英偉的身影出現在臥房門口。
正需要慰藉的江凱看見，情不自禁張開臂彎。
呵，戀人要撒嬌。雷求之不得，連忙把他擁入懷內。
被暖暖的體溫包圍，江凱嗅到淡淡的熟悉的體味。
"我是不是老了？"
"當然不是。"
"我還有魅力嗎？"
"非常有魅力。"
"可是跟年輕時相比，是大大遜色了吧？"
"呵，跟以前相比，現在的你更漂亮更有風采更有吸引力。"
得到預期中理想的答案，江凱滿意了，"還是你對我最好。"磨蹭磨蹭。他是知道的，世上只有這個男人，會為他赴湯蹈火，不惜一切做任何事。只是......

雷受寵若驚，輕輕撫著他柔滑如絲的發。
"凱......"
"嗯？"
"我很高興你有乖乖的留在家裏等我回來。"
"?......"想起來了，這傢伙現在是‘敵人'耶。
"我已經給你逃走的時間，但你沒有逃。"
"喂......"他不是不想逃，是逃不了呀。
"我可以把它理解為，你已經想通，打消離開我的念頭嗎？"
"喂喂......"別任意理解別人的行為啊。
"我很高與。"雷微笑，手指玩弄著戀人的發絲，"凱，我真的很高興。"語氣一再強調，好像意圖造成既定事實。
"......"算了，他才懶得分辯呢。江凱翻個白眼，推開他，"去煮飯吧，親愛的--房客，我快要餓死了。"
"......"
"別忘了三菜一湯的約定啊。"
開放式廚房飄出食物的香味。
由於時間關係，雷只能做簡單的蔬菜沙拉和蒸魚，湯則是罐頭湯。
"真簡陋。"江凱靠著流理台，抱著一大盤剛做好的沙拉，一邊吃一邊看著別人忙碌，還批評道："道些菜式，一點技含量都沒有。"
"是，很抱歉。"雷把雞胸肉切成小丁方，伴著青、紅、黃椒絲一起炒，"若有多點時間作準備，我會做得更好。"說起來，他不得不佩服那些職業婦女。她們每天上班，下了班還要買菜回家為丈夫孩子做晚飯，家居清潔和一般家務也要兼顧，她們是怎樣做到的？換了是他，要做出一頓讓凱滿意的晚餐，已經夠忙上半天了。

把龍頭之位讓給瑪莉，自己退居幕後，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凱，以後就算你的汪揚開小差，他也會趕在五時半前回家給你做飯。"
"......"
"亦會繼續鑽研廚藝。"
"......"
"就算一時三刻學不會也沒關係，你忍耐一下。反正有一輩子那麼長，總有一天能做出三星級廚師的水準。"
"雷......"
"你可以叫我‘揚'的，這樣比較有趣。"雷在煎鍋裏挾起一塊雞，吹涼了給戀人試味。
"雷......"
"夠味道嗎？要不要再加點鹽？"
"求求你，不要再誘惑我了，好嗎？"抗拒誘惑很辛苦的耶。
"抱歉，這個做不到。"雷拒絕得很乾脆。他不只不會停下來，還要下重藥，"凱，我想把郵輪旅程的日期提前。"
"啊？"
"就在四日後出發，好嗎？"
"什麼？四日後出發？！哎，我什麼都沒準備呀！"江凱團團轉，回心一想，才發現自己又被誘惑了，"?......"緊咬嘴唇，他應該狠狠拒絕才對。
雷看著他笑，說道："那你現在該著手準備了。好好收拾行李，想想要買什麼土產送人，列出一張清單。"
"雷......"
沒有待江凱說完，雷突然把他擁入懷中。
江凱沒有作出多大的抵抗，便接受了男人的熱情。他是從來不做無謂掙扎，堅決不肯白費力氣的。
雷覆上自己的唇，讓二人的呼吸重疊在一起，再用舌尖輕輕舔舐，牙齒輕輕的啃，終於敲開了戀人倔強的唇。凱原本想冷淡以待，但漸漸也不禁以同樣的熱度回應他。二人互相刺激對方口腔內敏感的部份，陶醉在激情中。

然而，江凱在最後的理性消失前推開了雷。
"夠了，雷，請聽我說......"江凱大口大口地喘氣。剛才的吻太激烈了。
"不要說違心的話。"雷踏前了一步。他不介意一次又一次的吻他。
"雷......"江凱及時阻擋著前進的身軀，"我只想提醒你，你的三色雞丁炒焦了。"
翌日
‘汪揚'繼續上班，一如正常的‘丈夫'。
而守在家中的‘妻子'江凱卻煩惱得很。
"該收拾什麼衣服啊？"漂亮的服飾散落在床上和地上，堆成幾座小山，小黑貓小雷非常興奮地在衣服堆中鑽來鑽去。
"加勒比海的氣候很熱吧，應該帶夏天的衣服，可是在海上說不定會比較冷，是不是也該帶一些大衣？"江凱挑來揀去，好像怎樣收拾都不合心意。雖然他往時也經常去世界各地(多數是歐洲)旅遊，可是他從來沒收拾行李的習慣。

他都是去到當地，需要什麼買什麼的。可是今次在郵輪上，要購物可沒那麼方便，尤其是合心意的時裝，所以還是多帶點東西比較好。
於是江凱揮著汗，花了大半天時間，把四季衣裳裝滿了五個皮箱。
"呀......還要帶些日用品啊，不要忘了旅遊證件，也要準備旅行支票和現款。"團團轉。看來光是收拾行李已經要花一兩天了。
"喵。"小雷一直好奇地注視他。
江凱回頭看見小貓的表情，倏地漲紅了臉，"?，不要誤會。我是在準備逃走用的行李啊。"
"喵！"
"這裏守衛森嚴，看來是逃不掉了。但旅途中，偷跑的機會就多得很啦。"
小雷不作聲，眯起眼睛，碧綠的貓兒眼好像能看透人心。
"鄙視我吧。"江凱忽然頹下肩，滿臉沮喪，在清澄的眼睛注視下，他無法再說謊，"我知道不應該，可是，這是加勒比海耶！相識十二年，他從來沒有陪我去過外國旅行。他答應我許多次，但每次都臨時失約。我真的很想去，讓我去吧，最後一次好嗎？這是最後的了，就當在最後的時間達成我的遺願。死囚在行刑前也能選定他最想吃的食物作最後晚餐呀。"

小雷只是瞪著他，也不知有沒聽懂，但江凱逕自說下去。
"?......我知道我就像一個失敗戎煙者，總說這是最後一包這是最後一包，抽完這最後一包煙我就認真的戎了，但卻忍不住抽完一包又一包。"他好像更沮喪了。

小雷走過去，磨蹭他的小腿。
江凱把它抱在懷裏，輕輕說："其實一開始就不應該，但我卻巧立名目，故意給自己設下期限。好像只要在期限之內，不管怎麼放縱都不要緊。我就是這樣子偷換概念，把不正當的事情正當化。又欺騙自己，只要到了期限，一切都會自然地回復正常，所以在這之前不妨肆意縱情。"

"喵......"江凱勒得有點緊，小貓感到不舒服。
"我是一個卑鄙小人，偽善，膽小，自欺欺人。"
"喵！"小雷倏地掙開他的懷抱，一溜煙地走出臥房。
"啊？你要去哪兒啊？"他話才說了一半，江凱跟著它到廚房去，"你又想吃魚子醬嗎？"
"喵！"出乎意料，小雷沒有在冰箱前佇立，反而跳到飯廳的窗臺上。
"你到底怎麼了？"
小雷抓了抓玻璃窗，又回頭叫了一聲。
"你想外出嗎？"
"喵！"
"你才回來又想往外跑！真的把我家當酒店了！"江凱生氣。
小雷看著窗外，忽然人立起來，好像很渴望投入外面世界的懷抱。
江凱有點心軟。
"喵嗚......"小雷不死心地抓著玻璃，不住發出低低的嗚咽。
"好啦好啦，讓你出去就是了。"江凱歎氣，好像只要是雷，不管大小都把他吃得死死的，"但我不保證下一次你回來的時候，我還會在這裏等你。"
小雷頭也不回地跳出窗戶，充分表現了貓類任性自我，酷愛自由的個性。
江凱看著它輕靈地走過屋簷，翻越籬笆，穿過灌木叢，最後消失在視線之內。
"野貓就是野貓，永遠也不會變成家貓。就算想安份下來，最多也只能維持幾天。"感歎。
江凱失落地關上窗。就在這時候，他無意中看到街角出現一行穿著黑衣的人。
咦？是雷的手下嗎？
他們好像正向著公寓走來，而且殺氣騰騰的樣子。
若不是雷的手下，誰能夠突破防線？
江凱眯起眼睛。
走在最前的人......好像是刀疤。
"封鎖街道和所有出口，蚊子都不許飛出去。"刀疤帶著人闖進公寓，如入無人之境，"餘下的人跟我上去。"公寓有四層，一樓是歇業中的咖啡館，二樓是出租用的，三和四樓才是江凱一向住的地方。

本以為江凱在家中，豈料去到卻看不見他的蹤影。
"搜！看看有沒有密室，連天花板上的夾層都不要漏掉。"陰沉的男人寒著臉，他命令眾人在江凱家作地毯式搜索，自己則帶著部份手下到另一層搜查。
來到二樓，刀疤一腳踹開大門。
"歡迎光臨！"江凱笑盈盈地坐在寬敞的客聽中央，手上捧著一杯飲料。他面前的茶几上擺放著豐富的點心，還有一壺剛蒸餾好，香氣撲鼻的藍山咖啡，"你們跑上跑下的，真是辛苦了。快點坐下來，一起喝下午茶吧。"

眾人瞬間呆住，不知應該作什麼反應。
"刀疤。"江凱笑容更甜，"你的臉在抽搐呢，那道疤痕看起來更加像條活蚯蚓了。"
刀疤大怒，一個側踢，把整張茶几踢飛。
"嘖，浪費了，其中有雷做給我的蜂蜜蛋糕呀。"江凱眨眨眼，看見食物被糟蹋，露出好可惜的表情。
"你還有心情管這些。"刀疤冷笑。
江凱聳聳肩，平淡地問道："你把瑪莉怎樣了？"
"你猜呢？"
"你該不會割下瑪莉的手指吧？"雷搬進來後一直暗中進行改建，尤其在保安方面更用上最先進的中央電腦控制和生物科技認證技術。而自從槍戰事件後，他便把保安設定到最高級，除了四周有人看守，要進入公寓還需要認證指紋。除了雷，瑪莉，和江凱外，任何人擅闖都觸發高壓電流等裝置，和驚動幫會總部。

但刀疤一行人很明顯沒有遇到任何阻礙，還大刺刺的好像回到自己的家。
"不用那麼麻煩，只要關上保安系統就行了。"那是由幫會總部的電腦主機控制的。
"對啊！"江凱作恍然大悟狀，故意道："不過以你的地位，應該還沒資格知道電腦的密碼。"知道的人只有雷和瑪莉，亦只有他們二人才有許可權對電腦部的職員下達指令。

刀疤的臉色倏然變得很難看，但江凱好像看不見似的。
"那麼說，是瑪莉要你來放我走嘍？"他推測，以黑道女王的個性，如要下殺手的話必定親自前來，不會窩窩囊囊地躲在一角，讓別人做替死鬼，"但我不明白她為什麼相信你？她的眼睛瞎了不成？"刀疤的殺氣，即使隔著一條街，他都能清楚感受到。

"女人。"刀疤嗤之以鼻，"只要哄幾句，不管說什麼她們都相信。"尤其是美麗的女人，過剩的自信心蒙蔽了她們的眼，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會拜倒在她們腳下，為她們赴湯蹈火。

"太難看了，刀疤。"江凱仍然笑容滿臉，但眼神卻一冷，"就算你是同性戀，也用不著仇視女人呀。這樣子對待女士，尤其自己的主母，實在有失風度。"
刀疤是同性戀？！眾人吃了一驚。雖然他們都知道雷霆有個男"情婦"，但刀疤......從來聽過半點風聲啊。
"看什麼？！"異樣目光從四方八面射來，刀疤咬牙，道："江凱，看來你活得很不耐煩。"
眾人見老大動怒，連忙拔槍以壯聲勢。
"放下槍！"江凱冷冷一睨。他美麗的容貌出乎意料地有魄力，眾人不禁愣了一下。
"你們都沒有嗅到味道嗎？"
聽見江凱這樣問，所有人，包括刀疤都不由自主縮縮鼻子。
味道？空氣中有很濃郁的咖啡味，還有各種餡餅和蛋糕的香甜味道。
"我這幢公寓快有一百年歷史了。"江凱的聲音悠然響起，"舊房子，現在還是使用煤氣的呢。你們知道嗎？煤氣喉管如果不經常保養，很容易破損啊。"
煤氣？眾人一凜。
如果空氣中有充足的煤氣，一點火星便會引起爆炸。可是他們卻沒有聞到煤氣的臭味，身體也沒有感到不適。
他們望向江凱，見他閑閑地呷了一口黑色的飲料。
是咖啡。
他煮那麼多咖啡，就是為了掩飾煤氣的異味？故意東拉西扯，是為了拖延時間，讓更多煤氣漏泄嗎？！還是一切都只是江凱在虛張聲勢？
"老大，這......"眾人面面相覷。在事情還沒確定前，都不敢輕舉妄動。
換句話說，江凱一句話解除了所有人的武器。
刀疤的臉微微扭曲。
"這麼一來，你們的優勢就消失了。"江凱懶洋洋地站起來。
"就算不能用槍，那又怎樣呢？"所有人都笑起來。他們在人數上可是有壓倒性的優勢啊。
"江凱，你以為你一人能打倒多少人？！"刀疤也笑，上前狠狠揮出一拳。
但那淩厲的一擊卻被攔下。
江凱握著他的拳頭，微笑。
"我只要需要打倒你一個。"
同時間，雷的辦公室。
男人不知怎地突然心緒不寧，對面前的女人也失去了耐性。
"瑪莉，請給我你的回答。"
血腥瑪莉從離婚協議書裏抬起頭，很清晰地回答："我拒絕！"雖然條件非常優厚，雖然答應了會換到男人的感謝和尊重，但她絕對不會答應。
早料到事情不會那麼順利，雷輕咳一聲，開始談判："如果條件方面不滿意......"
瑪莉打斷他，"雷，你半點都不擔心嗎？如果我成了龍頭，又跟你離了婚......"
"你是聰明人。"
瑪莉一愣，笑了。多麼有自信的男人，他不怕與她，或者任何人為敵；亦自負沒有人敢不聽他的，即使那是在他肆意傷害別人之後。
而她，她就是喜歡這樣強勢的男人。
"我不會和你離婚。"美麗的容顏閃過一絲淒怨，她旋即惡狠狠地說："只要我一天不離婚，你就無法跟別人結婚。"
"瑪莉，就算這樣你跟我......"
"也不會有好結果，是嗎？"瑪莉接下去，"因為你無論如何不會愛上我。"
"......"
"也許真的如此，但沒關係。"突然地，她嫣然一笑，"反正我對你終有一天會愛上我這事，已經絕望了。"
"瑪莉......"擰著眉。
"我不離婚，不是對你存有幻想，而是不想讓你太得意。"女人那洋洋自得的表情像個好勝的孩子。
"不要蠻不講理！打從開始我們的協議就不包括愛情！我們從來不是情侶，只是工作上的合作夥伴。"雷氣煞了。他並不是背叛者，為什麼弄得他好像罪人一般。
"我知道，但我愛上你了。"女人大聲說，"而我是血腥瑪莉，所以我根本不需要講道理。"既然註定不能成為愛侶，那成為對手也是好的。如果不配當對手，也要當一口眼中釘。再不行，至少也要讓對方困擾。

若無聲地淡出他的生命，她，血腥瑪莉，絕對不甘心。
雷呆了一下。
"瑪莉......"瘋了嗎？
"雷，我不會讓你撇下我，然後獨自得到幸福的。"對，就是這樣，為什麼只有她一人被留下來。
"......"她真的瘋了嗎？
"我可沒那麼大方，被拋棄了還傻傻地祝福你和他。"對，就是這樣，她得不到的，也不會讓別人得到。
"......你今天情緒太激動了，我們不適宜再談下去。"男人想離開。
"站住，我還沒說完！"女人拿起離婚協議書狠狠砸過去。
雷不閃不避，被扔個正著。
"瑪莉，如果你堅決不願簽字，那就算了吧。"他能用強硬的手段迫她簽名，但單方面申請離婚也不過是多費一兩年時間，他不想把她迫到絕境，"好好休息，作好心理準備，你快要成為龍頭了。這是你一直期待的事，對嗎？"也許事後女人心情好轉，事情就能和平地解決。

瑪莉很訝異。他的聲音居然還能那麼平靜那麼溫和。
"你仍然打算讓我接位？"有點難以置信呢。
男人挑一挑眉，作了個‘這還用說嗎'的表情。
女人掩著臉笑，好像聽到什麼笑話似的。
"雷，你實在太自信了。"也許更準確的說法是自負，"這會成為你致命傷。"
"什麼意思？"
"呆子！你居然在拒絕我，傷害我，羞辱我，踐踏我之後，仍然相信我會對你死心塌地，唯命是從？！"淚水滑落。
"你做了什麼？"一股不祥的感覺湧上心頭，雷瞬間感到手足冰涼。
"雷，你太看不起我了。我是死心塌地的愛著你，但絕不唯命是從。"
"你把他怎樣了？"
"我留不住你，但我也不會讓你留住他。"要痛苦，大家一起痛苦好了。
"你到底把他怎麼了？"胸口透不過氣，心跳彷佛停止了。
"放心，我沒傷害他。"聽到這句話，雷才感到自己好像慢慢活回來。
"我讓人救走他了。"瑪莉繼續說道："很諷刺，是吧？你亟欲甩開我，而他也巴不得離開你。"
"事情不是這樣的。"他跟凱相愛，凱只是一時迷惘，並不是真的想離開。但雷不想再跟瑪莉多說，只是問道："你派了誰去？"
"一個願意為我做任何事的男人。"美麗的臉昂著。雷永遠想不到那人會是刀疤，正如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背叛他。想到這裏，瑪莉心頭一陣絞痛。
"我會把凱帶回來。"雷轉身而去。
"遲了！我已安排私人飛機送凱離開美國，他不會讓你找到的！"凱，爭氣點！不要讓雷找到你！
就讓那傲慢、自負、冷淡、自私的男人痛苦一輩子，恨她一輩子吧。這是血腥瑪莉最低的要求。
雷沒有回答，這時電話響起。
"喂？......刀疤？"
瑪莉聽見如遭雷亟。
"你的任何要求都會得到滿足，別傷害他。"雷掛上電話，回頭，冷淡地說："看來，你跟我一樣，都太自信了。"
瑪莉慘白著臉，感到天地崩裂了。
刀疤利用了她。
那個自稱在婚禮上對她一見鍾情的男人。
那個多年來一直在身邊的男人。
那個對她說過數不清的愛語的男人！
為什麼？！
刀疤掛上電話，回頭冷冷地睨著蜷縮在地上的身體。
"公主殿下，您的王子正趕來救您，單人匹馬地。"
雷......
江凱痛得說不出話。刀疤的拳很重，內臟八成被打得破裂了。
"公主殿下，您的身體還好吧，請千萬撐著點，若在王子趕來前掛掉就沒戲了。"
可惡......上當了。
"別這樣看我，這只怪你自己笨。"刀疤輕輕地笑，"上次是故意讓你的。想也該知道，只學過十年功夫的你，怎可能敵得過自小在黑道打滾的我。"
第十章
煤氣洩漏事件經過檢查證實是虛報的。刀疤重新佈置了人手，在公寓內埋伏等待雷的大駕光臨。
江凱仍然躺在地上，傷口好痛呢。
"嗯，一切順利。"刀疤不知跟誰在聊電話，只見他臉無表情地說："解決了雷，瑪莉不足為患......她可以隨你處置，龍頭之位亦是你的，老頭的遺囑上會出現你的名字......以後還你請多多關照。"

掛上線，男人轉頭發現江凱晶亮的眼睛正盯著他看。
"是誰？"他強撐起來，問："你跟誰勾結？他答應你什麼讓你出賣雷？"刀疤在幫中的地位僅次於雷，已經是高得不能再高。江凱很好奇，那個神秘人(可以接任龍頭，一定是泰特斯家的人)根本不可能提出更優厚的條件。

刀疤冷笑，"我沒義務回答你。"
"?，在最後，奸角不是都會把一切和盤托出嗎？憋著不說你會很痛苦耶！唔！"話還沒說完，胸口被狠狠踹了一腳，江凱痛得眼前發黑，倒回地上。
可惡！該死的刀疤，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咳咳，不肯說就算了，反正你蠢死了。"咳出血來了，他還是不肯收斂一點，"不管是誰，他能給你的，一定不及雷給你的多。而你這樣做雷也不會愛上你，只會毀了你們之間的友誼。"

"赫--"抽氣聲此起彼落。
江凱點破了秘密，讓刀疤的手下們大吃一驚。老大喜歡男人已經夠震撼了，物件居然是......實在太令人震驚。
江凱白了那群小見多怪的傢伙一眼。蠢死了，想得罪刀疤那瘋子嗎？
眾人連忙噤聲。
"目光太敏銳，會招致不幸的。"刀疤冷冷地看著江凱。
"哪里哪里，我的目光才不銳利呢。那麼明顯的事，誰都能一眼看出來嘛。"江凱賠笑臉。他可不想遭遇不幸。
"雷和瑪莉就沒看出來。"刀疤淡淡道。
江凱眨著眼睛，狗腿地說："瑪莉？你都說她是蠢女人了。"瑪莉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把自己視為頭號情敵，看到別人才怪呢。"至於雷......"故意重重地歎了口氣，"他是個大混蛋，自私自利，狂妄自大，自我中心，目中無人，做事不顧他人感受。"他很順口地把雷罵了個遍。

"想不到你會這樣說，雷白疼你了。"刀疤鄙夷。他一向看不起以色侍人的江凱。
"我說的是事實啊。"江凱理直氣壯，"除了剛才說的缺點，雷還有選擇性失明和失聰的毛病。對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他從來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所以，雖然這些年來你一直在他身邊，像只忠犬般賣力，無奈他心裏從來就沒有你的存在，你再努力他也當你是透明的。刀疤，你真可憐，俏媚眼都做給瞎子看了。"

這番話說中了刀疤的痛處，氣得他朝江凱受傷的身軀狠踢。
"好傢伙，這時候還敢耍嘴皮子！"
"實、實話。"他說的是實話。江凱蜷縮起身體，本能地護住要害。
"還敢說？！好！有種！我對你另眼相看了！"刀疤說著，出腳更重。
痛......痛死了，難道以前享的福都要在今天還回去嗎？真蠢......為什麼要逞強？這時候應該沉默是金啊。雷......混蛋！都是你害的！下輩子你要做牛做馬來還啊。

江凱一直咬著牙關一聲不吭，眼看就要被活活踢死了。
"老大，有狀況。"手下報告外面的情形。
"他來了？這麼快？"刀疤一震。江凱亦是一驚，抬頭看看牆上的鐘。才過了幾分鐘，沒可能這樣快的。
"不，是巡邏的警車。"警車沒有發現異樣，巡了一圈就駛遠了。
"繼續戒備。"刀疤不自覺地籲了口氣，回頭看看江凱，冷冷道："你很失望吧。"
"你們松了口氣吧。"江凱氣息奄奄，但嘴巴依然不饒人，"雷來了准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啊，自己在說什麼？為什麼還要挑釁這些人呢？真蠢。不過算了，事情到了這地步，嘴皮子不耍白不耍。

眾人聽見都是一凜。雖然立定主意跟隨刀疤造反，但說完全不怕是騙人的。雷霆，出名的心狠手辣呢。
而刀疤沉著臉，出奇地沒有暴跳如雷。
"雷再厲害也只有一人，敵不過這裏幾十人。"
江凱冷笑不語。
"你不相信？等著瞧吧。"刀疤說。
"等不到了。"江凱又痛又累，話聲輕得幾乎聽不見。
"雷很快會來。"蜿蜒的疤痕因興奮而泛起異樣的紅。
"不......"
"我說他會來！因為你在這兒！"刀疤忽然惡狠狠地揪起虛弱的男子，心情非常矛盾。他很期待雷的到來，但同時亦很生氣。因為雷是為江凱而來的！
江凱有什麼好？不過是個小白臉！！
最初，在他跟著雷出生入死時，別說江凱這小白臉不知在哪里，就連瑪莉都沒正眼看過她的雷表兄。但最後這兩人得到的都比他多，他已經無法再忍受了！
"老大......雷霆真的會來嗎？"手下們怯怯地提問。他們有點懷疑，來了就是死，區區一個情夫已而，長得再漂亮，也不值得為他而死。
"就算他肯來，也不一定單獨前來。"雷霆可以調動幾萬人包圍這裏。
"我說了要他一個人來，他會乖乖聽話。"刀疤說著忽然笑了笑，道："再精明再厲害再強悍的人都有弱點，而且會因為這個弱點而做出不可救藥的蠢事。"
"江凱，你跟雷是在這幢公寓裏認識的。"
江凱抬起眼睛。刀疤為什麼忽然提起這事？
"那次，雷奉老頭之命刺殺尼古拉鮑華，前四大家族的首領。"刀疤興致勃勃地說下去，"當時的尼古拉鮑華已經半隱居，終日躲在他那養了十多頭獵豹，百多個保鑣，保安設備超級先進的豪華別墅裏，全世界的殺手都接近不了他。我本來以為那次的任務一定會失敗，沒想到像尼古拉鮑華那樣的老狐狸都有弱點。"

江凱紅了眼睛，已經猜到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那傢伙，每個星期三都會來這裏喝咖啡，風雨不改，就連收到黑函，知道有人要殺他都不例外，結果他終於死在雷的手上。嘿，若他一直躲在別墅裏，說不定現在還活著呢。"

果然......可憐的房東太太......你可知道這些事？你可知道那人......那人是如此深愛著你？江凱憶起往事，幾乎哭出來。
"不必羡慕，也有人為你做這種蠢事。"刀疤嘲弄他，冷笑著說："殺死尼古拉鮑華是雷在事業上的轉捩點，老頭為了獎勵他，分了一點地盤給他。雷終於有了自己的據點，繼而才有今日的成就。但殺死尼古拉鮑華亦為雷埋下滅亡的種子。"因為他遇上了江凱，還居然愛上了他！

刀疤感慨，道："命運就是這樣奇怪。"
江凱恨恨地瞪眼。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死雷。我只會把他打成殘廢，留在身邊好好照顧。"
這才是刀疤跟神秘人勾結的目的！！
泰特斯家族有了新繼承人，自然沒有人會追究雷的去向，刀疤可以把人據為己有。
這樣的愛......簡直令人打從心底發寒。江凱連傷痛都忘了，激動地大叫："我不會讓你這樣做！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雷！"
刀疤明顯地沒有把江凱的話聽進去。
"至於你......"他捧著江凱有點瘀傷，但依然很美麗的臉孔，惡毒地說："為了讓雷精神崩潰，我得請你演出一場好戲給他欣賞。"
"啊......"江凱瞠目結舌。
"這個美人賞你們吧。"刀疤對手下說。他對江凱太厭惡，不願自行動手。
"太、太過份了。"江凱的聲音顫抖，"你簡直心理變態，連禽獸都不如！"
刀疤連連冷笑。
"你以為你喜歡男人，那世上所有男人都會喜歡男人嗎？刀疤？！你完全不管你手下的性取向，就強迫他們在床都沒有的地方集體進行性行為？！這樣一點美感都沒有，你不覺得他們太可憐了嗎？"話聲才落下，眾人乒乒乓乓跌倒了一地。

雖然不敢明目張膽地附和，但有部份人暗中點頭。江凱雖然長得好看，但畢竟是男人，不是每個男人都樂意跟男人做呀。更何況那是雷霆的人，更加有心理障礙了。

"?，就算我長得漂亮，也不能一下子改變他們的性向。"江凱猶自生氣，"真是太過份了！就算你是老大也不能這樣沒常識啊！刀疤，我看你八成是長年欲求不滿，G片看得太多，看壞了腦袋。"

眾手下拚命忍著，但其中一人不小心笑了一聲。
刀疤冷冷地轉頭去。
"老、老大，我......"大驚。
"砰！"槍聲一響，那人倒在血泊之中。
江凱一呆，激動。
"為什麼......？他是你部下！你要殺人應該殺我！"
"你以為我不會殺你？！"刀疤掉轉槍口。
江凱閉上眼睛。在聽見槍聲前的一秒鐘，他先聽到身後玻璃窗破裂的聲音。而幾乎在同一時間，有人從後抱著他打了個滾。
所有事都在一瞬間發生，江凱回過神，轉頭一望，意外地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
"警官？！"
"凱，你沒受傷吧？"男人微笑。
"你怎麼會來了？你不是在加州受訓嗎？"瞠目。
"我聽見你約我私奔，立刻從營地偷跑回來。"男人繼續微笑。事實的真相是，他聽見留言，立刻猜到江凱出事了，否則這個任性的男子不會主動打電話來問候。
陶軍來到，藉著路過的警車掩護靠近公寓，打倒外面幾個守衛，沿著外牆的污水渠爬上來，看見了江凱遇險，便破窗而入救他。
"警官......"江凱熱淚盈眶，拚命捶打他的背，"你是傻瓜，你是白癡啊。"
"是是，我是傻瓜，我是白癡。"陶軍握著警隊的配槍，擋在江凱之前。而在他面前，是二十多個打手，和二十多柄曲尺手槍。
他們被包圍了。
"笨蛋！"江凱低聲咒?，但眼睛卻紅得像只兔子似的，模樣兒非常可憐。
陶軍被他自己的手銬銬著，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是是，我是笨蛋。"他知道江凱心疼他闖進來，救人不成反而賠上一命。但沒辦法，就算明知是死，他也不能眼巴巴的看著江凱遇險。
刀疤冷冷地看著二人，下令道："人質一個已經夠，幹掉那條子。"
江凱刷白了臉。陶軍也是一震，但旋即挺挺胸，說了句員警該說的對白："我已經聯絡了總部，警方很快會來。你們逃不掉的，投降吧。"
陶軍從來不相信這些話有效，但礙於身份，這些場面話總要說一說。
果然，沒有人理他。
刀疤鐵青著臉轉身而去。陶軍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畫。他需要再調配人手，或乾脆換個地方。
真可惜，他是刻意挑選這個對雷和江凱都極具意義的地點作為舞臺的。
江凱看見刀疤離開，立刻悽楚地哭起來。
"不要殺他，求求你們，陶軍他......他跟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刀疤的手下們翻了個白眼。江凱的要求他們做不到，試問誰敢違背老大的命令？
他們押起警官，冷淡地說："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江凱悲慟，淒慘地嗚咽。
陶軍見了心如刀割，"凱，堅強些。撐下去，警方快到了，他們會救你的。"
"上路吧，哪來這許多廢話。"負責行刑的男人拔槍，又粗暴地推他。但陶軍始終挺立著。
"等一下！"江凱崩潰似的哭叫，哀求道："至少讓我跟他說幾話，讓我再擁抱他一次吧！"
眾人面面相覷，有點猶豫。他們跟江凱無怨無仇，而且江凱也挺招人喜歡。
"我會報答你們的！"
報答？！眾人心動了。黑道老大的情人，肯定收著很多值錢的東西。
江凱得到默許，二話不說就撲向陶軍。
"軍???"
"凱......"衝力太大了。陶軍雙手被銬著，根本接不住激動的江凱，反而被他推跌幾步，背脊重重撞上牆壁，"咦？"
"噤聲！"江凱低聲警告，又哀哀痛哭，"嗚......嗚嗚......一切聽我的......是我害了你！嗚嗚......別輕舉妄動......嗚嗚嗚......你不要死啊！"

陶軍莫名其妙，只好附和著他，裝模作樣地安慰。
"凱，你要好好活下去......堅強些......連我的份一起努力......記著，我愛你......這句是真的。"
"警官......"江凱露出很難過的表情。
"喂，你們有完沒有？"手下們不耐煩地催促。
江凱算算時間，轉過身去。
"我說過會報答你們。"他還是滿臉淚痕，但神情冷冽，自有一股懾人的氣質。
眾人一凜。但聽見"報答"立刻精神一振。
"可是，你們得先告訴我，刀疤的合夥人是誰？"江凱冷冷地問。
"告訴了你你又能怎樣？"眾人感到愕然，不耐煩道："錢收在什麼地方？快說啊！"
"回答我！"江凱冷喝。
手下們一愣，下意識道："老大的事誰知道呢？"
看樣子不像撒謊。
"喂，你說過報答我們的。"
"這小子很囂張啊，給他點厲害嘗嘗吧。"
江凱看看他們，道："為了報答你們，我會給你們一個機會。"
"什麼？"
"這裏有計時炸彈，你們有五秒鐘時間逃生。"
眾人呆住了。連陶軍也反應不過來。
下一瞬間，他只感到背後一空，一股灼熱的氣流撲面而來。
十二小時後，雷的辦公室。
"蓬、蓬、蓬！"拳頭擊向厚牆，發出令人心寒的鈍聲。
"雷！不要這樣！"瑪莉看著牆壁染上一朵朵血印，感覺比死更難受，"你折磨自己，凱都不會複生！"
男人的背影一僵，頓下動作。
"誰說他死了。"雷的聲音很低沉，但卻有著說不出的壓迫感。
"雷......面對現實吧。"瑪莉顫聲，"現場根本找不到生還者，密室裏亦沒有人。"爆炸太過猛烈，屍體都成了焦炭，一時間無法辨認身份。但江凱落在刀疤手上，沒可能在嚴密監視下事先逃走，可見他是跟敵人同歸於盡了。

"凱活著。"雷說。他不願，亦不能相信凱已經死了。
他怎可以相信自己最愛的人，已經死在自己的佈置之下？！他會瘋的！
計時炸彈由他一手安裝。本意是萬一有敵人入侵公寓，他一人抵擋不住時，這就是最後的殺著。沒想最後啟動它的人是凱......
雷以額頭抵住牆壁，半晌，忽然重重一撞。
不該讓凱知道公寓裏有炸彈裝置的......不！當初根本不該佈置那麼危險的機關！！
"雷......你流血了。"瑪莉飲泣，無能為力地看著心愛的男人自殘。
雷的心在滴血，他已經感覺不到肉體上的痛楚。他喃喃自語："凱不會有事，他一定能及時躲進密室。"他連想都不敢想江凱會走避不及。
"清醒吧！"他們已經進密室看過了，裏面沒有人。瑪莉聲淚俱下，"假如凱還活著，他為什麼不出現在你面前？他明知道你會擔心他的！"
"閉嘴。"雷的聲音很沉隱，彷佛很冷靜的樣子，"我說了，他活著。"他不能瘋！他不能倒下！他還有事要做！
瑪莉一呆，然後苦澀一笑。
"明白了......雷，這事我要負上最大的責任，我不會要你為難。"說著，黑道女王亳不猶豫地拔槍指向自己的太陽穴。
"砰！"槍口冒出硝煙。
"為什麼？"瑪莉茫然，血從擦傷的額角淌下。她看著救了她的男人，厲聲質問："我只想為自己做錯的事付出代價！這也不行嗎？雷？！"
雷扣住瑪莉的手，壓抑著情緒。
‘雷，無論如何，善待瑪莉。'
凱，難道你早有預感嗎？
"好吧......你殺我吧。"如果這樣雷會更解恨。瑪莉笑笑，放棄抵抗。
"我會讓你付出代價，我們都要為這事付出代價，但不是以這種方式。"
"啊？"
"我有事用得著你，瑪莉。"雷相當冷靜，"你忘了嗎？明天是老頭的喪禮，還有，繼任大典。"
瑪莉吃驚了。
"刀疤不會單獨行事。"雷說。
瑪莉退了出去。
雷繼續練拳。沖天大火，滿目瘡痍的公寓，地獄般的災難現場，一幕幕在他腦海重現。他去到的時候，警車和消防車已經擠滿整條街，一具具無法辨認的屍體被搬出來......

雷拒絕想下去。
拳頭在牆上印下更多暗紅的印子。
血，他要見血！！
自己的血，和仇人的血！
"背部有輕微灼傷，腹部受過重擊，有內出血的情況。目前傷勢已經穩定，但需要休養。"
江凱在昏沉間聽見聲音。
是醫生嗎？他們獲救了？他想問，但沒力氣。感覺又痛又累，渾身骨頭好像快要散了，就連眼皮也撐不開。
"凱，你醒了？"
突然感到有人撲在自己身上，嗯，是警官。
"凱，快醒來啊！"哭音。
是是是，他努力睜開眼睛，但力不從心。看來還是多睡十五分鐘好了。
"凱！！"呼天搶地。
"員警先生，別這樣，會對病人做成負擔呀。"
對對對，拉開他，那傢伙重死了。江凱在半昏迷中皺起眉頭。
"醒來啊！！"
"吵、吵死了......"江凱努力地掙扎醒來。先是看見雪白的天花板，然後是上前替他檢查身體，戴著金絲眼鏡的斯文醫生和年輕俏麗的白衣護士。後面，就是滿臉焦急的警官。

雷不在......還好......
"警官......"江凱氣若遊絲。
陶軍連忙趨前，"凱，你想說什麼？"
"我、我......我要......"聲音微弱。
陶軍把耳朵湊到他唇邊，流淚問："你要什麼？凱？慢慢說。"
"我、我、我要照鏡子。"
"......"
江凱打起精神，花了二十分鐘整理儀容。
幸好，沒有毀容，整體看來還算完整。他非常不願意讓雷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呢。
"對了，警官。"江凱回頭，問："你知道......呃......"想起警官離開紐約有一段日子，還未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更不知道汪揚就是雷。於是改口，"......你知道我的房客在哪里嗎？他有沒有來醫院看我？"

陶軍臉色一沉，"你的房客就是那個安裝計時炸彈的人？"基本上已經肯定了，他只是想再確認一下。
"炸彈是我安裝的。"江凱連忙說。
"專家來看過。炸彈造得很巧妙，不是業餘者可以做到。"陶軍沉聲說。
"人家是天才不行喔？"小小聲。
"是雷霆。"雷霆當殺手時，除了槍法神准，用炸彈行兇亦是他的慣技，"他就是你的新房客。"
"......"江凱垂下眼皮，沉默了。
氣氛頓時變得凝重。
過了一會，陶軍說："爆炸威力很大，公寓裏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及時躲進密室的你和我逃過一劫。"密室設計巧妙，有隔熱和通風裝置，很適合躲人。
江凱還是不作聲。
"炸彈是你啟動的？"同樣，陶軍只是在確認。
"嗯。"
"凱！"一陣錐心的痛，陶軍叫道："你就沒想過自己會來不及躲進密室嗎？"
江凱抿著唇，表情倔強。
看到殺氣騰騰的刀疤，估計自己來不及逃走，他便開始策劃了。先把炸彈的計時器設定為三十分鐘，若能在時限內打倒刀疤便取消爆炸。否則，他寧願粉身碎骨，也不會成為雷的累贅。

"凱，你怎麼這樣傻？"
"......彼此彼此吧。"低聲。
陶軍彷佛挨了一巴掌。
"好殘忍。"苦笑。
江凱愧疚地低頭，不知要怎樣道歉，更不知該怎樣補償他。
這時陶軍的電話響起，好像是緊急公務。
"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江凱情急之下拉住他的袖子，輕輕問："雷......他知道我在這兒嗎？"
陶軍臉色微變，冷硬道："爆炸發生後若三分鐘警車和救傷車就到了，我先送你到醫院，沒看見雷霆。"
"噢，那能不能借電話給我用一下？"環顧病房，除了床和醫療設備外什麼都沒有，公家醫院都那麼簡陋嗎？"我、我想向雷報平安，不然他會以為我死了。"
"那不是正好嗎？我以為你想離開他。"
"呃，我是想離開他，但不是以這種方式。"
"什麼方式都一樣。"
"才不呢！若雷以為我死了，他會發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也不想鬧出人命吧！警官！"
陶軍一臉木然，江凱看著他的表情，忽然明白了。
"這正是你的目的，對不對？"為了替自己‘報仇'，雷不知會做出怎樣瘋狂的事，黑道勢必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而警方就正好坐收漁人之利！
"......"陶軍撇轉臉，默認了。
"不！"掩著嘴。江凱憤怒震驚，幾乎不敢相信，"你是員警啊！怎可以這樣卑鄙？！"
"這是上頭的命令。"陶軍說。對警方來說，泰特斯家族一向令他們頭痛，尤其是首腦人物之一的雷霆。只是雷霆行事周密，從來沒落下半點把柄，他們始終束手無策。今次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高層已一致通過，要不擇手段對付這個危險人物。

江凱鐵青著臉，"我不會讓你們這樣做！"無論是誰，不管是黑是白，都不能傷害他愛的男人。
"凱！你不能走！"見江凱想離開，陶軍連忙攔阻他。
"放手！我不是囚犯！"江凱氣結。陶軍不忍對他動粗，但外面的人聽見爭吵聲卻都沖進來了。
先來幾個軍裝警員，都配著手槍拿著警棍，後面才是醫生和護士。這間根本是羈押病房，他們把他當什麼啊！
江凱幾乎氣瘋，對想制住他的警員又打又踢。
醫生想替他注射鎮靜劑，反而被他一拳打飛了眼鏡。
"凱，別鬧了！"陶軍只得制止他。
"放開我！"手臂被反扭，江凱動彈不得。
"醫生！快！替他注射鎮靜劑。"警員們大叫。
"精神病患用的束縛衣呢？快拿來！"醫生準備針藥，又吩咐護士。
"不！不要！"江凱的瞳孔猛地收縮，非常恐懼的樣子，"不要這樣，我沒有犯罪，你們不能剝奪我的尊嚴！"
"病人的情緒非常不穩定。"醫生說。
"這......"陶軍猶疑。
"警官......不要......不要讓他們欺負我。"江凱哀求他。
陶軍心都碎了，含淚道："你不要再打人了。"
江凱連忙點頭。
"也不要傷害自己。"
點頭點頭。
"乖乖的留在這裏。"
點頭點頭點頭。只要能保留最後一點自由，江凱什麼都答應。
陶軍半扶半抱地把安靜下來的男子安置在床上。
"所有人都給我滾出去！"江凱立刻拿被子蒙住頭。
眾人看著陶軍。
陶軍歎了口氣，示意大家離開，自己也退出去。
"凱，對不起。"
過了一會，確定所有人都走了，江凱掀開被子，露出哭得浮腫的臉。
不能讓雷出事，必須在雷魯莽行事，鑄成大錯前阻止他。
可是......自己要怎樣離開這裏？江凱環視這個與外界隔絕的囚室，忽然眼睛一亮。
是眼鏡！醫生被他打落的金絲眼鏡！還有散落在地上的醫療報告！而窗外，正正陽光普照！
果然，上天沒有遺忘他，有給他留一條生路。江凱很感激。
同時間，位於郊區，泰特斯家族的專屬墓園。
"儀式快要開始了。"瑪莉穿著喪服，上前替丈夫打上黑色的領帶。
雷臉無表情，雙手纏著繃帶。痛......但還能動。
"待會宣佈遺囑，誰是承繼人，誰就是殺凱的殺手。"瑪莉說。刀疤一定會把合夥人的名字填在遺囑上，她絕對要將那人千刀萬剮。
"不一定。"雷淡淡地說。
"啊？"瑪莉一呆，失聲問："不一定？那我們怎麼辦？"
雷不答，反問："瑪莉，你的手第一次染上鮮血，是幾歲的事？"
瑪莉愕然，想了想，答："九歲吧，班上一個女同學說我家是黑社會，叫別的同學不要跟我玩，我一氣之下拿刀片劃花了她的臉。後來她的家長到學校鬧起來，我媽就派人滅了她一家。"那時小小的她還得意得很，這種事對泰特斯家族的孩子來說，根本是合理而正常的。

"我也差不多是九歲。"雷笑了笑，"那時我拿了一束藏了計時炸彈的玫瑰花，送給黑手黨老大包養的女明星。因為是小孩子，沒有人防範我，女明星收下花。五分鐘後，她，還有她那情夫，一起變成肉醬。"那是殺手雷霆的第一次任務，也是使用計時炸彈。

這是報應嗎？凱？
瑪莉沉默了一會，問："雷，你想說什麼？"
"泰特斯家的孩子都是這樣長大的。"
瑪莉還是不懂。
雷忽然愉快地笑。
"所以，把姓泰特斯的人排成一行，一個個槍決，大概也不會有人死得冤枉。"
瑪莉頓時遍體生寒。
"瑪莉。"雷望向她，目光如電，"儀式該開始了，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瑪莉的聲音沒有猶豫。無論雷要做什麼，她都會追隨到底。
尾聲
泰特斯家族墓園位於美麗的山丘上，面對蔚藍大海，建有巍峨的教堂式大禮堂。
老頭的葬禮以莊嚴的天主教儀式進行，黑白兩道舉足輕重的人物都來悼念，場面極盡哀榮。
過後，族中各人被領進禮堂，等候遺囑公佈。
"其實也用不著宣佈，龍頭是誰大家心中有數。"途中眾人閒談。明知沒有自己的份兒，有人心情輕鬆，有人暗暗妒恨，有人擺明不服，亦有人故作不屑。
"咳。"氣氛有點尷尬，某人打圓場，指著遠處問："懸崖那邊在興建什麼？停泊了那麼多吊車和起重機。"
"是紀念大堂，已經建好了一半，是外公生前的意思。"
說話間眾人抵達目的地。宏偉的禮堂媲美國會會議廳，雷和瑪莉早已在主位就座。
"哼，耍什麼花樣？"眾人不滿。
雷一身黑衣，把玩著一柄日本刀。看見眾人到來仍坦然坐著，攤攤手，輕狂笑道："歡迎來到這個焚燒的地獄，在這兒，罪孽深重者只有死路一條。"
眾人譁然。
"老麼，你說什麼？！你瘋了！"
"雷，今天是什麼日子，豈容你胡鬧？！"
說話間雷的手下從內堂一湧而出，團團包圍眾人。
眾人變色，沒想到他居然來這一手。
"好外甥，有話好說。你當龍頭一事，大家都沒有異議。"
"媽的！那麼囂張，我先斃了你！"話聲才落下，槍聲一響，企圖反抗的人已倒在血泊中。
雷依然淡然安坐，連姿勢都沒有改變。
醫院
"這是什麼味道？"在門外看守的兩名警員對望一眼。
"好像有什麼東西燒焦了。"才說完，他們看見門縫冒出濃煙，火災警報器緊接響起，"啊！失火啦！"
受尖銳的鐘聲刺激，人們情緒慌張。醫護人員連忙維持秩序，疏散病人。警員也來不及細想怎麼江凱的房間會突然失火，便急急開門救人。
房內火光熊熊，警員們沖進去，還沒看清楚狀況，已經被人從後敲昏。
"對不起。"江凱把二人拉到走廊，然後乘亂逃走。以眼鏡折射陽光引起的小火災很快便會被撲熄，他要走快一點。
江凱出了醫院大門，跳上計程車。
"先生，你要去哪里？"司機奇怪地瞄一瞄他身上的病人服。
江凱本想報上雷的辦公室地址，但還沒開口便看到司機手上的報章。
版面是一整頁的訃聞。
禮堂，人們分成兩派展開槍戰。
雷的一方本來形勢大好，但對方忽然來了一批援手。他們在關鍵時刻破門而入，人數比雷那邊更多。
雷看看形勢，加入的人都聽命于三表兄。
"老三，原來是你。"今天是特殊日子，大家為了表示對逝者的尊重，都不會多帶手下和武器。只有害死凱的兇手知道今天必有殺局，才會在事前作好準備。
"老麼，夠狠，你連問都不問就趕盡殺絕。"那素來低調的男人露出猙獰本相。枉他故意把老大的名字填在遺囑上，指望二人鷸蚌相爭，自己來個漁翁得利。但雷一招無差別殺人迫得他不得不提早暴露實力。

雷不語，神情冷狠。他不在乎殺錯多少人，他只在乎能不能替凱報仇。
"三表兄，你就是害死凱的元兇？好卑鄙！"瑪莉震驚，她懷疑過跟雷有積怨的老大，個性囂張的老二，族中野心勃勃的長輩，就是沒懷疑這個不起眼的老三。
"好說好說。"男人臉有得色。
說話間槍戰仍然繼續，早有準備的兩方人馬都穿上防彈衣，但其他人卻危矣，若不是瑪莉看著親戚情面派人護著，早已屍橫遍地。
槍戰又持續了幾分鐘，雷以百發百中的槍法奪回優勢。
老三看見手下一個一個眉心中彈倒在地上，他知道雷不是殺不了他，而不是願讓他死得太痛快。
"掩護我！"男人當機立斷，帶著親信轉身逃走。
雷緊追不捨。
雙方一路追逐至紀念大堂。半完工的建築地盤一片淩亂，放眼看去到處都是泥濘瓦礫。還有堆積如山的建築物料，和暫停運作的重型機器。
這宛然迷宮，危機四伏的場地令槍戰更加刺激，亦更有利於以寡敵眾。
"遊戲結束了！"雷冷聲說。經過一番殺戮，敵方只剩下首腦。
老三慌張地開槍，可惜子彈已經用光。
雷的槍口冷冷地指向害死自己愛人的元兇，但他不會給他一槍斃命。
"老麼，你的情人不是我殺的。"顫聲，老三靠著石柱，退無可退。
下一秒鐘，子彈貫穿他的腿，讓他重重跪倒。
雷握住槍，氣息粗重。這還不夠，他的痛在體內灼熱地焚燒，他的恨充斥五臟六腑，找不到宣洩的管道。
老三眼珠亂轉，顫聲道："江凱其實沒死，他在我手上......啊！"槍聲一響，手臂被子彈擦傷，是故意不致命的一擊。
雷雙眼赤紅，臉容微微抽搐。若凱在老三手上，他早就帶出來要脅自己了。
"是真的，你看看後面，看是誰來了！"
"閉嘴！"這種話根本沒必要聽！雷泄忿地連開數槍，每一槍都巧妙地造成不致命的輕傷。而待所有子彈射光，老三早已嚇得失去意識，
"醒來！別裝死！"就在這時，雷感到一股殺意。
這是在黑道培養出來，無法解釋的，對生與死的直覺。
"砰！"槍聲響起。雷及時轉身，子彈擦過他的發絲，發出一縷焦味。
"是你？！"雷一震，看見熟悉的身影站在另一端，"刀疤，你沒有死？！"
刀疤牽牽嘴角，道："只有我一人活下來。"他在爆炸前走出公寓，純屬巧合。
雷的臉上掠過一絲沉重的傷痛。
刀疤的唇動了一下，但什麼都沒說。
雷看著他，內心湧起滔天恨意，但臉上卻冷冷一笑，俐落地替慣用的白金手槍換上最後一匣的子彈。
"好，歡迎你來到這仇恨的祭台。"他正嫌祭品不夠。
新一輪戰鬥展開，雷因為剩下的子彈不多，所以採取近身搏鬥的戰略，而剛巧刀疤身上亦帶了一柄一模一樣的日本刀。
對高手來說，在近距離的情況下，刀的威力不遜於槍。
從地盤一直打至懸崖邊，二人身上都掛了傷，但雷始終技勝一籌。
"那麼多年，你的刀法一點都沒有生疏。"刀疤笑了笑。
雷眉尖一跳，刀鋒凝住。想起少年時二人在黑道並肩作戰的情境，東洋劍道也是那時二人一起學的。
"雷，你不問我出賣你的理由嗎？"刀疤看著他，左手暗暗做一些動作，讓縛在手臂的小巧手槍無聲滑落手心。
"問了，也不能改變什麼。"雷的臉繃緊。無論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能原諒。
"嘿，很像你會說的話。"刀疤一笑。隨著話聲落下，二人不分先後動手。而同時間，後方響起一陣吵耳的引擎聲。
雷不由得回頭，刀疤比他先一步看清情況。
"危險！"一輛重型的推土車以高速向他們壓過來。
"糟了！"老三醒了，又或者他根本是假裝昏迷的。雷咬牙，偏偏他的子彈已經用光。
二人眼看閃避不及。
"雷，拿著！"刀疤忽然把槍塞到雷手裏，然後把他狠狠一推。雷在草地打了個滾，堪堪避開被壓扁的危機，但刀疤卻因為反震力而跌出懸崖。
雷來不及震驚難過，本能地舉槍。
"砰！"子彈射爆玻璃，老三嚇得跳車逃走。
雷避開失控的推土車，緊追上去。小型手槍只有兩發子彈，他已用了一發，還剩下最後一發，他發誓一定要把它送進那混蛋體內。
二人身上都負了傷，一路走走跌跌的折回建築地盤。
老三走在前面，忽然看見前方有人影。
"救命！快來救我！"
"別動！員警！"聽見聲音，警員從四方八面湧出來，地盤外的空地亦停滿了警車。
"保護我！雷霆要殺我啊！"
警方也是剛到現場，見狀連派人護住他，替他進行急救止血。
雷遲了一步，來到立即被團團圍住。
"你被拘捕了！"所有員警都拔出配槍，表情如臨大敵。
"哈，哈哈。"雷忽然笑出來。要功虧一簣了嗎？到最後，他所有努力居然都白費了。
"放下武器！蹲下！"警員喝令。
雷緩緩垂下舉槍的手，挺立著。
陶軍謹慎地靠近他，拿出手銬，道："你正式被拘捕了。你有權保持緘默，但由現在開始，你所說的每句話都可能成為呈堂證供。"
老三特地在警員身後探出頭來，得意大笑："雷，你最後還是奈何不了我！"
雷抬眼。隔著多重人牆，二人的距離約有五丈。但只要他能看見他，只要他和他之間有一道能夠讓子彈通過的空隙，那怕只有三寸寬，也已經足夠了。
陶軍再踏前一步，說："請你拋下武器。"
雷在同時間揚起手。
"砰！"
中槍的男人緩緩向後倒下，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所有員警都呆住了，他們不敢相信雷霆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可以殺掉受他們保護的人。
"你瘋了。"陶軍震驚。雷在眾目睽睽下殺人，再好的律師都幫不了他。當員警多年，他一向希望找到殺手雷霆行兇的證據，但在這情況下得到，他可高興不起來。

雷同樣不感到高興。小手槍的威力有限，老三頸部中彈，氣管被切斷，但一時三刻仍未斷氣。可是看著他抽搐的身體，雷連半點報仇的快感都沒有，心情反而更沉重。

"雷！怎麼會這樣的？"瑪莉等人終於趕來，但被員警攔在封鎖圈外。
陶軍上前替亳無反應的男人戴上手銬。
"不！"瑪莉哭得淒切。
"上車吧。"陶軍說。那是他的專用車，雷霆將由他親自押解，其他警車則負責沿途護航。
"雷！"熟悉的聲音遠遠傳來。
本來臉無表情的男人渾身一震。
"雷！"聲音由遠到近，變得更清晰。
身經百戰的雷霆居然沒有勇氣回頭確認聲音的主人是誰。
"凱，是你？！你活著！"瑪莉驚喜交集地尖叫。
"雷！"江凱擠上前，但被警員攔住，只能看到戀人的背影，"發生什麼事？怎會這樣？雷！"
"你要跟他說幾句話嗎？"警官問疑犯。
雷搖了搖頭，想說些什麼，但發不出聲音。他的喉嚨哽住，鼻子發酸。自有記憶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有想哭的感覺。
陶軍也不勉強。
二人上車。
"雷！"江凱和瑪莉看見都崩潰了。
"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江凱不敢相信，亦不能接受。雷要坐牢了？他會被判終身監禁嗎？
囚著雷霆的警車發動了，瑪莉放聲痛哭，江凱無力地跪倒，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這不是他要的結果啊......他已經很拚命了......還是不行嗎？
看著警車漸漸駛遠，他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但就在這時候，一陣尖銳的煞車聲響起，已前行幾十米的警車忽然停住。
車上除了雷之外，所有人都跳出來。負責護航的警車也連忙停住，所有警員下車嚴陣戒備。
陶軍是最後一個下車的，他高舉著手，示意眾人散開。
"疑犯身上綁滿炸彈。"
眾人譁然。炸彈耶！雷霆的炸彈，爆起來可能會把半個山頭炸為平地的。
"後退後退，大家儘量離遠一點。"陶軍大叫，氣氛緊張。
這時在人群中的江凱忽然不顧警員阻攔，硬是沖出來了。
陶軍看見本來可以拉住他，但最後卻沒有動手。二人擦身而過，他眼巴巴的看著江凱跳上有炸彈的警車。
"你怎麼不拿下雷霆的戀人當人質？"陶軍的上司，行動總指揮官怒氣衝衝地上前質問。
這時車子發動了，眾警員不知該怎麼辦。
陶軍連忙拿出通訊器，道："警車ZA2213上有炸彈，不要強行攔截。"
所有警車只能遠遠的跟著。
而雷和江凱的車子卻突然加速，拐了幾個彎，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內。
"不能讓他們逃了！"總指揮官大聲下令。
"轟隆！"震天的爆炸聲蓋過他的聲音，所有人都看見前方的密林冒起黑煙。
"快救火！"
"救人啊！"
"通知消防隊增援！"
三個月後，牙買加，藍天白雲碧海。
巨型郵輪海皇號停泊在首都京士頓的碼頭，遊客紛紛上岸觀光。
其中有兩個男人外型特別出色，非常惹人注目。
"啊......好悶。"穿著高級麻質休閒服的男子打了個呵欠，伸手挽著同伴的臂彎，放肆地把整個人的重量都轉嫁到對方身上。呵，在海上飄蕩久了，現在腳踏實地還是有點搖搖晃晃，走路不穩的感覺呢。

"這是最後一站了。"他的同伴穿黑色襯衫，架一副阿曼尼太陽眼鏡。臉上無甚表情，但語氣很包容。
"每天窩在船上，不是吃就是睡，再不上岸走走，我身上都要長菇了。"
"不是有表演和派對嗎？是你自己不要去。"
"表演又不比百老匯，拉斯維加斯，蒙地卡羅的精彩，誰耐煩去看啊。參加派對的人來來去去都是郵輪上的乘客，從早上到夜上，天天見面早就膩了。"白衣男子翻個白眼，一副無聊的樣子，繼續抱怨道："船上的廚子不管做什麼菜式都是同一個味道，每天望出窗外就只有看見海和天，就連晚上到甲板看星空，星空都是每晚一樣的。"

星空千萬年來都是一樣的啊。男人笑笑，任由他無理取鬧。
"?，悶死人了。"最後結論，男子斜著眼，懶懶道："到底是誰害的啊？"
"你。"淡淡的。
"我？"吃驚，連連搖頭，"不，不，不，才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好笑了，這次旅行不就是為了這個寶貝嗎？
"是你！"扮鬼臉，任性的男子笑著狡辯："雖說喜歡旅遊的人是我，但船票可是你擅自訂下的喲。"
"好吧，是我害的。"男人聳聳肩，不計較。還記得初上郵輪時，某人可是非常的興致勃勃，對什麼都感到新鮮好奇，快樂得像個小孩子。他從沒見過心愛的男子露出那麼幸福的表情，自覺得這一趟旅行非常有價值。

不過，這情景只是維持了一個星期。
"至少，我有依約陪你上郵輪，把你帶到加勒比海，對嗎？凱？"
"傻瓜。"凱說，眼眶微紅。
男人笑著，溫柔地摸摸他的臉。
"呀，兩位汪先生，真巧。"同船的旅客上前搭訕。
凱立即堆起討人喜歡的笑容，跟對方攀談幾句。
討厭應付這種場面的男人退後一步，欣賞愛人長袖善舞的樣子。
現在他倆姓汪，汪揚和汪凱。雷泰特斯和江凱在法律上已經死了。只有少數親友，如瑪莉和警官等知道真相。
"你們兄弟雖然一點也不相似，但感情很好呢。"旅客說。
凱一愣。他們有自稱是兄弟嗎？啊，大概是姓名引起的誤會吧。他也懶得解釋。但旅客離開後，回頭一看，卻發現同伴的臉色有點不悅。
"怎麼了？"
"我們不是兄弟，我不高興被人誤會。"男人率直說。
凱長眉一軒，"我還不高興姓汪呢。"汪凱，這名字怎麼聽怎麼彆扭。尤其在知道汪是雷的父姓(泰特斯是母姓)，亦即雷本人的真正姓氏後。
"姓汪有什麼問題？"雷皺眉，不明所以。汪跟江只是相差一劃，而且......"你本來就該跟我姓。"他們夏天就要去加拿大結婚了，不是嗎？雖然現在已經不能讓凱挑選‘嫁'給雷泰特斯還是汪揚。

"笨蛋，我為什麼要跟你姓啊？！"凱臉紅。
"假如你是女人，十二年前已經跟我姓了。"雷說，非常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不是女人！混蛋！"凱踹他一腳，氣衝衝地轉身而去。
討厭，不管是雷還是汪揚，都一樣令人火大。
"凱，別板著臉，你要生氣到什麼時候？"
"哼。"
"要不，我改姓江好了。"弄個新的身份還不容易？為了以防萬一，像雷這種深謀遠慮的黑道老大多數擁有好幾個身份，資產也是分佈在不同名下的。
"誰答應讓你入藉了。"凱忍著笑，努力板著臉，道："別忘了，旅程結束我們就分手了。"
"那是江凱和雷泰特斯。"已經正式易名為汪揚的男人笑著說，"而我們，我們是不會分手的。"
"對，汪揚和汪凱不會分手，因為他們是兄弟。"凱故意說。
"喂喂。"雷懊惱。他的凱滑不溜手，始終不肯正式承諾一輩子相守。
氣氛有點僵，凱轉換話題，道："咳，你帶我來的什麼咖啡店啊？我們坐了半天都沒有人出來招待。"
牙買加是藍山咖啡的原產地，凱當然想一嘗滋味。二人在海邊找到一家精緻的小館子，它的露天咖啡座對牢蔚藍大海和蜿蜒的海岸線，樓高三層的木屋外型樸素可愛，充滿中美洲風情。

唯一的缺點是人手嚴重不足。
"我進去看看。"雷說。
"嗯。"凱笑著，但看見雷走遠，他的笑容便消失了。
今天是旅程的最後一天，之後怎樣？回美國嗎？還是去其他地方？雷沒有提起。
分手是不會了，但他們將來會變成怎樣？江凱沒有信心。
瑪莉現在是泰特斯家族的龍頭，也許......
"凱，你進來看看。"雷在館裏揚聲。
"噢。"江凱走進去，咖啡館內的裝潢很別致，但不見雷，也不見任何人。
"我在上面。"
江凱沿著回轉樓梯往上走。出乎意料，二樓是個設備齊全的舞室，音響和燈光系統一應俱全。再往上走是獨立居室，而且裝修得非常漂亮，尤其是客廳的玻璃天幕和落地窗戶，盡收加勒比海美麗景色，晚上更可以看到星空。

"好美。"凱一見鍾情，"不知屋主肯不肯賣呢？"
雷想了想，道："我想是不肯賣的。"
江凱好像被澆了一盤冷水。
"下去吧，你這是擅闖民居。"
"哦，是嗎。"雷笑笑。
江凱不理他，逕自回到咖啡廳。
"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到底做不做生意啊？"他心情不好了。
"喵！"
"咦？"什麼聲音？
"喵！"小小的黑色身影從廚房走出來，渾圓的眼眸發出油油綠光。
"小、小雷？"凱呆住了。儘管世上有無數隻黑貓，但貓主是不會認錯自家貓兒的，"小雷，你怎麼會在這兒？"好震驚。
"喵！"小黑貓在凱的腳邊親熱地磨蹭。
凱抱起它，意外地發現貓頸上綁了一張紙條。
"這是什麼？"凱解下來，攤開，發現是咖啡館連沙灘的地契，擁有人是汪凱。
忽然成為大地主，凱一時反應不過來。
"咳，聽說這裏有房出租。"低沉的男聲響起。
回頭看，雷站在他身後，臉帶微笑。
"是，不過房租很貴。"吸吸鼻子，凱笑著說。
"有多貴？"挑眉。
"租客要包辦早午晚餐下午茶和夜宵，最少三菜一湯。還要負責洗熨、打掃、抹車、維修家電、購買日用品、繳交雜費......"
"那包不包括讓房東為所欲為？"
"包括在內。"
"成交。"
"?，那以後多多指教了，親愛的房客。"
二人相擁一笑，清涼的風吹進，帶著加勒比海熱情的味道。
--全文完--
幕後花絮1：
LCY：終於完了，橫跨一年的‘大製作'，感謝凱凱陪伴大家渡過耶誕節和新年。
凱：我的假期我的假期我的假期......(碎碎念)
LCY：還有雷/揚，辛苦了。
雷/揚：嗯。
LCY：這樣的結局相信大家都滿意吧？只是有點對不起雷/揚。
雷/揚：嗯？
LCY：你辛苦經營的黑道大業泡湯了。U_U
雷/揚：......過程比結果重要。(勇𤧸小殺手混到龍頭老大，半生驚濤，這只不算白活了。)
LCY：哦哦，那以後可以安心金盤洗手，跟凱過平淡日子了？
雷/揚：金盤洗手？我沒說過。
LCY：呃？但你已經離開紐約了。
雷/揚：現在這個舞臺更刺激，更有發展潛力，對手更強勁。(勩趏只始終堅信魚和熊掌可以同時吃。)
LCY：咦？難道你不混黑道，想改當海盜了？(加勒比海盜！大愛！)
雷/揚：笨！我是說南美盛產毒梟，他們是非常的強勁對手。
LCY：哦，是啊，聽說雷/揚在哥倫比亞、古巴等有很多土地，正好用來種古柯鹼樹？
凱：等一下！那些土地不是說好用來種咖啡豆的嗎？
雷/揚：親愛的(親一下)，只有在牙買加北緯25度和南緯25度之間的土地，才適合種你喜歡的藍山咖啡啊。
LCY：(插話)嗯，換句話說，其他土地還是比較適合種古柯鹼樹？
凱：......(轉身)BT作者！你就讓他這樣對我？！我拍那麼長的文容易嗎？所有危險動作都親身上陣不用替身啊我！
LCY：汗......文完了，以後的事我可管不著。(肯拍續集則作別論。)
凱：算了！作者靠不住，我還是靠自己好了。
LCY：咦？你要怎麼辦？
凱：發展事業！(男人不能沒事業！)
LCY：汗......你能做什麼啊。
凱：做房東！(?香ㄚ健I我決定以後每年，輪流在世界各洲買一幢公寓來出租！
雷/揚：汗......
LCY：強！以後雷/揚忙著搬家，肯定一事無成。
雷/揚：......親愛的，我想過了，哥倫比亞和古巴出產的咖啡豆也很名貴(雖然比不上藍山)，咖啡也很有市場價值，期貨交易市場也暢旺，是門前景不錯的行業。

LCY：看來凱凱才是世上最強的對手。^^
幕後花絮2：
LCY：說點正經的。^^
同居時代已經寫了4部，其實原始的構思應該是5個獨立的故事，分別為：
HOMESWEETHOME(大家看到了)，同一屋簷下(大家也看到了)，新房客(不是現在這個，而是普通房東，平凡房客，日常生活的故事，一點黑道色彩都沒有的，不要問我後來為什麼會變了樣。)，相見好(一對情人由決定同居至分手的過程)，一屋二夫(一個女人的丈夫和情夫，因為某些原因而同居^^b)。

這些本來都設定為平淡偏向寫實的小品文，不過像凱所說，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思迅、遠文、凱凱、和雷他們要橫空出世，偶一點辦法都沒有。(思、文、凱、雷：你不滿意嗎？==)

雖然越到後來，最後故事越偏離了原定風格，但還是我非常喜歡他們，希望大家也喜歡。
遲來的2006回顧。
2006年完成作品包括：小紅帽(愛德華&華夫)、星月戀曲5之雙城記(小月&星翔)、不如重新開始(思迅&遠文)還有剛完結(算進2006吧)的新房客(凱&雷/揚)，謝謝大家支持。

各位主角也辛苦了。(躬身)
還有眾多配角們(不記名)，感謝你們的付出，才能成就一部故事。
配角們：不記名的？偏心！
LCY：汗......那，有機會我扶正你們當主角好了。
配角們：......(寒)
再見，祝新年快樂。
2007/1/14
作者: 七夜祭魂    時間: 2010-10-2 22:52

這系列貌似出書只出了四本？0v0
這本是最愛



歡迎光臨 ☆夜玥論壇ק (http://ds-hk.net/) Powered by Discuz! 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