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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浪漫言情] 惡屠夫的枕邊人(限)【烏龍鎮2】 作者:何舞 [打印本頁]

作者: chembioorg    時間: 2010-2-16 22:42     標題: 惡屠夫的枕邊人(限)【烏龍鎮2】 作者:何舞

【內容簡介】
狂夫霸氣,學不來枕邊哄寵,只想跟她一輩子;  
美人清靈,不懂得撒嬌嫵媚,只會柔柔對他笑。  

蕭殘夜,烏龍鎮最惡名召彰的屠夫,那粗獷健壯的外形,  
人見人怕,豬看豬更怕,因為他利落刀法專門宰豬。  
可,誰能想像,惡屠夫曾是綽號「夜梟」,又名「天下第一殺手」,  
但,他怎麼都沒想過,那年自己潛入京都梁王府行刺時,  
竟被蜷縮在角落的漂亮小丫頭給引去目光,生平第一次,  
冷酷的他竟然「順手牽羊」地把小丫頭給偷走了。  
是太久沒碰女人了嗎?為此他二話不說,擄人上妓院。  
只是妓院的女人還沒發浪,那雙清靈的眼眸卻讓他敗興趕人。  
最後,他送她進烏龍鎮,還親口對她說會常回來看她。  
誰知,這一別,他竟然將她丟下四個年頭……。  
月青綾,烏龍鎮的清靈如天仙的美女大夫,天底下,  
沒有她治不好的病人,連進棺材的死人都能跟閻王搶。  
可,當她開口說要為他解春藥的毒時,蕭殘夜錯愕的瞪她,  
或許,早在她十四歲初遇那年,他這大男人已為她動了心,  
抱著她纖細白嫩的身子,蕭殘夜才明白自己的愛比烈火還炙熱……
    

  楔子

  一個亂世。

  自後周朝顯德元年,大將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改國號為宋,從此大周朝煙消雲散。隨著荊湘、後蜀、南漢、北漢、吳越等王朝的相繼滅亡,五代十國中唯一苟延殘喘的,只剩下勢力較強的南唐。

  這場戰爭,使得民間長年兵荒馬亂,民不聊生,曾經的大好河山,如今滿目蒼荑。

  飽受戰爭創傷的人們,終日惶惶渡日。很多人都在想,普天之下,可會有一方水土能安居樂業、養兒育女?那個地方存不存在?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個地方,又會在何處?

  漸漸地,許多人開始揣測那份並不執著的信念,背井離鄉,只為尋找心中的一方淨土,抑或一個小小的希望。

  當他們終於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遲疑並思索著,世人遍尋不著的桃花源,會是這裡嗎?會是這個位於西南方向的偏遠山區,三國接壤的邊陲小鎮嗎?這個面積不大不小,人口不多不少,風景不美不壞的地方,真是他們要尋找的地方嗎?

  這裡的山、那裡的水,那掛在天際的一輪彎月,怎麼看,似乎都能隱約地睇出一絲絲、一角角的溫暖親切。

  只除了這裡的人。那是一群很奇怪的人,見錢眼開的客棧老闆娘、陰森寡言的棺材鋪老闆、膽小怕事卻詭計多端的私塾先生、狡猾又毒舌的賬房……啊!還有霸佔著山上道觀卻從沒見她吃過素的女道士,每個人的臉上都透露著詭異與神秘。

  這群人,會不會也是在經歷了無數次的磨難和滄桑後才找到了這裡?在這裡開墾、耕作、養植,生活,在這個默默無聞的小鎮裡,閒看過路人穿梭而成的風景,笑看天下間的風雲四起,以及一場又一場的愛恨情仇……並且艱辛、忠誠、固執,並全心全意地守護著這座平靜的小鎮。

  誰知道呢?

    
作者: chembioorg    時間: 2010-2-16 22:43

  第一章

  月,一個神秘的姓氏。

  在後蜀國,月氏一族雖然人丁單薄,但家族人都精通醫術,世代子孫走遍大江南北,嘗百草、解千毒,造福百姓。

  醫者父母心,月家人就是所有病患的父母,不論是皇親貴族,還是平民百姓,他們總是竭盡所能、全力以赴醫治那些疑難雜症,不求任何回報。因此月氏在民間有著非常崇高的聲望,更享有著神醫世家的美譽。

  然而那一年冬至,一夜間,從京都傳來一道聖旨,官兵包圍了月氏所在的東川城,將一族老少十五口人全部處斬。

  誰也不曾料到,被傳奇色彩籠罩著的神醫家族會遭此滅門之災。

  月家,從此亡了。

  其實誰也不知道,那一晚月家還幸運地存活下一名孤女。

  那年方十三歲的小女孩,在許多年後仍依稀記得那一晚的情形。

  那一晚,因是冬至,伯母們煮了好多的餃子,端著一大碗笑著喊她:「青綾,快過來吃餃子,吃了餃子冬天就不會凍耳朵哦!」

  伯母們包的餃子餡多皮薄,香噴噴的好吃極了,伯母們對她也很好,就像娘親一樣。

  這麼久,青綾都快要忘記娘親長什麼樣子了,打從她記事,娘親就臥床不起。她曾問爹,娘怎麼了?爹說,娘生了病,可爹爹治不好。

  她不明白,為什麼世人都尊稱爹爹神醫,可為何偏偏治不好娘親的病呢?

  娘親的病拖了沒幾年,還是走了。爹爹自從失去娘親後,性情大變,跪在娘親的靈位前發毒誓,恨自己身為丈夫,保護不了最親的人,身為醫者,卻治不好最愛的人,有何臉面苟且偷生?從此以後再不行醫治病!

  誰知因為爹爹這個誓言,卻替月家引來了殺身之禍。

  月家除了爹爹是大夫,青綾還有幾位伯父和姑姑同樣行醫,同輩中以爹爹天賦最高,名氣最響,伯父們醫術雖然都不及爹爹,但仍是頂尖的高手。

  那一年,後蜀國君的一位夫人患了重病,性命垂危。聖上下旨宣月家人進宮,爹爹拒絕接旨,伯父們無奈,只得一同進宮看診去了。

  從宮裡回來後,大伯面有難色。待小姑姑問起,才透露說這位金枝玉葉的小夫人已經病入膏肓,就算這次能痊癒,恐怕將來也拖不了多時。

  這位小夫人出自名門貴族,剛被天子選進宮中,正備受寵愛,若是就這麼死了,只怕月家拖不了關係,必將遭受牽連。

  爹爹說:「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何需強求?」

  話雖如此,但治不了天子愛妃的病,死的就是月家。

  大伯父等人硬著頭皮每日進宮看診,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小夫人的病稍微有了起色,聖上大喜過望,下旨賜予月家重金以示酬謝。若不是月家人再三表明不願在朝為官,只怕輕易就能弄個御醫。

  可伴君如伴虎啊!這個道理,誰不懂得?

  待小夫人病癒後,月家舉家從京都遷往遙遠的東川邊城,只盼從此能遠離皇室,平安度日。

  不料半年後,小夫人突然離奇地暴斃身亡,連屍首都腐爛到認不出原來面目,聖上哀傷過度,以至一病不起。

  天子的皇弟梁王,生性暴虐,與月家有過節,乾脆公報私仇,借口月家誤診海棠夫人,導致夫人身亡,慫恿聖上下旨,他更是親自領兵前往東川城捉拿月氏一族。

  小小的東川城,大兵壓境,風聲鶴唳。

  月家宅院被官兵們圍得水洩不通,燃燒的火把將黑夜照得有如白晝一般。

  「啟稟王爺,月家一十五口人,全部捉拿歸案。」官兵首領查點完後,向站在台階上方的梁王報告。

  「嗯。」梁王趾高氣揚地看著跪在院子裡的那些人,視線一一掃過,最後留在月青綾父女二人身上。

  「月君初,月神醫,本王與你好久不見啊!」梁王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月青綾望向父親,他正緊鎖眉頭,似乎對這位梁王殿下十分反感。

  「當年本王有心請你入朝為官,你居然給臉不要臉,若不是朝中有不少大臣替你請情,只怕你早就是本王刀下之鬼了。」

  「孟啟泰!」月君初怒目而視,直呼其名:「你身為王爺,竟然色膽包天強搶他人妻室,這種做為與禽獸有何兩樣?還真是將天子的臉面丟了個乾淨!」

  當年,這個梁王孟啟泰在寺院中偶遇青綾的娘,居然強搶上馬車,青綾的娘不甘受辱,從馬車上跳下自盡,雖然保住了性命,但還是傷及腰腿,從此癱瘓在床。

  可此事無憑無據,搶人的幾個嘍囉事後都在獄中被滅了口,加上梁王勢力極大,月家人敢怒不敢言。尤其是青綾的娘,生怕丈夫會因此去找梁王理論,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幼小的女兒豈不是無依無靠,於是以死相挾,讓丈夫發誓不要去報仇。

  月君初從此將一切看淡了,本有心入官場為官,這次也看清了上流貴族們的本來面目。

  如今這孟啟泰居然又來了!月君初思及亡妻,更加義憤填膺。

  「哼!本王看上誰便是誰的福氣,聽說你妻子死掉了?真是可惜,若是跟著本王,只怕錦衣玉食享受不盡,也不至於死得這麼早。」露骨的視線轉向月君初身邊的月青綾,驀然眼睛一瞇。

  啊!好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比起她母親的花容月貌更甚一籌。

  雖然年紀尚小,但五官標緻可人,雙眸慧黠,眉目間流露一股清雅之氣,加上膚色雪白,亭亭玉立,整個人宛如塘中青蓮,簡直就是不識人間煙火的仙女!

  可想而知這小女孩長大後,會是何樣的傾國傾城?

  「姓孟的!你這個該下地獄的混蛋!你在打什麼鬼主意?」月君初哪能看不出他的想法?憤然而起,「我月君初就是拼得一死,也絕不讓你得逞!」

  「哼,姓月的,就算你不想死,本王也沒打算讓你活過今夜。」梁王陰測測地一笑,示意兩名官兵上前,「去把那小丫頭給我帶過來!」

  「爹!爹……」被父親抱在懷裡的月青綾嚇得瑟瑟發抖,兩手死死地抓住父親的衣服,不讓那些官兵將他們分開,「爹爹救我,嗚……綾兒好怕……」

  「綾兒!」月君初拚命地與官兵扭打著,月家眾人也加入反抗,一時間院裡一片混亂。

  學醫之人豈是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對手,不到一會功夫,月家人都被打到在地。

  「大伯父……小姑姑……堂兄……」月青綾嗚咽著,淚水模糊了視線,再看不到院內那鮮血淋漓、慘不忍睹的場面。

  「小美人兒,告訴本王,妳叫什麼名字?」梁王色瞇瞇地湊過去,貪婪地看著女孩精緻的小臉。

  「你這個壞蛋!」月青綾憤怒地瞪著眼前窮凶極惡的男人,傲氣十足地大聲道:「你派人打我爹爹和大伯父他們,你是個大壞蛋!」

  「看不出,這脾氣跟妳那不識抬舉的娘倒是很像,當年我沒治住妳娘,現在可有得是法子治妳!」被一個小丫頭當眾大罵,梁王臉色一變,一揮手,「來人!」

  「王爺有何吩咐?」

  「一個不留。」

  「是!」劊子們舉刀朝月家人圍攏過去……

  「梁王,你不得好死!」生命的最後一刻,月君初朝梁王怒吼道:「我月君初就算做鬼也絕對不會放過你!」下一秒,他應聲倒在血泊之中。

  「爹!」月青綾尖叫一聲,驚恐萬狀地瞪著一雙驚懼的眼,眼睜睜地看著爹倒下。

  接著是伯父、伯母、大堂兄……一個接一個,紛紛倒在鋒利的刀口下。

  瞬時,血流成河……

  眼前可怕的一幕猶如人間煉獄,讓月青綾再也支撐不住,「咚」地一聲,暈倒在地。

  ☆☆☆

  三更天,京都梁王府。一條利落的黑影悄然無息地出現在王府內院。

  黑巾蒙面的男人輕車熟路地穿行在美不勝收的亭台樓閣之中,彷彿對這裡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整個王府的路線都被他摸清了,而他的目的正是這裡的主人梁王。

  後蜀國的梁王孟啟泰,貴為當今聖上的皇弟,不僅在政壇樹敵頗多,在民間也是臭名昭彰;此人心狠手辣,朝野皆知,視財如命,亦是天下聞名。

  五萬兩白銀,只殺梁王一人,多划算的買賣!他孟啟泰絕想不到自己一生斂財無數,竟會喪命在區區五萬兩之下,所謂輪迴報應,皆是命中注定。

  男子唇邊綻出嘲諷般的笑意,藉著夜幕,像幽靈般穿過王府花園再潛進梁王居住的上房,屏息躡腳,悄無聲息地撥開門閂,想藏在內室。

  所有的步驟都已算計好,過不了一時半刻,梁王會自外面的酒宴回王府休息,之後很快就會身首異處。

  但沒料到,居然會有人在梁王房中。咦?是個小女娃?男人一楞,利眼如鷹,打量著那個蜷縮著身子,躺在一張黑漆描金卷草紋床榻上,正睡得不省人事的女孩兒。

  看她的衣著打扮,不像是下人的小孩,可若是王府的親眷,又為何會睡在這裡?

  男人正惦量著,突然,隨著屋外道:「王爺回來了」的呼喊聲,整個王府驟然間喧鬧起來,上上下下都在準備迎接梁王回府。

  外面的喧嘩聲將女孩吵醒了,她睜開眼睛,安靜地坐了起來,之後,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與男人的視線倏忽相遇。

  月光下,兩人一動不動地相互凝視著,久久……好詭異的情形。

  男人詫異地揚起眉,女孩兒的反應讓他感覺一陣驚訝,面對一個陌生的黑衣人,她居然沒有顯出一絲的恐懼驚惶,反而安靜地出奇。

  其實他只需伸出一根小指頭,就可令她漂亮的小臉蛋永遠無顏色。但男人並沒有打算那樣做,他閃身到一張很大的仕女觀寶圖屏風後面,陰鷙的視線仍是沉默地看著她。

  她沒有再看他,輕垂著粉頸,像是在沉思,又像是陷入了一種……病態。

  這時門開了,梁王帶著一身酒氣從外面進來。

  「都給我滾出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許進來。」他一揮手,不耐煩地趕走跟在身後的一群人。

  「是,王爺。」而後人都走了,屋裡只剩下梁王和一個女孩。

  「小美人,妳今天過得怎麼樣?」梁王跌跌撞撞地朝她走過去:「本王今天可想著妳呢。」

  女孩兒仍不說話,縮在長榻角落,死死地盯著梁王,那雙眼睛裡的寒意讓人心裡沒來由地一顫。「妳一定是被本王嚇傻了吧?哈哈……」他變態似地大笑,「看著自己的親人在自己眼前一個個被砍掉腦袋,這種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告訴妳,本王就是喜歡妳這個副樣子。」

  聞言,屏風後的男子兀自皺了下眉。

  「說起來本王還挺滿意妳的,長得這麼美,真是人間少見。只要妳乖乖的,等長大點,本王就欽封妳個王妃當當,妳覺得怎麼樣?」梁王一面胡言亂語,一面倒在床榻上:「唉,妳一定不曉得吧?本王的第一個王妃整天在本王面前進言進言的,煩死人了,就被本王割了舌頭;第二個嘛……偏偏是個悶葫蘆,連床也不會叫,本王一生氣就把她剃光頭髮趕到尼姑庵去了;第三個呢,是被本王活活打死的……嘻嘻,誰讓她……」話還未說完,一柄寒光畢露的長刀已架在脖子上。

  「你……你……」酒意一下子醒了,梁王驚駭地正要高喊:「來人……」

  「閉嘴!」鋒利的刀刃又往脖子上的肌膚逼近兩毫米,深深地壓住喉嚨,再深一寸,必定割斷喉管。

  梁王這下不敢再喊了,滿臉懼怕,結結巴巴地斥喝道:「你是誰?居然敢行刺本王,不……不想活了嗎?」

  「要死也是你先死,你管老子想不想活?」蒙著面的男人一挑眉,深邃的眼眸裡儘是戾氣。

  「那你想……想怎樣?」梁王又結巴著問。

  「反正你都要死了,還管老子想幹什麼?」男人顯然很不好說話,冷嘲熱諷地訕笑著:「不如先把你的舌頭割了,再剃光頭髮,最後鞭屍一百……梁王殿下覺得這個想法怎麼樣?」

  梁王沒料到這個殺手居然還有時間和心情與自己聊天,心裡越發恐懼,「是、是誰派你來的?你拿了多少銀子?本王加倍給你!」

  「說到這個嘛,不如……你猜猜自己到底值多少銀兩?」男人眼一瞇,視線掃了下仍不吭一聲的女娃,再轉向梁王,冷聲道:「我給你三次機會,你猜不中的話,可別怪大爺我。」

  「十……十萬兩?」梁王哆哆嗦嗦地開始猜迷語。

  「你值那麼多錢??」男人嗤之以鼻。

  「那……一、一萬兩?」額上開始冒汗,接著順流成河。

  「媽的!老子太閒了是吧?為了區區一萬兩跑來宰你?」男人悖然大怒,「給老子好好地猜,萬一再猜錯了,別怪大爺不講道理。」

  這人……原來還在講道理?

  梁王嚇得魂不附體,不住求饒道:「大……大爺……請饒了本王,本王府上所有之物,你想要什麼都行,本王一定雙手奉上。」

  「廢話少說,你猜是不猜?不猜老子不客氣了!」男人陰鷙的眼足以媲美地府閻羅王。

  「五……五萬兩?」梁王眼一閉,心一橫,乾脆瞎貓子碰死耗子。

  「咦?居然猜對了。」男人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若有所思地說:「所以說嘛,人的潛力還是無窮的。」

  猜……對了?梁王喘了口氣,差點因這來之不易的成果嚎啕大哭,覺得自己打從生下來還沒有這般好運氣過。

  那,猜對了,是不是就能活下來?可惜這個想法過於樂觀了。眼前這個男人,並非正人君子,他只是個殺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殺手,跟一個殺手談判,無異與虎謀皮。

  「這樣吧,你好不容易猜對了,大爺我就給你個逃命的機會算是獎勵。」男人嘿嘿一笑,「我數到十,在這十聲之內,我不殺你,你能逃多遠就逃多遠,如何?」

  「十?」梁王暗喜,這十聲足夠有時間讓他逃出房間,出了房間就有人保護自己了。「好,你說話要算數!」

  「老子讓你逃你就逃,廢話什麼?就算老子說話不算數,你又能怎樣?」男人不屑地教訓著在後蜀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梁王殿下,那暴燥脾氣和狂妄的性子簡直比眼前這位堂堂的王爺還大,說翻臉就翻臉。

  「是、是,一切聽大爺的。」梁王很識時務。

  「一、二……三……」男人開始數數。

  梁王拔腿就跑,只恨爹娘將自己的兩條腿生得不夠長。

  「四……五……」男人繼續數著。

  他媽的!這臥室怎麼這樣大?擺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擺設,跑了半天還沒能到門口!梁王咒罵連連,抱頭鼠竄。

  他先是碰到了黃花梨龍首衣架,一側身,又被籐心扶手椅絆了個踉蹌。

  「六……七、八……」男人的視線壓根沒瞧那倉皇出逃的梁王,銳利到不近人情的眼直勾勾地仔細瞧著躲在一邊,垂著小臉的女孩兒……嘿,她有張好美的小臉,漂亮得簡直不像是個真人。

  「九、十……」

  那廂,焦頭爛額的梁王又不幸地撞到門邊的黑漆鈿龍戲珠紋香幾,疼得慘叫一聲,這一叫才發現自己還有力氣大喊,當下使出吃奶的命拚命大叫:「來人啊……有刺客……」

  這聲尖叫在夜靜更深的夜裡乍響起,穿透雲霄,整個王府驟然間像炸了馬蜂窩,訓練有素的家丁護院們立即手執火把、兵器,如潮水般裡迅速朝這裡湧來。

  「好了,數完了。」男人也不急,慢騰騰地說完,話音剛落,身形已如鬼魅,動作出奇得快,瞬間就來到梁王身後。

  「饒……饒命……」因為恐懼,梁王尿了褲子。

  「你速度太慢了。」男人凜冽的聲音陳述著一個事實,手起刀落,梁王再也出不了聲了。

  「王爺、王爺!」屋外,王府護衛在撞門。

  當門打開的剎那間,眾人看到在後蜀國中不可一世的梁王殿下睜大一雙驚恐萬狀的眼睛,仰面倒在地上,已然一命嗚呼。

  一抹黑影,矯健得像是草原上的獵豹,懷中抱著一團什麼東西,正從窗口高高躍下,悄然消失在眾目睽睽之中。

  幾乎沒有人有閒心察覺,屋裡那個被梁王從東川城俘來的小女娃,也從那一天起,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作者: chembioorg    時間: 2010-2-16 22:43

  第二章

  蕭殘夜,綽號「夜梟」,金風細雨樓的頭號殺手。

  他十五歲時在江湖上出道,很快名聲大震,因為再沒有人比他更不要命、更嗜血。短短十年時間裡,已從無名小卒一躍成為殺手界中身價最高的第一人。

  他使刀,浴火如洗的「赤焰刀」,據說此刀一出,無人不驚艷。

  刀鋒是透明的,刀身緋紅,像透明的玻璃鑲裹著緋紅的骨脊,以至刀光漾映出一片火紅。

  每當這把刀殺人的時候,會有一種空靈夢幻般的聲音響起,彷彿在吟唱著葬曲。

  這種空靈和夢幻,蕭殘夜以為只有自己的刀才有,沒想到這一次,他居然會在一個小女娃身上也看到了。

  那個漂亮的小女娃,沉浸於自己的世間裡,對外面的一切都置若罔聞。

  當他瞧著她時,她沒看他,臉上的表情和第一眼時如出一轍,沒有絲毫改變;他伸出大手托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的視線望向自己。

  瞧!多美的一雙眸子,黑水晶一般,可惜空洞無神,裡面並沒有盛著靈魂。

  他試著跟她講話:「喂!我叫蕭殘夜,妳叫什麼?」

  她不語。

  他又說:「妳家人都死了,我幫妳報了仇,那個混蛋已經見閻王爺了,以後不會再來害妳了,別害怕。」

  她仍不語,看他的時候,那神情就像看一個陌生的天外來客,沒有一絲波動。

  他不敢吼她,更不敢嚇唬她,怕把她真的給嚇死了。

  他曾經有過這樣的紀錄,輕描淡寫幾句話就把一個膽小如鼠的採花大盜給活活嚇死了。

  一個採花的,膽子這樣小也敢出來混江湖?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還不如早死早投胎!

  蕭殘夜根本不覺得絲毫愧疚,只覺得不可思議。

  可面對月青綾時,他頭一回束手無策了。

  他曾經夜入吳越國皇宮,輕而易舉地取下絕世昏君的頭顱;也曾在西域和「摩天教」教徒苦戰七天七夜,直到將摩天教主打得丟盔棄甲才收手;更別提他孤身一人就把「千湖群島」裡的七大門派給滅了……

  這些都沒能難倒他。可眼前這個小丫頭,真正將他給難住了。

  說實話,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順手牽羊地把她從梁王府偷出來。是因為見她孤苦無依一時善心大發?還是因為她有著一張驚人美貌的小臉蛋?或者是自己太久沒有女人?

  狗屁!他低聲咒罵一聲。

  他蕭殘夜從不知道什麼叫同情和憐憫,他的人生字典裡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溫情脈脈的詞語。這種因同情引發的行為絕對不是他幹的事情,說出去也沒人相信。

  她再美,也不過是個小女娃娃,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看樣子只怕連初潮都還沒來過。這樣的幼齒,他才沒什麼興趣。

  唔,也許,是太久沒到窯子裡找女人?

  他這樣一想,馬上就決定行動。

  「走,跟老子去快活一下。」蕭殘夜不假思索地給月青綾罩上一件披風,再一把抓到懷中攬住,接著飛身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

  紅袖招,中州最大的妓院。

  自打蕭殘夜在大門口一露面,正招呼客人的老鴇就忍不住打了個機靈。

  這個男人,一身線條分明的肌肉,一張冷酷剛毅的臉。高大勇猛,長相也不賴,但一道左頰上一道破相傷痕以及滿身的殺氣,活像閻王爺身邊的無常鬼,一看就叫人膽顫心驚,只想退避三舍。

  「哎呀,這位公子,您想找哪位姑娘?可有相好的……」進門都是客,老鴇沒辦法不迎接。

  「隨便。」蕭殘夜言簡意賅,一手抱著因罩著披風而看不清相貌的月青綾,另一隻大手一揚,丟了塊金元寶給老鴇。

  「喲,多謝大爺。」有錢的都是大爺,何況是出手如此大方的大爺?老鴇當下眼睛一亮,面前那張閻王似的酷臉也剎那間變得順眼起來,眉開眼笑地叫著:「春花秋月,快來招呼這位大爺呀!」

  「是!」春花秋月眼捷手快,趕緊撲過來爭搶這位出手闊綽的凱子大爺。

  「大爺,我叫春花。」春花嬌滴滴地自我介紹。

  「大爺,我是秋月。」秋月也不甘示弱。

  「大爺,樓上已經備好了酒水,春花扶您先上樓休息一下。」

  「大爺,您想聽小曲還是評書?秋月我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呢。」

  「大爺……」

  「大爺……」

  「媽的!吵死了,都給老子滾!」蕭殘夜一皺眉,大吼道:「就沒有個不聒噪的?」這一聲功力十足的獅子吼,使紅袖招內整安靜下來……唱曲的不唱了,打情的不打了,罵俏的也不罵了。

  一幫子正尋歡作樂的嫖客妓女們一個個全瞪著眼,驚奇地看著老子天下第一惡的蕭大爺,卻沒有一個有膽量敢上去惹他。

  「好、好,大爺您別生氣,馬上就找個話少的來伺候您。」老鴇出來主持大局,邊安撫邊看向蕭殘夜懷裡的女孩子,疑惑地問:「大爺,您出來找樂子,還帶著閨女做什麼?」

  「閨女?」蕭殘夜愕然地看向自己懷裡的女娃娃,眉頭皺得更緊了,白了一眼老鴇,沒好氣地道:「誰說是閨女,她是老子的媳婦兒,怎麼著?不像嗎?」

  那口氣,那神態,彷彿誰要是敢說不像,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啊?太像了!」老鴇還沒活夠,趕緊見風使舵,「小夫人跟大爺您簡直是天造地設地一對,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百年好合……」

  「閉嘴!」蕭殘夜往樓上大步走去,「給老子找個話少的來!」

  「是!」老鴇閉上嘴,目送蕭殘夜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心裡不住地歎息:老娘在風月場上打滾了幾十年,什麼男人沒見過?就屬這敢帶著自己媳婦兒逛窯子的男人,才算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

  ☆☆☆

  房外,明月高掛,房內,紅燭微搖。

  精緻的床榻上,半裸的女人正賣力地親吻、撫摸著男性健壯的身軀,纖細的手指留戀往返於那身肌理分明又冷硬的的肉體線條。

  「爺……」女人禁不住嬌喘著,顯然已經動了情。

  「閉嘴。」又是一聲不耐煩的呵斥。

  「……」女人很是委屈,從進房到上床,她的話壓根沒超過三句,就這麼著,這位大爺還嫌她話多。若是一會兒叫床叫出聲來,他會不會生氣?

  脫得只剩條長褲的蕭殘夜,赤裸著結實的上半身仰躺於枕上,對於女人的挑逗,顯然沒有任何反應。

  因為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天氣很好,床鋪很舒適,叫來的姑娘胸大屁股圓,長的也不醜。可是,他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恍然間,好似有一雙黑亮的眼眸,一直在默默無語地注視著自己……他的心沒來由的一緊,驀然楞了下,大手一揮,撩開洩地的紅紗帳,望向如碎布娃娃一般坐在窗邊椅上的月青綾。

  她當然沒有看他,微抬起小臉,長睫輕揚,正呆呆地瞅著窗外的月亮。

  他吁了口氣,灼熱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月青綾。

  「爺……」看什麼看成這樣?床上的女人也狐疑地跟著往外看,盯著那傻子似的小女娃瞧。

  這場面還真怪!帶著老婆上青樓?腦子有毛病吧?

  不過話說回來,打死她也不信這麼個小丫頭會是這凶神惡煞般的男人的老婆。如果說被他拐騙來的,還叫人好信點,老婆?也太沒說服力了。

  「又鬼叫什麼?」蕭殘夜突然覺得對這檔子事沒了胃口,眸光一轉,厭煩地瞪向女人。

  「沒、沒什麼。」女人給他陰鷙的眼一瞪,瞬時嚇得打了個哆嗦。

  這男人,連骨子裡都透著十足的兇惡啊!

  「沒什麼就出去,老子困了要睡覺。」蕭殘夜開口下逐客令。

  「哦,是、是。」女人求之不得,趕緊跳下床,飛也似地離開。

  關上門,女人倏地明白過來,咦?是不是因為這看似神勇的酷大爺,其實在床上不行?所以只能用惡劣的態度來掩飾自己的自卑?

  嘻嘻,定然如此!否則怎麼會任憑她「中州一枝小桃紅」千般愛撫萬般挑逗,他就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女人竊笑著離開了,並不知道,自她走後,那脾氣暴戾的男人就下床將女娃娃抱到榻上,與之同枕共眠。

  睡到半夜,火燭都熄滅了,人卻依舊清醒。

  男人在黑暗中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自己的胯下,那硬邦邦挺立的男性慾望,竟然因為身邊的女孩兒而甦醒、叫囂、充血及跳動……

  見鬼了!蕭殘夜一臉震驚地瞪著那張熟睡的小臉。

  這個癡癡呆呆的小女娃,到底對自己下了什麼蠱?

  ☆☆☆

  「夜梟!納命來!」天剛濛濛亮,一陣腳步雜踏聲,呼喝聲就交錯響起,接著房門「砰」地一聲從外頭被撞開了。

  在此之前,蕭殘夜就已清醒。

  嗯,其實是被自己莫名的慾火折騰到一夜無眠。

  睡不著,他乾脆盤腿坐於床榻之上,一邊修煉內功心法,一邊靜下心等待小女孩兒睡醒,因此外面稍微有一點的風吹草動,就馬上警戒起來。

  對於殺戮,他一向比任何人都更能清楚地瞭解透徹,一直都生活在血雨腥風中的他,有著旁人無法比擬的警惕性和防備感。

  「夜梟,終於找到你了!」

  來了不少人,黑壓壓地擠了半間屋子,人雖然多,但顯然對這位天下第一殺手十分忌憚,拎著武器卻沒有一個敢朝前走。

  「你們是誰?」仇家太多了,蕭殘夜一時搞不清來者是何方人物。

  「我們是千湖島七大門派的!」領頭的獨眼龍報上名號。

  「哦……」蕭殘夜恍然大悟。

  說起千湖島七大門派,湊在一起呢,名號稍稍響亮點,若是分開來,就沒有一個能在江湖上佔一席之地了。那七個門主更是爛泥糊不上牆,沒有一個好東西,勾心鬥角不說,還擅長挑撥離間,時不時地來一場內戰,都癡心妄想要霸佔整個千湖島嶼以己獨尊。

  三個月前,其中的三個門派首先找上蕭殘夜,出重金請他去刺殺別派的門主。恰在此時,另外四派的也分別送來酬金請他殺那三個門派的門主。

  這下子可把蕭大爺給忙活壞了,收了銀子不能不幹活。於是今天殺了這派的,明天就去殺那派的,按著排序一個個輪流著來。以至於這派的剛剛死,那派的還沒高興夠就馬上輪到自己作了刀下鬼。

  最後,當七大門派的門主死得差不多了,門下眾弟子才猛然覺醒,原來腦子少根筋的門主們全被該死的夜梟給殺了,當下同仇敵愾,齊心協力,誓死要找蕭殘夜報仇血恨。

  可巧昨兒晚上,有個弟子在紅袖招找相好,居然發現一向神出鬼沒的夜梟也來逛窯子了,趕緊通知眾師兄弟,眾人集體殺到妓院,打算替眾門主們報仇血恨。

  「找我幹什麼?有生意做?」蕭殘夜連動都沒動一下,顯然沒把對方當回事。

  「你殺光了我們的門主,我們是來找你報仇的!」獨眼龍義正詞嚴的質問,「你、你想怎麼死?」

  「切!」從牙縫裡發出一個極為不屑的語氣詞,那凶悍的男人睥睨著眾人,惡言惡語,「你們這些蠢材,不僅不感謝我,還來找我的麻煩,真是愚不可及!」

  「感……謝你?」獨眼龍像在聽天方夜潭,一頭霧水地與其它師兄弟們對視一眼後,才壯著膽子問:「你沒搞錯吧?」

  「用你們的豬腦子好好想想。」蕭殘夜伸手替熟睡的月青綾挾了挾被子,才開口譏諷:「你們千湖島上七派之間一向不和,在江湖上的地位也差得可以。但是據我所知,不和的只是幾個門主,他們沒別的狗屁能耐,就只能把好端端的一個千湖島搞得烏煙瘴氣,你們這些人,難道就沒什麼異議?」

  「嗯……」這話到是實情,獨眼龍瞇起一隻眼睛,疑惑地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有話請明講。」

  「如今千湖島上各門主都翹了辮子,群龍無首,你們不趁機將所有門派整合為一,再選出一名眾人都服氣的門主出來領導眾人,反而咬著我不放,究竟有沒有長腦子?有閒工夫主做點實在事好不好?老兄?」

  話音落下,房中一片寂靜。

  「可是,我們不殺你,江湖上一定覺得是咱們千湖島怕了你。」獨眼龍仍在猶豫,「傳出去……」

  「屁話!」蕭殘夜啐了一口,「難道你們不怕我?那就出來跟老子過兩招看看?」

  聞言,眾人皆不約而同往後退了兩步,好像怕被他欽點出去比試一回似的。

  跟大名鼎鼎的「夜梟」過招?開什麼玩笑!七個門主都死在他刀下,論武功這裡誰是他的對手啊!這回硬著頭皮來找他算帳完全是仗著人多,打群架都不一定能贏他,何況單挑?

  「那不就得了,還不快回去重振千湖島,杵在這裡大眼瞪小眼的搞什麼?」

  「那,咱們走了!」獨眼龍一抱拳,「夜梟,今後你與千湖島上的恩怨一筆勾消,若是你再來惹千湖島……」

  「放心,如果銀子夠多,大爺我還是會去你們那裡逛逛。說句實話,那塊地兒風景挺好的。」他不懷好意地笑笑,摸著下巴上新生的鬍渣子,打斷對方的話。

  「嗯?」千湖島眾人立刻變了臉色。

  這姓蕭的言下之意,如果有人出錢,他還會再次殺上千湖島?

  媽呀!當務之急是趕緊回去重振千湖島門派,以時刻提防姓蕭的再次殺上門來!

  ☆☆☆

  自那日起,蕭殘夜就帶著月青綾長住在了紅袖招裡。

  他不想帶她回金風細雨樓,那裡是人吃人的狼窩,萬一不甚讓她受了傷,或者病情更重了,那可怎麼辦?

  若是到客棧,還得雇個老媽子似的地照顧她,想起身邊又多個女人,還是個人老珠黃的女人,就覺得麻煩!

  所以,這妓院倒不失一個好地方,有吃有喝還有小曲聽,關上門也沒人來打擾,女人也是大把的,抓幾個來照顧她沒問題,於是蕭殘夜在這裡的日子過得悠然自得。

  因為心無旁鶩,他更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月青綾身上。他找來大夫替她看診,大夫先是長篇大論了一番,將由古至今的此類症狀洋洋灑灑詳盡描述,聽得他頭都大了,接著大夫又給他作心理建設,說小夫人驚嚇過度,恐不得好了,大爺一定要有心理準備……氣得他一腳將那胡言亂語的蒙古大夫踹了出去!

  他才不信她好不了!看她多乖,餵她吃,她就吃;餵她喝,她就喝,不吵也不鬧,他就喜歡安靜的女人。

  剩下的洗澡、更衣、入廁這些男女有別之事不用他操心勞神,全被紅袖招裡的老鴇給包了,有了白花花的銀子,老鴇就算當回老丫頭也在所不辭。

  「哎喲,大爺,您對小夫人可真盡心呀!」老鴇在屏風後替月青綾洗澡,一面誇獎著,「小夫人跟著您可真有福氣哩。買了這麼多新衣裳,又是首飾又是珠寶,叫人看了就羨慕呢。」

  蕭殘夜坐在圓桌邊喝酒,根本就懶得理會老鴇的家常話。

  「您這小夫人長得真美呢,才剛及笄吧?看起來水靈靈的,瞧這皮膚,一點瑕疵都沒有……」沒人搭理,老鴇也能毫不氣餒地繼續讚歎下去。

  想想自己這諾大的紅袖招裡,還沒有一個姑娘能比得上這小丫頭的姿色,只可惜人癡癡呆呆的,難怪被自己的丈夫帶到妓院裡住著,莫非是想學習一下床第技術?

  可奇怪的很,這位大爺天天灑銀子像灑花,就是沒看他跟哪位姑娘翻雲覆雨一番,還真是可惜了那身好體魄呢。

  老鴇正想著,耳邊突然聽到一聲力竭聲嘶的尖叫聲……

  「啊……」月青綾整個人像受了何種刺激一般,驟然間發狂了。

  她拚命尖叫,整個人拚命縮在浴桶裡,眼睛直直地盯著水面,臉上有種即將窒息的無力神情……下一秒,人已落入蕭殘夜懷中。

  「別怕,我在這裡。」他沉聲輕哄。

  彷彿嗅到熟悉的味道,聽到熟悉的聲音,月青綾漸漸停止了尖叫,兩條細瘦的藕臂環上蕭殘夜的頸脖,摟得死緊。

  將她赤裸宛如初生嬰兒的玉體從水裡抱起,再利落地扯過一件外袍遮掩住,大掌安撫著她瑟瑟發抖的嬌小身子。

  蕭殘夜利眼一瞇,凶狠地瞪向老鴇,「妳對她做了什麼?」

  「嘎?」老鴇還未從那聲尖叫中回過神來,乍聞這話,不由大聲喊冤:「冤枉呀,大爺,我哪敢對小夫人怎麼樣啊!」

  「那她怎麼突然這樣?」這三天來,她從來沒發出過一點聲響,現在居然尖叫,說明她不是個啞巴,這個認知令蕭殘夜心裡莫名地喜悅。

  「我哪知道啊?」老鴇一臉的無辜。當人家丈夫的也好意思問她一個外人自己老婆為何會這樣?

  「嗯?」蕭殘夜驀地一皺眉,鼻翼間彷彿嗅到了什麼味道,接著,抱住小佳人手臂間一陣潮濕感。

  是血腥的味道……難道,她受傷了?

  「是妳傷了她?」蕭殘夜目露凶光,一口咬定是老鴇趁他不注意傷了小女娃。

  「天哪!真是天大的冤枉呀!」看著那張因怒氣而越發顯得猙獰的臉,老鴇差點嚇到半死,驚慌失措的視線突然瞟向水面,那上面漂浮著可遺的血跡,再一思索,像抓到救命稻草般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小夫人恐怕是……是月事來了……」

  月事?蕭殘夜一楞,赫然明白過來,這丫頭來初潮了。

  刀刻般的面容難得的出現了片刻尷尬,高大的身軀直挺挺地站立著,一動也不動。

  深邃的目光轉向浴桶,腦中靈光一閃,她,怕血。

  會不會那一夜他殺梁王,她並未曾親眼目睹,剛才突然看到經血,受到刺激,才驚恐尖叫。

  他抱著她朝床榻走去,腳步穩健。

  他一定要治好她。

  只要她願意將死鎖的心門打開一點縫隙,他就會闖進去把她拽出來,無論她願不願意。

    
作者: chembioorg    時間: 2010-2-16 22:43

  第三章

  好像作了一個長久的美夢,月青綾心滿意足地不願醒來。

  夢裡,所有的親人們都還活著,在開設的醫館裡做著各自的份內事。他們為病人們看診、問脈、開方子、配草藥……她站在一旁歡喜地看著,看每個人的笑臉,看他們相互說話,看他們忙忙碌碌的身影。

  可是為什麼?他們都對她視若無睹,只當她是空氣般的不存在,連看都不看一眼。

  她很委屈,不懂為什麼會這樣,可是、可是如果能讓她在他們身邊多待一秒,她都會發自心底地覺得自己好幸福……

  可惜有人看不得她快樂地沉浸在幸福的夢境之中。很快,她就聽到有個很吵的聲音在耳畔邊炸雷般響起,惡劣地不讓她繼續睡下去。

  「喂,還睡啊?妳睡這麼久,肚子都不會餓嗎?」

  這個人,是誰?他的嗓門好大呢,轟隆隆地像打雷。一點兒也不像爹爹大伯堂哥他們,月家的男人們個個溫文儒雅,待人接物耐心又仔細,說起話來從來不會用這種硬得像鐵的口吻。

  「別睡了,聽到沒有?」嗯……不僅很硬,還很霸道。

  「妳再不醒,我就脫光妳的衣服,妳信不信?」

  啊!再加上一條,好惡劣!

  月青綾輕蹙著秀眉,小臉一擰,顯然很討厭在耳邊像只蚊子似嗡嗡嗡的大男人。

  「嘿!有反應了。」蕭殘夜樂滋滋地觀察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小臉蛋,俗話說鬼怕惡人,就算這小丫頭成了行屍走肉般的一抹遊魂,遇到他這種惡人,只怕也得乖乖束手就擒。

  不勝煩擾般,清澈的水眸兒眨了眨,慢慢地張開,視線聚焦於近在咫尺的男性臉孔之上……半晌,輕輕地移開目光。

  這些天,拜他所賜,她已經完全回想起自己曾經歷了些什麼。

  親人的慘死歷歷在目,每次她閉上眼睛就能看到他們身首異處,那一幕幕足以使她痛不欲生,倘若是真能忘掉,於她而言其實是莫大的幸運。

  她記起梁王將她帶回王府,她從此再不開口發一言。雖然未曾受辱,卻要日日夜夜看著仇人在面前說東道西,胡言亂語……她的神智越來越模糊,時常出現幻聽幻覺,時間一久,她覺得自己好像真得已經忘掉了很多事。

  但她始終記得,那個殺光她全家的人,是她的仇人!

  所以當這個一身殺氣的黑衣男人出現在她眼前,輕而易舉地解決掉梁王時,她居然一點也不害怕。

  遠遠地,她看見梁王倒下,就像當初她的家人一樣。

  她心裡知道,是這個男人幫她報了血海深仇,他就是自己的恩人,可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帶走她。

  帶走她,然後惡整她,種種舉措使她越來越不理解這個男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他每次都會大大方方地預先通知她,他要幫她治療心理上的病症。

  他對她說,他信不過那些江湖騙子似的爛大夫,說這話時,她想他一定不知道她的家人就是大夫,而她將來也會成為一名大夫。

  他對她說,他有好法子來醫治她,事實上他的那些治療手段簡直令人啞口無言。即使在他已經知道她不是個啞巴後,她也只能想到這個成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然後,他宣佈治療開始……

  爛而離譜的治療方法令月青綾啼笑皆非,可不知道打從何時開始,她也不得不承認,這男人有自己的一套。

  他的瞎折騰竟然將她封閉的心一點一點撬開,不讓她繼續藏在自己的世界裡。

  為什麼?是因為這個男人太狠太硬,霸道又惡劣嗎?

  前天,他找來一大海碗紅通通的液體,放在桌上強迫她睜開眼睛盯著看。

  她如他所願看得連眼都不眨一下。

  其實她並非怕血,雖然那氣味會讓她作嘔不舒服,可那一晚,會被自己身體裡流出來的經血嚇住完全是出於少女的本能,才會讓他認為她怕血而想出這麼個餿主意。

  自小沒有娘親,伯母和姑姑們有時會在教醫術時偶爾提及,可輪到自己親身經歷,憑她再怎麼鎮定,還是被駭了一跳,她以為自己會死……

  回想起自己曾未著寸縷地被一個大男人抱在懷裡,月青綾就忍不住紅了臉。

  「咦?臉怎麼紅了?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月青綾一眨不眨地看著海碗時,蕭殘夜就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時刻關注著她的表情,哪會知道她此時正思緒如飛。

  她又想起通常女孩子十三四歲會來初潮,再不是小女娃了,就變成女人了。二伯母十五歲嫁給二伯父,十六歲就當了娘。爹爹常愛笑呵呵地打趣她,「再過幾年,綾兒及笄了,來求親的肯定要踏破我家門坎兒了。」

  那時候,全家人都會笑逐顏開地逗她玩,看她羞紅了臉。

  如今,人逝物亦非……

  「咦?臉怎麼又變白了?是不是很難受?」見她不對勁,蕭殘夜馬上驚詫地連聲問。他的本意是想刺激她,可一看到她的可憐模樣,突然就於心不忍起來。

  不忍?媽的!他幾時變得婆婆媽媽起來?遇上這小女人,啥都不對勁了。

  「妳別怕,這不是血,是從西域運來的紅葡萄酒,味道還不錯。」他端起那只海碗,咕嘟咕嘟地灌了幾大口,再把碗端到她嘴邊,順便灌她一口。

  酒液緩緩地滑入喉間,粉嫩的唇辨抿了下,現在她知道了,西域來的葡萄酒,原來很甜……

  喝完酒,蕭大爺又開始冥思苦想著第不知哪條治療方法。

  昨天,他決定帶她上一個叫「老虎寨」的地方殺人,他把她安置在寨中一棵高高的大白楊樹上,然後拿出刀開始削一截竹子。直到削到很短的時侯她才看出來,他正在做一隻竹哨子。

  他把哨子放在她手裡,叫她拿好,告訴她自己要下去幹活了,場面可能不大好看,要是她想起什麼來,覺得害怕了,就吹哨子叫他。

  他說她不會說話,吹哨子總會吧?

  細嫩的掌心中,牢牢地捏著那支並不精緻的竹哨子,她靜靜地看著他。

  待兩個時辰後,蕭殘夜把整個寨子挑了個底朝天,都沒聽到哨子響,心裡想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他迅速幾個跳躍,在茂密的樹林裡宛如一隻敏捷的猿,等他來到白楊樹下,抬起頭,卻發現丫頭居然伏在粗大的樹桿上睡著了。

  額頭開始隱隱作疼。

  答案明擺在那裡,蕭殘夜大爺的第不知哪條治療方法以失敗而徹底告終。

  這一覺,月青綾睡了很久,在蕭殘夜半真半假的威脅下,才悠悠轉醒。

  「今天送妳去個地方。」她聽見他這樣說。

  是「送」,而不是「帶」。

  他想送她去哪裡?

  月青綾怔怔地盯著他,茫然不知所措地看他忙東忙西,收拾包袱,帶她出紅袖招,再抱她上馬,兩人共騎一匹,離開中州城。

  「大爺,小夫人,路上好走,以後有空可常來呀!」眼見瘟神兼財神爺總算移駕了,可把老鴇給樂壞了,浩浩蕩蕩地帶著一幫姑娘揮舞著手裡的紗巾送別二人上路。

  ☆☆☆

  他們走了不到半天工夫,月青綾就在馬背上被顛簸到一臉煞白,蕭殘夜見狀趕緊買了輛馬車,換掉交通工具,這樣又歇歇停停地走了好幾天,終於來到一個大峽谷裡。

  鎮子的入口處有一棵歪脖子老槐樹,樹下有一間破屋子,破屋子裡有一個長相和外表都很斯文的年輕男人。

  「曲賬房,老闆娘在鎮裡嗎?」蕭殘夜將馬車停在破屋前,大聲問坐在窗邊打算盤的斯文男子。

  「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夜梟大爺嗎?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回您又碰到什麼麻煩事了?」斯文男子抬起頭,明嘲暗諷。

  「媽的!曲賬房,你別惹老子發火,快說老闆娘在哪裡!」跟以往任何時候一樣,他就是跟這曲賬房不對盤,兩句話不到,絕對開吵。

  「嘿嘿,這麼心急啊?那我就……」那曲賬房也是個不怕死的人物,笑了一笑,斬釘截鐵地吐出四個字:「無可奉告!」

  接著兩手用力一拉,將兩扇窗戶「啪」地一聲牢牢關住,似乎生怕姓蕭的變成一隻蒼蠅飛進自己這間上邊漏雨下邊有洞的破房子。

  該死的曲賬房!不告訴他,他自己不會去找嗎?

  蕭殘夜氣急敗壞地一拉韁繩,朝鎮裡駛去。

  很快,馬車來到鎮南邊的一處湖畔,那裡蓋著好幾間亭台樓閣,十分氣派,看樣子是有錢人家的房舍。

  「姓鳳的!死了沒有?沒死就滾出來!老子懶得進去……」蕭殘夜站在人家大門口高聲叫喊,喊得路人紛紛側目。

  門一響,打開來,裡頭慌慌張張跑出一個穿著身湖綠衣裙的漂亮丫頭,伸出一根手指頭擱在嘴邊,朝著蕭殘夜猛噓一聲,示意他別喊,接著口齒清楚地報告,「蕭大爺,我家主子要我告訴您,他就快要作古了,實在是沒精神和體力跟您見上最後一面,您還是上別處去吧!」

  「好,很好!酒窩妹,妳跟妳那狼心狗肺的主子說,將來他若是叫人砍死在姓蕭的面前,老子一定上去多補兩刀。」蕭殘夜氣呼呼地方撂下狠話,駕著馬車就走人。

  「啊,大吉大利,大吉大利,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蕭大爺?」酒窩妹在後頭跟著跑,一面大聲勸解,一面忙著朝著地上「呸呸呸」地猛吐口水。

  萬一主子真叫這位蕭大爺給咒死了,那可怎麼辦?

  「這些混蛋!過完河就拆橋,沒有一個好東西!」蕭殘夜咒罵著,轉過頭看向一直安靜地坐在車裡的月青綾。

  難道這孤,就托不成了?

  前幾天,他思前想後,最後才決定將月青綾送到這裡來。

  這烏龍鎮位於偏遠地帶,三國接壤,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恰成了三不管地區,任何人只要能進得了鎮子,經後都會在暗中受到一些保護。

  他一早得知她是月家後人,送來這裡,就不用怕後蜀國的人查出她的下落,至少可以安心居住一陣子,對她的心病也有好處。

  也曾想過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但在那些心理治療方法徹底失敗後,他完完全全就沒有了信心。

  他一向過著刀尖劍口的日子,在生死裡打滾、來去自如,毫無牽掛。突然旁邊多了個連自己都照顧不了的女人,雖然他不嫌煩,她也確實從不煩他,但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萬一給金風細雨樓的王八蛋們曉得了,還不是虎視眈眈絞盡腦汁打她的主意?

  這樣一想,瞬時讓他驚出一身的冷汗。

  沒錯,留她在身邊實在太過危險了!他絕對不願意把無辜的她放在箭靶中間讓人算計掉性命。

  思來想去,他想到了這裡,所以馬不停蹄送她來。

  原以為會受到親人般的迎接和待遇,怎知一瓢冷水迎面潑來,他萬萬沒料到,烏龍鎮的兔崽子們對自己竟然會是這種態度!枉他們還曾同生死共患難,如今好了傷疤忘了疼,那好,就讓他再狠狠劃上一刀,看他們還記不記得什麼叫疼!

  於是怒髮衝冠的蕭大爺怒氣衝天地一手扯著韁繩駕駛馬車,一手拎著赤焰刀直奔「如意客棧。」

  烏龍鎮告急:天下第一殺手夜梟殺過來也!

  ☆☆☆

  烏龍鎮的居民們向來喜歡看熱鬧,越狗血越八卦的場面越能引起大傢伙的關注,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打從那個凶神惡煞般的高大男人出現在如意客棧門前時,鄉親們就開始悄悄圍攏過來,若不是瞧出這男人不太好惹,手裡的那把刀又過於鋒利,估計很多人會忍不住上去直接探聽人家姓啥名誰,家住哪裡,可否娶妻生子,來此地有何貴幹等等。

  「你說,這人是不是老闆娘的男人?」有人用耳語的音量問著旁邊人。

  「不曉得,看起來武功很厲害,誰猜得出這是江湖上的哪一位高手?」旁邊人的嘴唇動了動,以唇語回答。

  「猜不出,現在的江湖,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些前浪就只有死在烏龍鎮的份,哪曉得後浪都是些什麼來頭?」還有人乾脆閉著嘴以腹語說話。

  接著,一陣靜默。

  正在此時,客棧裡猶如走台步般,魚貫而出一隊人馬,為首的正是擦脂抹粉的客棧老闆娘。

  只見她派頭十足大,左邊纖手一揚,跑堂的小二恭恭敬敬遞上一把精緻的宮扇;右邊玉手一伸,打雜的小妹低眉順眼地敬上一盞剛泡好的香茗;她咳嗽一聲,身後迅速送上一張黃花梨螭紋扶手椅;待她風情萬種地坐下後,馬上就能得到「太氏按摩」,按摩者是一名正當花甲之年的老太太……

  「哎,我說,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關公耍大刀?還是要俺們配合著上演一場三英戰呂布?」老闆娘翹著二郎腿,扇著桃花扇,品著烏龍茶,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正站在客棧門口,怒髮衝冠的男人。

  「寶絢香!妳知不知道『義氣』二字怎麼寫?」蕭殘夜陰沉著臉,一字一句地質問老闆娘。

  「我識字,當然會寫嘛!」開什麼玩笑!她打小兒博覽經史,工於書翰,十聞強記,怎麼會連這兩個字都不曉得寫?

  「會寫又怎樣?你們這烏龍鎮就沒一隻好鳥!看到老子來,居然一個個翻臉不認人,到底是什麼意思,不如痛痛快快給個說法!」蕭殘夜火大地指著老闆娘叫罵,「把那些兔崽子都叫來,講個丁一卯二,否則休怪老子翻臉無情!」

  「哎呀,蕭大爺,這麼久沒見,又有什麼事惹得你大發雷霆?」老闆娘身後神出鬼沒般地冒出個俊逸的少年仔,一面忙著嗑五香甘草瓜籽,一面熱心地詢問情況。

  「姓元的混蛋小子,你也是一丘之貉,少來這裡跟老子賣乖!」真是冤家路窄,蕭殘夜一看到不知道讓他上了多少當的元媵,自然又是一肚子火。

  「嘻……」那元媵也不惱,「卡卡卡」地嗑著瓜籽,黑亮的眸子一溜,不懷好意地看向蕭殘夜手裡的那把赤焰刀。

  嗯,這把寶刀如今的行情實在是不錯,就是不曉得這姓蕭的要多少錢才肯當給他?

  「你在看什麼?」蕭殘夜一眼就看出這小子又在打自家寶刀的主意,立刻朝他怒目而視。

  「好啦,你也別發火了,消消氣,咱們有話好說。來,先進客棧裡,富公公正給你做下酒菜!」老闆娘放下茶碗,站起來招呼遠道而來的客人。

  「現在才這麼說,是不是太假了點?」蕭殘夜冷哼一聲,轉身朝馬車走去。

  眾目睽睽之下,他掀起馬車上的布簾,探身進去,小心翼翼地將一個女人給抱了出來。

  女人?剎那間,老闆娘的眼瞪得賊圓,元媵張著嘴忘記要將嘴裡的瓜籽皮吐出來。

  若非親眼目睹,他們死都不會相信眼前的一幕。

  那真的是個女人,雖然年紀不大,但確實是個活生生的女人,活生生的漂亮女人……

  天呀!打死他們也不相信,這姓蕭的,居、然、會、有、女、人?

  ☆☆☆

  這世道真是無奇不有。

  姓蕭的不僅有女人,而且他還破天荒地拿著把湯匙親自餵那女人吃飯。

  明明有手有腳,吃飯還得人喂,有鬼!

  烏龍鎮鎮委會的全體成員,除了聲稱自己快要斷氣了的鳳大爺,其餘全部來到如意客棧,各自心懷鬼胎地盯著坐在飯桌前的蕭殘夜和那個看起來年紀比他小一大截的丫頭,集體在心裡悟出,原來這殺人不眨眼的蕭殘夜喜歡的是幼齒。

  「有鬼……」私塾先生對著曲賬房直眨眼睛。

  「對!一定有鬼……」曲賬房回眨示意。

  「你們說,到底是什麼鬼?」元媵一臉好奇的跟著擠眉弄眼。

  「誰曉得。」荊獵戶翻了個白眼,手腳利落地擦著自己的弓,沒時間瞎猜。

  「老謝……」曲賬房轉向棺材鋪掌櫃。

  嗯?謝掌櫃一鎖眉。

  「你去問。」賬房示意。

  後者搖頭,意思是不關我事。

  「不講義氣!」曲賬房瞪眼。

  誰叫你惹他?謝掌櫃聳下肩。

  曲賬房正對棺材鋪老闆怒目而視,突然聽見西山上天仙道觀裡的女道士非常天真地問了句:「喂,你們的眼睛都怎麼了?眨巴個不停,是哪裡不舒服嗎?」

  曲賬房等人的額際頓時冒出三條黑線。

  「哼,我看不是眼睛不舒服,是心裡不太舒服。」喂完了月青綾,正埋頭吃喝的蕭殘夜冷聲回了句話,仰頭將一杯酒一乾而盡。

  立在一旁的客棧大廚富公公,親自持著酒壺好生伺候著,慇勤地趕緊又替他滿上。

  「富公公,不是我說你,怎麼這麼多年,你這廚藝怎麼就沒一點長進?不僅難吃……」蕭殘夜吃得直皺眉,停頓一下,用筷子從菜碗裡挾出一根釘子模樣的鐵傢伙,「啪」地一聲丟到桌上,「還想謀財害命?」

  「哎呀,可找著了,貴嬤嬤,妳的鉤衣針在這呢。」富公公歡天喜地的吆喝著。

  「真的嗎?那感情好,你快幫忙看看我那頂針是不是也在裡頭。」正給老闆娘捶背的老太太雀躍著過來找不見多日的頂針。

  「好,我找這盤『清炒豆芽』,妳快去那盤『紅燒豬大腸』裡翻翻看。」說話間兩人就忙活開了。

  「呀!果然在這!我可是找了好些天啦!謝謝您,蕭大爺,您要是沒來,這東西可上哪找去?」貴嬤嬤喜出望外地再三向蕭殘夜致謝。

  「……」蕭殘夜一時無語。敢情他來這裡,就是為他們吃出失蹤多日的鉤衣針和頂針的?

  「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老闆娘邊偷笑邊替自家下人向蕭殘夜道歉。

  「廢話少說,我這次來,是想讓你們把她留下來。」蕭殘夜也沒什麼胃口繼續吃下去了,用力放下筷子,開門見山。

  聞言,靜若無人般地坐在他身邊的小女人,老老實實擱在腿上的一雙小手瞬間交握。

  他說,要這些人把她留下。

  留下……她一個人?

  「她?」老闆娘反問,「她是誰?」

  「後蜀國月氏一族的後人。」

  「月氏呀!」女道士彷彿聽到什麼驚天大新聞,「我聽說了,月氏叫那個混蛋梁王給滅門了,不久梁王又做了刀下鬼,該不會是你……」

  「住嘴,花茶煙!」蕭殘夜惡狠狠地制止,眼角餘光擔心地留意月青綾,生怕她會因此而再次受到傷害。

  「啊……對不起……」花道士顯然明白過來,趕緊捂上嘴巴,連氣兒都不敢出了。

  「收留她可以,但,她會什麼?」老闆娘又是老生重談。

  「她現在……嗯,有點……那個……」這下讓他著實不知道怎麼,開始絞盡腦汁地努力想著措辭。

  眾人面面相覷,天下第一殺手殺個把人是家常便飯,居然也會結巴?

  嘿嘿,這事情絕對有大大的內幕!

  「我可得提前通知你一聲,她要是留下來,咱們這裡可沒人會餵飯給她吃。」老闆娘眼尖得很,一眼看出這小丫頭有心病。

  「妳敢!」蕭殘夜一拍桌子,悖然大怒,「她要是餓死了我絕不放過妳!」

  「怎麼個不放過法?」老闆娘一點不害怕,挑釁著,「說來聽聽。」

  「老子把妳關起來活活餓死!」

  「切……沒創意!」老闆娘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我說,你先搞清楚情況好吧?現在是你求咱們收留她,不好聲好氣就罷了,還凶個鬼、跩個屁呀?」

  「呃……」說得也是,求人也沒見過這麼凶的。

  蕭殘夜一時洩了氣,換上自己有始以來最誠懇最真摯的語氣好言道:「寶姑娘,妳一定要收留她,只要收留她,妳有什麼條件一併開出來,姓蕭的上刀山下油鍋保證為妳做到!」

  「喲,這麼癡情呀,這丫頭是你老婆?」老闆娘笑了笑地問:「幾時成的親呀?孩子都要成群了吧?都有幾歲啦?這自家的老婆,幹嘛自己不帶在身邊?」

  「不……不是,妳,妳、妳也曉得我現在的情況,帶著她會害了她。」剛毅的臉上一陣不自在,結結巴巴地仍在低聲下氣說好話,「她是大名鼎鼎的月家後人,也許以後會替鎮上的人看看病什麼的,妳放心!我會時常送銀子過來,絕對不會在這裡白吃白喝。」

  「銀子?算了,一個小丫頭老娘還養得起。」老闆娘柳眉高挑,皮笑肉不笑地,「你剛才說我有什麼條件一併開出來?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

  「那好,你等著,我們商量下。」

  當下,烏龍鎮鎮委會成員鬼鬼祟祟地湊成一團,說個兩句就回頭打量一番蕭殘夜,再回頭繼續開小組會。

  「好了!我們決定了,只要你答應三個條件,烏龍鎮就留下這丫頭。」最後,由老闆娘代表眾人出來談判。

  「好,妳講!」

  「第一,我要你答應,無論任何時候,只要烏龍鎮需要你,你隨時聽候調遣。」

  「沒問題。」他一口應允。

  「第二,我要你的刀。」什麼?刀?蕭殘夜的酷臉抽搐了好幾下,如炬的目光直接掃向元媵。

  這不死心的臭小子,暗中惦記他的寶刀就算了,明裡竟敢趁人之危!

  一向活蹦亂跳閒不住的元公子此刻正裝模作樣地正襟危坐,給蕭殘夜一瞪,立刻如坐針氈。

  「給不給?」老闆娘追問。

  別給她……蕭……顫抖著在心底喚著他的姓,月青綾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好想說話,好想告訴他,自己一點也不想留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她不要他丟下她,不要……

  「給妳!」蕭殘夜咆哮一聲,飛快地解下腰間的赤焰刀,手一揚,刀直朝老闆娘飛去。

  「哎呀!想殺人啊?」老闆娘沒料到他如此爽快,一時不備,接了個手忙腳亂。再一回頭就遞給了元媵,「來,拿去,元小子,晚上抱著睡個好覺啊!朝思暮想好久的……」

  元媵興高采烈地抱著好不容易才得手的寶刀,心虛地不太敢看那道殺人的目光,一溜煙跑掉了。「第三條呢?」蕭殘夜耐心等著老闆娘再次信口開河。

  「這個嘛,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暫時沒想到呢。」

  「……」蕭殘夜啞口無言。這女人太精怪,不會又想出什麼妖娥子吧?

  可事已至此,再沒有別的選擇了,要殺要剮也只能隨便她。他想了想,鬱悶地拿起桌上的酒杯又喝了一大口。

  「好了,成交!」老闆娘一拍手,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走?他狐疑地看著她。

  「是啊,你不走還留下來幹嘛?當心我的第三條是要你娶我喔!」

  蕭殘夜差點讓口裡的酒給嗆住了。

  「幹嘛呀,這麼驚慌失措?娶我很難為你嗎?」老闆娘一手支著下巴,開始自誇自擂,「想我寶絢香雙十年華,長得這麼國色天香,性情賢良淑德,既能主內又能主外,裡裡外外一把手,還有諾大的家產和蒸蒸日上的事業……」

  「我馬上走、馬上走。」

  這下不僅蕭殘夜聽不下去了,在場的人全跑光光,只剩下仍口若懸河自吹自擂的老闆娘,和低垂著小臉不言不語的月青綾。

  「聽到沒有?他要走了。」老闆娘突然住口,若有所思的注視著月青綾,輕聲問了句,「難道妳不想去送送他嗎?」

  月青綾如遭電擊,慢慢地抬起頭,隱含淒苦的大眼睛直視著面前濃妝艷抹的女人,眸中突然間湧出淚來……
作者: chembioorg    時間: 2010-2-16 22:44

第四章

    他說謊!什麼會常來,整整四年,一千四百六十二天,他根本就沒有在烏龍鎮出現過!
   
    每到夜深人靜之際,月青綾都會獨自倚坐在窗邊,跳望著遙遠的天際,她在想他,想他什麼時候會來。

    也許,他早就忘了自己。四年前,他離開鎮子的那天,她沒有去送他,因為她害怕自己一看到他就會忍不住不讓他離開,或者,求他帶自己走。

    無論是哪一種後果,都可能是他無法承擔的,她願意不為難他,所以她放他走。

    在烏龍鎮的這幾年裡,雖然他沒有來過,可鎮上的那些人常會有意無間地在她耳邊透露他的消息。

    第一年,天仙道觀的花道士驚歎連連,「天吶!可不得了啦,這位蕭大爺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北漢國的「百鳥閣」都敢去惹,那裡可是在信陽侯的勢力範圍之內,惹了就必死無疑,完蛋了,這回梁子可結大了!」

    第二年,曲帳房以嘲諷的口吻說:「這人腦子一定有毛病,中州梨花派的年大小姐要招他入贅,他竟然嫌棄人家「年近三十都沒嫁出去,可見是滯銷貨」為理由當場給拒絕了。年大小姐哪裡受過這等委屈?一哭二鬧三上吊不說,還把她娘年掌門氣得發誓從此跟姓蕭的勢不兩立!」

    第三年,元記當鋪的元公子幸災樂禍地道:「聽說姓蕭的跟苗疆「五神門」在鬼木崖上大戰三百回合,人家的日月烏金輪可是難得一見的兵器,他的那把赤焰刀如今擱在我家裝破銅爛鐵的倉庫裡,他拿什麼跟人家去拚個你死我活咧?」

    第四年,老闆娘以平靜得不能再平靜地口氣歎息,「他果然出手了,這次能不能逢凶化吉,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牟天仇死了也就死了,他早就不是夜梟的對手了,只是大名鼎鼎的「金風細雨樓」裡那麼多亡命之徒,居然也在一夜間給毀掉了,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她聽得越多,越是擔驚受怕。

    她好怕,怕他有事。老闆娘說,蕭殘夜為之賣命的「金風細雨樓」,乃是當今天天下最大的殺手集團,是一個比百鳥閣更加嚴密更加殘酷無情的組織,不像後者僅為信陽侯一人所用。而金風細雨樓的樓主牟天仇,正是蕭殘夜的殺父仇人!

    蕭殘夜的母親,當年是荊湘第一美人席浣紗,這個帶著傳奇光環的女人,一生為三個男人所爭奪。

    荊湘的皇帝高廉,金風細雨樓樓主牟天仇,以及蕭殘夜的生父蕭聞。

    席浣紗十六歲入宮成為高廉後宮裡的嬪妃,有一日溜出宮去遊玩,居然與江湖劍客蕭聞一見鍾情,兩人許下盟約私奔出逃,過了一段短暫的、神仙眷侶般的逍遙日子。在生下蕭殘夜後,母子倆又被高廉派去的大內手下抓回了荊湘國。

    因此蕭殘夜隨母自幼在荊湘國皇宮內長大,與如今的鳴鳳繡莊主人鳳棲梧有著金蘭之義、手足之情。兩人雖然身份不同,但感情就十分深厚。所以當鳳棲梧決定拋開一切離開荊湘國時,一路上——遇到的無數困難危阻,全靠蕭殘夜捨命相救。

    話說當時的金風細雨樓已聲名大振,牟天仇無意中看到席浣紗的畫像,便對此戀戀不忘,更膽大包天潛入高廉皇宮內擄走美人兒,以至於蕭聞聞訊一人一劍殺上金風細雨樓,最終慘死在牟天仇掌下,而席浣紗見愛人已死,生無可戀,跟著自盡。

    在江湖上,生存的法則不外乎兩種,一是依附敵人,二是殺掉敵人。

    可那時蕭殘夜才十三歲,雖然自幼跟隨荊湘國大內高手習武,但絕非是牟天仇的對手。

    無力殺敵,只能依附。

    以後的歲月裡,那個十三歲的少年幾乎把命都賣給了牟天仇,而一切不過是為了能有一個活下去、並且報仇雪恨的機會。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在那個人吃人的狼窩,小心翼翼地收藏著一小撮仇恨的火苗而絲毫沒有被旁人察覺。

    終於,又一個十二年過去了,心中那團小小的火苗以燎原之勢,勢如破竹般地吞噬掉了他的仇人。

    每一次,當月青綾回憶起關於蕭殘夜的一切經歷時,都會為他感到心疼。

    這是個真正的、頂天立地的男人!

    他為了一個長久的目標,甘願忍辱負重、臥薪嘗膽,受到了無法想像的苦難。這種能屈能伸的氣魄,試問天下,又能有幾個擁有?

    她常常感動於他的故事,心疼他的遭遇。她多想再看一眼他,看看他過得好不好。

    可是,他也放刊就忘了她,忘了在遙遠偏僻的烏龍鎮裡,有一個當年他救下的小孤女,被他安頓在這裡,等他回來……

    ☆☆☆
  
    深秋了,西山上的紅葉如火一般燃燒,熱烈奔放得如同故人的心。

    鎮上街道的兩側,樹上的枯黃葉子被惱人的秋風捲起,刮落在地上,還來不及傷感於自己的命運,就被一雙黑靴毫不客氣地踩過、踐踏,完全沒有一絲傷春悲秋的憐惜之意。

    黑靴的主人是個極高大魁梧的男人,三十左右的年紀,著一身靛藍布衣,一張堅毅似鐵的酷臉,臉上有一道破相的傷疤。

    這男人身上的殺氣好濃!

    因此,打從他踏進烏龍鎮的那一刻起,就成了老虎進村,沒人敢理。

    鎮民遠遠張望,交頭接耳,「天吶!快看,來了個好兇惡的男人,該不會是來找誰報仇的吧?」

    「誰知道!你們說要不要趕緊報告給老闆娘他們?」

    「說真的,萬一出了事就了不得啦!」

    「好,我馬上去,你們留心看著他點,千萬別輕舉妄動,等老闆娘曲帳房他們來了再說。」

    一夥人立刻兵分兩路,一路盯梢,一路報信。

    男人見怪不怪地繼續往鎮裡走,目標是如意客棧。怎知,當他走到街心處一幢小小的房舍時,猛然停下腳步。

    房舍在大門一則掛著一個堅式的區額,上書四個大字「月家醫館」。

    月?他揚眉細細打量著,見這房舍雖然不大,卻修建得十分精緻,掩藏在扶疏花樹中,更顯得與別處的商家不同,彷彿走進去,有會有一種曲徑通幽之暇想。

    「喂!這位老兄,要看病就進去,不看病就請讓讓,別擋著道呀!」身後有人在抗議。

    他回頭,看到四個年青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都挽著藥藍子,邊擦汗邊你推我擠地撞過來。

    腳下微移,身形一閃,已飛快地讓開路。

    「你們別太過分了!」鎮上長得個子高高,綽號「高佬」的大聲嚷嚷,「咱們老早就說好一人一天給月大夫送草藥來,今天明明是我的班,你們都跑來湊什麼熱鬧?」

    「……怪誰?還不是你這人太下流,包藏色心,我們怕你對月大夫不利!」矮個子的毛豆說得理直氣壯。

    「就是,太不要臉了!上次我在你的藥籃子裡翻出一封情書,裡頭居然直呼月大夫的閨名,青綾、青綾……青綾是你喊的嗎?真是太不要臉了!」胖胖的阿肥一臉義正詞嚴。

    「所以,以後咱們絕對不讓你這只色鬼單獨接近月大夫,儘管月大夫醫術高明,仍然是個姑娘家,何況還是個天仙似的姑娘家,我們一定要防你於未然!」瘦子細仔最後結案陳詞。

    「你們這些傢伙!」高佬氣呼呼地怒斥:「真是豈有此理!」

    四人你爭我搶,唯恐落在了後頭,一窩蜂地往醫館裡湧進去,誰也沒注意到身後尾隨的高大身影。

    穿過一片竹廊,就是藥房了,其中小齋三間,一庭花樹。

    長廊種植著不太鬱鬱蔥蔥的翠綠植物,有草藥也有花卉。

    大巖桐葉茂翠綠,秋石斛蘭姝麗耐開,玉麝翠綠不凋。當這些花香與藥香夾雜交匯在一起時,就融合成了一種十分奇異而美妙的味道。

    高矮胖瘦四人組一踏進這裡,明顯安靜下來,腳步也放得很輕,似乎生怕打擾了正在閨房中休憩小睡的絕代佳人。

    佳人此時卻並未休息,而在專心致志地問診。

    除了那個正被診脈的鄉下老漢,屋裡還有好幾個病人,都坐在一旁的長椅中靜悄悄地耐心等候。

    在這位清麗脫俗、宛如天仙下凡的女大夫面前,沒有一個人會大聲說話,即使他們知道,她也許根本就聽不見。

    因為心地善良猶如菩薩轉世的月大夫,是個啞巴。

    看著那張美得不可思議的臉蛋,無人不為這歎息。所謂天妒紅顏,是否指的就是月大夫?

    三年前,自從她開設醫館替鎮上的百姓看病,就不知道醫好了多少人的疑難雜症。

    經濟上有困難的百姓在這裡看病,不僅不收分文,還會免費獲贈藥丸湯汁。

    在烏龍鎮鎮面的心裡,月大夫就是活神仙,大恩人。

    「月大夫,我爹這病,不礙事吧?」陪在老漢身邊的村姑憂心忡忡的問。

    月青綾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筆,在一張白紙上飛快寫著藥方,然後在另一張紙上寫著病因和服藥禁忌,遞給立於一旁的高佬,後者馬向村姑仔細說明「啊,我明白了,多謝月大夫,我一定照著方子做。」村姑聽了恍然大悟。

    月青綾點點頭,水眸兒望向正在屋內忙碌著的高矮胖瘦四人組。

    「毛豆,給郝老伯配藥。」高佬招呼老漢和村姑跟毛豆,到高大的黑漆描金雙龍紋藥櫃前的檯子上開始配藥;另一邊,阿肥示意下一位病人過去坐下看診;而細仔手腳俐落地收拾著歲採來的草藥……月青綾對此抱以感激地笑容。

    自從有了這四個熱心的小後生幫忙,就真得省心不少,不用一面看診一面配藥手忙腳亂了,還真是多謝他們呢。

    她繼續專心致志地號脈,壓根沒察覺,有一道深邃的目光,正牢牢地停留在自己身上,久久不願離開……

    ☆☆☆

    送走了最後一名病患,月青綾揉揉自己發酸的脖子,正要從桌案前站起,突然,她一怔,察覺到自己身後有人。

    那個人,是個男人。

    她可以清楚地聞到由他身上發出的雄性氣息,勇猛的就像是草原上的獵豹,正欲捕食獵物。

    她想轉身看清楚究竟是何人,不等行動,倏地腰間一麻,她被人點了穴位,接著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身後攔腰攬住她,以寬闊的胸膛緊貼住她纖薄的背脊。

    嗚……月青綾驚恐萬狀地杏眼圓睜,大氣也不敢喘,嬌小的身子因巨大的恐懼而顫抖。

    站在她身後的高大男人,眼神高深莫測,下一秒,他低頭在她頭頂的發旋處吻了一吻。

    月青綾渾身一僵,芙頰逐漸發白。

    男性的唇漸漸下滑,含住柔嫩潔白的耳垂,反覆輕舔。大手則沿著腰部曲紅向上撫去,自他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身白皙勝雪的肌膚,以及優美飽滿的胸部形狀。

    不!月青綾猛地咬緊下唇,不讓自己喊出來。

    男人停頓了一下,盯著她雪白的頸部以及衣襟內若隱若現的弧度,喉頭忍不住一緊。

    當年的小丫頭,長大了……身段窈窕勻稱,冰肌玉骨,絲毫不用增減一分;肌膚白皙如玉,嬌嫩如絲,施朱則太紅,著粉著太白。

    真美,美得讓他差點忘記了自己此舉的目的,閉眼,揮開那些令人心跳的念頭,頭一偏,熱唇已吮上雪頸。

    淚意漸漸湧上眼眶,月青綾仍然一聲也不吭。

    行!那就這樣耗著吧!他奉陪到底。男人一點也不生氣,顯然十分樂意跟她耳鬢廝磨。

    「嘶」地一聲,他從身後伸出手來,毫不客氣地一把扯開女人月白色外衫的襟口,視線輕垂,剛剛可見那繡著粉蝶兒的淡紫色肚兜。

    這個視角還真不錯!他盯著那雪白的酥胸,利眼一黯。

    寬厚的手掌不留情地將她上身的外衣朝下扯去,凌亂的垂在腰間,讓她看起來有一種清艷又荒淫的美麗。

    無法動彈的月青綾驚恐地想搖頭阻止對方的動作,玲瓏有致的身子極力拒絕身後人的所有舉動。

    男人瞇著眼注視著眼前背對自己而立,半赤裸著美人兒,感受著她嬌軀微微的拌顫……

    薄肩、藕臂、雪背……無一處不勾人心魂,尤其那細腰間的線條,優美纖細,彷彿只要以兩隻手去合握,便會輕易地握住。

    他這麼想著,便自然而然地伸手緊握,常年習武的粗糙大掌輕撫著那彈性光滑的肌膚,心下暗歎這世間還有什麼樣的腰肢,能這樣誘人心魄?

    粗指帶著繭,逐漸上滑至柔軟尖挺的雙乳,順著豐滿的半圓弧度不住反覆磨蹭。

    嗚咽一聲,月青綾猛地閉上眼睛,她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到何時,也不知道對方為何要輕薄她。

    這人是誰?又有誰能救她?剎那間,腦海中清楚地出現一張剛毅如鐵鑄成的臉……

    那是蕭殘夜!淚水漱漱地滑落,月青綾的心裡絕望地念著三個字「蕭殘夜」……

    如今的他,人在哪裡?當大手撫握住那雙從未被人撫觸過的柔軟雙乳時,月青綾終於忍不住地大叫出聲,「住手……」那人的手,瞬間就停住了。

    她很快被解開穴道,一個悶笑的聲音在耳邊低沉響起,「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小丫頭,你根本就不是啞巴。」

    宛如被悶雷擊中一般,月青綾久久無法動彈,傻傻地任由身後的男人將自己轉過來面朝向他。

    長長的睫毛上還有淚珠,卻不再淌落;驚魂未定的心兒來不及平定,已被驚喜代替。

    她恍如隔世般地怔忡地瞅著那個笑得倡狂而霸氣的男人,聽見他說:「我這個治療方法有進步吧?嘿,你總算說話了……」

    她不語,接著,揚起手……

    「啪」地一聲,月家醫館內響起一記清脆的耳光聲。

    說出去誰都不會相信,天下第一殺手蕭殘夜,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蕭殘夜,會因為調戲良家婦女,而被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無情地打了一巴掌。

    就連蕭殘夜自己也不信,鷹眼一瞇,破相的臉上有幾分難以置信,還有幾分震怒。

    「你敢打我?」他低吼。

    月青綾沒被他的氣勢嚇倒,毫不畏懼地回望著他,下一秒,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被拽進了一個剛硬如鐵的懷抱。

    「啊!」她被撞疼了,張開小嘴驚叫一聲。

    微微皺眉,她抬起頭來,正要斥責他的孟浪,可還不等她開口,他的唇突然就印在了她的紅唇上!

    蕭殘夜一手抬高她尖尖的小下巴,一手揉進她腦後如雲的長髮裡,強迫她接受這個飽含怒氣又狂妄十足的「蕭式熱吻」。

    他的野蠻和激狂令月青綾忍不住全身都微微顫抖起來。他的力氣好大,在他懷裡她根本沒辦法動彈一下!他的舌,更是以勢如破竹之勢撬開她的唇和貝齒,不由分說地糾纏住她的丁香小舌。

    「唔!」月青綾被他的霸道給嚇住了,她掙扎著搖頭,想擺脫他的箍制!

    可正在火頭上和剛嘗到甜頭的蕭殘夜怎麼可能放過她。他吸吮著她甜蜜口中的每一側,不停地與她害羞的舌尖牽纏,攪動……

    她想逃……可是火熱的雙唇恣意地糾纏,強悍又堅決地迫使她必須迎合,那狠絕又親密的攫取,輕而易舉地擊潰她的掙扎,她只覺得渾身發軟。

    兩人來不及吞嚥的唾液弄濕了下巴,纏綿地交織成了銀絲……

    大掌再一次緩緩伸向豐挺的雙乳,愛不釋手地輕捏,搓揉著,一次又一次。

    月青綾再也不無抵抗了,這從未領教過的吻,從未領略的愛撫,讓她感覺自己的身子越來越古怪,一陣酥麻自小腹處緩緩瀰漫開來,與剛才不知道身後之人是誰時的感覺完全大相逕庭。

    「嗯……」她不由自主地低喃出聲,早已放棄了掙扎,水眸兒迷濛,腦中一陣恍神。

    他長久地吻著她,沒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直到一聲尖叫陡然在屋裡炸起。

    ☆☆☆

    「啊!」花道士大驚失色地張著嘴猛叫。

    「喔!嘖嘖……」老闆娘到沒尖叫,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猛瞧,一邊還抽著氣發出陣陣驚歎聲。

    這麼火爆的場面,讓兩個還沒來得及嫁出去的女人大開眼界。

    男人熱情似火、女人柔美似水,眼前所見雖然還只是限制級畫面,就已經可想而知那十八禁的場面將會是怎樣地令人流鼻血了。

    兩女開始陶醉地想入非非。

    「閉嘴!吵死了!」被這兩個女人打斷好事的男主角陰沉著臉,惡狠狠地啐罵一聲。

    抱住懷裡的月青綾,他動作飛快地轉過身去背對倆人,將已被自己脫到只剩肚兜和褻褲的美人兒遮掩住。

    雖然來者同樣是女人,但他就是不願意讓閒雜人等平白無故地將月青綾這副美麗的身子給看了去,要看,也只能是他看。

    「自己色膽包天,居然還敢大聲?」花道士閉上嘴,嘀咕一聲,顯然很不服氣。

    「你不明白吧?」老闆娘笑瞇瞇地解釋,「這就叫『老虎未吃人,樣子赫殺人』!」

    「哦!是這樣呀,老闆娘還真是學識淵博哦!」

    「這到是真的,對了,我跟你講過沒有,我三歲背『千家詩』,五歲學『論語』,七歲讀『女誡』,教我的那位師傅可是大名鼎鼎的……」老闆娘話匣子一開,就不容易關上了,跟女道士兩人就地擺上龍門陣,開始回憶過去。

    「沒事就滾,老子沒空理你們。」蕭殘夜沒好氣地瞪著她們。

    「哎,我說……」老闆娘扭過頭看著他,突然好心提醒,「你這個大老粗再不鬆開手,人家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就快要被你給活活悶死了喲!」

    啥?蕭殘夜一怔,趕緊低下頭,稍微鬆開了下胳臂,發現自己懷裡的月青綾果然臉色發白,他慌忙放了手。

    月青綾又窘又羞,垂著粉頰,一得到自由,小臉瞬間血色上湧,兩頰都快燒起來了,看也不敢看旁人,輕巧地一躬身,拾起地上的衣物就朝裡屋匆匆奔去。

    「喂!丫頭……」蕭殘夜正要叫住她。

    「行了啦,人家害羞了,你就放過人家吧!」老闆娘出聲制止。

    「要不是你們突然出現,她也不會這樣。」蕭殘夜一臉不悅地睨著她質問,「你們來這裡到底有什麼破事?」

    這位大爺倒打一把的功力實在太高強了,老闆娘和花道士面面相覷。

    若不是有人氣喘吁吁跑到客棧報告,有一個看起來就絕非善類的男人突然出現在鎮裡,聽描述老闆娘就知道是四年來只聞其惡名,不見其人影的蕭殘夜大駕光臨了。

    按理說,一般蕭大爺來烏龍鎮就準沒什麼好事,於是眾人趕緊分頭找,老闆娘和花道士才找到這裡,不料一進屋就免費看了場臉紅心跳的親密大戲。

    瞧瞧這人,不僅反醒自己的行為不檢,反而一點毫不臉紅地指責起他人來,臉皮真是一流厚。

    「我說,大爺您整整四年都不來,一來就調戲人家月大夫,又親又抱又吃豆腐的,你是不是有毛病?」老闆娘瞪著罪魁禍首蕭殘夜。

    「就是!當初還是你千里迢迢送人家上這來,好歹也算是個監護人,怎麼還吃起窩邊草,專挑熟人下手呢?」花道士也跟著進行指責。

    「……」蕭殘夜一時無言以對。

    他要怎麼說?當從再次看到月青綾起,他就想抱抱她,就像四年前一樣。
   
    他該怎麼說?他一直都在惦記著她,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病有沒有起色?

    他能怎麼說?以前的小女孩長大了,長成了那樣的絕色佳人,長成了足以令他移不開目光的漂亮女人。

    早在四年前,十四歲的她對他就有這樣莫名的吸引力,四年後,這種吸引力更讓他心猿意馬,魂不守舍。

    可也足以讓他自慚形穢。

    這麼多年,他只顧著謀劃如何毀滅金風細雨樓,殺掉牟天仇替父母報仇,沒有多餘的時間和心思去想別的。自從四年前無意中看到她,救下她,之後每當在夜靜更深之際,腦海裡就會冒出一張清麗若仙的小臉。

    他曾打算,如果在他完成自己的任務後,她仍然像四年前一樣,呆呆地躲在自己的世界裡誰也不理會,那麼他願意照顧她一輩子,帶著她到天涯海角去。

    現在,當手刃仇人之後,他毫不遲疑,行色匆匆地直奔烏龍鎮,腦海裡唯一的念頭就是去找她。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當自己一旦發現她長成了正常的、如花朵一般芬芳的美麗女子,便猝然剎住急奔的步伐。

    他們相差太多!

    他殺人如麻,她救人無數;他滿手血腥,她純淨無邪;他仇家無數,她恩澤廣佈……他們根本就不是同路人。

    他猶豫了,但那份猶豫並沒有耽誤太久,即使不想靠近她,卻仍然該死停不下腳步!

    方纔他對她的輕薄,雖然打著想逼她開口說話的借口,可在她打了他一掌後,有個什麼東西像是從心裡深處洩了出來,將他整個人都淹沒了,讓他再也控制不住對她的滿腔思念和慾望,親吻了她。

    就算挨再多巴掌他也不後悔,只要能接近她,撫觸她,感覺她,哪怕只有一下下……

    他就這樣想的。

    當這些話正要衝出口之際,男人臉色忽然一變,繼而匪夷所思地瞟向面前兩張透露出萬分期待之情的臉孔。

    奇怪了!他堂堂一個大老爺們,憑什麼要對這兩個整天閒得無聊,最擅長傳八卦的女人傾吐自己的內心世界?告訴她們自己想念月青綾?那不是刀尖上走路?

    「說來聽聽嘛,對人家小姑娘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你這會子又害哪門子臊去了?」老闆娘一臉意猶未盡。

    「是呀,本道長可是鎮上婦女救援會的現任會長,有權利保護本鎮婦女同胞哦!」花道士想起自己還有這麼個兼差,立即得意起來。

    「無聊,老子沒空跟你們在這瞎扯!」他翻翻白眼,一拍屁股就要走人。

    「喂喂!你到鎮上要待多久?」老闆娘不放過他,追在後頭問。

    「不知道!」

    「那你打算住哪?我的如意客棧剛剛重新裝潢一新,設施齊全,服務一流,包君滿意,不如……」老闆娘大力吹捧著,這蕭殘夜也算少見的有金主了,若是把他拉到自己店裡住下,保證月進斗金。

    「不用了,我去繡莊住。」蕭殘夜壓根不給面子,一陣風似地刮走了。

    「唉,這麼大條魚就這麼活生生地溜走了……」老闆娘歎息著。

    「那也沒法子,這條大魚可不好撈,搞不好還會反咬你一口耶!」花道士安慰她,「咱們還是去瞧瞧青綾吧。」那小丫頭一定是躲在被窩裡不好意思見人了。

    內室門扉半掩處,露出的半幀粉白衣角,倏地消失了。
作者: chembioorg    時間: 2010-2-16 22:44

第五章

    不知道要在鎮上待多久。

    他是這樣說的吧?意思就是他可能還會走,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

    嬌美纖細的人兒身著一襲青色裙衫,站在櫃檯後心不在焉地收拾草藥,一想起昨日他對老闆娘說的那句話,忍不住神思恍惚。

    竟然總是要走,為何還要來呢?她氣悶地將手裡的甘草揪得亂七八糟。

    昨天她跑進內室後,其實一直都躲在門後偷聽,聽他跟老闆娘她們說話,聽老闆娘問他為何要對她……對她那樣做。

    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地亂成一團,她很希望他說點什麼,卻覺得還是什麼都不說的好,最後當他什麼都沒說時,她又覺得有點失望。

    他走後,老闆娘和女道士進來內室,急忙跳上床鋪裝睡的她低頭悶不作聲,搞得兩人十分緊張地再三保證,因為此事涉及姑娘家的清譽,所以她們死都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老闆娘和花道士說這話時的語氣和神情,彷彿他們倆是被當眾捉姦在床似的。

    其實,他也不過是抱了她,親了她……

    面上倏忽一紅,她回想起了那個火辣辣的吻,他的舌和她的親密地攪在一起,彼此品嚐著對方的滋味,欲罷不能……

    先前打他的那一巴掌,多半是出於對他嚇唬自己的不滿,和一點點的嗔怒。

    她好在意他這麼久都沒來看自己,讓她以為他忘了自己,如今他來看她了,可又能代表什麼?

    「唉……」月青綾無奈地發出一聲歎息。

    這時,高矮胖瘦四人組裡差了瘦子細仔,其餘三個全從外頭蹦進來了。

    「月大夫,你要的垂絲海棠和紫蘇葉都弄妥當了。」

    「月大夫,鎮上的於老漢上山被蛇給咬了一口,我已經看過了,沒有大礙,就是得拿些七葉一枝花過去。」

    「對了!月大夫,告訴您一件新鮮事,俺們四個今兒可見著高人了!」

    「是呀、是呀,那場面可真是驚天動地、險象環生咧!」

    三人七嘴八舌地說著,爭著引起月青綾的注意。

    美女大夫又溫柔又耐心,什麼都完美無缺,就是不會說話……但,那也不打緊,他們四人組照樣一如既往地暗戀佳人,並且義無反顧。

    月青綾放下手裡的草藥,微笑著抬頭,美眸中帶著疑問,像在詢問他們碰上什麼事了。

    「是這樣的,俺們今天去山上採藥,路過鎮南邊的鐵匠鋪子,看到柳鐵匠好像又生病了,柳嫂子不知道為什麼和兩個過路的男人起了衝突,那兩個男人真不是東西,居然欺負一個女流之輩!」

    「然後,私塾的皇甫先生是半點功夫也沒有的,然後只有挨拳的份,乖乖,被打得鼻青臉腫的……」

    「再然後,曲帳房也聞訊趕來了,跟那兩個男人交起手來,我們想,就憑曲帳房那三腳貓功夫,還不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所以正打算去通知謝掌櫃他們,哪知道還沒去,突然如同天神降臨,冒出來一個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長得可真兇,臉上還有道傷疤,看起來就嚇人,不過身手可不是蓋的,出手又狠又準,招招致命……」

    「他打得那兩個男的屁滾尿……啊,不是,是抱頭鼠竄,要不是客棧老闆娘趕來勸架,只怕是要給他活活打死了。」

    「我的老天爺呀……這位無名英雄,可真是天王中的天王,偶像中的偶像!實在太帥了,我要是能拜他為師就好了……」高佬無比期盼地歎惜。

    「拜師?你不怕那人啊,我可是一見他腿就直哆嗦。」毛豆很沒志氣地說。

    「我也是,不敢離他太近,看起來好凶……」阿肥也小聲嘀咕。

    「是啊,同感、同感。」高佬越發歎息,又道:「不曉得細仔尾隨他到哪裡了,萬一被發現了會不會被捶一頓?」

    「那他活該,誰叫他非要去控聽究竟……」話音未落,登時聽到細仔一路大呼小叫地衝進藥廬。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眾人大驚,趕緊問出了什麼事。

    「糟糕、糟糕,這不出大事了!」細仔氣喘吁吁地扶著桌子,「不得了啦……」

    「快說呀,你存心吊人胃口呀?」

    「是……是那位無名英雄,這回碰上敵手了!」

    此言一出,不僅高矮胖三人大驚失色,連月青綾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剛才一路上悄悄跟著那位英雄,看他跟著老闆娘、曲帳房和皇甫先生一起進了如意客棧,我心想,該不會因為他做了好事,所以老闆娘要請他吃頓飯吧!」細仔一臉凝重地介紹,「我想要吃飯也只能點富公公做的紅燒大腸和溜肝尖,你們說是吧,那富公公燒了一輩子菜,能上得了宴席的不出五個手指頭,我都替他老人家擔心,以後可怎麼在廚藝界混得上去哦……」

    「拜託!」這話跑得一下子引起了眾怒,「別說些有的沒的,你趕緊講講客棧後怎麼樣了!」

    「哦,是這樣,」細仔趕緊轉回正題,「我沒進去,就摸到客棧的圍牆邊,打算等英雄出來後找他簽個名,誰知道,還沒等他出來就聽到裡面突然一陣大亂。」

    大亂?這個詞讓眾人浮想聯翩,繼而秉氣凝神,堅起耳朵。

    月青綾則瞪大眼睛,一顆芳心直跳。

    那兩個鬧事的男人不會是還有同夥,而且武功還不弱吧!他……會不會遇到麻煩?

    這樣一想,整個人越發緊張不安,纖手也握成拳,兩腿卻發了軟。

    「我也沒搞明白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反正鬧哄哄的,尖叫聲、桌椅倒地聲、咒罵聲……半天也沒安靜下來。」細仔心有餘悸地回憶著,「我想對手一定不弱,要不老闆娘不會叫得跟鬼似的,皇甫先生已經受了傷,曲帳房那兩下子也不能指望,或者……是因為那位武功厲害的英雄受了傷?」

    他話還沒說完,月青綾已經轉身飛快地跑了出去。

    「月……大夫?」四人組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飄飄欲仙的身影,半天摸不著頭腦。

    這是什麼狀況?他們還從來沒見月大夫跑得這麼快,難不成也想去看熱鬧,順便找英雄簽個名,問一聲英雄貴姓?

    四人趕緊七手八腳地收拾起藥櫃上的草藥,打算整理完了好再回客棧外頭瞧瞧。

    「咦?你們看,月大夫怎麼把甘草放到半枝蓮的抽屜裡了?」高佬突然不解地問。

    「是呀!難道這兩味一個內服,一個外敷的藥,其實是一個種類?」毛豆疑惑地拿起兩種草藥使勁嗅著。

    「的確值得好好研究一下。」阿肥搖頭晃腦地感歎。

    「唉,可見月大夫的醫術高明淵博,我們學到的不過是九牛一毛呀!」細仔最後作結束語。

    四人再次輪流著發表感慨一番,下定決心要向月大夫好好學飛醫術,將來向她一樣造福烏龍鎮的百姓,乃至全天下的百姓。

    很久以後他們才知道,這不過是神醫大夫一時心煩意亂、隨手丟擲的一個小小誤會。

    ☆☆☆

    月青綾一進如意客棧的後院,就見跑堂的小二和打雜的小妹在收拾著。

    院子裡亂七八糟的,桌子還倒在地上,摔壞的茶碗、打破的茶壺,一籃子剛從樹上搞下來的桔子滾得到處都是,而地面上全是血跡。

    鮮紅的血……她皺了眉,忍不住地一陣反胃。

    難道真的有人受傷了?會是誰?她忽然手腳發冷,不敢猜測。

    「月大夫,是您來了呀!」打雜小妹眉開眼笑地招呼她。

    「是呀,好久沒看到您過來了,成天忙著替鎮上的人看病,又制丸藥,可真是辛苦您了。」

    跑堂小二同樣一臉喜悅。

    鎮上的人沒有不喜歡月大夫的,尤其是年輕的一輩,男後生們拿她當夢中情人,女孩子們則當她是偶像。

    年紀輕輕,醫術高明,又長得這麼美,真是超級完美。

    「可不是嗎?月大夫是咱們鎮裡的活菩薩,要不是她,我奶奶的內風濕哪能好得這麼快?還有住在我家隔壁的易老伯……」小妹深得老闆娘真傳,話匣一開,就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很難剎得住車。

    這個地方,現在有人受傷了,也許還命在旦夕,他們居然還有心情笑著跟她閒話家常?

    月青綾難以置信地搖頭,輕顫著抬起手臂,纖細的食指無力地指向地上的血跡,無聲地詢問著。

    「哦,不用擔心,它死了!」打雜的小妹笑瞇瞇地說。

    死了!誰?誰死了?月青綾更加疑神疑鬼。

    她知道這鎮裡的人並不怎麼歡迎蕭殘夜,打從四年前他送她到這裡來時,她就察覺出來了。

    曲帳房、鳳莊主、老闆娘、元公子……沒有一個是喜歡他的,甚至,他們還強取豪奪地要了他的那把刀。

    大凡習武之人,無不將自己的武器看得比生命都珍貴,更何況是天下聞名的寶刀。他居然眼都不眨一下地給了他們,只是為了能讓她留在烏龍鎮。

    她是受了他的恩惠的,而這恩,何以為報?

    「是呀,真厲害!兩個人都差點不是它的對手,那股子狠勁,野蠻得狠咧!」跑堂小二端起盆裡的水「嘩」地朝地上潑去,用來清洗掉血跡。

    兩個人都不是對手?狠?野蠻?厲害?天!這不是在說蕭殘夜嗎?除了他,還有誰會這樣?

    月青綾一陣頭暈目眩,她呼吸困難地往後倒退兩步,腿一軟,差點摔倒。

    「月大夫,您不舒服嗎?臉色好差呢!」打雜小妹總算發現她的不對勁,趕緊扶住她,扭頭對著廚房方向大喊,「老闆娘,快來呀,月大夫來了。」

    「知道啦,就來就來!」老闆娘不曉得正在廚房裡搞什麼,拿著一把菜刀就跑出來,還吩咐小妹和小二快進廚房去打下手幫忙。

    只見她頂著一頭亂髮,質地精良的衣裳被扯破了幾個口子,上面還沾染著大塊血跡。

    月青綾下意識地就覺得那是人血!

    他們殺了他!接著潑水洗地!再毀屍滅跡!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月青綾痛苦地咬著下唇,憤恨又悲痛欲絕地瞪著老闆娘。

    「青綾呀!你可來得真是進修,剛才還打算弄好了再去叫你哩!」老闆娘樂滋滋地說著,柳眉忽地一蹙,猜疑地問:「你怎麼了?臉上白得跟見了鬼似的,出什麼事了?」

    「你們……殺了……他?」她艱難地從嗓子眼裡發出聲音,不習慣開口講話的她,因為憤然和絕望,以至於聲音更顯顫抖。

    四年來,她偶爾會跟老闆娘講幾句,對其他人從來都是閉口不言,時間久了,以至於讓鎮上的居民們都誤以為她是個啞巴。

    鎮上的人們,是多麼善良!從來不嘲諷她,還時時怕傷了她的自尊心,默默地維護她、關心她。

    這些人裡,包括並不喜歡蕭殘夜的老闆娘、曲帳房、元公子……他們對她就像對待一個親人,一個家裡的妹妹,不止噓寒問暖,不關懷備至。

    正是有了他們的關心,才讓她慢慢走出自己構建的牢籠,開始悉心專研醫術,努力做回一個正常人。

    可也就是他們,居然殺了蕭殘夜!殺了她最感激,也是她心底最重要的男人!

    現在,他死了,彷彿曲終人散,日薄西山。月青綾發現自己萬念俱灰,只是再一次感受到身不如死的滋味。

    「是啊,不殺它還留著幹嘛?」老闆娘莫名其妙地反問:「反正也沒人喜歡它,留在鎮上是個禍害,早殺了好省心呀!」

    「為什麼?」她悲愴地問。

    「不是說了嗎?不能留,萬一傷了鎮上的人,可就不得了啦!」老闆娘被她的神情搞得越來越糊塗,「青綾,你怎麼回事?那姓蕭的一回來,你就神不守舍的……」

    「他死了……我也……不想活……」淚水說來就來,突然如雨下,打濕了那張淒苦無助的小臉。

    「不會吧!」老闆娘一頭霧水,狐疑地看著她,「你說誰死了?」

    「你們,殺了他……」月青綾摀住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拚命不讓自己痛哭出聲:「他……死了……」

    「他?你在說……姓蕭的?」老闆娘這回總算聽明白了,她睜大眼睛,張口結舌,「不會吧?我們殺他做什麼?他的肉又不能吃!」

    嘎?月青綾放下手,老闆娘剛才說吃?

    「咱們倆真是雞同鴨講,居然還講了這麼久。」老闆娘「咯咯」地笑起來,一把拉住她,朝廚房裡走去,「走啦!你跟著去看看去就明白了。」

    月青綾被她拽到廚房門口,老闆娘鬆開手,作了個「請進」的動作,示意她自己進去一探虛實。

    進去以後,會不會看到蕭殘夜的屍首?會不會看到慘不忍睹的場面?

    她不知道……可,她想知道,一咬牙,硬著頭皮走進去,瞬間驚愕地瞪大了眼。

    裡面居然有一屋子的人!

    仍在流著鼻血的曲帳房、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皇甫先生、沉默少語的棺材鋪掌櫃、酷勁十足的獵戶、元記當鋪的活寶元公子、正掌勺的貴公公,剛剛進來打下手的小二和小妹……以及那背對著她杵在灶台邊,拎著碗正不耐煩地等著鍋中美味的熟悉身影。

    那是他!是蕭殘夜!

    美眸瞬間睜圓了……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他不僅沒死,還活得好好的,正在和大傢伙一道等著開飯!

    芙頰驀然面紅耳赤,一顆柔軟的心因為之前的緊張,此時的釋然而更荏然和不堪一擊。

    「咦?青綾,快來快來,馬上就可以吃了。」皇甫先生捧著碗,熱絡地招呼著她。

    一聽見她的名字,原本杵在灶台邊的高大的身影猛然一僵,頭也不回地死盯著鍋裡的肉……

    「月姑娘,剛才還說要小妹給你送點過去嘗鮮,可巧你就來了,是不是聞到香味了?」正在灶前揮動大勺忙活著的福公公打趣道:「這傢伙可野著呢,多虧了蕭大爺和小荊兩個才把它制住,要不它準會鬧得雞飛狗跳!」

    「這傢伙差不多一百五十斤,活捉它的時候還費了點工夫。」荊獵戶淡笑,「把我的狗都給嚇住了。」

    「那種沒出息的看門狗,下一頓就宰了來吃。」曲帳房已經開始盤算下一頓大餐了,立即引來眾人十分的附和聲。

    「再沒出息也是我的狗,誰宰了它我就宰了誰。」個性一向冷若冰霜的荊獵戶也不惱,涼涼地撂下狠話。

    這下眾人都不吭聲了,目光一致地盯著大鐵鍋裝聾作啞。

    「好嘍!富氏秘製紅袍野豬肉,鮮嫩香醇、野味濃郁,吃過就忘不了!」福公公一邊吹噓著一邊將肉和湯盛到一隻特大號缽裡。

    望眼欲穿大半天的大夥兒正要一擁而上去搶肉,誰知老闆娘乍然一聲尖叫。

    「青綾,你怎麼了?」她驚慌失措地正要街上去抱住搖搖欲墜的月青綾,但有個身影比她更快更迅速,已經輕而易舉地搶在她前面將暈厥的佳人抱入懷中。

    「丫頭!」蕭殘夜緊蹙著眉頭關切地看著懷裡的女人。

    月青綾沒有回答,在昏過去之前,「蕭殘夜沒死!」成了她唯一殘存的意識。

    縱使相逢只彈指,此心能有幾人知?

    他在她心裡有多重要,誰又知道?

    ☆☆☆

    是夜,月亮被烏雲遮擋住,星光也蒙了塵。

    鎮外的松林裡,站著兩修地色詭異的女人。

    「你找上我,到底有什麼事?」其中一個農婦打扮的女人不耐煩地催促,「快點說吧,我家那口子身子不好,我得……」

    「得了吧!在我面前就別裝蒜了,旁人不知道你的底細,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另一個身著異族裝束的女子冷笑著,「心狠手辣的黃蜂針怎麼可能可能變成賢妻良母?」

    「水雉!你究竟是什麼意思?」農婦聞言,臉色一變,「因你是故友,見人有事需要幫一把我才依約而來,你再扯別的我可不奉陪了!」

    「你別惱,柳大姐,你留在這烏龍鎮有何目的是你的事,並與我無關,需要你幫個小忙到是事實。」叫水雉的女子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對農婦道:「我知道你在鳴鳳繡莊裡做女工,我得是機會接近那裡的廚房,我要你把這包東西擱到夜梟的飯菜裡,親眼看到他吃下去就行了。」

    「你還敢惹夜梟?」農婦驚呼:「連牟天仇都死在他手裡了,『金風細雨樓』如今也倒了,殺手們死的死、廢的廢,你不好好打算自己將來的日子,居然還去算計他?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就算我死,我也要拉著他一塊死!不為牟樓主,也不為金風細雨樓,只是為我自己。」水雉淒愴地笑了笑,「你不會懂的,但你一定要幫我。」

    「唉……」農婦歎了聲氣,接過紙包,「好吧,我就幫你這一次,但是你自己也要好自為之,以後你再有什麼事,我可不會再出來了。」

    「我明白,你放心,今後咱們就當不認識。」水雉說完轉身便走。

    農婦將紙包輕輕打開,低頭嗅了嗅,一抹驚詫印上眉目,既而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

    三日後,鎮西。

    太陽就快要下山了,黃昏的夜色即將籠罩四野。

    「吱」地一聲,門輕開半扇,月青綾從鐵匠鋪子裡走出來,身後跟著鐵匠的老婆柳氏。

    「多謝您了,月大夫,我家當家的吃了您開的藥,這些天好多了,還勞駕您親自來看他……」

    柳氏忙著招呼她坐,又感激涕零地道謝:「太謝謝您了,真是不對意思。」
    月青綾輕輕一笑,搖搖手,示意她不必客氣。

    「我這些天都在繡莊趕工,聽說鳳大爺身子也不大好。」柳氏替她倒了碗茶,端給她後又繼續嘮嘮叨叨著,「剛才回來時還看那位剛來鎮上的蕭大爺,一個人要上西山去採什麼草藥來著,也不知道他認不認得,萬一給鳳大爺吃錯藥可了不得了。」

    月青綾正喝茶,一聽這話,稍稍怔忡了下,才抿唇將口中的茶水輕輕嚥下。

    「鳳大爺也真是,有病也不請您去瞧瞧看,他又不是不曉得您可是咱們鎮的活神仙呢……」

    鳴鳳繡莊的鳳大爺,家大業大,是烏龍鎮上數一數二的大財主,偏偏視錢財如性命,一個銅板都不輕易花掉,整個一標準的守財奴。

    就算病了,也是上西山採點草藥熬了湊合著喝喝,死也不肯看大夫。

    有一回月青綾聽到全鎮上下風言風雨,都傳說鳳大爺快掛了,說得那叫一個嚴重,就連酒窩妹都親自去找謝掌櫃把棺材給訂下了。於是她索性自己跑了一趟繡莊,想給他把把脈,看看能不能救人一命。

    誰知人家鳳大爺不僅不領情,還連面也不見,說是「怕生」。

    這麼大的人了,還怕生?她在烏龍鎮住了四年,看到這位鳳大爺的次數真是屈指可數,也不知道這人到底真是天性如此,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月青綾默默地想著,又聽柳氏說了會鎮上別的事情,將茶碗裡的水喝完後就拎起藥箱起身告辭了。

    身後,柳氏看著那走遠的纖柔身影,再回頭瞧了眼擱在桌上的茶碗,臉上忽然綻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作者: chembioorg    時間: 2010-2-16 22:44

第六章

    鐵匠鋪子在鎮西,月青綾要回到位於鎮中的醫館,如果不走大道,拐個彎,就可以到鎮南邊的碧水湖。碧水湖畔,坐落著號稱烏龍鎮最豪華建築群的「鳴鳳繡莊」。

    鳴鳳繡莊的繡品是出奇的好,聽說皇商出品供應內宮的也不過如此;而鳴鳳繡莊的主人也是出奇的古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有三百天在生病,還有六十五天病危。

    更奇怪的是,就算要死了,也絕對不看大夫。

    那她,要不要轉過去瞧瞧?瞧瞧那位鳳大爺有沒有大礙,還是……著繡鞋的蓮足一頓,月青綾站在岔道口,思索著是去鎮南的繡莊,還是去西山?

    柳家嫂子說那個人跑到西山上採什麼草藥去了,誰知道他認不認得,也敢上山亂采。

    罷了!還是去西山上,看看能不能碰到他。

    小臉一紅,她壓根不願承認,其實她一開始想去的地方就是西山,因為他在那裡:就算她要去繡莊,也是因為他在那裡。

    自從那天她從昏迷中清醒,才明白自己擺了多大個烏龍,旁人不明白,可騙不了精明的老闆娘,她副要笑不笑的滑稽樣子,叫月青綾又羞又急。

    因為過於焦慮而昏倒,明明在昏倒前她看到了蕭殘夜,也看到他眼底的擔心。可為什麼當她醒來時,他又不見了?

    他在躲著她?讓他親了,抱了,他居然比她還像大姑娘,躲在繡莊裡不出來。

    哼!月青綾一想起來,就忍不住氣結。

    她朝著西山走去,一路走一路注意有沒有什麼動靜。這片山林她不常來,偶爾會跟著老闆娘去位於半山腰的道觀找女道士。路不算熟也不算陌生,萬一找不到蕭殘夜,天黑不好下山了,也能打到往天山道觀的小路。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時而被野花牽扯住衣裙,時而被一隻松鼠嚇了一跳的月青綾,腳步開始加快了。

    天就要黑了!淡黃色的月牙兒爬上了樹梢。

    月青綾轉過一個山頭,突然停下腳步,隱隱約約好像聽到說話的聲音。

    她悄悄地彎下身子,藉著樹木和黑幕的掩飾,慢慢接近……

    不遠處,在一片平坦的草坡上,站著一男一女對峙著,男的正是蕭殘夜!

    見到他,月青綾忽然安下心了,即使在這黑漆漆的山林裡,也不再感覺到膽怯。

    他正與那個異族裝扮的年輕女子交談著,月青綾遠遠地看著,仔細地聆聽兩人的對話……

    「你夠狠!」水雉無奈地低叫:「我真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那有何難,只要你有本事,挖出來瞧瞧便知道了。」蕭殘夜淡淡地說完,彷彿事不關已。

    「你知道我沒那個本事,又何必挖苦我?」水雉長歎一聲,不解地問:「你殺了樓主,毀了『金風細雨樓』,如今我們這些人就像過街的老鼠,人人可欺。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不坐上『金風細雨樓』樓主的寶座?單憑你的名號和武功,別說武林,將來整個天下都是『金風細雨樓』的!」

    「你別抬舉我,我可沒那麼大本事。」蕭殘夜無所謂地聳聳肩,「什麼狗屁樓主,什麼狗屁天下,都跟我沒關係。」

    「那我呢?你一點都沒想過我嗎?」水雉痛苦地問。

    月青綾的心猛地一怔,這個女子,跟他有什麼關係呢?聽她的意思,好像也是金風細雨樓的人,那麼他們……可是情侶?

    「你?」蕭殘夜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奇怪地問:「你想做什麼?」

    「你明明就……明明就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水雉激動地起來,「從你十三歲進金風細雨樓開始,我就一直在你身邊,我們是一樣的人,一起出生入死,闖過多少難關,可是你為什麼從來……從來不接受我,不把我當成你的女人?」

    蕭殘夜斂眉,沒有打斷她的訴說,只是靜默地聽著。

    「你忘了嗎?那年在沙漠裡,我們倆都差點死了,你把最後一口水給我喝,我不信,不信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原來是這樣,垂下長睫,月青綾同樣靜靜地聽著,心裡泛起一股酸酸的滋味……

    他們是一樣的人、一起出生入死,闖難關……他們是一樣的人,而她不是。

    「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水雉忿然地看著他,大聲問:「還是,你心裡有了別人?」

    長睫猛地一揚,月青綾連氣也不敢喘,睜大眼睛注視著蕭殘夜高大健碩的背影,想聽清楚他的回答。

    「你這又是何必?」她聽到他這樣說,用一種十分平靜、似乎置身事外的聲音道:「我心裡有沒有人與你無關,但是,絕對沒有你的位置。」

    「你!」你的回答使水雉的眼中射出一絲恨意,「為什麼,你給我一個理由!」

    「愛或不愛,這樣簡單的事情,為何非要理由?」蕭殘夜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愛你就是不愛,沒有理由。」

    「呵呵……」水雉放聲狂笑起來,「我早知道你會這樣,夠狠夠無情!」可……也夠吸引人。

    「你走吧,我不會殺你,雖然『金風細雨樓』裡的人都讓我憎惡,」他苦笑一下,「包括我自己。」

    「我不走,就算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得到你的人。」水雉陰陽怪氣地一笑,「你還察覺不出來自己體內有什麼不對勁嗎?」

    蕭殘夜一皺眉,氣沉丹田,果然有一股莫名的灼熱感在腹間升騰。

    「你做的?」他沉聲問。

    「是!來自天山的素女合歡散,無色無味,一個服用並無大礙,若是一男一女兩人同服一丸,你應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吧?」水雉的眼中閃著詭異。

    素女合歡散?月青綾輕皺眉頭,這是什麼東西?

    「公司那種下流玩意兒老子從來不沾,免得丟人現眼。」蕭殘夜冷言譏諷。

    「呵呵,那我告訴你吧,這天山的素女合歡散是以天山特有的合歡果製成,一枚果只制一丸,一丸再一分為二,男女各服一丸,共用魚水之樂。如今你除了與我合歡,別無其他解毒之法,就算尋遍青樓女子,也是無效。」水雉媚惑的輕笑,「你不想死,就得與我有肌膚之親。」

    「我不會碰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蕭殘夜懶得再與這花癡女人囉嗦。

    「你寧願毒發身亡,也不願與我在一起?」水雉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憤然大叫,「你就這樣討厭我?」

    「廢話!」蕭殘夜面無表情地瞧了她一眼,「趁老子還沒毒發,你能滾多遠就滾多遠,免得老子忍不住掐死你!」

    「好!好個夜梟,你既做得這樣絕,也別怪我無情了!」水雉恨恨地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包,打開來,裡面有半粒丸藥,她用力捏碎,化成粉末狀,再洩憤般地揚到空中,隨著一陣風紛紛飄散開去。

    「半個時辰後,我會來給你收屍的……」她幽幽地說。

    「滾!」蕭殘夜一聲怒吼,打斷她的話。

    水雉淒涼地狂笑著,施展輕功離去。

    見她走,蕭殘夜立即盤腿坐下,微微閉眼,打算運功逼出體內的合歡散之毒,片刻功夫,他猛地睜開眼。這玩意兒居然邪門的很!不運功時還好,只是微感到有點不適,一旦運功,全身血液迴圈加速,整個人體內就像是有一把火燃燒起來似的。

    這樣下去,大概真如水雉講的,可能只有暴斃了。

    他苦笑一聲,垂下眼,不敢再輕舉妄動。

    「我……可以救你。」不太熟練的嗓音似乎很少開口說話,就連尾音也顯得稚氣,甚至還會微微顫動,但傳到蕭殘夜耳中,無疑成了晴天霹靂。他難以置信地驀然抬頭,驚異地盯著朝自己走過來的月青綾。

    「別過來!」想也不想,便沉聲喝住她。

    「為什麼?」她不聽,繼續向他走來,很固執地表明態度和身份:「我是,大夫。」

    身子微微地緊繃,大掌緊緊握住。蕭殘夜萬萬沒想到,會在這種狼狽不堪之際碰到她。

    那麼,她在這裡多久了?還是將方纔所有的一切都看到眼底了?

    月兒的光芒灑向夜空下的山林,柔和得就像美人的臉龐。

    纖細如青蔥般的手指輕輕扣到男子腕間,搭上他的脈搏,微側的小臉,在朦朧月光的襯映下,越發顯得宛如仙子。

    「嗯?」月青綾輕擰秀眉,疑惑地診著脈,突然抬頭迎上蕭殘夜灼熱的眼,輕聲問,「素女合歡散……是,春藥嗎?」

    轟地一聲,蕭殘夜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有什麼爆炸了,他狂躁地瞪著月青綾,眼底都是血絲和怒氣,怒吼道:「快下山回家去!別在我面前出現!」

    「不。」她回答地斬釘截鐵。

    「你……」雙手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中,蕭殘夜用盡最後一絲理智逼自己離開月青綾。

    他不能害了她!就算他現在要了她,他仍然會死。因為月青綾沒有服用跟他用一顆合歡果製成的丸藥,如果她困此而受到傷害,他就算死了也會死不瞑目。

    「我要救你。」月青綾跪到他面前,輕輕地抱住他,將小臉埋在他寬實肩頭。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蕭殘夜沙啞著聲音,無奈地低語,「丫頭,別讓我死得太難看了。」

    「你死了,我也不活……」她嬌羞地說完,小手摸索著去解他的衣衫。

    「什麼?」她的話讓他怔住,困惑地問:「為什麼?」

    「你,你是青綾的……」她停了一下,輕輕吐出兩個字,「恩人……」

    原來,她把他當成恩人,那麼現在,是要報恩嗎?

    蕭殘夜苦笑著。他不當恩人,難道當她的愛人嗎?她怎麼可能愛一個像他這樣的人?而他,怎麼能配得上她?

    女人身上淡淡的藥香縈繞在蕭殘夜身邊,就在他即將失去理智之際,他一把抱起她,長嘯一聲,快若閃電般飛似地朝西山後的山洞急馳而去。

    ☆☆☆

    月青綾不知道,這裡居然會有個山洞。

    山洞裡很冷,但是將她抱在懷中的男子渾身都流著汗,胸膛如火焰一般滾燙。

    漸漸地,她覺得自己好像也熱了起來,不是因為他,而是自己的身子裡就燃燒著一團火藥味。

    幾乎是一進山洞他就吻住了她的唇,並不溫柔小心,也不纏綿悱惻,反而像是要將她吞噬一般。他啃咬著她柔嫩的紅唇,舌頭用力撬開貝齒,狂猛地吸吮著她的舌……

    「唔……」她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他的瘋狂讓她不知所措,只能無助地勾緊他的頸項,任憑他不斷侵入,吞嚥著她口中的甜美蜜釀。

    大手毫不留情地撕扯開她的衣襟,幾乎將細緻的布料給撕破。接著,外衫、單衣、腰間的束帶紛紛離開她的身子,進到抹胸和大片柔若凝脂的雪膚映入眼簾。

    「青綾……」他歎息著喚她的名字,大手掬握住她豐滿的乳房。

    「啊!蕭……」她抑起頭,如墨汁一樣黑亮的秀髮披落,長長地瀉滿整個雪白肩頭。

    她愛喚他的姓。他不會知道,這麼長時間,她都在心裡偷偷地叫著他,一遍又一遍,就像現在一樣。

    「丫頭……」他喃喃地叫著她,明明知道她不會對他動情,也明明知道自己這樣做是褻瀆欺負了她,可是他就是放不開她,就算下一秒就要死去,他也不想放開。

    既然放不開,那就放縱一回吧,就當是死神給他最後的一個獎賞!

    將她那雙纖細油膩的手腕握住,高舉起來,他低下頭去,嘴唇隔著薄薄的抹胸含住了她的乳房。

    「啊!」她整個身子一陣戰慄。隔著抹胸,能清楚地感覺到那柔軟絲綢,正隨著男人火熱的唇舌一陣陣掃過敏感的乳尖,剎那間讓她感覺無比刺激。

    又濕又熱的唇舌不住包裹住雪乳頂端的那朵嫩紅色蓓蕾,緩慢地繞圈,用力地吸吮,還不時以牙齒輕咬。「嗯……疼……」月青綾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從未被人如此對待的柔軟酥胸隱隱生出一陣疼意,同樣還有著一絲酥麻。

    將抹胸扯掉,大手捧起她渾圓的乳房,溫柔地輪流輕舔著頂端兩朵綻放著的粉櫻,將它們滋潤得水色光亮。

    「啊……」她情不自禁地弓起嬌美的身子,挺著一對雪乳,不斷地送進男人的嘴裡,那又酥又麻軟的感覺讓她覺得好舒服,直覺地想要他給予自己更多更多的快感,好平息身體裡莫名而來的熱浪。

    蕭殘夜抬起頭,注視著她因為情慾而顯得迷濛的小臉,嫣紅的小臉有著異樣的嫵媚風情。

    鷹般的利眼緊緊鎖住,注視著她的每一個表情,從未見過這樣艷麗撩人的她,更讓他放不開了。

    「丫頭,難受嗎?」他低語,手指輕撫著微張的嫩紅唇瓣。

    「不……」她吐氣如蘭,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只知道當他親吻愛撫自己時,身子會好難受,胸部沉甸甸的,又疼又脹,而小腹間的那團火好像燒得更熱了,可是若他不碰自己,會讓她更覺得難以忍受。

    他將粗大的手指探進嫩唇,勾勒住滑膩的粉紅小舌,攪和著甜蜜的津液,輕捲繞纏,享受著指頭在潮濕潤滑的口腔中的快感。

    又濕又滑……他低喘,突然想起這嬌美胴體還有一處,也是這樣濕滑……渾身猛地緊繃,腹下的火熱更加硬挺。

    充滿了情慾氣息的山洞中,只聞見一聲緊似一聲的嬌啼和粗喘。

    褪去兩人凌亂的衣物,蕭殘夜靠坐於石壁旁,將月青綾摟抱在懷中,背對著自己,纖細的美背靠著肌肉糾纏的胸膛,兩人緊緊相貼,兩具微濕而赤裸的完美身軀,簡直宛如上天打造的一般契合。

    「好熱。」月青綾發出陣陣擾人心魂的嚶嚀,不由自主地以一身香膚玉肌磨蹭著身後堅硬的身軀,擦出一波又一波電流。

    一雙雪臂向後攬住男人啃咬自己柔嫩頸側的頭顱,如同一枝妖嬈的纏枝蓮般,緊緊攀附著,想要將這鋼一般硬朗的男人纏繞成繞指的柔。

    「別急,我知道。」他瞭解地輕哄著。

    他同樣難受,整個人像藏身子火爐裡,獸慾叫囂著要出閘,將這美麗如仙子,嬌艷如妖姬的女子壓在身下,拉開她修長的腿,將火熱的亢奮整個埋進她體內。

    但他不能那樣做,她毫無疑問還是個不經人事的處子,他不能讓她因自己的需要而受到任何傷害,因此他用盡全部的理智控制自己,花更多的時間和耐心讓她動情,從而將疼痛減少到最低限度。

    大手仍然不輕不重地揉搓著兩邊豐盈的乳房,另一隻手緩緩地朝下伸去,撫過平坦的小腹,勻稱的大腿,挺翹的雪臀,最後潛入兩腿之間的絕美花瓣!

    「啊……你……」月青綾驚呼一聲,下意識地閉緊雙腿。

    他不說話,灼熱的大掌整個撫握住如同海底貝殼一樣美麗的女性私處,來回滑動著,並不急於下一步動作。

    天啊!她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要跳出胸腔了,呼吸越來越急促,被他掌握的私處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緊繃著,卻又期盼著,就連花徑深處隱隱生出一種近乎陌生的抽疼感。

    身子已經不能受她的控制了,隨著男人粗糙的指尖沿著花瓣的形狀開回滑動,嬌喘聲越來越急促。

    「我、我好難過。」她委屈似地低吟著,美眸浮現一層因快感而生的淚意。

    「別怕,我在這裡。」他在她耳邊低聲寬慰,親吻著雪白的肩頭,置於下身的大手在她意亂情迷之際撥開花瓣,手指拈住那顆害羞的小珍珠,不住地在上面輕輕按壓,來迴旋轉,還不時悄悄朝窄小的花徑裡伸入一指,勾勒出更多的花蜜。

    「啊!」一股電流般的快感,毫無預警地襲上月青綾的全身,四肢百骸彷彿都被洗涮、擊穿。

    她尖叫一聲,無法克制般地抽搐著,顫慄著,大量的汁液從花徑深處流淌出,濕了男人的手……

    她平生第一次,高潮了!

    鼻翼間的氣味變得濃稠了,那是男女發情時的分泌物。月青綾在醫書上讀過,可是她卻並不知道,這種味道可以令世間所有的男人變得瘋狂。

    摟在細腰間的有力臂膀猛然將她舉起,那碩大又堅挺的亢奮,再也等不下去了,抵住兩腿間濕潤的花縫,不停在其間摩擦著。

    「啊……」這就是男人嗎?這就是他嗎?月青綾輕喘一聲,感覺那火熱的異物不住地在自己的私處徘徊,並不因此就急於插入。

    是這樣嗎?哪怕是在受制於合歡散之際,他仍會怕她驚、怕她疼……

    水眸泛著淚光,她一咬牙,忍住羞怯,悄悄地伸出小手,輕輕地握向那巨大又火熱的男性慾望。

    「老天……」蕭殘夜因她的舉動粗喘一聲,健碩的身軀興奮地輕顫著,大手扣住她的腰肢,不讓她輕舉妄動。

    「你這丫頭……」他的聲音粗啞,帶著濃濃的情慾,堅挺朝那窄小的花徑頂進一寸、又一寸,感覺著她令人銷魂的濕滑與溫暖。

    她那裡太小了!即使他已經讓她達到了一次高潮,可是還沒完全進去,就已經讓她疼得僵起了身子。

    「放鬆,不然會更疼。」他心疼地低喃,更加快了愛撫的動作。

    一手片刻不停地撫弄著那敏感又濕滑的小珍珠,另一手則拈弄著乳尖,不時輕扯,搓揉,強迫她再接受一回自他手中給予的另一次狂喜高潮。

    「呃……」月青綾因為他的動作而感覺自己愈來愈熱了,身子不僅沒有放鬆,反而越來越緊繃,隨著他的撫弄,身下的蜜液已經氾濫成災。

    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就像一個剛被挖掘開出來的井,正源源不絕地噴出水花,直到濕了自己的腿根,以及嵌入一半的男性堅挺。

    蕭殘夜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右掌勾住她的臉蛋,用力吻住她的唇,真切又急迫地需索著她口中的甘甜。然後,握住細腰上的左手微微使力,挺腰,整個進入了她的花徑,衝破那層純潔的處子薄膜……

    「唔!」月青綾驟然瞪大一雙美目,下身的疼痛令她全身顫抖,疼叫聲被隱沒於他的唇裡。

    她好疼!儘管早有預料,可是這劇疼仍是讓她煞白了小臉,皺著婉約的眉心,光潔的額冒出細細的冷汗,下腹也因為疼痛而不住地抽搐著……然而縱使再難受,她都並沒有掙扎著推開他,不要他。

    她好想適應他,想成為他的女人,無論有多困難,也不惜冒險一試,因為她好愛他,愛到心都疼了!

    「抱歉,丫頭,我再也忍不下去了……」男人抵在她的唇邊沉聲道歉。

    她疼,他也不好受,特別是看到她微張著小嘴抽氣的忍疼模樣更是令他心疼和自責。

    「我……沒事……」月青綾嬌軟無力地靠向他,喃喃地問:「你,也會疼嗎?」

    「傻丫頭。」蕭殘夜忍不住咧開嘴笑起來,攬緊她。「我要動了,好嗎?」

    「嗯……好……」柔若無骨的身子軟軟地倒在他懷裡,她微微閉上眼睛。

    「乖寶貝。」他歎息著,氣息轉而變得粗重。

    分身在她體內的感覺太過美妙,精腰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推。

    「啊!」剛剛才閉上眼的月青綾一下子瞪大了眼,兩人的結合處那股原來疼痛不知為何轉變成又麻又癢的奇特滋味,比疼痛還要讓人難耐。

    嬌軀逐漸變得火熱,紅潤的櫻唇逸出陣陣銷魂的呻吟,整個人因為這極致的歡暢而頻頻抖顫……

    「老天,你這丫頭會要了我的命……」蕭殘夜低吼著,腰部用力地挺入,在她濕滑如極品絲綢般的體內抽動,再抬身向前,整個身子都壓向她,由後面推送起來。

    每一次在插入後又稍稍抽撤出來,再以更狂野恣意的力道深深地進入。

    「我不會的。」月青綾小聲嘟嚕著,並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雙手撐在巖壁上,隨著他的撞擊而發出嬌膩的輕喘。

    她怎麼會要了他的命呢?就連她的命都是他的,她只想救他,只要能救他,要她怎麼都可以。

    「慢、慢一點。」她無助地搖著螓首,柔軟的青絲凌亂地散在雪背之上,當他的動作越來越快時,她再也跟不上他的節奏,只能任憑他一次一次地掠奪,霸道地強迫自己接受他的全部慾望。

    他進入得那樣深,深得好像要將她整個刺穿;他的速度那樣快,不停摩擦著她緊窒的花穴,直到磨蹭到花穴深處一塊既柔軟又硬實的小小凸起。

    「啊!」她放聲尖叫起來,全身雪白的肌膚泛起激潮來臨時的薔薇粉紅,一陣使人暈眩的快感讓她的小腹強烈緊縮起來,將他的慾望包裹得更加緊。

    感覺到她窄穴裡的奇妙變化,蕭殘夜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粗吼一聲,大手更加用力地抓牢她的腰和臀瓣,不住地將嬌小的她拉向自己,好讓自己越來越粗大的亢奮全部沒入她體內。

    彷彿永遠都沒有結束時候的歡愛,彷彿永不知疲倦的糾纏交合。

    他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著她嬌小柔美的身子,怎麼也不肯輕易釋放自己的激情。

    當月青綾再也承受不住他的狂野和激情時,當身子再也無法承載住更多的歡愉時,在那此致命的快感和律動中,眼前一黑,她整個人倒在蕭殘夜的懷中,失卻了最後的意識……

    ☆☆☆

    悠悠轉醒時,已是第二日的午後了。

    月青綾發現自己已回到月家醫館的閨房內,全身酸軟地躺在黑漆雕花床榻上,床架四周垂著淺杏色的帳幔。

    一縷陽光正懶洋洋地,透過窗欞上掛著的一張細密竹簾照射進屋內,折射在籐制梳妝台上的銅鏡上。

    她將整張小臉都埋進了柔軟的被褥裡,感覺自己的身子像被重物碾過,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粉嫩的唇畔兒偷偷地勾起,還不甚清醒的腦子裡,仍依稀記得那些令人心跳加速的甜蜜糾纏。

    誰知相思一夜情多少?唯恐地角天涯未是長……

    低下頭,輕輕地掀起被子,粉頰赫然如火。

    雪白的肌膚上,佈滿了紅紅紫紫地吻痕和指印,就連大腿內側,也不放過……兩腿間的私處隱隱酸疼著,但已沒有了黏膩的感覺,好像被人細心地清理過……

    思及此,她禁不住微閉上靈燦的眸,喘息般地呻吟一聲,粉面生暈,嬌羞滿懷。

    倏地,她睜大眼睛坐起身來,不知想起了什麼,赤裸著一副玲瓏曼妙的嬌軀,光著一雙玉足就飛快地跳下床,在擱在窗前的一張雪梨木書桌上拿起一個紅木盒子,打開來,摸出一個小小的錦囊。

    錦囊上繡著一對碧青的並蒂蓮花,正盛放於池塘中,迎風搖曳。

    緊緊地握住錦囊,她重新跳上床,鑽進被子裡,將自己圍了個密不透風。

    纖細的指,靈巧地鬆開錦囊上挽好的繫帶,從裡面倒出一個竹子做成的口哨。

    她將竹哨含進嘴裡,稍一用力,「咻……」地一聲,聲音清脆響亮,連她自己也給驚了一下。

    她孩子般地咯咯笑起來,將那支竹哨子捏在手心裡,再擱置在胸口處。

    閉上眼,深呼吸一下,兩下。良久,才發出一聲好滿足好喜悅的歎息……
作者: chembioorg    時間: 2010-2-16 22:44

第七章

    「你說什麼?」月青綾難以置信地瞪著老闆娘,後者正盤著腿坐在藥廬的長椅上剝結子吃。

    「是呀,姓蕭的一大早就走了,走得那叫一個急,好像生怕有鬼在後頭扯他的腿。」老闆娘邊剝桔皮邊說「都不曉得為什麼。」

    「走了……」清麗的小臉一片死白,手指下意識地抓緊那個小錦囊。

    他又走了!走得無聲無息,在她以為倆人之前的關係會進一步時,他居然不告而別,因為後悔於昨夜的之事?還是他以為她會要死要活的要他負責任嗎?

    他把她月青綾當什麼人了!一陣屈辱瞬間湧上心間,平日裡,凡事向來淡然處之的姝麗人兒咬緊嫩唇,眸中一片火辣。

    「我還以為他會來跟你講一聲,沒想到他走得倒是瀟灑,就跟我打了個招呼,說要我照顧好你。」老闆娘沒察覺她的異樣,繼續說著。

    既然走了,還管她的死活做什麼?她在這裡四年,他根本不聞不問,這一次,他們有了一響貪歡,他就急匆匆地不辭而別,還假心假意地扮什麼好人?

    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月青綾嗚咽一聲,捂著小臉哭出聲來。

    「青綾,你怎麼了?」老闆娘嚇了一跳,桔子也顧不上剝了,安慰道:「他也不是不回來了,你也知道,這人啦,身在江湖就由不得自己了。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除非他退隱江湖,再也不過問江湖中事,才能安心當個老百姓呀!」

    「嗚……」月青綾仍抽抽咽咽地哭得不可抑制。

    「他今兒一早走的時候還跟我說,兩年內一定將那此瑣碎破事都處理好,『金風細雨樓』雖然倒了,作孽可不少,他長久地留在這裡,是要給鎮上惹來麻煩的。」老闆娘撫了撫月青綾長長的黑髮,忽然笑道:「這姓蕭的,除了殺人,也沒什麼長處,脾氣又壞,對你倒是不錯。也不枉你這樣關心他,當初他救下你,又千里迢迢地來咱們鎮上托孤,大概是他這輩子做得唯一一件好人好事哩!曲帳房有一回刻薄地說,你倆差了有十二歲呢,到底是把你當閨女還是當妹子?咱們蕭大爺憋了半天,才悶悶地說不是閨女。於是皇甫先生又打趣說那就是兄妹情深了?哈哈,姓蕭的難得臉紅,那樣子真是笑死人了!」月青綾整個呆住了,她愕然地抬起頭,掛著兩行清淚瞪著老闆。

    兄妹情深?他把她當成妹妹?兄妹之間能做夫妻之事嗎?

    也難怪!他一開頭並不要她,當她得知他中了合歡散時,走近他,想救他,他卻說別過來!

    原來他一直拿她當妹子,就像曲帳房、皇甫先生、荊獵戶他們一樣,是妹子,不是愛人……

    如果沒有昨夜之事,他大概還能多留在鎮上一些時日,可是在發生了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後,他哪還有顏面留下?所以他乾脆走得遠遠的,讓她看不見找不著!

    月青綾雙手掩面,在老闆娘了然又溫柔的目光中,再次痛哭失聲……

    ☆☆☆

    什麼只要兩年,他就會解決所有的事情?蕭殘夜這個王八蛋!臭男人!說的話從來就沒算數過!

    直到整整過了三年後,那位在江湖上已經銷聲匿跡的前天下第一殺手,蕭殘夜大爺才又重新出現在烏龍鎮。

    這次來,相比起幾年前,可算要落魄得多了。

    一臉的落腮鬍子好像一個月都沒刮過;一身好像好久都沒換洗、還破了好幾個洞的粗布衣服;一雙綻了口子的靴子,以及背部的兩處未癒合的刀傷。

    如意客棧內,蕭殘夜正狼吞虎嚥地一手抓著饅頭,一手抓著大塊滷牛肉,根本來不及使用筷子。

    「哎喲,這個是不是才從原始部落裡逃出來呀?怎麼吃東西都變了個德性?我們可都是文明人哩!」曲帳房仍然是抓著機會就損人。

    「是呀!想想幾年前,那氣勢、那風頭、那殺氣,可是無人能及呢!」皇甫先生跟著落井下石。

    「所以我常常講,人出生的時間是命,經過的階段是運,所處的環境是氣,加起來就是所謂的命運和運氣。生老病死、伴侶子孫、財富功名,就是命運……早叫你去天仙觀算一卦,你偏不信邪,看!可走了霉運了吧。」花道士一臉的幸災樂禍。

    「這個,是不是就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呀!」元公子趕緊找著機會插嘴。

    「嘿嘿……呃?」眾人乾笑了兩聲,再目光一致地瞅向元媵。

    這話用在這個情形下也不算錯,可怎麼聽著就這麼彆扭?

    蕭殘夜充耳不聞,只顧著埋頭填飽肚子。

    「蕭大爺,慢慢吃,富公公還在炒菜。」前年才剛來鎮上落戶的瞿農夫,一臉關懷地又端來一盆熱騰騰的大饅頭,無比誠摯地說:「久仰您的大名,今日一見,晚輩真是三生有幸……」

    正坐著慢條斯理喝茶的老闆娘一聽這話就樂了,「三生有幸?還晚輩?小瞿你這也太抬舉他了吧?」

    「老闆娘,您有所不知,我當年在吳越國衙門裡當差,蕭大爺的名號就已經如雷貫耳了。吳越國的皇帝是個十足的昏君,貪婪暴虐,底下的老百姓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一年到頭辛辛苦苦的還吃不飽穿不暖,稍有反抗就背個造反之名,最後落到個殺頭的下場。」瞿農夫兩眼含淚,十分沉重地一一訴說著:「幸好蕭大爺面惡心善,有著一顆仁愛之心,不忍我吳越國百姓受苦受難,孤身一人潛入皇宮將那昏君的頭顱割下!」

    面惡心善?仁愛之心?說誰?蕭殘夜?

    沒搞錯吧!除了一臉感激的瞿農夫和毫不變色的蕭殘夜,其餘眾人一個個目瞪口呆,猶如在聽一千零一夜。

    「不僅如此,他還果敢地將昏君頭顱懸掛於城門之上,以示警戒。這等大仁大義的作為,真可謂大快人心啊!」瞿農夫豪情滿懷地繼續歌頌,「小的當時聽聞有關蕭大爺的俠義之事,實在是萬分敬仰……」

    「一千兩。」這不就連蕭殘夜自己也聽不下去了,騰出一隻手,朝他伸出一個指頭。

    「嗯?」瞿農夫停下長篇報導,不解地看著心目中的大英雄。

    「一千兩黃金,殺吳越國君。」蕭殘夜簡明扼要地說明當時情形。

    「一千兩黃金?」曲帳房挑眉。

    「一千兩黃金。」皇甫先生嘖了兩聲沒吭聲。

    「一千兩黃金……」花道士的眼裡出現了大大的心形。

    「一千兩黃金!」元媵突然興奮地怪叫一聲,在引來眾人側目後又洩氣似地咕嚕一句,「這麼少?」

    「去!小孩子,哪裡好玩上哪玩去!真是白目得很!」此話毫無疑問引來公憤。

    這小子,自己是開當鋪的,有錢人家,就不曉得體察民情,也不知道外頭柴米油鹽到底貴不貴,米缸裡還有沒有米,還說風涼話兒!真是氣死人了!

    元媵在眾目睽睽和幾隻特大號白眼中,又一溜煙地跑掉了。

    「出價的是誰?」老闆娘笑吟吟地問。

    「你知道的。」蕭殘夜嘿嘿一笑。

    「哼!果然不出所料。」老闆娘瞥了他一眼,再看向有點呆頭呆腦的瞿農夫,「我說,小瞿你聽明白了吧?」

    「所以……」憨厚的瞿農夫有些難以消化剛才所聽到的新聞,「您是為了一千兩黃金……」

    「沒錯!」蕭殘夜咧嘴一笑,「大爺我忙得很,沒空去管天下的黎民蒼生。」

    「是……這樣?」瞿農夫呆若木雞地瞅著他,還是不太確定自己耳朵剛才聽到的事實。

    「沒錯啦,就是這樣。」老闆娘好心地拍拍他的肩頭,「咱們烏龍鎮前任鎮長說過一句話,叫『進則救世,退則救發』,是說若不能救世,能救兩三個老百姓也是好的。如今天下這麼亂,救兩三個百姓就不錯了,救世這種大話不說也罷了!」

    「哦……」小瞿呆呆地聽著。

    「咱們這鎮子裡能有飯吃、有衣穿,不受凍受餓,就是人間樂土了,能在這裡過好每一天的日子,活得開心充實,就是件難得的事了!你明白嗎?」

    「是。」小瞿受教地直點頭。

    不能救世,能救兩三個老百姓也是好的。

    老實的農夫突然覺得,這句普普通通的話,雖然飽含著淡淡的無奈,可比起那些打著「為天下蒼生謀福利」、「推翻暴君政權」各種旗號起兵的各路人馬發表的宣言,聽起來要入耳得多。

    他心一下暖,對老闆娘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孺子可教嘛。」老闆娘也溫和地回以一笑,一向精練的眼眸流露出少見的柔光。

    「好了,下面咱們討論一下關於這位蕭大爺將來在鎮子裡的工作。」曲帳房清清嗓子站起來。

    沒有人有異議。烏龍鎮從不養閒人,想要留下,必須有一技之長。

    「我看,就不用討論了吧。」老闆娘嘻嘻地提議:「別的工作量蕭大爺也做不來,不如就接替轉行的申屠夫殺豬吧?」

    殺豬?天下第一殺手淪落到當屠夫殺豬?

    聞言,眾人拚命忍住笑,瞥著氣等著看脾氣本來就不算好的蕭大爺發飆。

    可惜人家不僅沒發飆,反而面不改色,平靜地瞅著老闆娘,只問了句:「那個申屠夫幹什麼去了?」

    「轉行了!說是在屠夫界混,沒什麼好前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傢伙技術活太差,哆哆嗦嗦地一刀捅下去,豬沒死,他倒是先嚇得半死了,又怕見血,一見就暈,真搞不懂當初怎麼就選了這行業。」老闆娘搖頭直歎,「如今到混得不錯,到安記茶樓裡當茶水師傅了,只是聽大伙說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泡的茶水裡都有股子豬糞味兒……」

    眾人頓時哄堂大笑起來,就連一向冷酷的荊獵戶、沉默寡言的謝掌櫃,眼中也忍不住泛起笑意。

    「我覺得不錯,上次宰豬時,你身手挺俐落嘛!」皇甫先生發表意見。

    「你忘了?人家的特長可是宰人呢。」曲帳房提醒著眾人。

    「對對對,得跟他約法三章,免得心情不好就改成宰咱們了。」花道士對當年蕭大爺拎著赤焰刀殺到如意客棧大門口仍心有餘悸。

    「放心,他的刀給沒收了,再說,還有個人質在咱們手裡哩!」老闆娘笑嘻嘻地湊過去跟花道士耳語。

    「人質?」

    「月大夫嘛!」

    「噢!」兩個心懷鬼胎的女人賊兮兮地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那好,我接申屠夫的手。」蕭殘夜辦事,絕對不拖泥帶水,當場拍板。

    「那您打算住在哪裡?我這客棧剛剛又重新裝潢了一番,設施齊全,服務一流,包君滿意,不如……」老闆娘又將三年前的推銷詞重複一遍。

    「不用了,我……」蕭殘夜也正要重複三年前的推托詞。

    「對了!聽說鳳大爺這幾天好像身體不適,不能被人打擾,您看……」老闆娘切斷了他的後路。

    「哦?那北面的斷崖上不是有間空著的柴屋嗎?我就住那好了!」蕭大爺吃飽喝足,站起來就大步流星地往處走。

    「喂!這頓飯錢今兒就免費,下次來我可要收銀子的!」見大魚又溜跑了,老闆娘追在後頭喊。

    「曉得!」蕭殘夜懶得多話,他趕著想去瞧一個人。

    他不知道她怎麼樣了,分別這麼久,他一直惦記著她,比幾年的分別更甚。

    她的粉臉、她的秀眉、她的水眸、她的紅唇……還有,那玲瓏惹火的身子,每每一想起,就讓他血脈賁張。

    那銷魂的一夜,雖然讓他疑惑於自己居然沒毒發身亡,卻也給了他足夠多的回憶。

    以前的月青綾是個小小的瓷娃娃,沒有表情,沒有靈魂,也沒有任何情緒,可在三年前,他才真切地感覺到,原來她早就成長為一個足以令任何男人動心的女人。

    他不敢急著要她。

    有太多的事情等著他去收拾殘局,僅一個金風細雨樓就花了他一年多的時間。之後,他在境外的柔然、暹羅、琉球等異國他鄉行走,讓自己完全消失在中原武林的視線裡,直到久而久之,再無人提起他的名字。

    人都是很健忘的,何況是日新月異的江湖?所以「蕭殘夜」三個字很快就成為了過去式,更多的後起之秀代替了他的地位,就連往昔的仇人也不清楚他究竟是死是活,從而將他漸漸淡忘。

    這是他的目的。若非如此,他怎麼有膽量要一個女人?一個自己真心喜愛的女人?

    他不怕死,可怕她會有危險;同樣,為了她,他想好好活。只有他活著,才能好好的保護她,讓她也快樂也安心地活著。

    這是他今後,唯一的目的。

    ☆☆☆

    烏龍鎮的鎮中,一向熱鬧非凡。

    林立著商行、米鋪、茶樓、酒坊……平日裡就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時入促冬,天氣愈寒,鎮民們都紛紛出門購置入冬的衣物和食品。

    粗獷魁梧的大漢從客棧出來,沿街一路直行。

    離如意客棧不過五十米,就是月家醫館。

    那裡就是他的目的地,不料,剛走了不到二十來米,他就看到剛才從客棧裡溜掉的元家小混蛋,正舉著一根冰糖葫蘆,活蹦亂跳地追著一個年輕女子後面。

    女子著一襲粉色絲質棉衣,淺藍色繡花羅裙,絲帶輕束纖腰,十分的娉婷婀娜。

    一頭如雲的長髮被挽成又髻,簪著一支珍珠髮釵,幾朵粉色的小花散落發間,更襯得她明眸皓齒。

    在冬日溫暖的陽光下,那張白嫩的小臉上散發著既純真又嬌艷的柔媚氣質,顯得美麗不可方物。

    是她!蕭殘夜一怔,沒料到自己居然會在路上碰到月青綾。微一思忖,便身形一閃,掩蔽在一處店舖旁的大樹後。

    「青綾、青綾,你吃不吃?」元媵好不容易才追上月青綾,很快活地說東道西,「我剛才在橋頭那家老字號買來的唷,很好吃的!」

    月青綾笑著搖著手,示意自己不吃。

    「那你要去哪裡?我送你,他們常教導我說月大夫年輕貌美,一定要當心被登徒子給揩了油去!」元媵咬了口糖葫蘆,含糊不清地邊吃邊嘮叨。

    無奈又感激地笑著,月青綾心裡知道他們的關心,手一指,向著如意客棧的方位。

    「你現在要去那?千萬別去,那個嚇死人的刀疤臉又回來了,好危險的!」一提到姓蕭的,元媵就差點被嘴裡的山楂給噎著了。

    刀疤臉?看來傳言沒錯,果真是蕭殘夜回來了!

    先前聽到有人在傳,幾年前那個凶神惡煞般的男人好像又回鎮上來了,她還不敢相信,如今聽元媵一說,就肯定百分之百是真的了!

    月青綾一陣雀躍,滿腦子都是「他回來了!」的歡呼聲。

    「青綾,你說,這姓蕭的,這次回來不會是為了對付我吧?」元媵一臉凝重。

    對付你?為什麼?她蹙著秀眉,不解地望著正冥思苦想找對策的元公子。

    「他那把赤焰刀還在我家倉庫裡,當初我費盡心機地把他的刀弄到手,他一定懷恨在心,這次回來,還不設法要揪我的小辮子?」

    想來想去都不對勁,元媵愁眉苦臉地自言自語,「其實那把刀我也沒什麼用處,我又不會武功,不三不四說那刀太利,要玩也只能放在刀鞘裡玩,萬一割破了手可了不得啦!」

    呵呵……月青綾抿嘴直笑。

    元家那兩位忠心耿耿的老僕人,把都二十好幾的元公子還當成剛落地的奶娃娃,呵護倍至、千依百順,寵得元媵那叫一個神氣活現。

    「算了!我還是把刀拿到客棧去,萬一回頭姓蕭的要算帳,也算不到我頭上來!」元媵總算想好計策,又嬉皮笑臉地央求著:「青綾,你陪我回當鋪去拿刀,到客棧給老闆娘,好吧?」

    他一個人,就算扛著把鋒利無比的刀壯膽,也沒那個膽子當著寶刀的舊主的面走進客棧去,所以還是多找幾個人壯膽為妙。

    月青綾不假思索地就直點頭,心裡悄無聲息地嘲笑自己的傻。

    她就是這樣傻乎乎的,只要是與他有關的事情,她都樂意去做!兩人一路同行,並肩朝著元記當鋪的方向走去,誰也沒注意到,一道深邃的視線,目送兩人看似十分親密的背影,漸漸遠去。

    高大的身軀僵硬著,良久,突然轉過身,朝著反方向大步離開。

    他沒有朝著原來預訂好的目標定,他只是下意識地覺得,還有沒有那個必要走過去?

    在他的心中,她一直就是自己的目標,同時也固執地認為那個目標會一直在那裡等待自己。

    可眼前的一幕令他突然發現這一切,也許不過是他在自欺,其實根本就欺騙不了旁人。

    ☆☆☆

    一個月過去了,冬天裡的第一場雪終於降臨到了烏龍鎮。

    天氣變得寒冷,人心,也即將漸漸冰冷……他一直沒來找她。

    月青綾等到幾乎要絕望了!他明明就在烏龍鎮,明明就離她不過咫尺,卻沒有來找過她,甚至還在躲著她!

    他在鎮上做了屠夫,幫著鎮民們殺豬,他的刀法一流,下手又穩又准,技術活叫好又叫座。

    他一個住在鎮北那座高高的斷崖上,除了小小的柴屋,最常出現的地點是如意客棧。

    他付老闆娘月錢,老闆娘管他的伙食,偶爾會到鳴鳳山莊看望一下號稱命在旦夕的鳳棲梧。

    他很少與人交往,因此更加顯得神秘危險,導致鎮上的老百姓們對他又敬又怕,膽子稍微小點的遠遠看見他就趕快拐彎靠牆走。

    一個月裡,她曾經碰見過他兩次。

    一次是在集市上,他和老闆娘兩人正討論著什麼事情,遠遠地看到她走來,悄然轉身就躲避開了。另一次是在西山下,他正和荊獵戶和農夫小瞿剛從上山打完獐子回來。

    見她拎著藥簍,荊獵戶個性雖然冷淡,還是出手幫她拎走藥簍,忠厚熱心的小瞿跟她連比帶劃地聊著天。只有他,一聲不吭,扛著一隻獐子大步朝前走,很快就將他們甩到老遠。

    擦肩而過時,她看到,他的棉外袍破了好幾個口子,露出裡頭的絮花來。

    無奈地歎口氣,月青綾將一件嶄新的棉袍抱在懷裡,將發愁的小臉深深地埋進溫暖棉軟中。

    這此日子裡,每天除了照常給百姓們看診,製藥,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替他做衣服和鞋。

    深藍色的布料包襯著新收的棉絮,一針一線,她在燈下細心地縫著。

    天越來越冷了,他一個大男人,哪會懂得照顧自己?若是凍病了可怎麼辦?這樣一想手下的動作就更加快了。

    如今,衣服和鞋都做好了,卻沒人來穿它們。

    輕側過頭,月青綾看了看窗外陰沉沉的天氣,似乎又要下雪了……

    他不來找她,那麼,她去找他好了!就算他不樂意見到她,她也不願讓他冷著!打定主意,她再不遲疑,很快收拾妥當,穿上長長的斗蓬,拎著一個大包袱,出門朝鎮北走去。

    雪花落下,而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去往鎮北山頂的羊腸小徑上,一個柔弱的身影正在艱難走著。

    月青綾牢牢地抱著裝著棉袍和鞋的包袱,迎著風雪,朝著山頂斷崖絕壁上的柴屋走去。

    山路崎嶇陡峭,鑿不出路來,只有一條由細石巨岩迭成的羊腸曲徑,繞著矗立的石壁直上頂峰的斷崖,加上天氣惡劣,她獨自走了好久好久。寒風呼號著像刀子一樣刮在粉嫩的臉上,穿在身上的斗蓬和腳下的靴子也被雪水弄濕了。

    但月青綾管不了這麼多,只一心一意地要到有那個人存在的地方,無論有多少險阻,風雪也無阻。

    終於,當她氣喘吁吁地來到斷崖上,推開柴屋關掩著的木門時,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他不在,這個認知反而讓她安心不少,她不願意給他瞧見自己狼狽的模樣,也許將東西悄悄放下就好了。

    她快步走進柴屋,裡面有一張簡陋的木板床,鋪著被褥和一大張狼毛製成的氈毯。地上碳盆裡的火已經熄滅了,看樣子他離開很久了。

    將包袱上的雪拍落,拿出棉袍和鞋,再將它們整整整齊齊地擱在木床上後,月青綾抬頭打量著屋頂。

    雖說柴屋長年荒廢,但是看來趕在過冬前已經維修過了,沒有漏雨也沒有寒風鑽入,似乎還不錯。

    她微微笑了,打算離開,一轉身卻猛然與人撞了個滿懷。

    「啊!」她駭了一跳,忍不住叫出聲,再定晴一看,瞬間粉頰生暈,嬌羞萬般。

    居然是蕭殘夜,他回來了!

    「嗯……」她吱唔一聲,朝後退了兩步,怯怯地垂下臉不敢看他。

    蕭殘夜皺眉,目不轉睛地上下打量著她,從被雪水打濕的秀髮,到凍紅的小臉,發青的櫻唇,再到滴滴答答淌著水的靴子……

    這丫頭,居然一個人在這麼大的雪天跑到斷崖上來,是不知道危險還是存心想要生病?

    下一秒,陰騖的目光瞟向床榻上放著的新棉袍和一雙鞋,心底一暖,猝然就明白了。

    「我、我要……走、走了。」月青綾慌作一團,像是被人洞悉到心底的秘密,大白於下天,讓她又羞又怕。

    「你都濕成這樣了,還想去哪裡?」他大手一伸,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斗蓬從她身上扯掉。

    「啊……」月青綾給他的動作嚇得不敢動彈。

    扯了濕透的斗蓬,還有半濕的棉衣,嗯,也脫掉好了!省得感冒。大手下滑,俐落地再將她的棉衣褪掉,接著是襦裙、靴子和白襪。

    一手將床上的新棉袍抓過裹住僅著褻衣襯褲的佳人,再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凍得瑟瑟發抖的人兒打橫抱起,輕放於床榻之上。

    他神情溫和地幫她蓋好被子,又去升火。當紅紅的碳火開始燃燒時,屋子裡的溫暖逐漸暖和起來。

    「喝一口。」他坐在床邊,從桌上拿過一隻酒壺,送到她嘴邊。

    她乖乖地依言張開小口,喝了一口。酒很烈,入喉時辣得她將粉紅色的小舌伸了出來,媚人的嬌態令男人的眼忍不住瞇起。

    「還喝嗎?」他低啞地問。

    「不要。」月青綾擁著被子,身下的狼毛毯子很暖和,原本凍得麻木的手腳開始漸漸發熱起來,很快,整個人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了。

    她悄悄地抬眼瞧他,不料與他深邃的眼撞個正著,立刻羞得再也不敢抬起頭來。

    「腳冷嗎?」聽聽到他在問自己,緊張地剛點了下頭,又趕緊搖頭,最後低著頭也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地胡亂晃了一通。

    「呵呵。」他被她少見的憨態逗得笑起來。

    聽到他的笑聲,月青綾疑惑地抬起臉,瞅了他一眼,見他真得在笑,一時間不由瞪大了眼睛。

    誰說蕭殘夜長得嚇人?這天生的硬漢不僅不難看,而且有種少見的粗獷美!

    他身型頑長健碩,一身冷硬的線條,全身上下散發一股粗中帶細的特殊英氣。

    濃眉、挺鼻、薄唇,尤其那雙銳利得有些不近人情的眼,總像在睥睨著人世間,左頰上的破相傷疤不僅不讓她覺得恐怖,反而認為更讓他添了幾分男人味。

    當他要她的時候,那狂野的姿勢、熱情的親吻、強悍地律動……月青綾驀然紅了臉。

    「你再這樣看著我,我就要吻你了。」男人淡淡啟唇,很厚顏地向她宣告。

    「噢!」她趕緊摀住快要失火的臉蛋。

    可是,她都已經不再看他了,他為什麼還是吻了她?不僅吻了她,還將她整個人都壓倒在床榻上。

    他說:「你可以拒絕。」

    她還是說不出任何話來,也想不出該怎麼拒絕,只能再發出一聲:「哦……」

    「你要是只把我當恩人,就推開我。」他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她不僅不推,反而下意識地緊緊地抱住他。

    他是她的恩人,但她也想要他當自己的男人!

    他埋首於她白嫩的頸間,悶笑起來,大手捏住她的下頷,伏首吻住她的嘴,不僅吻她的嘴,舌頭還深深地探進她芳香的唇齒間,在她嘴裡翻攪。

    月青綾嬌喘吁吁,兩人的身子緊緊相貼著,嬌美的身軀在他緊硬的懷裡,那分外親密無間的契合,似乎原本就是為他而生。

    男人腿間的火熱堅挺抵在她腿間,隔著薄薄的襯褲,不住地斯磨著她的柔軟。

    每一次碰觸到她,他的慾火就會燃燒得格外強烈,衝動如毛頭小伙子。

    他很快地起身,焦躁地褪去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赤裸著身子的他,在火光的照射下,映出一身黝黑結實的肌肉。

    她仰躺在榻上,著迷地注視著他。美眸迷濛,容顏絕美。

    「好美。」磁性的嗓音沙啞地低歎著,大手扯去她的褻褲,幾乎是在沒有任何前戲的情況下就直接進入了她。

    他那麼想要她,急切地想埋入她的體內,她濕潤緊窒的花穴就是他夢想的天堂!

    「啊!」她不適地輕喘一聲,微皺眉頭,纖指抓緊他的背部肌肉。

    他不再燥動,耐心地等待她的適應,但她還是那麼緊窒,緊得讓他在她體內的亢奮忍不住變得更大了。

    「嗯!」她顫抖地吟哦著,察覺到他在自己體內的變化,心裡一陣悸動。

    粗糙的手指沿著雅致的秀眉,慢慢地描繪起她精緻五官,指尖所到之處,熱吻也跟著一一落下。火熱的唇向下滑去,親吻著她敏感的鎖骨,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她卻因為一陣酥麻忍不住嚶嚀得更加厲害。

    寬厚的大掌托起飽滿高挺的乳房,正要除去她身上所剩的那件單薄的褻衣時,她卻猛然一怔,似乎回過神來,纖手抓緊衣襟不讓他脫。

    「怎麼了?」他在她耳畔低問,這意外的抵抗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動作,火熱的慾望感覺到她的濕潤,強健的腰桿驀地一挺。

    「啊!」她嬌軟無力地叫出聲,即便是意亂情迷之際,卻還是牢牢地扯緊衣襟,不讓他得逞。

    「青綾,我要看你。」醇厚的嗓音在她耳畔邊一字一字地低語著,還不時以舌頭撫弄著那對潔白如玉的耳垂,不住地輕舔、吹氣、吸吮,令她從心底裡升出一股顫抖。

    「不要……」她輕顫著抗拒,隨著他深入淺出的抽動,難耐地低吟著。

    「為什麼?」他停下動作,粗糙的指摸向她的腿間,霸道又溫柔的撫上她敏感的核心。

    「呃……別……」她全身虛軟地躺在他身下,纖細的身子不受控制般地擺動著,被他靈活的手指擺佈得戰慄不已……

    終於,小手無力地垂下,不再遮掩自己,任由他將自己僅剩的衣物除去,將她赤裸的胴體一覽無遺,還包括,那一點小秘密。

    他暗笑,單純的她在情慾上怎會是他的對手?倏地,斂起眉,神情專注地看向她雪白的頸間。

    那裡掛著一根紅色的絲線,線頭頂端不是什麼玉珮之類的掛飾,而是繫著一隻普普通通的竹哨子。

    蕭殘夜凝神仔細瞧著那支哨子,色澤已經有點發黃了,卻被絲線牢牢地纏繞著,彷彿一道植根於心底的咒語,牢不可破。

    他沒有說話,長久地注視著那支平凡的竹哨。

    月青綾不敢睜眼,生怕看到他唇邊嘲諷的笑,她甚至希望這一刻快點結束,那麼她就能飛快地逃走,別像現在這樣叫她無所遁形。

    誰知他並未笑她,只是更溫柔,同時更激狂地愛撫她。這一次,他終於明白了她的心意!

    很快他給了她第一次高潮,同時也在她體內釋放了自己。但,接下來他再也沒有給她太多的時間去休息。

    男性的大掌由腰部向上順移,捧握住那對飽滿雪白的豐盈,伏下身,輕輕含住側的粉嫩櫻桃,不住吸吮舔吻,另一側則以粗糙的指尖來回逗弄,直到她不住地嬌喘抽搐。

    接著,他翻過她的身子,親吻著她的雪背。一面以畫圈的動作慢慢地揉捏,一面用舌頭一點一點地舔下去。

    如此強烈的刺激,令她弓緊了身子,向後仰著頭,唇畔間發出陣陣心搖曳地嬌啼。

    不僅如此,他還由後吻住她腿間的甜美花心,用火熱的唇舌品嚐著她的味道,大手仍在輕拍、撫摸著她圓潤的翹臀,給她更多的歡愉。

    「呀!不、不要。」小臉漸漸迷亂,美眸帶著淚意,唇兒輕啟,吟出因快感而發的嗚咽聲。

    他置若罔聞地繼續著自己的方式,挑逗著、吸吮著她……在他輕舔著那雙修剪得整整齊齊、白嫩小巧的蓮足時,月青綾終於忍耐不住地尖叫一聲,又一次迎來了狂喜的高潮。

    她高潮時的絕美表情,使蕭殘夜的喉頭禁不住一緊,無法再等待下去地拾起兩條修長的白玉腿兒,堅硬的亢奮緩緩擠入她濕潤的腿間,一鼓作氣直衝到最深處。

    隨著他有力的動作,屋內傳來一陣陣銷魂嬌啼,白嫩纖細的手,勾住男人的頸項,再情不自禁地昂起紅潤的小臉,送上甜蜜的唇兒。

    她生澀地吻他,輕舔著男性薄唇,倣傚他曾用在自個兒身上的方法,挑逗地將丁香小舌探進他的嘴。

    他喉間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因為愉悅,動作愈加刺激。他將她的腿兒找上肩頭,狼腰用力地伏身衝刺。

    「慢、慢一點。」隨著強烈的律動,一波波蝕入骨髓的快感使月青綾不由自主的顫慄著,她輕拱著身子,吃力地迎合著他的狂野。

    氾濫成災的水穴將男性強硬的堅實圈得更緊更碩大,也令他抽動得更順暢,每一次都頂撞到她的最深處,讓她因為太多的歡愉而無法承受地低泣。

    他低下頭,溫柔地吻去她的淚,大掌卻捧住她彈性十足的俏臀,衝刺得更深更快。

    她迷迷糊糊地哭著,不明白他怎麼一面那樣柔情地吻著自己,一面又那樣折騰著自己?

    最終,她再也受不住地漸漸失去了意識,被永無休止的狂喜徹底地淹沒掉……
作者: chembioorg    時間: 2010-2-16 22:45

第八章

    寒冷的冬天很快就過去了,春日的陽光暖融融再一次灑遍大地。

    烏龍鎮鎮北那處特別陡峭的奇巖斷崖邊,全是茫茫雲海,飄緲凌空。

    往下望,整個小鎮、煙樹、雲溪、都在腳下;一方方的水田,只像是畫裡的幾塊小小方格。

    與平常一樣,斷崖邊上響著不算十分熟練,卻仍然十足柔美動聽的聲音,就像天上的仙樂一般。

    「阿魏麝香散:阿魏十五克、麝香三克,雄黃九克、人參、白朮各三十克、肉桂十五克……每服九克,用荸薺三個去皮,搗爛和藥,早晚各一服,用砂仁湯過口,主治腸覃,諸積,痦塊。」

    身著一件月白緞織彩百花飛蝶袷袍,雪青長裙的絕美人兒,正端正於柴屋外一塊鋪著獸皮的長長方石上,手握一卷古老的醫書,逐字逐句地努力地讀著。

    「撥雲退翳丸:由川芎四十五克、菊花三十克、蟬蛻三十克、蛇蛻九克、薄荷葉十五克、黃連、楮桃仁各十五克、天花粉十八克、當歸四十五克……上藥共研細末,煉蜜為丸,每三十克作八丸。每服一丸,食後、監睡時細嚼,茶清下……」

    這一幕,若是讓烏龍鎮的鎮民們看到,一定會以為自己被雷打到耳嗚了,啞女月大夫,居然會說話?

    可惜,這令人驚訝的一幕並沒有他人看到,除了那正在不遠處練功的男人。

    月青綾抬眼望向正揮舞著赤焰刀的蕭殘夜,看著他將一柄靈性十足的寶刀要動得風起雲湧。

    一雙美眸漸蒙,幾近癡迷地注視著那身材魁梧、身手卻矯健,有如威武的戰神一般的男人。

    她知道蕭殘夜曾經是天下第一殺手,這名號絕非浪得虛名,也知道他那種威懾到令人發軟的氣勢更不是虛張聲勢。

    他不像獵戶小荊,飛揚跳脫,瀟灑似風;不像農夫小瞿,一招一式,與為人一樣,硬若磐石;更不像深不可測的謝掌櫃,穩重如山。

    蕭殘夜就是蕭殘夜,沒有花俏的架式,但出手力道絕不含糊,招招致命,像他的赤焰刀一樣,那股烈焰足以將一切焚燒盡貽。

    她曾見過他殺梁王,身形似電,手起刀落,驍勇的身手,殺傷力可謂百分百。

    所以很少有人敢去惹蕭殘夜,原因是不想死。

    外人傳他殘忍暴戾,可月青綾知道,他雖身為殺手,卻並非不分事非之人。

    他的心中有天堂、也有地獄,他因此而殺人。

    遠遠的,她看到蕭殘夜收刀,一雙如鷹的深邃利眼,因方纔的練功運氣而蘊含的狠勁未消,而好運身結實的肌肉,悄然凸起於半褪的長袍之下,全身散發著一股英武又性感的氣勢,真是無與倫比!

    驀然間,月青綾的心裡彷彿被狠狠撞了一下,臉頰上浮起莫名的紅潮,她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盯著他看。

    「怎麼不念了?」蕭殘夜提著刀,大步走過來,坐到她身邊,猿臂一伸,將美人兒攬到懷裡。

    他常要她開口講話,一向嫌女人聒噪的他也只對她有耐心。

    大概因為長時間不說話的緣故,她的語言邏輯逐漸變得退步,他沒回來之前,她一年到頭也只是對著客棧老闆娘講兩句而已。現在他回來了,雖說沒有逼她在眾人面前表演「石頭開口」的驚奇一幕,私底下卻常要她對自己講話,哪怕是看卷醫書,也要她大聲念出來,說這樣對她有好處。

    這男人好惡霸,就連兩人歡好時也不肯輕易放過她,壞心眼地想出一個又一個主意逗弄她,不放過任何能讓她開口講話的機會。事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在叫床,想起來真是羞死人了!

    可是,她也願意對著他講話,只對著他。

    她喜歡看他認真聽自己講話時的專注神情,喜歡聽他說喜歡聽自己聲音時的模樣。

    所以對著他時,她努力地練習講話,不再自閉膽怯,一心只想討他的喜歡。

    「會冷嗎?」她聽見他關切地詢問,寬大的手掌還摸了摸她的頰。

    崖邊的風大,但她絕對不冷,尤其是被滿身是汗的他摟在懷裡時,只會讓她臉飛紅。心狂跳,感覺不到一絲寒意。

    「不冷。」她乖乖地搖頭,細心地拿起巾帕替他將身上的汗水擦淨,生怕他因風吹而著涼。

    其實他的身體好得很,長年習武的人,有著異於常人的好體質,但他還是由她擦著,一動不動地享受著她的溫柔與關心。

    「姓元那小子的未來老婆沒什麼事吧?」他低問,垂眸瞧著那一截露出的美好頸項,潤圓如玉。

    「暫時沒事,毒還沒發作。」她一面回答,一面放下巾帕,再幫他穿好外衫。

    說來真不可思議,他們這群人中,最年輕、頑劣、搗蛋的元媵居然可能成為第一個成親娶老婆的人。

    那個長得漂漂亮亮,性情既老實又耿直的小姑娘,原來與元媵相識在幼年,直到後來兩人失去音信。

    但這段緣份並沒有因此無疾而終,任性又孩子氣的元媵竟然是個癡情種子,不僅花了好大功夫把這個叫阮真真的小姑娘從北漢國裡找了出來,還一騙二拐三蒙,輕而易舉地就將人家糊弄成了元記當鋪的典當品,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他的人!

    這一來,一向把元家小混蛋當成頭號情敵、橫豎看不順眼的蕭殘夜才放下心來,接下來不費吹灰之力地順手解決了高矮胖瘦「癡情四人組」,以為從此天下太平了!

    不料天有不測風雲,沒過幾天,突然又冒出來個更癡情、更不好打發的新情敵。

    那是「皇甫私塾」裡剛上任的一介新夫子,姓海名華,年紀輕輕,長得白白淨淨、弱不禁風,軟腳蝦似的,骨子裡到是剛烈得跟他那位皇甫上司的強驢子勁頭有得一拼!毫不畏懼他殺人似的目光,從一開始的隔三差五往醫館裡跑,變本加厲到一天跑三趟,黏著月青綾死活不放,那股子勁兒,看得他就火大!

    他媽的!他蕭殘夜的女人,居然也有不怕死的傢伙敢打主意?不知是沒長眼睛,還是眼睛白長了當好看的!

    「那個姓海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眉頭一皺,問道:「他有那麼閒嗎?成天往醫館裡跑,難道皇甫私塾要倒閉了?」

    「哪……哪有?」美人兒將小臉一偏,不解地望著他,這人幹嘛好端端地說人家皇甫先生的私塾要倒閉了?

    「怎麼我每次去醫館他都在那裡?他是不是打你主意?」妒夫樣首次出現,他沒好氣地叮囑:「要是他敢有什麼不規矩的地方,你告訴我,我去教訓他。」

    「啊?千萬別……」月青綾愕然,不禁一陣啼笑皆非。

    「你擔心他?」他揚起濃眉,察覺到自己的女人居然擔心起外人來,心裡很是不爽。

    「他打不過你,再說……」

    「你怕我對付他?」越想越生氣,蕭殘夜鷹眼一瞇,眸光緊緊鎖住那張無辜的絕倫小臉,狐疑地問:「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個娘娘腔了吧?」

    「是……」她剛張口說了個「是」字,猛地就被一隻如鐵的手掌攫住娟巧的下巴,立即吃疼地叫,「啊……」

    還「是啊」?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男人的頸部青筋暴凸,下鄂緊緊地繃住,耐性消耗殆盡,「你喜歡他?」

    「放手。」月青綾委屈地抓住他的大手,半是撒嬌半是嗔怪,「好疼……」

    聽她喊疼,蕭殘夜猛地收回手,神色複雜地瞪著她,而月青綾也看著他,正欲向他解釋緣由。

    「不早了,我送你下山。」他悶悶不樂地調頭就走。

    月青綾半張著小嘴,復又閉上,只得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地下了山。

    這條羊腸小徑不好走,每次他都要親自接她上山再送她下山,有時候她累了,他還會背她,每當伏在他寬厚的肩膀時,她都巴望著這條路能再長些,再長些。

    但今天,他除了偶爾伸手牽她一下,完全不出聲。

    兩人悶聲不響地剛走到山腳下,就聽到有個人從前面的一堆雜草叢裡冒出來。

    「青綾、青綾!」顯然這人正在此處守株待兔。

    而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來者好死不死,正是那敢打自家女人主意、沒長眼的軟腳蝦海夫子!

    蕭殘夜站定,冷冷地看著那瘦瘦小小的白面書生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青綾……」一見佳人,居然還歡天喜地地揮舞著兩手,露出細瘦得跟女人似的手臂。

    哼!這個娘娘腔還敢當著他的面直呼他女人的芳名,當真以為他死了嗎?

    男人的臉色越發變得難看,粗壯如鐵的手臂上青筋畢爆,兩隻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青綾,等了你好半天,快點跟我走,有點急事找你幫忙!」海夫子整個人都直朝月青綾撲去,眼看就要去拉佳人的小手。

    這纖纖玉手豈是他能拉的?下一秒,一堵銅牆鐵壁陡然擋在面前,直接阻截了他的意圖。

    「你幹什麼?」海夫子莫名其妙地瞪著那凶神惡煞般的男人,好似才發現他也在場一樣。

    「你說呢?」銳目微微瞇起,男人語氣冰冷。

    「我哪曉得你要幹什麼?」不是一般白目的海夫子一臉疑惑,完全沒有察覺自己的出現引得鎮上這位蕭屠夫異常憤怒。

    月青綾急忙在蕭殘夜身後阻止似地拉住他的手臂,生怕他對人家動粗。

    她的舉動使男人氣得七竅生煙,猛一回頭,深邃的眸中閃出灼人的火光,一抿微薄淡漠的唇,深深地看了月青綾一眼後,拎起赤焰刀調頭就揚長而去。

    「咦?這個到底什麼意思?」摸不著頭腦的海夫子顯然要一路白目下去,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就是導火線。

    他,生氣了……月青綾咬著唇兒,楞楞地瞧著他遠去的高大身影,突然,一抿嘴,輕輕地笑了。她知道他在生悶氣,也知道他是因為吃海夫子的醋才這樣,這認知令她好生歡喜呵!

    他們在一起的這幾個月來,他待她很好,以自己的方式去體貼她、關心她,夜夜與她同榻共枕激情纏綿,卻從來沒說過愛她;明明他們都有了夫妻之實,他卻從沒提過想娶她的意思。

    連小元媵都快要娶老婆了,三十出頭的他也老大不小了,鎮上像他一般年紀的都已是好幾個娃娃的爹了,他卻一點也不急。

    她身為大夫,自然知道該怎麼避妊,可是每當她在悄悄兒喝下那藥汁的時候,總覺得好苦好苦,藥很苦,心也很苦。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想沒想過和她在一起;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也許那只是她的奢望,所以,她不敢教他知道。

    ☆☆☆

    從曲帳房家到烏龍鎮的出口,一路安靜。

    曾經的黃蜂針、柳大嫂,如今的柳寡婦,正抱著一隻包袱,默默地在蕭殘夜監督下走在這條路上。她抬頭看著通向鎮外的峽口,一陣茫然無頭緒,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但無論她去哪裡,總之是永遠不能再回到這個地方了,這是不歸路。

    她心情複雜地歎口氣,突然停步,頭也不回地問:「你可知道你當日為何中了合歡散,卻沒有死嗎?」走在她身後兩三米方位的蕭殘夜也駐了腳,沒說話,靜寂地聽著。

    「那一日,我將水雉交予我的那半顆丸藥一分為二,一半兒放到你的午膳裡,另一半,我趁月大夫去給我當家的看診時,擱在了茶水裡,看她喝下去了。」

    蕭殘夜仍不說話,只是稍皺了下眉頭。

    「那合歡散無色無味,就算是嘗遍百草的大夫也不能察覺,而且,那丸藥對男人的效用比女人要顯著,這鎮上我顧忌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個,如果能因此除去你,那是不錯的事,所以我答應了水雉幫她這個忙,若是月大夫不去西山,你必死無疑。」柳寡婦幽幽說:「誰知你二人竟是情投意合,想來諷刺,我一生壞事做盡,居然還做了件成人之美的好事。」

    「為何要害她?」蕭殘夜總算涼涼地出聲了。

    「我當日,生怕月大夫看出我是下的化功散給我……我當家的吃了,才想出這個一石二鳥之計,如果月大夫去了西山,受辱後定然不會再留在鎮上,我沒想害死她,只想她能離開鎮子不要阻礙到我就好。」柳寡婦滿心的悔之無及,「如今,事已至此,只怕水雉不會輕易放過你們……」

    「其實她早就知道,你給柳鐵匠吃化功散的事情了。」蕭殘夜打斷她的話,桀驁的臉上儘是冷漠。

    「什……什麼?」柳寡婦一時驚愕,半晌才難以置信地問,「她知道?」

    「你丈夫和她很早之前就彼此心照不宣,知道你的打算了。」他沉聲說道:「她也曾想過救你丈夫,但被他拒絕了。」

    「為什麼?他……」柳寡婦顫抖著聲音問,「他為什麼不要人救?」

    「他說,只要是心愛之人所為,縱然毒藥穿腸,亦甘之若貽。」

    聞言,柳寡婦一臉錯愕,沒有再說話,驀地掩面狂奔而去。

    淚已滿面。
作者: chembioorg    時間: 2010-2-16 22:45

第九章

    過了炎熱的夏日,又值秋天。

    月家醫館內,大巖桐依舊葉茂翠綠,秋石斛蘭和玉麝開得正好。

    月青綾與往常一樣,正端坐於長案邊,認真地替一位滿臉皺紋的外鄉老嫗診脈。

    脈像奇怪……如麻子紛亂,細微至甚,即脈急促零亂,極細而微,是衛枯榮血獨澀,危重之候。

    她抬起頭,細細地打量那老嫗的面色。

    是「內經」中所說的十怪脈中之一「麻促」嗎?卻也似乎不是……氣血中隱隱約約有一種奇怪的脈息游移不定,就像是脈中有一隻蟲類,正緩緩爬行於身體中,貪婪地吸納著病人的血液。

    一旁垂手站立的高矮胖瘦四人組以及被鎮民們稱為「癡情男」的海夫子都好奇的看看月青綾,再瞧瞧看病的老嫗。

    自月家醫館開館以來,他們可還從未在被稱為神醫的月大夫臉上看到過這樣凝重的神情,也從沒見過月大夫替哪位病患把脈超過半個時辰的,難不成這位老婆婆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月……」阿肥終於忍不住想詢問了,卻被其他三個人一把摀住嘴,拖到一邊涼快去了。

    海夫子緊起右手食指,擺在嘴邊,輕噓一聲,示意大家都不要講話,生怕會因此打擾月青綾的判斷力。

    「月……月大夫,」老嫗注視著眼前貌似天仙的女神醫「老身的病,是不是沒得治了?」

    月青綾寬慰地微微一笑,拿過紙筆,開起藥方。

    老嫗見狀,略揚起眉,眼底有一絲與之年紀、身份極不相符的輕蔑與鬼祟。

    放下筆,月青綾將藥方正要遞給一旁的高佬,請他去按方抓藥。

    「老身能不能看看藥方?」老嫗突然伸手阻止高佬去接藥方。

    月青綾微怔,輕輕頷首。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老嫗拿過月青綾手上的藥方,默不作聲地仔細看著,驀地,她神情古怪地嘿嘿笑起來。

    「月氏一族的後人,果然名不虛傳。」並不渾濁的眼裡流露同凌厲的光芒,「居然知道我體內有蠱,知道該如何對付它……」

    鼓?什麼鼓?腰鼓、鑼鼓、還是花盆鼓?

    海夫子和高矮胖瘦四人組聽得一頭霧水,這老婆子說自個兒身體裡裝著一隻鼓?那也太扯了吧?吹什麼牛啊?

    「相傳苗家造蠱,每於端午節,聚是蜈蚣、蠍、蛇、蜘蛛、蛙等五種毒蟲。」嬌柔清亮的嗓音,忽然響徹整間屋子。

    眾人呆若木雞地盯著月青綾,見那張紅嫩的唇兒一開一合,顯然是在說話。

    老天爺!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被人誤以為是啞女的月大夫正在說話。

    「亦有所列五種蟲不同,閉在一個瓦器之內,閉時吟其秘不可告人的咒語,相隔相當時日,揭開後,其殘留一蟲涎、矢便是蠱。」

    「原來你會講話!」就連那古里古怪的老嫗似乎也吃一驚。

    「而你的蠱比他人的更強大,因為你將活蠱植於體內,靠自己的血來養它。」月青綾靜靜地看著坐在對面的老太婆,「你不怕死嗎?」

    「呵呵,人若生來無歡,死又何懼。」老嫗淒厲一笑,「而我的人生因你的存在而了無生趣。」

    「什麼?」月青綾疑惑地注視她。

    老嫗並不答話,半晌,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月青綾,用力扯過她纖細的身子,下一秒,左手指尖以內力筆直地逼射出一道快如飛箭的黑東西,那東西像墨色的蝌蚪狀,四分五裂分成無數般,紛紛鑽入月青綾的口鼻中去!

    防不勝防,月青綾蹙眉,抬手掩住頸部,顯然那東西已經鑽進喉管。

    「住手!」此情此景,詭異地令一直楞在旁邊,猶如聽天書的海夫子猛然回過神。

    「青綾!」他大叫一聲,衝過去用力將已搖搖欲墜的老嫗一把推開,抱住臉色發白的佳人。

    另一旁的高矮胖瘦四人也紛紛行動起來,有的看守住倒地不起的老太婆,有的跑到外面去找人,還有的圍過來看月青綾的情況。

    「哈哈……」老嫗彷彿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功力和生氣,如一個即將瀕臨死亡的人,只有那雙眼閃動著得意的色彩,「你很難受吧?我養的血蠱在你的身體裡,現在已經開始在吸你的血了……哈哈哈……你能對付存活於我體內的蠱,卻不一定能對付自己體內的蠱……」

    「我不明白……你這樣做,無異於自殺,為什麼……」躺在海夫子懷中的月青綾因體內劇烈的疼痛幾乎暈厥,但仍艱難地開口,「你與我有何仇怨,非得同歸於盡?」

    血蠱自主人身上以血養成,一旦離身,主人便會死去,而另一個所中蠱之人,也不外乎同一下場。

    自己與這老嫗素昧平生,她為何要這樣?

    「我愛的男人愛上了你,我早就不想活了,生得不到他的人,想他死後可以替他收屍,誰知竟然全被你破壞了!」俯在地上的老嫗哆哆嗦嗦地伸手扯去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這女子,居然是當日在西山與蕭殘夜交談的異族女子,月青綾茅塞頓開,立即明白了種種。

    「你這又是何必?」她歎道。

    「呵呵……何必?」水雉痛苦地邊笑邊喘息,「就算我死了,但一想到你也活不久了,而且還要受到這種無盡的非人折磨,蕭殘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去,一輩子都將活在痛苦中……這就是我最大的快樂!」

    一股殺戮之氣突然充斥著屋內,眾人心中不由自主都是一凜。抬頭一看,果然是蕭殘夜火速趕到了!

    蕭殘夜的眸光如冰一樣寒冷,他先是瞅了瞅正將他家女人抱在懷中,鼻涕眼淚淌了一臉的娘娘腔海夫子,再深深地看了眼因疼痛全身顫抖的月青綾,看到她即使是疼,也咬緊牙關不吭聲,瞬間雙眸因怒意染紅了眼。

    最後。視線惡狠狠地掃向氣息將絕的水雉。

    「夜梟……咳咳……」水雉癡迷地看著他,不住地咳嗽著,「你現在一定很恨我吧?兩個愛你的女人都將死去……遲早而已,你是不是很想再給我一掌?」

    「解藥在哪裡?」蕭殘夜一字一句問道。

    「沒有解藥。」水雉的話等於判了月青綾死刑。

    蕭殘夜的臉色變得鐵青了,他瞪著水雉,陰森地道:「你再說一次。」

    即便知道水雉的話是真的,他也不敢相信,若是月青綾有個三長兩短,那全是由於他的原因,他絕對不能讓她有任何閃失!

    「沒有……任何……解藥。」水雉的唇角淌下發黑的血跡,那是中毒的徵兆,她痛苦地尖叫起來:「只有死路一條,你看看我就知道了……啊!好疼!求求你殺了我吧!」

    他緊緊地抿著唇,眼中流露出駭人的乖戾的光芒,停了一會才陰鷙地道:「殺你,怕會污了我的刀,我只恨當日,沒要你的命!」

    「哈哈……那好,好……」水雉終於死心了,她狂笑著,雙眼惡毒地望向疼得幾乎暈厥過去的月青綾,口中猛地噴出一大口黑血,「你就等著看她痛苦到七七四十九天後才解脫死去吧!」

    蕭殘夜再也沒看那即將死去的瘋狂女人一眼,急步走向月青綾。

    「嗚……青綾……」海夫子還在哭,抱著月青綾不放手,叫旁人捏了一把汗。

    這海夫子也太癡情了吧?居然連殺人如麻的夜梟也不怕,真打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滾開。」蕭殘夜冷冰冰地朝他吐出兩個字。

    「不要!我不走,我要看著青綾好起來……」海夫子哭得是淚花四濺,死去活來。

    「找死!」暴戾的男人此時耐性全消,抬腳正欲將這娘娘腔踢出去!

    「住手!」剛聞訊而來的皇甫先生一進屋就看到這一幕,魂飛魄散般地大喊一聲,衝過來就護在海夫子身前,身後一同跟過來的老闆娘和曲帳房等人趕忙勸架。

    等痛哭流涕的海夫子被皇甫先生給強行拽走了,蕭殘夜抱起半昏迷的月青綾,大手撫上那蒼白的頰,再替她拭去額上冷汗。

    「你來了……」月青綾一靠進那寬闊的胸膛,感受到那炙熱的男性氣息,縱使是閉著眼睛也知道來者是何人,她喃喃說道:「我好痛……」

    「我知道。」蕭殘夜平靜地應聲,面無任何表情。

    「我說……」一向比旁人精明的老闆娘首先察覺到他不對勁。

    想這夜梟是何等人物!以他的暴燥脾氣和恩皆必報的個性,若非極端痛苦自責,絕對老早就暴跳如雷地將水雉碎屍萬段,將目中無人的海夫子打到半死不活。

    可此時,他太過平靜,好像變成了一個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你先別急,我們想想別的辦法……」老闆娘剛才聽了來報信的毛豆的描述,又看到月青綾此時的情形,就悟出這事絕對非同小可。

    神醫救世人,恐難救自己!外頭世道這麼亂,一時半會能上哪去找醫術與月青綾相差無幾的大夫去?

    「三天。」薄唇吐出這個數字,男人斬釘截鐵地道:「三天後你沒辦法,我就帶走她。」

    「好!」老闆娘回答的聲音都似乎有點兒顫抖了。

    她想起那一年,月青綾以為他們對蕭殘夜不利而不想活下去的大烏龍,眼眶發熱。

    天南地北雙飛客,人間幾回寒暑?

    這兩個人,分明就是一對癡情的雁兒,若一隻死去,另一隻也絕不獨活。

    其實她一點把握也沒有,但目前只能拼盡全力保全這兩個人渡過這個難關。

    老闆娘辦事一向直接,當場招集了烏龍鎮所有的鎮民們,要千方百計地想法救月大夫性命!

    就連一向深居簡出養病的鳳大爺也親自蒞臨月家醫館,可想而知,整個鎮子是全民總動員。

    任何人都不願看到心地善良、美麗溫柔的女神醫死去,只是誰也沒有解血蠱的辦法。

    烏龍鎮就這樣在烏雲密佈中,度日如年地過了三天。
  
    而蕭殘夜就不言不語地守在昏昏欲睡的月青綾身邊整整三天。

    她不吃,他就不吃;她不喝,他也不喝。

    她陷入昏迷時,他的大馬金刀地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一眨不眨地看她,生怕她忽然就消滅了。

    當她因疼痛呻吟時,他就緊緊抓著她的手,湊在她耳邊低沉地和她說話……

    沒有人知道他在對她說什麼,或許,他什麼都沒說。

    老闆娘覺得這個人就快要瘋了。

    ☆☆☆

    三天後的清晨,他二話不說就抱起昏迷不醒的月青綾要離開。

    「你要帶她去哪兒?」不等老闆娘詢問,不怕死的「癡情男」海夫子早就衝過來阻止了,張著兩手,擺出老鷹捉小雞的架式攔住他。

    「滾開!」對著這礙眼的娘娘腔,蕭殘夜說話從來不超過三個字,多了都是浪費口水。

    「我講話客氣點!」皇甫先生看不過眼了,過來幫忙,「你現在帶走青綾,對她有任何幫助嗎?」

    「我不帶走她,難道你們能救她嗎?」蕭殘夜陰冷地道:「我已經給了你們三天時間。」

    這是實情,眾人一陣無語。

    「那你總得告訴我們,你們打算去哪裡?」老闆娘歎道:「咱們這些人能在一塊兒,也算是緣份了,看僧面看佛面……」她講到這,倏地一揚眉,與曲帳房相互對視一眼,若有所思。

    「是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青綾的面子上行吧?」花道士忍著眼淚,猛吸著氣帶著哭腔說:「你也看到了,鄉親們多但心青綾,我那小小的天仙觀,今兒就有一百來號人特地一步一拜地上去為青綾求平安符……」

    「我帶她去找大夫。」他淡淡啟口,黑眸根本沒有看一眼眾人。

    他的眼裡只有她的存在,根本就無暇顧忌到旁人。

    在眾人面前,縱然心如刀割,痛苦難檔,他也咬緊牙關沒有表現出一分一毫來。其實他內心無比恐懼,驚悸,慌亂,束手無策……

    自小起,身上背負的殺戮太多,受到過難以想像的危險重重,卻從沒有如此惶恐過。

    昨日三更時分,她從昏迷中清醒,見他守在床邊,眼中似含有淚光,那副情景,她喃喃地告訴他,竟與幼年時看到父親在母親榻前莫名相似。

    他還沒來得及讓她寬心,她已強顏歡笑著勸慰說,兒時曾聽寺廟裡的長老們講經,說一切有形有像者,都將以分離而告終,不過是早一步晚一步而已……

    「若我走了,你別難過……」她這樣說。

    聞言,他的心幾乎都快碎掉!

    從很早開始,他覺得自己與她是同命相憐、生命相連的,既然他遇到她,救下她,就絕不對輕易地撒手丟下她了。

    愛上她,彷彿是命中注定、自然而然的事情。卻不曾預料,因為愛她,反而替她招來殺身之禍!

    那生滅,如影如響,可地府太孤單,如果她去,也絕對不能丟下他。

    蕭殘夜抱緊懷中沉睡不醒的虛弱人兒,張嘯一聲,躍起後迅速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黑幕降臨於小小的烏龍鎮,除了那聲帶著無盡痛苦的長嘯聲響徹雲霄,在山林中久久不消,就連月亮……月亮都消失不見了。

    ☆☆☆

    離七七四十九天,掐指算來,還剩下不過十天時間了。

    鎮北斷崖上的柴屋裡,在某個黃昏又飄起了溺嬸炊煙。

    烏龍鎮的人奔相走告,傳遞著一個鼓舞人心的好消息:蕭屠夫和月大夫回到了烏龍鎮!

    沒有人確切的知道他們究竟是何時歸來的,也沒有人能上斷崖上探望月大夫,除非背後生了雙翼能飛過通往斷崖、如今斷成兩截的唯一一條羊腸小徑。

    蕭殘夜一回來就將這條路給毀了,目的就是阻止閒雜人等去打擾自己。

    縱使身手一流的那幾個閒雜人等想方設法以繩索爬到斷崖上,也照樣被拒之門外,他不與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照面。

    他只想守著她。

    小小的柴屋永遠關得嚴嚴實實,裡面的人避而見,直到人們離開才會出來,長久地望著斷崖下的漫漫雲海,不說一句話。

    眾人知道他在逃避,如果月青綾不好起來,以前的蕭殘夜就不會再回來,現在的他雖活著,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其實他並非空手而歸,甚至還找到了一個法子醫治奄奄一息的月青綾,而且正在實施著。

    「蕭……」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纖細的手越發皮包骨頭了,月青綾虛弱地喚著。

    「我在這。」他總是在這裡,等著她醒來呼喚他,從不會讓她多等待一秒。

    「老闆娘……他們……走了嗎?」

    適才老闆娘和謝掌櫃他們不知第幾回吃盡苦頭才上得斷崖來,卻又吃了個閉門羹,氣得老闆娘當場發了飆,在門外將蕭殘夜狗血淋頭般地潑口大罵一通,還叫他記得當初答應過她的事情,別言而無信!

    她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榻上,恰巧聽到了這一句,心下十分奇怪,不知他答應過老闆娘何死。

    「嗯,走了。」蕭殘夜應了聲,其實他沒有多餘時間和心情管那些人到底走沒走,反正門一關,兩耳不聞窗外事,隨便他們怎樣,都與他無關。

    低頭吻吻她的額,深邃的眼眸不曾離開過她一下,他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螓首微搖,即使體內的疼一直沒有停歇過,卻竭盡全力表現出平靜的模樣。

    她不能再讓他救自己了!

    十天前,他帶著她回到了曾經的荊湘國內,找到一位藏身民間、曾經是宮廷御醫的名醫,從那裡得知了一個能暫緩她體內蠱毒發作的方法。

    他用赤焰刀將兩人的手心都劃出深長的刀口,每日兩手相合,與她推宮過血,以內力將自己身體裡的鮮血注入她體內,以命續命。

    「推宮過血」曾出現於一本絕世古書上,後來漸漸失傳。月青綾沒有料到他居然有辦法找到這種療法,也更清楚施救者的功力將會大大消耗,如此方能符合能量守恆的原則。

    她身體裡的那只蠱正吸食著她的血液,若血涸,她必死。但他反者道而行,強行將自己的血過給她,不僅緩止了她死亡的日期,也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他是打算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從八年前的相遇開始,這男人總是在救她。從多年前那一個個令人貽笑大方的可笑方案,再到如今生死相守、福禍相倚,他從不輕言放棄,這份始終如一的固執總會使月青綾忍不住鼻酸。

    「你該刮鬍子了。」她柔柔地說著,纖細的手指愛戀地撫上他粗獷的輪廓,輕輕摸著他兩鬢新生的鬍渣。

    「嗯,你要幫我嗎?」大掌握住那隻小小的玉手,一個黝黑寬大,一個雪白細緻,看在眼中竟覺分外好看,他不禁微笑起來。

    「好……」她溫柔地應允。

    他扶她坐靠在床頭,再去端來水和一把鋒利的小刀,讓她幫自己刮鬍子。

    她細心地替他清理著,動作小心又輕柔。

    小手輕觸著左頰上的刀疤,耳裡聽他講著自己與繡莊鳳大爺在幼年時的一堆令人噴飯的蠢事。

    「那個姓鳳絕對是個笨蛋,無論是去御膳房偷東西吃,還是在御醫那裡偷丹藥,扯後腿的都是他。不是被御膳房不小心關在黑漆漆的屋子裡,嚇得哇哇大哭,就是偷錯丹藥,誤食後病重,三天兩頭找病害……」

    鳳棲梧幹得蠢事比較多,收拾殘局救他性命的卻總是他。兩個年紀相仿、身份地位大不同的少年,在防意如城的禁宮內院裡意氣相投,最終結成總角之她、八拜之交。

    「呵……」月青綾聽得忍俊不禁。

    「累嗎?」他拿走她手裡的刀,側坐於床榻邊,將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

    「不累。」她心滿意足地在他懷中,「我還想聽,再說一點好嗎?」

    「好。」

    這些天,只要她清醒著,他就會跟她說好多話,講他幼時在荊湘國皇宮內如何生活,後來在「金風細雨樓」如何生存。

    從前的他,很少對她說起這些,她甚至以為他對她只是肉體上的迷戀和喜愛,而非情感上的寄托與眷戀。現在,她像有很多都不一樣了!

    他講他那美麗的母親、灑脫不羈的父親,還講起這個疤是怎麼來的,那是在沙漠中被一夥烏托族的強盜圍攻時留下的,那個時候,差點九死一生……

    她總是帶著笑默默地聽他講著經歷過的種種冒險,目不轉睛地凝望著他,想多看他一眼,再一眼,直到把他的相貌深深地根植於心底深處。

    她好怕自己到了陰曹地府,喝過了孟婆湯,就會把他忘記。

    淚水就這麼毫無知覺的落下,可她還在微笑著,最後忍不住逃到屋外的總是蕭殘夜,鐵打的漢子,終於也撐不下去了!

    「他媽的!到底是哪個兔崽子干的?」

    剛剛在老闆娘大罵一通後,冷清了還不到一個時辰的斷崖上,又傳來了一陣罵罵咧咧的粗野俚語。

    面朝茫茫雲海,正竭力平靜著自己情緒的蕭殘夜猛地調查頭,看到一個和尚不像和尚、道士不像道士、乞丐不像乞丐的糟老頭子,喘著粗氣爬上斷崖來。

    蕭殘夜冷眼瞧他,暗忖來人的來頭,居然有本事能過斷掉的羊腸道,這老頭子想必不是普通人。

    「喂!我說,那條小道斷了,是不是你這小子搞的?」老頭子說話很不客氣,指著蕭殘夜的鼻子罵道:「你曉不曉得老頭子我當年修這條小道費了多少功夫?你敢把它弄斷了,是不是吃飽撐著了!」

    蕭殘夜懶得理他,自從月青綾中了蠱毒之後,他連與人交談的想法都沒有了,更何況是吵鬧、理論、打架、過招?他一轉身,就想要進柴屋。

    「站住!臭小子!」老頭子顯然很火大,「要不是姓寶的死丫頭死纏爛打,你當老頭子閒得無聊,專程到這裡來看你小子的閻王臉嗎?」

    姓寶的死丫頭?蕭殘夜一怔,停下腳步剛要說話,斷崖下方又有幾個聲音響起。

    「哎,我說一休大師,你到底上去沒有?」是老闆娘的聲音。

    「應該沒問題,這繩索好使,一休大師應該上得去!」獵戶小荊自信滿滿。

    「媽的!蕭屠夫明顯欺負俺們沒他武功好,把個路也弄斷了,費老大勁也上不去!」曲帳房顯然很惱火這一趟集體登山大賽。

    「一休大師膽子挺大嘛!都不讓老謝陪他上山,萬一弄不好讓蕭屠夫一掌給劈了,那青綾可怎麼辦哩?」花道士正不解地嘰嘰喳喳到處問。

    一休大師?這是什麼法號?若這老頭子真是出家人?他來這裡幹什麼?

    蕭殘夜神情專注地打量了一番老頭子,眾人口中的一休大師。

    「看什麼?沒見過這麼帥的和尚?」一休大師吹鬍子瞪眼地叫道:「還不快帶我去瞧瞧那中了蠱毒的月丫頭……」

    「你能救她?」聞言,蕭殘夜猛地一把抓住老頭子的手臂,也不管力道是不是過大,疼得人家「嗷嗷」叫。

    「廢話!不能救我老人家爬這麼高的山,又沒資金……」

    「請你救她!」記事以來,蕭殘夜還是頭一回開口求人。

    「行行行,好小子,這大勁兒!難怪在鎮上殺豬哩!先放開我的胳膊呀……哎喲,快斷了、快斷了……」老頭子疼得□牙咧嘴。

    蕭殘夜怎麼可能放開他,生怕他跑掉似地直接將他拉進柴屋。

    「你就是那姓月的丫頭?烏龍鎮上的女神醫。」老頭子笑瞇瞇地打量著臥於床上的月青綾,十分和藹可親,「我聽說了你好多事,這些年你可替咱們鎮做了不少好事!」

    咱們鎮?難道此人也是烏龍鎮的?蕭殘夜沉默不語地立在老頭身後,暗自猜測。

    只聽老頭子又問:「我問你,丫頭,何謂世人常論的『生死』?」

    月青綾虛弱地笑了笑,輕聲說出五個字,「春來草自青。」

    「嘿,你這丫頭對我的脾氣。」老頭子一下樂了,撇嘴道:「你家男人可比不了你,把你的生死看得太重,弄出這麼個玉石俱焚的法子出來。」他扣住月青綾的手腕,看到她掌心的刀口,「嘖嘖嘖」地挖苦蕭殘夜。

    「哎喲,那苗女好歹毒的心!」一休大師邊替月青綾把著脈,邊擠眉弄眼,「苗女養蠱,一般為的都是情,你這丫頭,是不是搶人家男人了?」

    月青綾不料這看來不倫不類的老頭子會如此一問,當場面紅耳赤,不知如何回答。

    「不是!」蕭殘夜蹙著眉頭,替她解圍。

    「不是?那是什麼?」老頭子回頭瞅著他,「那是你負了人家苗女,才會把氣撒在她身上?」

    「不是!」蕭殘夜壓抑著滿心的怒火。這老頭子不趕緊替月青綾解蠱毒,在這講一大堆有的沒有,到底是什麼意思?

    「到底是什麼嘛?你不說我老人家哪裡知道?」老頭子很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

    「我蕭殘夜這輩子,從頭至尾都只愛月青綾一個女人。」蕭殘夜終於忍不住火氣低吼道:「你明白了吧?」

    「……早說嘛!」老頭子竊笑不已。

    她有沒有聽錯?他剛才說,他愛她……月青綾震驚地看著那正暴怒中的男人,難以置信自己的耳朵。「老頭子知道了,你先出去,我來給你媳婦兒解蠱毒。」老頭子趕他出去。

    「你有把握?」他不放心。

    「當然,又不是活夠了來惹前天下第一殺手玩。」老頭子不滿意地嘀咕。

    蕭殘夜深深地看了月青綾一眼才出柴屋,而後者仍怔忡於適才他的告白,久久沒回過神來。

    ☆☆☆

    一出柴屋,就看到以老闆娘為首的眾人都氣喘吁吁地就地休息。

    「喂,姓蕭的,要不是看在青綾的面子上,這筆帳一定要跟你算!」老闆娘一天爬好幾趟,今個兒總算是見著蕭殘夜的面子。

    「是啊,把好端端的路都給毀了,這不是破壞鎮上的公物是什麼?」曲帳房也吃不消地狂喘著。

    「呼……呼……」功夫差點的花道士上氣接不了下氣。

    「青綾怎麼樣了?我好擔心啊!」半點武功都不會的「絕世癡情男」海夫子居然也能上斷崖,簡直是奇跡。

    「你還擔心人家?」荊獵戶冷聲通知:「我可不背你下去了,要不是答應了皇甫,我才不背你上來。」

    崖下還有高矮胖瘦四人組。八隻眼,正眼巴巴地仰著腦袋以止鼻血的方式朝崖上張望,每個都想上來瞧瞧月大夫。

    那四個是和海夫子猜迷語而決定誰能被帶上來,最後在皇甫先生的明目張膽的放水下,海夫子最終獲勝才得以成行。

    「什麼!」海夫子聞言慘叫一聲,忙著找下家,「謝掌櫃,麻煩你背我下去吧!」

    「老謝一會兒要背我的!」好不容易才接上氣的花道士趕緊預訂好位置。

    「啊!」海夫子欲哭無淚。

    老闆娘走到蕭殘夜旁邊,對他耳語幾句,蕭殘夜揚眉,若有所思地看了好幾眼海夫子,眼裡的厭惡才漸漸散去。

    「那老頭子是什麼人?」他問老闆娘。

    「一休大師呀!我好不容易才找他出來救青綾。」老闆娘笑嘻嘻,滿心喜悅,「他原是咱們鎮的前任鎮長,俗名陶秀財,當一鎮之長當膩了就出家做酒肉和尚去了,他常說根本就沒有什麼祖師佛聖,菩提達摩是老臊胡,釋迦牟尼是干屎撅,他自己和文殊、普賢一樣,是挑糞漢!」

    「說的深知我心哩,寶丫頭。」柴屋門開了,老頭子從裡面出來,眉來眼去地問,「鎮上缺不缺挑糞漢?我可以報名去應聘……」

    「得了,早有人啦!」老闆娘懶得信他的信口開河,只關心一件事,「青綾怎麼樣了?」

    「有老納出馬,一切都阿彌陀佛了,等她醒了就沒事啦……」老頭子的話音未落,眾人就見蕭殘夜已大步朝裡走去。

    他一定要親眼所見,才能安心。

    ☆☆☆

    是夜,月娘高高掛在天空,點點柔光灑落在小小的柴屋內。

    床榻上的人兒尚未全醒,但唇瓣中已隱隱約約發出一絲細小的呻吟。

    雖然聲音極小,幾乎不可辨聞,但躺在一旁的蕭殘夜還是聽到了,他渾身一震,飛快地自枕上抬頭,看到月青綾正皺眉,似要醒來的樣子。

    「青綾、青綾!」他低聲急不可待地呼喚著她,大手握緊她的肩頭,眼睛因為見她有了知覺而泛紅,他既緊張又欣喜若狂,整個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不可言表。

    「唔……」是誰在叫自己?是他嗎?月青綾掙扎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眼簾輕掀,映入眼中的是那張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龐。那雙能看穿人心的黑眸,正緊緊地盯著她。

    「蕭……」顫悠的嗓音細細碎碎地輕喚他的姓氏,似水的眸無聲地訴說著千言萬語。

    「你沒事了,真是太好了……」蕭殘夜的聲音同樣顫抖地可怕,如身陷夢中一般,他恍惚地簡直無法呼吸。

    小心地俯下身,粗糙的手掌捧住她的小臉,細細地親吻著她的額,她的眉、她的唇,像風一樣溫柔,又像火一樣熾熱。

    最後,他將臉整個埋進她胸前,滾熱的淚水滑入她的胸口,如同烙印,深深地熨燙著她的心。

    這一夜,滿天的星辰中的那輪月牙兒,彎彎地,笑瞇了眼。

   
    尾聲

    「至聖保命在旦夕金丹,由貫眾、青黛、硃砂、蒲黃、薄荷、麝香、牛黃等上藥為末和勻制丸,每服一丸,細嚼,茶清或新汲水送下。如病人嚼不得,用薄荷湯化下。主治中風,口眼歪斜,四肢不舉……」斷崖上,又響起了清脆的朗朗讀書聲。

    粗獷高大的男子從柴屋出來,他剛從出下返回,帶回一大堆鎮上鄉親們送的各種禮物。

    他走過去,小心地將懷孕的新婚妻子攬在懷裡,下巴抵在她柔弱的肩上。

    「醫館沒事吧?」美人兒愛嬌地靠在身後的丈夫懷中。

    現在醫館已經有高矮胖瘦四人組坐陣,一般的病症根本難不到他們,讓鎮上的鄉親們歎服不已,此乃名師出高徒也!

    「沒事,他們要你別老惦記,先好好休息一陣子……」

    「呵,那真真還好吧?」微揚起紅唇,女人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因為懷孕的緣故,絕美的面容更顯傭懶,每個表情都能撩得男人心猿意馬。

    「好著呢!元家那小子整天跟老母雞似的跟著她,生怕自己的孩子出生的時候他不在現場。」

    元媵的老婆阮真真就快臨盆了,雖然早找好了產婆,元媵還是不放心,死乞白賴地非要月青綾在場。他的老婆生孩子,憑什麼還得勞動別人的老婆去出力?蕭殘夜想著就火大。

    月青綾聞言又一陣咯咯嬌笑,側過臉,噘起小嘴安撫地親了親男人不滿的唇角。

    「上次鎮南的田婆婆、福字米店的薛大叔、還有易老伯、桂花姐他們送了咱們那麼多東西,真不好意思呢……」

    鎮上的百姓雖然仍畏懼著蕭殘夜,卻會在他到鎮上時,請他捎一堆吃的、用的或小玩意兒給月大夫,因為只有提起月大夫時,這個看起來兇惡的男人眼中才會流露出柔情。

    「嗯。」他還沒告訴她,這一趟下山,又被硬塞了好大一包給她補身子的食物,還有婦女們親手做好的幾套嬰兒衣物。

    兩個月前,他們成了親,如今也已經懷孕兩個月,想必肚子裡的孩子是在那一夜有的。

    新婚之夜,她在洞房中盤問他,老闆娘口裡讓他不能言而無信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事情。

    他告訴她,當初老闆娘要他答應三件事,最後一件始終沒說,直到那一次他殺了牟天仇後重回鎮上看她,就被眼尖的老闆娘看出兩人之間的情愫,表明要他辦的第三件事就是,在真正退隱江湖、過上安穩的日子後,才能抱得佳人歸。

    老闆娘威脅說,若是他不同意,那她就命令他娶自己!

    他當然不是因為怕娶那個死難纏的老闆娘才同意的第三件事。更不是逃避現實才一走就是三年,他走時就打定主意,他會回來娶她,為了娶她,所以要退出江湖。

    退隱之後呢?還得過上安穩的日子,當了鎮上的屠夫,自食其力過生活。

    他不缺銀子,但那些都是帶著血腥的醜惡記憶,他不願讓純真如白紙的她沾染上一絲毫,他想憑自己的雙手給她一個完整的家、乾淨的家。在那之前,他遲遲不提成親的事情。

    她當時聽了,萬分感動,感動的結果但是與他激情纏綿,激情纏綿的結果便是有了腹中的孩子。「蕭……」她還是愛喚他的姓,不叫相公,也不叫夫君,如十三歲那年一樣。

    「嗯?」他細細地吻著她美好如玉的頸項,在上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我愛你。」她甜蜜地拋下愛語。

    「呵……」男人低笑起來。

    「很早就愛了哦!」她悄悄在他耳邊透露。

    「哦?多早?」大掌從仍然平坦的小腹輕輕探進衣襟,再鑽入肚兜中,掬了一手的柔軟高聳。

    「你給我做哨子的時候,我想,這個看起來凶巴巴的男人,有一雙好巧的手,如果能再給我做一隻竹蜻蜓或者一隻紙鳶就好了。」

    「好,等會就給你做。」

    「為什麼……要等一會?啊!唔……你好壞……」

    斷崖上,傳來陣陣女子的嚶嚀聲,像四周瀰漫的雲海,久久不散。

    愛,亦永遠不會散去。
作者: soyee_yee    時間: 2010-2-18 13:56

好看∼∼
多謝分享∼∼
作者: s151692    時間: 2010-2-18 21:46

哈哈
還不錯啦
作者: QQ1212    時間: 2010-2-19 09:20

呵呵.好看喔.謝謝分享
作者: bagagirl    時間: 2010-2-23 18:57

好看, 喜歡男主這類的, 沉穩情深
這個系列真的不錯看
作者: happyheart    時間: 2010-7-30 21:31

只對女主角溫良,
好甜蜜的一對~
作者: rfv1984    時間: 2010-8-3 19:52

是新人作者嗎?? 沒過何舞大大的書但是超意外的好看~~ ths for sha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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