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說什麼？一個五歲的小男孩？」
手捧熱騰騰的咖啡，正要坐回自己座位上的沈漾漾，睜大一雙杏眼瞪著多年好友兼老闆——霍韶霆。
兩人相識五年，她當然知道他做事常不按牌理出牌。
霍韶霆大學一畢業就創立『霆』會計師事務所，以雄厚的市場實力，幾年之內就躍升為國內最大的專業服務組織，還將觸角擴及全球各地，這兩年來更在經營團隊和事業夥伴的群策群力下，事業蒸蒸日上。
但身為老闆的他卻整日吊兒郎當，終日不見人影；沒想到好久不見的他一出現，竟然開口請她幫忙擔任客戶的短期家庭教師。
「對，五歲。」外型倜儻，俊逸的霍韶霆，此刻雙腳閒適地擱在鋪著雪白桌巾的辦公桌上。
「腳給我放下來，真沒規矩！」沈漾漾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他擺出痞子模樣對她眨眨眼，然後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漾漾，一個月不見，你仍然這麼恰……」接收到一道凌厲、銳利的瞪視，他立即笑嘻嘻地改口，「恰到好處的認真模樣。」
「誰像你一樣整天嘻嘻哈哈、沒個正經！」沈漾漾喝口咖啡，口中苦澀的味道散開之後，才暗暗提醒自己別再為他第一百二十七次弄髒桌巾而生氣。有些人就是越講越故意，為這種無聊人士生氣實在吃力不討好。
「我是享受人生，把生命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霍韶霆哈哈一笑，一點也不介意沈漾漾的嘲弄。
他特別看不慣她凡事正經又太過認真的態度，總愛找機會逗弄她。只要她一被激怒，就像是火山爆發，威力十足，還會像跳豆一樣彈跳，看到她失去理智的可愛模樣，他就覺得爆爽。
「話說回來，你拜託我去照顧一名五歲的小孩？」沈漾漾直盯著霍韶霆，一副凶狠模樣，好像只要他敢答是就要擰斷他的頭。
「是呀！」霍韶霆點點頭，他堂堂一個男子漢沒有在怕的啦！
沈漾漾忍不住在心裡圈圈叉叉。
「你應該知道雖然我擁有教師執照，但不太想回頭教幼稚園的小孩。」她在高中畢業之前，都在姑姑開設的幼稚園打工，常常需要幫兩、三歲的小孩處理排洩物，所以她怕了七歲以下的小孩。
現年二十五歲的沈漾漾，大學一畢業就先到國小實習，隔年順利取得教師執照，同年並考取會計師執照，當時她處在教師和會計師兩種職業間猶疑不定，最後在霍韶霆的熱情邀約下加入『霆』會計師事務所，專門負責企業風險的服務。
「可不要小看這五歲的小男孩喔！他智商二八0，絕不是你印象中每天吃點心、吵吵鬧鬧的小鬼頭。」霍韶霆太清楚小男孩的能耐，因為他曾經見識過他的厲害，一篇文章只要念過一逼，就可以一字不漏背出來，害他以為見鬼了。
「不會是要我去當保母吧？我可不幹。」沈漾漾認為自己必須先說清楚，免得到時去把屎把尿，多麼無趣。
「小男孩的家庭教師剛離職，一時之間要找適合的人實在不容易，所以小男孩的叔叔希望先找人暫時教他一些應有的規矩，直到接應的人出現，所以你只要去當兩個月的家庭教師就行了。」霍韶霆賊賊笑道，「你是我們事務所裡最優秀的一員，對小孩也最有辦法，相信這項任務對你來說遊刃有餘。」
「霍先生，灌迷湯是沒用的。」沈漾漾早看穿了他的不懷好意，才不上當。
「如果我這麼厲害，為什麼到現在你還是沒學會規矩？」
「你當然可以不接這項任務，如果你覺得這次會失敗的話。」霍韶霆微微一笑，不理會沈漾漾話中的譏諷。
「你說清楚，我做事哪一次不是圓滿達成目標？在我的字典裡，根本沒有『失敗』這回事。」沈漾漾果然被激怒，氣得站起身對霍韶霆怒吼。
「那你的字典一定是缺頁或是瑕疵品。」霍韶霆痞痞一笑，看到她拿起高跟鞋作勢要丟向他時，連忙又改口，「你不是擔心這次任務會失敗，所以不接嗎？我看我還是……」
「誰說的？我沒說我不接。」沈漾漾雙眼冒火地打斷霍韶霆，她死也不會承認自己對這委託感到有點棘手。
霍韶霆不理她心中的掙扎，笑咪咪地詳細說明委託相關人的背景，「委託我這項任務的人是賀端湜，專門負責企業風險管理的你，應該很清楚賀氏集團的財務底細。他目前是賀氏集團總經理，至於五歲的小男孩名叫賀衛方，是他大哥的兒子，他大哥與大嫂三年前在紐約空難身亡，所以他就成為小男孩的監護人。」
沈漾漾聽得神情專注，心中若有所思。
霍韶霆啜口咖啡之後繼續說道，「聽說最近小男孩出現偏差行為，所以才想找一名專業教師。」
原來如此。沈漾漾心中想道，一個父母雙亡的小孩最容易受到疏忽，如果沒有親人的愛心與耐心引導孩子脫離悲傷，容易出現情緒焦躁和怪異的舉動。不過，聽起來他的叔叔也沒盡到監護人的責任，連五歲小孩都搞不定。
「那麼，他的叔叔沒有老婆或是其他姊妹嗎？」說到底沈漾漾還是不想去照顧五歲小孩，如果姓賀的有女性親友，托給他們照顧和管教不是更好？年幼小孩最好還是由親密的家人照顧比較好。
「沒有，現在賀家年輕的一輩只有賀端湜和他弟弟。」霍韶霆非常清楚賀家的一切，「賀氏集團董事長在長子和長媳身亡之後，就傷心得旅居瑞士，事業完全交給賀端湜打理。」
「我懂了。」沈漾漾主觀地判斷，「聽起來這小孩也真可憐，五歲而已就要面對這麼多打擊，不僅父母過世、叔叔忙於事業，連爺爺都沒辦法照顧他。」她心中主觀認定，小男孩一定長期缺乏父母之愛，才會出現適應不良的症狀，這種小孩必須付出更多的愛心和耐心，才能擺脫家庭的陰影。
「賀家事業這麼大，全靠賀端湜一個人負責，他把全部心力放在工作上，家裡只有管家和保母，難免疏忽了五歲的小侄子。」霍韶霆瞭解這種無法兩全的無奈。
事實上，賀家上上下下每一個人都將五歲的賀衛方當寶貝一樣疼惜，根本捨不得對他大聲說話。
「小男孩不是還有另一個叔叔嗎？」她瞇眼問。
「賀家老三天生喜歡流浪，不喜歡長期居住在同一個地方。」霍韶霆回想起上次聽到賀家老三的消息是在一年前，據說他在法國的白朗峰旅遊。
「有錢人真好，可以四處流浪。」
霍韶霆微微一笑，「所以賀氏集團完全落在賀端湜一人身上，為了家族企業，他不賣力不行。」
「是啊！」沈漾漾口是心非地回應。男人重視事業她可以理解，但疏忽大哥唯一的血脈就太過分了。她最看不慣將孩子丟給別人照顧的家長，在這樣的疏離下，親子之間很難有親密的互動與感情的交流。
看到她眼睛噴火，眼神散發偉大教育家理想的光芒，霍韶霆忍不住暗笑，繼續加油添醋，「可想而知，五歲的賀衛方有多寂寞、多需要人陪伴，但他又不需要溺愛和寵愛，而是需要管教，免得他以後學壞，你說對不對？」
「沒錯，心理學家佛洛依德說六歲定一生，小孩六歲之前不教好，以後容易誤入歧途。」沈漾漾的胸懷頓時充滿教育熱誠。
眼見自己一番話收到成效，霍韶霆諂媚地說，「可想而知，對五歲的賀衛方來說，你有多麼重要了。」
沈漾漾突然回過神。見鬼了，這個狐狸居然來這招！明知道她最受不了小孩被忽視和被欺負，還故意設了陷阱讓她自己往下跳，逼得她不得不接受這項任務。
沈漾漾的眉宇瞬間打了十幾個扭曲的結，她恨恨地回擊，「老狐狸，我又被你騙了。」氣死人，總有一天她一定要扳回一道啦！
霍韶霆得意得很，語氣中沾染些許笑意，「我是就事論事。而且你最近不是才剛結束一筆委託嗎？現在剛好很空閒。」
「哼，說得好聽。」沈漾漾冷眉一橫，凌厲的目光掃了過去。
「放心，朋友一場，這次委託任務結束之後，你可以休息一個月，看要出國旅遊或到哪裡都行。」霍韶霆掏出口袋預先備置的支票，故作敬畏地捧到她眼前，「這是您這次任務的酬勞，請笑納。」
看到支票上的金額，沈漾漾忍不住驚呼，「這麼多？」
「當然，你的專業值得這麼多。」看到她雙眼一亮的表情，霍韶霆知道自己經輕輕鬆鬆就搞定這個難纏的女人，連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來。
呵呵呵……看到沈漾漾傻呼呼地對著支票猛親吻，霍韶霆心中偷偷笑著，按捺住惡作劇的心思，不想對沈漾漾透露一個重要訊息——五歲的賀衛方根本是個可怕的小惡魔！
哇！不會吧？沈漾漾片刻之間仍然無法回神，原來有錢人是這樣過日子的呀！
接下任務之後，她隨即明快地和賀端湜的秘書約了時間，沒想到準時到達賀氏莊園後，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瞠目結舌，心中不斷地咋舌於有錢人住宅的豪華，雖然她接觸過太多有錢人，但將住宅弄得金碧輝煌卻不顯俗氣的卻很少。
賀端湜的宅邸位在郊區，他買下了整個山頭，在青山翠巒中建築屬於他的王宮，聽說門禁森嚴，只有少數幾個高級幹部可以進入此處，窺見『賀氏集團』的核心，而旁人只能在山下仰望，猜想著瞠目的豪華。
賀家莊園裡，最精采迷人之處是擁有層次豐富的景致，眼前的翠綠草坡、遠處造價不斐的庭園造景，讓沐浴在粼粼金光下的莊園更能襯托出暫別喧囂的安適心境。
在驚歎與訝異中，沈漾漾被傭人請到書房等待，她好奇地左右張望，發現書房與剛剛經過的客廳面積一樣大，擁有貼著牆面並頂著天花板的固定書櫃，再加上活動書櫃，藏書豐富，簡直像是一間小型圖書館。
一名五十多歲的老管家，慢吞吞地端著一杯茶走進來。
「小姐，請先用茶，賀先生剛好在忙，等會兒就過來了。」管家平板地複述主人的交代。
「好的，謝謝你。」
老管家退下之後，她優閒的俏麗身影在書房內飄來移去，不時對賀端湜的藏書評頭論足，像是碰到同好般地驚喜。在書房晃夠了之後，沈漾漾回身端坐在沙發上，小口小口地啜著茶。
突然，一道黑影閃過眼角，她嚇得往後一縮，茶杯差點摔落。什麼東西呀？
鎮定心魂後，她起身尋找黑影，在書房內轉了一圈，沒看到什麼，不由得邊敲自己的腦袋邊咕噥：「沈漾漾，你是被太陽曬昏還是工作太累了？」
她聳聳肩坐回沙發，邊喝茶邊百般無聊地四處打量，不過隨著時間流逝，她也越來越不高興，等待一個小時之後，她的怒氣逐漸累積到爆發邊緣。
這個號稱排名前十大企業的賀氏集團總經理賀端湜的時間是金錢，難道別人的時間就是土糞嗎？這家主人到底在磨蹭什麼，明明預先約好時間還要客人等這麼久，實在很失禮。
突然之間，書房的門被人打開了。一名卓立不群、俊逸出塵的男人拿著文件走進來，輪廓分明的臉孔，完美得像大理石雕像。
沈漾漾瞠大雙眼，芳心怦怦直跳，渾然忘卻前一秒還在抱怨。
男人冷淡的黑眸看著她，英俊的面孔上毫無表情，「沈漾漾小姐，你好，我是賀端湜。」
「您好。」沈漾漾擺出溫文有禮的微笑，起身款步移向俊公子，大方地伸出手。
拜會計師事務所工作經驗之賜，她瞭解客戶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所以在面對客戶時，表情、語氣和態度都必須擺出最誠懇與真心的樣子，才能讓任務成功達成。不過，這個賀端湜是怎樣？一臉冰塊模樣，害她差點就笑不出來。
賀端湜也伸出手，握住沈漾漾的柔荑，但一下子就放開了。
「沉小姐，你結婚了嗎？」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啊？」還沉醉在美男子養眼模樣中的沈漾漾，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一臉茫然。
賀端湜迎著她越瞪越大的眼眸，「你有孩子嗎？」
「啊？」雖然一時被這失禮的問題嚇了一跳，但沈漾漾卻反應靈敏地瞭解對方的意思，語氣十分平穩地說：「我未婚，當然沒有孩子，不過這些私人事情和我將擔負的職責一點關係都沒有，你逾越了。」真沒禮貌！他憑什麼如此失禮？
「非常有關係，這足以判斷你是否勝任照顧一個年僅五歲的小孩。」賀端湜對沈漾漾的糾正和嘲諷一點都不以為意。
「喔，是嗎？」沈漾漾十分不以為然，心念倏轉，「照你這麼判斷，結過婚、生過孩子，才能勝任於照顧小孩，那麼，那些虐待孩子的家暴事件又是怎麼發生的？那些施暴者也是你口中能勝任照顧孩子的人嗎？」
「你不能否認，當了母親之後的女人比較有足夠的經驗照顧孩子。」賀端湜若有所思地說：「我的侄子……比較特別，他……最近有點適應不良，所以我需要的不是滿口教育理論和兒童心理的學者，而是能實際照顧小孩的人。」
沈漾漾生氣地瞪著眼前眉目俊朗卻滿肚子莫名其妙道理的男人，雖然她是合格的教師，真正面對孩子時總是有無比的耐心和愛心，但骨子裡率真的、正直的、火爆的脾氣，卻也經常在被激怒時流露出來。
「賀先生，你不要這麼快就否定一個人。」沈漾漾挺直背脊，深吸口氣之後說道，「事實上，這項任務在我眼中再簡單不過。我雖然還沒當母親，但我從國中開始到高中，整整六年的時間都在我姑姑開設的幼稚園打工，照顧一歲到六歲的孩子，哪一種學齡前的小孩我沒帶過？這麼多孩子我都可以應付了，更何況是一名五歲的小孩。」
就是因為曾經在幼稚園打工，培養了她面對孩子的耐心與愛心，但也因為常幫年幼的孩子換尿布，讓她驚覺青春虛度，所以才在念大學時『落跑』，但她仍然擁有教育熱誠，因此主修教育系、輔修會計系。
「喔……是嗎？」賀端湜首次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女人。他已經很久沒有正眼看著一個女人了，縱使在社交場合或是應酬時，他的眼睛雖然停駐在對方臉上，卻從未真正看著對方。
對他而言，她們都只是為了和他攀交情或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才會熱絡地靠過來，因此，他從不相信女人。
他將手中的文件放在書桌上，緩緩走近沈漾漾，對她說話時的義正嚴詞和生機勃勃感到好奇，什麼樣的女人會如此有活力？
「沉小姐，有類似經驗不代表可以勝任這項工作，你知道我的侄子和一般的小孩……不太一樣。」賀端湜突然有點吞吞吐吐。
「嗯？」沈漾漾美眸裡一片狐疑，訝異於他口氣的改變。
看來霍韶霆沒有透露重點，怪不得這女人搞不清楚狀況。
「你應該知道，我侄子經過鑑定後被認定是資優兒童，聰明的孩子總是特別調皮，我希望你能以平常心面對他。」他說這番話是想讓她有心理準備。
「賀先生，對父母來說，不會因為小孩智商高低的差異就有差別待遇，這是因為手心手背都是肉，父母是因為愛孩子，所以全盤接受孩子的一切。」
沈漾漾一臉正義，邊說邊揮手，「同樣的，一位好老師對小孩的態度也是如此，好老師不會因為孩子聰明，就多疼愛一點，也不會因為孩子調皮搗蛋，就少疼愛一些。作為老師，需要適度愛孩子和管教孩子，所以不會有差別待遇的情形發生。」
「我尊重你的專業，但你應該知道，衛方……嗯……他比一般小孩還要調皮。」賀端湜垂下眼，頗為心虛。
事實上，五歲的賀衛方不僅調皮，還非常懂得察言觀色，在他這個威嚴的叔叔面前，總是表現得像小紳士，但在他背後卻是搞怪、破壞樣樣來，有一次還扮鬼嚇家庭老師，五十歲的女家庭教師被他嚇得當場心臟病發，送醫途中還不斷喃喃尖叫：「小惡魔，小惡魔……」
他一開始並不相信這麼可愛又漂亮的五歲孩子會扮鬼嚇人，因此還怒斥向他報告這件事的秘書。直到又有家庭教師從二樓跌下摔斷腿、頭髮被剪成T字型，額頭上被畫上烏龜、頭髮被染成橘色和粉紅色，他才下令在賀衛方的臥室中裝設針孔攝影機，觀察他的上課情形。
事實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震驚之餘才警覺到，賀衛方是個超級搗蛋鬼，各式花招和整人招數層出不窮，連他都甘拜下風。但這種情形不能被這女人知道，不然她一定會直接拒絕這項任務，轉頭就走！
「我最拿手的就是對付調皮的小孩，而且我心裡有數，你不用擔心。」沈漾漾覺得賀端湜太小題大作了。
「謝謝你，沉小姐，很高興你能接受這項任務。如果我之前有不當的言詞觸犯到你，都只是一種試煉，請你見諒。」賀端湜暫時鬆了一口氣。既然霍韶霆大力推薦，讓她試試也好。
沈漾漾點點頭，大方微笑以對，「我接受你的道歉。」
賀端湜終於露出第一個微笑，「對一個五歲孩子的監護人來說，選擇家庭教師的首要之選，當然是希望應徵者能符合各種需求；但對身為親叔叔的我，更希望找到的是真的愛他、疼他的人。所以我才會這麼急切地想知道沉小姐的經驗與隨機應變的能力。」
「我瞭解。」沈漾漾看傻眼了，賀端湜的笑容竟然如此魅惑，當下勾走她的三魂七魄，害她差點說不出話來。沒錯！美男子就該擁有這種笑容，而不是一張冰塊臉。
「霍韶霆向我推薦你時，我還很懷疑你這麼年輕，是否足以勝任這項工作，但他跟我保證，你就是我需要的人。」賀端湜淡淡一笑。
沈漾漾暗付，原來霍韶霆跟他談過這麼多呀！她小手拍拍胸脯保證，「我一定會盡全力做好分內……」話未說完，突然一顆硬物『啪！』一聲打中她的後腦勺，她痛得驚呼，連忙按住痛處，「哎唷……好痛……」
「沉小姐，怎麼了？」賀端湜也嚇了一跳。
硬物滾落到地板上，凶器竟然是一顆核桃。
「咦？！」沈漾漾愣住，無意識地揉撫頭皮上的麻辣痛意。
「賀衛方，你給我出來。」賀端湜勃然大怒，大聲吼道。他的書房沒人敢隨便進來，只有賀衛方偶爾會躲在這兒看書，所以兇手一定是他。
他氣壞了！沒想到賀衛方如此無禮，之前還懼於他這叔叔的威嚴，只敢在背後搗蛋，現在竟然無視他的存在，在他面前直接欺負人，真是越來越過分！
沈漾漾被賀端湜的怒氣震懾住，一臉茫然。
一時之間，屋內寂靜無聲。
「賀衛方，你如果再不出來，叔叔就把你送到國外的寄宿學校去。」賀端湜滿臉鐵青，怒氣沖沖地威脅道。
恐嚇聲才停歇，一名小人影慢吞吞地從窗簾後面爬出來。他有一張俊秀小臉和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看起來機靈慧黠，像天使一般可愛，但此刻菱形小嘴微嘟，表情滿是不甘願。
沈漾漾驚詫萬分，沒想到小男孩竟然躲在窗簾後面偷聽，她一點都沒發覺到。繼而一想，她已經在這兒待了許久，除了賀端湜，沒見到有人出入，所以他早就躲在書房裡了？或者，早先竄過眼角的黑影就是他？
小男孩嘟著嘴說，「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要試試這顆核桃的硬度，本來要丟向牆壁的，不小心彈到沉老師頭上。」
沈漾漾不敢置信他的胡說八道，拿她的頭試核桃硬度？這種理由真是欺人太甚。那他下次拿鎯頭敲她的腦袋，試驗鎯頭是否有瑕疵時，她是否要欣然接受？
賀端湜爆怒地抓住賀衛方，伸手想打他屁股，卻又捨不得，只能深吸口氣，嚴肅地對他說：「你本來就不可以到書房來玩，現在拿東西砸到人更是不對，快點向沉老師道歉。」
小男孩嘟著嘴，滿臉不甘心地道歉，「沉老師，對不起。」
沈漾漾怒火沖天，腦門隱隱作痛，但思及以後要當他的家庭教師，不能第一天就撕破臉，免得到時候管不動他，所以決定息事寧人，接受他的道歉。
「嗯。」她點點頭，表示接收到了。
小男孩卻趁賀端湜不注意時，悄悄瞪她一眼，還扮了個鬼臉，這些惡意的舉動頓時讓她心一涼，明白他是個口是心非的小鬼，不但失禮而且態度十分惡劣。
賀端湜頭疼萬分，一方面氣惱賀衛方的無禮，卻又礙於他是大哥唯一的兒子，捨不得動手管教他。
「衛方，你今天真的很不乖，叔叔覺得你這樣的舉動讓我很難過。」
賀衛方眨眨眼，淚珠兒立即在晶亮的眸中滾來滾去，菱形小嘴兒抿著，看起來非常可憐，哭著向賀端湜討饒，「叔叔，對不起，我以後不敢了，嗚……嗚……嗚……」
賀端湜立即心軟，卻不斷提醒自己必須先讓賀衛方知道規矩，因此語氣嚴厲，「好了，別哭了。今天你做錯事，本來就要處罰，如果你很乖，叔叔也不會生氣。」
他溫柔地擦掉小男孩臉頰上的眼淚，語氣維持一貫的嚴厲，「來，我向你介紹，沉老師以後將擔任你的家庭教師，你一定要好好聽她的話，不然叔叔就會難過、生氣，知道嗎？」
小男孩偎進叔叔懷裡，可憐兮兮地說，「我……不需要家庭教師，我只要叔叔。」
沈漾漾冷眼看著小男孩的『表演』，一語不發。她發現只要小男孩一哭，賀端湜就拿他沒轍，這似乎不是件好現象。
「叔叔希望我不在家時，有人照顧你，陪著你。」賀端湜軟言說道。
小男孩又偷偷斜瞄了一眼沈漾漾，「我不需要人照顧。」還乘機對沈漾漾擠眉弄眼。
「但叔叔不放心。」
「叔叔，你不用擔心，家裡這麼多人，而且爺爺已經幫我安排了線上課程，設計了包括語文、數學、音樂、科學等課程，我時間排得滿滿的，每天都要忙著上課，根本不需要人照顧。」小男孩背對著賀端湜，乘機以唇語辱罵她，「老、巫、婆！」
沈漾漾愣住，心中一驚，已經預見未來日子擔任家庭教師會產生的衝突與磨合。
她沒料到一個五歲的小男孩，不但態度惡劣，小動作還很多，更會要手段。她完完全全被惹火了，決定未來將好好『照顧』這個小惡魔。
「賀先生。」她笑意盈盈地對著賀端湜說：「衛方才五歲就上這麼多課呀？如果可以吸收的話，那當然很好囉！可是一個才五歲的小孩，不能完全隔絕於人群之外，他需要的不是冷冰冰的電腦和書本，而是要多和人與自然接觸，否則容易自閉、疏離人群，你同意吧？所以我會安排一些戶外活動，讓他多接觸自然事物，這樣身心才會健康。」
想跟她玩陰的？門都沒有。小惡魔，接招吧！
賀端湜完全沒發現沈漾漾和賀衛方的『暗潮洶湧』，他心中評估一番之後，也覺得沈漾漾的說法非常有道理。
「你說得沒錯。」賀端湜點點頭表示同意，繼而轉向賀衛方說：「衛方，除了接受基本的線上課程外，其餘的時間，你就好好向沉老師學習，並且接受沉老師幫你安排的戶外課程，叔叔每個禮拜會檢視你的學習成果。」
「可是我……」賀衛方根本不喜歡這個安排。
「不要再說了。」他疼愛地抱著五歲的小侄子，「叔叔平常很忙，可是我希望能給你最好的，你也要爭氣，懂嗎？」
「是的，叔叔。」小衛方不甘願地回答，同時斜眼瞪著沈漾漾。
沈漾漾也皮笑肉不笑地回視賀衛方。
在雙方的互瞪下，他們心底都知道，這下樑子結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