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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穿越重生] 《重生之攻陷》作者：莫徽 [完結] [打印本頁]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43     標題: 《重生之攻陷》作者：莫徽 [完結]

【內容概要】
重生是難得的機遇，他想重新來過，享受生活，再不要癡傻於情愛。偏偏遇到他，一次次的接近，溫暖的撫慰，堅實的懷抱，讓他難以抗拒……可是幸福，即使身在其中，也如在夢裡。何時是夢醒的時候？而當重遇故人，情緒如波濤翻湧，是留戀，是憎恨，他要如何選擇?

夏非說：你要霸王？好吧。唉，演出都沒動力了。李子安說：要霸王？行，以後不要吃肉。莫莫攤手，沒辦法，誰讓演員是老大呢？！哈哈！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44

一、兩清

　　窗簾被拉上，室內一片昏暗，只除了床頭亮著一盞昏黃的燈。
　　
　　此刻，柔軟的大床上已是一片狼藉，但處在興奮中的兩個男人顯然並不在意。
　　
　　李偉努力地擺動著腰部，盯著躺在他身下的人，聽著他隱忍的呻吟，覺得特別的興奮。
　　
　　但是，男人沒有看見，當他埋首於男人胸膛的時候，當男人的頭轉向與床頭相反的方向的時候，男人的嘴角勾出了一抹極淺極淡的笑，像是月色下的薔薇，絕望的毀滅的美麗。
　　
　　在床頭，擺放著一個小小的熊娃娃，娃娃的眼睛在昏暗裏閃著微弱的紅。
　　
　　第二天的早上，李偉被電話鈴聲吵醒。
　　
　　“誰啊？”他的口氣並不算好。
　　
　　但電話裏的人的口氣顯然更不好：“李偉，你從今天開始不用來上班了。遣散金和這個月的工資，人事部會打到你的卡裏。至於你的私人物品，請在今天之內去門衛處領取。”
　　
　　一句話，驚得李偉頓時從床上彈了起來：“為什麽？”
　　
　　對方顯然很不屑於和他講話，只冷冷丟下一句：“行為不檢。”就扔了電話。
　　
　　立馬回撥過去，但顯然對方不願意和他多做糾纏，馬上掛斷，再打就一直占線，很明顯被設了拒絕接聽。
　　
　　他狠狠地扔了電話，錘著床大罵出聲。但很快，他意識到室內有點過分安靜了，於是大吼著：“夏洛非，滾進來。”
　　
　　可是沒有回應。
　　
　　他罵罵咧咧的下了床，邊往客廳走去，邊罵著：“賤人，耳朵聾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但沒等他打開房門，就看見在門上貼了一張便簽條。上面的字跡工整清秀，一如男人本人：最後的禮物。再也不見。夏洛非字。
　　
　　粗暴地把便簽扯了下來：“搞什麽鬼。”一把拉開了房門。
　　
　　客廳裏的一切都還是原樣，包括他散落一地的衣服，隨意丟下的行禮，原本總會在第一時間被夏洛非收拾好的一切，都還是昨天最後的樣子。
　　
　　惟獨沒有男人的身影。
　　
　　整個房裏都沒有。
　　
　　到這時，李偉才有些慌了，他匆忙的回房，打開衣櫥，發現夏洛非的衣物都不見了。這才意識到，夏洛非離開了。
　　
　　“不，不對。”他喃喃著，沖到客廳，抓了自己的鑰匙，又沖到書房，顫抖著手，去開書桌最下面的抽屜。
　　
　　拉開抽屜，把所有東西都倒了出來，卻沒有發現被自己藏在這裏的──
　　
　　夏洛非的所有證件。
　　
　　無力地坐在地上，抱著頭，揪緊了頭髮。他有點不明白，昨天一切都還如常，為什麽一覺醒來，什麽都變了呢。
　　
　　恍然中，他想起昨天夏洛非反常的配合，電話裏的人帶著不屑的“行為不檢”，還有夏洛非的紙條，一個觀看視頻的網站。
　　
　　心，突然跳的很快。
　　
　　從接到電話開始就籠罩著他的不詳的預感，如烏雲，密密的籠罩了過來。
　　
　　恐慌著打開電腦，輸入網址。
　　
　　跳出的果然是一個視屏。
　　
　　畫面一出來，他就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這個視頻可以說是這個網站上今天最火的視頻。
　　
　　背景是他的臥室。
　　
　　主角是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是他，也是兩人中惟一露出了整張臉的。
　　
　　而事件，呵呵，他慘笑著，木然地看著視頻裏兩個男人的糾纏，那是昨晚還教他深陷其中的愛欲場景。
　　
　　他就這樣一直坐著，像是在看，又好像什麽都沒看。
　　
　　等他回過神，卻不知道可以去做什麽。
　　
　　他茫然地起身，打算走回臥室，卻發現書房內側的門上貼著一張紙。這次不用走進，他也看得清楚。
　　
　　一大張白紙，黑色工整的字跡。
　　
　　你給我的，還給你。
　　
　　像是壓跨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一句話輕輕落下，卻徹底壓垮了他從醒來後就備受壓力的心智，李偉揪住自己的頭髮，蹲在了電話，哀嚎出聲。
　　
　　而這個時候，策劃了一切的夏洛非早已經坐在了開往南方某個城市的大巴車上。他掏出錢包，拿出裏面放著的一張照片。照片上他和一個男子並肩而立，面帶微笑。他平靜的把照片撕成了碎片，扔到窗外，卻在之後，看著身邊倒退的景物淚流滿面。
　　
　　若是人生可以倒退，那麽他絕不再癡迷於情愛。
　　
　　可惜人生是一條註定的單行道，他的路已經走到此地，縱使遍地荊棘，滿目瘡痍，他也只能孤身前行。只是他再不會奢望，會有一個人，握他的手，和他一起面對朝來暮去，晨昏風雨，一起慢慢老去。
　　
　　愛情，是奢侈的夢想。
　　
　　他流著淚微笑，幸好，我終於夢醒。
　　
　　當驚叫聲響起，他驀然回神，但巨響響起，胸口疼痛著陷入黑暗時，他卻分明感覺到了陽光的溫暖。
　　
　　“真好。”他想，“真好，就這樣睡了吧。”
　　
　　




二、初遇 （上）

　　夜幕早已低垂，但是對於在南華街，這個城市有名的酒吧一條街上活躍的人們來說，夜才剛剛開始。紙醉金迷、醉生夢死，一切都才拉開序幕罷了。
　　
　　DEVIL。
　　
　　純黑的底色之上一氣練成的字母發出幽幽的深藍光芒，簡單至極，在一片閃爍霓虹的掩映之下流露出一種不露聲色的奢華，反而更加吸引人們的視線。
　　
　　這是H市圈子裏，甚至一些圈外人都知曉的GAY吧。
　　
　　李子安熟門熟路地在附近找到停車位，徑直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明顯感覺到了不同。
　　
　　it’s amazing how you can speak right to my heart (真令人驚奇,你竟能一語說中我的心思)
　　without saying a word you can light up the dark (無需任何話語,你就能照亮這夜空)
　　try as i may i can never explain (我嘗試過,可還是無法解釋明白)
　　what i hear when you don’t say a thing (每當你沈默無語時我聽見的是什麽)
　　
　　the smile on your face lets me know that you need me (你臉上的笑容使我明白你需要我)
　　there’s a truth in your eyes saying you’ll never leave me (你眼中的依戀使我知道你不會離我而去)
　　the tough of your hand says you’ll catch me wherever i fall (雙手的觸摸告訴我無論我在何處跌倒,你都會攙扶我)
　　you say it best 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 (你說那種感覺真好,一切盡在不言中)
　　
　　all day long i can hear people talking out loud (一整天,我都在聽人們高談闊論)
　　but when you hold me near you drown the crowd (但當你擁著我離開人群)
　　try as they may they can never define (無論他們如何努力也永遠不會明白)
　　what’s been said between your heart and mine (我倆默契的心中到底承諾了些什麽)
　　
　　the smile on your face lets me know that you need me (你臉上的笑容使我明白你需要我)
　　there’s a truth in your eyes saying you’ll never leave me (你眼中的依戀使我知道你不會離我而去)
　　the tough of your hand says you’ll catch me wherever i fall (雙手的觸摸告訴我無論我在何處跌倒,你都會攙持我)
　　you say it best 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 (你說那種感覺真好,一切盡在不言中)
　　
　　the smile on your face lets me know that you need me (你臉上的笑容使我明白你需要我)
　　there’s a truth in your eyes saying you’ll never leave me (你眼中的依戀使我知道你不會離我而去)
　　the tough of your hand says you’ll catch me wherever i fall (雙手的觸摸告訴我無論我在何處跌倒,你都會扶持我)
　　you say it best 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 (你說那種感覺真好,一切盡在不言中)
　　
　　和著悠揚舒緩的鋼琴聲，清透的男音帶著傷感低低迴旋在整個酒吧裏。沒有了平日的嘈雜喧囂，整個酒吧沈浸在一種難言的柔情的氣氛之中。
　　
　　李子安走到吧台前坐下，裏面的人立刻就過來打招呼：“有一陣子沒來了啊。”
　　
　　他笑了笑：“出門了一趟。你這裏變化可不小啊？”
　　
　　“老闆說要弄點不一樣的。每週一次。還是老樣子？”
　　
　　“恩。”他隨口應了，轉過身斜靠在吧臺上，把目光在場中轉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了坐在鋼琴背後的專心彈唱的男人身上。
　　
　　男人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略長的頭髮，有幾絲搭在衣領上，隨著他身體輕微的擺動而顫動。他的背挺得很直，修長挺拔的身姿，不用用手丈量就可以看出的纖瘦的腰肢。偶爾窺見的一點清秀的臉部輪廓。
　　
　　再加上那清透有質感的聲音。
　　
　　很吸引人。
　　
　　李子安想他找到自己今晚的目標了。
　　
　　“有興趣？”身後傳來ALEX帶著戲謔的問話。
　　
　　他回身，拿起裝了褐色透明酒液的被子晃了晃，裏面的冰塊撞擊杯子發出清脆的響聲，聽來竟頗為悅耳。
　　
　　淺嘗了口酒，方才抬起眼，似笑非笑地把目光轉到ALEX的臉上，隨意說道：“有時間介紹一下？”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到這裏來就是為了尋歡，有了目標自然不能放過。
　　
　　“夏非，每週來一次。你的美人運向來不錯。”這會兒還不到酒吧最忙的時候，ALEX倒也願意和他聊幾句，“看上他的人不少，和他有關係的也不少。他不是很挑剔，看順眼就行。不過嘛，呵呵……”
　　
　　“怎樣？”李子安挑了挑眉，斜靠著吧台，重新看向吧臺上的男人，看來是還是有點挑戰性的美人啊。而挑戰，他最喜歡。
　　
　　“不好說啊。”ALEX賣了個關子，正好這時候有人叫他，也就離開去應酬其他客人了。只是臨走前扔下一句：“今晚想找他的話，那就別勾搭其他人。”
　　
　　聽了這一句，李子安的興趣越發地被挑了起來，看來美人的要求不低呢。
　　
　　想來還要等上一段時間，他索性放鬆地坐在吧台前，品酒，聽音樂，偶爾看看美人，偶爾閉上眼睛養養神，倒也覺得頗為舒適。
　　
　　漸漸的，倒是閉目養神的時候更多了些。
　　
　　當夏非停下彈唱，場中響起掌聲的時候，他才恍然回神。
　　
　　睜開眼，恰好看見夏非一個鞠躬之後直起身的一刻。他站在聚光燈下，白衣如雪，面容清秀，帶著溫雅的笑。即使隔著一個舞池的距離，他也仿佛看到他黑眸裏流轉的光芒，在一個轉眸的瞬間就能蠱惑人心。
　　
　　那一刻，他的心裏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他是DEVIL，還是誤入DEVIL的ANGLE？
　　
　　馬上，他又嗤笑自己，什麽時候自己居然會又這種“浪漫”了？這個男人，是他今晚的獵物。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準備好把獵物捕捉到手，再好好享用。
　　
　　當夏非走到吧台前坐下的時候，ALEX馬上送上了一杯酒，笑著對他說：“那邊那位先生送的。”
　　
　　夏非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就看見穿著銀灰色休閒西服的李子安靠在吧臺上，淺笑著對他遙遙舉杯示意。
　　
　　英俊的容貌，相當不錯的身材，品味看來也不差，作為一夜情的物件，這個男人自然可以過關。
　　
　　夏非的嘴角勾起了如常溫文的笑，只是又添了三分魅意。
　　
　　在這裏，要的是什麽，大家心知肚明。
　　
　　李子安見他沒有拒絕，便知道今夜的春宵已經成了大半。可對於夏非如此輕易地應允他的親近，卻又有些無趣的感覺。他原以為要花一點功夫。不過也無所謂，一夜春風罷了，有難度點增添些樂趣，輕鬆點自然也不錯。
　　
　　他拿著杯子，站起身，正準備向夏非走過去，卻有一個男子搶先他一步走到夏非的身邊。
　　
　　皺了皺眉，他有些不快，眼角卻看見ALEX向他使眼色，那種戲謔的表情讓他又重新放鬆地坐下。
　　
　　看來，有好戲可以看了。
　　




三、初遇 （下）

　　其實隔著一段距離，李子安並不能聽見夏非和那名男子的交談。但光看著，也還是能琢磨出一些門道的。
　　
　　對於男子的接近，夏非並沒有拒絕。他左手撐著頭，右手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微微仰起臉迎接了男人的凝視。
　　
　　從李子安的角度，可以看到男人快速起伏的胸膛，還有急切地訴說著些什麽的嘴唇，到了後來，他的身體還是前傾，單手撐在了吧臺上，另一隻手則扣在了夏非的肩頭，那種迫切和激動的情緒，帶有壓迫感的姿態，讓李子安覺得──很有趣。
　　
　　因為從頭到尾，夏非的姿勢，態度都是完美無缺的溫和。甚至，連嘴角都始終揚著淺笑的弧度。即使是偶爾在臉龐上輕輕敲打的手指，那種徐緩的節奏到只會讓人覺得優雅。
　　
　　這兩個人之間，讓李子安覺得就像是一個使出了全身力氣發動了進攻，渴望一舉攻破對方堅硬的盾牌的人卻發現自己的每一次進攻都打在了棉花上，不禁沒有造成一點傷害，甚至連一點的反彈都不會得到。
　　
　　果然，男子終於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無法得到回應的單向溝通，按捺不住的，扣住了夏非的脖子，重重壓上夏非的嘴，開始輾轉親吻。
　　
　　這一角的動靜早就吸引了酒吧裏其他人的注意。如果不是今晚的氣氛不同，恐怕現在已經是掌聲、口哨響成一片了。但就算沒人放肆大叫，也已經變成了絕對的焦點地帶了。
　　
　　但是，夏非卻連坐著的姿勢都沒有改變。撐著臉的左手，執杯的右手都沒有一點的顫動，穩定，很穩定。
　　
　　只是，他不再敲打自己的臉龐了。李子安想，也許是因為他覺得不無聊了。又想，不知道他被男人這樣吻著的時候，是不是還是帶著笑？
　　
　　他看向又湊到他身邊的ALEX，就見他一臉壞笑著說：“怎麽樣？”
　　
　　把杯中剩餘的酒液喝盡，他把酒杯推向ALEX：“One More。別有風味。”也不知道是在說酒還是說人。
　　
　　等ALEX把酒送上的時候，那邊的熱吻也已經告了一個段落。
　　
　　夏非垂下目光，微張著被吻得紅腫的唇，小聲的喘息著，卻又在下一刻伸出舌尖輕輕舔過嘴唇。可當他抬起眼，望著男人的姿態卻是沈靜。在昏暗的燈光之下，迴旋環繞的纏綿歌聲之中，一身白衣的他散發著極致的誘惑。
　　
　　李子安的目光在一瞬間變得深沈。他舉起酒杯，大大喝了一口酒，壓下快要竄升上來的邪火。
　　
　　“要冰水嗎？”ALEX的詢問在耳邊響起。
　　
　　李子安掃了他一眼，倒也大方的承認：“也許。不過不治本。”
　　
　　“哈哈。”ALEX笑得很是愉快，“Lee，你總是這麽誠實。”
　　
　　笑了笑，沒有回話，他又把目光轉回他今晚的目標身上。
　　
　　夏非站起身，輕輕擁抱了身前仍然有些激動，但已經失落地低下了頭的男子。
　　
　　片刻之後，他鬆開手，捧住男子的臉，在他的唇上落下輕柔的一吻，在分開的時候貼著他的唇說了一句話。然後男子再也沒說什麽的離開。
　　
　　夏非在他身後站著，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之後，方才轉身坐下。他低垂著頭，額發滑落下來，擋住了半邊臉龐。
　　
　　ALEX為他送上了從剛才就開始調製的一杯水藍色的調酒。他抬頭，笑了笑，對ALEX說了句什麽，然後才拿起酒慢慢品嘗了起來。
　　
　　當ALEX把一杯酒推向他的時候，李子安已經意識到自己今夜原先預想的和夏非的春宵大概要泡湯了。畢竟從那個男子走了以後，夏非的目光就再也沒有投向他的這邊。
　　
　　“嘿，他讓我和你說抱歉。”ALEX笑的一點都不抱歉。
　　
　　他眯了眯眼睛，有點危險的說道：“你早知道了？”用的是肯定的語氣。這小子，根本就是在看他的好戲。
　　
　　“哦！”ALEX故作驚訝的叫了一聲，“欲求不滿，就要拿我發洩嗎？”然後又笑得一臉□的湊上來：“如果你想，那也不是不可以啦。”
　　
　　斜了他一眼，李子安笑了。他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湊近他，左左右右右右左左地認真端詳了起來。那認真的程度簡直讓人發毛。就算是ALEX自認百毒不侵，也開始覺得有些撐不住了，很想搓一搓自己身上已經開始起立致敬的雞皮疙瘩。
　　
　　終於在他準備要敷衍過去之前，李子安開口了，用的是一種類似感歎調的語氣：“嗯。親愛的ALEX，我居然今天才發現，原來……”他停了停，往ALEX的唇上吹了口氣，在ALEX抖了抖的同時接著說道：“原來你是個──誘受啊！”
　　
　　說完，他就迅速後退，再抱著手好整以暇地看著ALEX在發了一會呆之後開始爆發：“SHIT，老子是1號！李子安，你個¥&%*#%……”那種陳出不窮的髒話徹底打破了今晚酒吧所要營造的優雅氣氛。如果不是知道李子安是在開玩笑，恐怕那拳頭早就上去了。
　　
　　不過就算如此，仍然是驚動了酒吧的老闆出來壓陣了。而DEVIL的老闆Dean壓陣的方式很簡單，直接就是一拳砸到ALEX的腦袋上。要是還不行，估計就會直接把他的腦袋按到水龍頭下面了。事實上，酒吧裏的其他人一直覺得他沒有第一下就這麽做，是因為那樣子要耗費比較多的時間，不夠簡單直接。
　　
　　而當吧台後面陷入這一場混亂之中的時候，我們引發混亂的源頭──李子安先生已經走向了源頭的源頭，至始至終都安靜的坐著喝酒，沒有往吧台裏多看一眼的夏非。
　　
　　他在夏非身邊坐下，把酒杯把夏非手上的杯子上碰了一碰，在夏非側首看他的時候，微笑著說：“敬你。”
　　
　　“謝謝。”夏非低聲說，然後舉起酒杯淺綴了一口。
　　
　　李子安轉動著手上的杯子，凝視著他的側臉。坐的近了，看得更清楚。他白皙光滑的皮膚在燈光下幾乎透明，低垂著頭的樣子有一種讓人憐惜的脆弱感覺。而實際上，李子安想，他一點也不脆弱，而最重要的是他並不想掩飾這一點，所以他毫不忌諱在眾人的目光下和“男友”分手，而且顯然遊刃有餘。
　　
　　但是，他嘗了口酒，感覺酒液辛辣冰冷地滑下喉嚨，然後在他的腹內引起燃燒的熱力。他想知道夏非，這麽一個看似清冷實際上純熟地用自己的方式遊走在這不夜場中的男子，品嘗起來是不是也會有強勁的熱力？
　　
　　但不可否認，在現在，在今夜，他被這個矛盾的男人吸引了。
　　
　　他想要他。
　　
　　在各自沈默地喝了一會兒酒之後，夏非說話了，他的聲音是清透的，帶著點冷意：“不好意思，可是我今晚不想□。”
　　
　　他轉過頭看向李子安，表情溫和，帶著歉意，但是語氣卻是堅決的。
　　
　　對於這個拒絕，李子安早有準備。如果是之前，他絕對有辦法讓夏非同意今晚和他一起離開。當然，現在他也有這個信心。可是他改變主意了。
　　
　　他想要他，對他有興趣，而且相信這種興趣絕對不只一個晚上。所以他決定暫時退讓。要知道，根據他現在對夏非的認識，他絕對相信如果他今晚強勢的讓夏非同意和他走，就再不會有下一次了。
　　
　　而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和挑戰難關的欲望，為了更多更徹底真實的快樂，他不介意暫時放手今晚。放長線，釣大魚，在情場上，他已經很久沒這種興致了。
　　
　　“別誤會。”他把酒杯在夏非面前搖了搖，笑得半是挑逗半是玩笑，“我喝了你的酒了。”
　　
　　夏非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李子安接著往下說：“不過呢，你還了我的酒，還欠我一樣東西。”
　　
　　夏非有些疑惑：“什麽？”
　　
　　他湊上去，在他唇上偷了個吻，嚴格上來說這樣一觸即發的接觸對他來說實在不算是個吻：“這個。”然後又帶著點假作的委屈說道：“為了它，我今晚可要孤枕難眠了。”
　　
　　這種明顯的故作姿態，讓夏非笑了出來。李子安在心裏歎息，真是美人，今晚可惜了。隨即打定注意一定要在將來好好享受美人恩。
　　
　　夏非對他輕輕頷了頷首，淺笑著。李子安發現夏非的眼睛是透明的如同水晶一樣的淺茶色，此時含笑的看著他，燈光映在他的眼裏，流光溢彩。李子安有點沈迷其中，但又忍不住去想不知道這樣的一雙眼在陽光下看來會是怎樣的。
　　
　　“我每週的今天，十二點之前都會在這裏表演。”夏非說著，站起身向他示意，然後又對吧台裏剛剛被敲了一頭包，正鬱鬱地招待客人的ALEX打了個招呼，就轉身離開了。
　　
　　李子安看著他的背影，抿著嘴笑了。那種笑容，要是讓熟識他的人看了，一定會渾身顫慄地驚呼：“陰謀，有陰謀。有人要倒楣了。”可在這一刻，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不軌的圖謀。
　　
　　不過，現在，他想該是為自己已經錯失最美的佳餚的夜晚獲得一些其他補償的時候了。
　　
　　坐在吧台前，他笑得不羈風流，慢慢地品著杯中的酒。
　　
　　夜，還很長。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44

四、今世

　　打開房門，蹬掉鞋子，沒有開燈，但是他還是毫無阻礙地直接走到了床邊，重重地把自己摔到了柔軟的大床上，下一秒則是扯開了垂掛在床邊的窗簾，後面是大面的落地窗，讓他的視線可以無遮無攔地看著外面的一切。
　　
　　夏非定定地看著夜空，被霓虹燈染紅不復深黑的夜空，如同一塊被染壞了的黑色絲絨，而上面零零散散的綴著兩三顆暗淡的劣質鑽石。
　　
　　他閉上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但壓在心頭的快要讓他透不過氣的窒息感卻沒有絲毫的舒緩。
　　
　　今晚該和那個男人出去的。
　　
　　從床上爬起來，他自嘲地笑笑，扯掉了領帶，向浴室走去。
　　
　　打開燈，除去衣物，徑直打開淋浴，溫熱的水流灑在頭頂的瞬間，他終於感覺到自己緊繃的頭部獲得了一瞬間的放鬆。
　　
　　靜靜地在水流的衝擊下站了一會兒，夏非睜開眼。面前的鏡子裏映出的臉，在六年之前，他還陌生，而現在，無論在什麽看見，他都不會再有這是誰的疑問。
　　
　　這就是他，夏非。
　　
　　伸出手，在虛空中描畫著那張臉的輪廓，他笑了。
　　
　　六年前當他在那場車禍中閉上眼睛的時候，還以為生命已經走到終點，卻沒想到再睜開眼，卻獲得了一個新的身體，新的身份。
　　
　　從夏洛非，到夏非。一字之差，
　　
　　當他知道新的身體的名字的時候，他真的大笑出聲。這是上天的玩笑吧？居然如此的巧合。
　　
　　不過就算是玩笑又如何？在得知一切真相的那天，他就已經知道自己的人生不過是一場玩笑，而現在只是更戲劇化了點。更何況，這最後一個，已經好得讓他可以告訴自己這是上天在玩夠他之後給予的恩賜了。畢竟他可以比原來所準備的，更加徹底地擺脫了過去，開始自己新的生活。
　　
　　有時候，比如現在，他會想，也許這是老天給他的演出費？
　　
　　收回手，嘴邊又扯出一絲嘲諷的笑。他轉身坐入浴缸，舒服地向後靠去，閉上眼睛，享受被熱水浸泡全身的舒適感。
　　
　　重生之後，他隨心所欲地過著自己的生活。那時，當他在醫院中醒來的時候，夏非已經是無親無故。他的父母都在車禍中喪生，只剩下他這個孤魂借著夏非的身體重回人間。
　　
　　在那之後的這些年，除了在醫院複健的那段時間有些艱難，其他時候都是從未有過的快樂。但就算是複健時的痛苦也不算什麽，他曾經生生撕扯自己心上血肉，他曾經幾度從雲端跌落深淵，他的世界早已灰飛煙滅，卻又從死亡的國度裏重回人世，那麽那一點肉體的苦痛又算什麽呢？
　　
　　他接收了夏非的一切，他的身份他的身體和其他的所有，回到最初的城市，開始全新的生活，完全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去過的生活。
　　
　　比如這完全敞開式的房間，打開房門，所有一切都一覽無餘，沒有遮擋沒有隱瞞；
　　
　　比如泡澡，他喜歡整個身體都被熱水包圍的感覺。那種溫柔的安全感讓他迷戀：
　　
　　比如去DEVIL彈琴，比如興致來了就提起行禮出門旅行，比如和看得順眼的男人們談性不談情……
　　
　　在暖洋洋的水流的擁抱之中，夏非的意識漸漸飄遠，感覺自己現在如同漂浮在宇宙洪荒之中的一粒沙塵，沒有方向的漫遊，無依無憑的漂泊，極致的自由。
　　
　　也不知泡了多久，他才懶洋洋的睜開眼睛，呆了一會兒，又灑了一捧水到臉上，方才甩了甩腦袋，嘩啦一聲從浴缸裏站起身。
　　
　　隨手扯了塊浴巾擦幹頭髮和身體，然後就那麽光著身體把自己扔到了床上。被熱水浸泡的暖暖的□的身體接觸到冰冷的床鋪，立馬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他迅速把自己裹進了大大的柔軟的被子裏，舒服地長舒了一口氣。
　　
　　把臉在柔軟的枕頭上蹭了蹭，他閉上眼睛，沈入夢鄉。
　　
　　夢裏，沒有前世，沒有今生，沒有光影，沒有人跡，只是黑暗，濃濃的，比夜空還要沈的黑暗，把他完全包裹，給予他無人打擾的寧靜。
　　
　　據說這是最高等級的睡眠，前世的他估計除了幼年時，再也沒享受過這種福氣。沒想到重生之後，倒是日日都能有此福分。
　　
　　現在的夏非很享受那種沈澱的無我的狀態，所以他在家最常做的事最愛做的事就是睡覺，心無旁騖的睡覺，而最討厭的，自然就是，在睡覺的時候被吵醒，無論什麽時候。
　　
　　因此當手機持續不斷，堅忍不拔地在他刻意忽略的狀態下停了又響了三次之後，終於讓夏非放棄地從被窩裏伸出手，在床邊摸到手機接通。
　　
　　“你好。誰？”即使有問好，夏非的口氣也絕對不算好的。無論怎樣，對於一個愛好是睡覺的人來說，起床氣是不能控制的，而且是要被縱容的。
　　
　　不過電話那頭的人並不會受此影響，立刻就劈裏啪啦甩了一堆的話過來，在頃刻之間把夏非還沒清醒過來的腦袋轟炸的更加昏沈。
　　
　　把手機拿遠，等到電話裏的聲音小了下去，才又放到耳邊。
　　
　　卻馬上又聽到雷霆獅吼：“夏非，你又把電話放遠了是不是！”
　　
　　皺了眉，苦笑著道歉：“沒，沒。我怎麽敢。”
　　
　　“哼！”電話那頭的人也沒打算和他多計較，“後天截稿，你快點把稿子趕完。再敢拖稿，我就搬到你家門口紮營！”
　　
　　夏非窒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後天？”
　　
　　“要不你以為呢？”聲音有點陰森森地通過電話線傳了過來。
　　
　　夏非打了個寒戰，不敢再問，只能諾諾的應了下來，方才討得女王大人放他過關。
　　
　　可是……他苦了臉，後天啊……這可怎麽是好，他記得他的進度才完成了，呃，多少來著？
　　
　　爬起來，伸手夠過放在床邊的床頭櫃上的筆記本，打開已經被他忽略了一段時日的文稿，看了看，他的臉更苦了…………
　　
　　還不到三分之一啊啊啊！而且，照片的，也還沒有多少合用的。
　　
　　哀嚎著再次倒在了床上，把筆記本重新扔在一邊，拉上被子蓋住頭，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後天是不可能完成了，先睡覺吧，一睡解千愁啊！
　　




五、再會

　　夏非再次出現在酒吧裏，隔了兩周的時間。雖然仍然衣冠整潔，溫文爾雅，但那明顯消瘦了一圈的身形，都在在說明此人近來操勞過度，身心憔悴。
　　
　　不過ALEX是只能想到身，不能想到心的人。所以見到夏非這樣出現，不僅沒有生出半絲憐愛之心，反而是眼睛一亮，立馬湊上前去上下打量一番，搖頭晃腦教訓道：“嘖，年輕人縱欲過度，果然傷身傷神。吾輩需引以為戒。”
　　
　　此言一出，雷倒一片。
　　
　　在酒吧這種地方，糜爛可以頹廢可以，高雅可以品位可以，但要清心寡欲？那還來酒吧幹嘛？趁早回家抱著電視看八點檔比較好吧。何況這話還是從實際上最是不懂節制欲望的人嘴裏說出的。
　　
　　不過夏非同學在經過最慘無人道的九九八十一般催稿方式的摧殘之後，自認是從地獄的刀山火海冰河裏走過一遭的人，神經已經被鍛煉的無比強韌。因此對於ALEX的這點小小騷擾完全沒有感覺，只是如常溫和地笑了笑：“這一周一直在加班。好不容易今天上午才算完工。有點累。”然後，仿佛沒看見ALEX無趣的垮下臉的樣子，又接著說：“嗯，給我來杯蘇打水吧，謝謝。”
　　
　　禮貌周全，無懈可擊。
　　
　　還沒等ALEX反擊，就聽見一個男人的笑語：“真是難得看見你吃癟呢。兩杯威士卡，加冰，謝謝。”
　　
　　男人的聲音低沈悅耳，夏非抬頭看去，卻正對上男人看著自己的眼睛。那是一雙有著深濃的黑色的眼眸，此時帶著笑意的樣子，不知怎麽讓他就想到了黑夜被點亮了這樣的句子。但是這並不會讓他忽略男人眼底藏著的欲望，那是他這些年熟悉了的色彩。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男人笑著對他詢問，悠閒的態度，有些刻意放輕的語調帶著些低調的曖昧。
　　
　　夏非笑了笑：“當然可以。請坐。”
　　
　　男人坐下的同時，蘇打水和威士卡也送到了。
　　
　　沒等夏非動手，男子已經伸手把他的蘇打水推到一旁，而把一杯威士卡放在了他的面前。
　　
　　夏非有點不快，可除了皺了皺眉，他並沒有表現出更多。但是默默拿起酒杯的同時，他已經在考慮要怎麽拒絕男人了。
　　
　　可是，“這杯酒可是你請。”就當他要喝的時候，男人卻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他的，說道。
　　
　　即使夏非再處變不驚，這下也不能不吃驚的轉過頭去，卻正好對上男人謔笑著看著他的眼睛。
　　
　　“我可是靠著一個吻等了你兩個星期啊。”男人一臉委屈的看著他。
　　
　　那明顯的故作姿態，讓夏非有了一點熟悉的感覺。
　　
　　呃，似乎……
　　
　　可沒等他回想起來，男人已經自作主張地湊上前來，單手攬住他的腰，捏住他的下巴，深深吻了上來。伴隨著熱吻一起的，是辛辣冰涼的酒液。
　　
　　“唔！”還沒等他適應喉嚨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酒精刺激的強勁感覺，男人的舌已經強勢地入侵，捲動著他的舌，在他的口腔裏纏繞來回。
　　
　　但這只發生在極短的時間裏，在夏非反應過來要推開他的時候，男人已經離開了他的唇。
　　
　　“想起來了？你可真是讓我傷心啊。”李子安笑嘻嘻地迎視著夏非有些著惱的目光，繼續委屈地申訴。但是，看著此時眼裏燃著火光的夏非，李子安頗有成就感，而且發現這要比夏非原來那波瀾不驚的溫水樣子讓他欲望。
　　
　　但是夏非卻發現自己的怒火在男人這樣的申訴下變得完全沒有了發洩的理由。他已經記起了兩周前的那一句邀約，雖然知道男人不可能因為他的那一句話而禁欲兩周，但又實在不好反駁。因為他們都知道重點不是失約的理由。
　　
　　斂去眼中的火光，夏非的唇邊揚起淺笑。閃爍的光影下，他清淺的笑意有著迷離的魅惑。拿起酒杯，一口喝盡杯中的酒，然後湊上前，勾住男人的脖子吻了上去。
　　
　　有什麽關係呢？反正不過是一夜風流。
　　
　　李子安自然不會拒絕送上門的美味。而且經由剛才一役，他就覺得威士卡在夏非的嘴裏嘗來別有一番風味，現在深入品嘗，更是覺得酒香醇蘊，撩人欲醉。
　　
　　他摟住夏非的腰的手一使力，反客為主的把夏非拉到了自己的面前，站起身來把他抵到吧臺上做進一步深入的攻擊。
　　
　　夏非沒有預料到男人的反擊如此之迅速，想要抽身而退已經來不及，抵著男人胸膛的手即使再用力也撼動不了男人分毫，而男人握住他的腰部和肩部的手更是如同鐵鉗一般牢固。而很快的，在男人極具侵略性的吻裏，他連最後一絲抵抗的力氣都失去了，更是不自覺的開始回應男人的吻。
　　
　　感覺到夏非的回應，李子安吻得更加深入。
　　
　　自那一夜之後，他就惦記上了這個人。
　　
　　那種惦記，一開始的時候，就像是小孩子被人搶走了即將到嘴的糖果，之後念念不忘要吃到嘴一樣。如果能夠很快的吃到，那麽也許這種惦記在吃到的當時，或者不久之後就會消失。
　　
　　但是，李子安沒能在預定好的時間吃到那顆叫做夏非的糖。
　　
　　這本來沒什麽，兩周的時間足夠他品嘗其他更多的糖果，忘掉那顆沒吃到的。但是很巧的，在他徹底忘掉之前，今晚又讓他遇見了夏非。而且，他發現這個人比那一晚更讓他有興趣了。既然如此，今晚就絕對要盡興地品嘗。
　　
　　兩人唇齒相交，舌尖在彼此的口腔中纏繞，熱氣從體內升騰而起，讓他們的吻變得越來越激烈，激烈的無暇顧及隨著唇角流下的唾液，更無法顧及酒吧裏眾人火辣的目光，還有似乎有尖銳的口哨聲。
　　
　　李子安的手已經探入了夏非的衣擺，隔著襯衣在他的背上撫摸，一條腿也擠進夏非的兩腿之間磨蹭著。而當夏非在他的猛烈攻擊下無法控制地發出一聲呻吟的時候，李子安覺得自己的克制力已經差不多到盡頭了。雖然，在旁人看來，他壓根沒克制過。
　　
　　不舍地離開夏非的唇，把喘息不已，一時還沒回過神來的夏非壓在懷裏，他沖眼前顯然已經看了好一陣子，正刻意舔著嘴唇沖他壞笑不已的ALEX扔下一句；“今天他請假。”然後就不管不顧地攬了夏非往外走。
　　
　　夏非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正要抗議，他已經請了兩個禮拜的假了，這周再請，又不是不想幹了。
　　
　　但是，李子安牢牢地把他固定在懷裏往外帶，一邊湊在他耳邊低語：“你想我在這裏要了你？”那火熱的吐息，刻意舔過他的耳垂脖頸的濕潤感，都讓他知道男人所言不虛。而且，好吧，雖然他也覺得自己的身體火熱的似乎無法忍耐下去了。所以，他沒有再反對。
　　
　　只是，在男人把他帶到車上，發動車子後，他說了個地址。
　　
　　對著男人看向他的目光，他說：“我習慣自己安排地方。要不然，就讓我下去。”這句話說得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和他慣常的溫和很不相符。
　　
　　李子安看了看他，沒有多說話，只是把車子駛向了夏非所說的方向。
　　
　　




六、酣情

　　六、酣情
　　
　　夏非所說的地方離DEVIL並沒有多遠，二十分鐘後兩人已經擁吻著倒在了床上，衣物早就在拉扯中散落了一地。
　　
　　李子安激烈地吮吸著夏非的皮膚，在他身下留下一連串紫紅的印記，雙手也好不停頓地大力愛撫著他的身體。兩人的下身緊緊貼合在一起，驚人的熱度的疊加和摩擦的加劇在彼此的體內引發一陣陣顫慄的電流。
　　
　　在強烈的刺激下，夏非大大敞開了身體，仰起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扶著李子安肩膀的手重重地掐入了他的肌肉。而這點痛楚對於李子安來說卻猶如催*情劑一般，讓他更加興奮了起來。
　　
　　他的手滑入了夏非的雙*丘之間，指尖試探性地戳刺著那處入口。
　　
　　“呃……”發現夏非很配合地放鬆了身體，李子安的手指旋轉著探入其中突刺了起來。
　　
　　情潮湧動，夏非的身體已經火熱的快要燃燒起來，而貼服在他身上，手指在他體內旋轉的李子安自然更能感受到這份熱度。但他無法分辨這份火*熱是來自他，還是自己，因為他覺得自己也已經快要燃燒到爆炸了。
　　
　　但就在他抽出手指，將碩*大滾燙的物事抵在那處，想要挺入的時候，之前已經陷入□之中意亂情迷的夏非卻猛地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饒是李子安在情事上再遊刃有餘，箭在弦上的時候被人阻止也忍不住罵出身：“該死！怎麼？”
　　
　　“套*子！”夏非睜開被□氤氳濕潤的眼，從枕頭底下摸出了套*子扔給他。
　　
　　沒有多說什麼，急促地扯開，為自己套好，抓住夏非的大*腿就把自己給頂了進去。
　　
　　這下的頂入非常兇猛，一直隱忍著沒有發出什麼聲音的夏非也沒有克制住的驚叫出聲：“啊！”
　　
　　但是李子安並沒有停止動作，直接就開始了有力地征伐，一下比一下更有力地，一次比一次更快地，征服夏非所有的神智，而自己也深陷其中無可自拔。
　　
　　一時之間，男人們沉浸在□中的沉重的喘息聲，肉體碰撞所發出的淫*靡的聲響佔據了整個房間。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最終的□來臨的時候，夏非高高仰起了脖子，沒有發出聲音，但這次不是因為隱忍，而是太過強烈的快感讓他根本無法發出聲音。而李子安則牢牢地握緊了他的腰，夏非的身體所給予的溫柔而又火熱的包裹讓他覺得幾乎要溺死其中。
　　
　　兩個人的頭腦都在這一瞬間一片空白，無法言喻的極致的快*感。
　　
　　等神智恢復，夏非疲累地癱軟在床上，感覺四肢都沉重的不想再動一下。
　　
　　閉著眼睛，他側過頭，幾乎是下意識的用臉磨蹭了下枕頭，意識已經昏昏沉沉，就要沉入到無邊的黑色之中。
　　
　　李子安就著外面投射進來的光線看著他，雖然光線並不強烈但也夠他看清楚此刻夏非臉上的表情。不是刻意做出的挑*逗，不是帶著疏離的溫和笑容，是真實的完全沒有防備的放鬆。並不是沒有看過別人睡著過的樣子，但就是這一刻，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這安靜的環境裏，一聲一聲，急促的，一聲一聲。而心裏的一個角落卻在這急促的心跳中柔軟了下來。
　　
　　剛才他有點失控了，就在夏非即使沉入欲火之中也不忘堅持要他套上套*子的時候。這種失控很沒有道理，在歡場尋歡，對方有這麼堅持的安全意識實在應該讓他安心，而不是……惱怒。但他就是惱怒了，而理由，他大概已經知道了。
　　
　　俯身，吻上了夏非的唇，舌尖探入其中勾逗著他的軟舌，但下面卻再一次毫不遲疑地挺入了那個密所，這一次是徹底的感受他的身體。
　　
　　夏非的叫聲被李子安用溫柔的吻堵在了喉間，然後就再次陷入了被挑起的欲*火烈焰之中。
　　
　　唇齒相依，肢體交纏，體*液融合，不知過了多久，李子安方才覺得饜足了。輕柔地吻了吻夏非的臉，溫柔地把他擁在懷裏，就著相連的姿勢，抱著他沉沉睡去。這樣的姿勢，就仿佛把他完全地守衛在了他的懷裏。
　　
　　第二日夏非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
　　
　　迷糊地睜開眼睛，認清這是在哪里之後，他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但下一刻卻因為腰部的酸軟而重新倒回了床上。
　　
　　身體的不適讓他想起了昨夜激*情的記憶。
　　
　　但即使那樣激烈的一夜情對他來說是難得的體驗，也沒有另一個事實讓他來得吃驚。昨夜他居然在那個男人的懷裏睡了一夜，在這裏。
　　
　　這個地方是他買下的一個小套間，只有要和男人一夜情的時候，他才會把人帶到這裏。而且從不留在這過夜。通常在一場激情後，把男人打發走之後，他也就會打車回自己的住所。即使偶爾也會因為疲累而在這裏留宿，但絕對不會留下另一個人和自己相擁而眠。
　　
　　重生後，他的睡眠很好，但那僅限於自己一個人睡。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無法在另一個人的懷裏安睡了。
　　
　　但昨晚，他睡得很好。不同於以往沉睡之後的黑色的寂靜，在昨夜的酣睡裏，有一種溫暖的感覺，讓他想要依賴。
　　
　　抬起手臂，掩住自己的面孔，夏非覺得心悸，失控的恐慌讓他緊緊咬住了下唇。
　　
　　不行，他一定要牢牢控制住自己的生活。
　　
　　忍住腰腿的酸軟，他下床匆匆清理了自己的身體，穿好衣服便要出門，卻看見在客廳的小桌上的水杯下壓著一張紙條。
　　
　　遲疑了下，他拿起紙條。
　　
　　“寶貝，你這裏什麼都沒有。我買了點早點放在廚房了。你起來熱一下吃。我輸了電話號碼在你的手機裏了，會聯繫你的。當然，如果你能主動聯繫我，那就更好了。
　　李子安 ”
　　
　　男人的字龍飛鳳舞，瀟灑不羈。
　　
　　夏非捏緊了手中的紙條，心跳的厲害。
　　
　　他想幹什麼？明明就只是一夜*情而已。他想幹什麼？
　　
　　這樣想著，腳步卻把他帶進了廚房。
　　
　　在簡陋的料理臺上放著幾包東西。他打開看了看，有豆漿，包子，油條……
　　
　　心越跳越快，驚疑不定的感覺，還有那一點他不想承認的悸動，讓他就要無法負荷。
　　
　　猛地伸手抓起那幾包東西，把它們扔進了垃圾桶，然後就匆匆逃離了房間，好像身後有什麼在追趕他一樣。
　　
　　明明就只是一夜*情而已，那個男人他還想要什麼？？為什麼昨晚不馬上離開？為什麼要做這些多餘的事？
　　
　　夏非的心頭一片慌亂茫然，但有一個念頭卻分外清晰了起來：
　　
　　逃，一定要逃開。
　　
　　要逃離什麼他不想知道，可他知道他絕對不願意自己生活的步調因為任何人而被打亂。所以，無論那個男人帶來的會是什麼，他都不要知道，不要接受！
　　
　　逃！一定要逃！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45

七、獵人

　　NK集團的集團大樓位於市中心，十五樓以上三層是集團高層管理人員辦公的區域，屬於集團的權力核心地帶。
　　
　　今天在這裏有一場NK集團對鴻天公司的收購談判。按照原定計劃，這場談判應該可以在早上就結束的。但是，讓所有人意外的是，談判卻硬是被拖了將近一天的時間。
　　
　　合上面前簽好的協議書，李子安微笑著起身伸出手，態度十分之友好：“那麼，陳總監，後會有期了。”
　　
　　對面的人一臉灰敗，握上他的手的力道也是帶著明顯的敷衍的：“是，李總，後會有期。”
　　
　　雖是這麼說，但話音一落，領著自己的團隊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了。
　　
　　今天的談判，原本沒有預計到會這麼的艱難。但是李子安的突然接手，首先就讓他們吃了一驚。之後，那個男人更是用著溫和而又不容抗拒的強勢態度掌握了整場談判。當然，最終簽訂的合約將讓NK獲得了比原來預想的更加豐厚的利益。
　　
　　不過到了最後的階段，說實話，對於鴻天的代表來說，已經只有快點結束這樣的念頭了。如果一定要讓他說今天的感受的話，那就是好像被捆綁著讓軟刀子一刀一刀地慢慢地切割的感覺。直到打開會議室的大門，呼吸到外面的空氣，他才有了重獲新生的感覺。
　　
　　都說NK的李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談判桌上最恐怖的對手，他今天算是領教到了。
　　
　　其實不只是鴻天的代表，就連NK這邊的團隊人員在感受自家老闆今天的談判手段時都覺得背後陰風陣陣，直到談判結束松了口氣的同時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送走對手之後，李子安轉過身來，面上的笑容十分的和煦，和煦的讓原本精神已經開始放鬆了的所有人的背脊又猛地挺了起來，又因為緊張而冒出了滿背的汗，空調風一吹冷颼颼的。
　　
　　李子安眼睛一掃，“會議報告我要在下班的時候拿到。明天上午召開部門會議商討收購以後的處理事宜，最遲後天要看到初步計畫書。”
　　
　　“是！”一干早已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的高級精英們這一刻就像小學生一樣整齊回答。
　　
　　李子安滿意地施施然回了自己辦公室，沒看見他身後垮下背的一干員工臉上的哀怨。
　　
　　坐在辦公桌後的李子安，透過大幅落地窗俯視著這個城市的景色。
　　
　　鱗次櫛比的樓房，穿梭交錯的大小公路，還有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這個城市的繁華景象都在眼裏。可是隔著玻璃看去，隔絕了所有聲響之後，不過像是在看一場默劇一樣的沒有半分真實感。
　　
　　不過李子安此人從來也沒有那麼敏感的感性神經。當年上中學，學習課文，對著那些個散文詩歌，滿紙滿篇的情蘊深切，傷春悲秋，哀婉蘊藉，只是不屑撇嘴。至於課後要求背誦的作業，從來都不至一顧。
　　
　　老師詢問，他昂首發表二字評論：“沒用！”
　　
　　對於文學有著深切熱愛的語文老師，一個平時脾氣溫厚的老人，愣是被他那鄙夷的態度氣得發了抖。
　　
　　班主任怕把老人氣出病，連忙安撫，要求李子安解釋。於是繼續評論：“想要就去做，去做。有時間感動歎西，還不如快點下手。”
　　
　　老人聽他言語，倒不氣了，端詳半晌，歎道：“也許倒是個實幹的。只是未免太過功利。”說完，擺擺手，走了。
　　
　　後來李子安被家裏送出國讀書，一路走來倒也算印證了這個判定。他做事風格不拘，只要不觸犯法律底線，能達到目的就不拘泥方法。至於他人評價，遠不在他的注意範圍。
　　
　　而於情場上，則比生意場上混的還要風生水起。自從開葷以來，就一直是歡場上眾多紅男綠女目光的焦點，即使偶爾看上哪個，需要用些心思，之後所求也皆能得償。
　　
　　所以，這一次，倒是他失算了。
　　
　　靠了椅背，遙遙望向遠處。天空就在眼前，沉靜舒展，其上白雲幾朵姿態閒適，但想要接近觸碰卻是求不得。
　　
　　他的眼一眯，想要那個態度溫和可親，心裏卻戒備森嚴，而此刻更是已經沒了蹤影的人。
　　
　　那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軟玉溫香在懷。他就著晨光看著懷中人的睡顏，竟然就那麼看了許久，只覺滿心歡喜。然後，情不自禁的輕輕啄吻著他的臉頰，一下又一下。可是等發現自己情動，卻居然不忍心打擾他的酣眠而選擇去了衛生間自己解決。可那時候，腦海裏想得還是他昨夜縱情時的潮紅的臉，媚意橫生的姿態，以及剛剛才凝視過的他沉睡著的平靜安穩的側臉。在釋放的那一刻，他笑自己居然也會有這樣像一個十七八的小毛孩想著心上人解放一樣“單純”的時候，但那種心滿意足的感覺無法否認。
　　
　　他不知道夏非給他的這種感覺可以持續多久。但是，至少以前並沒有人讓他有過如此強烈的要擁有的感覺。
　　
　　而只這一點，就足夠了。
　　
　　不需要用多少時間思考，他已經決定要和這個人繼續下去。雖然是從一夜情開始，但這根本不是問題。他們又不是純情小兒，難道還要遵循追求、約會、上床三部曲嗎？
　　
　　至於夏非個人是否願意，當時對於李子安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只是籌畫著讓助理訂了新開的高級中餐館“陋食銘”的位子，準備邀請夏非共進晚餐，然後自然是期望又一次銷魂的春宵了。情場上未嘗敗績的他，顯然那不認為自己會被拒絕，何況他還難得體貼入微的親自為夏非買了早餐。
　　
　　只是夏非的確沒有拒絕他，因為他直接就斷了音訊。
　　
　　當天下午他再打夏非電話的時候，就只聽見人工語音告訴他號碼被取消。再去昨夜的公寓，恰好碰到來清理的家政，才知道原來夏非根本不住在這裏。而且已經接到雇主的電話通知，做好這一次的打掃後就不用去了，因為房子已經準備出售。
　　
　　也就是說，那裏應該只是他固定帶男人回去尋歡的地方，而現在他準備離開了。
　　
　　給DEVIL打了電話，果然夏非已經辭去了那份工。
　　
　　走得還真是徹底。
　　
　　徹底到李子安不能不認為他是在躲自己。
　　
　　轉回身，從抽屜裏取出一份檔，打開，第一頁上一個少年照片，很明顯是夏非年少的時候。
　　
　　手指撫過他的臉，李子安慢慢的笑了。
　　
　　夏非啊夏非，這麼匆忙的離開，除了說明你的在意，還能代表什麼。而且，原本以為必然到手的獵物就這麼逃了，只會讓他更有狩獵和征服的欲望。
　　
　　就在這時，總裁辦公室的大門被碰的一聲打開了。
　　
　　皺了皺眉，他毫不意外地抬起頭：“謝澤，你學不會敲門？”
　　
　　長驅直入的男子痞笑著坐到了椅子上，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我們誰跟誰啊，計較這麼多？”
　　
　　李子安倒是一點也不生氣，溫和笑道：“我通常最不會和自己的情人計較。”
　　
　　謝澤打了個寒顫。開玩笑，當李子安的情人，精神耗弱那是輕的。哈哈笑著扯開話題：“我才出差回來，怎麼就聽說您這些日子火氣挺盛的啊？哪個不怕死的還敢惹你生氣啊？”
　　
　　這麼說著，他眼角瞄到李子安面前的文件，眼睛一亮，探身就想去看。雖然李子安手快，一下就合上了，仍然讓他大概瞄見了照片。
　　
　　登時精神大振：“原來不是怒火，而是……嘿嘿。敢情還沒追到手？”那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八卦和幸災樂禍——原來你李子安也有吃癟的時候啊。
　　
　　李子安淡淡撇他一眼，笑了：“精神不錯。那正好過兩天，你就飛一趟洛杉磯，負責這次和K集團的合作案。”
　　
　　…………謝澤沉默，很識時務地討饒：“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先出去了，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然後，抱頭而走。
　　
　　K集團，那不是得看見那個傢伙？那真是會傷身又傷心的啊。
　　
　　把文件夾放進抽屜，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李子安並不打算去找夏非。狩獵的遊戲，懂得給獵物一定的緩衝期放鬆警惕，也是策略之一啊。
　　
　　“第三次見面，夏非，我可就不會放手了。”他的眼底光芒閃爍，帶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八、機緣

　　打著旅行采風的名頭，斷了一切聯繫方式離開N市的夏非，一人獨行，沉默而堅持地走過他兩世以來最長的一次路途。在兩個月的旅程中，陪伴他的除了簡單的行李，就是相機和紙筆了。
　　
　　他喜歡旅遊，行走在陌生的地方，自然的魔力，在於讓人覺出自身渺小的同時，也讓人可以丟棄一些更渺小，但總被我們看得無比貴重的東西，和煩惱。
　　
　　這一次，他選擇一路向西。
　　
　　西北的大地廣袤滄桑。頭頂的烈日，腳下的沙漠，草原，眼前的天地無比闊大。當他行走於其中，茫茫大地之上，所思所想，除了感歎，膜拜，全心的誠服於造化的偉大，前人鬼斧神工的遺跡之外，再無其他。
　　
　　午夜夢回，再想起自己的慌亂匆忙，惶惶不安地逃離，簡直莫名。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一夜擁抱而已，怎麼就讓他如驚弓之鳥，懼怕如斯？都已經兩世為人，他竟然還是如此軟弱。
　　
　　對著廣闊無垠的天地，他嘲笑過去，告訴自己，夏非不是夏洛非，絕不會再為了那一點似真似假的溫暖和體貼就付出所有。然後閉上眼睛沉入睡夢。明日還要繼續旅程，早早休息才是。
　　
　　這一趟旅程，夏非走了兩個月。在全心投入的感受中，逐漸的，當初開始這段旅程的原因也都變得模糊不清，那一點點或許有過但卻被堅決摒棄的悸動更是在時間和足跡中消磨得無影無蹤。
　　
　　回到家裏的夏非，在把自己清理乾淨之後，狠狠地睡了一整天，才總算心甘情願地睜開了眼。但他捨不得起身，眷念地在床上翻了個身，伸手拉開落地窗的窗簾，讓陽光可以灑進室內。
　　
　　在南方的城市，秋日的陽光仍然帶著夏日的余溫，即使不再灼人，但也足夠溫暖。夏非在陽光中眨了眨眼睛，心裏有著平靜的歡喜。
　　
　　頹廢安適的日子很適合遠行回來的人，接下來幾天，夏非基本都過著足不出戶的日子，靜靜的享受無人打擾的生活。
　　
　　在這樣的日子裏，惟一的打擾來自他頭大的那座大山，大姐大的責編高媛。從回家之後，就不停地接到她的電話，三令五申他一定要參加出版社今年的新年酒宴。因為今年出版社換了新老總，要招待旗下所有的簽約作者。如不到場，立斬不赦。
　　
　　雖然提前這麼多個月就通知，有點誇張，但夏非卻完全明白個中原因。實在是因為簽約之後，出版社各種酒宴尾牙之類的活動他從未出席過。之前，知道他的脾氣，高媛倒從不勉強他，為他在出版社那邊擋了不少非議。而這次，她這次這麼堅決，肯定有原因，而且也的確是為他著想。畢竟他出的攝影集似的遊記，要價既貴，銷量卻絕對及不上流行的各類小說，知名度自然也算不上高。如果再不給新老總面子，估計以後不好混。
　　
　　當初買下兩處房子，花了他大半的錢，尤其是這邊的棲身之所更是占去大比重。再加上裝修的時候頗為用心打造，所耗更是頗巨。所以，雖然他還不缺錢，出版社的約倒也不想丟。而且，沖著高媛的面子和用心，也不好再推辭。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以高媛可怕的執著，絕對會堅持到他答應為止。
　　
　　所以，最終，夏非屈服了，答應今年一定準時出席，高媛方才心滿意足地停止了對他的騷擾。
　　
　　他在家窩了將近半個月。一日醒來之後，終於有了這樣的感覺，自己要是再不出門，估計要生蟲了。
　　
　　懶洋洋的起了床，梳洗打理之後，克制住自己差點又要窩回陽臺曬太陽的心思，在一個半鐘頭後，他才算是打開了關閉已久的大門。
　　
　　一打開門，就發現了些不一樣的地方。對面空置已久的房子的大門開著，門口零散地放著些還沒收拾清楚的雜物。
　　
　　看來，他要有鄰居了。
　　
　　這樣想著的夏非已經轉身向電梯走去，並沒有前去睦鄰友好一番的打算。事實上，對於有了鄰居這件事，他並不歡迎。一直以來他都很滿意整個樓層只有自己這一戶住戶的狀態。不過也無妨，反正這樣的高尚社區，是不講究敦睦鄰裏的。而且以他的作息，要一年碰不上面那也是很正常的。
　　
　　而那天他回來的時候，對面的門已經關上了。而接下來的幾天，即使偶有出門，就如他所想的，也沒碰見過。於是他很快就把自己有了個鄰居這件事情扔到了腦後。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他剛出電梯，就看見一個高大的穿著鐵灰色西裝的男子站在對門的門口打著電話。
　　
　　男子的聲音低沉，吐出的每一個字並不是很用力但莫名就讓人覺得很有威勢。
　　
　　“李子樂，我知道你在裏面。三下，你不開門，我就交待媽把你房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唱片，樂器都給扔了。一，二……”
　　
　　夏非往自己的房門走去，瞥了眼他的側臉，覺得有些眼熟。
　　
　　不過，他並沒有多想，只是剛掏出鑰匙要開門，就被身後傳來的一聲巨大的開門聲，和隨即而來的鬼哭狼嚎一樣的哀叫給嚇得把鑰匙掉在了地上。
　　
　　“不要啊，哥，你不能這麼狠心啊！”誇張的大叫讓夏非皺起了眉頭。他討厭吵鬧。還好這裏的房子的隔音效果是相當好，這也是他挑選這裏的一個重要原因。而現在，他深深覺得自己的選擇十分明智。
　　
　　彎下腰去撿鑰匙的時候，他這麼想著。
　　
　　“閉嘴！”身後的男人冷冷吐出兩個字，刺耳的吵鬧聲就像被踩了刹車一樣停了。不過，隨即的話明顯是對他說得：“你好。”
　　
　　無奈地歎口氣，他真沒打算和自己的鄰居認識。但還是笑著轉過身去：“你好。”
　　
　　但當他看到男人的正臉的時候，馬上就想起了男人是誰，那一夜的激情記憶也立時在腦海中如潮水一樣的翻騰而過。他的笑容僵住了，不過只一眨眼的時間他就恢復了溫和的笑容。
　　
　　李子安挑了挑眉，笑了。
　　
　　“夏非？是你啊。好久不見。”他走了兩步到了夏非的面前，眼睛上下一打量，“黑了。”
　　
　　他打量的目光毫不避諱，語氣也頗為熟稔，態度甚是大方。
　　
　　“出了趟遠門。”輕巧地應了句。最初的驚訝很快過去，夏非可不會自戀到認為對方是為了他而買下對面的房子，而且很顯然房主應該是……
　　
　　原先站在李子安身後的男孩已經湊了上來，熱情地上來握著他的手，邊搖邊說：“你好你好，你就是住對門的人吧？我叫李子樂。你和我哥認識啊？我這兩天一直想和你打個招呼呢。不過因為家裏太亂了，到現在還沒收拾過來。真不好意思啊。”
　　
　　有點無法適應男孩自說自話的熱情，夏非咳了一聲：“沒什麼。”然後借著撥弄頭髮的動作把手收了回來，放下後就直接收入褲袋。
　　
　　也許他們這一家是有這種自來熟的基因的，這般猜測的夏非，越發覺得自己當初是有點反應過度了。可惜了DEVIL的工作。
　　
　　李子安觀察著夏非的一系列動作和反應，唇邊的一抹淺笑意味深長。
　　
　　他拉過李子樂，一巴掌拍到他頭上，制止了他還打算繼續的喋喋不休。無視李子樂瞪著他的哀怨目光，對夏非點點頭：“不好意思。以前家裏管教不嚴，見笑了。我們先進去了。以後再聊。”
　　
　　“好。再見。”夏非點點頭，看他們回頭，也開了自己的房門，放了心。
　　
　　隔了幾個月了，男人應該是已經對自己沒什麼興趣了。看這生疏有禮的態度，想來就算再偶然碰到，應該也沒什麼關係了。而且，誰知道能不能再碰見呢。
　　
　　拿了瓶啤酒，坐到陽臺上休息的夏非，徹底把李子安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沒有聽見對面的房間裏傳來的哀嚎：“什麼？你要搬來和我一起住？那我還要不要活啊啊啊啊！”
　　
　　李子安坐在沙發上，優雅地交疊著雙腿，笑得和藹可親：“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李子樂立馬閉了嘴，然後諂媚地湊上去：“哥，我一定會乖乖的，絕不惹事。你看，你工作那麼忙，住到這裏，要是被我影響了休息，那多不好。”末了，還保持仰望的姿勢，特乖巧地看著他哥。
　　
　　李子安冷笑：“兩個選擇。我住過來，你回家。”
　　
　　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樣低下頭去，李子樂夾著尾巴，垂頭喪氣地坐在了地上。半天，又抬起頭，特掙扎：“沒有第三種選擇？”
　　
　　李子安微笑。
　　
　　“那，那，那你搬過來吧！”悲憤地喊了這一聲，李子樂跑到一邊，抱著自己的吉他，哀哀怨怨，“寶貝啊，我們的二人世界，幸福生活，就要結束了啊。寶貝啊，我捨不得啊~”
　　
　　無視自家小弟唱作俱佳的表演，李子安想著對面住著的人，心裏頗為愉快。這次的見面可真不是他安排好的，完全就是意外。沒想到李子樂這臭小鬼偶爾還能辦件正事，雖然是歪打正著。
　　
　　第三次了，在他預定的時間之前。這應該就叫機緣巧合了吧。
　　
　　所以，夏非，我不會再讓你飛走了。
　　
　　隔壁陽臺上的夏非狠狠打了個噴嚏，感歎畢竟是秋天了，有點涼了啊。
　　




九、誘惑

　　李子安在隔天就搬了進來，正式和夏非做了鄰居。
　　
　　不過雖然他的目標明確，企圖不軌，但是十來天下來，和他的目標之間，倒真是半分曖昧也沒擦出來。
　　
　　一來，用現在的話來說，既不出門旅遊又暫時沒興趣找人419的夏非，可以算是個地道的宅男。每天窩在家裏，除了隔幾天出門透透氣，買點儲備食品之外，根本不出門；
　　
　　二來，李子安畢竟是NK的老總，公事應酬，即使他再會偷閒，那也是很多的。每天進進出出的，時間和夏非偶爾出門的作息根本對不上，自然也就沒什麼機會創造曖昧；
　　
　　出師不利？兵敗滑鐵盧？
　　
　　李子安但笑不語。
　　
　　今天是週五。李子樂一早就已經和他申請，今晚要出去蹦達蹦達透透風。磨了小混蛋四天，逼著訂下若干條款之後，他在今早松了口。想來今晚，李子樂是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到超市逛了一圈，買了些家常菜出來。回到家的時候，天色還早。開了門，洗菜切菜。兩個爐全開，一邊燉湯，一邊炒菜。另一邊的電飯煲裏很悶著米飯。
　　
　　只是等飯差不多悶好，而案臺上的菜也只剩下青菜的時候，他停了手。
　　
　　看了看時間，六點剛過。
　　
　　轉身出了廚房，他走到對面，按了門鈴。
　　
　　門鈴響的時候，夏非正對著一堆外送的名片專心思考。連著吃了好幾天的外賣了，這些店已經吃了個遍，想到那些菜色就覺得沒有什麼胃口。可是出去吃？那還一樣的是多油多鹽。去高檔點？一個人那是浪費嘛。
　　
　　猶豫半天，還是繼續研究這些名片上的餐點，試圖能發掘一兩種比較有嘗試價值的。
　　
　　聽見門鈴響，他被嚇了個半死。這陣子他閑在家裏無事可做，然後壯著膽子看了不少靈異鬼怪小說，恐怖片，越嚇越看，不看的時候就開著所有燈，放著音樂，以防自己神經過敏之下嚇死了。
　　
　　而這門鈴，對他來說是比他十天半月沒人打的手機還要形同虛設的存在，基本上只會在他拖稿的那幾天被高媛摧殘一下，平時根本沒用。現在卻響了？
　　
　　看看時間，六點，黃昏，好像哪本小說裏有提到厲鬼在黃昏的時候就可以出動了，壓根不用等到夜深人靜……
　　
　　盯著門猶豫了好一會兒，他都沒敢動。就算原來不信鬼，經過自己這碼事，也不能不信那麼點啊……
　　
　　門鈴停了的時候，他松了口氣。但緊接著，又響了。撐大眼瞪著門，想想也不是回事，難道沒被嚇死，還要被吵死嗎？他吞了口口水，握了握拳頭，又想想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壯膽，然後才趿拉著拖鞋去開門。
　　
　　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從貓眼裏看出去，心跳得很快，就怕看不見人，或者看見個鬼眼……待看見是李子安，他大大松了口氣，原來是對門的啊。嗯，同床過，是熱的，活人。
　　
　　可剛轉了門把，又停了，突然想到一點——他要是在這幾天不小心掛了呢？
　　
　　門外的李子安只看見門把轉了下，可是沒看見門打開，有些奇怪：“夏非？是你吧？”
　　
　　夏非慢慢把門先拉開了條縫，很快地往地上掃了一眼，呼，有影子。
　　
　　這下很大方地拉開門，臉上帶著客氣的微笑，一點都看不出就在前一秒，還在懷疑這人也許已經意外亡故，化身厲鬼。
　　
　　“李先生？有什麼事嗎？”他略有些驚訝地看著門口穿著淺灰色家居服的男人身上居然套著圍裙。就之前的印象，李子安實在不像是能下廚做飯的人啊。
　　
　　夏非驚訝的表情，李子安自然看在眼裏，即使他很快就收斂了。
　　
　　“是這樣的。”他輕鬆隨意地說道，“很抱歉打擾你了。但是，如果你還沒吃晚飯的話，是不是願意和我共進晚餐？”
　　
　　“我剛剛……”夏非第一反應就是準備拒絕，但他剛剛開口就被李子安緊接著的話打斷了。
　　
　　李子安很是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你看，我今晚難得下廚一次。結果飯都做好了，那個臭小子居然居然打電話回來說在外面吃飯。所以，我想，也許你願意和我一起品嘗我的成果？嗯，畢竟要我倒掉自己的作品，那真是太讓我傷心了。”
　　
　　夏非被他無奈的，和明顯假裝的傷心逗笑了。這讓他想到第一次和男人在酒吧見面時的樣子，而現在這已經不讓他緊張了。他搖了搖頭：“嘿，你不能每次都來這招？”
　　
　　李子安走進一步，笑道：“那麼這招有用嗎？”
　　
　　他打量了下男人，腦子裏迅速思考著，是繼續吃那些讓他膩味的食品呢？還是去嘗試一些家常菜，做一個男人廚房初體驗的試驗品？
　　
　　當然，這個思考的過程很短暫。要知道，如果食物中毒，家裏可只有自己一個……
　　
　　“別擔心。”對面的男人很誠懇地補充，偏偏眼裏閃著戲謔的笑意，“我的廚藝是在國外的時候鍛煉出來的，不是我吹，做些家常菜絕對沒問題的。只是平時太忙，沒時間下廚而已。嗨，要知道，你的運氣可是真的不錯！”
　　
　　夏非歎了口氣：“好吧。我接受這份好運。”
　　
　　“非常感謝。那我去把最後一道菜給炒了。”
　　
　　看著男人得逞的笑，他想自己才不會承認是被男人的吹噓說服的。他只是被“家常菜”那三個字所誘惑了……那已經是很久沒能嘗到的味道了。
　　
　　回家拿了鑰匙，鎖好門之後，夏非就推開對面虛掩的房門。
　　
　　兩邊的格局是一樣的，他徑直走進廚房。那裏，李子安正站在灶前熟練地翻炒著青菜，看來的確有兩把刷子。
　　
　　鍋裏翻炒著青菜的聲音，熱菜熱飯的香氣，在同一時間襲向了夏非。站在那裏，他突然感覺鼻頭有點酸澀。
　　
　　低頭按捺下這一刻心裏的翻騰，他開口詢問：“我能幫什麼忙嗎？”即使是被邀請來的，他也不好意思就這樣呆在一旁等著吃。
　　
　　李子安頭也不回地說道：“那你幫我把那邊的菜端出去吧。”
　　
　　他答應一聲，就走過去端菜。一邊又聽到李子安說道：“飯在電飯煲裏，你也盛一下吧。”
　　
　　“你招呼客人做事，還真不客氣啊。”捧起那盤炸的金黃，還澆上了粘稠的糖醋汁，散發濃濃香氣的魚，邊往外走，邊笑駡道。
　　
　　“呵。怎麼說，我也是大廚啊！”李子安隨手關上火，拿過一旁的盤子裝菜，自得地說道。
　　
　　那邊已經到了外邊的夏非忍不住喊了一聲進來：“那要是吃出問題，可要十倍賠償啊！”
　　
　　轉身要再進廚房，卻碰到也捧了菜出來的李子安：“你說你這人，怎麼這麼不信任群眾啊。你看這菜，色香味俱全。那你要吃得滿意了，是不是得付賬？”男人放下菜，笑著直起身，打量他兩眼，“要不，就菜金肉償好了。我不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置身於這樣的一種久違感受的家常的氣氛中，夏非覺得自己一下子輕鬆了下來。要是平常，聽到這樣的話，他的心裏大概馬上就堵上了，但現在卻沒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反而很自然地頂了回去：“誰知道是不是只能看的？而且，”也學李子安的樣子，打量了他兩眼，“我很挑的。”
　　
　　兩人對視一眼，笑了。
　　
　　“好吧，好吧。”李子安攤攤手，“算你厲害。我們還是快點捧菜裝飯開吃如何？”
　　
　　“正合我意。”夏非說著，轉身就進了廚房，嘴角自然地翹起了喜悅的弧度。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45

十、故人

　　李子樂事後聽聞此事，內心感受十分之複雜，同情有之，鄙視有之。
　　
　　他長這麼大，也沒嘗過兩次他哥的手藝而已，還只是一碗雞蛋面罷了。可夏非，可是嘗了一桌！讓他都有點羡慕了。可是只要想想這代表了什麼，他就只剩下同情了。那一桌的菜，要價可絕不會低啊。李子樂想想夏非可能付出的代價，就深深同情。
　　
　　但對於他哥。嘖，在家裏睡了一天，饑腸轆轆的李子樂大少爺坐在沙發上，盤著腿，眼睛斜著，點評：“披著羊皮的狼！卑鄙，無恥！”
　　
　　李子安對於自己的成果十分滿意，聽此評論自覺不能充分概括他的計謀的高深之處，於是轉身回廚房，拿出一碗炒飯，在李子樂的面前晃了晃。然後拿回廚房，準備倒了。
　　
　　跟著進來的李子樂對此一幕痛心疾首：“浪費！古人有曰每一粒米都是農民伯伯要汗水澆灌出來的，都是辛苦的結晶！你這種行為是違背了共產主義思想的，是要被批鬥的！”
　　
　　義憤填膺地發表完意見，眼淚汪汪地對上他哥居高臨下的眼神：“哥，我餓了，熱熱給我吃吧！”
　　
　　……
　　
　　不過另一邊的夏非，今天的心情卻頗是沉鬱。
　　
　　站在陽臺上，看著遠處夕陽的殘照，他的思緒飄搖不定。一年一年的時間過得太快，轉眼又到了這個時候。即使現在的生活平靜安樂，即使他其實並不想記住，但只要到了這個時候，卻還是可以一下子就意識那個日子的迫近。
　　
　　就是後天了。
　　
　　那個他在六年前破碎了，解脫了，重生了的日子。
　　
　　……
　　
　　開車在N市的街頭慢慢行駛著，寧遠的心頭有一點茫然的感覺。回來兩天，除了昨天剛回來的時候，和張楚在市區吃了頓飯，剩下的時間就是倒在飯店的床上倒時差。到了這會兒才有時間好好看一看這個闊別了八年的城市。
　　
　　他把車停靠在路旁的一個公園外。下了車，在公園裏找了個地方隨意坐下。點了根煙，深深吸了口，辛辣的氣體從喉嚨進入肺部，再緩緩吐出的過程讓他可以保持清醒。這座城市，和記憶中相似，又更勝昨日的繁華，熟悉，但卻並不能讓他感動。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當日義無反顧地拒絕了眾多公司的邀請，選擇回到N市工作的原因，那種強烈的渴求和希冀，在此刻就像是鏡花水月的夢，在實現的瞬間消散無蹤。再美，也不過是虛妄。
　　
　　閉上眼睛，陽光打在眼皮上帶來的紅，熱烈鮮豔，卻無法帶來溫度。即使在這裏，那個人最後呆過的城市，他也無法感覺到他的氣息，哪怕一絲一毫。
　　
　　傍晚的風吹過，眼角有濕潤的感覺，他靠在座椅上，靜默著如同沉入一場無法醒來的夢，一場往昔的再也無法重來的夢。
　　
　　在那個傍晚，N市某個街邊公園裏，很多路過的人都看見一個年輕的俊秀男子，坐在路邊，淚流滿面，卻一聲不發。那種沉默的悲傷，哀慟的讓人不忍打擾，只能默默走過。
　　
　　鋪天蓋地卷來的悲傷，讓寧遠無法自持，只能任由自己被那浪潮卷去。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才將他拉回現實。
　　
　　一按下通話鍵，那頭衝擊炮一樣的就爆開了：“寧子，怎麼還沒到啊？我可等了你半個多鐘頭了啊！你該不會是迷路了吧？你在哪兒？要不要去接你啊？”
　　
　　把手機拿遠了點，等到那邊的聲音停下，而自己也調整完情緒，才湊近了答道：“老大，不好意思。我車開到半路，人有點不舒服。這才想給你打電話，我今天就不過去了。你們玩得開心點。改天我請客。”
　　
　　那邊沉默了下，大概是聽他的聲音有點不對勁，也沒責怪什麼，只擔心地詢問：“你一個人不要緊吧？要不，我過去看看？”
　　
　　“沒事沒事，就有點頭疼。我回去吃點藥就好。那就這樣了。”他的心頭湧上一股暖意，稍微沖淡了些心頭的悲傷。
　　
　　“那行！有事來電話啊！”
　　
　　“嗯。”他應了聲，掛了電話。抹了抹臉上已經風乾得差不多的淚，站起身。似乎下了決心，上了車，發動了車子，乾脆地轉了方向，但卻不是開向酒店，而是往郊外開去。
　　
　　其實知道朋友刻意在今日請他的好意，也想假作不知。但既然明知道今天是他的祭日，又怎能忍心不去看看他。
　　
　　即使是只在五年前來過一次，但那條路，那個地方卻已經刻在了他的記憶裏，不會被時間抹去。一路開到山下，抬頭沿著那長長的臺階望去，那裏有他最後長眠的地方，寧遠的目光裏有深遠的哀痛與悔恨。
　　
　　站在墓前，夏非抽完最後一根煙。
　　
　　墓碑的樣式很簡單，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只是鑲著一張照片，刻上了名字而已。
　　
　　夏洛非。
　　
　　第一次來給“夏非”的父母掃墓的時候，他意外地發現了“夏洛非”的墓碑居然也被人安在了這個墓地，真是無比感歎天意的不可捉摸。只不知道聲名狼藉的夏洛非到底還會有哪個故友會為他安個墓地呢？看著落款那裏的“故友”，他實在想不出。但以後每次來，也就都會順便過來陪自己抽根煙，聊聊天。
　　
　　踩熄了煙頭，最後看了墓碑一眼，他往山下走去，沒有回頭。
　　
　　寧遠在山下靜靜站了片刻，方才踏上了第一級的臺階，之後的每一步他都走得很穩，但心卻跳得很快，腦子裏有無數過往的影像閃過，卻又似乎什麼也沒想，只是空白一片。
　　
　　就在這樣的狀態下，他被人撞了一下，身子傾斜著倒向一邊，幸好及時撐住了一旁的山壁。
　　
　　這時，另一隻手也伸過來扶住了他的手臂。
　　
　　“對不起。”他看過去，扶住他的是一個有著溫雅容貌的青年。但就在他抬起頭的這一刻，青年臉上的神色卻陡然大變。雖然青年很快地低下了頭，但他卻還是看見了。青年臉上的血色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一下退去，甚至連嘴唇變得蒼白。扶住他的手也在同時就像觸電一般地收了回去。
　　
　　“你認識我嗎？”明明就是從沒沒見過的人，卻有這樣的反應，讓他不能不這樣猜測。
　　
　　青年搖著頭，出口的聲音卻帶著細細的顫抖：“不，不認識。”很快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仿佛怕他不信似的，又補了一句，“我，我認錯人。”
　　
　　話音還沒落，青年已經逃跑似地往山下跑去。他的身影倉惶，仿佛背後有什麼無比恐怖的東西在追著。
　　
　　雖然有些奇怪，但現在的他並沒有心情去探究這種事，只是繼續往山上的墓地走去。
　　
　　當他最終站在了那人的墓前，蹲下身，用手沿著墓碑上他的名字一路劃下，才終於敢輕輕念出他的名字。
　　
　　夏洛非。
　　
　　洛非，我來看你了。你還好嗎？還好嗎？
　　
　　他把頭抵上墓碑，放任心痛蔓延，眼淚在頃刻之前再次落下。
　　
　　洛非，對不起。
　　
　　洛非，我好想你。
　　
　　洛非，我愛你。
　　
　　殘陽如血，鋪滿天際。
　　
　　甯遠坐在夏洛非的墓前，倚著墓碑，一句一句的傾訴著，只是那個人再也無法聽見。
　　
　　有些痛，永遠無法治癒；有些悔，永遠無法挽回。
　　
　　任憑他如何懺悔，也無法改變自己當日在流言鋪天蓋地襲來的時候，一時的猜疑，懦弱的放手，乃至最後的失去。任憑他今日如何情深難忘，也無法挽回那帶著他永遠無法窺探明瞭的絕望離開人世的人。
　　
　　所以，他只能任由這痛，這悔流淌於血液之中，至死方休。
　　




十一、心痛

　　結束了手頭的工作，剛要離開，就接到謝澤的電話，要他到DEVIL喝酒。他聽那有些含糊的聲音，不用猜也知道那小子已經喝了不少了。至於原因，更是連猜都不用猜。今天他剛剛收到美國發來的請帖，邀請他參加婚禮的請帖。想必謝澤也收到了。
　　
　　“喝死你算了。”他對著電話罵了一聲。
　　
　　但是畢竟是多年好友，掛了電話，還是匆匆開車去了DEVIL。
　　
　　果然進了門到了吧台，就看見已經喝得醉醺醺的謝澤斜靠在那裏，一隻手抓著瓶威士卡往嘴裏倒，而另一隻手則試圖推開一旁攬住他的腰，想要把手探入他的衣服的男人。但酒醉的他顯然沒什麼力氣，推了兩下就沒推動，就有些煩躁起來，想要站起來離開，卻被男人拉住。
　　
　　顯然今晚不是ALEX在吧台當值。
　　
　　皺了皺眉，李子安走上前，一把抓住男人的後衣領，把他提起來扔到一邊。男人晃了一下才站穩了：“你TM想幹嗎？他是我先看上的。”
　　
　　李子安沒理他，只是把謝澤手上的酒瓶奪了過來，重重往他的臉上拍了兩下：“清醒點！”
　　
　　身後的男人不滿被無視，從後面上來，想要把他推開。但還沒等他碰到李子安的肩膀，李子安已經一閃身，一腳側踢把他踢倒在地。
　　
　　這時謝澤搖了搖腦袋，好不容易看清是李子安來了：“你來了啊。呃……來，喝酒！”又伸手去夠桌上的酒瓶。
　　
　　李子安不耐地酒瓶揮開，扔了錢在桌上，然後拉起謝澤就往外走。
　　
　　“酒！”謝澤被他拉地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邊還在嘟囔著。
　　
　　李子安沒理會他，只更用力地把他拉到身邊，一直到把他帶出酒吧，扔到車上，才狠狠罵了句：“該死的！”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把謝澤送回家，最後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撥了個國際長途。
　　
　　片刻之後，電話被接通了，一個略帶了低沉的男音傳來：“LEE，什麼事？”
　　
　　“他喝醉了。”半點也沒轉彎的，李子安直接說道。至於他是誰，相信對方心中有數。
　　
　　那邊沉默了片刻才重新開口：“喜帖今天應該寄到了。”
　　
　　“他只是還需要點時間。”李子安雖然也看不上謝澤的口是心非，猶豫不決，但倒也知道他的難處，“你知道的。”
　　
　　“我知道。”那邊的男人回答，“但是我不想再等了。”頓了頓，“我掛了。”
　　
　　合上被掛斷的手機，李子安看了眼沙發的謝澤，難得歎了口氣，到房里拉了床被子扔到謝澤身上就離開了。
　　
　　有些人，是必須在當下抓住的，否則等到擦肩而過，即使想回頭也無法回頭了。
　　
　　開車回家的路上，他想到了夏非。這是他在當下想抓住的人。但是，他皺起眉頭，從前天開始，似乎夏非都不在家。
　　
　　難道他又出門旅遊了？
　　
　　似乎不太可能。
　　
　　他一路琢磨著夏非可能的行蹤，在走到樓下的時候，看見在電梯一旁有一個人蜷縮著身子靠牆而坐。他穿著單薄的襯衣，頭埋在腿間，只剩下因為淋了雨而濕漉漉的頭髮，還有蒼白的手暴露在外人的眼前。
　　
　　原本沒想管，卻在等電梯的時候不經意地又瞥了一臉，那單薄孱弱的身體，脆弱但又固執地自我守護的姿態，意外地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而這種熟悉感的來源是……
　　
　　“夏非！”他叫出聲。
　　
　　那人沒有動。
　　
　　他湊上去，握住那蒼白的手，一片冰涼。另一手想把他的臉抬起來看看，男人卻在瞬間往另一邊倒去。
　　
　　他趕忙扶住，也看見了暴露在眼前的毫無血色的臉。
　　
　　果然是夏非。
　　
　　正好電梯下來了，他顧不得多想，趕緊把他摻了起來。想想自己剛剛費力送了個醉鬼回家，現在又得照顧病人，難道今天該他李子安積德行善？
　　
　　不過，他看了看被他擁在懷裏的這人。這閉著眼，憔悴萬分的樣子可比謝澤那醉鬼讓他心疼，照顧他，倒是心甘情願。
　　
　　“別……，別去……”聽見夏非虛弱的呻吟，李子安把他擁得更緊了些。但那聲音太小，太虛弱，他沒辦法完全聽清。只是那呻吟裏壓抑著的痛苦，他還是感覺到了。更何況還有夏非眼角默默流淌出的眼淚……
　　
　　他低下頭，輕輕吻上夏非的眼角，嘗到了那眼淚鹹澀的滋味。再抬頭，他把夏非的臉壓入自己的胸前，把他整個人都牢牢地固定在了懷裏。他的雙手圈成了一個圓，圓裏只有夏非一個人。
　　
　　到了樓層，把人摻出來，想想要是放在自己家裏，被李子樂那傢伙看見了，保不齊又要胡叫一通，於是掏了夏非的鑰匙，進了夏非的家門。
　　
　　次日
　　
　　指尖夾著根剛吸了兩口的煙，李子安沉默地看著外面淅淅瀝瀝下著的秋雨。
　　
　　從昨天到現在，這場雨就沒停過。
　　
　　南方的雨總是安靜的，輕柔的，綿長的，如同一條柔韌的細絲，綿綿地拉著扯著，把原本還殘留著夏日的燥熱的天拖入寒冷的季節。而這種寒冷也是濕潤的，帶著潮意的，無孔不入地滲入到人的皮膚，骨髓當中去，連著心情也一起陷入陰冷的低谷之中。
　　
　　他深深吸了口煙，然後在手邊的煙灰缸裏碾熄，然後轉身拉開陽臺的門，進了室內。
　　
　　室內就是完全開放的空間，所有的佈局擺設都可以在一眼看盡，也包括此刻正昏沉沉睡在靠窗的床上的夏非。
　　
　　他走過去，低頭看了看。
　　
　　夏非的臉色還泛著紅，不過已經比之前好了不少。伸手在他的額頭上摸了摸，滿意地察覺到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而原先滾燙的溫度也降了不少。
　　
　　為他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嚴嚴實實地蓋好，李子安在他的床側坐下。他看護了夏非一夜，一直看著他。
　　
　　夏非睡下沒多久就發燒了。他一直皺著眉，始終都睡不安穩。但他臉上痛苦的神色，眼角沒停過的淚，卻讓李子安相信他的痛苦不僅僅是因為身體的難過。
　　
　　夏非睡覺的時候，習慣性地蜷成一團。心理學上說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夏非在半夜的時候醒來過一次，在黑暗中昏沉沉地睜開眼然後就把自己藏進被子裏，更緊地團成一團，瑟瑟發抖。他知道夏非根本沒意識到他在一旁。
　　
　　他過去把他的被子往下拉，他才意識到有人在。他驚恐地喊叫起來，用力地推開他，恐懼地想要藏進牆角，或者躲進被子裏。直到他用力地搖醒他，他才有些清醒過來。但隨後還是要趕他走。
　　
　　不得不說，當時他心裏是有些惱火的。但是夏非滾燙的額頭，冰冷的手腳，發抖的身體，都讓他沒辦法撇下他。
　　
　　所以，他用力地扯開他的被子，鑽進去抱住他，狠狠吻他，直到他再也無力掙扎。
　　
　　後來，夏非哭了。從無聲的用眼淚打濕他的衣服，到細小的嗚咽聲，到後來顫抖著宣洩著大哭，他只是默默抱著他。
　　
　　李子安很明白，夏非會在他的懷裏哭泣，並不是以為他已經完全信任了自己這個人，而只是因為受到了刺激，因為身體的虛弱，總之所有的一切加起來，讓他平日固守的心理防線出現了漏洞。
　　
　　但是，這就已經足夠讓他更好地闖入夏非緊閉的世界了。
　　
　　伸出手，輕輕地，在他的臉頰上撫摸，李子安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動了心了。
　　
　　為了一個人的喜悅而喜悅，並不難做到。但只有真的把一個人放入了心裏，才會為他的痛苦而痛苦。而他，在看到夏非的眼淚的那一刻，就已經心痛了。
　　
　　




十二、夢魘

　　很黑，伸手看不到五指；很靜，只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很長，目光的盡頭不是出口。
　　
　　這是一條隧道，夏非不知道這是哪里，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進來的。他只記得自己喝了很多酒，然後為了避開一些人而離開酒吧。外面下著雨，打在他燥熱的身體上很涼，很舒服，讓他想要多走一會兒，希望雨水可以把自從見到那人起就重新開始的顫慄惶恐不安通通帶走。
　　
　　寧遠，久遠的名字，久遠的人，為什麼又要再次出現？
　　
　　急急地行走著，似乎這樣就可以把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一切都拋在身後。
　　
　　但是，他的心跳地越來越快，咚咚咚，咚咚咚……
　　
　　而且，好熱，好熱，這裏的空氣似乎越發的稀薄，憋悶得讓他就快無法呼吸，只能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越來越疲憊，但他仍然堅持著拖著如同灌了鉛的雙腿前進，一秒也不敢停下休息。四周的黑暗中仿佛隱藏著許多怪獸，只等他一停下就撲上來把他撕碎吞食。
　　
　　可前方仍然是一片黑暗，寂靜的連風聲也聽不見一絲的黑暗。
　　
　　就在他勉強又往前挪了幾步，終於撐不住的停下來撐著膝蓋喘氣的時候，再抬頭卻看到在前方出現了一點忽隱忽現的亮光。
　　
　　即使那一點飄渺細小的不像是真的，但仍然像是給他打了一劑強心劑一般，原本已經疲軟的手腳又被灌入了繼續前進的力氣。
　　
　　憋住一股勁，他往前跑去。
　　
　　沒想到看起來似乎遙遠的距離其實並不遠，沒跑多久他就來到了距離出口僅僅一步遠的地方。
　　
　　停下腳步，出口外面傳來喧嘩的人聲車聲，應該是熱鬧的街市。
　　
　　終於可以擺脫這黑暗的地方，只要再跨出一步就可以。可是站在這裏，壓抑著劇烈的心跳，他沒辦法跨出去。
　　
　　為什麼隧道的出口會是街市？
　　
　　為什麼？為什麼？
　　
　　前方的光線越來越明亮，喧鬧的聲音越來越大，衝擊著隧道內的冰冷黑暗沉寂。
　　
　　進，還是退？
　　
　　他往後看去，那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光明和希望。
　　
　　無論如何，他不想回頭。
　　
　　深吸口氣，他終於踏出了那一步，站在了出口處。就在那一秒，身後的隧道冰冷空曠的存在感消失了。而他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狹窄但又熱鬧的街道一旁。
　　
　　街道是擁擠的，兩旁的店鋪門口亮著昏黃的燈，許多賣燒烤零吃或是小玩意的攤子各據一方，再加上在攤前等待、觀望的人，原本就狹小的街道變得更加狹窄。中間留下的空間裏，人推著人，人擠著人，只能隨著人潮往前走，完全沒有回頭走的機會。不得不陷入這種人潮中的摩托和汽車即使拼命響著喇叭，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隨著人潮以龜步往前行進。
　　
　　夏非站在街邊最靠裏的角落，路人走過，卻沒人多看這個一臉倉惶的男孩一眼。
　　
　　即使只是一眼，也足以讓他認出這個地方。夏非的心裏一片茫然，怎麼會來到這裏？
　　
　　S大學生街。
　　
　　因為學生眾多而吸引了眾多商人前來開店，而擺出的貨品大多是風格新潮而價格低廉的貨品。如此，在吸引了眾多學生和年輕一族的到來。
　　
　　在S大呆了三年多的夏非對這裏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尤其是這常年如一的擁擠。
　　
　　他記得，自己曾經多麼感謝這種擁擠，可以讓他毫無顧忌地和寧遠手拉著手一起走。
　　
　　比起在校園裏散步，他更熱衷於拉著寧遠來這裏逛街。每一次他都儘量走得慢一點，東看西看，似乎這裏無論什麼都讓他感興趣。
　　
　　寧遠對此疑惑不解，明明昨天，前幾天才剛剛來過，怎麼你還能這麼有興致？
　　
　　他總是斜挑著眼看他，高高抬起下巴，一副我就喜歡怎樣的傲慢的樣子。然後寧遠會笑笑搖頭，溫柔的眼裏盛滿了他最愛的寵溺。
　　
　　他知道，下次寧遠還是會陪著他來。
　　
　　他想，其實寧遠一直都知道他喜歡的不是這條街，知道他雖然在東張西望，其實一直都在感受他手心的溫暖，感受和他十指交纏的滿足與幸福。
　　
　　過了這麼長的時間，這裏卻好像逃過了流年，一切都和記憶中的沒有區別。破敗老舊的房子，琳琅滿目的商品，未經風雨的年輕的笑臉。
　　
　　他的目光掃過一切，卻沒有焦點。冷風在心裏呼嘯而過，卷起滿地記憶的落葉，漫天飛舞，紛亂破碎，無從撿拾。
　　
　　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個方向。
　　
　　那邊是一家精品店，有一個男生剛剛從裏面出來，手裏緊緊抓著一個包裝好的盒子。雖然天氣寒冷，可是他的臉卻是紅潤的，帶著興奮和雀躍，以及無法掩飾的期待。
　　
　　夏非的臉一下子刷白了下來。
　　
　　他終於注意到街邊的店鋪已經貼上了聖誕裝飾。那些裝修過的，有著透明玻璃窗的店面，只要往裏看一眼，大多都會看見或大或小的聖誕樹。
　　
　　不自覺的，他往男孩的方向走了一步。剛剛有些平復下來的緊張又重新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夏洛非，夏洛非。
　　
　　那是曾經的自己，帶著美好的夢想，明亮的希望的自己。
　　
　　他凝望的眼裏充滿悲傷。
　　
　　他知道這是哪一天。
　　
　　200X年12月23日
　　
　　那一年的聖誕前夜的前一天。
　　
　　在那天之前的夏洛非自信，快樂，出色的外表，優異的成績，光明的未來，還有和他深愛的戀人一起營造的秘密的卻無比甜蜜的戀情。
　　
　　他滿足地幾乎別無所求。
　　
　　那天之後的夏洛非，從天堂落入地獄，方知一切不過虛幻。發佈在校園網內的隱晦的照片，散佈在校園裏的呼應著照片的含沙射影的謠言，眾人懷疑的，鄙視的目光，原先賞識他的教授失望的眼神，戀人猶猶豫豫的態度，幾乎在一夕之間就遠到不可測量的距離，以及最後學校領導的勸退。
　　
　　一無所有，剩下的只有破碎的靈魂，強忍著不願流下的眼淚。
　　
　　無法控制地，他往夏洛非身邊走去。雖然街道的擁擠沒有一點改善的跡象，甚至是隨著時間而愈發擁擠了起來，但是他的腳步卻一點也沒有遇到阻礙。街道上時有因擁擠造成的碰撞而起的詢問、責怪和道歉的聲音，但他的毫無顧忌的前行卻沒有引來任何人的注意。而對此，夏非也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
　　
　　那邊，夏洛非已經把盒子放入褲袋，併入人群往前走去。
　　
　　他知道夏洛非是要去趕班車，去做家教。
　　
　　那個學生的家住的比較偏遠，天一黑，那裏的路上就暗暗一片，連路燈都沒一盞，更是少有行人。
　　
　　雖然每次回來的時候，走在路上他的心裏也有點毛毛的，但他並不想因為這樣的原因放棄一個賺錢的機會。他又不是小女生。
　　
　　但是，在那一夜之後，他無數次地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逞強。
　　
　　夏非走在夏洛非的旁邊，伸手想要拉住他，告訴他不要去，不要。他那麼努力地想要改變，一遍一遍的在夏洛非的耳邊說著，喊著，一遍又一遍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告訴他不要去不要往那裏走，卻始終無法得到夏洛非的一點點反應，只能抓住一片虛空。
　　
　　等到夏非到了車站，上了那輛車，往家教的方向而去。他沒有跟上去，他知道一切無法挽回。而他就算死，也不願清醒著目睹一次那個時間發生的事。
　　
　　夏洛非，那個禮物，凝聚著你的愛，你的心意和期待的禮物，將遺落在這夜的黑暗中，永遠無法找回，更不會有送出的機會。
　　
　　你的光明就此落幕，從此世界只剩黑暗。
　　
　　夏非目送著那輛公車遠去，閉上眼的一刻，痛徹心扉。
　　
　　他知道這只是夢，但還是無法控制。好痛，好冷。他蹲下身，蜷縮起身體，讓世界只剩下我吧。
　　
　　就在這時，有一種熱量，滾燙的火熱的，堵住了他的嘴，把他包裹住了。這種熱量是強勢的，讓他無法拒絕，而他也不想拒絕。
　　
　　他需要這種熱量。
　　
　　他回應著唇上壓下的重量，渴望獲得更多的熱量，更緊的擁抱。
　　
　　而當他得到的時候，眼淚終於洶湧而出。從壓抑著，到無法壓抑的放聲大哭，那個讓他安心的溫度，讓他放心地宣洩著，用眼淚和嘶吼宣洩那些壓抑著的悲傷、絕望，和憤恨。
　　
　　然後，他用盡了所有力氣，疲憊地沉入了一片安恬的黑之中。但他知道那個滾燙的令他安心的懷抱一直沒有離開。
　　
　　而他希望這個懷抱可以永遠不要離開。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45

十三、沉淪

　　坐在床上，蓋著軟軟厚厚的被子，靠著一堆軟軟厚厚的枕頭，手裏捧著一杯熱可哥，透過落地窗看了看外面陰沉的天色，又轉回頭看著坐在一旁沙發上處理公事的男人。
　　
　　這個男人，就這樣闖入了他的空間，而且還一副理所當然，自然而然的樣子，偏偏自己這個主人居然不能拒絕？！
　　
　　這樣的狀況，他只能說他始料未及。
　　
　　想起那天早上醒來，才要睜眼就感到雙眼酸澀的厲害，然後一塊濕熱的毛巾就蓋上了眼皮，低沉的男音在耳旁響起：“你昨晚哭太久，再用熱毛巾敷一會兒。”
　　
　　他的腦袋還有些昏沉沉的，並沒有聽清男人說的話，只感到有人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而這人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這樣的境況，無法控制的恐懼在最短的時間掌控了他，讓他伸出手試圖把毛巾扯掉。但是一動才發覺到自己的手腳都虛弱無力。
　　
　　恐懼的感覺越發強烈了起來，他用力掙扎著要坐起來，側過頭要把擋住視線的毛巾甩掉，但是幾乎是馬上的，男人就制止了他的動作。男人一手牢牢按住了毛巾，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剛剛抬起的身體壓了下去。
　　
　　“別亂動！”聲音裏有一點嚴厲的味道，“不是跟你說要敷一會兒嗎？”
　　
　　他的掙扎更加劇烈了，也許以他現在虛弱的肢體力量，這樣的掙扎對男人來說不過是蚍蜉撼樹，但是他絕對不要再陷入這樣無能為力，任人處置的境地之中。
　　
　　“放開我，讓我起來！”即使喉嚨乾渴到有些疼痛，他還是大聲地吼了出來。
　　
　　男人沉默了一下，但手上的力氣並沒有放鬆：“別鬧！”又歎口氣，“怎麼醒了就這麼不乖！”
　　
　　有一個人曾經也這樣歎息過。
　　
　　帶著一點無奈，帶著一點寵溺，暖暖的熨帖著心。
　　
　　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終於意識到這個聲音其實有點熟悉，猶疑了一下才重新開了口：“李子安？”
　　
　　李子安覺得夏非絕對是生來給他打擊的，這麼半天才認出他，居然還是這麼不確定？
　　
　　眯了眯眼，打量著這個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唇卻紅豔，用平淡疏離的姿態誘惑了他的男人，他覺得自己應該換換策略了！
　　
　　手底下的毛巾的溫度已經冷了。
　　
　　在床邊坐下，撤掉毛巾，但卻在下一秒，甚至沒等夏非睜開眼就狠狠地吻了下去！
　　
　　夏非根本無法沒有反應過來的時間，唇已經被狠狠的掠奪了。他虛弱的手抵住男人的胸膛，卻無法撼動分毫，唇被重重碾壓。而他剛想轉頭掙脫，男人卻先一步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力道控制得剛好，讓他不得不張開了緊閉的唇，下一秒就連口腔也被徹底的掃蕩了。
　　
　　可惡！
　　
　　這種持續的無力反抗的處於絕對弱勢的境況讓夏非的怒火燃燒了起來。他睜開眼，瞪著霸道地吻著他的男人，腳上也已經做好準備要一擊即中。
　　
　　但是當他睜開眼的時候，卻望進了一雙含笑的眼裏，戲謔的，了然於心的眼神。
　　
　　這眼神讓他愣了愣，原本蓬勃的怒火似乎被澆了盆不多不少分量恰好的冷水，火勢減弱，但還未完全熄滅。或者更準確點說，原來燃燒得一片火紅的火焰在熄滅後以另一種形式燃燒了起來。
　　
　　而當男人終於抬起身子，卻又用舌尖最後舔了一下他的唇之後，這火焰讓夏非這顆炸彈……爆炸了。
　　
　　BOOM
　　
　　他一腳踹了出去，而獲得解放的手也一拳擊了過去！
　　
　　李子安早有準備，迅速閃開。
　　
　　他的動作很快，躲過了夏非接連不斷的拳腳交加的襲擊。
　　
　　但是，古諺有雲：“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又有雲：“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李子安算好了夏非的所有反應，也算好了自己要如何接招，卻堪堪忘了一點——
　　
　　他剛才的位置靠近床沿，即使夏非的床很大，但半張不到的床也不夠他這麼個大男人滾幾下。
　　
　　所以，在最後閃了一下後，李子安發現原本柔軟的著陸點消失了，在一秒懸空後，他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咚！
　　
　　即使夏非為了舒適，整間房間的地板都鋪上了地毯，那落地的一聲悶響仍然實實在在地顯示出李子安的這一下著實摔得不輕。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安靜的很詭異，兩個人，一個床上，一個床下，聽著彼此粗重的呼吸聲，面面相覷。
　　
　　片刻之後，他們同時笑了出來。
　　
　　夏非笑得前仰後合，最後乾脆就趴在床上笑，笑得喘不過氣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跳動了哪一根神經，總之就是無法停止。
　　
　　李子安也是少遇到這樣的窘事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要是在別人面前他這時候一定會肅著張臉，讓看到的人恐懼惶惑到忘記這一幕。不過，如果不是夏非，他又會和誰這樣相處呢？所以，既然都已經把掉價到這份上了，那麼就乾脆丟得徹底點好了。
　　
　　所以啊，果然，夏非是老天看他順風順水的日子過太多，故意派來整他的。
　　
　　他乾脆就坐在地上不起來了，地毯坐著挺舒服的。他靠著床沿，單手撐著腦袋，微笑地看著夏非。
　　
　　從認識夏非以來，他見過的他最多的表情就是笑。
　　
　　有誘惑的魅笑，有嘲諷的冷笑；有愉悅的微笑，有敷衍的假笑……但這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大笑。
　　
　　感覺到了李子安溫柔沉靜的注視，夏非終於靜靜停住了笑聲，但仍然趴在床上，只是側過臉來看向李子安。
　　
　　他已經想起來了，昨夜夢中的燥熱，重重壓在唇上的熱量，以及最後讓他眷戀的擁抱……這些，應該都來自于這個男人。
　　
　　他的眼睛逐漸濕潤，眼淚似乎又要溢出眼眶。
　　
　　這個男人，在相遇的最初，就用他強勢的溫柔讓他落荒而逃。待到他安穩心情回來，卻沒想到又在家門口遭遇他依舊溫柔讓他無法拒絕的進攻。無法拒絕，他只能裝作沒有察覺，表現的毫無感覺，希望能夠平靜的一筆帶過。
　　
　　但是，現在……
　　
　　“又哭了？”李子安低啞著聲音，慢慢靠近他，“沒想到你這麼能哭。真是……”
　　
　　話音未落，李子安炙熱的唇貼上了夏非的面頰，輕輕的吻著，緩緩的挪動著往上，直到印上他的眼，才伸出舌尖，在夏非的眼皮上蠕動著舔舐。
　　
　　夏非主動地閉著眼睛感受李子安唇上的熱度，還有他下巴上的胡渣刺著自己的臉的微微的麻癢的感覺。
　　
　　不管以後要怎樣，在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想拒絕這個男人的靠近。他感覺地到自己發自內心的對李子安的渴望，無論是親吻，擁抱，還是其他。
　　
　　他伸出手，環住了李子安的頸項，身體和男人緊緊相貼，溫暖在一霎時就籠罩了他。但是，還不夠。
　　
　　還不夠，他還想要更多更炙熱！
　　
　　扯住李子安的頭髮，迫使他抬起頭來，然後頭一仰，主動封住了男人的唇，用最激烈的索取讓男人明白他所想要的。
　　
　　果然，在略微的停頓後，李子安用絕對的強勢奪回了主導權，纏住夏非放肆的舌，帶領他一起沉入激情的漩渦。
　　
　　無需語言，這一刻，身體代表了一切。
　　




十四、溫暖

　　那天他們擁吻，交纏，而當他們彼此對視，他們明白對方瞭解自己的渴求。他們相互撫摸，用各種方式挑逗對方，一次又一次的爆發。即使想要停止也會迅速在對方的眼神中重新燃燒，再次投身於烈焰之中，用最渴望的心情感受最激情的火焰，直至精疲力竭，擁抱著睡去。
　　
　　但是放縱自己於歡情，總要承擔一些後果。尤其是，其中一個當時還是個實實在在的虛弱的病患。
　　
　　所以，很自然的，夏非原本就沒有退得很徹底的熱度在那場激情之後重新升了上去。
　　
　　於是，李子安非常順理成章地以照顧病人為由，拿走了他的備用鑰匙，並且看眼前這架勢是不打算還給他了。
　　
　　說起來，夏非在心裏歎了口氣，和這個男人的關係看來是不能回到原本自己極力想要保持的淡如水的狀態了。
　　
　　“一直看著我想什麼？恩？”男人低沉的聲音喚回了他的神智。
　　
　　他最後的那聲很性感。
　　
　　這是夏非回神之後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就這樣盯著男人發了半天呆？而且，他剛才在想什麼啊？
　　
　　臉頰有點微微發熱，不過還是不甘示弱地哼了一聲，不屑地哼了聲：“大象應該感到羞愧。”
　　
　　李子安合上電腦，放鬆身體靠在沙發上，笑道：“嗯，的確。不過就算他們臉紅也沒人看得出來。不像某些人……”
　　
　　夏非咬牙，居然被反將一軍。
　　
　　冷哼一聲，狀若不在意地低頭喝可哥，但是才淺嘗了一口，他已經皺起了眉。很想放到一邊去，可是如果這樣做的話，要是李子安問他為什麼怎麼辦？說冷了，不就是間接承認自己剛才是在看著他發呆？
　　
　　那怎麼行？
　　
　　皺著眉，撇了撇嘴，夏非瞪著手中那杯已經不再散發出令人喜悅的誘人香氣的黑色液體。瞪了一會兒，才不甘不願地帶著赴死一樣痛苦表情的舉起杯子，準備把這濃漿一樣的液體一口吞下去。
　　
　　好像喝藥水。
　　
　　他討厭喝藥水。
　　
　　還是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不過在他喝到口前，一隻手橫空伸出，拿走了杯子。
　　
　　抬起頭，看到李子安一臉無奈好笑地看著他。
　　
　　立馬打定主意，如果他敢說什麼得意洋洋的話，那自己就……就在第一時間把那杯可哥奪回來喝掉！
　　
　　“我去幫你熱一熱。”但是李子安只是笑著這樣說，倒讓夏非無言了。他感覺自己好像就在這兩天重新退化成了一個任性的小孩。
　　
　　怎麼會這樣？
　　
　　有點鬱悶有點洩氣地低下頭，扯了扯棉被。但隨即發現這樣的舉動也同樣孩子氣，又匆忙停了動作。
　　
　　一直注視著他的舉動的李子安第一次覺得要控制住自己不笑出來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
　　
　　但是，至少，他不用克制自己心底湧出的柔情。
　　
　　即使沒有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此刻注視著夏非的眼神，絕對是不曾給予過任何人的溫軟，不曾有過的情深如水。
　　
　　電磁爐上熱著的可哥重新飄出了濃郁的香氣，可以讓人想到一切甜蜜和溫暖的日子。它靜靜地縈繞在安靜的室內，縈繞在兩人的鼻尖，縈繞在他們的心頭。這是一種難以抗拒的甜香誘惑。
　　
　　李子安走過去關了電磁爐，重新把熱可哥倒到杯子裏，端到床邊給夏非。
　　
　　夏非仍然低著頭，好像在發呆。但俯視他的李子安卻清楚地看見了他泛了紅的耳根，甚至已經開始向脖頸蔓延。
　　
　　他輕輕的笑了，刻意彎下腰，湊近夏非的耳邊，把杯子遞到他手邊：“溫度剛好，趁熱喝吧。”
　　
　　夏非只覺得自己的耳根發燙。李子安每吐出一個字，每一絲吹拂到他耳際的呼吸的氣流，都會讓這種熱度越升越高。他懷疑他的耳朵大概會因為禁受不住這種熱量而燃燒起來。
　　
　　頭也不抬地接過杯子，開始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又發燒了，絕對的，而且一定已經燒昏了腦袋，否則怎麼會這樣屢屢在這個男人面前出錯？
　　
　　簡直糗到極點了。
　　
　　“好喝？”李子安在床邊坐下，看著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整張臉都埋進杯子裏去，如果那不是杯子而是碗的話。
　　
　　夏非很專心地喝著可哥，但他垂下的眼皮下亂轉的眼珠，向李子安洩露了他慌亂的心緒。
　　
　　這樣的夏非，讓李子安覺得自己的心頭好像正被一根細草輕輕地搔弄著，而手心也正受著同樣的困擾。
　　
　　如果不能大笑出來，也許他可以揉一揉他的頭髮？
　　
　　這樣想著的李子安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角的笑意自始至終都沒有消失過，而且還在不斷擴大，也沒注意到頭已經低得不能再低的夏非喝可哥的速度倒是加快了，再兩口杯子就見底了。
　　
　　所以當他帶著“罪惡企圖”的魔爪即將落在夏非頭頂的時候，被啪的一聲重重打開了。
　　
　　聲音清脆，響亮，足見力道不清。
　　
　　李子安收回手，看了看手背上迅速紅起來的一塊，挑了挑眉，才看向夏非。
　　
　　夏非理直氣壯，雖然耳根仍然通紅：“有蚊子！”
　　
　　……
　　
　　很老很土的藉口，但也可以讓人很無語。
　　
　　夏非瞪著眼睛看著李子安。他腰背挺直，目光炯炯，但是面頰漲紅，嘴唇紅豔，甚至在嘴唇的周遭甚至還留有一圈可哥的褐色水漬。
　　
　　這一次，李子安很大方地笑了出來。
　　
　　他是商人嘛，而且還是一個挺成功的奸商。而商人的一個基礎原則絕對是不吃虧，不僅吧能吃虧，還必須佔便宜，能占多少是多少。
　　
　　笑著伸出手制止了夏非惱羞成怒的又要砸過來的拳頭，身體靠了過去，低沉的聲音以宛如吐息一般的語調歎息著：“那，作為回報，讓我也來幫你吧！”
　　
　　“幫……”什麼？最後兩個字消失在男人的舌尖觸碰到他的皮膚的那一刻。
　　
　　李子安的舌尖舔過他的唇沿。
　　
　　從上沿到下沿，從左邊的嘴角到右邊的嘴角，又甜膩地滑過他的唇瓣，一遍又一遍的□，細緻入微，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他無法掙扎，夏非無法具體地表達那種感覺，那一種無法言喻的酥麻，從他的嘴唇上，每一處被李子安舔過的皮膚，哪怕是一個最細小的紋路。
　　
　　他從喉嚨的深處感到了乾渴，那裏已經著了火，可惟一能夠給他慰藉的是李子安的吻。可是他卻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用舌巡視著他的唇，無視他火熱的吐息中吐露的渴望。
　　
　　“唔……”他呻呤著，在男人的舌再一次的只是略微的進入他的口腔，便又迅速地退出了之後，他終於決定主動出擊。
　　
　　但是李子安顯然很明白挑逗的極限，在夏非要反擊的這一刻，他的舌靈蛇似的深深探入了夏非的口腔，觸及他的喉嚨口，旋轉著舔過，又收回滑過他的上顎，給夏非帶來無法抗拒的戰慄感。
　　
　　“啊……”從內心裏發出的呻呤迅速點燃了兩人身體的火焰，而這種變化在第一時間就被他們察覺了。
　　
　　李子安又深深吻了吻夏非，然後艱難地停止了。他把臉靠在夏非的頸側：“我不能再讓你生病了。”
　　
　　“活該！”夏非也喘，但還是努力吐出了這麼兩個字。
　　
　　兩個人就這麼擁抱在一起，沒打算再做什麼。
　　
　　但漸漸地，這樣簡單的擁抱，卻讓他們感到了有別于激情時的相擁的另一種喜悅。也許不是熱情如火，但溫情如水，更易流淌入心。
　　
　　在這樣的擁抱中，這樣的溫暖中，夏非閉上了眼睛。
　　
　　他的心裏仍然不安，這個男人，他可以為他打開他的城門嗎？這樣珍貴的溫暖，上天真的會這麼輕易地就賜給他嗎？
　　
　　他懷疑。
　　
　　但是且讓他享受此刻，以及以後他可以擁有的每一刻。
　　
　　




十五、出行

　　坐在車上，側頭看著身邊正專心開車的李子安。
　　
　　此刻正是早晨八九點的時間，他們正在去鄰近的一個縣城的路上。
　　
　　這次行程來源於李子安的一次心血來潮。
　　
　　那天晚上男人賴在他的床上，拿著他的筆記本要看照片，還硬是把他抱在懷裏要求他當解說員。也許是因為夜間身體疲乏，也許是因為男人的懷抱太溫暖，他只掙了掙便隨了男人。
　　
　　筆記本裏裏滿滿當當存著他這幾年拍的照片，被他按時間地點分了好幾個檔夾，而每個文件夾下面又分了兩個子文件夾。一個裏面是發給出版社的，一個則是他的私人珍藏。
　　
　　其實他平日裏很少會回頭去重新看那些照片，只是每次打開電腦，看著整整齊齊排在那裏的，被他標識的清清楚楚的檔夾，想到裏面裝著的是什麼，就讓他的心裏有一種滿足感。這些照片，就好像是一個證明，證明他做夏非的這些年不是夢，是實實在在地在這個世上用著這個身份活著，走過，看過……
　　
　　如今再次打開他們，如同打開珍藏了畢生財寶的寶盒，一張張細細再看過，慢慢講述著每一張照片的故事。偶爾停下來，回憶當時的心情，然後再繼續下去。靠在李子安溫暖堅實的懷裏，聽著男人在耳邊的呼吸，還有偶爾一兩句的回答，知道男人在認真聽著他的講述，他的心裏分外安穩。
　　
　　那一夜暈黃的燈光灑落在床上，籠著他們兩人。任憑窗外秋雨纏綿，也無法干擾到那一室溫暖。
　　
　　而就在第二天，男人就興致勃勃地從公司打了電話回來，說是調出了時間，要和他到那個近兩年旅遊業逐漸發展起來的鄰縣去走一走。
　　
　　接到電話時，他的心裏有些錯愕。其實他的旅遊從來也不會選在周邊，但是……聽著電話那頭男人用著低沉的聲音蠱惑他，他就覺得也許去看看也不錯。
　　
　　所以，現在他們就在前往那個男人推薦的地方的途中了。
　　
　　他注視著李子安。秋日晨間的陽光是溫柔的，此時正透過車窗，靜靜灑落在男人的側臉上。這在很大程度上緩和了男人有點過分剛毅的側面線條，並且讓他想起那一夜他轉頭看向男人時，男人在昏黃燈光下對他微笑的樣子，柔和溫暖，像是一場籠罩在淡金色光芒下的夢。
　　
　　感覺到他的注視，李子安轉過臉給了他一個微笑：“怎麼？”
　　
　　鎮定地垂下眼簾，看向前方筆直的道路，他淡淡應了聲：“沒事。”
　　
　　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心底的慌亂，在那天之後每一次對上李子安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睛的時候。
　　
　　夏非對自己的反應十分懊惱，明明之前在DEVILE的時候，他對那些男人的接近都應對的遊刃有餘。即使是李子安，在一開始，在再次相遇的時候，他也都能應對自如。怎麼現在，就動不動慌亂的如同一個不經世事的青年？
　　
　　“累不累？要不要睡會兒？大概還要二個小時才到。”男人關懷的聲音繼續傳來，不過隨即就帶著點淡淡的戲謔，“昨晚我應該克制住的。明明知道今天要……”
　　
　　“閉嘴！”話沒說完，夏非就惡狠狠地打斷了他，瞪了男人一眼後，就閉上了眼睛。
　　
　　然後就聽見男人輕輕的笑聲，帶著明顯的愉悅。
　　
　　這個混蛋，他怎麼會為這個男人心煩意亂！閉著眼，夏非在心裏狠狠地怒駡身邊的男人，同時再次對自己昨晚一時退讓而再次讓男人得逞感到萬分的懊惱。
　　
　　不過，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的確是有些累了。所以聽著縈繞在車內的女子低低的哀婉的吟唱，夏非覺得自己的意識漸漸迷蒙了起來。
　　
　　沒多久，他感覺到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然後男人從駕駛座上向後轉過身子，似乎要去後座拿什麼，過了會兒，一塊毯子蓋在了他的身上。幾乎就是在下一秒，當男人的手撫過他的前額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完全溫暖了起來。
　　
　　為夏非蓋上毯子之後，李子安的目光愛憐地看著他，伸出手撫過夏非的前額，手勢輕柔，那觸碰如同春日的微風一樣。然後，他看到閉著眼睛的夏非在座位上動了動身體，側過臉朝向窗外。在車窗的倒影中，他看見夏非靜靜地翹起了嘴角。
　　
　　重新發動了車子，李子安心情很愉快地載著夏非駛向他們的目的地。同時心裏快速地盤算著也許可以在原定行程之外再延長個幾天？
　　
　　這樣想著的他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說要出去個幾天旅行的時候，被他委以重任，代為管理公司的謝澤的怒吼和自個兒的秘書的哀怨眼神，當然也更不會想到如果他們接到他的假期要延長的通知時的怒火了。
　　
　　不過，被迫埋首於一堆本不應由他處理的檔當中的謝澤卻是不會忘記的。
　　
　　他相當鬱悶地看著正站在他的辦公桌前等待他簽署檔的一臉嚴肅的李子安的第一秘書成朗，“為什麼我要這麼早就來上班？”
　　
　　怎麼這樣！不是說失戀的人最大嗎？怎麼他就反而要早起晚睡，替陷入熱戀的損友操勞公事，而且十之八九拿不到半分加班費。
　　
　　他發誓，等李子安那個混蛋回來，他一定也要好好休個假！恩，就去夏威夷好了，陽光，沙灘，比基尼美女……想想就覺得生命無比美好啊。
　　
　　“恩哼！”一聲咳嗽打斷了他的幻想，“謝總，這些文件在一個小時後的會議上要用到。”
　　
　　他的目光哀怨，語氣哀怨：“知道了，知道了。我會馬上看。你先出去吧。”
　　
　　“好的。”成朗一點也不受影響，在離開前留下一句話“希望謝總能夠準時出席會議。”
　　
　　謝澤在門關上後，大歎口氣，整個人趴在了桌上。好一會兒，才重新振作起精神，開始批閱桌上的檔。
　　
　　而此時，李子安的車已經駛入了Y縣。
　　
　　夏非已經醒了，看著車窗外陌生的小縣城。
　　
　　“醒了？”李子安隨意地問了句，“賓館就快到了。”
　　
　　說話間，車子已經開過最繁華的縣中心廣場，拐了個彎，一座明顯是近些年才建好的賓館就出現在了路邊。
　　
　　“你對這裏挺熟的？”看他半點猶豫都沒有的開車，估計是來過。
　　
　　“啊，來過一次，這縣城不大，用走的都只要兩個多鐘頭就能逛完了。”說著就把車停進了車位。
　　
　　夏非剛要開門下車，卻被男人拉住。
　　
　　“幹嘛？”他詫異地回頭，卻被李子安在唇上落下了輕輕一吻。
　　
　　不過也只是稍碰即分，然後男人又捋了下他鬢邊的發，“忍了一路了。”
　　
　　扔下這麼句話，就下了車。
　　
　　但夏非卻在車上愣了片刻，直到李子安把他那一側的車門打開，方才回過神了。
　　
　　匆忙下了車，拿了行禮就往賓館裏走，連眼角都不去看男人一眼。
　　
　　而跟在他身後笑得很是滿足的李子安則半點也不在意地慢悠悠地走著，注視著前面那人背影的目光深沉而溫柔。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46

十六、驚見

　　坐在竹筏上，漂流於狹長彎曲的峽谷中的清流之上，穿著橙色救生衣的夏非放鬆地靠坐在閥上的竹椅上。
　　
　　在坐了一個上午的車之後，下午的行程安排他直覺選了個應該最不耗體力的地方。
　　
　　“它位於深山峽谷地帶，穿梭於荒無人煙的赤石翠峰之間，融“野、幽、奇、趣”為一體。溪流兩岸壁立千仞，奇岩跋扈；天為山欺，水求石放；人跡罕至，森林茂密，原始古樸；溪水或激流成灘，水不沒膝，或凝滯成潭，深不可測；寬處開闊平坦，窄處宛若小巷；峰迴路轉，撲朔迷離，沿溪兩岸的地質風貌為古老的陸相沉積岩，又叫“丹霞地貌”。這種岩石易侵蝕、風化，從而形成千姿百態、奇峰異洞的丹霞風光。兩岸茂密的原始次森林，竟相生長。這裏有著最原始的自然野性，涉足其間，禽鳥時現，空穀傳聲。”
　　
　　看到李子安指給他的這段旅遊簡介的時候，他就覺得這裏應該是個合適的地方。而現在，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周圍的一切，覺得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因為時間已經幾近傍晚，所以整條溪流裏，放眼所及只有他們所坐的這一條竹筏，沒有任何旅遊景點裏慣有的喧鬧的人聲，噪雜而讓人煩躁。
　　
　　現在，在這裏，迎面吹來的是帶著植物清香的微風，一絲絲地卷過他的發際，如同情人最輕柔的撫摸，耳邊則是水流潺潺流過的清脆的宛如樂曲的聲響，間或傳來幾聲婉轉嬌俏的鳥鳴。最常出現的人聲來自於撐著木筏的船夫的沿途介紹，但那渾厚的帶著些許地方口音的普通話，帶著隨和包容的寬厚笑意的介紹絕不讓人厭煩，反而為這段行程增添了幾分鄉土風情。
　　
　　雖然這段漂流才剛剛開始，夏非想自己已經愛上了這種感覺。
　　
　　“這裏的感覺還是一樣的舒服啊！”李子安舒展了下手臂，感歎道。
　　
　　夏非睜開眼睛，側過眼對他報以一個贊同的微笑：“的確是個好地方。”
　　
　　接下來的時候，他們只是靜靜地欣賞著眼前的青山碧水，感受著木筏跟隨著溪流中時快時緩的水流前行，時不時因為看到了美麗的或者令人驚歎的自然奇觀而交換一個眼神，或者一個欣賞的笑容。
　　
　　在竹筏經過一處較寬的河段的時候，船夫把竹筏靠向了岩壁，在岩壁上有一比起他處岩壁上的涓涓細流來得大些的水流從上往下泄入溪中。
　　
　　夏非一時還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卻看見李子安從背包裏掏出了個瓶子遞給他，也就大概明白了。
　　
　　接過瓶子，他轉回頭去看，果然後面的船夫已經手腳麻利地把準備好的瓶子湊到那水流下接水了。
　　
　　見他看得有趣，那船夫邊接水邊笑呵呵地說道：“勞煩等會兒啦，我們到這裏都要接一瓶子水回去。這水不比家裏的自來水，乾淨，甜！”
　　
　　說著話，已經接完了一瓶，又換了個瓶子上去：“直接喝都行。”
　　
　　“不麻煩。我們也想接瓶回去呢！”李子安在他身後開口，“這水拿回去泡茶味道可真不錯。”
　　
　　船夫聽著這話顯然很開心：“那是，我這就好了。要幫忙嗎？”
　　
　　夏非來了興致：“謝謝，不過讓我自己來吧。”
　　
　　說著，就站起身，要走到竹筏後面，湊近岩壁去接水。
　　
　　木筏上都是水，並不好行走。按照船夫說的，踩在兩根竹子中間，夏非努力保持著平衡，走得小心翼翼的。但顯然，這讓他覺得很有意思，走了兩步，他就放開了，雖然竹筏搖搖晃晃，但他的的眼睛裏充滿了喜悅的神采。
　　
　　“嘿。小心點。滑下去的話，我可不會跳下去救你。嘖……”他聽到了一聲拍水的聲音，“這水可真冷！”
　　
　　他回身對李子安豎起了中指，十分的挑釁，但是眼裏笑意流轉：“不用麻煩，相信我，一定會和你分享這種榮幸的。”
　　
　　“哦。多謝。不過……”李子安對他揚了揚下巴，“我親愛的夥伴，你還要讓那清澈的水流徒勞地在原地等待你多長時間呢？”
　　
　　那詠歎調一樣的語調，從半點文人氣質也沒有的線條剛硬的李子安的嘴裏吐出，讓夏非生生打了個寒顫。
　　
　　“阿……嚏……”這裏可真是冷。
　　
　　李子安笑得很是囂張，讓夏非極其想放下手中的瓶子沖過去痛毆他一頓。該死，這個男人讓他變得暴力了。
　　
　　“那個，先生，你還要裝水嗎？”船夫的聲音阻止了他把暴力的衝動轉化成實際行動。
　　
　　憤憤地回身去裝水，可是看著清澈的水流流入瓶中，還有一部分水流流過他的拿著瓶子的手，冰涼沁骨，很舒服。
　　
　　這時，從他們來時的方向傳來了擊水的聲音，和男男女女說笑的聲音，顯然是又有一隻木筏過來了。而大概是因為要給後面的木筏留出更大一點的空間，原本就一直在輕微搖晃著的木筏晃動的幅度驟然大了起來。
　　
　　他及時扶住岩壁，但這一傾身卻讓他更難保持身體的平衡，很是晃了幾下。
　　
　　李子安一直看著他的舉動，這是難免驚心，又不敢起身，擔心會讓木筏晃動地更劇烈。不過幸好夏非還是及時穩住了身體。
　　
　　“幹得不錯。”他大聲說道。
　　
　　夏非聽見了，小心翼翼的收回裝滿了的瓶子，轉回身對他笑了笑。但隨即，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變得有些扭曲，帶著不可置信，恐懼以及憤怒，或者可以說是仇恨。
　　
　　這麼明顯的變化，李子安不可能沒有看見，他順著夏非目光看去，剛才經過他們身側的木筏已經超過了他們，現在最後一排的座位即將經過他們木筏的前段。
　　
　　而在那一排，坐著一男一女。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們的背部，而從夏非的角度大概可以看到他們的側面吧。
　　
　　那麼他看得是誰？
　　
　　他又看向夏非。夏非的表情從剛才的扭曲中略微回復了過來，但明顯臉色比剛才蒼白了許多，眼睛仍然死盯著前面。
　　
　　“夏非？”李子安喚他，“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夏非回過神，走過來坐回自己的位置，卻忘記要把手中的瓶子扭上蓋子，可眼睛還是盯著前面，即使那竹筏現在離他們的筏子已經有了一點距離了。
　　
　　李子安看他一眼，把蓋子遞過去：“蓋子。”
　　
　　“啊？”夏非茫然地看他一眼，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的意思，低低說了聲，“抱歉。”然後接過蓋子，扭上瓶蓋，把瓶子遞給他。
　　
　　他低下頭，一直深呼吸，似乎想要鎮定下來，但顯然這並不成功。李子安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顫抖，雖然他把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而且他時不時還是忍不住抬頭看向前面，在每一次他們的竹筏有些接近那只竹筏的時候。
　　
　　這反應很不尋常。
　　
　　李子安當然知道，但他不會現在開口問。大多數時候，他只是在旁邊靜靜看著他，間或會遞上水，但不再說什麼。
　　
　　而終於，在一個大轉彎的時候，他們的竹筏超過了前面的筏子。
　　
　　他看到在即將經過那竹筏的時候，夏非就瞪大了眼睛看向那邊，而且隨著距離的接近，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牙關緊咬，整個人都無法控制地開始顫抖。
　　
　　李子安皺起了眉，離開自己的位子，靠近他，把手按在了夏非緊握的手上，另一隻手扶住他的肩膀：“夏非，夏非，你怎麼了？看著我！看著我！”他在他耳邊用絕對強勢的語氣命令道，直到夏非把目光轉回到他的臉上，茫然的目光有了焦點為止。
　　
　　“……李子安？”夏非聲音虛弱地叫著他的名字，帶著驚恐和不確定“李子安？李子安？”他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肩膀，即使隔著衣服也仍然掐痛了他。
　　
　　但他忍住了，把他抱進懷裏，拍著他的背：“是我。是我。沒事了。沒事了。”
　　
　　夏非在他的懷裏顫抖著，無法停止，只覺得渾身冰冷，寒入骨髓。
　　




十七、痕跡

　　李子安的目光移向後方，試圖要看清後面的木筏上坐著的人，但是船夫擋住了他的視線。
　　
　　“先生，那個這位先生沒事吧？”船夫擔心地詢問。
　　
　　他笑笑：“沒什麼事。他只是突然人有點不太舒服。你們可以劃快點嗎？我們想儘快上岸。”
　　
　　“哦。好的。”船夫連忙答應，並且大聲招呼前面的夥伴，要他加快點速度。
　　
　　不過即使如此，離上岸估計也還要半個鐘頭左右的時間。李子安輕撫著夏非的背，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收到的那份對夏非的調查檔案上所寫的夏非的生平實際上很簡單，除了數年前的那起改變了他原本生活的車禍之外，並沒有其他大的風浪。至於人事關係，更是簡單的一塌糊塗。當然，這些年他接觸過的那些逢場作戲的男人並不算在內。
　　
　　可是他現在的反應是怎麼回事？那木筏上的某個人顯然和他有很深的糾葛，而且對夏非造成了很深的傷害，以至於讓他只是遠遠瞥見就失態至此。
　　
　　難道是那起車禍的肇事者？
　　
　　不可能，那個人現在應該還在牢房裏呆著。
　　
　　而剛才雖然只是遠遠從後面和一旁看過，但那張筏子上的人的穿著打扮還是挺光鮮的。
　　
　　他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低下頭看了看他懷裏的夏非，雖然顫抖已經漸漸停止，但繃緊的背部顯示他的情緒並沒有緩和下來。他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岩壁。任是它們本是如何堅韌，也在被水流浸潤沖刷的千年時光裏變得不復原先的模樣，或是坑坑窪窪，或是造型離奇，一一展現在人們的眼中。
　　
　　而夏非，即便他看起來再是如何在男人中間駕輕就熟，遊刃有餘，其實總是在刻意地拒絕和旁人有親密的聯繫。他要的只是在距離之外的關係，一旦越界，就會乾脆地切斷聯繫。就像他第一次在酒吧遇到他時看見的那一幕，就像他們第一次歡愛後他的逃離，就像現在他雖然看似接受了他的存在和親近，但其實他的心還沒有敞開，他隨時都做好推開他的準備。
　　
　　而這些，是夏非隱藏的過往給他留下的痕跡，就像這些岩石，雖然沉默，痕跡卻證明了一切。
　　
　　他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目光變得深沉，那只木筏上的某個人應該就是那些痕跡的源頭。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現在重要的是夏非。
　　
　　感覺到懷裏的人推了推自己，李子安把緊擁著的懷抱放鬆了點。
　　
　　夏非從他懷裏抬起頭，臉色蒼白，嘴唇卻紅的嚇人，下嘴唇上有深深的牙印，已經滲出了血絲。
　　
　　李子安的眉皺得更緊了些，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伸手輕輕撫過夏非的唇：“流血了。”
　　
　　夏非倉促地轉開臉：“抱歉，我失態了。”
　　
　　夢該醒了，不是嗎？如果遇見寧遠只是偶然，那麼居然讓他再見到那個男人，在他就要沉溺于李子安的溫柔的時候，應該就是上天的警告了吧？
　　
　　他明明，明明發誓了，不再奢望……可是現在卻又在做夢了。
　　
　　該醒了，可是，可是，想到要把身旁這個男人的溫柔推開，他捨不得，真的捨不得。
　　
　　握緊雙手，夏非只覺得自己的心口一陣一陣的疼痛，眼眶一陣陣的發熱，但都被他死死忍住了，不能再失態了。
　　
　　李子安看著他清秀的側臉，散亂的發絲，垂下的眼臉，緊緊抿住的嘴角，還有他繃緊的背，交握的手。
　　
　　剛剛還在自己的懷裏尋求安慰，現在卻又擺出拒絕的姿態。
　　
　　真是一隻讓人又憐又氣的駝鳥！
　　
　　李子安眯著眼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像是在考慮現在該怎麼做？是就這樣讓他鑽進他的沙堆裏，還是揪住他的尾巴把他拖出來？
　　
　　而等到他看到夏非的肩膀開始輕微地顫抖，而且又開始咬住自己的唇的時候，他強硬地伸出手攬住了夏非的肩膀，不顧他克制的掙扎把他扳了過來，然後在他驚疑不定的目光中，再次撫上了他的唇。
　　
　　“都說了流血了，還咬？”他的聲音是低柔的，但夏非從肩膀上的壓力就可以感覺到男人的態度，更不用說那雙直視著他的眼裏明明白白地宣告著不允許他逃避。
　　
　　他還想掙扎，眼角卻看到男人的手背上指甲掐出的痕跡，鮮紅，應該出血了……剛才掐的多用力他知道，可是男人卻半點也不在意，只顧著安撫他，甚至現在也是。
　　
　　心一下就軟了，安靜地任由男人用紙巾輕柔地按壓他的唇。
　　
　　見他不動了，李子安滿意地笑了笑，按了按他的唇，確定不會流血的時候，也就鬆開了控住他肩膀的手。
　　
　　“喝口水吧。”他半撐起身，要回頭去拿自己位子上放的水瓶，卻晃了一下，趕忙扶住了前面的座椅才沒摔倒。
　　
　　夏非伸出了手，卻又在半空中又停住了，但就在他剛剛要縮回去的時候，李子安抓住了他的手。
　　
　　“扶我一下，蹲太久，腿麻了。”李子安的眼裏有著含蓄的笑意。他當然不會對夏非要縮回手而失望，就像他不會為他剛才的拒絕而退縮。即使他沒有伸出手，他也要抓住他的手；就算他依然要鎖著門，他也會不停地敲門，直到他開了鎖。更何況，他已經伸出了手呢？
　　
　　李子安站了一會，鬆開他的手，然後回位子拿了水給他：“喝一口。”
　　
　　默默接過水，喝了口，夏非的目光落在男人手背上的指印上，猶豫了一下，輕聲開口：“我沒事了，你……你的手，處理一下吧。”
　　
　　“那你幫我處理一下吧。”李子安很自然地說道。
　　
　　“誒？”夏非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他。
　　
　　李子安很無辜地看著他：“我單手不方便啊。而且，”他停了下，“你要負責啊！”他說得理直氣壯，讓夏非根本無法反駁，尤其是他本就有些心軟。
　　
　　從隨身背包裏找出創可貼，為男人貼上：“好了。你，你還是回去坐著吧。”
　　
　　李子安看著他低垂著頭，從發絲裏露出的耳朵透出微微的粉色，滿意地笑了。
　　
　　“好。”他也不做過多糾纏，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沒再去看夏非。對夏非，要逼，但絕對不能逼得太緊。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該留點空間讓他自己去想想了。
　　
　　不過，他看著遠處的目光深邃，有些事，也許要再找人查一查了。
　　
　　沒過多久，就看見了靠岸的碼頭，船夫招呼著：“先生，就要靠岸了，請拿好你們的行禮。希望你們旅途愉快，歡迎下次再來這裏。”
　　
　　“好的。謝謝你們。”李子安拿起兩人的背包，付了小費，就拉著不聲不響的夏非下了竹筏。
　　
　　出了景點的大門，上了車，他才問道：“回旅館嗎？”
　　
　　“嗯。”夏非低低應了聲，轉頭去看窗外。
　　
　　李子安往後視鏡裏看了眼，準備倒車，卻在看見走道上遠遠走來的人時收回目光。他發動車子，一手扶著方向盤，一邊伸手扭開音響，探進褲袋裏掏手機，卻在拿出來的時候不小心讓手機掉了下去。
　　
　　“夏非，幫我撿下手機。”他一邊注意著後視鏡裏的情況，一邊叫道。
　　
　　夏非收回視線：“好。”便俯下身去撿手機，但是手機掉得很靠前，而且因為正在倒車，他的身體不斷搖晃，所以更加困難。
　　
　　“嘿！”他仰起頭，沖李子安喊，“你能停一下嗎？”
　　
　　“什麼？”李子安留意著從走道走來的人。
　　
　　“我說，你把車停一下，這樣我撿不到。”夏非關掉音響，又說了遍。
　　
　　車子已經倒好，李子安打了個方向盤，“那就算了。等會兒再說。”
　　
　　等夏非直起身子，低頭系安全帶的時候，他踩下油門，車子迅速駛離了停車場，把後面的人遠遠拋開。
　　
　　李子安看著前面的路，平穩地開著車。
　　
　　還真巧，當中有個人曾經在一次生意酒宴上見過，要查起來就方便多了。
　　
　　
十八、慰藉
  

    “李子安，我們做吧！”回到酒店房間，剛合上門，夏非就扯過李子安的衣領，吻了上去。

    他的吻很熱，他的唇很冰，他的舌盲目地胡亂攪弄著，雙手扯開李子安的衣服，直接向他身體的中心撫去，急切地想要喚起男人的□，索取著男人的回應。

    李子安愣了愣，隨即粗魯地回應了他。他扯住夏非的頭髮，把他的頭往後拉了一點，然後重新吻了上去。重重地碾壓過夏非的唇，用牙齒啃噬著，不帶一點溫情的吮吻攪弄，直到兩人的口中都嘗到了血腥的味道也沒有停止。

    夏非沒有拒絕男人的粗暴，反而用更熱切的撫弄，無聲地催促男人給予更多。

    當李子安啃噬的吻落到他的頸間，他配合地仰起頭。那仰起的修長白皙的頸項，後仰的姿態，一瞬間平靜的表情，在昏暗的室內，讓李子安想到了獻祭時的祭品，帶著絕望的蒼白的美感。

    他咬了上去，重重的，夏非發出一聲短促的呻吟，似是疼痛似是沉迷，然後雙手緊緊地纏上了男人的腰，大腿插入了男人的腿間代替手，膝蓋頂弄著，沒有手的包容，卻有更強的壓迫感，如同在火焰上灑上汽油，頃刻烈焰焚天。

    呲的一聲，夏非的衣服被李子安扯裂了，扣子繃落，彈跳兩下，零落在地上。但不會有人去注意他。

    夏非伸出手，舔去唇上的血跡，紅色的舌尖，紅腫的唇，殷紅的血，他綻開一個魅惑的笑，連目光都是曖昧的挑逗。帶著這樣的笑容，夏非乾脆俐落地解開自己的皮帶，不過眨眼間，他已經全身□地站在了李子安的面前在昏暗的室內，如同墮落的天使，引誘世人墮落。

    李子安的眸光深邃，烈焰在其中燃燒，照亮黑色的夜空。但他剛要把夏非拉過來，卻被夏非制止了。

    他曖昧地笑著：“別動。”

    緊接著卻走近一步，與他呼吸交錯。他的舌輕輕舔過李子安的唇，來來回回的蠕動著，討好，挑逗。但手上卻毫不客氣地在剝除男人本已散亂的衣服，讓兩人坦誠相對，肌膚相貼。

    “啊……”當全身的肌膚都直接感受到來自男人身體的溫暖時，他好不掩飾的發出享受的輕歎，帶著令人酥麻的餘韻。

    他吻著男人的肩，好不客氣地啃咬，牙齒陷入男人的肌膚，卻在離開轉向下一處時又用舌舔過。這樣的過程循環往復，每一次都讓頭頂上男人的呼吸更加粗重了幾分。不過即便如此，男人也沒有制止他的動作。

    但是當他的唇一路挪到了男人身體的中心時，李子安卻一把把他拉了上來，臂膀摟緊他，如同用鋼筋打造而成的牢籠，不給他任何逃脫的空間。

    男人一個轉身，把他抵在了門上。夏非環住他的肩膀，靠在門上，雙腿繞上男人的腰，放肆地笑了出聲。

    卻在笑過之後，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要拒絕？一個男人怎麼會拒絕這樣的服務。

    李子安望著他，眼裏燃燒的情焰，焚不盡溫柔的包容。他狼狽地挪開視線，他不怕男人的粗暴，但是他怕男人這樣的目光，讓他覺得無處可藏，自己的一切卑微的難堪的心事都被男人洞悉。而這就是他最害怕的。

    他咬了咬唇，用力推了推男人的胸膛，用著不耐煩的聲音說道：“你要不要做！不要的話，就放開。我去找其他人！”

    他的臉在下一瞬被男人用力掰過，紅腫的唇再一次被粗魯的碾壓，而身體也被壓迫著重重頂入，隨之而來的急速的律動毫無顧忌，是男人佔有的宣告。

    疼痛侵襲而來，但卻讓他的心放鬆。

    來吧，佔有我，用你最粗暴的方式，撕碎一切，毀滅一切，不要再給我溫柔，讓我可以放開你，讓這一場夢醒來！

    但是，就在他閉著眼承受著男人的粗暴的進攻的時候，唇上的碾壓卻被濕潤的舔舐取代。

    “睜開眼睛。”李子安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明明是命令式的口吻，卻偏偏總又帶著點讓他無法抵抗的溫柔寵溺。

    李子安停下了身體的律動，看著在他懷抱中的夏非。他的睫毛煽動著，卻偏偏死撐著，不願睜開眼。

    他一定不知道，這樣強撐著拒絕的面具的他已經完全把內心的矛盾展現在自己的面前，而因著這矛盾而生的脆弱無助又讓他多麼的憐惜和心動。

    如何能放得開！

    重新開始了強勢的進攻，毫不留情的。但是，伴隨著每一次的挺入，他在夏非的耳邊一次又一次的要求：“睜開眼睛。”用身體和語言不斷重複著自己不會放棄而且將不斷持續直到他接受的命令。

    夏非閉著眼狂亂地擺著頭。他的身體在激情中沉淪，他的心在男人的聲音裏步步退後，直到他最終只能感受到男人的身體，聽到男人的聲音。

    他睜開了眼睛，隨即落入了李子安的眼眸之中，世界都沉寂，只剩下那深邃的包容。

    李子安輕輕地笑了，湊上去落了個吻在他的眉間，接著是鼻尖，最後碰了碰他的唇。

    夏非突然就覺得自己混亂的情緒平靜了不少，被過大的衝擊擊碎的理智開始重新回位。

    應該是看出他已經平靜了些，李子安的撞擊不再兇猛，一下一下緩慢而沉重，卻比剛才還要讓他心馳神醉，呻吟無法壓抑地從他的口中吐出。而李子安卻開始就著這樣的姿勢，抱著他走向床邊。

    他不能抗拒，只能緊緊依附著男人。從門邊到床邊不過幾步路，但每一步卻都讓他顫慄到骨髓，無法自持。

    “啊……嗯……啊啊……”

    等李子安把他牢牢壓在床上，他的嗓子都已經沙啞，可是還是不能停止，因為男人帶來的熱焰並沒有停止，仍然在持續著，直到最後焚盡一切，世界只剩下一片空茫的白。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李子安仍然擁著他，輕輕啄吻著他的面頰。

    男人淺笑著看著他：“還好嗎？”

    “嗯。”小聲應了聲，想要垂下眼不去看男人的臉，卻看見兩人相合的身體，還有激情遺留的證據，再抬眼，還是無可逃避地被男人的目光捕獲。

    “你……”他囁嚅著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夏非。”李子安用自己的額頭抵住他的，“我對你，要的不只是身體。你知道嗎？”

    他知道，他怎麼會不知道。

    只是，“你要的，我給不了。”夏非的心，他給不了；夏洛非的心，早就死了。

    “那我就自己拿。”男人的目光籠罩著他，讓他無法可逃，“我不會放開你。”

    夏非的身體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繃緊了，他瞪大眼看向李子安，那眼眸裏有恐懼，更多的卻是憤怒。

    他推開李子安，坐起身，轉過身背對著男人。

    李子安看著他，皺起眉，敏感地感覺到夏非身上現在的抗拒情緒和之前不太一樣。

    他也坐了起來，從後面擁住夏非，胸膛貼上他的後背，讓兩人之間緊密地沒有一絲縫隙，手臂鎖得很牢，不給他一點掙脫的機會，但夏非卻是任他擁著，沒有抗拒也沒有回應。

    剛才那句話，曾經有誰對他說過嗎？是木筏上那人嗎？

    他正在思索，夏非開了口，很冷漠的聲音：“如果我一定要走呢？你又準備用什麼方法得到我？”

    李子安看著他俊秀的側臉，探過頭輕輕吻了吻：“用這個。我喜歡你，當然是用你喜歡的方式留住你。”

    夏非倏得轉過臉來，看著他的目光驚疑不定，似乎不敢相信他說的。

    “那麼，夏非。”他目光如箭，直直指向他心中最隱秘的角落，“你以為我會用什麼方法留住你？”

    夏非轉過臉，咬住唇，不回答。

    他步步緊逼，這是一個機會，他要進入夏非心裏隱藏起來的角落，打開那扇門，看到那塊被他鎖在黑暗中的地方。

    “跟蹤？還是乾脆囚禁？或者是其他的什麼？嗯？”他注視著夏非，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情緒的變化，“你以為是什麼？告訴我！”

    “告訴我！夏非！”他重複著，一遍又一遍，要他打開緊鎖的門。

    夏非扭過頭，閉上眼，卻逃不開他的擁抱，逃不開他的聲音。

    他的身體在男人的懷裏瑟瑟發抖。

    告訴他吧，告訴他吧，把一切都告訴他。

    有一個聲音在心裏這樣攛掇著，而他就要不能抵禦傾吐一切的誘惑。

    “告訴我！夏非！”他睜開眼，吻上男人的唇，只是單純的唇的碾轉，卻帶著濃濃的絕望。淚水滑落，滲入交吻的唇間，鹹澀的悲傷的味道。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47

十九、崩塌

　　已經是晚上，但房間裏沒有開燈，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夏非躺在床上，李子安從背後緊緊地擁住他。兩個人沒有交談，李子安一下又一下地啄吻著他的肩膀，沉默地安撫著他，等待著他。
　　
　　兩個人就這麼躺著，也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直到夏非開口打破了一室的靜默。
　　
　　他的聲音很輕，“我喜歡攝影。真的，很喜歡。”
　　
　　“嗯，你的照片很好。”李子安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夏非電腦裏的那些照片。雖然以前看過他的攝影集，但那一晚看到的才更打動他，“明亮，充滿希望。”
　　
　　“是嗎？”夏非輕輕笑了聲，很短促，“哪里好？什麼明亮，希望，那都是假的。”
　　
　　李子安低下頭看了看他：“不，那是你渴望獲得的，是你在追求的。”
　　
　　夏非沉默了一下，但李子安感覺到懷裏的人的身體一瞬間的繃緊。停頓了片刻，夏非才重新開口。他把手放在李子安在他身前交握的手上，來回摩挲著，好像這樣可以給他一些勇氣讓他往下說。
　　
　　“我做過心理治療。連續十幾個小時的聽按快門的聲音，因為我想要重新拿起相機。可是我卻很害怕聽見按下快門的聲音。甚至不敢看見相機。”他停止了摩挲的動作，緊緊握住了李子安的手，“那種聲音讓我恐懼，讓我想要發瘋，我只想遠遠逃開。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逃開。如果我做不到，我就不能重新開始。”
　　
　　“為什麼？”李子安吻了吻他頭頂的發絲，輕聲詢問。
　　
　　“是啊？為什麼呢？”夏非嘲諷地笑了一聲，“你知道嗎？攝影是多麼奇妙的啊，只是一個角度的選擇，就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顛覆。尤其是……如果還有人為那些照片配上解說詞的話。呵呵……”
　　
　　他的聲音很平緩，幾乎沒有起伏，但他的手卻握的很緊，李子安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骨都開始呻吟。但他仍然只是躺著，除了偶爾把親吻落在夏非的發際，沒有其他的動作。
　　
　　“明明只是路過而已，卻變成了接生意常去的地方；明明只是擦肩而過，卻變成了招攬客人；明明是，明明是他們打暈了我，挾持我進的旅館，卻變成是我帶客人去開房……明明，明明是他們把我擺出那些姿勢，卻變成是，是……”最後幾句話，夏非的聲音越來越輕，幾乎聽不見，但一切都已經很明瞭，“沒有人相信我，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是誰，都用那樣的眼光看著我，就好像我的身上都是發臭的蟲子，好像我是一個最骯髒的騙子……就連他，就連他也，也不能……”
　　
　　原本強撐著的平靜開始崩潰，他無法繼續說下去，只能急促地呼吸著。
　　
　　李子安抽出一隻手，拍著他的背：“好了，我知道了。別說了，沒事了，沒事了……”
　　
　　本來希望能夠借由此而打破夏非的保護層，進入他的世界，但才剛剛看見崩壞出現，自己就已經開始心疼，還真是已經無可救藥了啊自己。李子安在心裏輕歎，看著夏非的眼裏有著深深的憐惜。
　　
　　但夏非沒有感覺到他的眼神，他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中，無法掙脫，無法停止。也許他也早就想要喊出來。那些憤怒和恨意即使壓制得再久，久到自己都以為可以放棄了，可只要有一個契機，就會如同深藏地底的熔岩，噴湧而出。
　　
　　他騰地坐了起來，深吸了口氣，發紅的眼睛瞪著李子安，繼續說著：“沒事了？我也以為沒事了。只要我離開那裏，走到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一切就可以重新開始。哪怕我失去了他，哪怕我不能再繼續讀書，只要能重新平靜地生活就可以。但是，那個混蛋，他不放過我。他追了過來，他把所有的一切污水都帶了過來，重新潑進我的生活，他又一次毀了我。可是，他居然還能安慰我，說他相信我，願意和我一切生活……就算到了最後，當我發現一切都是他做的的時候，他還能微笑著說愛我，說一切都是為了得到我，說我是屬於他的！”
　　
　　他無法再克制自己的情緒，怒吼著，目光逐漸失去了焦點。他撲了上去，掐住李子安的脖子，搖晃著，但那一瞬間，李子安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裏只是一片死寂，什麼也沒有：“你憑什麼？你憑什麼？你該去死！你為什麼不死！”
　　
　　還好這一天從身體的勞累到精神上的緊繃，讓夏非已經耗去了大半的力氣。李子安才能掰開他的手，不顧他憤怒的捶打，用力把他擁進懷裏，按倒在床上：“看清楚，我是李子安，不是那個什麼混蛋！看清楚！”
　　
　　李子安對著他大聲的吼著，可夏非卻還是掙扎不休：“放開我！我要殺了你！”
　　
　　狠狠咬了咬牙，李子安重重地甩了一巴掌到夏非的臉上，啪的一聲響起後，夏非的臉偏向了一側，而他也停止了掙扎。
　　
　　李子安看著他，皺著眉，胸膛急劇地起伏著，因為看到夏非白皙的臉上迅速浮起的紅色手印讓他心疼，但是讓他恢復神智顯然更為重要。
　　
　　室內一下子重新陷入了寂靜之中，只能聽見兩人呼吸的聲音。但李子安知道，這寂靜猶如雷雨來臨前的天空，也許不過一秒，就會被打破。
　　
　　李子安俯下身，親吻他的臉頰：“對不起，對不起……”
　　
　　夏非沒有反應，只是身體開始輕微地顫抖，眼淚終於沿著眼角滑下。
　　
　　李子安在他身邊躺下，把他的頭按在胸口，感覺他的眼淚打濕自己的胸膛，仿佛就那麼滲透皮膚，滲入了心裏。
　　
　　伸出手抱住李子安，如同抱住最後一塊浮木，夏非的身體顫抖得越發厲害，哭泣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他壓抑已久的情緒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這樣放肆的對著另一個人宣洩而出，而不只是在夢裏無聲地哭泣。
　　
　　他哭了很久，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淚，還在哽咽著聳動肩膀，無法停止。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長時間，他才平靜了下來，頭埋在李子安的懷裏，聽著男人沉穩的心跳聲，重新開始述說，雖然聲音嘶啞，但情緒顯然已經平穩了不少。
　　
　　“你知道嗎？當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還活著，還能重新開始，我有多高興。但很快我就發現我錯了。即使我已經報復了那個毀了我的一切的男人……我還是沒辦法，還是不能回到原來的我。但是我不甘心，我想要徹底擺脫他留下的一切影響。所以，我強迫自己重新拿起相機，我開始出入GAY吧，和一個又一個男人交往。我想要證明，即使他對我做了那麼多，我還是可以正常的按照我的意願過我想過的生活。我可以……”
　　
　　感覺到他又開始流淚，李子安把他的臉從自己的胸前抬了起來，湊上去吻去他的眼淚：“你做到了。你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夏非仰起頭，閉上眼迎接他的吻，感覺自己從看見那個男人開始就一陣陣寒冷的心開始感到暖和，開始解凍。
　　
　　也許，他真的可以接受這個男人，進入他的世界，試著重新去相信，重新接受感情出現在他的生活裏，真正地重新開始。
　　
　　他聽見自己的城牆開始崩塌的聲音。
　　




二十、相伴

　　李子安和夏非在小縣城住了幾天，不過也不再去爬山涉水的玩，只是在縣城裏轉悠。
　　
　　每天睡到自然醒，再到外面賣早點的小店裏填飽肚子，然後就隨性地四處走。幾天住下來，他們已經把這小縣城的大街小巷，哪怕是犄角旮旯都摸了個通透。尤其是對於這小縣城裏哪里的小吃最地道，哪家飯館的價錢最公道，更是在和當地人打交道的摸索中知道了個一清二楚，到肚子餓的時候就直奔過去。因為夏非的嘴挑，而且不喜歡吃賓館裏的東西，說是千篇一律，沒感覺。然後到了地方，已經認識了這兩個連著天來吃飯的外地人的老闆就會熱情地迎上來招呼：“兩位，來了啊。要點什麼？”
　　
　　大多數時候只是走走停停，安靜地看著，偶爾看到什麼老舊的房子，或者角落裏寂寞的風景，夏非會停下來拍幾張照片。只是李子安也注意到，就像夏非的電腦裏存著的那些照片所表現的，夏非從來也不拍人。熱鬧的街市，巷子裏的人影從來都不是他拍攝的對象。提出但他並沒有問，只是靜靜陪在夏非的身邊，看他遊移的目光在某一個時刻專注在一個角落，打量片刻之後，舉著相機認真地拍照。
　　
　　其實，李子安自己都很奇怪自己居然能夠過這樣安穩平和的生活，並且很享受。一直以來他都是在商場上不擇手段，在情場上放浪不羈的，而且覺得那實在是再適合他不過的日子。只是，現在，當看見夏非有時回頭看他時平和的眼神，就覺得就這樣安寧也並沒有不好，甚至，好的很。
　　
　　當他這麼想著的時候，夏非剛剛把相機收起來，回頭看向身後的男子，笑了笑，走回到他的身邊：“想什麼呢？”
　　
　　李子安側頭看向他在午後的陽光中黑潤柔和的眼眸，自然地拉過他的手：“想就這樣和你過一輩子也很不錯。”
　　
　　夏非有些慌亂地避開他的眼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不說話好像又不好，躊躇了片刻，大步往前走去：“我，我去那邊看看。”
　　
　　微微笑著，李子安不疾不徐地邁著步子跟在他身後，沒打算提醒他走錯了方向，他們剛剛才從那邊走過來。
　　
　　夏非的臉頰發燙，心跳得有些急促，同時又有些懸在半空之中，無法著陸的恐慌。
　　
　　那一晚折騰了大半夜，他才倦的在李子安的懷裏睡著。大概是因為心頭壓抑多年的痛苦一下子傾盡大半，雖然隨著眼淚的流淌，心上也仿佛輕鬆不少，但也讓他透支了太多的心力，第二天直睡到下午近傍晚了才醒來。
　　
　　醒來時，感覺到眼皮上壓著東西，伸手一拂，卻是一片柔軟濕潤的觸感。他睜開眼，眼睛有些澀，但是並沒有很嚴重。手上抓著的是一塊濕毛巾，他一時有些愣，想到之前那一次也是李子安在他哭泣之後為他敷眼，又想到昨夜混亂的情緒，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會在這個男人面前情緒失控。
　　
　　他歎口氣，想要看看男人在不在，卻正好對上坐在沙發上的李子安抬頭看來的目光。
　　
　　男人的眼底一片平和溫存，讓他的心頭一松，卻又一陣溫軟，無法移開目光。直到李子安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床前，他才匆忙坐起身。誰知一用力，就覺得腰部一陣酸軟，差點沒又倒回床上去，但還是沒能忍住地扶住腰呻吟了一聲。
　　
　　“呵……”男人一聲輕笑，讓他紅了臉，而扶上來在他腰上按摩的手，那溫熱的觸感卻讓他的聲音有了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沒，沒事。我，我去洗洗。”
　　
　　李子安湊過去在他紅透的耳根上吻了下，然後說：“要不要我抱你過去？”那聲音裏的戲謔的笑意，讓夏非下意識地就撈過枕頭砸到他的臉上，然後急急掀了被子下床。誰知腳剛著地，就一軟，如果不是及時扶住床頭櫃，估計就直接滑到地上去了。
　　
　　身後李子安又是一陣囂張的笑，又隨手抄了個東西扔過去，卻聽見一聲沉重的響聲，轉回頭一看，看見床那邊的地上躺著自己不銹鋼的保溫瓶。
　　
　　有點心虛地去看男人，這要真砸中了，估計不死也是重傷，就看見李子安一臉委屈地瞅著他，哀哀地指控：“你要謀殺親夫！”
　　
　　窒了一下，說不出話，回了個中指，就回過頭拖著沉重的步子盡可能快地逃進了浴室，身後是男人哈哈大笑的聲音。待關上門，靠在浴室的門上，他也分不清自己臉上的熱是羞的還是氣的了，只是心跳的厲害。
　　
　　李子安看著前面原先低著頭走的夏非抬起頭，然後步子逐漸慢了下來，最後停住腳步，四下打量的樣子，有點茫然，有點疑惑，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愉快了起來。
　　
　　這幾天下來，他發現的夏非其實有著挺嚴重的路癡的毛病，分不清東南西北也就算了，根本就是不認路，剛走過的地方，讓他一個人再走一遍都會找不到方向。可是這樣一個人，還偏偏經常一個人跑到不認識的地方去采風，實在是不可思議。
　　
　　第一次發現他不認路的時候，是因為他要買東西，先出了門。等夏非打電話給他，兩人約了地方見面。從賓館步行到那裏其實也不過十來分鐘的路程，可偏偏他等了半個小時也沒等到人，而夏非又沒帶手機出門。就在他就要忍不住去找人的時候，夏非終於姍姍來遲地出現在了巷子口。
　　
　　他站在店門口看見他出現，卻看見他沒拐進巷子，反而是徑直往前走去，然後不到一分鐘又重新出現，站在巷子口不遠的水果攤前不知道問著什麼。那時他才意識到一個剛才想了的各種夏非遲到的理由中沒有想到的一個——他迷路了！但還是覺得不太可能。
　　
　　而等夏非終於走到他面前，有些尷尬地和他解釋自己走錯路的時候，才終於確信了，生平第一次有了被驚嚇到的感覺，這人到底這麼些年是怎麼一個人在外面走過來的？他緊緊皺了眉，不敢想像要是夏非要是在哪個偏遠的城市，或是深山老林之類的地方迷了路要怎麼辦。
　　
　　不過等夏非解釋說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會刻意留心些標誌性建築，路線之類的，而和他一起走就放鬆了，沒去看路，只是跟著他走的時候，那話裏無意流露出的信任又讓他一下子陰轉晴了，開始覺得就算他這毛病其實也還是很不錯的。
　　
　　反正，他決定了，以後夏非出遠門，大城市也就罷了，要是什麼偏遠山區，自己絕對要跟著。下這決定的時候，正在NK集團裏辛勤工作的他的親密手下得力助手們，齊齊打了個寒顫，卻又不明所以，於是馬上又埋頭工作，渾然不知自己將來得經常面對老闆請假自己頂班的噩夢。
　　
　　前面夏非回過身，有點鬱悶地看著他：“這裏，我們走過了吧？”話裏還是有那麼些不確定的意思。
　　
　　“是，剛從這邊過去的。”李子安沒一點沒提醒他的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承認。
　　
　　夏非瞪著他：“那你不早說！”這幾天，這個男人算是徹底褪去了原先的偽裝，那種惡質的脾性展露無遺，完全就是以看他出醜為樂！可惡！
　　
　　陽光從夏非的身後照過來，將夏非籠罩在一片明亮之中，而那瞪著眼紅著臉的樣子看著生機勃勃，讓李子安心底的溫暖喜悅如同潮水滿滿地漲起，這樣的夏非沒有那種讓他心憐的脆弱，但卻更讓他喜歡看見。
　　
　　他定定地注視著他，直到夏非有點無措地遊移了視線，又氣急敗壞地問：“你看什麼？”的時候，才上前擁住他。
　　
　　夏非掙了掙，被他在背上一個帶著安撫性質的輕拍給制止住了。男人的擁抱很溫暖，其實他很喜歡被他這樣擁抱。
　　
　　四下無人，空寂的巷子裏只有陽光，樹影，風聲。
　　
　　他放鬆了身體，靜靜依靠在男人的懷裏，享受這一刻的安寧溫暖，想到男人剛才說的話——“就這樣和你過一輩子也很不錯”，輕輕勾起了嘴角。
　　
　　是啊，就這樣子，一輩子，多好。
　　
　　果真如此，他將別無所求。
　　




二十一、回歸

　　這樣的日子，真是頗為悠閒舒適。
　　
　　但是，所謂偷得浮生半日閑，即使再怎麼捨不得，那閑也註定是只有半日的。即使李總裁很不厚道地在一到地方的那天就換了自個兒的手機號碼，但某天早上，當他的秘書把電話直接撥到前臺轉到他房間的時候，他還是不能不接的。
　　
　　“行了，我下午就回去。”李子安的聲音和平日無意，只是偏偏不知怎麼的，就是能把那麼一絲陰森森的味道透過電話線傳到另一頭去。
　　
　　所幸電話那頭是訓練有素的他的首席秘書成朗，否則換個人估計沒這個膽繼續交代。
　　
　　聽到自家老闆的承諾，成朗沉穩的臉上也沒見一絲喜色，只是繼續說道：“李總，請記得把手機卡換回來，以便公司能夠隨時聯繫您。”沒等李子安說話，又緊接著補充：“那麼，今天這幾件比較緊急的檔要先請李總批示。我給您傳到郵箱裏？”
　　
　　“不用。你看著辦。”聽著成朗永遠沉穩，紋絲不亂的陳述，李子安挑起眉，很乾脆地回道，“我相信你。”
　　
　　說完，啪地就乾淨俐落地掛斷了電話，心裏冷笑，看來自己近來真是大大寬容了，一個明目張膽地曠工，一個還想壓著他加班？
　　
　　被掛了電話的成朗很冷靜地放下電話，回到自己的位子開始工作，只是在這之前先在航空公司的網站上為自己訂了張飛機票，當天晚上十點飛往澳大利亞。
　　
　　既然被識破，自然要趕快跑路，躲過風頭再說。
　　
　　乾脆就把這兩年的年假給一起休了吧，等會兒給人事部門那發個資訊，反正公司無大事，老闆近來心情也不錯，自己也該休息下了。
　　
　　他邊敲打鍵盤邊盤算著，面部表情則是完全的嚴肅，任誰來都只看見成秘書認真工作，而不會想到他已經考慮到度假活動的具體安排問題了。
　　
　　“怎麼？公司有事？”夏非也醒了，隨意問了句。
　　
　　李子安重新滑進被子裏，摟過他，□的皮膚相貼的感覺容易讓人沉迷。他輕輕的沿著夏非的唇線啄吻，吐氣似地回答：“沒事。謝澤那小子跑了，成朗要拖我回去。”
　　
　　夏非把手抵在他胸前，微微喘著氣，壓下快要被挑起的興奮感：“那你還不去收拾收拾。啊……”
　　
　　話沒說完，就被李子安硬是靠過來在他的臉頰上咬了一口。
　　
　　“你屬狗的啊？”不滿地抱怨著，夏非瞪著李子安，“居然用咬的！”
　　
　　李子安把他的手握住，拉到身側，大腿擦入到他的兩腿之間磨蹭著：“那你就更是小狗了。”
　　
　　“誰……說的……”壓抑著喘息反駁，可是那反駁的聲音才吐出一個字，就明顯地弱了下去，李子安的肩膀和胸膛近在眼前，上面的齒痕還清晰可見，都是他這幾日在激情時留下的。
　　
　　男人輕輕咬了咬他的唇，將輕笑借由貪婪的唇舌送入他的口中。兩人下肢交纏，他的身體被輕易地打開，還殘留著昨夜激情餘韻的密所輕鬆地接納了男人再一次的挺進。
　　
　　晨間，室內又是一派旖旎風光。
　　
　　回到N市的第二天，兩人就開始各自忙碌了起來。
　　
　　夏非把新拍的照片寄給高媛看了，準備做一個小城風光的專題，主要是那些還沒有成名的，仍然擁有比較樸素原始的小城生活圖景的城市及它們的周邊景致。邊等著高媛那邊的回復，邊開始跑圖書館查找資料。
　　
　　這個城市的市立圖書館的閱覽室有一個大大的落地玻璃牆，真是再合夏非的意不過了。如果要說這個城市中，哪個地方讓他無論何時，都願意前來的，那這裏絕對排的上號。從以前就是如此，只要是需要查找資料，他就必然會過來這裏，而且一定會選擇靠著玻璃牆的座位。陽光會透過窗戶灑落進來，把整個人都暖暖地包裹住，周圍很安靜，只偶爾傳來翻動書頁的沙沙的聲音。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暇他顧。對於夏非來說，這樣的環境，手指間摩挲書頁的觸感，鮮明的印在紙上的文字，遠比在家裏捧著電腦，對於明亮的電腦螢幕來得舒服，而且更容易進行思考。偶爾停下閱讀，看看窗外庭院的風光，或是仰頭眺望一下天空，便是最好的放鬆方法了。
　　
　　因此，這段日子，他總是早上出門，帶上乾糧，然後就整天駐紮在了圖書館裏，看看資料，做摘抄，讀讀閒書，看看風景，若是真坐累了，就出門散步回家。這說是為工作做準備，氣色卻是日益好了起來，可見日子過得十分悠閒。
　　
　　至於李子安，即使因為謝澤和成朗的相繼落跑，讓他的工作量大了點，一些原先可以推給謝澤或者成朗的應酬要自己出席了之外，從總體來說實際上一切其實都還在他能夠輕易解決的範疇之內。畢竟NK要是會因為兩個人不在就失去秩序，那也就不是他李子安一手領導起來的那個NK了。
　　
　　當然這也因為成朗即使跑路也還是把自己的工作做了很好的安排的。他能夠穩坐李子安的第一助理的位子的一個重要原因就在於他具有很好的統籌協調的能力，做事考慮周密，滴水不漏。比如這次，即使惹怒了老闆，要跑路避風頭，他也在當天把自己手頭的工作很好地分派了下去，同時把需要李子安審核簽署的檔以及近一段時間已經確定的行程安排做了備份，發到了李子安的郵箱裏。
　　
　　如是這般，李子安李總這段時間除非是不得不推遲回家時間，否則一定準時下班，回家做飯。說起來，夏非的好氣色也有很大一部分必須歸功於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在公司裏不怒自威的李子安李總的好廚藝。
　　
　　可以說，除了一周總會有幾天在床上禽獸了點，偶爾會調戲得稍微過了火之外。現在，在夏非面前，此人已經堪稱是一代新好男人的典範了。
　　
　　打開行事曆，再過兩日就是那人訂婚的日期，李子安摸了摸鼻子，如果不出所料，謝澤應該快要殺到美國去了，或者，他笑得有些不懷好意，現在已經殺到美國了？呵呵，總之，訂婚宴那天應該會有出好戲看。嗯，也許可以帶夏非去看看。
　　
　　這麼想著，李子安拿起電話，直接撥通夏非的手機。
　　
　　手機響了很久，無人接聽。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47

二十二、隔世

　　走進圖書館，寧遠熟門熟路地走到經濟類的書架前，幾乎沒怎麼看的，就隨意抽了本書。本來，他也就不是為了看書來的，只是為了在夏洛非曾經呆過的地方坐一坐而已。
　　
　　這裏是以前夏洛非最喜歡來的地方。
　　
　　他喜歡在這裏看書，而且總是喜歡坐在固定的位子上，要是被搶了位子，就會悶悶不樂，所以週末需要來找資料，或是想來看書的時候，他總是會早早地來占位子。
　　
　　而自己，就總會在附近的體育館裏打完球之後，到這裏來找他，拉他一起去吃飯，免得他又是一坐一整天。
　　
　　“非，去吃飯吧。”
　　
　　“等等，讓我看完這裏。”
　　
　　“很遲了，走吧。”
　　
　　“你餓了，就自己去吃吧。我有麵包。”
　　
　　“你不陪我，我吃不下。可是，我打了一上午球，已經很餓了。”
　　
　　“…………很餓怎麼會吃不下！”
　　
　　“總之你要陪我吃飯。”
　　
　　“……好啦。”
　　
　　“呵呵。”
　　
　　曾經的對話，記憶裏快樂的歲月，早已經湮滅在了支離破碎的記憶之中。在異國多年，每每午夜夢回，寧可借由酒精麻痹自己，也不忍翻看。
　　
　　可自從回到這裏，就再也無法壓制思念的浪潮洶湧而來。
　　
　　和以前的朋友見面，總是想要談到夏洛非。他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一遍又一遍。他們勸他，夏洛非死的時候，他們已經分手兩年了。他們要他不要再自責，當初分手是夏洛非提出的，不是他。可是，他只能搖著頭沉默。幾次之後，也就少和他們見面了。
　　
　　然後，一個人，在工作之外的時間裏，一次又一次的，在曾經和夏洛非去過的地方流連。每一個地方，都殘留著曾經的影子，但無論是歡笑還是淚水，現在都只能帶給他心痛。可是，無法停止，如同自虐一般的，
　　
　　是的，當初是夏洛非提出分手的。
　　
　　那時候，流言席捲了整個校園。雖然他知道夏洛非不可能是他們口中的那種人，雖然他也為他辯解過，但是他一個人的聲音在喧囂而起的流言面前根本無濟於事，而他逐漸無法忍受和夏洛非走在一起所必須面對的詫異的，打量的，懷疑的目光。
　　
　　眾口爍金，積毀銷骨。
　　
　　他知道流言的力量，他怕了。
　　
　　那次，夏洛非來宿舍找他的時候，宿舍裏的哥們兒正在勸他少和夏洛非走在一起。起初他還申辯幾句，但當他們說無論怎樣，和他走在一起，都只能讓他也被人說三道四，搞臭名聲的時候，他沉默了，不再說話。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心動搖了。或者在這之前就已經動搖了。
　　
　　這時，門被人推開，寢室裏的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他回頭，看到夏洛非站在門口，面容慘白，一絲血色也無。
　　
　　他站了起來，卻沒有走過去，兩人安靜地對視著，直到夏洛非的眼中的最後一絲光芒也隕滅，然後沉默著轉身離去。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他想他看到了這一段時間以來，夏洛非一直隱忍著的淚。
　　
　　那一刻，他的心很疼，他想要追上去，可是身旁的舍友，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他們投來的目光就像繩索，牢牢綁住了他，讓他無法移動腳步，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又清減了許多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
　　
　　他知道，夏洛非，那個人，看起來溫文隨和，可實際上卻是高傲而倔強的性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所以，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他們完了。
　　
　　他還記得那一天下午，最後一次見面的半個月之後，在一間咖啡館裏，他們終於重新坐在了一起，午後的陽光很燦爛，他們之間卻只有寒冰一樣的沉默。
　　
　　夏洛非坐在他的對面，原本就清瘦的人，又清減了許多。他的面容平靜，目光直直地注視著他，悲傷，但是堅定。
　　
　　他無法開口，只能低著頭攪拌著杯子裏的咖啡，一圈圈散開的波紋如他的心情，無法安寧。
　　
　　“分手吧。”半個月就已經有些陌生了的，曾經熟悉的聲音平靜地說出他們最後的結果。
　　
　　抬起頭，目光相對，再也找不回溫度，只能繼續沉默，直到夏非起身離去，也沒能說一句話。
　　
　　拿了書，寧遠徑直往玻璃牆那邊夏洛非慣坐的位置走去。
　　
　　但是，在穿過一排排的書架走到附近的時候，才發現那個位置上，今天已經有人了。
　　
　　是一個青年，低著頭，正戴著耳塞，安靜地看著書。
　　
　　青年有些長了的頭髮有幾絲滑落了下來，擋住了側臉，但仍然可以看出有著清秀的輪廓。他左手隨意地搭在書面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書頁，輕輕摩挲著，應該是習慣性的動作。偶爾會從書中抬起頭，轉頭看向窗外，似乎在欣賞風景。這時，他會用左手撐住頭，但右手卻會開始在桌面上敲打著音樂的節拍。
　　
　　一瞬間，寧遠以為自己重新回到了多年之前，在自己眼前的，是夏洛非。
　　
　　那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夢醒了，其實他們之間的一切都沒有改變。夏洛非仍然是會在自己醒來的時候，送上或溫柔或調侃的笑容。
　　
　　如果，如果真的只是夢，那麼，他發誓自己這一次絕對會好好的保護他，守護住他們的幸福，決不再讓它從指尖流去。
　　
　　“先生，可以讓一讓嗎？”身後的聲音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側過身，讓身後推著車的圖書館的管理員過去，再看去，青年仍然坐在那裏，埋首於書中。但是，他知道那不是夏洛非，無論那些動作看起來有多麼的相似，卻終究不是。
　　
　　但是，他還是無法控制地走過去，在他對面的，曾經他經常坐的位子上坐下。
　　
　　翻開書，卻看不下去，總是忍不住去打量對面的人。
　　
　　那些小動作，看書時愉快時嘴角勾起的淺笑，疑惑時微皺的眉頭，偶爾煩惱地歎一口氣，再抿著嘴唇繼續看的神態……
　　
　　如果不是容貌完全不同，不，如果不是他確實地知道夏洛非已經被埋葬在黃土之下，他一定會毫不遲疑地相信這是他的夏洛非。
　　
　　他越來越專注的目光讓夏非終於無法忽視。
　　
　　他本來就對別人的目光敏感。只是，剛才手中的書正看到關鍵的地方，而且以為大概只是人家看到熟人，所以多看兩眼，就不想理會。哪想到這人不僅坐到了他的對面，還越看越起勁了？
　　
　　那□裸的目光，讓他的頭皮都繃緊了，耳朵忍不住就豎了起來，微微發燙，即使仍然看著書，卻一行字都看不下去了。
　　
　　忍不下去了，這大白天的，還是圖書館，這人他想幹什麼？！
　　
　　咬咬牙，抬起頭，卻看見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寧遠……
　　
　　多少年了，他們再一次在這裏，這樣對面而坐。
　　
　　這一瞬間，夏非有些恍然。明亮的陽光中，已經模糊了的曾經愛戀的時光快速地閃過，令他心跳如鼓。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下一秒，他已經回過神，他們之間早已是滄海桑田，不復舊日時光。
　　
　　物是，人已非。
　　
　　只是，為什麼，視野變得模糊？
　　
　　甯遠看著夏非的目光有些疑惑，有著探究。
　　
　　他不明白為什麼青年在看見他的時候臉上的一串表情的變化，先是有些驚嚇的呆住，然後有一刹那的懷念，但很快就被收斂了，可淚水卻滑下了他的臉頰。
　　
　　可是在看清他的容貌的那一刻，那驚懼的表情卻讓他對他有了一絲異樣的熟悉感。
　　
　　他遲疑著開了口：“請問，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不，沒有，我們沒有見過。”夏非站了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說著，拿起一旁的背包，抓起桌面上的書，就往外走去。
　　
　　寧遠看著他的背影匆匆離去，目光深凝。
　　
　　他想，他記得在哪里見過他了。
　　
　　那一天，去山上看洛非的時候，在上山的路上撞到的那個青年，應該就是他。
　　
　　想到那天在夏洛非墓前看見的擺放在那裏的剛剛燃盡的煙頭，會不會就是他放的呢？
　　
　　如果是，他會和洛非有什麼關係呢？
　　
　　他知道，洛非最後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嗎？可以給他答案嗎？
　　
　　這是寧遠最想知道的問題。他知道當年的那個視頻，他不相信李偉的解釋——有了第三者，為了擺脫他，所以陷害他。
　　
　　他聽說，夏洛非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是笑著的，輕鬆的笑，如同死亡是上天的恩賜。這就讓他更加心疼，和懷疑。
　　
　　夏洛非的堅強，他知道。他總是向著希望去走，永遠也不放棄。就算當年遭遇那樣的事情，被學校開除，他也沒有過輕生的舉動。可是，這樣的他，卻在生命的最後，笑得那麼解脫。那是要經歷過怎樣的折磨，怎樣的心死之下才會有的反應。
　　
　　可是，他也沒有其他的證據，可以告訴他答案。
　　
　　那麼，這個青年，可以給他答案嗎？
　　
　　正想著，身後的桌面上傳來嗡嗡的聲音。
　　
　　是他的手機？
　　
　　寧遠伸手拿了過來，螢幕上顯示著來電——李子安。
　　
　　很熟悉的名字，NK集團的一把手，商場上的笑面閻羅。
　　
　　遲疑了一下，剛想按下接聽鍵，手機已經停止了震動。
　　




二十三、直面

　　匆匆走出圖書館，夏非方才松了口氣，放慢了腳步。
　　
　　在路上慢慢地走著，腳步越來越慢。最後，他停下了腳步，從口袋裏摸出煙，靠著在路旁的一棵樹上抽著。
　　
　　深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圈，看它繚繞著消失在空氣裏，他的嘴角扯出一絲自嘲的笑。
　　
　　居然又一次落荒而逃！
　　
　　活了兩輩子，真是半點長進也沒有！
　　
　　難道他還會認出你是誰嗎？而且，就算他通了天眼，知道你是夏洛非，那又怎樣？怎麼算該逃走的人也不該是你！
　　
　　又吸了口煙，夏非半仰起頭，透過樹葉的縫隙望著天空，斑駁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臉上。他閉上眼睛，心裏逐漸平靜了下來，陽光的溫暖感覺讓他想到了李子安。那個有時強勢有時溫存有時又喜歡耍點小無賴的男人，有著溫暖強健的懷抱的男人，那個已經讓他越來越無法抗拒的男人……
　　
　　突然他有點想要聽一聽他的聲音，甚至想要馬上見到他。
　　
　　他打開背包，想要拿手機，可是掏了半天，卻沒摸到手機。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看書的時候是把手機放在一旁的，可是走的時候卻忘記拿走了。
　　
　　有些洩氣地拉上了拉鏈，重新把包甩到身後，又站了片刻之後，罵了一句：“SHIT！夏非你個沒用的！”然後，他乾脆地回頭往圖書館的方向走去，不就是一個已經是對面不相識了的故人嗎？不就是一個早就分手了的男人嗎？如果按李子安那奸商說的那樣，大多數東西都有個價值的話，現在，對自己來說，那個男人的存在價值應該連自己的手機的半分都趕不上。
　　
　　夏非走得很急很快，一步連著一步連個停頓都沒有，但是隨著圖書館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裏，就像是被什麼拉住了腳一樣的，步子又變得緩慢了起來。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了起來，可是，重重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疼痛抵銷了轉身的欲望。
　　
　　陽光從圖書館的後面照過來，一片明亮。
　　
　　重生需要捨棄，捨棄必將經歷劇痛。他經歷了身體上的，無從選擇的經歷了，但是心靈上，他沒有勇氣去面對，去經歷那種疼痛的考驗。
　　
　　但從現在開始，他要讓自己去面對。
　　
　　想到那天，在那個小縣城的巷子裏，李子安在他耳邊說的話：“就這樣和你過一輩子也很不錯”，他輕輕地笑了，向前的腳步重新邁了出去。
　　
　　也許，那個男人進入他的內心的深度要比他自己所知的還要多。如果，他現在的確有了面對的勇氣，那麼毋庸置疑的，這些勇氣是從遇到那個男人的那天開始聚集的。
　　
　　這樣想著，他腳下的步子，逐漸快了起來。但除了快，還穩。就像他現在的心跳，一下，一下，節奏穩定，分毫不亂。
　　
　　“嗨，夏非？”順著聲音看去，寧遠正在圖書館門口對他揮手。
　　
　　夏非深深吸了口氣，嘴角適當地揚起一個客套的微笑，朝他走了過去。
　　
　　甯遠著看著夏非走到他的面前，目光深邃暗沉，底下卻是波濤起伏，難以平靜。
　　
　　夏非。
　　
　　連名字都這麼接近。
　　
　　看著他帶著疏離的微笑向自己走來，那寧靜優雅的姿態，已經可以看清的那雙沉靜無波的黑眸，無一不讓他無法逃避地想到夏洛非。
　　
　　兩個長相完全不同的人，給人的感覺卻是如此相似，相似到幾乎別無二致。
　　
　　這已經足夠讓甯遠肯定夏非這個人，一定和夏洛非有所關聯。即使並沒有半點的實證支持，如果要給人評判，單憑感覺兩字，是絕對的單薄無力。但在他的心裏這已經是不容置疑的了，雖然只是他和夏非只是擦肩而過的兩面，以及不到三句話的交談。
　　
　　夏非終於站定在了寧遠的面前，隔著兩步的距離。
　　
　　“夏非，你好。”寧遠微笑著對他伸出手。
　　
　　夏非定定地看著他，然後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要握住寧遠的手的時候，他不自覺地就屏住了呼吸。那幾秒，很短，但感覺上卻很長。當真正握住了寧遠的手的時候，掌心相貼的那一刻，夏非的心空了一下，長久地墜在那裏的什麼東西消失了，沉沉的重量沒有了，一時竟讓他有點發慌。但隨即，他真正地笑了，那笑裏有失落，但更多的是輕鬆的明媚。
　　
　　夏非靜靜看向對面和自己握手的這個男人，曾經只是和他十指交纏，掌心相貼，就能帶給自己無比的幸福和滿足，可如今再握他的手，心上卻是無波無瀾。原來，他真的已經只是曾經了。
　　
　　“你好。”他鬆開寧遠的手，微笑著詢問，“不好意思，你是？我們以前見過嗎？”
　　
　　寧遠拿出手機遞給他：“我叫寧遠。之前……”他停了停，“並沒有見過。只是剛才你的手機響了幾次，我就幫你接了。對方是這麼稱呼你的，而且說會過來幫你取回手機。我沒事做，就出來等著了。”
　　
　　夏非接過手機，果然顯示有未接來電，也果然就是李子安。
　　
　　想來，如果不是因為他時不時會打電話來的話，自己也不至於擔心因為手機調靜音接不到電話而把手機放在外面了。沒放外面的話，也就不用走這一趟回頭路了。
　　
　　其實，自己也知道，男人打電話來，多半都是無聊的閒扯，什麼今晚想吃點什麼啊？聽說哪里新開了家餐館，據說味道不錯，去嘗一嘗怎麼樣？或者又在看書是不是？坐久了要起來活動一下，別懶，要不以後得頸椎病，我可不幫你按摩啊……總之，就是沒話找話。真不知道他一個知名大企業的老總，上班怎麼就有這麼多空閒時間呢？沒聽說NK要倒了啊，而且看他每天那神采飛揚意氣風發，時不時還要加班應酬的情況，也不像沒生意做啊。
　　
　　不過，雖然很無聊，有時還會直接掛電話，可是不容否認，每次接到他的電話都讓他心情很好。所以，還是自己縱容的吧。否則何必還要把手機拿出來。真是，不過總之，這筆帳，還是要和他算的。
　　
　　寧遠看著站在面前，看著手機，笑得甜蜜，心思不知已經飛到哪里去的夏非，有些無奈，也有些羡慕。
　　
　　他是在想那個打電話來的男人吧，李子安。
　　
　　他熟悉這種表情。曾經夏洛非也容易走神，在每次想到他們之間的一些事情的時候，總是會低著頭，淺淺的笑著，全身都透著幸福的感覺。而現在的夏非，居然連這樣走神的表情也和夏洛非那麼相似，只是夏洛非的微笑是因為自己，而夏非則是因為別人。
　　
　　剛才才接起電話，就聽見電話那頭的男人親熱的抱怨：“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我可差點要報警了啊。看你今晚要怎麼補償我的精神損失……”
　　
　　親密的語氣，曖昧的調侃，讓寧遠一下子就意識到了李子安和夏非之間可能的關係。
　　
　　而在他打斷了李子安，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後，李子安迅速轉變的態度，冷靜，敏銳，以及要求他說明情況的壓迫感，還有之後立即要求要和他談一談的當機立斷和不容拒絕，則讓他愈發肯定了夏非和李子安的關係，同時也更確定了此李子安應該就是NK的那個李子安。畢竟雖然李子安可能有很多，可是那種即使通過電話，也能讓人清晰感覺到的魄力和壓迫感絕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至於無奈，他看著眼前猶自走神的夏非，暗暗歎了口氣。沒辦法，只得重重咳了一聲，才總算喚回了夏非的注意力。
　　
　　“啊，不好意思。”夏非抬起頭，不好意思地對他道歉，心裏又為李子安記上一筆，“我在想一些事情。”
　　
　　“嗯。看出來了。”寧遠示意他不必介意，“你要等他嗎？”
　　
　　雖然沒有說是誰，但夏非知道他是在說李子安，就點了點頭：“是。”不過他的心裏還是有些惴惴的，總覺得寧遠這話說得有些曖昧，因為他清楚李子安給他打電話，可不會問那麼多客套話，總是單刀直入，也不知道剛才寧遠接電話的時候他說了什麼。
　　
　　“那麼，介意和我一切到那邊坐坐嗎？”寧遠指著旁邊的咖啡館問他，“就聊一聊。”
　　
　　他剛想拒絕，寧遠卻又緊接著說，“或者我就在這裏陪你等，邊等邊聊。”擺明瞭不容拒絕。
　　
　　夏非看著他，有點無奈，真不知道他想要聊什麼，他們又能聊什麼？不過，算了，既然自己都已經不再介懷這個人的存在，那麼就當是和一個普通的路人，在等待的空閒時間裏，做幾句閒聊好了。不過如此而已。
　　




二十四、告別

　　只是沒想到，竟然真的只是閒聊而已。
　　
　　“我不久前才從國外回來。剛回來的時候，一個人出門總擔心會迷路。沒辦法，那路看著熟悉，可不知怎麼地開下去，方向就錯了。這裏變化說起來還真是挺大的。你呢？是本地人麼？”
　　
　　夏非沉默了下，然後搖了搖頭。
　　
　　“那是到這來工作的嘍。一個人？剛來的時候應該挺不容易的吧。我剛到國外讀書那會兒，就覺得特不適應。再怎樣，也沒自己呆慣了的地方好。可是，那也都是沒辦法的事情。學習，工作。對了，你來這幾年了？”
　　
　　夏非沉默了下，方才回答：“差不多六七年了吧，具體也記不清楚了。”
　　
　　寧遠側首看他一眼：“哦？怎麼就想到這裏來了呢？之前有來過？”
　　
　　“沒，只是機緣巧合罷了。”夏非對他笑了一笑，應對自如，“就像今天遇到你一樣。”
　　
　　“的確，真是緣分。”寧遠看著他，試圖從他的談笑自若的舉止之中探尋出哪怕只是一點的謊言的痕跡，但是沒有。夏非的黑眸只是坦蕩蕩地看著他。
　　
　　寧遠有點失望，難道夏非之前的反應只是碰巧嗎？是自己想錯了嗎？雖然心裏有這樣的猜測閃過，但他還沒有放棄。
　　
　　“是不是覺得我很奇怪？在路上隨便就抓著個陌生人聊天？”他抽出根煙，對夏非示意了下，“介意嗎？”
　　
　　夏非搖搖頭：“沒關係。”
　　
　　寧遠笑了：“是抓著你聊天沒關係？還是抽煙沒關係？”說著把煙塞進嘴裏，點燃了吸了一口，又遞了根給夏非。
　　
　　“不用。”夏非拒絕了，“都沒關係。反正一個人等也是無聊，有人聊聊天也很不錯。”
　　
　　“呵呵。的確。不過我可不是隨便找人搭訕啊。”甯遠做出一副嚴正申明的樣子，不過緊接著又變為了落寞。
　　
　　他的目光看向遠處：“我只是，覺得你和我的一個……朋友很像。”
　　
　　夏非不置可否地答道：“世上長得像的人多了。”但目光卻看向李子安過來的方向，希望那裏快點出現那輛現在已經很熟悉的車。
　　
　　“不是長的像。”寧遠轉回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是感覺。很像，真的很像。”
　　
　　他的目光很溫柔，好像透過夏非看到了另一個人：“他也喜歡到這裏來看書，還特別喜歡坐在你剛才坐的那個位置。每次都早早來占位子，要是有事不能趕早過來，總會下死命令要我一大早沖過來幫他占位。真是，任性的人。”這樣埋怨著，語氣裏卻是滿滿的寵溺，追念的眼神也愈發地柔和了起來。
　　
　　夏非把手放進褲袋裏，緊緊握住，聲音卻仍保持著平靜：“是嗎？那你今天來也是？”
　　
　　“不……”寧遠看著他，滿目悲傷，“他已經，已經去了很遠的地方。”
　　
　　“哦。是嗎？”手指已經陷入了掌心，疼痛傳遞了上來，讓他能夠繼續保持著平靜站在這裏。
　　
　　寧遠有些失落地將目光移開：“是啊。希望他在那裏能過得開心。”
　　
　　“……如果是他自己選擇去的，那應該是會開心的吧。”夏非的聲音很輕，很淡，幾乎要讓人聽不見。
　　
　　“嗯。應該吧。”寧遠附和了一句，不再說話。
　　
　　兩人一時無話可說，也沒人有找個話題的念頭，只是站在路邊，沉默地等待。
　　
　　這樣的沉默壓得夏非有點喘不過氣，幾乎要放棄等待，先行離開，但還是被他壓下了。從掌心傳來的疼痛，一跳一跳的，提醒他——現在離開，就是輸了。輸給了過去，輸給了夏洛非的絕望。
　　
　　他不要輸，所以他站著，等待最後的時刻。
　　
　　告別寧遠，也正式告別曾經的，屬於夏洛非的那段愛戀。
　　
　　索性沒有等多久，就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出現了路口。待駛得稍微近了，能看清車牌了，夏非松了口氣，是李子安。
　　
　　這場較量，到底是他贏了。
　　
　　一時他的心裏五味雜成，難以言盡。
　　
　　但是，他知道，這只是暫時，最終他將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喜悅。
　　
　　轉過身，他和寧遠告別：“我等的人來了。”
　　
　　“嗯。”寧遠拿下煙，有點落寞地笑了笑，“我看見了。”
　　
　　夏非定定地看了看他，然後鄭重地伸出手：“再見，寧遠。”
　　
　　寧遠有些訝異他的鄭重，但還是伸手握上了他的：“再見，夏非。”
　　
　　夏非笑了，鬆開手，轉身走向已經走下車，正看著他的男人。
　　
　　再見，寧遠。
　　
　　再見，我曾經的摯愛，我終於可以正式與你告別。從此海角天涯，滄海桑田，你我陌路，再不相識。
　　
　　甯遠看著夏非的背影，心突然就痛了起來，那種即將失去什麼的恐懼感牢牢地抓住了他。
　　
　　剛才的一番對話，已經把事實擺在了他的面前，夏非和夏洛非之間，沒有能夠相遇的時間，也缺乏產生聯繫的機緣，他們之間有關聯的可能性極為微薄。但是，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他要再試一次，最後試一次。
　　
　　“洛非！”寧遠喊出了聲，“夏洛非！”
　　
　　夏非還放在口袋裏的手再一次收緊了，指甲又陷入了之前的傷口，痛徹心扉。
　　
　　他的腳步只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往前走，沒有動搖，就連步伐的頻率似乎都沒有改變。
　　
　　可是縱使如此，寧遠仍是看到了那一下的停頓，頓時狂喜地沖上來，拉住夏非，讓他轉過身後：“你認識他的，對不對？對不對？”
　　
　　他直直地逼視著夏非，拉住夏非的胳膊的手力氣很大，卻渾然不覺。
　　
　　李子安看到夏非的臉在寧遠喊出“洛非”那個名字的一瞬間立時蒼白了下來，不過他只是略眯了眯眼而已，仍然站在那裏微笑著等著夏非走過來。
　　
　　可是他按兵不動的打算卻被寧遠衝動的舉動給打破了。
　　
　　“你在說什麼？”夏非忍著胳膊上巨大的疼痛，強自自持著平靜的姿態回答。
　　
　　“夏洛非！”寧遠的眼裏閃著期待而狂熱的光，“你認識的，不要否認，你聽見他的名字的時候停下來了。”
　　
　　夏非一窒，然後笑了。怎麼忘了，寧遠的觀察力向來好。但，自己的演技也很好的。
　　
　　他深深地皺著眉，同時扯動自己的手，“請放開我！”黑眸不滿地瞪著甯遠，“夏洛非？名字和我挺像的，我不認識。我以為你在叫我呢。”
　　
　　“不，你……”寧遠還待反駁，手就被人用力扯開了。
　　
　　李子安站到夏非的身邊，甩開寧遠的手，另一邊手則擁上了夏非的肩頭，看見別人的手擱在夏非的身上讓他很是不爽，“沒事吧？”
　　
　　得到夏非沒事的示意之後，才看向寧遠：“甯先生是吧？我是李子安，剛才在電話裏約了過來拿回夏非的手機。”
　　
　　男人不怒而威的氣勢讓寧遠有了少許的冷靜：“我是。手機已經還給夏非了。”說完卻又馬上轉向一旁的夏非，“夏非……”
　　
　　但他的話又被李子安打斷了：“甯先生，你要談話的對象是我。不過，既然夏非在這裏，想必你也把手機還給他了。我們也沒有談話的必要了。就這樣吧。今天的事，謝謝了。”
　　
　　話說完，擁著夏非就往回走。
　　
　　夏非沒有拒絕，滿心裏只是疲憊和無奈。
　　
　　甯遠，夏洛非早已經死了。為什麼不放手，既然明知一切已經無法回頭？
　　
　　寧遠，就讓你是你，我是我，從此再無糾葛。
　　
　　只是這些話，他說不出口，也沒法說，只能沉默以對。
　　
　　“夏非，等等！”身後寧遠還在喊他。
　　
　　李子安停了下來，轉過頭對後面的寧遠說道：“甯先生，夏非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不認識你說的人。請你不要再糾纏。”
　　
　　寧遠停住了還想追上來的腳步。他看著夏非，夏非始終沒有回頭，他的背影告訴寧遠他的拒絕，而李子安的氣勢也讓寧遠無法再糾纏。他很清楚這個男人雖然沒有對他聲色俱厲地嚴辭警告，但一旦行動起來卻是絕不會有所客氣的。
　　
　　李子安擁著夏非一直走到車子旁邊，為他拉開車門，看著他上了車，又關上車門之後，才繞到另一邊上車。
　　
　　夏非淡淡地看了呆立在路旁一臉不甘心的寧遠一眼，就面朝前方合上了眼，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平靜，和疲倦。
　　
　　車子很快就發動了。
　　
　　開了一段距離，李子安才開口問他：“回家吃飯，還是？”
　　
　　夏非睜開眼，看著男人的側臉，“回家吧，我累了。”
　　
　　李子安轉過臉，看了看他，寵溺地笑了笑：“好。回去我給你煮好吃的，吃完就休息。”
　　
　　“嗯。”他淡淡應了聲，又合上了眼。
　　
　　車子裏一片安寧，李子安靜靜地開著車。
　　
　　過了一會兒，他以為夏非已經睡著了的時候，卻聽見夏非問：“為什麼不問我？”
　　
　　李子安出口的話卻是有點不正經的調笑：“我相信自己的魅力啊。”
　　
　　合著眼的夏非淡淡地笑了：“臭美。到家了叫我，我睡一會兒。”
　　
　　“好。”李子安看著前方，冷靜地打方向盤轉彎，開上回家的路。
　　
　　家，很快就到。
　　
　　夏非，我相信自己的魅力，但我更相信的，是你。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48

二十五、靜好

　　當天晚上，夏非頭痛欲裂。
　　
　　這是他的老毛病了，所以倒是很鎮定地吞了藥，安靜地蜷在床上。那種從脖頸處蔓延到頭頂的酸痛感仿佛是從骨頭裏透出來的，而眼睛也是脹痛著，連睜開都嫌費力，所以只能是閉著眼睛，皺著眉頭，強自忍耐。
　　
　　李子安也無法，夏非拒絕去醫院，幫他用白花油揉了，也只能舒緩片刻，之後還是一樣，最有也只能是關了燈，坐在一旁一邊處理公事，一邊陪他。
　　
　　只是心事卻始終沒辦法集中到公事上，最後還是合上電腦放在一旁。借著外面透進來的光看了看夏非，原先緊皺著的眉頭略微鬆開了些，想來是藥力發揮了作用，這會兒已經沒那麼痛了。
　　
　　略微放下了心，他才起身走到了陽臺上。
　　
　　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就放在了一旁，只是看著煙霧繚繞著消散在夜晚清冷的空氣裏。
　　
　　也不知站了多久，方才聽見他開口，聲音卻輕的無人能夠聽見：“夏非，夏洛非……”
　　
　　抬起的眼，望向遠處的天空，一彎殘月，懸掛在天際，被雲遮蔽著，但那皎潔的光芒仍然透過雲層靜靜地揮灑著，落在世人的眼中。
　　
　　李子安安然地凝望著，那從來難測的深黯黑眸裏也不知因那月華而明滅著怎樣的心思。
　　
　　最終，一根煙快要燃盡的時候，他沉沉一笑，撚熄煙頭，然後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
　　
　　“爸，過兩天我會過去一趟。帶個人讓你們認識下。”
　　
　　……
　　
　　“是啊，你可別把人嚇到了啊。”
　　
　　……
　　
　　“行了，見面再說。”
　　
　　掛了電話，他回到房裏，走到床邊，看著床上已經安睡的人，那終於徹底舒展開了的眉，他俯身，在那裏落下一個輕吻，然後躺下，將人摟在懷裏，沉沉睡去。
　　
　　第二天，夏非是在快要讓他窒息的沉重的壓迫感下醒過來的。
　　
　　“唔……”他閉著眼睛動了動，沒能把那壓著他的東西甩掉，又更用力地動了動，那東西卻壓得更緊了。
　　
　　難道是——鬼壓床？
　　
　　不是吧？
　　
　　勉力睜開仍然不願睜開的眼睛，卻被眼前放倒的臉下了一跳。
　　
　　“靠！”罵了一聲，手腳並用地把身上壓著自己的人推開，“李子安，你一大早地發什麼瘋？”
　　
　　“我都去了公司一趟了。”李總一臉委屈，“還不是怕你餓壞了，才叫你起床吃飯的。偏偏還叫不醒。”
　　
　　“呃……”這才注意到李子安一身西裝革履，而肚子也很配合地咕嚕嚕地發出了抗議。但，還是耍無賴，“總之就沒你這麼叫人起床的！精神損失費，賠來！”
　　
　　李子安挑眉，答應地痛快：“好啊。不過小人現在身無分文，甘願肉償。還望大人笑納。”說話間，已經再次壓到了夏非身上。
　　
　　“不……”一個用字還沒出口，嘴已經被男人堵住了，唇舌交纏之間，沒兩下，兩手已經扶上了男人的肩頭，仰起頭盡情感受男人唇齒間的熱度。
　　
　　一吻結束，只能粗粗喘著氣，瞪著男人，但隨即抵在自己下腹處的開始□的感覺，還有李子安看著他已燃起了欲望的火焰的黑眸，讓他立馬沒了挑釁的勇氣。鑒於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他很識相地立時決定暫時休戰。
　　
　　“你不是說帶午飯回來給我了嗎？在哪？我餓了。”很理直氣壯地問道。
　　
　　李子安歎了口氣，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忍了忍，還是放開他，從床上爬了起來：“先去洗漱，我去給你熱熱。”不過那臉色實在不是一般的臭啊。
　　
　　夏非在他身後輕輕地笑了，伸手拉開窗簾，明亮的陽光頃刻灑滿了整個房間。
　　
　　他凝望著窗外的風景，聽著李子安在廚房熱飯菜的聲音，心裏一片寧靜。
　　
　　“還發呆？”李子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神遊，看過去，男人一臉的不懷好意，“不餓是吧？那我們還是運動運動？”
　　
　　不敢再拖延，刺溜一下滑下床，沖到浴室，開始刷牙洗臉。
　　
　　他看見鏡子裏的人，雖然面色還因為昨夜的頭痛而略微有些蒼白，但舒展的眉眼之間卻儘是無法遮掩的自在和快樂。
　　
　　“夏非，要幸福。”他對鏡子裏的人說，眼眸明亮，帶著嶄新的希望。
　　
　　“還在發什麼呆啊你！”李子安掀開簾子，“都熱好了，再冷了，我可不幫你熱了啊。”
　　
　　他轉頭瞪他：“你知不知道什麼是隱私權啊！”
　　
　　“不就是刷牙嗎？還隱私權。洗澡都看過了。”李子安笑嘻嘻地回答，一點都不理虧。
　　
　　夏非無言，這是事實。這簾子是李子安開始自由出入這裏之後不久他才掛上去的，沒辦法，要不就他房子這敞開式的空間，可真是做什麼都敞開在男人的眼皮底下了。
　　
　　可就算掛了簾子，也還是無法控制男人時不時地偷襲。
　　
　　“快點啊。”笑得得意，李子安催促著放下簾子。
　　
　　沒辦法，簾子啊，這可比門好開太多了。這種輕而易舉就能吃到的豆腐不吃，那還是他李子安嗎？
　　
　　裏面的夏非把臉埋進毛巾裏，聽著外面傳來的男人走動的聲音，嘴角悄悄翹了起來。
　　
　　這一刻，歲月靜好，他是真的相信從此後，自己可以這樣幸福地過下去。
　　
　　“夏非，過兩天，和我一起去紐約一趟？”吃飯的時候，李子安問他。
　　
　　沒停筷子，夏非看了他一眼，又埋首飯碗當中：“又去玩？你也太閑了吧？而且不是謝澤和成朗的都走了。那你公司怎麼辦？”
　　
　　半天沒聽見回答，抬眼看去，卻見李子安單手撐著頭，看著他，嘴角勾起的笑越看越曖昧，越看越不對勁。
　　
　　“要是我把飯粒吃到臉上，麻煩李總出聲告訴我一聲。不要光笑！”翻了個白眼，瞪過去，以此強調他的不爽。
　　
　　李子安靠過來，輕輕吻了吻他的唇：“真是感動，你這麼關心我。”
　　
　　“誰關心你！”把男人推開，重新開動，這飯菜可真不賴，“別打擾我吃飯。”
　　
　　李子安也不介意，“呵呵，別擔心。這次去紐約，是去參加一個朋友的訂婚儀式。和我一起去？”
　　
　　夏非沉默了一會兒：“我還是不去了。”
　　
　　“為什麼？”李子安目光沉沉地看他。
　　
　　停了筷子，他有點猶豫：“那種場合，會有不少你商場上的朋友，我去，不太好吧。”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始終看著面前的飯碗，握著筷子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
　　
　　不過下一秒，李子安的手就覆了上來。
　　
　　“放鬆點，昨天才傷到的。”李子安的手指插進了夏非的指縫之間，和他五指交握。
　　
　　另一邊手卻伸過來，強硬地轉過了夏非的臉，迫使夏非抬起眼，對上男人的黑眸。
　　
　　“還說不關心我？”男人的眸裏笑意流轉，暖暖地包圍著他，如同手背指間感到的溫度，“這都讓我受寵若驚了。”
　　
　　“混蛋！誰關心你！”習慣性地嘴硬，卻沒有推開男人靠過來擁住他的懷抱。
　　
　　李子安環住他：“嗯，是，不關心，那就不要拒絕了。”
　　
　　“隨便你。反正要是被人笑，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靠在男人溫暖的懷裏，他放棄地答應。
　　
　　“誰敢廢話，我讓人毒啞了他！”男人的土匪本性盡顯。
　　
　　夏非轉過頭，上下打量他一番,，嫌棄地說，“被抓去坐牢，我不會去探監的！”
　　
　　李總受傷了，抓住人要求賠償，可只得到一句：“湯又冷了，再熱熱吧。”
　　
　　“好。欠你的，祖宗。”哀怨地捧著湯碗去重新加熱。
　　
　　夏非半點也沒不好意思地繼續吃飯。
　　
　　李子安心裏盤算著，那件事，還是到時候直接把人拐過去吧。否則，半途逃跑就不好辦了啊。
　　
　　夏非打了個寒顫，覺得這天可真是冷了：“湯熱好了沒啊？”
　　
　　“好了。”李大廚關了火，把熱騰騰的湯重新捧上桌。
　　




二十六、宴會

　　別墅的大廳裏燈火輝煌，衣香鬢影，所有人言笑晏晏，連空氣裏彌漫著喜悅的氣息。悠揚的音樂繚繞著，一對剛剛訂下婚約的新人在舞池裏翩翩起舞，其他的紳士淑女們也紛紛相攜著舞出一室繁華。
　　
　　在李子安離開身邊去應酬的空檔，拿著杯紅酒，夏非一個人走到了花園裏。
　　
　　室外的空氣要清新的多，他深深地吸了口，覺得自在了不少。
　　
　　淺綴了口紅酒，斜靠著欄杆，凝望著夜空的眼裏一片沉靜，仿佛有千般思緒滑過其中，但卻沒有擊起一絲波瀾。
　　
　　到了紐約之後才知道，雖說訂婚的雙方都是門第顯赫，但今晚的訂婚宴卻並未張揚，獲邀參加的大都是雙方的親朋好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大家熱鬧一番罷了。
　　
　　不得不承認，知道這一點之後，原本就緊張的心情更加無法放鬆了。
　　
　　雖然之前也見過李子安身邊的人，比如李子樂，比如謝澤、成朗，但那都是私下的會面。像這樣，光明正大的，和他一起出現在社交的場合，想到可能要面對的眾人打量的目光，背地裏有可能出現的竊竊私語，讓他的心裏愈發忐忑不安。在賓館裏的時候，他就已經想要打退堂鼓，但看到李子安興致勃勃的樣子，又說不出口。可是車到了門口，不用進門就可以感受到的熱鬧的氣氛，人群的喧囂，就如厚重的鐵板壓了下來，讓他覺得心口發悶，呼吸難過，實在很想轉身離開。可是剛想提出來，就被李子安用親吻堵住了想要一個人先回去的話。
　　
　　男人重重壓下的唇有著炙熱的溫度，按在他背心的手掌滾燙而堅定。但是探入他口中的舌卻是溫存的，一遍又一遍的來回著，在他的口中搔動，舔舐，讓他無法逃避地沉溺了下去。不安的心情在這樣的親吻中，似乎奇跡般地得到了安撫，不再那樣糾結著，讓他手腳都酸麻。
　　
　　“夏非，”一吻結束，男人抵住他的額頭，低沉的聲音蠱惑他的心，“相信我。”
　　
　　看著男人墨黑的眼眸裏沉沉的光，外面熱鬧喧囂的聲音似乎逐漸遠去，最後只剩下男人低沉的聲音縈繞在了耳旁，進到了仍有些惶惑的心底。
　　
　　沒有辦法拒絕，他只能點頭。
　　
　　跟在李子安身邊進入別墅，他的朋友迎上來的時候，他很緊張李子安會如何介紹他。
　　
　　即使李子安說過他早已出櫃，朋友都知道他的性向。但他還是不想在這樣公眾的場合，對陌生人袒露自己的性向。讓他放鬆的是，雖然李子安對他的態度仍然親密，會為他拿酒，在他耳邊低語，但並不顯眼，而且也沒有用愛人之類會讓他不知所措的詞語介紹他。再加上其他人也只是有禮地和他打招呼，不熱絡的態度反而讓他逐漸放鬆了下來。
　　
　　他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也許這也可以算是一個不錯的開始吧。
　　
　　這時，一個人站到他的身邊，拿酒杯和他碰了下。
　　
　　夏非抬眸，看清是誰之後，嘴角上翹的弧度大了起來，然後舉杯對他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你還真有勇氣。”
　　
　　謝澤無奈地苦笑：“拜託，你別再提了。”
　　
　　剛才發生的事情一定會是他這輩子最糗的一件事了，而且還讓他從此不得超生，絕對會被那個男人捉著這把柄笑一輩子，不過也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就是了。
　　
　　靠，還是忍不住長歎了口氣，他居然當著這滿室的人的面阻止萊恩家族和德文森家族聯姻之前的訂婚儀式，而且還差點真的要去搶德文森小姐的未婚夫了，如果不是約書亞那個混蛋還算有良心，最後關頭出現制止了他，還有李子安，總算還知道要出來幫他圓場，他就真是丟臉丟到火星去了，直接就地挖洞埋了自己都可能。
　　
　　不過，李子安和約書亞那兩個傢伙還是聯合起來騙他？哼，雖然他現在是和約書亞言歸於好了，可不代表他不會報仇。老虎不發威，還拿他當病貓了是吧？哼哼，他謝澤不報此仇，就罰他，罰他要被約書亞那個混蛋壓一輩子！
　　
　　約書亞，以後再說。而李子安，現在就是機會啊。
　　
　　謝澤在心裏陰陰地笑了，你李子安以前的那些個風流往事，還有哪個比我更清楚的！
　　
　　正當他思謀該怎麼開口的時候，卻聽見沉默了半天的夏非突然開口：“說真的，我很佩服你。你的勇氣，讓我很羡慕。”
　　
　　他驀地扭頭看過去，夏非看著自己的眼裏神色複雜，不過那一絲羡慕卻是真實的。想要煽風點火的心不知怎麼就淡了下去。
　　
　　“其實，”他猶豫了下，才接著往下說，“我逃避了很久。不想承認自己愛上了一個男人，更害怕的是，如果承認了，我要面對的壓力。”
　　
　　抹了把臉，他苦笑了下：“我是家裏的獨子，原本怎麼風流都沒關係，但是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絕對是離經叛道。估計父母是絕對無法容忍的。可是，”停了停，他的聲音變得低緩，似在回味著什麼，“還是捨不得。”
　　
　　他歎口氣：“不說我了。要說起來，李子安那傢伙雖然是個陰線狡猾卑鄙無恥的混蛋。”最後那些個字眼說得絕對是咬牙啟齒，“但的確比我有膽的多，老早的就和家裏說清楚了。李伯伯和李伯母也和他僵持了好些年，不過還是沒拗過他，現在也只盼著他能早點定下來而已。”
　　
　　夏非垂下眼眸，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喝酒。
　　
　　謝澤看他的樣子，也不再說什麼，也慢慢品著自己的那一杯酒。
　　
　　兩人靜默下來，從樹叢後面傳來的談話聲就清晰了起來。
　　
　　是兩個女子在那裏閒談。
　　
　　“莉莉婭還沒從中國回來嗎？”
　　
　　“沒。那中國男人把她迷了個神魂顛倒。好不容易，那個男人向她求婚，帶她回國旅行，哪有那麼快回來。”
　　
　　“你見過那個男人DAVID LEE嗎？怎麼樣？”
　　
　　“倒是可以算個英俊的男人。只是……”
　　
　　“只是什麼？”
　　
　　“我擔心，他會不會是……”後面的聲音變小了。
　　
　　聽到DAVID LEE這個名字的時候，夏非的心跳就無法克制地快了起來。他深深呼吸著，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拼命在心裏安慰自己。不可能是指那個人，DAVID這個名字實在太多人用了，就算一樣姓李，那也是多不勝數的。
　　
　　是的，一定是自己多心了。一定是的。
　　
　　“夏非！”旁邊的謝澤喚回了他的注意力。
　　
　　“啊？什麼事？”他有些慌亂地應道。
　　
　　“你在想什麼呢？”謝澤擺了擺頭向他示意，“我們進去吧。”
　　
　　他愣了一下，就知道他的意思了。談話的兩個女孩子顯然並不想旁人聽到他們的談話。雖然不是有意，但如果再呆下去，就有偷聽之嫌了。
　　
　　“好。”他點點頭，就和謝澤一起離開，往屋裏走去。
　　
　　沒走兩步，就看見迎面走來的李子安和約書亞 萊恩。
　　
　　李子安微笑著快步迎了上來，走到夏非身邊，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聲詢問：“怎麼出來了？”
　　
　　“出來透透氣。”夏非輕聲回答，“和謝澤聊了兩句。”
　　
　　李子安挑眉，掃了一旁正和約書亞說話的謝澤一眼：“謝澤？他和你說了什麼？”
　　
　　夏非看著他，眼珠轉了轉，問得意味深長：“你擔心他和我說什麼？”
　　
　　“沒。”識時務者為俊傑，有些事情雖然大家心知肚明，但是還是不適合拿出來說啊。李子安迅速轉移話題：“吹多了風，小心又頭疼。想回去了嗎？”
　　
　　對他的回避，夏非低下頭笑了笑：“有點。”
　　
　　和另外兩人說了聲，兩人就先行離去。
　　
　　在回去的路上，夏非有些心不在焉。他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心思仍然纏繞在剛才聽到的對話上。
　　
　　“明天還想去哪里逛逛嗎？”李子安問他，但等了一會兒，卻仍然沒有聽到回答。
　　
　　他扭頭看過去，看見夏非正看著窗外發呆，玻璃窗上倒影出的他的表情有點複雜，帶著點猶豫和掙扎。
　　
　　“夏非，想什麼呢？”伸出手拍了拍他。
　　
　　夏非回過神，有些疑惑地看他：“什麼？”
　　
　　“你在發什麼呆？”他迅速瞥了夏非一眼，“我剛才問你，明天有打算去哪里逛逛嗎？”
　　
　　“沒想什麼。”有些敷衍地帶過第一個問題，他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行程安排上，“明天，嗯……也許，去中央公園看看？你有什麼建議嗎？”
　　
　　李子安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敷衍，點頭表示同意，然後開始和他討論起來其他的行程。
　　
　　“離開紐約以後，去波特蘭轉轉怎麼樣？”他提議。
　　
　　“好。我對美國沒什麼瞭解。你安排吧。不過……”說到最後，突然拖了長音。
　　
　　“什麼？”
　　
　　“你不是說，不是來玩的嗎？”他調侃地問。
　　
　　“呃，公司沒什麼事嘛，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和你一起走走。”李子安笑得一臉殷勤。
　　
　　“哼，別拿我做藉口。我可不想被你的手下戳脊樑骨。”夏非可不領情，不過眼裏的笑意說明了他其實挺受用的。
　　
　　李子安自然知道，打蛇隨棍上，如果不是正在開車，他一定會吻上去的。
　　
　　算了，有的是機會。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在紐約深夜的街頭駛過。
　　
　　夏非決定忘掉心頭的那點疑慮，現在的生活很好，他沒必要為了一個早該扔進垃圾焚燒站的男人在這自尋煩惱。
　　




二十七、李家

　　夏非幾乎是一路昏睡到李子安父母的家門口的。
　　
　　剛被李子安叫醒，才從迷糊的困倦中稍微清醒過來，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寬大的綠色草坪，還有漂亮的二層木質小樓，然後就看到李子樂出現在了小樓的門口，歡蹦亂跳地向他們跑過來。如果說這還不能讓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到了哪里的話，等到李子安拉著他下了車，擋下要撲上來的李子樂，同時對跟在李子樂身後迎了上來，正和藹地站在他們面前的中年婦人叫了聲“媽”的時候，如果他還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那他就是豬了。
　　
　　現在他總算明白李子安千方百計把他哄到美國，又特意訂了一大早的紐約飛波特蘭的飛機票，但卻在昨晚色心大發，把他按在床上做了大半夜的原因何在了……
　　
　　根本就是蓄謀已久！
　　
　　可是，不得不承認，很有用。
　　
　　畢竟現在，就算他已經心如擂鼓，雙腿發軟，也沒辦法逃跑了。
　　
　　“媽，這是夏非。”李子安似乎半點都沒感覺到他的惶恐，很自然地為他們相互介紹，“夏非，我媽。”
　　
　　“夏非，你好。”婦人的微笑和藹，打量著夏非的眼光很含蓄。
　　
　　吞了吞口水，夏非微笑著點頭：“伯母好，打擾了。”可這微笑有多勉強生硬，不用看鏡子，他都知道。
　　
　　“媽，夏非是我的朋友，這次他和哥來美國玩，我就想啊，這都到家門口了，怎麼也得讓他來嘗嘗媽您做的拿手好菜啊。這樣世界上就又多一個人知道我親愛的媽媽是多麼的秀外慧中，多麼舉世無雙，多麼的……”
　　
　　李子樂的話在兩個幾乎同時落在他的後腦勺上的巴掌的鎮壓下停止了。
　　
　　“就你話多！”這是李子安的聲音。
　　
　　“小樂，……”這是李媽媽很溫柔的聲音。
　　
　　夏非看著李媽媽優雅地放下手掌，再瞅瞅她半點不變的依舊親切仍然和藹的笑臉，下意識地又咽了口口水，深刻地覺得今天自己估計得交待在這裏了。
　　
　　“好了，別站在這裏說話了。都進屋吧。你爸估計得等急了。”李媽媽上來親熱地挽住夏非的手，招呼著兩個兒子往屋裏走。
　　
　　夏非不得不挪動腳步跟著她走，可是那移動的速度和烏龜有得比，眼睛還盡往一旁的李家兩兄弟那裏瞟。
　　
　　可無奈那兩人突然之間不知怎麼得就兄弟情深了起來，很是哥倆好地在一旁聊天，狀似一點都沒察覺到夏非求助的目光。
　　
　　“李子安，算你狠！”夏非在心裏恨恨，卻聽見李媽媽在耳邊溫柔地詢問：“夏非，怎麼不走啊？有什麼事嗎？是什麼東西落在車裏了嗎？那叫小樂去拿。我們先進屋坐去。坐飛機也累了吧？我準備好了熱茶和點心了。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一連串話下來，語速不快，語調柔和，可就是沒讓夏非有插嘴的機會，所以他也只能乾笑著點頭，然後放棄掙扎，乖乖地任由她挽著就進了屋。
　　
　　一進門，就是一個寬敞的客廳，佈置得溫暖舒適。
　　
　　橙紅色的窗簾，暖黃色的布藝沙發，原木質地的地板上鋪著淡黃色的地毯，空氣裏還飄著烘培蛋糕，和咖啡的香氣……
　　
　　但是坐在一旁沙發上的男人抬起頭來，看向他們的時候，這一切溫暖帶給夏非的短暫的放鬆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緊張重新捕獲了他。
　　
　　夏非挺直了背站在那裏，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李子安從他們身後走出來，恭恭敬敬地叫了聲：“爸，我回來了。”
　　
　　“嗯。這就是你說的那位朋友吧。坐吧。”李父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夏非，只略點了點頭。
　　
　　李媽媽拉著夏非走過去：“夏非，坐。別理他，他就喜歡端臭架子。”
　　
　　“你……”李父被駁了面子，看來有些不忿，但是看了看夏非，哼了一聲就沒應聲了。
　　
　　夏非僵硬地在沙發上坐下，有些手足無措。
　　
　　李子安挨著他坐了下來，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但夏非卻反射性地把手收了回來，雖然知道李子安的父母應該是清楚他們的關係的，但是他還是心虛地往一旁看了看。
　　
　　“唉……”但這時卻聽見李子安在他耳旁歎了口氣，扭頭看去，卻對上男人深深凝望他的黑眸，一時無語，但心中對男人擅自帶他回來的怒火卻一下子消去了，而且對自己的退縮，還升起了些許愧疚。但是要他現在就在這裏和男人表現親密，他還是做不到……
　　
　　他們兩人之間的這種互動當然逃不過李子安父母的眼睛，兩人交換了下眼色。
　　
　　“子安，和我到書房來。”李父站起身，吩咐了一句，就率先離開。
　　
　　李子安隨即跟著起身，離開了客廳，只是離開之間沖一旁的李子安遞了個眼色，落在夏非肩上的手緊了緊。
　　
　　李媽媽好像沒有看見他的這一連串小動作，只微笑著招呼夏非：“他們父子倆有公事要談，我們別理他。”一邊吩咐李子樂，“小樂，去廚房把我剛烤好的曲奇拿出來，還有飲料，喝點熱茶怎麼樣？還是你喜歡咖啡？”
　　
　　“茶，茶就好。”她越是熱情，夏非越是緊張。
　　
　　夏非僵著背坐在沙發上，等李媽媽在他身旁坐下之後，就僵得更厲害了。
　　
　　“夏非啊，你別怪我問得直接啊。”片刻之後，李媽媽開了口，“你現在和我們家小安在一起了吧？”
　　
　　沒想到李媽媽會單刀直入地問他和李子安的關係的夏非臉刷得白了下來，一時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
　　
　　而剛好這時，李子樂端著盤子從廚房裏出來了，看見夏非的臉色，立馬叫了起來：“夏非，你怎麼了？媽，你說什麼把人嚇成這樣了？你當是我和哥從出生開始就不斷受到你的磨煉啊？”
　　
　　李媽媽也有點訝異夏非的反應，但是大概也算在意料之中，於是揮了揮手：“去，去，把點心放下，做你自己的事情去。”
　　
　　“切。我還就在這看著了，要是你把夏非怎麼樣了，我哥會拆了我的。”李子安放下盤子，沖他媽吐了吐舌頭，然後蹦到沙發上，很哥倆好的摟過夏非的肩膀，安慰道，“夏非別怕，我媽她雖然有點彪悍，但是只要你頂住了，就會發現其實也沒什麼的！”
　　
　　“你個臭小子！”李媽媽伸出手，習慣性地就要往李子樂的頭上敲去，但李子樂很靈活地往後一躲，讓夏非擋在了前面，逃過一敲。
　　
　　夏非緩過氣，拍了拍李子樂放在他肩上的手：“小樂，伯母沒說什麼。是我反應過頭了。”又對李媽媽笑了笑，雖然臉色還是蒼白，“是，我和李子安現在在一起。”頓了頓又說，“伯母，對不起。”
　　
　　李子樂從他身後探出頭嚷道：“傻瓜，你道什麼歉啊？”話沒說完，就被眼疾手快的李媽媽把剛才那一下給補上了，抱著腦袋哇哇叫，“哎喲！媽，不帶你這樣搞偷襲的！”
　　
　　“閉嘴！”李媽媽低喝一聲，同時握住夏非的手拍了拍，“傻孩子，有什麼好道歉的。這件事我們幾年前就看開了。”
　　
　　夏非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嗯了一聲，低下了頭，眼眶卻有些發熱。
　　
　　李媽媽笑著看著他：“剛才看見你，就覺得你是個好孩子。而且，能讓小安那孩子特意帶回來，還能讓小樂這麼維護你，我們就更沒什麼好懷疑了。這麼些年，我們兩口子也就盼著小安那孩子能早點定下來，現在只要你們好好過日子，我們也就安心了。”
　　
　　夏非還是低著頭，不說話，但是原先僵直的背卻松了下來，久久才點了點頭：“嗯。我，我會和他好好過的。”聲音裏的哽咽藏都藏不住。
　　
　　“傻孩子。哭什麼！來，嘗嘗我做的點心。”李媽媽拉了拉他的手，笑道。
　　
　　“就是。吃點心，吃點心。茶涼了可就不好喝了！”李子樂也笑嘻嘻地蹦了出來。
　　
　　夏非抬起頭，眼眶微紅，有些靦腆地笑了笑，拿氣茶壺先給李媽媽倒了一杯：“伯母，喝茶。”
　　
　　“好。”李媽媽接過茶，笑著應了聲。
　　
　　樓上書房。
　　
　　李子安和李父分別坐在書桌的兩邊，許久都沒人開口。
　　
　　最後還是李父打破了書房裏的沉默。
　　
　　“就是他了？你認准了？”李父看著李子安，臉色嚴肅，語氣平靜。
　　
　　李子安笑笑：“爸，你這話要被媽聽見一定會說你老了。我這人都帶回來了，你還問？”
　　
　　李父一窒，臉上神色有些窘迫，不過很快就被掩飾了過去：“哼。我還不是怕你不定性。”
　　
　　“知道知道。我一定會認真對待感情問題的！”李子安笑眯眯地保證。
　　
　　“……哼！”對李子安無可奈何，李父發出聲冷哼，迅速轉移話題，“最近公司怎麼樣？”
　　
　　“啊，還不錯。”李子安也不揭穿他，很給自己老爸臺階下，開始聊起公司的事情。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48

二十八、房事

　　李家父子兩在書房聊完天，下樓來的時候，客廳裏只有李子樂一個人窩在沙發上，抱著零食，喝著飲料，看著電視，只是不時會往廚房的方向張望一下。
　　
　　看見李子安下來，他就朝廚房那努了努嘴，然後豎起個大拇指，大大咧開個笑臉，示意一切盡在掌握。
　　
　　李子安放下心，往廚房走去。
　　
　　果然就看見自己的母親和夏非兩人並肩站在廚房。
　　
　　在灶前掌勺的當然是李媽媽，而夏非則站在在料理台前，拿著菜刀，不知在切什麼。
　　
　　李子安輕手輕腳地湊到他身後不遠處，占著身高優勢，從肩上看過去。就看見夏非緊緊握著刀柄，正在切番茄。每切一下都要先把刀鋒小心翼翼地放在番茄上，認真地找准中心點，然後似乎還要深吸口氣，再使力切下去。一刀切好之後，之前吸入的那口氣才呼地一下吐出來。接著又照原樣開始第二刀。那切得慎之又慎的樣子，李子安不用繞到前面都可以想像出他盯著番茄的目光會有多認真，越是看越是想，就實在是忍不住快要悶笑起來。
　　
　　“夏非，番茄切好了嗎？”埋頭炒菜的李媽媽問道。
　　
　　但是等了會兒卻沒聽到夏非的答話。
　　
　　“夏非？夏非？”轉頭看去，只看見夏非十分專注地盯著案板，非常認真地切著番茄，當然也看見了他身後自家大兒子憋笑憋得滿臉通紅的樣子。
　　
　　她愣了下，又叫：“夏非啊，番茄切好了嗎？”只是這次，她的臉上堆滿了笑，聲音裏似乎也帶了點那麼點克制不住的笑意。
　　
　　“啊？什麼？”夏非聽到了，慌忙扭頭往李媽媽那邊看去，可還沒來得及弄清李媽媽問了什麼，手上的刀卻一滑，重重地“咚”的一聲切到了案板上，又被嚇了好大的一跳，“啊！”
　　
　　李子安慌忙沖上來，一把把菜刀從夏非手上撤下來放到一邊，然後握著他的兩邊手前後翻看：“怎麼這麼不小心！”
　　
　　李媽媽趕忙關了火，也關心地湊上來看：“怎麼樣？沒傷到吧？”
　　
　　手被李子安握在手上翻過來覆過去地檢查，被圍在中間關心地詢問，可實際上自己連一點油皮都沒蹭到，夏非趕忙搖了搖頭安撫身旁著急的兩人；“沒事，沒事，別擔心。”
　　
　　他的臉微微地燒了起來，而且眼睛似乎又開始發燙了。真是的，他低下頭，眨了眨眼睛，覺得今天自己實在是太脆弱了，嗯，像個沒用的小姑娘。唉，可是自己明明是大老爺們。可是，這種被呵護的感覺，不只是被情人呵護，更重要的是被媽媽，被家庭呵護的感覺，真的是太好了。
　　
　　可還沒等他把眼睛裏的濕潤眨去，就聽見兩旁前一秒還在關心他是否受傷的人幾乎是同時地爆出了笑聲。
　　
　　抬起頭，左右看看，夏非有點摸不著頭腦。
　　
　　左邊，李媽媽撇開臉，笑得正歡。雖然她用單手捂著嘴，似乎正試圖克制住，但那笑聲還是一點都沒少的透過她的指縫傳了出來。至於右邊的李子安，那是半點也不克制，直接撐著桌面笑得前仰後合，十分歡暢。
　　
　　即使不用大腦想，也知道他們笑的是他。但是弄不懂他們笑什麼這一點，讓夏非很是鬱悶。而他們笑得越歡，他越是鬱悶，覺得快要內傷。
　　
　　要是只有李子安，連考慮都不用，他就直接嚴刑逼供了。
　　
　　但是偏偏，還有一個李媽媽在，讓他無法明目張膽地下手……
　　
　　瞅瞅一旁的李媽媽，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正兀自笑個不停。夏非靠近李子安，悄悄伸出手，瞄準李子安的腰，正要扭下去的時候，身後傳來李子樂好奇的詢問。
　　
　　“老媽，哥，你們在笑什麼？”
　　
　　夏非嗖得一下極快地縮回手。而李子安半點也沒察覺，他扭過頭，勉強壓下笑聲，但還沒辦法開口，只能對李子樂擺了擺手，可下一秒轉頭看見料理臺上的案板和菜刀，還有零散地擺在那裏的，嗯，切得十分對稱的番茄，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至於李媽媽則壓根沒理他，而是兀自忍著笑摸了摸夏非的腦袋：“小非，你這孩子真是太可愛了。”
　　
　　原本很鬱悶的夏非的臉一下子就燒了起來，結結巴巴地開口：“我，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李媽媽已經擺擺手，走到一邊去重新開火了。
　　
　　嗯，先煮另一道菜好了。她決定。
　　
　　李子樂小朋友搔搔腦袋，走上前來，十分不解地問夏非：“夏非，他們笑什麼？”
　　
　　紅著臉的夏非眨了眨眼睛，然後努力繃緊臉，讓自己儘量很嚴肅地看了李子樂一眼，接著沉默而堅定地轉身，拿起菜刀，準備繼續剛才未盡的事業，順便讓自己的臉降降溫。
　　
　　不過下一秒，菜刀就被旁邊伸來的一隻手給奪走了。
　　
　　是李子安。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夏非臉上剛剛才有些消的熱度又燒了上去，不過這次是氣的。
　　
　　他憤怒地瞪向李子安：“你幹什麼！”不過他還是很有理智地壓低了聲音。
　　
　　李子安清了清喉嚨，鎮定下情緒：“還是我來吧！”
　　
　　“不要！”難得的，夏非鬧起了彆扭，“我又不是不會切。”
　　
　　“是是是，你會切，還切得很好。可是，夏非啊，”安撫了下，李子安用很語重心長的口氣說道，“鍋裏的油等急了啊。”
　　
　　夏非和李子樂一起看向案板，上面已經完全切好的番茄——一個，半成品——一個，而旁邊的籃子裏，待完成品——三個。
　　
　　而李媽媽剛才熱騰騰的油鍋現在已經涼了很久很久了。
　　
　　李子樂稍一思索，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而夏非的臉，這次燒得更紅了，簡直是火燒火燎的，看在李子安眼裏，煞是好看，實在是很想要一口咬上去！
　　
　　可惜，場合不對。
　　
　　倒不是他不敢在自家老媽和小弟面前拉著夏非來一次法式激情熱吻，而是他心知今天已經被夏非記了不少仇了，要是現在自己再敢碰逆鱗，今晚就絕對不能摸上床了。嗯，懂得權衡輕重，為了大的利潤，暫時放過小的福利，才是正確的為商之道啊。而且，這暫且放過的小福利，日後自然會加倍的要回來的。
　　
　　劈裏啪啦的，李大老闆心裏那個算盤算得比超級電腦還快，溫柔似水地，不顧夏非有所顧忌的掙扎地拉過人來：“嘖，看你臉紅成這樣。別氣了，是爸說想和你聊一聊，才讓我來叫你的。他在客廳等你。”
　　
　　這話一出口，就感覺到原本就快要氣沖腦門的夏非登時背脊一僵，臉上紅豔豔的顏色也退了下來。
　　
　　李子安心裏歎口氣，迅速地給了李子樂一個眼色，拍了拍夏非的肩：“沒事沒事。他就找你聊聊天。”
　　
　　一旁李子樂迅速跟進：“是啦。而且，我爸其實就是個紙老虎。他要想欺負你，我媽可不會同意的。”
　　
　　沒等夏非答話，又大聲對正忙著做菜的李媽媽叫道：“對吧！媽，你不會讓爸欺負夏非吧？”
　　
　　“啊！他敢！我炒熟了他！”李媽媽氣勢洶洶的回了話，同時手上很是有大廚風範地來了個大力翻炒。
　　
　　李子樂沖夏非吐吐舌頭，小聲湊他耳邊說：“看到了吧。我們家做主的是我媽這母老虎。”
　　
　　結果話音未落就聽見李媽媽很和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順帶吹來陣陣陰風：“小樂，你和夏非說我什麼呢？”
　　
　　“沒，我什麼也沒說。”打了個激靈，李子樂迅速站好，拉過夏非，奔向客廳。
　　
　　廚房裏，李子安把切好的番茄裝在盤子裏給李媽媽遞過去。
　　
　　李媽媽接過，倒入重新燒熱的油鍋，鍋裏嘩啦一聲響。
　　
　　“夏非是個好孩子。你眼光不錯。”李媽媽對自家大兒子笑了笑，然後開炒，“但是，你們這油雖然熱了，可菜還沒炒到火候。”
　　
　　李子安倚著料理台看李媽媽熟練地翻炒著菜，沒有回答，只聽李媽媽繼續說：“不過這也不用著急。這炒菜，油熱了，時間到了，自然就熟了。所以更重要的是，要把調味料放准了，才能做出一道好菜。好了，接著。”
　　
　　把已經炒好的菜放在一旁，李子安過去擁抱了自己的母親一下，“當然知道。我的廚藝可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還對我沒信心？”
　　
　　李媽媽拍了拍自家大兒子，笑了：“當然有。”
　　
　　而客廳裏，李爸爸正繼續看著先前在看的書。
　　
　　夏非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不知所措，可又不能直接問他為什麼叫自己出來卻又不說話吧。等了一會兒，他把求助的目光遞向了李子樂。卻見李子樂已經埋頭擺弄起自己的掌機，壓根沒注意這裏。
　　
　　電光火石之間，夏非明白了，自己又被李子安給騙了。
　　
　　熊熊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燒了起來。
　　
　　李子安，今晚等著瞧。哼！
　　




二十九、良辰

　　“啊嗯，混蛋，啊……”
　　
　　隨著長長的一聲呻吟，夏非向後仰起修長的脖頸，隨即軟在了李子安的懷裏。
　　
　　重重地喘息了一會兒，稍微緩過勁的夏非一口咬在了李子安的肩膀上，重重的，毫不留情。
　　
　　“唔。”李子安悶哼一聲，卻愉快地笑了起來。
　　
　　輕柔地撫摸著夏非脖頸處細滑的皮膚，指尖輕輕搔弄著那裏汗濕的頭髮，同時側過臉把唇印在夏非的耳際，探出舌尖一下一下用固定的頻率舔舐著。
　　
　　剛剛結束一場激情的身體餘韻未消，李子安的挑逗又重新勾起了酥麻的感覺，夏非緊咬著李子安的肩膀的牙關不自覺地就鬆開了。
　　
　　撇開頭，用力推了下李子安的胸膛，夏非努力讓自己和李子安隔開了一個手臂的距離，他可不想再來一次。要是明天早上起不了床，那可就丟臉死了。
　　
　　李子安斜眼看了看肩頭上的紅色的牙印，長臂一伸，用力攬了下又把夏非按進了懷裏，沒等夏非反抗，勾起他的臉，就在那泛著紅暈的臉上咬了一口。
　　
　　“啊！你幹什麼！”夏非挺起背，瞪著人抗議。
　　
　　李子安輕輕笑了起來，然後把唇落在了夏非的額間。
　　
　　雖然只是輕輕的碰觸，卻讓夏非軟下了挺直的背，安穩地靠在李子安的懷裏，不再掙扎。
　　
　　李子安摟著他，向後靠在床背上。
　　
　　兩個人靜靜地依偎在一起，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
　　
　　抽完一根煙，李子安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夏非。
　　
　　他已經閉了眼，舒展著好看的眉，被吻的紅豔的唇有些嘟著。李子安喜歡看夏非這樣的睡顏，帶著孩子氣的天真，尤其是那習慣性嘟起的嘴，總是讓他忍不住在夏非睡著之後一次又一次地偷襲，舔舐，啃咬，然後夏非總是會在第二天洗漱的時候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紅腫的唇皺眉，尤其是如果他要出門的話，可卻從沒抱怨過。
　　
　　夏非喜歡被他擁抱被他親吻的感覺，要勝過和他歡好，這一點李子安很清楚。所以他當然要好好把握住這個小小的“把柄”，來彌補這種認識給他帶來的一點小小的鬱悶。
　　
　　他俯下身，把夏非在床上放平，然後吻了吻夏非的唇，一觸即分。如果今晚再這麼做的話，明天夏非估計真的要惱羞成怒了吧。
　　
　　想到之前差點就被夏非踹下床，李子安挑了挑眉，又看了看自己肩上還很明顯的牙印，歎口氣：“真是越來越兇悍了啊！”那表情卻是非常愉悅的。不過大概還是有點不甘心，又用手指在夏非的唇上來回撫了撫，才伸手關了燈，在夏非身邊躺下，把人摟到懷裏，準備休息。
　　
　　但沒過一會兒，夏非卻在他懷裏轉了個身，把臉埋進他的胸膛，然後就聽見他悶悶的聲音傳來：“李子安。”
　　
　　“嗯？”低下頭，借著昏暗的光線，他看著夏非的頭頂。
　　
　　“李子安。”夏非的臉在他的胸前蹭了蹭，“謝謝你。”
　　
　　李子安低頭在他的頭頂吻了吻：“嗯。我接受了。”
　　
　　夏非沉默了下，然後在他的胸口咬了咬，說了一句話：“你很自戀。”
　　
　　“呵呵。”李子安愉快地笑了出來，翻了個身把他壓在身下，看著他在黑暗中也依然明亮的眼睛，“你現在知道也晚了，你逃不掉了。”
　　
　　夏非沒有反駁，只是伸手扶上李子安的肩頭，表情認真地注視著男人。
　　
　　“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不要騙我，以後都不要騙我。”
　　
　　李子安凝望著夏非烏黑潤澤的眼眸，那帶著一點希冀一點脆弱的眸光生生地撞到了他心上最柔軟的地方。良久，他把唇印上了那雙眼，溫柔而珍愛的。
　　
　　“我答應你。”
　　
　　黑夜裏的承諾，雖然輕柔，但是堅定。
　　
　　夏非抬起身，主動吻上李子安。含住夏非的唇，將他探來的舌納入口中，和他纏繞，李子安想自己的確是再也放不下這個人了。
　　
　　接下來的一切，盡在不言中。
　　
　　昏暗的室內，曖昧的喘息持續了很久。
　　
　　月光透過窗簾灑入室內，隱約照見大床上的兩人在纏綿。這一次，沒有激情橫溢，但卻有繾綣的溫柔纏繞在他們之間。
　　
　　這是夏非預料外的纏綿。
　　
　　所以第二天一早，夏非起不了床，那是相當的正常的。
　　
　　當他醒來的時候，即使不看表，一室的明亮也足以讓他知道時間絕對已經不早了。
　　
　　想起昨晚的事情，他大大歎了口氣，在床上翻了個身，把自己的臉埋進枕頭裏。
　　
　　“啊……”還是控制不住地喊了出來。
　　
　　又翻了個身，瞪著天花板，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
　　
　　昨晚自己實在不該被李子安溫柔的親吻蠱惑的，可當時就突然控制不足地想要和他說謝謝，和他再一次纏綿。
　　
　　如果再回到昨夜，估計還是會一樣吧。那種溫存的互動總是讓自己的心裏覺得暖暖的，然後就想要更多更多的。
　　
　　他鬱悶地把手遮到臉上，可是現在是在李子安的父母家啊。到底要怎麼和伯父伯母解釋自己的晚起才行呢？
　　
　　他們一定會猜到，是因為和李子安那個的原因吧？真是太丟臉了。
　　
　　不，不一定，只要自己有充足的理由。
　　
　　習慣性的晚起？
　　
　　那他們會不會認為他太懶了？
　　
　　那，那……
　　
　　認床！
　　
　　對，就說自己有點認床，所以到淩晨才睡著的，就這麼說。
　　
　　打定了主意，他從床上坐起來，隨即感到腰腿處的僵硬和酸痛。
　　
　　“SHIT！”爆了句粗話，他的臉色一肅，腰腿的不適提醒了他一個問題，那就是——吻痕。
　　
　　因為自己沒有什麼社交活動，所以李子安在床上沒有這方面的顧忌，而自己也沒有制止過。
　　
　　可是要是今天讓人看見了的話，那他就真的什麼也不用說了，臉都丟光了。
　　
　　顧不得身體的酸痛，他急急地沖下床，可是還是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扶著床沿站起來，他又罵了句：“混蛋李子安。”
　　
　　這也是李子安推門進來的時候聽到的第一句話。
　　
　　“嘖，新的一天聽到的情人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可真讓人傷心。”李子安靠著門，神清氣爽，笑容滿面。
　　
　　夏非理都不理他，拖著步子走進浴室。
　　
　　雖然昨晚後來那次是自己先開始的，雖然是遷怒，但那又怎樣！
　　
　　但是李子安顯然沒注意夏非此刻有些惱怒的情緒，或者說選擇忽略，跟了過來，靠著浴室的門看夏非對著鏡子仔細地照著。
　　
　　還好，還好，只有兩三處，穿件高領的衣服應該就能完全遮住了。
　　
　　夏非松了口氣，這才回頭瞪了靠著門笑嘻嘻的男人一眼。
　　
　　李子安走過來，環住他：“不用擔心，他們都出門了。”
　　
　　聽到這話，夏非徹底放鬆了。
　　
　　“不過，應該很快就會到家了。最多，再二十分鐘這樣吧。”可李子安緊接著又說道，讓他重新緊張了起來。
　　
　　看男人一臉燦爛的笑容，夏非實在很想一拳揍上去。不過，自己現在沒這個美國時間和他糾纏。
　　
　　大力把男人推出門，在男人問“確定不要我幫忙？”的時候砰的一聲甩上門。
　　
　　二十分鐘，他一定要趕在伯父伯母到家之前把自己打理清楚，恩，還要把伯母準備的早餐解決掉。
　　
　　想到昨晚，李媽媽說今天會為他準備一頓豐盛的早餐，他又加快了沖洗的速度。雖然腰腿的酸軟，讓他實在很想舒舒服服地泡個澡，不過是不可能的了。
　　
　　等他用十來分鐘的時間沖完澡，穿好衣服，沖下樓坐到桌旁，李子安正好把為他熱好的早餐端到了他的面前。
　　
　　來不及說什麼，拿起咖啡就要喝，卻被李子安制止了。
　　
　　“別急。”坐在一旁的男人笑眯眯地看著他，“他們剛打電話回來，說還要過一會兒才會回來。你可以慢慢吃。”
　　
　　夏非放下咖啡杯，直接撲過去掐住李子安的脖子，這個男人，真是太惡劣了。
　　
　　李子安抱住人，哈哈大笑，一點也不當心自己有可能被夏非失手掐死。
　　
　　“好了，好了。快點吃。”他拍了拍夏非。
　　
　　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端起咖啡杯，夏非氣呼呼地邊吃邊抗議：“你昨晚答應不會騙我了！”
　　
　　李子安撐著臉看他，一點都沒不好意思：“沒騙你，這只是調味料。”
　　
　　“啊？”夏非不明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打算解釋，也就算了。只是小聲嘟囔了一句，就開始吃早餐。剛才太緊張沒感覺到，現在放鬆下來就覺得實在是餓了。
　　
　　李子安把椅子挪到他近旁，為他揉捏著腰部。
　　
　　夏非繼續吃著早飯，似乎理所當然，但是低頭喝咖啡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明亮的陽光，情人的相伴，麵包香甜的味道，是輕快的音符，演奏生活溫馨的音樂。
　　




三十、陰影

　　在波特蘭的生活是舒適而且愜意的。雖然已經是冬天，氣溫很低，但是在夏非的感覺裏，卻溫暖的如同江南最和煦的春日。
　　
　　當然，這是內心感受，可要他出門還是很痛苦的。但是，有的時候，還是不得不出門的。
　　
　　比如今天，李媽媽要抓人陪她逛街。當然，她不是沒有手帕交之類的。只是，家裏這麼多位帥哥不用，豈不是浪費？要是可以一邊一個，背後還跟一個，那朵拉風。
　　
　　要知道不管多大年紀的女人，這麼點虛榮心都還是會有的。
　　
　　一聲令下，李子安突然記起還有公事要和他爸討論，而原本在沙發裏窩得舒舒服服的李子樂則叫著要“遲到了……”奔上樓，然後又迅速背著他的寶貝吉他沖出了門。
　　
　　不到十分鐘，原本還滿員的客廳已經只剩下了沒有公事沒有約會的夏非，和李媽媽。
　　
　　“唉，果然人老了，老公孩子都嫌棄我了。”李媽媽很哀怨很哀怨地歎氣，視線幽幽地落在夏非的身上。
　　
　　夏非瞄了瞄暖烘烘的火爐，再想想外面的寒冷，還是牙一咬：“怎麼會呢？伯母您還年輕呢。他們有事情做，我陪您吧。”
　　
　　“那太好了。快去換衣服，我們馬上出發。”李媽媽笑顏逐開，變臉的速度十分之迅速。
　　
　　“呃，好。”夏非只能點點頭，上樓換衣服。
　　
　　他真的很討厭在冬天出門啊，尤其是波士頓的冬天真的很冷啊。
　　
　　上了樓梯，拐了個彎，確定李媽媽看不見他了，夏非垂頭喪氣地大大歎了口氣。
　　
　　“呵呵。”可是馬上就聽見了某個很耳熟地促狹的笑聲。
　　
　　沒精打采地抬頭撇了眼正站在樓梯口，笑眯眯地看著他的臨陣脫逃的男人，夏非拖著步子走上去，一句話都懶得說。
　　
　　但是就在走過他身邊的時候，卻被李子安拉住手臂。
　　
　　“讓開，讓開。我要去換衣服。”不耐煩地要推開人，卻還是被拉過去，從唇上偷了個吻。
　　
　　一吻結束，他也不再推拒，但還是憤憤不平：“沒義氣。”
　　
　　“是，是，我沒義氣。”李子安抱著人吃豆腐，連連點頭。
　　
　　那天晚起之後，夏非這幾天晚上都堅決不讓他再放肆了，弄得他只能夠把握一切時機吃點小豆腐來解饞，卻還要不時被一干閒雜人等攪和，他也很鬱悶啊。不過看到夏非頗受自己的家人喜愛，和他們相處愉快，倒也十分高興。只是……
　　
　　“臨陣脫逃！”夏非戳戳他的胸口。
　　
　　只是，有時候真是心癢難耐啊。
　　
　　握住夏非的下巴，一抬，又吻了上去。這一吻比前面那個蜻蜓點水似的親吻要濃烈多了。
　　
　　吻到深處，他抱著夏非轉了個身，把人抵在牆壁上，更深入的索取。原本擁住夏非腰身的手也不老實地開始向下滑動，從毛衣的衣擺處滑入，隔著襯衣挑逗地在他的腰際來回摩挲。
　　
　　“嗯……”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呻吟，夏非的手也攀上了李子安的脖子。
　　
　　正在這情濃之際，卻聽見李媽媽的聲音：“夏非，可以走了嗎？”
　　
　　夏非身體一僵，緊接著一把把李子安推開，往旁邊一看，看見李媽媽正站在那裏笑盈盈地看著他，頓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李子安眼一眯，扔下一句：“馬上就好。”然後就攬著夏非回了房間。
　　
　　直到關上門，夏非才回過神來，臉馬上就火急火燎地燒了起來，氣急敗壞地捶著李子安：“都是你！現在怎麼辦？”罵了兩句，想到自己也沒阻止，垂頭喪氣地坐到床上，這下臉都丟光了。
　　
　　李子安無奈地搖搖頭走過去，這次他可真不是故意的，真是情難自禁。擁住夏非搖了搖：“有什麼好怎麼辦的！被看到就被看到嘛。他們不都知道我們的關係了嘛！情人當眾接吻，這在美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他們早看習慣了。”
　　
　　夏非瞪了他一眼：“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李子安挑了挑眉。
　　
　　“……我們，我們都是男的。”夏非的聲音低了下去。
　　
　　李子安扣著他的肩膀，強硬地讓他轉身看向自己：“那又怎麼樣？”
　　
　　夏非把自己的臉埋到李子安的肩上，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聲音低低的，仿佛只是說給自己聽。
　　
　　“……我很害怕。”他的雙手在李子安的背上交握，緊緊地抱住李子安，“總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太美好，也太不真實。也許哪一天，就會像氣泡一樣的破了，然後就沒了。”
　　
　　李子安靜靜地聽著。
　　
　　“你別對我這麼好。要不然，要是你哪天離開了，我怕我就沒辦法再站起來一次了。”
　　
　　“真的，別對我這麼好。”
　　
　　說著這樣的話，抱著李子安的力氣卻是越來越大，好像生怕說完之後，下一秒這個人，還有眼前的一切美麗溫暖就真的都消失了。
　　
　　也許他是杞人憂天，也是他是患得患失，他也希望自己能夠理直氣壯無所顧忌地接受這份幸福，相信它的確屬於自己。但是過往的失去，那段彷徨無依的日子，總是會讓這種恐懼在最幸福的時候，如同躲在暗處的蛇一樣，突然滑過心底，在溫暖的底色上留下一抹暗淡的冰冷。
　　
　　李子安拍著他，一下又一下，歎氣：“真是傻瓜。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是這麼傻呢！我可是都把你帶到自己的老巢來了，還能去哪？倒是你，要是跑了，我才沒地方追。”
　　
　　夏非沉默良久，緊繃著的身體卻松了下來，卻又聽見男人繼續說：“要是你還不安心。那以後換你來對我好了好不好？你來做飯，你來打掃，上班下班你來接我，中午還要記得給我送便當……嗯，這樣你也把我慣壞了，就絕對不用擔心我會離開你了。怎麼樣？
　　
　　沉默良久，夏非覺得自己還是繼續在幸福裏患得患失比較好。而且這個惡趣味的男人除了自己，應該沒多少人接收吧。
　　
　　狠狠在男人的脖頸上咬了一口，抬頭：“才不要！”
　　
　　李子安哭喪著臉哀嚎：“你真是越來越暴力了，讓我怎麼敢離開你啊！”最後的話消失在了兩人密合的唇間。
　　
　　一吻結束，夏非總算記得還有人在等，可憐巴巴地看向李子安：“怎麼辦？讓伯母等這麼久。”
　　
　　李子安滿不在乎地撇撇嘴：“沒事，沒事。她要逛街什麼時候逛都一樣。這天也還早嘛！”
　　
　　被夏非掐了一下，終於舉手投降：“好了好了，我來當司機，陪你們去。”才換得夏非滿意地放手。
　　
　　關上房門，李子安優哉遊哉地下了樓梯，果然就看見自家老媽正舒舒服服地坐在那裏喝茶，半點著急出門的感覺都沒有。
　　
　　走過去，在一旁坐下，給自己也倒了杯熱茶。喝了口，才開口說：“媽，這幾天，你故意的吧？”
　　
　　李媽媽笑盈盈地看著他，語重心長：“兒子啊，不是媽我愛嘮叨，只是有時候還是要克制一下嘛。你們年紀還輕，這要是現在就過度了，以後年紀大了怎麼辦啊。”
　　
　　李子安翻了個白眼，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眼神閃亮，明顯八卦遠勝關心的老媽。
　　
　　“而且啊，小非臉皮薄，你這樣，會讓他不好做嘛。”李媽媽繼續輕聲細語，“你這孩子，真是太不體貼了。”
　　
　　“媽，到底是誰在偷看啊？”李子安忍無可忍地打斷她的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站那半天了。”
　　
　　“我那不是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嘛！”李媽媽理直氣壯，然後又很委屈地歎息，“真是兒大不由娘啊。這兒子難得回來一趟，不能陪陪我這老太婆也就算了，多說兩句還要被人嫌。唉~”這一聲歎息真是哀怨至極。
　　
　　李子安的臉都黑了大半了，正打算抗議，不過夏非已經走了過來。
　　
　　“伯母，不好意思，讓您就等了。我們可以走了。”白皙的臉頰還泛著紅暈，他低著頭說，眼睛都不敢看向李媽媽，心裏一個勁地敲著小鼓，弄了這麼久，伯母該不會以為他們在房裏做了什麼事吧？李子安這個混蛋有沒有解釋清楚啊？
　　
　　李媽媽欣賞地打量著站在面前的夏非。
　　
　　白色寬鬆高領毛衣，外罩黑色短款大衣，下身搭配深藍牛仔褲，雖然只是簡單的休閒打扮，但是夏非穿著就透著一種清新的氣質。
　　
　　她笑著站起來：“沒事，能有這麼英俊的男孩陪我逛街，今天滿大街的女孩都要羡慕死我了。”
　　
　　李子安也跟著站起來，過去挽住她的臂彎：“再加上我這麼帥的司機和跟班，就更棒了吧。”
　　
　　李媽媽笑著拍拍他的手，故作驚訝：“你不是要和你爸談公事嗎？”
　　
　　“是啊，可是我覺得還是陪老媽您逛街重要嘛！”李子安說得誠懇無比，就好像他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
　　
　　“是這樣嗎？”李媽媽一臉感動地看著他。
　　
　　“當然。”李子安笑著彎腰，舒展手臂，做了個請的動作，“李夫人請。”
　　
　　“謝謝。”李媽媽微笑著走過去，挽住夏非的手臂，“我們走吧。”
　　
　　夏非看著他們母子倆你來我往，覺得甚是有趣，忍不住抿嘴微笑。此刻被李媽媽挽住，便把手肘彎向胸前，自然而然地挺直了背，目視前方，邁著端正的步子往前走。
　　
　　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對跟在身後的李子安吩咐：“司機，還不先去開車？”
　　
　　司機同志無奈：“是。我這就去開車。少爺夫人稍等。”然後先行出門。
　　
　　他才離開，身後的兩人對視一眼，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覺得欺壓李大少果然是件可以令人心情格外愉快的事情啊。
　　
　　出門只等了片刻，李子安就把車開了過來。他下車打開車門：“夫人，少爺，請上車。”
　　
　　夏非先扶李媽媽上了車，然後自己才鑽了進去。
　　
　　李子安為他們關上車門，然後在車窗外對看著他的夏非笑了笑，才轉身上車。
　　
　　可是看著他的背影的夏非卻突然有了一刻的恍神。
　　
　　“夏非……”車子啟動了，聽到李媽媽叫他，他趕忙轉過身去和李媽媽聊天，忘記了那一刻的恍惚。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48

三十一、未愈

　　屋裏只亮著一盞床頭燈，昏黃的燈光靜靜地灑落在床上。在燈光的擁抱中，夏非把臉埋在膝頭，雙手在膝蓋前方交叉，緊緊地擁住自己，蜷縮在小小的角落裏。
　　
　　李子安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畫面。
　　
　　在剛剛開始進入夏非的生活的時候，經常下班回家，打開門就會看見夏非這樣坐在床前，呆呆地看著窗外。有的時候，他會回頭給自己一個笑臉，但大多時候，他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這個時候的夏非，全身都透著孤獨落寞的氣息，但是卻又用整個身體的姿勢透露著防備與疏離的訊號。
　　
　　這樣的夏非，總是顯得格外的單薄與脆弱。每每看見，就讓李子安覺得心上被撞得生疼，一次比一次更疼，也就更加憐惜，更加想要把他從那種落寞疏離中拉出來。
　　
　　也許，真正的愛上他，就是從這種情緒開始的吧。
　　
　　不過，也算皇天不負有心人，強勢的進入與溫柔的憐惜，一天一天的呵護與關愛，終於讓夏非日漸明朗了起來。雖然他知道在夏非的心裏始終都還有一塊不曾向他袒露的地方，那裏鎖著夏非最陰暗的痛苦。不過他不著急，他相信總有一天自己可以解開夏非的所有心結，讓他放心大膽地接受和回應自己。
　　
　　但是現在，這個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看見的戒備的姿勢又出現了。
　　
　　李子安眯了眯眼，走過去，摸了摸夏非的頭髮，果然還是濕的。
　　
　　“怎麼不把頭髮弄幹，等會兒又頭疼。”一邊責怪著，一邊已經走向浴室。
　　
　　等拿了幹毛巾和吹風機出來，夏非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坐在那裏。
　　
　　把幹毛巾覆上夏非的頭，仔仔細細地為他擦著頭髮，一句話都沒有再說。等擦得半幹了之後，才打開吹風機，調了暖風，為他吹幹頭髮。
　　
　　當溫熱的暖風吹到頭上的時候，夏非才輕輕擺動了下頭，可是隨即又停下了動作，仍有李子安一縷縷地順著他的頭髮，用手指輕輕劃過他的頭皮。
　　
　　李子安注視著夏非，靜靜感受著他的發絲在手指間滑過的柔滑的觸感，還有指尖觸碰到的他的肌膚的溫熱，心裏一片柔軟。
　　
　　只是，也許是這一段時間以來兩人的相處太過融洽，看到夏非寧願這樣獨自忍受未愈的舊傷帶來的疼痛，也不願意向自己尋求依靠，居然讓李子安也有了片刻的疑似惆悵的感覺。畢竟就李子安而言，從小到大，無論是商場還是情場，都沒什麼機會讓他體驗這種感覺。
　　
　　但是遇見夏非之後，他就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容易心軟了。“縱是百煉鋼，也化作繞指柔。”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聽過的陳詞濫調居然在這時候滑過腦海，讓李子安不由苦笑。
　　
　　手指纏繞著夏非的發絲，他低聲問夏非：“晚飯吃那麼少，媽媽問你要不要吃點點心？”
　　
　　夏非搖了搖頭，還是沒說話。
　　
　　兩人之間又恢復了安靜。李子安揉著他的發，有些無力，但是想到今天下午在咖啡館裏夏非的蒼白和失態，就一點都不敢逼他。
　　
　　今天下午，他們在珍珠區遇到安德森夫人。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但是當他們的談話開始牽扯到安德森夫人未來的女婿——她的女兒莉莉婭的未婚夫，那個DAVID LEE的時候，夏非就不對勁了。
　　
　　當時他們剛在咖啡館落座沒多久，安德森夫人就上來打招呼了。
　　
　　“李夫人，LEE，好久不見。”安德森夫人的丈夫理查 安德森是美國安雅集團的總裁。安雅集團和李子安的NK有點生意上的來往。私下裏，兩家人也在一些酒宴上碰過面，所以雖然李媽媽並不是熱衷參加那些社交活動，但也還是認識的。
　　
　　李媽媽笑著起身，和她握手：“的確。您最近可是越來越年輕漂亮了。”
　　
　　李子安和夏非也跟著起身。
　　
　　“謝謝。您也是容光煥發啊。LEE，你也是越來越英俊了。”邊說著，她的目光落到了夏非的身上，“這位是？”
　　
　　雖然她目光中的打量隱藏地很好，但是夏非仍是明顯地感覺到了，有些不自在地垂下頭，皺了皺眉。
　　
　　“這是夏非，是子安的好朋友，也是我的乾兒子。”李媽媽介紹道，很平常的語氣，但是聽到夏非的口中，卻讓他一震。驀地抬起頭來看去，剛想說什麼，手卻被李子安緊緊握了一下，再看看李媽媽自然的神態，於是沉默了不再試圖開口。
　　
　　“真是英俊。”安德森夫人的目光掃過夏非，用一種羡慕的語氣讚歎道，“您的兩個兒子都已經如此出色，這個乾兒子居然一點都不輸給他們，真讓人羡慕。”
　　
　　“謝謝。坐下聊吧。”聽人誇自己的兒子，總是會讓做媽媽的愉快，李媽媽招呼著安德森夫人在身旁坐下。
　　
　　李子安和夏非也就禮貌地坐在對面聽著他們聊天。
　　
　　“聽說莉莉婭訂婚了？”李媽媽突然想到前不久聽到的消息，“恭喜了。”
　　
　　“是啊。他們去中國旅行了。兩個人玩得都捨不得回來了。”安德森夫人笑著點頭，神色裏滿是對女兒的疼愛。
　　
　　說著，她突然問李子安，“說起來，LEE，您上個月是不是有去過一個叫，嗯，叫Y縣的地方？”
　　
　　“是啊。您也知道那地方？”李子安挑了挑眉，顯然對安德森太太居然知道他一個月前的行蹤有點訝異。
　　
　　安德森太太欣喜地說：“是莉莉婭，DAVID，也就是莉莉婭的未婚夫，也帶她到那裏玩了。她打電話回來說，好像有看見個人很像你，但不確定，而且那時候也不方便，所以就沒過去打招呼。原來真是你啊。我還說她一定是認錯人了呢。”
　　
　　“哦，是嗎？”李子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但是，一直沉默著的夏非卻訥訥地開了口：“DAVID？DAVID LEE？”
　　
　　“你認識DAVID？誒，你怎麼了？”安德森夫人漫不經心地看過去，卻被夏非蒼白的臉色，和定定看著她的目光嚇了一跳。
　　
　　“夏非？怎麼了？身體不舒服了？”李子安和李媽媽也被他突然轉變的神色嚇到了。
　　
　　但夏非卻只是注視著安德森夫人，執著地詢問：“你說的那個DAVID LEE的中文名字，是不是，是不是，李偉！”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就是讓人覺得已經用盡了他的全力，尤其是最後吐出那個名字，簡直像是耗盡了他全部的精力一般，以至於話說完，他整個人都開始輕微地顫抖。
　　
　　安德森夫人顯然被夏非嚇到了，她咽了咽口水，站起來就要告辭，但是看起來已經很虛弱的夏非卻用極快的速度抓住了她的衣袖，目光亮的驚人：“拜託，告訴我，他是不是叫李偉？”
　　
　　被他抓住的時候，安德森夫人驚叫了起來，引來了咖啡館裏眾人的注目，但是平時最注意他人眼光的夏非卻仍是不管不顧的抓住她不放。
　　
　　“安德森夫人，請您先坐下。夏非，夏非，放手。”示意要過來的侍應這裏沒問題之後，李子安安撫著夏非放了手，他已經猜到這個DAVID LEE大概就是他們在Y縣漂流時見到的那個男人。當然，他只顧著注意那個男人，倒是忽略了他旁邊背朝著自己的女子。而且後來回N市之後，忙起來也就忘記讓人去調查了。但現在看來，夏非對過往還是無法釋懷。但是……他微微皺了皺眉。算了，現在，安撫夏非的情緒為先。
　　
　　“抱歉，安德森夫人，夏非也認識一個叫DAVID LEE的人，只是他們很久沒見了，而且上次我們在Y縣的時候，他好像也看到有和他認識的那個人很像的人，可也錯過了。所以聽到您這麼說，他才會這麼激動。實在很抱歉。希望您多多包涵。”牢牢握住夏非的手，李子安微笑著向安德森夫人解釋。
　　
　　“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夏非從來不溫不火的，怎麼突然這麼激動。”李媽媽也趕忙幫著打圓場，“夏非認識的那個DAVID LEE是叫李偉嗎？”
　　
　　“是啊。”李子安看著安德森夫人，誠懇地詢問，“請問，莉莉婭的未婚夫是叫李偉嗎？”
　　
　　注意到夏非仍然定定看著她的目光，安德森夫人仍然心有疑慮，但也不好駁了李子安的面子，於是認真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我聽莉莉婭提過，似乎是叫這個名字。”
　　
　　感到夏非僵直的身體繃的更緊了，李子安趕忙把他擁到懷裏抱住：“謝謝。我想他有點太激動了。那我們先告辭了。如果等我們回國的時候，莉莉婭他們在N市的話，我希望能有機會盡地主之誼，招待他們。煩勞您幫我轉告一聲。”
　　
　　“多謝了。”雖然受了驚嚇，但鑒於NK的影響力，能得到李子安親口允諾的接待，安德森夫人還是感到很榮幸。
　　
　　“那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也許夫人您願意和我再坐會兒？”李媽媽微笑著示意李子安先送夏非回去。
　　
　　“當然。”安德森夫人點頭同意。
　　
　　但是，從回來之後，夏非就一直魂不守舍。叫他吃飯，就隨便吃兩口，讓他洗澡，也乖乖照做。但是其他時候，就只一個人悶著，不說也不動。
　　
　　感覺到手下的頭髮已經全幹了，李子安關了吹風機，在床沿坐下，把夏非擁進懷裏，輕輕親吻他的脖頸，一下又一下。
　　
　　開始的時候，夏非還是沒有反應。但在李子安的堅持的擁抱中，他終於動了動，然後反身抱住了李子安，把臉埋進了李子安的懷裏。李子安的吻隨即落在了他的發心。過了一會兒，李子安感覺他的身體輕輕顫動了起來，然後自己胸前的衣服濕潤了起來。
　　
　　雖然心疼夏非的眼淚，但感到他哭出來的這一刻，李子安還是大大松了口氣。最怕的，就是他仍然把一切痛苦都悶在心裏。現在總算還好，至少最後還是能在自己的懷裏哭出來，前一刻的那種惆悵無力散去，擁著夏非，李子安只有滿滿的憐惜。
　　
　　輕拍著夏非的背脊，讓他盡情哭泣，李子安在心裏思索著自己所知的一切。
　　




三十二、要求

　　“李子安，”許久之後，夏非停止了顫抖，悶悶的出聲。
　　
　　夏非抬起頭，低垂著眼皮沒有看李子安，聲音裏帶著濃濃的鼻音。
　　
　　李子安粗粗撫過他哭得通紅而濕潤的臉龐，然後捧起他的臉：“什麼？”
　　
　　夏非垂著眼，又沉默半晌才再次開口：“李子安，如果，如果你付出了一切代價去做一件事情，你以為你成功了，結果卻發現原來沒有，那你要怎麼辦？”
　　
　　李子安看著面前的夏非，低垂著頭，略長的發絲遮住了臉，讓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斟酌了下回答：“我會考慮當時自己所處的情況來做出決定。尤其是，那件事，值不值得我再一次放棄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夏非抬眸看他，剛剛哭過的眼仿佛被浸泡在悲傷的湖水裏，眸光濕潤而哀傷：“是嗎？可是我不甘心，只要想到那個人，我就……”
　　
　　剩下的話，夏非沒有說下去，留在了心裏。
　　
　　但李子安卻不肯放過，他捏住夏非的下巴，迫使夏非抬起頭，緊緊盯住夏非的眼睛：“你就什麼？”
　　
　　夏非試圖推開他的手，撇開視線：“沒什麼。”
　　
　　李子安卻再一次地捏住他的下巴，要他轉過頭，可也再一次地被夏非拒絕。
　　
　　如是幾次後，李子安放棄了這個舉動。
　　
　　夏非松了口氣，但心裏卻又感到微微的失落。李子安這麼容易就放棄了逼問，難道他對自己失望了？
　　
　　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讓夏非恐慌，但這份恐慌還未來得及升起，就被從前方而來的溫暖擁抱給打散了。
　　
　　李子安把夏非擁在懷裏，在他耳邊輕輕開口，吐出的氣息拂過夏非的耳垂，帶來一陣酥麻。他說：“夏非，我肯定，現在，沒有哪件事情值得我放棄你。”
　　
　　夏非猛地一顫，身體僵硬了起來，但隨即柔軟了，他把頭輕輕抵在李子安的肩窩，雙手回抱住李子安，緩緩開口：“謝謝你。”
　　
　　“那麼，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李子安拍一拍懷裏的人。
　　
　　夏非疑惑地抬起頭，略微離開李子安的懷抱，用詢問的目光迎上李子安的黑眸，可隨即心裏一陣不安。
　　
　　這是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李子安沉沉黑眸中的情緒。
　　
　　但李子安隨即溫柔地笑了，他靠近，輕輕吻了吻夏非的唇，然後退後。可緊接著，還沒等夏非安心，那笑容又從李子安的唇角消失，融為了他眼裏深沉難解的黑。
　　
　　“李子安……”夏非訥訥地叫著李子安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只能沉默。
　　
　　李子安用拇指按上夏非的唇，輾轉碾壓，沉沉目光審視了夏非良久，在夏非快要忍不住內心狂跳的不安的時候，才終於開口：“夏非，我愛你。”
　　
　　夏非瞪大了眼，卻無法開口。李子安的手指在他張口的那一刻探入了他的口中，撫摸著他的舌，一遍又一遍。他只能看著李子安，眼淚靜靜流下。
　　
　　李子安看著他，眼裏沉沉的黑色變得溫柔，但也更加深沉：“但是，夏非，你要知道，我是一個商人，我很自私。”
　　
　　夏非搖頭，想要否認什麼，但李子安的手再次按上他的唇，制止他開口，所以他只能繼續靜靜聽著，即使已經心如擂鼓，有什麼迫切地想要噴湧而出。
　　
　　“所以，夏非，你要記得一件事，我不喜歡自己的東西受損，更不喜歡因此而心痛的感覺。”李子安的語速很慢，但夏非知道他的認真，“如果你以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做一些事情，無論什麼事無論什麼原因，我都絕對不會原諒你。”
　　
　　李子安停了停，目光沉沉地梭巡著夏非的臉，片刻之後才繼續開口：“我會放棄你，即使我捨不得。”
　　
　　說完，他放下了按住夏非的唇的手，重新微笑了起來，仿佛前一刻的嚴肅都只是假像。
　　
　　但是夏非知道，那是真的，李子安剛才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他低下頭，壓抑著內心的情緒，可卻發現要壓抑住實在太難。
　　
　　這樣的話，明明自己最討厭的就是被別人當作所有品，被人宣告所有權，可是偏偏當李子安說著這樣的話，卻只讓自己覺得疼痛，和更多更多的悲傷。
　　
　　這是因為心裏洶湧的不甘，想要報復，想要毀滅的願望從確認了那個自己付出一切去摧毀的人居然還逍遙自在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叫囂。夏非無法控制這種渴望，卻也清楚自己無法控制報復的結局。可同時也清楚地明瞭李子安的珍惜，知道要有多麼幸運可以擁有這個男人的愛。所以聽到男人的要求，想到也許自己最後真的可能會做不到，也許最後真的有可能要失去李子安的擁抱，就痛的無法忍受。
　　
　　就是因為如此，所以即使已經可以開口，他也不知道能說什麼，隨意的許諾只是對李子安的心意的輕賤，所以他只能注視著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任眼淚靜靜流淌過臉頰，卻無法開口，可也捨不得眨一下眼。
　　
　　“傻瓜。”最後，還是李子安打破了沉默，笑笑地擦去夏非的眼淚，但卻馬上發現夏非的眼淚因著他這一聲寵溺的笑駡而更加洶湧了起來。
　　
　　“唉……”歎口氣，要把人重新摟回懷裏，卻被夏非抵住了胸膛。
　　
　　“李子安，”夏非定定地看著他，還流著淚的淺茶色眼眸澄澈純淨，“我記得了。”說完這一句，他的嘴角勾起了淺淺的笑容，閉上眼，深深吻上了男人的唇。
　　
　　感受著唇上柔軟的觸感，李子安的眼裏漾起微微的笑意。他摟緊夏非的腰，讓夏非貼近自己，但是卻並沒有奪回主動權，而是啟開唇，任由夏非的舌探入他的口中，一遍遍舔過他的口腔，甚至深入到他的喉頭，仿佛要把一些無法說出口的話語，通過這樣的方式，透露給他。
　　
　　他們靜靜地，深深地擁吻著，在暖黃的燈光下。
　　
　　這一吻持續了很久，直到夏非終於支持不住地停了下來。
　　
　　他靠在李子安的肩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但環在李子安背上的雙手還是摟得緊緊的，沒有鬆開。
　　
　　李子安擁著夏非，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背，但是聽著夏非的粗喘聲，他嘴角勾著的笑意卻從最初和煦的喜悅變成了促狹的微笑，然後漸漸擴大，然後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夏非扭頭看他，又被男人逮住唇狠狠吻了一下。接著就聽見李子安說：“夏非，恩，以後早上，我陪你去晨泳吧。”
　　
　　眨眨眼，夏非不明白話題是怎麼轉到這上面來的，可是李子安馬上就為他解惑了。他說：“你的肺活量實在不怎麼樣啊！”
　　
　　沉默！
　　
　　爆！
　　
　　夏非的額頭狠狠爆出了青筋，拳頭毫不遲疑地重重捶上了李子安的肩膀。
　　
　　但是，很快他的拳頭就被李子安握在了手中，被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細細地親吻。等到他鬆開了拳頭，李子安的吻卻又落在了他的手心，麻麻癢癢，可是讓他無力抗拒。
　　
　　最後，吻還是落在了唇上。
　　
　　最後的最後，暖黃的燈光下，又是一室旖旎。
　　




三十三、矛盾

　　他們在波士頓逗留了一周，便回國了。
　　
　　回國之後，他們的生活裏出現了一個讓夏非無比痛苦的變化。
　　
　　在李子安用幾天時間處理完積累下來的公事之後，他開始實現說過的話——每天早上拉夏非去游泳。
　　
　　游泳，夏非並不討厭，而且是在溫水游泳池，即使是冬天，也還是可以接受的。但他討厭早起。可是他沒辦法拒絕李子安。那人總有各種辦法把他從床上拉起來。
　　
　　好在，在痛苦地掙扎了幾日之後，夏非發現自己還是適應了，而且發現晨起運動一下，不僅是精神，連心情都變得不那麼糟糕了。
　　
　　不過，雖然如此，他還是願意在早上起床的時候給李子安製造點麻煩。而製造麻煩的結果多半就是會讓他們出門的時間往後推了那麼一點點。
　　
　　好吧，有時候不只是一點點。
　　
　　只是李子安這次拖他運動的決心相當大，在有兩次不得不取消晨運之後，就再也沒有做到最後過了。
　　
　　不得不承認的是，這讓夏非小小的失望了下。
　　
　　想到這些的時候，夏非正坐在圖書館裏看著外面的草坪發呆，他的臉上泛著淡淡的笑意，但是下一秒卻又帶上了點苦澀。
　　
　　波士頓的那個下午之後，他就經常這樣走神。那麼明顯的心不在焉，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但李家並沒有人來詢問他。如果是在談話或者做其他事情的時候，他們就會在他回神之後道歉之前送來一個不必介意的微笑，要不就是像李子樂一樣無傷大雅地調侃他幾句。而其他時候，也就由著他一個人坐著發呆。
　　
　　不用問，他也知道一定是李子安在私下為他解釋過了。
　　
　　那個男人的溫柔關愛，總是不動聲色地以最恰當的方式出現在他的身周。就好像生病的時候，放在額頭上的熱毛巾的溫度，總是剛剛好，然後會在完全冷卻之前就被換上另一條有著同樣剛好的溫度的熱毛巾，絕不會讓他覺得不適。
　　
　　每每在夜裏醒來，總是會一直看著李子安即使在睡夢中也讓他覺得生動的眉眼。等看得累了的時候，他喜歡把耳朵貼上李子安的胸膛。在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和李子安的心跳聲逐漸同步的時候，夏非就無比清楚自己的確已經愛上了這個男人。
　　
　　怎麼可能不愛上？面對這樣的包容和關愛，面對那樣的溫存和柔情。
　　
　　可是就算是對李子安的愛，也無法讓他說服自己放棄心裏蜂湧而上的關於復仇的念頭。
　　
　　重生之前的記憶，如同冰冷的鎖鏈緊緊纏著他，無論何時觸碰到，感到的都是一片冰冷。他始終記得自己那天坐在逃離的車上，撕掉偷偷保留下來的那張和寧遠的照片時，蔓延在心裏的念頭。
　　
　　“若是人生可以倒退，那麼自己絕不再癡迷於情愛。”
　　
　　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改變，即使重生也無法讓他回到當初可以單純地相信愛情，願意為此付出全部熱情和信任的夏若非。
　　
　　即使是被李子安的深情包圍著。
　　
　　這讓夏非在微笑的同時，越來越多的感到惶恐。
　　
　　可是這種惶恐他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是李子安。尤其是現在。
　　
　　他想到回國前的那一天。
　　
　　那天，李子安出門見朋友，他沒有心思出門，也就沒有跟去，只是一個人坐在客廳裏想著心思。
　　
　　“夏非。”
　　
　　突然響起的聲音把夏非從自己的思緒里拉了回來，他抬起頭，看見李父正拿著茶杯站在自己的面前。
　　
　　趕緊起身，他看著面前的李父，有點戰戰兢兢：“是。伯父，有什麼事嗎？”
　　
　　如果說現在的李家誰最讓他感動緊張，那就是李父了。雖然李子樂一直告訴他他們家的老大是李母，但是只要看見面前這位微笑著的，和李子安有七分像的李爸爸，他就總是會無可克制地緊張起來。
　　
　　李爸爸看著快要用標準軍姿立正正好的夏非：“今天天氣不錯，願意陪我到外面走走嗎？“
　　
　　“是！”夏非回答地乾脆響亮。
　　
　　李父笑了起來，聲音響亮：“好，那走吧。”
　　
　　夏非知道自己的反應實在有點過頭，他記得，似乎自己當年大一軍訓的時候，對教官也沒恭敬到這種程度。但剛才就是本能地這麼應了。不過不管如何，他也只能跟上。
　　
　　他們沿著沿街的公園週邊的小路走，一開始兩個人只是默默地走著，誰也沒說話，看起來就像兩個人都在認真欣賞風景似的。
　　
　　走了半個多鐘頭，看見前面的椅子，夏非才試探地提議：“伯父，要不要歇會兒？”
　　
　　“也好。”李爸爸沒有反對。
　　
　　坐下後，夏非知道真正的談話就要開始了。
　　
　　果然，“夏非，你和子安的感情不錯。”李爸爸平靜地開了口。
　　
　　夏非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等著下文。
　　
　　李爸爸也不介意：“子安打電話回來說要帶個人回來的時候，我和他媽媽心裏都還有點懸。雖然已經知道很多年了，但是自己的兒子要帶個男人回來，說實話，不好接受，不過也知道不是認准的，他是不會往家帶的，也只好答應。”
　　
　　夏非看過去，雖然李爸爸隱藏地很好，但他還是可以看到李爸爸眼裏的那一絲無奈。他聲音低低的開口：“我以前根本沒想過有一天能被自己的戀人的父母接受。你們讓我很……”
　　
　　最後的感動兩個字被卡在喉嚨口說不出來，他知道自己彆扭，但就是沒辦法把自己的心情坦率地完全表達出來。
　　
　　憋了半天的話，還是只能站起來，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謝謝你，伯父。”
　　
　　李爸爸伸手拉他坐下，笑呵呵地：“謝什麼。其實，我們早想開了，說到底，希望他娶妻生子什麼的，也就是希望他能過得好。這幾天下來，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子安沒選錯人。只要你們以後能相互扶持著，好好地過，我們兩個也就放了一半的心了。”
　　
　　只有一半？
　　
　　看來自己果然還是沒辦法讓兩老完全放心吧。夏非心裏苦笑了一下，但也知道這是理所當然的，只能認真地看著李爸爸道：“伯父，我會努力做好的。”
　　
　　李爸爸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笑了起來，拍拍他的手：“你誤會了，我不是對你不放心。那另一半的心，總得等小樂那孩子安穩了才能放得下。”
　　
　　夏非愣住了。
　　
　　但李爸爸卻沒事人一樣地站起來：“來，我們再走走吧。這公園的風景還是不錯的。”
　　
　　“哦。”夏非訥訥地應著站起身。
　　
　　從回憶裏醒過神來，夏非淡淡地在心裏歎了口氣，果然是兩父子呢。又想到自己的承諾，再想到李子安那天晚上說的話，然後是自己要做的事，片刻之後，他猛地站了起來，這麼多日來一直在矛盾中糾結的心，第一次有了一個比較明顯的傾向。他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決定今天以後都不再來這裏了，也不再去想那件事。
　　
　　但是，當他抬起頭時，卻看見自己等了數日的人，出現在了前方，而且明顯已經看見了自己，正一臉欣喜地走過來。
　　
　　原先已經開始倒向一方的天平，又開始向另一邊傾斜。
　　
　　夏非對著前方的人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嘴裏卻嘗到了苦澀的味道。
　　
　　他想，也許這就是無法逃避的宿命的安排？
　　
　　以前他覺得這很可笑，但是重生之後他就無法再否認有命運這回事了。而他也許已經註定了這一次一定要做個徹底的了斷，和過往，之後才能獲得平靜。
　　
　　李子安，我會記得承諾你的。我是真心的希望，能和你一直走下去。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49

三十四、C’etait

　　甯遠走到夏非面前：“終於又見到你了。”
　　
　　夏非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寧遠克制著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上次，我和抱歉，我的情緒有點過激了。但是，夏非，也許現在你願意和我談談了。”
　　
　　夏非垂下眼臉，沒有同意，但也沒有拒絕。
　　
　　寧遠的目光牢牢地鎖定著他，惟恐錯過了他任何一點的表示。
　　
　　終於，夏非輕輕點了點頭。
　　
　　寧遠微微吐了口氣：“那我們到外面去談吧。”
　　
　　夏非抬頭對他笑了笑：“好。我知道這附近有個不錯的咖啡館，這個時候應該挺安靜，方便談話。”
　　
　　“C’etait。”寧遠看著他，目光深遠，“若非他最喜歡的一家咖啡館。我也常去。”
　　
　　夏非沒有接話，只是挎起包，默默擦過他身邊往外走去。
　　
　　從圖書館到“C’etait”的距離並不遠，只需要步行十幾分鐘而已。他們一前一後地走著，沒有交談。
　　
　　“C’etait”的裝飾並不是優雅精緻的，但是明亮舒適。寬敞的空間，大幅的落地窗，綠色的盆栽隔開一個個空間，柔軟的小型布藝沙發，原木的桌子，即使這些都已經在時間裏變得陳舊，但仍然乾淨整潔，而且讓這裏的氣氛更加溫馨。
　　
　　夏非已經很久沒來過這裏了，這裏代表了夏若非和寧遠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卻也是他們最終分手的地方。
　　
　　他的目光靜靜掃過這裏的一切，瞬間波動，但很快恢復了平靜，最後回到對面的寧遠身上，眼裏沒有眷戀也沒有悲傷。
　　
　　“寧遠，我的確認識夏若非。”
　　
　　聽到夏非說出這句話，寧遠的眼睛一下子瞠大了。但是他沒有說話，只是緊咬著牙關，看著夏非，等他繼續往下說。
　　
　　但是夏非只是看著手中的咖啡杯，沉默良久，遲遲沒有再說話。
　　
　　他終於忍不住開始催促：“夏非，告訴我，一切的事情。”
　　
　　深吸了口氣，夏非抬起頭，目光哀傷：“你看過嗎？當年的那個視頻？”
　　
　　寧遠握緊了手中的咖啡杯：“沒有。但是，聽說過。”
　　
　　“哦。”夏非慘笑了一下，“怎麼說的？”
　　
　　“你指誰？”寧遠緊盯著他。
　　
　　“……李偉。他是怎麼解釋的？”夏非儘量平靜地問。
　　
　　“他說那是若非提議的，他只是滿足若非的，呃，願望。沒想到……而且他後來才知道若非已經另外有了情人，他們……”寧遠話沒說完，就停了下來。
　　
　　他看到，對面的夏非的呼吸急促，瞪著他的眼睛都開始紅了，按在桌上的手顫抖著，無法停止，連帶著桌上的咖啡杯都在顫動。
　　
　　“他是這麼說的？而你，相信他？”夏非的聲音充滿了壓抑的痛苦，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最沉重的壓迫下擠出來的，可是望著寧遠的目光卻悲傷而且脆弱。
　　
　　這樣的目光讓寧遠恍然想到了當年在宿舍裏和夏若非決裂時見到的夏若非的目光，他開口：“不，我相信你。”
　　
　　聽到他的話，夏非怔了一下，然後緩緩扯出一個淺淡的笑，歎息似吐出的話卻像利刃刺進了寧遠的心口。
　　
　　他說：“是啊。你相信。可是，你也只是相信而已。”
　　
　　寧遠只覺心口痛的無法開口。
　　
　　但夏非卻也是無言，只能怔怔看著寧遠刹時刷白的臉。直到這一刻，與寧遠對坐，真正觸及舊日傷口，他才發現，對寧遠，他也許已經放棄，但是對寧遠當初輕易的放手卻始終有怨。
　　
　　他突然懷疑，自己來找寧遠，想要向他吐露當年的真相，真的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樣，只是不甘心李偉可以依舊逍遙，只是想向李偉一個人報復？還是，其實他想打擊的一開始就包括了寧遠……
　　
　　可現在看著寧遠傷痛的眼，他並沒有感覺到多少快意。
　　
　　突然之間，他覺得心底一陣陣的發冷，匆忙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卻發現杯中的咖啡已經冷透了，苦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
　　
　　“唯有放生才能終止悲痛。報復是一種長期的報復形式。”這是曾經不知從何處看來的話，早已被忘卻，但是卻在這時清晰地出現在夏非的腦海裏。
　　
　　就在這時，寧遠終於開口了，只是聲音沙啞干涉：“你說的沒錯，我真是很沒用。當年是這樣，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居然還是沒能為他說句話。呵，真是沒用。”
　　
　　夏非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沒有說話。他覺得自己心裏似乎千頭萬緒，又似乎只是一片空茫，根本無法做出反應，只能茫然地聽寧遠繼續說著。
　　
　　“我知道也許他不想讓我過問他的事情了，我知道我已經沒有這個資格。”寧遠的語氣落寞，“但是，夏非，還是請你告訴我真相，無論是什麼。”
　　
　　夏非只是注視著寧遠，再次相遇以來，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他。
　　
　　他想到寧遠曾經的樣子。記憶中英俊但仍帶有青澀味道的輪廓，現在已經成熟。可那眉眼處依稀透出的些許滄桑，也告知他這個自己曾深愛的男子再不復當年自己迷戀的開朗明亮。
　　
　　想到重逢以來每一次的相見，想到每次相見寧遠眼中話裏的懺悔與傷痛，夏非終是輕輕吐出一口氣，眼神開始變得柔軟：“對不起，我說得太過了。”
　　
　　寧遠無力地搖了搖頭，頹喪的樣子讓夏非更加心軟。
　　
　　“當年的事情，若非並不是很願意說，我只知道他當初是被陷害的。而後來和李偉在一起，開始的時候，的確是自願的。”
　　
　　說到這裏，夏非停了停。但寧遠只是專注地聽著他說話，沒注意到在這時，夏非放開了手中的杯子，雙手放了下去，更不會看見，夏非的手抓住了沙發布，緊緊的。
　　
　　再開口，夏非的聲音裏有些微的顫抖，但還算平穩：“因為後來那些事情又傳到了他工作的地方，他的日子不太好過。而這時候……”
　　
　　說到這裏，夏非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了起來，抓著沙發的手指更加用力：“李偉聯繫了他。你知道，在那樣的處境裏，有一個知道所有那些事情的人願意接近他，聽他訴苦，還說相信他，想要和他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所以，所以他動心了。”
　　
　　抓住沙發布的手指指節已經發白：“只是，後來，他發現了一些事情，和李偉產生了點矛盾。而且兩個人……”他深吸口氣，慘澹著勉強扯出個微笑，“沒辦法協調，所以就提出要分手。”
　　
　　“是因為李偉喜歡，喜歡那樣嗎？”寧遠輕聲詢問。
　　
　　“嗯，是的。”夏非脫力一般向後靠坐在沙發上，仰著頭看著天花板，繼續說著，“可是李偉不同意分手，所以他只好那麼做了。只是沒想到……”
　　
　　剩下的話都不必說，那場逃離的後果，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刻骨銘心的記憶。
　　




三十五、陽光

　　氣氛靜默許久，夏非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緒，而寧遠則注視著窗外不知在想著些什麼。
　　
　　“你是怎麼認識他的？”問這話的時候，寧遠仍然沒有轉回頭，執著地盯著窗外，可是那裏只是一條大路罷了，在這個時間連行人也少見。
　　
　　“哦。我來這裏之前，曾經在C市和他一起住過一段時間。後來他來這裏，我們就又聯繫上了。”夏非淡淡地說著。
　　
　　“是嗎？可是你上次說……”寧遠轉過頭來盯著他，夏非看見他的眼有些紅。
　　
　　夏非此時已經基本鎮定了下來，應對自若。“我那時候並不想理你。你做的事讓我無法對你有好感。”
　　
　　寧遠垂下眼，苦笑了下：“也是。那為什麼今天又……”
　　
　　“因為我想通了。”夏非對著寧遠露出了重逢之後最為明亮的一個笑容，“我怎麼看你不重要，重要的是，若非說過，他愛你。”
　　
　　寧遠抬起頭看他，原本黯淡的目光刹時明亮。
　　
　　夏非細細看著寧遠的眉眼，今天之後，應該真的不會再見了吧。
　　
　　“甯遠，”夏非鄭重地對寧遠說道，“若非他從來沒有恨過你。也許他怨過，但是最後他還是原諒你了。因為，他希望保留在記憶裏的能夠是你們相愛時的美好幸福，而不是壓抑的仇恨。直到最後，他仍愛你。所以，寧遠，為了他的愛，請你以後好好珍惜自己。如果你能再遇到一個你愛的人，請勇敢地去愛他。”
　　
　　寧遠看著眼前的夏非，那字字句句都敲打著他愧悔難安的心，而夏非的樣子也逐漸和記憶中的夏若非重疊。曾經，他的若非也這樣坐在這裏，對他微笑，聽他訴說，和他傾談。
　　
　　他握住夏非的手，眼淚終於奪眶而出：“不會，我再不會愛上另一個人。若非，我只愛你。別離開我。”
　　
　　夏非溫柔而憐惜地看著把額頭抵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哭泣的寧遠，但是他還是堅決地抽回了手，對流著淚看著他的寧遠說道：“寧遠，不要這樣。若非的心願其實很簡單，他希望看見自己愛的男人不再是個懦夫，能夠堅強地面對一切。不要辜負他。”
　　
　　寧遠怔怔看他一會兒，終於對他承諾：“我知道了。謝謝你，夏非。我會做到的。”
　　
　　夏非笑了，站起身：“那麼，再見了，寧遠。”
　　
　　寧遠沒有站起來，只是哽咽著道歉：“對不起，我今天就不送你了。”
　　
　　“不用。”夏非離開位子，在經過甯遠身旁時，遲疑了一下，還是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離開，沒有回頭。
　　
　　他的身後，寧遠把自己的臉埋進手掌，但淚水仍然透過指縫打濕了桌面。
　　
　　若非，允許我最後一次這麼懦弱的哭泣。以後，我會為你而堅強起來。
　　
　　走出店門，看著外面明亮的天地，夏非覺得自己的心裏壓抑了數日的陰雲已經開始消散。
　　
　　雖然剛才對寧遠說的話裏隱去了最關鍵的真相沒說，但是在他的心裏卻是完整地回憶了一遍當年的往事，這麼多年來的第一次。而他最終挺了過來。那麼，也許，其實那些因為李偉這個人而出現的傷痛，只是因為自己還沒有意識到，現在的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了，已經可以真正地面對那些最刻骨的傷痛了吧。
　　
　　而在意識到自己已經可以不再逃避的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這份勇氣是因何而來。
　　
　　“李子安……”
　　
　　夏非輕輕念出自己心裏這一刻分外思念著的這個人的名字。他想念李子安的微笑，想念李子安的溫暖的擁抱，也想念李子安的調侃，想念李子安的惡趣味，總之，他想念那個男人的一切。
　　
　　因為長久以來，他再沒有比這一刻清晰地意識到，李子安的愛已經成為了他最堅實的依靠，成為他勇氣的源泉。
　　
　　拿出手機，打通李子安的電話，聽著電話裏正在接通的提示音，他迫切地期待著聽到李子安低沉的聲音。
　　
　　“什麼事？”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有些被刻意壓低，不像平時接起電話就會不正經地問是不是想我了？當然他也很少會主動打電話給李子安。
　　
　　夏非微笑，知道李子安大概是在開會，才不得不裝點正經，雖然那挑起的話尾還是似乎帶了點挑逗的味道。
　　
　　要是以前，夏非一定會回答沒事，掛斷電話，可是今天他突然很想任性一下：“李子安，我想見你。到圖書館來接我。給你半個小時，要不然今晚就不讓你進門。”
　　
　　說完，也沒等李子安回答，啪的掛斷電話，然後微笑著邁開步子，朝圖書館的方向走去。他相信，在半個小時之內，他一定會看見李子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啊，也許，自己得為了這種任性付出點代價呢！
　　
　　不過管他的，要知道這種代價可不就是他現在所期待著的嘛！
　　
　　想到這裏，雖然腳下的步子仍是不疾不徐，但夏非臉上的笑意卻更燦爛了些，紅暈也悄悄漫上了耳廓。
　　
　　NK的會議室裏，所有人都盯著坐在首席的李總，在一通神秘兮兮的短時間電話後，對著手機發了下呆，然後笑得，嗯，甜蜜得讓他們的雞皮疙瘩都開始在背上集體跳舞了。
　　
　　但隨即，這些跳舞的雞皮疙瘩又被李總從位子上一躍而起的動作驚得集體撲地。只見英明神武的李總大手一揮：“我有事先走一步。謝澤你繼續主持會議，成朗，今天下午，不，明天早上我要看見完整的會議記錄，還有各部門的總結以及後期計畫。哦，還有謝澤你的批復。總之，所有材料。”
　　
　　交待完畢，李總就匆匆往外走去，把會議室裏靜默之後的一片鬼哭狼嚎丟在身後。
　　
　　謝澤和成朗對視一眼，只能苦笑。誰讓他們之前擅離職守，現在報應來了。早就知道，李子安個暴君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唉……
　　
　　歎氣之後，還是要工作。謝澤拍拍手，安撫眾人：“繼續開會，爭取早點，嗯，結束加班。”
　　
　　所有人看著他，一臉哀怨，可是也只能重新投入會議之中。
　　
　　二十分鐘的時候，李子安的車停在了圖書館的門口。他走下車，第一眼就看見夏非，對他笑得很燦爛。
　　
　　李子安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走過去。
　　
　　夏非迎上前，在來到李子安面前的時候，就張開手，擁抱住了男人。這也是第一次，在陽光下，他完全沒有顧忌到是否會有人看見的，這樣坦然地擁抱自己所愛的人。
　　
　　這讓李子安吃了一驚，但隨即更緊地回抱住了懷裏的人。他知道夏非的心裏有些東西已經放下了，至少終於開始被他放下了。
　　
　　他們在冬天的戶外緊緊相擁，誰也不覺得寒冷。
　　
　　雖然是冬天，但只要願意沐浴在陽光下，那麼總會感覺到溫暖。
　　

三十六、交付

　　從圖書館回家的路上，李子安和夏非的手始終交握著，在每一次紅燈停車的時候相視而笑，或是親吻。
　　他們不需要語言，只是一個眼神的碰撞，就知道彼此此刻的心情，同樣的激蕩，渴望著來自彼此的擁抱，和更加深入的撫慰。
　　這種渴望，讓回家的路程顯得格外漫長，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加焦灼。但是卻也在這種焦灼之中變得愈加甜美。如同正在釀制的酒，在密封中，在長時間的等待中發熱，最後成為醇香醉人的佳品，引人無法控制地嘗過一杯又一杯。
　　當他們終於打開房門，幾乎就在關門的下一個瞬間，李子安就把夏非按在了門上。
　　
　　分不清是誰先接近，兩個人的唇緊密地貼合在了一起，呼吸急促，灼熱地噴灑在對方的面上，牙齒啃咬著，舌頭糾纏著，放棄了所有的技巧，當最原始的情焰燃燒到頂點，最直接而莽撞的攻擊與佔有的念頭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佔了全部的意識。
　　當激烈的吻終於告一段落，夏非高高仰起了頭，而李子安灼熱的唇則一分鐘也不浪費地烙在了他的脖頸上，留下一個又一個鮮紅的印記，在雪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與此同時，他們的手也片刻不停地拉扯著彼此的衣物，探入其中撫摸著對方的皮膚，感受彼此身體最直接的溫度。
　　李子安的唇，李子安的手，李子安插入他雙腿之間摩挲頂弄著的膝蓋，都讓夏非全身顫慄，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不加掩飾地溢出一連串最直接的呻吟。但他的手也毫不示弱地重重撫摸著李子安的身體，最後直接往下開始摸索著要解開李子安的皮帶。
　　當李子安的吻隔著夏非已經大敞開的襯衣含住了他胸前的紅點，重重吸吮，引得夏非情不自禁地又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呻吟，身子也忍不住往前一挺，把自己更進一步送入了男人的口中的時候，隨著卡擦的一聲，李子安的皮帶也被他解開了。
　　李子安鬆開口，用舌尖挑逗地舔過那紅點的頂端，而一隻手則向下，在夏非握住了李子安的火燙的同時，他也握住了夏非的。
　　兩個人的唇再一次地貼合，默契地撫慰著對方，每一個動作都試圖給予對方最大的愉悅，唇舌交纏發出的聲響，鼻子哼出的歎息，每一點聲響都在安靜的室內被放大，卻也更加刺激了處於激情中的兩人的感官。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呼吸愈發急促，就要攀上頂峰的時候，夏非一口咬在了李子安的肩頭，準備迎接極致的歡愉。但卻在最後的關頭，李子安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堵住了他情焰的出口。
　　
　　“嗯，放手！”夏非咬著李子安的肩膀抗議。
　　李子安輕輕吻著他的脖頸，安撫著他，一邊把夏非的右腳抬起來，環在自己的腰上：“忍著，等我一起。”
　　說話間，下身一頂，就已經攻入了夏非的身體。
　　夏非來不及抗議，只能悶哼一聲，又一次咬住了李子安的肩膀。
　　疼痛的刺激，讓李子安失去了最後的克制，一點也不留情地開始了激烈的進攻。夏非單腳著地，無法施力，只能用力攀住李子安的肩膀，仰起修長的脖子，在越過了之前的頂峰，向著累計過後更高的封頂攀爬的過程中，無法控制地，緊緊貼合著李子安的身體，摩挲著他的身體，忍耐著沸騰的□。

　　兩人有默契地交吻，撫摸，所有的舉動都不再需要語言，所有的渴望總會在一開始就得到對方的回應。
　　摩擦的熱度，灼熱的燃燒，擁有和被擁有，佔有和被佔有的滿足，快樂不斷疊加，激情越是燃燒越是沸騰，最原始的行為，也是最直接的表白。
　　夏非張開緊閉的眼睛，凝望著面前和自己貼合著的男人，在最後的□到來的時候，內心的滿足無可言說，眼淚洶湧而出。
　　李子安仿佛有所感應，也睜開眼，就看見夏非正定定凝望著自己的目光，看見夏非的茶色的眼瞳，在眼淚的沖刷下，即使燃燒著火焰也依然顯得澄澈，如同最純淨的水晶，折射出讓自己心動心憐的光芒。
　　兩人的唇再一次的貼合，激情過後的親吻，濡濕的，帶著溫存的體貼，暖暖地熨在心底。
　　
　　靜靜的吻持續了很久，等到結束，兩人額頭抵著額頭，默默對視，最後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就那樣微笑了起來，喜悅蔓延來來，佔據了心底的每個角落。
　　李子安一彎腰，把夏非整個打橫抱了起來，向室內走去。
　　在李子安撤出的那一瞬間，夏非一陣顫慄，情不自禁地哼了一聲，引來男人低頭促狹的一笑。熱度侵上臉龐，感到體內的液體開始流出的時候，夏非再不甘，也只能作罷的把臉埋進男人的胸膛。
　　
　　李子安輕柔地把夏非放上床鋪，但下一刻就整個人壓了上去，扶起夏非的腰，把已經再次勃發的灼熱頂了進去。
　　夏非瞪了他一眼，但同時雙腿卻配合地纏繞上了男人的腰，身體的姿態，微張的雙唇，望去的眼神，都說明了他和李子安一樣，盼望著再一次的激情。
　　李子安俯下身，再給了夏非一個足以重新燃起比先前更加沸騰的火焰的深吻的同時，開始了新一輪的攻佔，把彼此拖入了烈焰焚燒的天堂。
　　這一場激情的交合持續了多久，沒有人會在意。
　　當一切終於停止了下來，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夏非靠在李子安的胸前，那汗濕的皮膚，有著讓他眷念的溫暖，而從那之下傳來的強勁的心跳聲讓他安心。
　　李子安擁著夏非，一下一下啄吻著夏非的發心，他的懷抱因為有夏非而充實，而心裏原先以為不會有人可以佔據的那一片空地也早已因為有夏非而被填滿。
　　在沉默地相擁了一會兒之後，夏非把臉在李子安的胸前蹭了蹭，像是一隻饜足了的貓開始撒嬌，引得男人抱著他的手臂緊了一下，就聽見李子安低沉著聲音警告：“別亂動！”

　　夏非輕輕笑了，又故意蹭了一下，還拿鼻子頂了頂男人胸前的紅點，灼熱的鼻息噴灑在上面，讓李子安低咒了一聲，倏地轉了個身，重新把夏非壓制在了身下。
　　夏非抬起眼，看見李子安眼裏重新暗沉下來的光芒，卻挑釁似地探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

　　在那紅豔的舌尖舔過夏非剛剛被他吻得紅腫的唇的時候，李子安感到自己的下腹又是一緊，黑眸裏的光更加危險而暗沉。
　　不過他沒想壓抑，既然夏非擺明瞭明天一天都不想下床了，那麼他也必要克制自己不是嗎？

　　可是當他要抬起夏非的腿，重新開始新的糾纏的時候，夏非卻一掙，雙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他眉一抬，眯著眼看著身下的人，不過握著夏非小腿的手可沒鬆開，還拿下腹往夏非的腿間一頂，態度很明確——你點的火，你要負責熄。要我放過你，沒門。
　　夏非的目光半點也不閃避，靜靜看了李子安一會兒，抵住李子安胸膛的手離開，抱住李子安的腰，又在他的胸膛上蹭了下，雙腿主動在身側打了開。
　　李子安沉默了下，但下一秒還是毫不猶豫地頂了進去。
　　就在他進入的瞬間，夏非挺起身子，把唇湊到了李子安的耳旁，吐息似的說了一句話。

　　李子安原本馬上就要開始的征伐因為他的話而停了下來。
　　他的身體僵硬了好一會兒，等回過神，立刻強硬的把夏非的臉扳了過來，眼睛緊緊盯著夏非，命令道：“再說一遍！”
　　雖然下頷被捏得生疼，可是夏非卻綻開了一個炫目的笑，但偏偏不再開口，只是拿那雙明亮的過分的眼睛靜靜瞅著李子安。
　　“該死！夏非，再說一遍！”被那笑迷了眼，又呆了一會兒，李子安才低咒一聲，繼續命令。但夏非聽得出來，雖然是強硬的命令的口氣，可李子安的聲音裏卻有著細微的顫抖，因為他捏著他的下頷的手同樣也在顫抖著。
　　“再說一遍！”李子安的黑眸也明亮，但還是有點緊張。他要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剛才那輕微的如同不曾被說出口的語言。
　　自己等了很久很久的話。
　　環住男人的肩膀，不顧男人抓著自己的手，夏非仰頭，在李子安的唇上重重咬了一下。然後又探出舌舔了舔。
　　李子安只是任由他為所欲為，只是黑眸始終牢牢盯死他。
　　終於，夏非把額頭靠上他的，眼睛正視著他，唇也貼著他的，然後再一次開口。

　　這一次，李子安聽得很清楚。
　　再清楚也沒有了。
　　“我愛你！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夏非一字一頓說的緩慢而堅定。
　　沒有語言回應，下一秒，李子安的吻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席捲了夏非的唇。夏非微笑著任由他侵佔，和他一起陷入全新的更為瘋狂的愛焰之中。
　　天色已經更加昏暗了，室內也失去了光亮。但是對於沉浸在第一次從心到身體的完全的交付的熱焰之中的兩人來說，時間並沒有意義。他們惟一需要關注的，想要關注的只有此刻和自己相擁著的這個人而已。
　　請看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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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雖然今天才29，先給大家拜個早年。謝謝大家的支持。
然後，從明天開始，新年的幾天如果能抽出時間會儘量更，但估計沒什麼時間寫文。所以很抱歉，會爭取儘早恢復更文。希望大家能夠繼續支持。
最後，鞠躬，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勝意，平平安安，財源廣進。
最後的最後，所有人都來給我親一親，壓一壓吧！o(∩_∩)o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50

三十七、坦承

　　激情褪去，夏非伸手拉開窗簾，然後懶懶靠在李子安的懷裏，看著窗外。
　　
　　李子安的手環著夏非的腰，在前面和夏非五指交纏。
　　
　　在這一刻，沒有言語，但是有肌膚相貼的溫度，有彼此默契的心跳，有時不時情不自禁交換的輕輕的啄吻，也就足夠了。
　　
　　窗外的天，已是深黯的藍，如果不細看，一定會誤認為是黑色的。這樣的夜空，感覺像是一塊寬大的，不見邊際的深藍色的天鵝絨在頭頂上遙遙無法觸及的宇宙上鋪展開來，而零星的幾點星子，則是鑲嵌的恰到好處的碎鑽，有一種含蓄的奢華。
　　
　　他靜靜地凝望著，這樣的夜空總是能帶給他平靜，而此刻還有身後源源不斷的溫暖，帶給他勇氣。
　　
　　那麼，他微微笑了起來，看著夜空的眼睛寧靜清澈，想著，應該可以做到吧？
　　
　　李子安低頭在夏非的側臉落下一個啄吻：“想什麼？嗯？”
　　
　　夏非側過臉，輕輕回了李子安一個啄吻，抬眸看向李子安，眼眸裏流光溢彩，如同有星子墜落其中。
　　
　　“我在想，”他輕聲詢問，“對於我，你知道多少？”
　　
　　李子安凝視著近在咫尺的澄澈眼眸，挑眉，淡笑：“我在想，你什麼時候會問我？”
　　
　　唇與唇之間只隔了一線距離，每說一句話，熱氣便噴灑到對方的唇齒之間，有一種曖昧的氣氛。
　　
　　夏非不答，只是用茶色水晶般透澈的眼回望著李子安，等待著。
　　
　　對視片刻，李子安終於忍不住，往前一探，捕捉到夏非紅豔欲滴的唇，探入齒間，勾住裏面柔軟的舌，輕柔纏繞，來回往復，又是一個纏綿到深處的吻。
　　
　　吻到結束，他才歎息著重新把人攏緊在懷裏：“夏非，我的確調查過你。但是，有些事情，若是你不想說，我就不會問。”
　　
　　夏非抬起頭，他的眼裏光芒明亮，固執地要和李子安對視，要一個答案：“為什麼？”
　　
　　“你知道的。”李子安淺淺笑著，子夜般的眼漾著柔如水波的光。
　　
　　“再說一次，再說一次給我聽！”夏非卻格外執著，雙手握著李子安的臂膀，定定的目光眨都不眨一下。
　　
　　“好。”李子安應承，伸手拂了拂夏非額上的發，手指沿著他面孔的線條劃下，那麼輕柔，那麼仔細，最後他開口，聲音不大，但是其中的認真絕對不假：“夏非，我相信你。”
　　
　　夏非笑了，燦爛明媚，仿佛三月春花在經歷寒冬之後，處處在陽光下重新綻放，有著新的生機，和無限的希望。
　　
　　“謝謝你。”他說。
　　
　　李子安點了點他的鼻頭，戲謔笑道：“這話，你說很多遍了。”
　　
　　夏非一瞪眼，卻又繃不住地笑了，“那我以後都不說了。”
　　
　　“嗯。好。”李子安不介意地湊過來，又吻了吻他，真覺得今天吻的都不想停下來，“另外三個字多說幾遍就好了。”
　　
　　夏非翻翻白眼，就知道這個男人最擅長得寸進尺：“想得美。”
　　
　　李子安危險得眯了眼，威脅：“小心我刑訊逼供啊！”
　　
　　“你敢！”夏非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小心我踢你下床！”
　　
　　兩人毫不想讓地盯著對方，最後還是憋不住一起笑了出來。
　　
　　夏非笑著重新靠在李子安的懷裏，手指插進李子安的指縫之間，再把兩人交握的手舉起來在面前細細看著。良久，他輕輕開口：“李子安，你有什麼問題就問我吧。我都告訴你。”
　　
　　李子安低頭，看著安靜棲息在自己懷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笑著搖了搖頭，“沒有。”
　　
　　夏非猛地轉頭看他，大睜的眼裏有明明白白的驚訝。
　　
　　李子安忍不住咬咬他的鼻子，卻被打開：“別鬧！”語氣好像在趕小狗。
　　
　　夏非正色：“好好回答！”
　　
　　李子安忍不住噴笑，多少年沒被人這麼訓過話了。估計可以追溯到小學時代了。
　　
　　揉揉夏非的腦袋，他努力止住自己的笑，可是在那越皺越緊，越來越透著不滿的明亮眼眸下愣是沒能止住。
　　
　　“抱歉！”不顧夏非的反抗，把人用力攬進懷裏，臉埋在他的肩上，李子安索性讓自己笑個夠。
　　
　　夏非用力推著李子安的胸膛，推不動，再看看李子安剛才已經被自己咬的挺壯觀的肩膀，又不忍心再咬，只好安安靜靜地讓他抱著，等他笑完，心裏不是一點的鬱悶。
　　
　　抱著夏非笑得很開心的李子安，深黑的眼眸卻正沉沉地望著窗外，裏面除了笑意，還有了悟的明徹。
　　
　　“夏洛非……”聽見李子安在耳邊念出這個名字，夏非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就穩住了，只屏息等李子安繼續往下說。
　　
　　李子安把臉從夏非的肩上抬起來，讓夏非可以把自己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他說：“夏洛非，還是夏非，都沒關係。我不認識夏若非，也不認識以前的夏非，我只認識你。我愛上的，是你。知道了這一點，我就沒什麼要問的了。”
　　
　　夏非怔怔，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能看著李子安，直到眼睛熱燙，鼻頭酸澀，才匆忙低頭把自己的臉埋入李子安的胸膛以掩飾自己心潮的波動。
　　
　　“……”片刻之後，李子安聽見夏非說了一句什麼，只是聲音太小，他聽不清。
　　
　　“什麼？”他問。
　　
　　夏非抬起頭，眼角微紅，很清晰地對他說：“我說，以前我是夏洛非。”
　　
　　李子安沒回答，只看夏非嘴角一抹笑，清輝明朗：“但是，我是你的夏非。”
　　
　　說完這句話，夏非只覺得自己心裏有一塊巨石落了地似的。原以為會保守一輩子的秘密就這麼輕易地出了口，原以為再難付出的愛就這樣系在了李子安的身上，但是做了之後卻意外的輕鬆和自在。
　　
　　“嗯。”李子安只輕輕應了聲。
　　
　　夏非現在對他的反應已經不會驚奇了，雖然夏洛非和夏非這樣兩個原本就是兩個個體的人突然變成了一個人任誰來看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他已經知道了李子安的淡然的緣由，愛與信任，這讓他願意從此在李子安的懷抱裏棲息。
　　
　　說完了要說的話，夏非一下子放鬆了下來，大大打了個呵欠，拉過李子安的手橫在腰上，把臉往李子安的胸口蹭了蹭，閉上了眼睛。
　　
　　“困了？”李子安摸了摸他的頭髮。
　　
　　“嗯。”胸口傳來悶悶的聲音。
　　
　　“……夏非？”過了一小會兒，李子安又叫他。
　　
　　“嗯？”聲調裏已經有了一點的不耐煩。
　　
　　“你，還想報復嗎？”李子安終於還是把這個問題問了出口，不是他擔心夏非放不下，而是……他是奸商嘛！既然確定了夏非就是夏若非，那麼該討的債自然是要討的。之前沒有行動，只是想要確定夏非的心意而已。
　　
　　“……”懷裏的人沉默許久，“我，讓我單獨見他一次吧。”
　　
　　“好。”李子安答應，緊了緊自己的手臂，“睡吧。”
　　
　　“嗯。”
　　
　　又過了片刻，夏非推了推李子安。
　　
　　“怎麼？”李子安閉著眼詢問。
　　
　　“……我餓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李子安就覺得自己的肚子也餓了。
　　
　　打開燈，兩人對視，夏非先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把自己的臉埋到枕頭裏。
　　
　　從回來之後就在做，根本沒顧上吃飯。餓了也正常。只是，這也未免太荒淫了啊。
　　
　　倒是李子安很是坦蕩，看著夏非通紅的耳根，呵呵一笑，然後很是瀟灑地就下了床，去料理宵夜了。
　　
　　夏非等他離開，抬起腦袋，探頭看去，立馬被震撼了，那個無恥厚臉皮的傢伙居然就這麼光溜溜地穿著圍裙站在那裏！
　　
　　瞪著眼看傻了過去，直到李子安察覺到他的視線，回過頭來很是自然的對他一笑，才刷的紅了臉，把自己重新埋起來，卻聽見李子安大笑的聲音。
　　
　　為什麼害羞的居然是我啊！
　　
　　夏非在心裏哀嚎，同時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錯決定了。
　　
　　反悔可不可以啊！
　　




三十八、計畫

　　那天晚上之後，李子安沒有再提起安排夏非和李偉見面的事情，夏非也沒有問他，似乎他們從來沒有提到過這件事情一樣。
　　
　　直到將近一個月後的有一天晚上，他正在洗碗，李子安打完電話，從陽臺進來，從身後環住他的腰。
　　
　　“怎麼？”他只是隨口一問，對李子安這種時不時出現的膩膩乎乎的行為已經很習慣，而且很無奈的是，如果“反抗”，通常都會是以李子安得了便宜還賣乖而告終……
　　
　　“要不要去DEVILE逛一逛？”李子安把頭擱在他的肩上，不答反問。
　　
　　這讓夏非有些疑惑，側臉看了李子安一眼，挑挑眉以示不解，然後把手上的碗用清水沖洗乾淨，擦幹放在一旁。
　　
　　“還記得，今晚的話，DEVILE應該是什麼節目嗎？”李子安繼續問他。
　　
　　拿過擦手巾將手上的水擦幹，夏非沉吟道：“今天是週三？”
　　
　　他的語氣並不確定，因為說實話，沒了去DEVILE演出的工作之後，日期對他來說更不具有意義了，嗯，除了截稿日那段時間。
　　
　　李子安歎笑：“是。那麼想起來了？”
　　
　　“是羅曼之夜？”好像老闆當初招他去彈琴的時候，是這麼說的吧。當時就覺得，呃，挺土的。
　　
　　“想不想知道繼你之後是誰在那裏表演？”李子安繼續扔誘餌。
　　
　　哪想到夏非連沉默都沒有的，很誠實地搖頭：“沒興趣。”
　　
　　“……”李子安噎了一下。
　　
　　夏非轉過身，似笑非笑，扯過他衣領：“除非你說到底在搞什麼鬼？”
　　
　　“唉……”李子安歎氣，很是哀怨，“親愛的，你越來越兇悍了。”
　　
　　夏非被那口氣寒到，愣是在暖氣開得很足的室內打了個抖，結果被李子安趁機收歸懷抱。
　　
　　“好吧，是誰不重要。就是，”李子安頓了一下，目光沉了下去，注視著夏非繼續說道，“有人今晚會在那裏，帶你去見見。”
　　
　　夏非馬上沉默了，原來的輕鬆不在，連呼吸也立時覺得沉重了不少。
　　
　　李子安拍拍他，他抬起頭，對上李子安關切的目光，努力回了個輕鬆的微笑。
　　
　　“嘖，所以才不想這麼快告訴你。”李子安嫌棄地皺起眉，“笑得真醜！”
　　
　　……後面那句讓夏非無言，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就把自己的拳頭往前遞了出去，毫無偏差地給了李子安的肚子一下。
　　
　　“好痛。”李子安馬上捂住自己的肚子，半彎下腰，苦著臉，咬住嘴唇，表情非常之痛苦。
　　
　　夏非翻白眼：“別裝了。我根本沒用力氣！”
　　
　　但李子安卻還是痛苦地呻吟著，腰也越彎越下，一點都不似作偽。
　　
　　夏非原本還很有信心，但看到他這苦痛難擋的樣子，也開始心虛了起來。趕緊湊上去扶住李子安：“真的很痛嗎？我，我真用力啊！怎麼會這樣！”
　　
　　手伸過去，覆在李子安捂著肚子的手上：“要不要緊？我幫你揉一揉吧。來，先過去床上躺下。”
　　
　　李子安弓著背，緊咬著唇，任由夏非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幾乎是半扶半抱地把他弄到床邊，讓他躺下。
　　
　　看著李子安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夏非緊張的臉色都有點發白了，拉著李子安的手：“把手拿開，我幫你揉一揉。”
　　
　　李子安遲疑了一下，還是很聽話地把捂著肚子的手挪開了。
　　
　　夏非緊張地把手按上去，拉開李子安的衣服，就看見那裏別說青紫了，連一點紅都沒有。
　　
　　“很痛？”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是早就有所準備的李子安還是很準確地從中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立馬停下了痛苦的呻吟，靈活地一個翻身，避開了夏非又要捶上來，而且這一次可能打中危險區域的拳頭。
　　
　　在確定安全之後，他抬起頭，正對上夏非燃燒著熊熊怒火地雙眼。
　　
　　“李子安！”夏非叫著他的名字，一字一頓十分用力，簡直是咬牙切齒。
　　
　　李子安笑得很無辜：“怎麼？”雲淡風輕地好似剛才裝痛苦嚇人，甚至意圖揩油的不是他一樣。
　　
　　夏非咬著牙，無話可說，實際上當在外人面前總是氣勢驚人魄力十足的李總開始在他面前裝瘋賣傻的時候，他基本都是無話可說的。
　　
　　語言不行，那還是行動最實在。
　　
　　只是，應該是被氣昏了腦袋，當夏非很乾脆地沒有一絲猶豫地撲上去的時候，絕對是忘了要論武力，他好像更加沒有勝算啊。
　　
　　所以，戰鬥的結果是很明顯的。
　　
　　三分鐘之後，夏非已經氣喘吁吁地被李子安壓在了身下，而還沒等他緩過氣，重新打開戰局，就被李子安落下的吻堵住了唇。
　　
　　接吻是經常的，但是那種相濡以沫的親密感覺卻不會因為次數的增加而變得稀鬆平淡。
　　
　　有些細微的情感，接吻可以比□傳遞得更貼切。唇與唇的碰觸，舌與舌的交纏，或者溫柔，或者狂野的彼此呼應，每一次都是不一樣的體驗。
　　
　　夏非仰著頭，抱著李子安的脖子，閉著眼睛感受著李子安溫熱的舌在自己的口腔裏的舔舐。李子安的舌尖很靈活，探入，收回，又再次探入，每一次都將夏非口腔裏的每一寸肌膚細密掃過，一遍一遍的重複，讓這溫柔的吻有了一種奇妙的宣示所有權一般的強勢，夏非只覺得隨著李子安的舌的每一次探入，頭腦裏的一切都變得空白，而李子安的舌，李子安的溫度，李子安的氣息則開始將這些空白全部填滿。
　　
　　一個多小時後，夏非和李子安出現在了DEVILE。
　　
　　DEVILE裏還和以前一樣，各色男人或是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或是一個人佔據一方空間，觀察周圍的人，等待今晚的獵物，也被人當作獵物觀望著。不過因為是“羅曼之夜”，所以眾人的行為也多少會收斂一點，不像平時那樣放肆，不過在抒情浪漫的平靜下潛伏流淌的曖昧卻散發著更加誘人的香甜氣息。
　　
　　李子安和夏非一個英俊挺拔，一個斯文俊秀，一進門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他們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甚至可以說是明目張膽地遞送來的挑逗的視線，在他們還沒走到吧台的時候就已經包圍了他們。
　　
　　而這讓這段時間生活恬淡慣了的夏非有一點不適應，不過他只是略略皺了皺眉。視線遲疑地掃過場內，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要見到那個男人。
　　
　　這時，他感到李子安的手環上了自己的肩頭，側臉望去，對上男人安撫的笑臉，頓時就輕鬆了一些，雖然還是有些緊張。
　　
　　酒吧裏對他們有意的人看到李子安這帶著明確的宣告所有權意味的舉動自然也明白了，這兩人是COUPLE，於是也就識趣地轉移了視線，自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喲，真難得還能在這裏看見你們。”過來招呼的ALEX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帶著點小小的不惹人厭的誇張和不正經，“這麼相親相愛的，是專門來這刺激我這個沒人要的嗎？”
　　
　　李子安一挑眉，沖酒吧另一頭正在和人說話的Dean那裏看了看：“我還以為你早就有主了？”
　　
　　ALEX撇撇嘴，似是不屑：“不要破壞我的聲譽啊，還有大把美男等著我去關懷呢!”
　　
　　“是嗎？”李子安笑得很有深意，對看過來的Dean揮了揮手。
　　
　　看見Dean那高大的身影開始往這邊走來，ALEX有點緊張：“你別亂說話啊！”
　　
　　“我會亂說什麼？”李子安狀似不解，，“難道是你還有大把的……”
　　
　　“大把的客人要招待！”看見Dean已經走到李子安的身後了，ALEX很是迅速地打斷了李子安的話，“你還是老樣子是吧？夏非你呢？”
　　
　　“啊？一杯蘇打水。”夏非聽著李子安和ALEX的對話，但心思卻全不在上面。
　　
　　“來了？”Dean的眼神若有若無地落了個在ALEX身上，但沒有制止他離開去調酒的舉動，而是在李子安身旁的空位上坐下。
　　
　　李子安握著夏非的手：“是啊。怎麼樣？”
　　
　　他沒有明說什麼事，但是他身旁的兩個人顯然都知道，夏非原先四處遊移的目光落在了Dean的身上。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差不多快來了。你們是要進去等，還是在這裏等？”Dean接過ALEX遞來的酒，隨口回答。
　　
　　李子安則把詢問的目光投給夏非。
　　
　　“……在這裏吧。”悠揚的音樂，熱鬧的環境都能夠讓他少焦慮那麼一點。
　　
　　“那就這樣吧。鑰匙在這裏，房間你知道。”這句是對李子安說的，“現在我先去處理點私人事務。”
　　
　　說著，Dean起身繞到吧台裏，把躲在另一邊的ALEX很溫柔地帶離了吧台，ALEX臉上的不願意只要張著眼睛的人估計都能看見，不過很明顯沒有人打算插手管老闆的“私人事務”。最後ALEX只留給了李子安一個幽怨哀深的眼神。
　　
　　夏非的目光在遊移了片刻之後，還是死死盯住了酒吧入口的地方。大概有過了很久，或者只是一會兒，總之，他終於看見李偉攬著個清秀男孩的肩膀出現了。
　　
　　他霍地站了起來，胸膛劇烈地起伏了起來，牙齒下意識地就緊緊咬住了下唇，眼睛緊緊盯著他們。
　　
　　那個清秀的男孩湊到李偉的耳邊說了句話，然後李偉笑了起來，攬著男孩的肩膀，和男孩一起往酒吧後面的包廂的方向走去。
　　
　　夏非的視線一直跟著他們，從門口，到經過吧台，到最終消失在通往後面包廂區的走道的門後。
　　
　　李子安緊了緊握著他的手，喚回他的注意力。夏非茫然地把視線轉回來，在看到李子安的時候，目光裏帶著點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脆弱和依賴。。
　　
　　也站了起來，在眾人的目光中，李子安輕輕落了個吻在夏非的唇上。夏非看著他，在縈繞在整個酒吧的音樂聲裏，他就是聽清了李子安並不大的聲音，還是那麼不正經，但就是讓他找回了勇氣。
　　
　　“連我在你面前，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了，那個小樣兒的你還怕？那真是太不給我面子了。”
　　
　　夏非沉默一會兒，終於靜靜彎起唇角：“的確。那太不給你面子了。”
　　
　　“所以？”李子安挑眉。
　　
　　夏非眸中重新亮起光彩：“所以，你放心。”
　　
　　這時，走道那裏的門被打開了，剛才和李偉一起進去的清秀男孩走了出來，朝李子安遞了個眼神。
　　
　　李子安點了點頭，帶著夏非走過去。
　　
　　到了包廂門口，他笑著問夏非：“準備好了？”
　　
　　“嗯。”夏非點頭。
　　
　　“那進去吧，我也要去接一位朋友。”李子安笑得有些陰險。
　　
　　夏非狐疑：“什麼朋友？”
　　
　　“以後就知道了。”李子安賣了個關子。
　　
　　正好這時，他的手機響了：“喂，稍等。我就來。”說著對夏非拋了個加油的眼神，然後很是放心地離開，往後門走去。
　　




三十九、對質

　　夏非站在原地，看著面前的那扇門，把鑰匙插入鎖孔，握住門把，準備開門，可是不知什麼時候起開始微微顫抖的手卻使不出力氣一樣的，良久都沒能將擰動門把。
　　
　　他垂下頭，深深呼吸，努力平定著胸腔內狂跳的心。他知道此刻裏面的那個人一定已經虛軟無力，絕對沒有傷害他的能力，但是只要想到在過了這麼多年之後，就要再一次單獨面對那個人，他仍然感到恐懼以無法遏制的速度在他的心裏蔓延開去。
　　
　　下意識地向一旁張望，卻只看到長長的只亮著幾盞昏黃的燈的走道，還有零星來往的人對他投來的帶著疑惑的打量的眼神，才想到李子安已經出去接人了。而且，要單獨見李偉，本來就是自己的要求。
　　
　　原先虛虛地擱在門把上的，正在輕微顫抖的手陡然握緊了。
　　
　　現在，是他一個人的戰爭！
　　
　　但是還是忍不住要想到李子安，雖然他才剛剛離開沒有多久。
　　
　　想到男人剛才不正經的調笑，那落在唇上的吻，輕輕的觸感，暖暖的溫度，想到自己的回答，和聽到之後男人眼裏亮起的光芒，還有帶自己過來時握著自己的手的力量……
　　
　　夏非閉著眼，想著這一切，漸漸地急速跳動的心鎮定了下來。
　　
　　張開眼，擰動門把，推開門，走了進去。
　　
　　雖然室內空間挺大，但是因為光線被調得很暗，而且窗簾把窗戶遮得嚴絲合縫，所以顯得格外壓抑。但夏非還沒來得及因此感到不適，就聽見了從房間中央傳來的李偉難聽的咒駡聲。
　　
　　他皺了皺眉，雖然多年不見，但那些罵詞似乎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依然讓他想要作嘔。幾乎立刻就想要轉身離開，但最後他還是向房裏走去。
　　
　　房裏的大床上，李偉裸著身體躺在上面，雙手雙腳分別被拉開綁縛在四個床柱上。
　　
　　夏非的眉皺得更緊了，他肯定這絕對不是李子安的注意。事實上，如果那個男人要是知道了的話，絕對會當場發飆。
　　
　　李偉看見他，倒是不再叫駡，反而安靜下來，一臉警惕地看著眼前的這個清秀的青年。
　　
　　“你是誰？想做什麼？”他咽了口口水，緊張地詢問，“聽著，如果你要錢，我可以給你。但是你要先放了我。”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多年沒回來，自己只不過是想乘那個女人離開的這幾天找點樂子而已，居然就著了道了，真該死！
　　
　　夏非走上前，雖然想要擺出點氣勢，但他還是本能地瑟縮了下，而且被下了藥的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何況還被綁縛著，讓他只能色厲內荏地恐嚇：“我警告你，如果我出了事，你一定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我對你沒興趣。”他來到床邊，掀起被子，把被子嚴嚴實實地蓋在李偉的身上，只留出一個腦袋露在外面。
　　
　　然後在李偉警惕疑惑的視線裏，他在床邊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了下去。現在，他心裏最後的一絲恐懼緊張也消失了，並且對自己居然還會恐懼這個男人而感到好笑。
　　
　　真的很好笑。
　　
　　他居然忘了，自己當年不就已經成功報復過這個男人了嗎？讓他身敗名裂。而且成功地從他身邊逃離。如果不是最後的那場車禍讓他功虧一簣，自己現在應該在另一個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不過雖然如此，陰差陽錯之下，他得到了更好的，新的身份，還有全新的愛和信任。
　　
　　李偉有些慌亂，他看不透面前的這個從進來開始只說過一句話，然後就一直安靜的青年。尤其是現在，青年在沙發上坐下之後，原先說話時還能感覺到的些許的緊繃消失了，從表情到身體的姿勢，都透出一種豁然放鬆的感覺。而這讓原先還有幾成把握，覺得自己應該能靠著金錢或者別的什麼利益的誘惑來讓自己脫身，以後再圖報復的李偉心裏更加忐忑。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他努力安撫自己的情緒，“只要你能說出來，我們都好商量。”
　　
　　聽到這句話，夏非低垂著的視線終於抬了起來，似乎剛剛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的面孔大半都隱藏在陰影裏，李偉雖然只能看見他微微翹起了嘴角，但也可以想見青年的眼裏定然沒有相應的笑意，因為他投來的視線是那樣冰冷。而且隨著夏非遲遲沒有說話，那冰冷的視線就讓他越來越難控制住從心裏油然而生的恐懼感，即使身上蓋著被子，室內也開著暖氣，他仍然開始覺得發冷。
　　
　　“真的？”就這樣看了許久，夏非才淡淡問了一句，連音調都起伏都很難聽得出來。
　　
　　李偉愣了一下，然後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趕緊大力點頭：“真的，絕對是真的！我絕對不會騙你！”他努力地下著保證，幾乎已經無法顧及什麼求生策略了。
　　
　　“呵！”夏非又低下頭，輕輕歎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怎麼樣？你要什麼？”李偉一疊聲地追問。
　　
　　夏非抬頭看向李偉，眼神陡然明亮。
　　
　　“夏洛非。”他念出這個名字，聲音很輕很輕，但卻如果一道響雷打在了李偉的頭上，讓他頃刻停下了連聲的追問。
　　
　　有多久沒聽見這個名字了？即使是陷落在恐懼之中，李偉也不禁恍然。
　　
　　但他還是很快就回過神來了，瞪著那個坐在陰影裏的人：“你認識他？”
　　
　　“認識。”夏非回答，“認識了很久很久了。”
　　
　　“你想知道什麼？他的死和我無關！”李偉喘著粗氣辯解。
　　
　　“無關嗎？”夏非輕輕反問，“的確，那是車禍，和誰都無關，是他的命。不過我不是要問你這個。”
　　
　　“那你要問什麼？”李偉問著。
　　
　　“你告訴所有人當年是他背叛了你，陷害你？”他聽見陰影裏的青年說著，一直平平淡淡的聲音出現了壓抑的憤怒。
　　
　　李偉在心裏緊張地回想，當年的那些事除了他和夏洛非應該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真相。但是這個人的語氣卻讓他有了點懷疑，可是，又咽了口口水，他還是決定要把這個謊言繼續下去。
　　
　　“我想，你大概是誤會了。洛非死了，我也很傷心，即使他做了……”李偉的聲音轉為悲痛，連臉上的神色都現出了深切的哀傷，“做了那樣的事。我也不想把他另外有人的事情說出來，只是最後還是被他們知道了。我不知道你和洛非是什麼關係，但是我真的沒有對不起他。人死為大，我並不想破壞他的聲譽。更何況……”
　　
　　他停頓了一下，似有哽咽：“何況我愛他。哪怕到了現在也一樣。”他的目光投向青年坐的角落，帶著哀傷和懷念。
　　
　　在李偉說這番話的過程中，夏非握緊了手，旋即又鬆開。他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那麼憤怒了，即使這個毀了他一輩子的男人居然還能這樣真切地說著顛倒黑白的話。他甚至有閒心去想，如果自己真的只是夏非，而不是曾經作為夏洛非經歷了那一切，那麼聽著這個男人這一番情深意切地訴說，大概也會相信了吧。所以，也不怪其他的那些人會相信他。
　　
　　但是，當最後，李偉說“何況我愛他。哪怕到了現在也一樣”的時候，怒火卻陡然燃燒了起來，仿佛一隻燃燒著的火柴扔進了一桶汽油裏，轟的一聲就燃起焚天的烈焰。
　　
　　“閉嘴！別說愛他，你不配說愛他！”他猛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出陰影，走到床邊，讓躺在床上的李偉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眼裏的憤怒和鄙夷。
　　
　　李偉被他的反應弄得有些發蒙，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了，在當年事發之後，他用類似的說辭欺瞞過了所有來關心來詢問的人，後來又用這番話糊弄過了寧遠，再後來到了美國，遇到莉莉婭，當他們家察到當年的那個視頻，莉莉婭來問他的時候，他也用這樣的說辭和表演打動了莉莉婭……難道，今天居然會被識破？但還沒來得及等他讓自己冷靜下來，梳理清楚現在的情況，就被眼前的青年繼續說出的話給打悶了。
　　
　　夏非不知道他心裏的猜測，只是盯著他，把當年的事一一道來。大概是憤怒到了頂點，夏非原先激烈的聲音在陳述時轉為了譏誚。
　　
　　“你愛他，是讓你的朋友聘請小流氓把他打暈，架到賓館拍他和別的男人上床的裸照？哦，大概你是愛他，所以只是讓他們做戲，而沒有真刀實槍的上。”
　　
　　“你愛他，是把那些照片散播到整個學校，傳到網上，寄給校長，讓他被退學？也許吧，所以即使他已經逃到另一個城市，你還是不甘休，在一年之後又追了過去，請了人再把那些事傳到他工作的地方？”
　　
　　“你愛他，所以，在他發現了那些事是你做的以後，你把他鎖在了家裏，把他當作你的奴隸一樣的任意□？”
　　
　　質問著這個男人，看他在自己的質問下只能虛軟地躺在床上，看他的眼睛在聽到自己把這些事情一件一件說出來的時候逐漸被恐懼占滿，讓夏非的心裏有一種快感彌漫開來，也許他等了這麼久，等的就是這個時刻，把這個男人說過的這些謊言，都一件一件地甩回去給他。
　　
　　“不要說愛他，李偉，你沒有資格說愛他！我也不相信，你做出這些事情的原因，居然是因為愛。告訴我，真正的原因。”
　　
　　是的，這就是他當年惟一沒有問李偉的，也是一直以來壓在他心上的重負。
　　
　　如果他所承受的那一切都是因為愛，那麼被愛有多可悲。
　　
　　李偉呼吸急促，眼神驚恐不定。他沒辦法開口，即使當年發現那個視頻的時候，他都沒有現在這樣恐懼過。
　　
　　那些事，這個人怎麼會知道的！夏洛非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大學時的同學早就在那件事之後就和他徹底斷了聯繫，而工作後也沒和誰有親密的聯繫，更不可能把這些他自己的醜事告訴別人的。
　　
　　“你，你到底是誰？”最後，他還是只能顫抖著聲音問。
　　
　　夏非的胸口急速起伏著，只是沉默著目光冷冷地地看著李偉。
　　
　　“你，到底想怎麼樣！”李偉終於無法忍受地吼叫了出來。
　　
　　夏非扯動嘴角：“我只要一個答案。回答我，我就放了你。”
　　
　　李偉咬了咬牙，夏非平靜的表情，冷冷的目光，都讓他知道即使自己再如何粉飾，眼前的這個人也不會相信自己說的那些話的。
　　
　　“你真的會放了我？我憑什麼相信你？”事到如今，他還是想為自己抓住一點可以依憑的東西。
　　
　　夏非這下真的笑了起來，雖然還是冷冷的：“就憑你只能相信我。”像是想到什麼，他又加了一句：“當年你對夏洛非說的，好像是‘就憑沒人相信你’，對吧？”
　　
　　李偉的瞳孔陡然縮小，這是當年夏洛非說要去向別人揭發他的時候，自己把他扯回來，摔了他兩巴掌之後，笑著說的話，這個人居然，居然能夠說出來！
　　
　　這句話，和夏非眼裏越發深重的冷意，還有夏非開始伸向床頭櫃上的刀子的手，讓他感覺莫名的寒冷在身體上蔓延開來，無法控制地打起了寒顫。
　　
　　再不敢拖延，他只想快點被放開，快點離開這該死的地方，離這個男人越遠越好。
　　
　　“我說，你冷靜點！”他大聲叫道，制止了夏非想要拿刀的動作，也讓夏非嘴角譏誚的弧度更大了點，自己曾經到底怕這個男人什麼地方呢？他不過是這樣一個滿口謊言貪生怕死的小人罷了啊。李子安，你說的果然沒錯，怕他簡直就是太不給你面子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1 19:50

四十、重生

　　看見夏非的動作停了下來，李偉喘了口氣，然後才開口說道：“我那麼優秀，哪里比不上寧遠！在學校裏，誰不高看我一眼，不巴結我討好我！可是我給他面子，讓他和我交往，他居然敢拒絕我！”
　　
　　說到這個，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李偉的聲音還是大了起來，臉也因為不屑和憤怒的交纏而扭曲了：“還敢諷刺我，當著所有人的面給我難看！不過是一個小雜種而已，他怎麼敢！”
　　
　　李偉冷笑了起來：“我要讓他知道，他是什麼身份！”
　　
　　夏非恍然，終於想了起來。是啊，在那件事情發生的前兩個月，李偉曾經秘密地向他告白過，只是那時他早就已經和寧遠在一起了，所以就拒絕了。只是後來李偉還來糾纏過，甚至拿要公開他和寧遠的事情來威脅他，那時候他心高氣傲，根本不屑低頭，不勝其煩之下，就說了幾句他比不上寧遠的話。後來再在公開場合遇見他，也沒給過他好臉色看。記得當時，寧遠還問過他為什麼，可是自己不想讓他難做，所以沒把這件事告訴他。
　　
　　事到如今，他只覺得好笑，自己的一生盡毀居然只是因為當初拒絕了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夏非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繼續追問：“那麼，後來也如你所願，他被開除了，和寧遠分手了，遠遠逃開了，你為什麼還不放過他？”
　　
　　“那怎麼夠！他還沒有臣服在我的腳下，還沒有懺悔他當初的行為，怎麼夠！我就是要讓他無處可逃，要讓他知道我才是他的主宰！”李偉似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緒當中，瞪著夏非大聲叫囂著。
　　
　　幾乎在下一秒，他的叫囂就被迫卡在了喉嚨裏，因為夏非已經把刀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夏非拿著刀的手很穩，沒有一絲的顫抖，只是呼吸急促，看著李偉的雙眼已經變得赤紅。
　　
　　“……冷靜點。別殺我。”李偉屏住了呼吸，盡可能地把頭往後仰，可是並沒有多少空間給他躲閃，所以他只能僵著脖子躺在那裏，臉色刷白，“你說的只要我回答你，你就放了我。你，你不能反悔！”
　　
　　可是夏非只是瞪著他，好像沒有聽見李偉說的話一樣。他手中的刀緊貼著李偉的脖子，而且越來越用力，已經割破了李偉的皮膚，有血絲流了出來，也許在下一秒，他的刀就會割斷李偉的咽喉。
　　
　　李偉已經感覺到從脖子上傳來的刺痛，他開始發抖，自己好不容易攀上了莉莉婭，就要飛黃騰達了，絕對不能死在這裏。
　　
　　“……我，我道歉。是我錯了，我錯了。我懺悔。你別殺我，別殺我！”李偉連著聲的哀求，抖得越發厲害，和他的手腳綁縛在一起的床柱都跟著顫動了起來。
　　
　　夏非緊咬著牙關，胸膛大力地起伏著，手上用力地刀鋒按進了李偉的脖子，看到絲絲紅色從刀鋒下溢出，心裏有一種快意升起，呼喚著他不要猶豫，再使力一點，乾脆一點，徹底地瞭解這個人的生命。
　　
　　“如果你殺了我，你，你也絕對逃不了的！”李偉見哀求沒用，又開始了威脅，雖然他顫抖的聲音實在是連一點的氣勢也沒有。
　　
　　但這句話，夏非聽進去了。
　　
　　如果殺了他，那麼會怎麼樣？會怎麼樣？
　　
　　零散的念頭在電光火石之間閃過夏非的腦海，在這片混亂的思維當中，只有一個人的笑臉始終清晰。
　　
　　李子安。
　　
　　想著那個男人的信任和支持，他鬆開了握刀的手，刀子滑落到了一旁。
　　
　　感覺到脖子上的壓力減少了，李偉以為夏非還是害怕遭到報復的，底氣又有些足了，聲音也穩了一些，雖然因為還受制於人而仍然有些發抖：“我告訴你，你現在放了我，一切都還好說。如果你敢再傷我一根毫毛，我……”
　　
　　接下來的話，被外面傳來的一聲砰的巨響給打斷了。
　　
　　夏非抬頭看向從門口沖進來的寧遠，眼裏有著濃濃的疲倦。
　　
　　甯遠看見夏非已經放開了刀子，大大松了口氣。隨即他把目光投向了躺在床上的李偉，還沒等李偉反應過來，他已經走上前，重重的拳頭如同雨點一樣，毫不留情地打向了李偉。
　　
　　李偉的慘叫聲幾乎要震破了房間的牆壁。
　　
　　但是夏非卻充耳不聞，他只是轉身疲憊地坐到了沙發上。他覺得好累，渾身的力氣好像都被透支完了，沒有心情去追求寧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也沒有力氣再去報復什麼。他把頭靠著椅背，閉上眼睛，只想好好睡一覺，把這些荒謬的事情都甩到九霄雲外，再不要想起。
　　
　　這時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了他，熟悉的熱度包裹住他冰涼的身體，將寒冷驅逐，將他從灰敗的往事之中拉了回來。
　　
　　不用睜開眼睛，他也知道這是誰。只有這一個人的體溫，可以這樣切合地熨帖他的心，讓他可以放心棲居在其中。
　　
　　他把臉在那片溫暖的堅實上蹭了蹭，雙手自然地環了過去：“讓我睡一覺。”然後就不再說了。
　　
　　李子安憐惜地看著懷裏的人，低頭輕輕在夏非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然後把懷抱緊了緊，抱著夏非站了起來：“好好睡吧。醒來就沒事了。”
　　
　　在他的懷裏，把臉埋進他的胸膛的夏非因為他的話而在嘴角邊綻放了一個清淺的笑。呼吸著李子安熟悉的讓他心安的味道，他相信，等他醒來，一定會是在明亮溫暖之中。
　　
　　李子安抱著夏非往外走去，完全無視在寧遠的暴力下因為看見他而仿佛捉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激動地叫著救命的李偉。事實上，在隔壁的監控室聽到夏非說的那些事情的時候，雖然他制止了幾乎當時就要衝過來的寧遠，但他心裏的憤怒絕對不只是把這個人暴打一頓可以消得去的，即使是現在也一樣。
　　
　　他抱著夏非走了出去，在門口站著一位黑髮麗人。她一臉木然地站在那裏，只是在看到李子安抱著的夏非的時候，目光有一些複雜。她把目光投向李子安，但只是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李子安遲疑了下，最終只是對她點了點頭，就從她身旁走了過去。不過走出兩步後，還是停了下來，回頭對跟在莉莉婭身後的保鏢交待了一句：“好好保護莉莉婭小姐，另外裏面也看著點，別在這裏惹出事情來。”
　　
　　說完之後，就直接抱著夏非從後門離開了DEVILE。
　　
　　夏非這一覺睡得很沉，很久，就連李子安把他從車上抱上樓的時候都沒有醒過，就這樣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最後是在迷迷糊糊當中聞著小米粥的清香醒來的。
　　
　　他閉著眼，在被窩裏懶懶翻了個身，然後聽著廚房裏傳來的響動，心裏一片寧靜安詳，輕輕微笑了起來。
　　
　　睜開眼，看著天花板，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走馬燈一樣的在他的腦子裏閃過，就好像是一出荒唐的戲劇。搖了搖頭，伸手撩開窗簾，看著遠處天邊明淨的藍色，夏非只是慶倖自己當時選擇了放下那把刀。
　　
　　那時候，他仿佛是一根繩子，前世和今生，仇恨和愛戀，在兩端拉扯著他，讓他難以抉擇。只是，他到底只是一個貪戀快樂的普通人，無法割捨李子安給他的愛和溫暖。
　　
　　而現在，回頭去想，只要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殺了李偉，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殺人兇手，變成比這個卑鄙的傢伙還不如的罪犯，而且還會連累李子安成了自己的同謀，想到就算他們都能平安地從中脫身，還能在一起，可是這血的陰影也會始終彌漫在他們之中，那麼他們終將不復現在的愛戀，終會走向陌路……只要想到這個，他就覺得無比寒冷。
　　
　　還好，還好。
　　
　　“醒了？”李子安的聲音傳來。
　　
　　“嗯。”放下窗簾，夏非轉過頭，對上男人的笑臉，眼裏有著明亮的笑意。
　　
　　昨晚，他已掙脫了屬於夏洛非的愛與痛。
　　
　　而從今日開始，是真正的重生，他是夏非。
　　
　　李子安走到床邊，俯下身，夏非微微仰頭，迎接他溫熱的唇。
　　
　　一切盡在不言中。
　　




四十一、尾聲

　　那一天晚上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關於李偉，關於甯遠，夏非都不想再去問。但是這次不是掩耳盜鈴，而是真正可以把那段往事雲淡風輕地帶過，所以不計較也不留戀。
　　
　　一日，晚飯後，他們照例外出散步，地點就在社區附近臨江的步道上。
　　
　　因為是冬天，所以路上的人並不多。兩個人也少有交談。但雖然只是安靜地走著，可是只要想到身旁肩並肩走著的人是李子安，就會讓夏非覺得心裏被填的滿滿的。
　　
　　就那麼安靜地走了不多會兒，仿佛是才想到，李子安隨口說了一句：“莉莉婭取消了明年的婚禮。”
　　
　　“啊？”原本正看著前方路邊不知道哪里小小地發了點呆的夏非愣了愣，在腦子裏回想了下莉莉婭是誰，然後輕輕“哦”了一聲，沒有再做其他反應。
　　
　　李子安也沒再說話，好像夏非這樣的反應再正常不過了，只是拉過夏非放在口袋裏的手，握好，然後塞進了自己的大衣口袋裏。
　　
　　兩人的手十指交纏，指間的溫度細膩飽滿，讓夏非淺淺彎起了嘴角。
　　
　　他側過頭，看著在身邊走著的李子安，路燈的光打在男人的臉上，讓男人看上去格外柔和了一些。
　　
　　突然就想到了一首歌。
　　
　　他輕輕地唱了起來。
　　
　　Staring out at the rain with a heavy heart在雨中帶著沈重的心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in my mind在我心中這是世界末日
　　Then your voice pulls me back like a wake up call你的聲音如同晨鐘響起把我喚醒
　　I've been looking for the answer我尋覓著答案
　　Somewhere在某處
　　I couldn't see that it was right there就在眼前 我卻看不到
　　But now I know what I didn't know我現在知道 我之前所不瞭解的
　　
　　Because you live and breathe因為你活著 呼吸著
　　Because you make me believe in myself因為你讓我相信自己
　　when nobody else can help當我孤立無援
　　Because you live, darling因為你存在，親愛的
　　My world has twice as many stars in the sky我的世界又如繁星閃爍於夜空
　　
　　It's alright, I survived, I'm alive again終於度過了慶倖我還活著重獲生機
　　Cuz of you, made it though every storm是你讓我勇敢地闖過了一次次的狂風暴雨
　　What is life, what's the use這是什麼生活 有什麼用處
　　if you're killing time如果只是在浪費光陰
　　I'm so glad I found an angel但現在如此開心找到了我的天使
　　Someone那個人就是
　　Who was there when all my hopes fell當我的夢想破滅
　　I wanna fly, looking in your eyes我想要飛到她的雙眸中
　　
　　Because you live and breathe因為你活著 呼吸著
　　Because you make me believe in myself因為你讓我相信自己
　　when nobody else can help當我孤立無援
　　Because you live, darling因為你存在，親愛的
　　My world has twice as many stars in the sky我的世界又如繁星閃爍於夜空
　　Because you live, I live因為你的存在 所以我存在
　　
　　Because you live there's a reason why 因為你的存在
　　I carry on when I lose the fight跌倒時我才能堅持站起來
　　I want to give what you've given me always我願像你一樣永遠守候在你身邊
　　
　　Because you live and breathe因為你活著 呼吸著
　　Because you make me believe in myself因為你讓我相信自己
　　when nobody else can help當我孤立無援
　　Because you live, darling因為你存在，親愛的
　　My world has twice as many stars in the sky我的世界又如繁星閃爍於夜空
　　
　　Because you live and breathe因為你活著 呼吸著
　　Because you make me believe in myself因為你讓我相信自己
　　when nobody else can help當我孤立無援
　　Because you live, darling因為你存在，親愛的
　　My world has everything I need to survive我的世界已經沒有缺憾
　　
　　Because you live, I live, I live因為你存在 所以我存在，我存在
　　
　　他的聲音並不大，有的時候甚至只是哼唱，但是走在他身旁的李子安更加握緊了他的手。
　　
　　偶爾從對面走來的行人，在經過他們身旁的時候，都不禁多看一眼，這兩個男子的臉上的笑意清淺，卻有著滿溢的幸福。
　　

完結


☆夜玥論壇ק已經設了輕小說館和歷史閒談區，大家去看一下~
輕小說館

版主-小s(s021084)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
作者: fourclovers    時間: 2010-2-22 01:43

能夠放開過去
去找到自已的幸福
喜歡這樣的文~~~
作者: Cactus    時間: 2010-2-22 06:14

能放開不幸的過去，現在的幸福才是對過去傷害自己的人最大的報復。很好看的文，謝謝分享。
作者: 淺草娜    時間: 2010-2-22 10:37

嘿嘿  不錯看耶
還真心疼夏非QAQ
作者: dream_catcher    時間: 2010-2-22 12:06

每一件事情都有很好的完善
其他的人也都受到了應有的報應
還不錯
作者: 芹萱    時間: 2010-2-22 12:08

謝謝樓主的分享唷!!
剛開始前面還以為傷害夏若非的是同一個人
原來兩個人不一樣
很多事情一旦錯過放手了
就沒有後悔的機會
時間一直往前走
但腳步卻不能再往回走了
看到夏非終於有一個歸宿真是太感動了
有時候一個動作比說話還有有力量~~
作者: 清風過    時間: 2010-2-22 14:19

看到若非重生之後遇到這麼好的人很開心
只有自己才能超越自己
作者: scream    時間: 2010-2-24 12:06

我想夏非真的可以真真切切的結束過往
好好的與子安幸福的在一起
那麼好的人當然要由子安來守護了
幸福幸福
作者: jc5168    時間: 2010-2-24 12:28

蠻不錯的重生故事、至少"壞人有壞報"了！本以為重生後就不需要跟之前(世)的人有糾葛, 可是夏(洛)非還是回頭去"真正"了結前仇舊恨...... 謝謝MonMon分享！
作者: 阿染    時間: 2010-2-24 12:41

這篇感覺上很文學......ˇˇ
不大習慣
但還算是一篇不錯的文章
作者: 砬清    時間: 2010-2-26 23:03

寫的好好
每件事都要交代完
ˊˇˋ
作者: bearbear    時間: 2010-2-27 01:25

喜歡不等於傷害
愛不等於臣服
唯有真愛才能令人心安永恒∼∼
作者: 冷燄扉愔    時間: 2010-2-27 02:18

看了,對夏非感到有點可惜~~可憐啊
有點識人不清的感覺呢~~
不錯的一篇文呢~~
感謝分享
作者: 葉子會說話    時間: 2010-2-28 17:31

很幸福啊~!
只有放手才能真正的快樂

感謝分享 : D
作者: 納涼    時間: 2010-3-5 20:24

故事很完整

剛開始以為傷害夏若非的是同一個人
原來另有其人

而幸好夏非跟林子安在一起
好棒喔~
作者: ★紫凌☆    時間: 2010-3-6 09:38

很好看的文，能夠放開過去
去找到自已的幸福
謝謝分享。
作者: cd23518    時間: 2010-3-7 14:24     標題: 回應 leungmon 第 15 篇文章

李子安用溫柔的力量將夏洛非的愛與痛抹平
讓夏洛非可以重生!!
這樣的愛好感動
作者: 影布偶    時間: 2010-3-7 18:43

LET GO就是這樣了呀~
幸好小非放開了呢~
不過我幾喜歡小攻的爸爸 XD
哈哈 還有媽媽 XD
都很好可愛和開明呢!
作者: D調奢華    時間: 2010-3-7 21:16

夏非好可憐..遇到李偉這種爛人!!
還好還有來李子安疼他~
很好看的文阿~
謝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CHY    時間: 2010-3-7 21:54

那個david lee 真是世紀大賤男
作者: 燁嫿    時間: 2010-3-14 01:05

嗯嗯
過去都過去了
最重要得是現在是未來
作者: 冷燄扉愔    時間: 2010-3-15 14:13

呵呵∼∼不錯的一篇文呢∼∼∼
感謝分享　　
作者: nick    時間: 2010-5-12 20:49

嗯.....
好吧  
不錯看但不是我的菜
謝謝分享 = =
作者: M123    時間: 2010-5-12 21:39

果然，世界上什麼人都有... 有時間計畫無聊的事情... 果然是有錢的孩子-.-
作者: slkuc    時間: 2010-5-13 01:23

雖然劇情有點曲折
有些地方形容語意不清
可是能看出大致上的感情
很美麗 美的很傷痛
很喜歡 也很感動
作者: fallwing    時間: 2010-5-13 19:24

終於找到幸福!!!
有一個這麼愛自己的人真好~~XDD

那個死李偉，真是惡心爆了!!!
真的該有報應的~~~~~~~~!!!

好險夏非重生了!
作者: Vagrant    時間: 2010-5-21 01:15

愛一個人，從來都不是佔有，佰很多人...都做不到

再看，也是好文!
作者: beautydream    時間: 2010-5-21 02:03

放開過去，重生才有意義，子安是個好戀人....
用愛包容一切，溫暖了一個已經千瘡百孔的心，使其〝慾〞( )火重生....
一個看不清自己能力的孔雀，只會用貶低、傷害他人來成就自己的人....真爛！
寧遠，一個應該給於信任卻沒給予的人，事後才悔恨，也於事無補了，或許這也是人性之一吧！
鑠口成金、三人成虎.....謠言真的很可怕！傳來傳去只會越來越遠離事實....
感謝分享^^
作者: abs469    時間: 2010-5-21 02:38

李偉就是一人渣
真的是...
實在是...
所作所為太超過了
毀了洛非的一生
這樣太便宜他了!!
作者: ryan70621    時間: 2010-5-21 17:43

讚~真好看
一個努力走出過去
一過體貼有霸氣的陪在身旁
以後一定會更幸福的
作者: smile戀月    時間: 2010-5-21 18:01

還好夏非是幸福的~
作者: 柳月無    時間: 2010-5-23 01:22

很好看的文~

>謝謝分享<
作者: season-spring    時間: 2010-5-29 00:17

怎麼會有這種人渣阿...
不是以愛為名，
只是以一個莫須有的恥辱，
就輕易的毀了一個人的一生，
他要是真的忌妒寧遠，
就去找寧遠單挑阿!這種理由真是莫名奇妙。
作者: heart0830    時間: 2010-5-30 16:16

有捨才有得~
能夠放下過去的恩怨
才能擁有當下的幸福
作者: 雅季    時間: 2010-5-30 21:00

夏非真的很讓人心疼啊
最後能幸福時在是太好了
作者: scorbmbc    時間: 2010-5-31 03:08

李子安能成功地變成夏非的支柱真是太好了
夏非頻頻失控真的很讓人心疼
有時候，心裡的傷不是那麼容易癒合的
那些黑暗，若沒引領的燈塔船哪能靠岸
子安的父母也是難得的善解人意
經歷過煎熬，總會明白什麼是最重要的
幸福，得之不易
作者: yoyo1625    時間: 2010-5-31 16:40

很想很想問
真的放下了
比較好吧
如果記得
對回憶來說
可能都是一種痛
作者: 月色魅    時間: 2010-6-2 17:07

謝謝樓主的分享唷!!
作者: 永痕    時間: 2010-6-6 22:06

很不錯, 尤其配上傑西麥卡尼的歌更是把整個故事都詮釋出來了
作者: 風羽魂    時間: 2010-6-18 03:41

傷的這麼重，總該有個人來疼
與其沉溺在過去的痛苦，不如跨開腳步迎向未來

很好看的文
作者: homaggie    時間: 2010-6-19 13:45

重生之夏非,终於掙脫枷鎖活的更自在,當然李子安全心全意的愛,更令人動容,好看,謝謝分享
作者: violet210478    時間: 2010-6-20 14:10

很好看~小非終於走出了過去的陰影!!!
作者: avaeva    時間: 2010-6-20 22:19

夏非好可憐喔....
幸好重生之後遇到一個愛她的人....
作者: pili2425    時間: 2010-6-23 13:52

只有一個感想....
李偉真是個爛人!!!
作者: joejoe99927    時間: 2010-6-23 15:46

很好看
謝謝分享
作者: gail    時間: 2010-6-23 21:29

放下過去才能獲得重生
希望他們永遠幸福下去^^
作者: 紫梳    時間: 2010-6-25 01:24

好好看喔>"<
看完有種心靈被治癒的感覺~
作者: ivyliop    時間: 2010-6-26 19:56

很棒的文章
人物的內心描寫細膩
令人隨之起舞
感謝分享！！
作者: judy9561    時間: 2010-6-30 20:46

夏洛非好可憐喔
竟然經過了那樣的遭遇
李子安把夏非寵到心坎裡了呢
兩人甜蜜的氣氛好令人感動
作者: 阿泠    時間: 2010-7-1 17:37

好看
小夏非前世太辛苦了
就是需要李子安這樣的人來疼
作者: cjo4h6    時間: 2010-7-1 18:41

好在重生後還是走出來了，
儘管知道前世的自己還是沒有好下場
新生的自己還是替自己扳回一城!!
作者: 鴯已    時間: 2010-7-2 00:33

夏非能遇見李子安真是太好了
作者: 韓冰    時間: 2010-7-2 08:11

好心疼夏非啊。如果是我遇到這種事情，我大概會崩潰吧？
幸好他堅持下來，也幸好他遇見了李子安（笑）。
很高興夏非最後能放下仇恨，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啊。
很不錯的文！

有一點疑惑的是，夏非原本到底叫夏洛非還是夏若非呢……

感謝分享！
作者: salasala    時間: 2010-7-3 23:32

嗯~柔情的攻勢外加一點適時的霸道~
這次夏非是真的伸手抓住幸福了~
(可惜雖然曾受到傷害  但是最後的美好也只是像童話故事般
的世界裡可以窺見而已  忍不住這麼想...)
謝謝分享
作者: 小艾    時間: 2010-7-4 23:36

為了自己的私慾去傷害別人的人是最可悲的
還好夏非遇到了一個愛他的人,而這人也夠強悍能為他撐起一切
作者: 小倫類    時間: 2010-7-7 18:58

夏非受到的創傷好深喔...
還好最後壞蛋還是得到報應!!
被取消了婚禮~~真是可以放鞭炮慶祝呀!!!
而夏非最後得到了幸福也更該得到祝福~~
作者: destiny81822    時間: 2010-7-9 12:29

好好看

人的自私真是令人厭惡
太自以為是，以為每個人都該喜歡他
真以為自己是神呀？
這種人真該去看心理醫生
作者: jinni    時間: 2010-8-21 17:16

謝謝樓主的分享唷!!
不錯看耶
作者: chyiko    時間: 2010-8-21 22:44

最後該有報應的人還是得到報應了
為了一件事就毀了別人的人生。這種人真是要不得
幸好夏非最後還是得到了幸福
作者: 狐小絲    時間: 2010-9-13 14:16

能夠放開過去
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
呵呵~
文中 前一段還真的是看不太清楚
到底前一世是三角戀還是甚麼
搞得霧煞煞
呵呵~
作者: kaka990    時間: 2010-9-14 09:42

時間是不能重來的..
但如果真的有這個機會..
一定要令自己幸福..
作者: VANILLA102    時間: 2010-9-14 16:59

本來想說寧遠與李偉是同一人,
還想說作者是不是錯亂了!
沒想到錯亂的是我!
幸好夏非把握重生的機會,
為自己再找一份愛啊!
作者: 凡塵戀    時間: 2010-9-15 02:25

不錯看.能夠放開過去.找到自已的幸福
作者: ml561210    時間: 2010-9-15 22:35

非常好看
作者: M123    時間: 2010-9-15 23:14

oh... read before.  not my cup of tea.
作者: tin66619    時間: 2010-9-16 00:38

那個李偉真的是一個爛人
應該拖去填海~~~~~

好看!! 謝謝分享
作者: 米瀀亞    時間: 2010-9-16 11:35

夏非好讓人想抱著說不哭

我討厭李偉.................這種男人     好爛..........


夏非能找到疼惜他的人真的太好了
作者: hsinyi1121    時間: 2010-9-16 17:29

Oh My God~ 這個故事我喜歡
作者: xx[Cynthia]xx    時間: 2010-9-19 19:41

最痛的傷其實是情傷…

最傷的痛其實是心痛…
作者: 冬天ㄉ橘子    時間: 2010-9-19 22:17

很高興夏非終於走出過去的陰影
李子安這人剛開始還以為又是個花花公子，
後來發現原來真面目是忠犬啊...XD
作者: tina51272000    時間: 2010-9-19 22:57

好甜蜜的一對喔!
真是幸福阿~~
作者: liang_shear    時間: 2010-9-19 23:20

好喜歡噢
喜歡攻受都好深情
變態壞人踩踩ˋˊ
作者: tali226    時間: 2010-9-20 15:24

很不錯的故事呢！！！

甜蜜蜜的結局最喜歡了ˇ而且又放下過去
整個很棒，推。
作者: yyc1977    時間: 2010-10-6 15:44

現在的幸福才是對過去傷害自己的人最大的報復
沒錯
就是降子的啦!!
作者: 斯諾    時間: 2010-10-13 04:56

夏非真是令人心疼
好險遇到了好的小攻李子安
真心的疼愛夏非
寧遠不信任夏洛飛的愛
也沒有勇氣去面對非世俗的愛
最後後悔又有什麼用呢(有阿~爆打李偉100遍)
李偉從頭到尾就是個大壞蛋
高傲的他以為是自己想要的就能得到
得不到的就用盡心機去強取豪奪
奪到之後也不用心去愛~活該被爆打100遍
作者: heart0830    時間: 2010-10-16 14:51

還好夏非能拋掉前世的包袱~
真心的珍惜今世所擁有李子安的愛戀~
也不枉走過這一遭了
作者: catkin0117    時間: 2010-10-19 01:08

為了這種無聊事而生恨的人...在故事裡...好多...
現實社會裡...也好多...
作者: s12188    時間: 2010-10-19 04:38

在我看來 沒一個好東西
李子安也不過是趁空隙而已
至於李偉那就只是人渣
只是被打一頓 取消婚約
這懲罰也太輕了吧
以這種人才,能騙過所有的的伎倆,還愁找不到下一個!
寧遠也很可悲,這輩子真的不會在愛上別人了嗎
鬼才信他,信他才有鬼!
夏非,只次一個很沒用的人罷了
重生之路根本就是子安在幫他走
而不是靠自己站起來
重生,很不貼切
作者: ranny617    時間: 2010-10-21 17:23

挺温馨的文啊。这个重生性价比比较高啊
作者: kile    時間: 2010-10-22 02:30

夏非的過往令人心疼
但是慶幸的是遇到了李子安
這真是一個新好男人阿
雖然他或許有些惡質
但最多的依然是愛護夏非的心
過去或許讓人心痛
但勇敢的拋開心痛的過去而迎來幸福的現在與未來
這比什麼都值得了
作者: micky961215    時間: 2010-10-22 23:04

祝福他們唄!!!
作者: doris_love    時間: 2010-10-24 00:32

很好看
謝謝分享 ^_^

夏非能遇到一個愛他相信他的人
真是好........
作者: handG    時間: 2010-10-24 16:47

遇到李子安.....可算是夏非一生中最幸運的事....
不過他會被李偉威脅.....甚至迷戀過李偉....
這點....無法接受呢~~
夏非只是個單純到有點蠢的人吧....
幸好李子安夠聰明....也夠溫柔.....
p.s. 我最喜歡李媽媽....真正疼愛孩子的好媽媽....

謝謝分享....
作者: dora老吳    時間: 2010-11-1 01:11

感覺好像是復仇記?  復仇完就尾聲了! 有點小快。

李子安的愛就像流水一樣，輕柔緩慢，卻帶有最大的韌性，恭喜他順利得到完整的夏非
作者: m155651    時間: 2010-11-2 00:31

啊啊啊...好好看喔~不知道為什麼...我好感動喔~
作者: sodacoke    時間: 2010-11-2 22:19

這篇文真的很讚耶~~
覺得夏若非很可憐呢...
還好重生成夏非後遇見了李子安....
很高興是好結局^^
李瑋真的不是個好東西...
感謝分享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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