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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邪王的男奴》+番外 作者：星橋（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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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o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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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8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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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王的男奴》+番外 作者：星橋（完結）
人心叵測，江湖險惡，風雨飄搖。
既有顯赫霸道天威正盛的國君親王，
又有逆來順受心有不甘的「質子」之臣；
既有快意江湖的武林人物，
又有洞察利害的權謀之士。
武功絕學也好，神兵利器也罷，甚至江山社稷，
都不過治世救人的一種形式，誰參悟得透，誰便佔盡先機
[
本帖最後由 黑暗帝王 於 2013-7-16 20: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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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8 22:22
第一卷 緩帶輕衫驚鴻若
第1章 血靈芝
三月時節，天空本是鬱結之色，連綿的雨落似無盡頭。然，剎那之後，一座宅院燃起衝天的火燄，耀眼明亮。
馬蹄聲在莊前停了下來，馬上的人都面帶沉思，遙望著火光，久久不語。
過了良久，直到火光愈發微弱之際，一人才沉重的道：「二當家，是魔教，他們又比我們早到一步。」語氣中有說不出的恨。
被稱為「二當家」的男子面色平靜，雙目清遠，握著韁繩的手用力的泛白，輕道：「看來那樣東西已被他們奪去了。」
眾人心頭一震，一人已怒道：「二當家，不若我立馬去搶了來？」
二當家脣邊泛出淡笑，道：「你是對手麼？」語氣中沒有輕蔑，只是平靜的在訴說一個事實。
那人面色一窒，隨而道：「那怎生是好？大當家此刻病入膏肓，只有那東西才能救他命。」
二當家眉一皺，突然打馬上前，道：「你們先回去，不出三日，我必將那東西帶回來。」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但迫於無奈只得點頭。
一聲長嘯，馬已疾馳而出。
離火光越來越遠，二當家眼中閃耀的光卻越來越堅定。
風行寨是天下第一大寨，而月影教亦是天下第一大教。
兩者的區別在於，風行寨行的是江湖俠義之事，而月影教卻是殺人放火無所不為。此次風行寨寨主寧千秋大病，除了「血靈芝」，再無藥可醫。
「血靈芝」本是「陸莊」獨有，風行寨二當家落梨歌與眾多兄弟前去取的時候，陸莊已是一片火海。
奔騰的馬繼續前行，落梨歌心情卻漸漸沉重。
一定是他，除了他沒有誰會這麼做。
想到那個人，落梨歌平靜的臉色轉為複雜。
月影教不甚遠，當天氣轉為暗黑後，落梨歌終於到了月影教總壇。他下馬，正要走進去，兩道黑影一閃，兩只冰冷亦鋒利的劍刃已橫在他面前。
他語氣不冷，卻自有一股威嚴，「我要見路驚鴻。」
黑影一寒，已怒道：「大膽，我們教主的名諱是你叫的嗎？」
落梨歌依舊不卑不亢，黑影正要動手，一人不知道從哪兒出來，斜睨著落梨歌，眼眸帶著笑，似是漫不經心的道：「你來了？」
落梨歌聞言內心已翻江倒海，唯是臉色依舊不變，淡道：「我要『血靈芝』。」
那人揮了揮手，示意黑影閃開。
他走在前方，落梨歌跟在身後。
夜空無月無星，落梨歌手心沁了汗。一路上都沒看到有人，只是隔幾步便有點明暗黑的火把，落梨歌不懷疑，只要隨意一動，必有上百成千人閃出來。
夜空靜謐，落梨歌一步步跟著前方的人，熟悉的香味自那人身上散發出來，拂過他的鼻翼，想要刻意去忽略卻做不到。
終於走進一間寬大的屋子，那人轉過身來。
深邃的眼，線條柔和的臉，淺紅的薄脣，都在展現眼前的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落梨歌卻沒有看他，語氣是刻意的冷漠，「血靈芝呢？」
「你不想看我？」語氣中是輕佻的味道。
落梨歌漠然。
那人緩緩走過來，站在落梨歌面前，卻比他還高了兩寸。
聞到味道，落梨歌退了兩步。
頭頂發出一聲輕笑，那人道：「你不想要血靈芝了麼？」
落梨歌一愣，終是抬了頭。
熟悉的眉眼，依然是飛揚跋扈的感覺，在他看來，卻又是那麼陌生。「路驚鴻，血靈芝在哪？」
路驚鴻笑，「終是記得我了？」
「你是誰跟我無關，我只是想要血靈芝！」語氣疏離，落梨歌面色又恢復平靜。
路驚鴻眼中暗光一閃，然後冷笑，「你便是這麼想的麼？」
沒有絲毫猶豫的，落梨歌道：「是。」
冷漠的眸對視，視線的碰撞和糾纏散發出無盡的火花，路驚鴻聲音低沉，「是否，若不是我給寧千秋下毒，再搶了血靈芝，你就不會再來見我？」
「是！」
不變的語調終於激怒了路驚鴻，他抓住他的肩，緊緊的盯著他，「難道我連一個寧千秋都不如？」
「是！」
漠然的態度傷了他，路驚鴻緊抓著他，然後低頭，封上他的脣。
脣瓣冰涼，牙關緊咬。路驚鴻撬開他的齒，從開始侵略性的吻漸漸轉為柔情。心內的怒火被平息，甚至填充著滿足。
放開他的脣，路驚鴻輕嘆一聲，卻發現落梨歌眼中全是恨意。
深入骨髓的恨意，毫不掩飾的展現出來，讓他忍不住閉上了眼，他道：「梨歌，你就那麼恨我？」
「是。」往事不堪回首，落梨歌努力不去想以前跟眼前人發生過的甜蜜的過往。
路驚鴻微笑，嘴角略微上勾，帶著邪魅的味道，他的脣湊近落梨歌，曖昧的情愫頓生，「那你想拿到血靈芝嗎？」
落梨歌對上他的眼，心突然便一震。
他太熟悉他眼中的神色所代表的意思。
但是他不能退卻，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不能。
路驚鴻眼神熾熱，突然抱了他，往榻上走去。
落梨歌緊緊閉上眼，感覺他把自己放在榻上，手指覆了上來。
他努力去忽略，然後思緒回到了他們初見的時候。
也是陽春三月，繁花初綻蕊。他第一次踏入江湖，受了寧千秋的青睞，特讓他做了風行寨的二當家。
他笑容如風，在風行寨下肆酒賞花，眼神流轉間，便看到了路驚鴻。
彼時的他，著淡藍的衫，嘴角總是略彎，帶著醉人的笑。看到落梨歌，他毫不客氣的走了進來，坐在他對面。
第一句話是：「陪你共飲一杯可好？」
落梨歌從未見過如此大方的男子，瞬間失神，只愣愣的望著他。路驚鴻卻已端了酒壺，優雅的為自己斟了一杯，送至脣邊。
他喝酒的樣子，使落梨歌永生難忘。
優雅的沒有一絲雜質的完美姿勢，放下杯時，眼底含笑，直直的望著他。
一句話，一杯酒，讓他們成了朋友。
如若一直是笑著該多好？如若他不是月影教教主該多好？
落梨歌默默的想。
但是，沒有如果。
第2章 糾結的感情
他的眸又恢復成冷淡，胸口一涼，衣服已被拉開。
火熱的氣息縈繞在耳邊，路驚鴻低喃，「我好想你。」
落梨歌別開頭，身子一動不動。
火熱的脣覆上他細致的鎖骨，路驚鴻吻的很用力，呼吸亦漸漸粗重，手指更是熟悉的往下探去。
吻上他胸前的凸起，他故意重重的撕咬，看到落梨歌咬緊了脣閉上了眼，他邪笑，「看來你還是沒有忘了我。」
落梨歌不說話。
他除去他身上的衣服，覆了上去。
嘆息著進入他的身體，落梨歌已無可抑制的顫抖起來，脣更是死死的緊咬，似要咬出血。
「痛麼？」路驚鴻的語氣很溫柔，他伸出指，撬開他的齒，讓他不要再咬脣。但落梨歌卻將他的指咬緊。
十指連心，不可謂不痛。
路驚鴻卻沒有不悅，反而露出了笑。手指被咬破，流出鮮血，他的慾望卻被挑到最大。
「梨歌……」他語氣低沉，「看著我。」不容忽略的語氣，讓落梨歌睜開了眼，卻被眼前的他的笑容迷醉了。
妖孽便是這樣罷？
發絲散亂，呼吸紊亂。精緻無暇的臉泛著邪笑，媚眼如絲。
察覺思緒又被他蠱惑，落梨歌想閉上眼，路驚鴻又道：「看著我。」
語氣依舊如常，但眼神中卻已泛過一絲寒意。
落梨歌便看著他，牙齒不自禁的鬆開，口中泛起一股腥甜，才恍然他的指已被自己咬破。
「你還愛我對麼？」自信的語氣，路驚鴻看著他。
落梨歌毫不猶豫的道：「我恨你！」
「是麼？」路驚鴻輕笑，身子律動了兩下，落梨歌又咬緊了脣。
「是怕叫出來麼？」他目光盈盈，閃亮的發光。
落梨歌咬脣不語。
「你還愛我。」這次的語氣是肯定。他摟住他的腰，更為深入。
夜，是那麼長。
落梨歌最後終是忍不住呻吟出聲。低低的音，參雜著痛苦，眼角含著淚，身子慢慢痙攣。塵埃落定，他眼角的淚終於滑落了下來。
路驚鴻心疼的吻掉他的淚，捧住他的顏，動情的道：「梨歌，我愛你。」
落梨歌渾身一顫，他將頭埋進他的壞，顫抖的愈發厲害。
他擔懮的抱住他，「怎麼了？」
「你為什麼是路驚鴻？為什麼？」低低的音，卻滿是痛苦。
路驚鴻動容，卻不知該說什麼。
沒什麼好解釋，他的確是傷了他､利用了他……
那時風行寨得了一柄「礫天劍」，鋒利無比，傳聞劍中更有能得天下的秘密。所以他不折手段，接近落梨歌，便是要奪取此劍。
最後他終是得逞，不僅得了劍，亦得到了落梨歌的愛。
於是他故意演示著對他的愛，難分難舍。在不經意間奪了劍，更重傷了寧千秋。
他回了月影教，本該得意的時候，眼前卻一直閃著落梨歌知道真相時絕然痛楚的臉。
他的心也開始會痛，對「礫天劍」也不予理會。他漸漸知道，那便是愛。
他愛上了一個男人，一個叫落梨歌的男人。
終是忍不住，在寧千秋碗裏下了毒，又拿了血靈芝，逼他來取……
恢復了理智，落梨歌穿了衣，神色恢復冷漠，「血靈芝呢？」
驚訝於他的轉變，路驚鴻冷笑，自櫃邊拿了血靈芝給他。落梨歌毫不猶豫的往外走，路驚鴻道：「等等。」
落梨歌站住。
「寧千秋若想取『礫天劍』，就讓他三月十三到楓葉城來。本教主在那舉行破劍大會，若他能贏過本教主，本教主自當相讓。」他臉上的輕蔑絕不輸落梨歌的冷漠。
落梨歌頗為意外，「你會如此好心？」
路驚鴻笑，「本教主自不會如此好心。他的毒縱使吃了血靈芝，也要修養半個月功力才能全部恢復。而現在距離十三，還有九天。」他笑的戲謔而開心，「九天他最多能恢復七層功力。他若來，只能是死！」
落梨歌心一寒，「我不會讓他來。」
「是麼？」路驚鴻臉上有志在必得的笑，「得到『礫天劍』一直是風行寨寨主的宿願，寧千秋自不會錯過如此良機。本教主自會擺上擂臺，若他能迫我下臺，我定將此劍予他。」
落梨歌不語，心情沉重的走了出去。
路驚鴻臉上的邪氣突然凝結，他望著他的背影，輕道：「別的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得到你而已！」
落梨歌快馬加鞭的回了風行寨，趕緊拿了血靈芝叫手下人熬了湯藥給寧千秋餵下。這藥果然靈驗，寧千秋剛服下，便睜開了眼。
他年紀大約三十左右，長的頗為正義，看到落梨歌，他安心一笑，落梨歌趕緊道：「哥哥，好些了麼？」
寧千秋正要回答，突然看到放在旁邊的瓷碗，瓷碗中仍有少許的藥汁，他道：「血靈芝？」
落梨歌知瞞不過他，只得點頭。
寧千秋閉上眼，再睜開，本來有些微憤怒的表情已然隱去，他輕道：「是你去弄來的？」
「哥哥，救你要緊。」落梨歌淡淡一笑，眉眼變得舒服至極。他眉微皺了下，輕道：「他要我轉告哥哥一件事。」
寧千秋連忙道：「什麼事？」
「三月十三，他會在楓葉城擺擂。賭注是──『礫天劍』。」
寧千秋大喜，「真的？」
落梨歌點頭，「只是哥哥到十三號，根本不可能全部復原。我們還是別去為好，『礫天劍』的事，以後再想辦法好了。」
寧千秋一口回絕，「不行，我一定要去！」
「哥哥……」落梨歌欲言又止。
「你想說我比不過他麼？這我早已知道。但我想拼一拼。」寧千秋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笑，「『礫天劍』關乎風行寨的未來，我必要拿到。」
落梨歌淡笑，不再阻止。因為就算他想阻止，也未必能阻止。
輕輕走了出去，落梨歌關上了門。
屋外已是晚霞滿天，映的大地格外溫柔。落梨歌的目光開始深遠。出來多久了？好像三個月不到。自己那時候到這兒的時候正在下雪，他獨自慢行在好看的雪花的飛揚中，他走著走著，便看到了寧千秋跟寨裏眾兄弟在彌漫的降雪中與山賊的廝殺。那時候在雪中，寧千秋淋漓盡至的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在還劍入鞘之際，側目便看到了臉色溫和的落梨歌。
人與人的緣分很難言盡，如落梨歌跟寧千秋，如路驚鴻與落梨歌……
只那一眼，寧千秋便帶了落梨歌回寨，並讓他做了二當家，在風行寨備受尊崇。
回憶到此，落梨歌心頭湧起一陣暖意。
腳步聲響起，他看到了寨裏的兄弟大虎，他連忙拉了他走遠，道：「哥哥正在休息呢，你別去打擾他。」
大虎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道：「這是要給大當家的。」
「我先收著吧。」將信拿過，低頭掃了一眼，卻移不開目光。
信封上的字跡太過熟悉。
跟那人一樣，是飛揚跋扈的傲慢。
第3章 礫天劍
待大虎走遠，落梨歌連忙將信拆了，看到上面的內容時，心逐漸下沉，眼神開始變得極淡極淡。他將信揉成一團，手一揮，那紙便化成粉末紛紛揚揚的撒下。
寧千秋喝了藥，身子漸漸好了起來。而路驚鴻要在三月十三擺擂的消息卻如風般在江湖上傳開來。漸漸的很多人往楓葉城趕去。一來是攝於比武雙方的名聲，二來是「礫天劍」在江湖上的傳聞，絕大部分人想知道裏面到底是什麼秘密能讓得到的人統一天下。
離比武之日還有三日，落梨歌親自端了藥給寧千秋，進了屋，寧千秋剛好收功完畢，額上滿是汗，落梨歌連忙遞了毛巾給他，寧千秋擦了汗，微笑道：「梨歌，這幾日辛苦你了。」
落梨歌淡笑，將藥端了給他，道：「哥哥又何須說這些，梨歌無依無靠，全憑哥哥照顧，梨歌感激還來不及。」
寧千秋欣慰的笑，正要喝藥，屋外突然傳來一聲怪笑。兩人一愣，一道人影已飄了進來，落梨歌一看來人，臉色微動容，連忙站於寧千秋前，道：「你來乾什麼？」
路驚鴻含笑的眸子看到他這一動作時微閃，但旋即恢復原色，笑道：「你們兄弟兩感情倒是好的很啊？」
寧千秋拉開落梨歌，淡淡道：「我們兄弟兩的事，不勞煩路教主操心。」
「是麼？那比武的事呢？」
寧千秋臉色一變，路驚鴻微笑，「看寧寨主模樣，功力應該還未全部恢復？」
「到了十三日，寧某自會應戰。」
路驚鴻微笑，脣若花開，「若不用比武寧寨主便可得到『礫天劍』，你可願意？」
寧千秋臉上沒有欣喜，仍是沉著的問，「路教主想要什麼？」
路驚鴻笑的開心，伸出手指，閒散的朝落梨歌一指，「他。」
「不可能！」
「不可能！」
兩道聲音發自寧千秋與落梨歌之口，寧千秋冷聲道：「恕寧某辦不到，路教主請回吧。」
「是麼？」路驚鴻依舊未發怒，似笑非笑的看著落梨歌。
落梨歌臉色依然波瀾不驚，沒有發怒，淡淡道：「哥哥說了，路教主請回吧。」
路驚鴻一笑，瞬間消失了身影。
屋內靜謐，良久，落梨歌回了神，看到寧千秋時，他的臉色已如紙白，落梨歌一愣，道：「哥哥，你怎麼了？」
寧千秋搖頭，隔了一瞬，終是忍不住噴出口血，「路驚鴻好陰險，他知道我功力恢復了七八成，剛剛故意用內力擾亂。」
落梨歌心頭一緊，「那現在……」
「只留不到三成……」寧千秋擦擦脣角的血，抬頭看著落梨歌，道：「梨歌，他十三號若嬴了我，第一件事必是把風行寨連根拔起，你還是早早離開才是。」
「哥哥，我不走。」他眼神中沒有激動，沒有憤怒，只是平靜，讓任何人看了都心驚的平靜，異乎尋常的平靜。
寧千秋看著他，微笑點點頭。
楓葉城以多楓葉為名，但此時沒有楓葉，卻有一眼望不到頭的桃花。
粉嫩粉嫩的顏色，迎風輕顫。在萬花叢中，擂臺遙遙可望，竟高愈五丈。擂臺旁人山人海，議論紛紛，看到寧千秋等人時，連忙讓了道。
那柄閃耀世間的「礫天劍」，便插在擂臺之中，月影教教主路驚鴻，負手而立，微笑著看著他們。
江湖中人多有不忿他的驕縱，看到寧千秋時，目光都是一亮，士氣大振，都在給他加油。寧千秋表面上是滴水不漏的微笑，但內心卻是頗為焦急。
那日被路驚鴻一擾，他的功力只恢復了五成。站在擂臺下，路驚鴻遙遙相笑，道：「寧寨主，準備好了沒有？本教主可是等了很久了。」
寧千秋凝目，正要往上躍，手臂卻被落梨歌拉住。
「梨歌，是擔心我麼？」淡淡一笑，寧千秋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神色。
落梨歌道：「哥哥，不若答應他的條件？」
寧千秋面色一寒，「絕對不可。」
落梨歌微笑，笑容很淡，道：「若哥哥信的過，梨歌替你比武可好？」
「你？你不是不會武功嗎？」寧千秋疑惑。
落梨歌拍了拍他的肩，也不見他怎麼運氣，便躍了上去。
五丈不算高，但也絕不矮。
所以當他露出這份輕功，不止圍觀的人，連路驚鴻都吃了一驚。
他緊緊的盯著落梨歌，看了良久，若有所思的道：「我竟不知道你是會武功的。」
落梨歌看了一旁那柄劍，面色依舊平靜，只道：「出招吧。」
「你真要打？」
「若是你現在已改變主意將劍送給哥哥了，那落梨歌代哥哥謝謝路教主。」語氣是冷漠的疏離。
「我不是想要劍。」
落梨歌脣邊掠起一抹笑，「不是要劍？」那他當初的刻意接近､刻意利用是為了什麼？難道還想再將他耍弄一遍？
路驚鴻緊緊的看著他，「只要你說一句，我可以不要劍。」
落梨歌偏頭，那一剎那他的眼底出現一大片粉紅的桃花，燦爛的美麗。他輕笑，「出招吧。」
「梨歌？」
落梨歌不想再聽，過了這一役，他們以後只會是咫尺天涯。他身形一閃，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軟劍，向路驚鴻劃了過去。
劍鋒犀利，一點也不似他的人。
路驚鴻一閃，臉上沒了閒散。
他過於低估他了，他從一開始看到他，便以為他是淡然的少年，很容易被誘惑，很容易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但現在，他卻變了一番。
變的，可以跟他匹敵。
落梨歌的速度依舊是不疾不徐，劍舞的很有次序，路驚鴻卻也很容易躲開。
他的身形逐漸接近「礫天劍」，他心一動，一劍向路驚鴻刺去，另一隻手向「礫天劍」抓去。
差了一瞬，劍已落在路驚鴻的手中。
他眼眸含笑，揚了揚劍。
落梨歌輕道：「我無意殺你。」
路驚鴻靜待下文。
「你別逼我。」仍舊是低低的眼，但話畢，他眼中卻閃過一道厲光。
然後身形化為圈，劍法也飄渺起來。
天地微變色，劍氣散發出來，連擂臺邊的人都感覺到了。
最吃驚的屬寧千秋。他以為他不會武，卻沒料到他所展現出的武功並不比自己差。
劍氣逐漸往裏鎖，千條萬條都指向路驚鴻。
四面八方的劍氣圍襲，讓他閃無可閃。
他也沒有閃。
劍尖在離路驚鴻三寸的地方停住，只要他一動，千萬劍氣必穿透他的身。
路驚鴻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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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o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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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8 22:23
第4章 分離
臉上的笑意更深，望著落梨歌，突然輕嘆一聲，道：「我實在是小看了你。」
落梨歌淡道：「我只要劍。」
路驚鴻脣邊笑意加深，「我要你！」
直白的語氣，讓落梨歌怔了怔。
只這一閃而逝的分神，已夠路驚鴻反擊。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出了劍氣圈，氣定神閒的站在了一邊。
落梨歌久久不語，手中的劍跌落，輕道：「我輸了。」
「你輸的不是武功。」路驚鴻臉色難得的正經，「你輸了，是因為你愛我。」
「若不愛我，你剛剛的劍氣當穿透我的身體才對。」突然摟住他的腰，邪笑著對上他錯愕的眸子，「你什麼時候才會承認你愛我？」
「我沒有否認過。」別開眼，落梨歌掙開他的手臂，只是這份愛，他會永遠埋在心底。
路驚鴻得到這個答案已經很開心，將劍塞到他懷裏，他輕輕一躍，已如清風般躍了下去，漸漸隱沒在那一片桃花中。
回風行寨的路上，落梨歌沒有說話，寧千秋也沒有說話。將劍放在寧千秋房間的桌上，落梨歌欲言又止。
終是寧千秋寬厚一笑，道：「梨歌，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哥哥，我不是刻意隱瞞。」落梨歌望著他，語帶真誠。
寧千秋拍拍他的肩，「哥哥沒有怪你。你也許有你的苦衷。不然你也不會寧願拿自己換劍也不顯露武功。」
落梨歌露出笑紋，看了一眼「礫天劍」，「還好，梨歌終是將它拿了回來。梨歌，也該離開了。」
「離開？」
「是。我跟一個人有個約定，若行走江湖我用了武，就得回去。」
寧千秋望著他，眼神中看不出有什麼。良久，他終是轉了身。
落梨歌慢慢往外走，風拂過他的發，有些許寂寥的味道。
「梨歌……」
落梨歌回頭，看到一臉淡笑的寧千秋，「路上小心。」
過往似乎都泯滅在這一笑之中，落梨歌本來內疚的心恢復平靜。
寧千秋是他出來後最尊重的人，他無意騙他。
只是卻，不能不騙。
靜靜的走出風行寨，走過原來來時的道路，他走的很慢，路邊的野花搖曳，他偶爾停下駐足觀看也留步住離去的步伐。
走到看不見風行寨的地方，兩道人影閃了出來，恭謹的跪於地，一人道：「王爺，聖上已聽聞您的事，讓小人請您回去。」
落梨歌微微一笑，淡道：「啟程吧。」
「是。」
坐上舒適的馬車，落梨歌拂了簾子，眼神流轉間看到了一個酒肆。
那是與路驚鴻相遇的酒肆。
那裏承載了他太多美好的回憶，第一次和路驚鴻相遇，跟他愉快的喝酒，震驚於他絕代的風華，然後心也疾速的淪陷……
那日的酒直喝到第二天天亮，醉眼迷蒙間，他突然想到馬上要跟他分別，竟是極為不舍。那天路驚鴻沒有離去，跟他一起回了他的屋。
傍晚他醒來的時候看到他絕色的臉，心突然便劇烈的跳，他醉酒的模樣比任何時候還好看，特別是因為悶熱而敞開的衣。
路驚鴻沒醒，他卻驚的不敢動，一直便那樣看著他。
後來他終於醒來，眼色迷離，對上他的眼時，他的心跳又快了一倍。
接下來的事他有點迷茫，似乎不合理，又似乎是必然。
他柔軟的脣覆上他的，純熟的動作擾亂著他的心神。他反抗不了，便只任由他脫去身上的衣，一點一點的肆虐。
他知道這樣不對，但是就是不想阻止。
他身上的火熱感染了他，於是他青澀的回應，這更助長了他的慾望。
在他進入時他痛的全身痙攣，可是看著他的臉，卻又甘之如飴。
那一刻他想，只要他能快樂，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馬車晃悠起來，落梨歌收回了思緒。
最後他對他做的是什麼？
利用他接近寧千秋，拿到了「礫天劍」，再留給他噬心的痛苦。
那日看他狂笑著離去，他的心如死灰。
他從未想過以往的那些歡愛，以往那些甜蜜的過往，只是一場利用。那時他可以阻止，而身體卻莫名的僵硬與對他的愛，只能看著他將這場欺騙演繹的完整。
放下簾子，他躺在馬車上，閉上了眼。沒過多久，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落梨歌疑惑的睜眼，正要開口問話，卻聽得一陣笑聲。
笑聲很熟悉，是路驚鴻的聲音。
他的心突然提緊，不動，只靜靜的聽著。一個護衛輕道：「王爺，幾輛馬車擋了我們的路，怎麼辦？」
落梨歌想了一下，輕道：「能繞道嗎？」
「不能。」
「那讓他們讓開吧。記得語氣溫和些。」
「是。」
他閉上眼，聽到一個護衛下了馬車，然後跟路驚鴻等人的對話。
「眾位大哥好，小弟的馬車要從這兒過，不知大哥們能否讓讓道？」
隔了好一會沒有聲響，落梨歌指尖發涼，這才聞的路驚鴻的聲音：「好說，大武修羅，去將馬車移開，讓這三位兄弟過去。」
「是。」
落梨歌提緊的心放下，涼風一閃，他睜開眼。
簾子已被掀開，一個身影探了進來，眼中含笑，卻又有些憤怒。「你要走？」
落梨歌輕嘆一口氣，沒有回答，卻道：「路驚鴻，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只要我想知道，就肯定能知道。」他眼神陰冷，突然柔和下來，躺在他身邊，環住他的腰，「是要避開我麼？」
「不是。」淡淡的語氣，落梨歌對於他的入侵沒有反抗，任他抱著。
因為這樣的時光，已是非常少，非常少呵。
馬車輕動，顯然是在行走，落梨歌一驚，道：「這是要去哪？」
路驚鴻似笑非笑，「自然是回總壇。」
落梨歌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我要回家。」
路驚鴻倒是有些意外，「你有家？」
落梨歌氣的差點吐血，路驚鴻又道：「有家也不能回！」他細細的吻上他的脖子，「不要離開我。」
落梨歌脣邊泛起一抹冷笑，但涵養好的他很快臉色又恢復平靜。
嘆了口氣，路驚鴻輕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察覺他眼中閃過一絲傷痛，他又道：「但是以後我不會了。」
落梨歌面無表情。身為一教之主的他，自然覺得這樣便是放低了姿態，值得原諒。
「你這是又一輪的利用麼？」略帶嘲諷的語氣，聽在路驚鴻耳裏，微皺了眉。他摟過他，讓他的臉面對著自己。
四目相對，終是無言。
於是他們閉上眼，只靜靜聆聽彼此的呼吸聲。
馬車內靜謐，馬車外卻漸漸下起了雨。馬車馳過那一季的落紅。
在落梨歌快要睡著的時候，路驚鴻低喃聲響起，「如果我沒有騙你，那我們是不是，會很美好？」
心弦被觸動，泛起的卻是苦楚。落梨歌睜開他的手臂，自馬車內急射而出。
些微的雨落在路驚鴻的臉上，冰冷異常。
粉紅的桃花在雨中搖曳，脆弱的仿佛馬上便會離開樹枝。
細微的雨絲落在落梨歌身上，路旁都是大朵大朵的桃花，有的被風吹的已飄落。
他背對著他，一直走一直走。
花與少年筆挺的背影，看起來就像一幅絕美的畫。
路驚鴻脣邊的笑意一直沒有散，眼睛望著那道絕美的風景。
馬車已停，一人躬身道：「教主，要追麼？」
路驚鴻輕搖頭，臉上是自信的笑容，「他逃不出我的掌心。」
第5章 質子
楚國是邊陲小國，兵力不強，財力也不雄厚，週邊大國一直虎視眈眈。
落梨歌踏入楚國，心頭暖洋洋的，奔入皇宮，不如他所料，大哥還是在那緊張的處理國事。他沒讓侍衛通報，而是輕悄悄的走了進去，站在一旁，看他剛勁的在奏折上批著字。本是嬉鬧的心，看到奏折上的內容卻沉重起來，忍不住道：「沒想到出了這麼多天災。」
落梨墨嚇了一跳，抬起頭來看到是自己最親的弟弟時，臉上露出笑容，道：「梨歌，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落梨歌淡道：「我跟哥哥不是打賭麼？只要用武便回來，不再去奢望遊歷江湖了。」
落梨墨大笑，落梨歌拿過奏折，皺眉道：「又出事了？」
「只是小事。」落梨墨給了他一個安穩的笑，攜了他的手，奔入後宮，道：「梨歌，你趕路肯定餓了，正好，我們一同用飯。」
落梨歌看了看天色，擔懮道：「哥哥還沒有用中飯？」
「剛好有點忙便忘了。」落梨墨溫厚的笑，拉他在亭中坐下，叫人端了飯菜來。
落梨歌凝視著他，「哥哥，我才出去沒多久，你又消瘦了許多。」
「國事繁忙罷了。」
落梨歌暗嘆，楚國雖小，但國事卻是一大堆，天災人禍都得應付。落梨墨看出他不甚開心，連忙岔開話題，微笑道：「梨歌，你此番出去，可有收獲什麼？」
收獲麼？落梨歌皺了眉，終是不知從何說起。落梨墨也不強他，自顧吃飯，但皺起的眉，顯然也是有著重重心事。
用過飯，落梨墨又急急的跑去處理國事，落梨歌沒事做，便跑回自己寢宮休息。
落梨墨沒有成親，後宮也沒有妃子。兩人父皇母後都已逝，所以偌大的皇宮竟沒什麼人。躺了一會，還是沒有睡意，落梨歌起身走了出去。
路過前殿時突聽的一陣吵鬧，落梨歌內心疑惑，慢慢潛了過去。
是落梨墨與眾大臣吵鬧的聲音。
「不能，朕絕對不能這麼做。」是落梨墨堅決的聲音。
「皇上，除了這個辦法，根本就沒有別的方法可行啊。」一大臣痛心疾首的聲音。
「那也不成，朕就這麼一個弟弟，怎麼可以讓他去受罪？」
落梨歌一怔，雖不明白具體在吵什麼，但好像跟自己有關。
「皇上，燁國不會虧待質子！」
質子？落梨歌一驚。
「那也不成……」
吵鬧聲逐漸遠去，落梨歌回了寢宮。大致的事情他已明白。
楚國現在遭遇天災人禍，只有投靠週邊大國。而投靠，需要皇上的親屬過去。
而落梨墨的親屬，只有落梨歌一個而已。
閉上眼輕笑，落梨歌想到落梨墨疲憊的模樣，一個主意已經形成。
半夜落梨墨處理完國事，才想到這個今日才回來的弟弟。輕推開他的門，屋內蠟燭還在燃燒，落梨墨意外的發現落梨歌竟還沒有入睡。
他在等他來。
落梨墨意外道：「怎麼了？睡不著麼？」
「哥哥，」落梨歌微笑，「你讓我去燁國吧。」
落梨墨一愣，臉色隨即變的嚴肅，「誰跟你說的？」
「我下午聽到的。」他淡道，語氣突而變得內疚，「是梨歌不懂事，沒想到楚國已到了這步境地。」
落梨墨神傷道：「不怪你，怪哥哥。」
落梨歌微笑，「可惜我不是女孩兒，若是，便可以和親了。不過能幫哥哥分擔點，梨歌也開心。」
落梨墨撫上他的顏，「你長大了。」
落梨歌笑出聲，「哥哥現在才發覺麼？」
落梨墨輕輕點頭，「是哥哥沒用，不能保護好楚國。」
「哥哥，你已經很好了。百姓都很愛戴你。」落梨歌替他寬心。
落梨墨眼中的傷痛像是濃的化不開，良久之後，才道：「梨歌，你真的願意去當質子？」
落梨歌重重點頭，沒有絲毫猶豫。
如若，他的存在能幫楚國做一點事的話，他必全力以赴。
不管此生，與自己腳下這片土地，隔的是天涯還是海角。
過了兩天，落梨歌便被一隊護衛護送啟程。
燁國在楚國的南邊，地處面積廣大，人源豐富。跟楚國卻隔的有千裏遠。
護送的隊伍並不起眼，都是作平民打扮，沿著官道一直走一直走。據說，要走四五天呢。路上落梨歌很少說話，摘了一片家鄉的竹葉，時急時緩的吹著，發出的音律悅耳亦傷感。
以前出門時，他從不留戀，因為他知道，只要他轉身，便有人等著他。
可是現在，前途未卜。
放下竹葉，他拿在手上輕輕撫摸。清晰明亮的脈絡，讓他想的很遠很遠。
到達燁國已經是五天後的事。燁國一個城池有楚國那麼大，落梨歌卻沒驚異。進了皇宮，守衛讓他等候皇上傳見。
他獨自站在那，眉目淡然，淡淡的望著四周。直到有小太監過來叫他進殿，他才回過神來。
楚國備的禮物自是早已送上，落梨歌跟在小太監身後，轉了許久，才看到一座大殿。
殿內很多人，聽到太監喧「楚國王爺到」都忍不住回頭查看。
落梨歌走了進去，沒有過多的在乎旁人鄙夷的目光，小太監站定，他便也站定。同時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
半跪於地，他恭聲道：「楚國王爺落梨歌拜見燁國天子。」
殿內靜謐，有一股凝結的氣息，看的出來，所有人都很畏懼坐於高處的皇上。
過了好一會，天子才道：「起來吧。」語氣極為冷漠。
落梨歌站起身來，抬了頭，目光卻正好跟座上的人對上。
如寒潭般冷漠的眸，全身散發著另人不容忽視的霸氣。落梨歌心內一嘆，做皇帝便該是這樣的氣勢罷？哥哥終究還是太忠厚。
燁國皇帝的眼在他臉上掃了幾遍，然後揮手，「下去吧。」
語氣極為不耐煩，落梨歌也沒有憤怒，只是順從的跟了小太監出了殿。
燁國的天空，比楚國的藍。
第6章 他叫安翎隱
燁國對待質子並沒有多加禮遇，小太監帶他到一個稍微破落的宮殿，給了他兩個太監跟兩個小宮女，便離去了。落梨歌不是來享福的，所以自然沒什麼意見，同宮女太監們一起收拾了一道，宮殿雖樸實，卻也乾淨的很。
宮女太監見落梨歌沒什麼架子，原來輕視的心已消散，都對他極好。
忙了兩日，宮殿終於清潔，一個叫盈盈的宮女端了茶來，微笑道：「王爺，累了麼？」
落梨歌微笑搖頭，茶葉清香，解了點乏。盈盈又端來些點心，落梨歌吃了點，終是累了，躺回了床上。
閉上眼又睜開，落梨歌望著帳幔，脣邊掠起一抹苦笑。
質子，他以後的身份便是質子。
不再是自由身，他的一舉一動，關乎著整個楚國的百姓。
還是閉上眼，他沉沉睡去。
醒來時天已黑了，剛梳洗好，一個小太監便跑了進來，說是皇上今日宴請百官到後花園賞月，也請他前去。
賞月麼？落梨歌心一動，抬起頭。
天上月正圓。
後花園人聲鼎沸，落梨歌到那時，很多人的目光也轉了過來，有的訝異，有的輕蔑，有的鄙夷。
落梨歌卻不卑不亢的走過，到燁國皇帝面前時，行了一禮。
燁國皇帝安翎隱手拿酒杯，輕飲酒，看了落梨歌一眼，淡道：「你便是落梨歌？」
「是。」
安翎隱語氣冷漠，「坐吧。」
太監安排落梨歌在尾座坐下，此時歌姬舞姬都到了院中輕舞。落梨歌看到安翎隱身旁還坐著一位女子，顯然是皇后，眾多妃子也在其中。
燁國尚武，不時有武將上臺展示。酒過三巡，月亮懸掛當空，皎潔明亮。落梨歌因沒人與其搭話，所以自顧飲酒，突然園中鴉雀無聲，落梨歌微愣，才發覺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小太監流著汗，惶急的跑了過來，輕道：「王爺，皇上想讓您展示下楚國的武學。」
他的目光對上安翎隱的眼，除了漠然，什麼都沒有。
眾人見他長時間沒反應過來，一位面相威武的人騰的站起，冷笑道：「落王爺，楚國難道不習武的麼？」
語氣尖銳，讓落梨歌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那人又道：「難怪楚國還要人保護，竟是如此懦弱無能。」
眾人臉上都泛起譏諷的笑，落梨歌明白了他的意思，站了起來，淡道：「楚國弱小，只因國人沒有應戰之心。這位將軍，當是誤解了。」
那人萬沒想到落梨歌竟還會如此溫言，眼一瞪，道：「如此說來，落王爺定是身懷絕技了？」
旁邊似都在看好戲，而安翎隱，更是沒有阻止的意思。
那人大步走了過啦，道：「如此，本將倒想跟落王爺討教幾招，請！」
落梨歌眼神微閃，終是隨他走到了院中。
那人道：「落王爺用什麼兵器只管說，本將空手便是。」
落梨歌淡道：「不用了，還請將軍多多留情才是。」
未打氣先弱。旁人都以為是怕了他，都露出得意的笑。那將軍抱拳，「請了。」語畢雙拳交錯，往他面門攻去。
落梨歌輕鬆閃過，那將軍倒有些詫異，拳風加勁，又襲了過來。落梨歌再閃，那將軍再攻進，一退一進間，沒多久，落梨歌便發覺自己再無後路可退。
那將軍大喜，拳風大盛，想著一定會將他打倒。哪知拳擊過去時，還未到他身，手突然一痛，差點軟倒在地。
落梨歌輕輕將他托住，再往旁邊退了幾步，溫聲道：「將軍好功夫。」
場上的人都一愣，連那將軍都有些莫名其妙。但看起來，又像是那將軍贏了。
兩人走回座位，那將軍眼神迷茫，落梨歌眼神清遠。在不經意間，卻對上了安翎隱的眼。
依然是冷漠，但冷漠中又帶著些許──趣味。
舞樂再次響起，落梨歌坐了一會，一個小太監附耳道：「落王爺，皇上讓你去後殿。」
落梨歌一愣，抬眼時看到安翎隱果然不在原來的位置。他只得站起身，跟了小太監走。
道路狹小而僻靜，甚至有些荒涼。漸漸聽不到喧嘩聲，小太監停住腳步，恭謹的道：「落王爺，皇上就在裏面，您請進去吧。」
落梨歌雖疑惑，但歷來處變不驚，緩緩的走了進去。
大殿很大，卻很昏暗，落梨歌看到一角有微弱的火光，於是踏了過去。
安翎隱果然在那，他坐在桌邊，手上端著酒杯。聽到腳步也沒抬頭，將酒送入脣邊，待喝完，便將酒杯放下。
落梨歌站定，疑惑道：「皇上……你找我？」
安翎隱抬眼，直直的盯著他。
落梨歌很少心慌的時候，而此時，卻很心慌。
即使連路驚鴻的眼神他都能明白是什麼意味，但安翎隱的，他不明白。
在他疑惑中，安翎隱站起了身，走到他面前。
他們挨的很近，近的讓落梨歌不自在，就在他想退後兩步時，腰已被安翎隱摟住。他還來不及想是發生了什麼事，脣亦被他封住。
酒味直接衝擊他的口腔，潤滑的舌亦被他纏住。火熱的呼吸噴在他臉上，落梨歌想掙扎，頭卻被安翎隱大力的固定住。
吻很深，很長。
卻不溫柔，霸道的差點令落梨歌窒息。
終於放開他的脣，落梨歌大口大口的呼吸，卻發現自己已被安翎隱壓倒在榻上。平靜無波的眸子終於有了怒意，他道：「你乾什麼？」
「終於肯回來了麼？」安翎隱的語氣非常不善。
落梨歌愣了一下，「我們……認識？」
安翎隱眼中怒意更甚，俯下頭，更重的吻上他的脣。
又是一番頭暈腦脹，待他離開他的脣時，他只能喘息。
「還假裝不記得我？」安翎隱冷笑。
「皇……皇上？」落梨歌輕聲喚，有點兒搞不清狀況。
「叫我隱。」
終於大致知道是什麼事，落梨歌努力平靜，「皇上，你認錯人了。」
安翎隱危險的眯著眼看他。
「我叫落梨歌，不是你認識的人。」閃避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太過攝人。
安翎隱冷笑，「你以為你現在還能逃開麼？曾經說過永遠不離開我身邊，卻一聲不響的逃開，這便是你的誓言？」
落梨歌輕嘆，「皇上，你真的認錯人了。」
安翎隱怒哼一聲，吻再次落下。
放開他的脣，他卻沒有停止，一直往下游離。落梨歌驚的連忙反抗，還未出手，已被安翎隱壓下。他臉上帶著冷笑，道：「那時求著讓我寵幸，現在竟不要了麼？」
落梨歌大驚。
第7章 路驚鴻、路驚鴻
安翎隱突然自懷裏掏出一顆藥，含進嘴裏。他俯頭，覆上他的脣。
落梨歌本能的排斥，安翎隱已撬開他的齒，將藥丸給他餵下。
絕美的顏泛著憤怒的潮紅，落梨歌怒視著他。
他的眼眸冷淡，帶著懲罰性的味道。突然他的脣邊便掠起一抹得意的笑，「你等下會求著我給你。」
落梨歌大驚，「你給我吃的藥是？」
「春藥。」笑意進了眸子，安翎隱坐起身，看好戲的望著他。落梨歌伸出手，「解藥，給我解藥！」
「你覺得這藥會有解藥麼？」輕蔑的一笑，安翎隱道。
落梨歌無可奈何，坐起身來運功，企圖將藥性逼出來。無奈過了良久，還是無效，反而身子越來越燙。
安翎隱靠了過來，呼吸噴在他的耳邊，「忘了告訴你，這藥越運功，發揮的越快。」
落梨歌無力，瞪了他一眼，使勁縮在牆角，額上卻已開始泌出冷汗。
安翎隱端了酒，慢悠悠的喝著，容顏不再冷漠，眼中是志在必得的笑意。放下杯子，他似笑非笑的看著落梨歌，「熱麼？」
落梨歌咬牙不看他，全身卻愈發燥熱。
屋內影子動了動，落梨歌抬眼，卻發現安翎隱正在除衣物。他一鄂，安翎隱的衣已全散落在地上。
炫目的肌膚在他眼前晃動，儼然是一幅致命的誘惑。落梨歌咬緊了牙關，別開眼，身子卻忍不住開始顫抖。
安翎隱漾開無害的笑，靠近他。
汗滴落下，落梨歌發現自己越來越難控制。偏頭想求饒時，卻吃了一驚。
「路驚鴻？」
安翎隱──路驚鴻微笑望著他。
「你就是燁國皇帝？」落梨歌直直的看著他。
「是。」他愰了愰手上的人皮面具，「我想逗你玩來著。」
所有的防備在看到他的臉的那一刻全線鬆懈，落梨歌身子癱軟，眼角不自禁的含了淚。
驟然見他哭，路驚鴻慌了心神，將他擁住，柔聲道：「怎麼了？」
落梨歌語氣堅定，「我以後會更恨你！」
路驚鴻不在意，懷裏的人在發抖，他知道是藥性發揮到極致，若不及時紓解必然傷身。於是他，毫不猶豫的吻住他。
落梨歌顫抖的回應，嘴裏發出低吟。
剛才，他在想，若真忍不住，是不是一掌拍死自己的好？
原來他才發現，不管路驚鴻怎麼對他，他對他仍是愛……
脫掉他的衣，落梨歌迫不及待的等他進入。全身燥熱的似乎要爆炸，而路驚鴻也遂了他的意。
眼角的淚終於滑落，落梨歌滿足的吟出聲來，良久沒有察覺他動，於是睜開眼。
路驚鴻正看著他，眼神裏全是柔情。
吻掉他的淚，他輕道：「不管你愛我還是恨我，我再不會放開你。」
落梨歌攝住。
路驚鴻展顏一笑，「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說完，他的眼中出現一抹厲色，然後衝刺。
那一夜落梨歌極累，兩人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第二天他醒來時，看到的已是路驚鴻賜給他的房。
他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來的，掀開被子，卻發現自己未著寸縷，身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吻痕。
有人推門進來，他吃了一驚，連忙蓋上被子。
是盈盈跟另一個宮女歡歡。她們端了臉盆，看到落梨歌已醒來，歡喜的道：「王爺，醒了麼？起來梳洗吧。」
落梨歌微笑，然後疑惑，「我怎麼回來的？」
「是侍衛抱您回來的，您喝醉了酒。」歡歡答道。
侍衛？落梨歌道：「你們先出去吧，我等下再起來。」想了一下又道：「對了，把臉盆放下。」
「是。」
聽到關門聲，落梨歌松了口氣，正要起來穿衣時，門又被打開。他吃了一驚，連忙縮進被子裏。
「不用躲了。」冷冽的音，落梨歌自然知道進來的是誰。
路驚鴻走了過來，坐在床邊，微皺眉，道：「怎麼睡了那麼久？」
是路驚鴻的臉，卻仍然有股王者之氣。落梨歌突然便洩氣，眼神也冷淡下來，「是梨歌嗜睡了。」
路驚鴻愣了一下，才恍然自己語氣不對，他湊進他的臉，溫言笑道：「怎麼？是生我的氣麼？」
「沒有。」仍舊不鹹不淡的回答，落梨歌別開眼。
路驚鴻並不生氣，「是我騙了你，你該生氣。我不是什麼月影教教主，我是燁國的皇帝安翎隱。」
落梨歌聞言內心苦笑，原來連名字也是假的麼？
「我這麼做，只是想得到『礫天劍』，一統天下而已。」
落梨歌不語，面色更為僵硬。
「梨歌？」他輕喚，微皺了眉。
「你出去吧。」閉上眼，落梨歌此刻不想再看到他。
「還是在怪我？」
落梨歌脣邊泛出笑，「梨歌怎敢？皇上是燁國的皇上，兵力雄厚，我楚國還得依仗您才能生存，梨歌又怎麼會得罪皇上？」
終於發現他語氣不對勁，路驚鴻皺眉，語氣冷冽，「你看著朕！」
落梨歌便看著他，眼神淡漠。
路驚鴻輕嘆口氣，「不是這個眼神……」
「皇上要怎樣請開口，梨歌能辦到的絕對去辦。」他語氣疏離。
「你在生氣。」
「梨歌不敢！」
路驚鴻生起一股怒氣，低吼道：「落梨歌，你究竟要朕怎樣做？」
落梨歌不語。
「朕陪著笑臉在這哄你開心還不夠嗎？要知道朕可是堂堂的皇上，沒有那麼多功夫哄你，你別不知足。」臉上堆砌著寒意，路驚鴻冷笑。
這便是他的心聲？
因他的皇帝，便可以隨便欺騙感情？認為只要一笑說些話，以往的事便都可以煙消雲散？
落梨歌語氣愈發淡，「梨歌不敢。」
路驚鴻氣的站了起來，「你別仗著朕說過幾次愛你就當真，就可以肆無忌憚。」他甩袖，怒氣衝衝的走了出去。
心不再痛，落梨歌的臉上只有冷笑。
過往的那個路驚鴻已經死了，以後他看到的，只會是安翎隱，也只能是安翎隱！
第8章 淒厲哭聲
穿好衣，他走到臉盆面前。
水還是溫的，他拿了毛巾浸了水，抬頭時看到了鏡中自己的臉。
眼睛旁有黑眼圈，皮膚略嫌蒼白。
擦了擦臉，正要梳發，敲門聲傳來。他問道：「怎麼了？」
「落王爺，威武將軍來了。」
威武將軍？落梨歌一愣，但還是溫言道：「讓他等等吧，我馬上出去。」
「是。」
梳了發，落梨歌走了出去。一眼便看到昨天晚上跟他比武那男子坐在殿中，看到落梨歌微愣，但很快站起來笑道：「昨日多謝落王爺了，朱鼎特來拜訪。」
落梨歌展顏一笑，道：「將軍言重了。請坐。」
落了坐，盈盈端了茶上來，朱鼎道：「昨日夜間是兄弟唐突了，還望王爺別見怪。」
「將軍客氣。」落梨歌淡笑，雖不明他來的意圖，但已知道應不是來挑舋的。
朱鼎道：「昨夜王爺用的是什麼功夫？可否告知一二？」
落梨歌看他的神色，知他是來了興緻，便道：「那都是家傳武學，上不得大雅之堂。」
朱鼎聞言一臉失落，怔怔的沒了言語。最後終是客氣了幾句然後離去。
吃了午飯，落梨歌無事可做，正發愣間，歡歡跑了過來，笑道：「王爺，去後園走走麼？」
「後園？」
「嗯，那兒現在可多花了，好看的緊，皇后娘娘及眾嬪妃們都喜歡去那兒呢。」歡歡一臉興奮。
皇后娘娘？眾嬪妃？
脣邊泛起一抹淡笑，落梨歌心境實在是失落到了極處。但很快，他又努力忘記，微笑道：「我去合適嗎？」
盈盈答道：「合適呢，有時候皇上也在那兒，還有很多王爺。」
「好，去吧。」不知道出於什麼心，他略點頭。
盈盈跟歡歡聽了一臉喜色，敢情她們才是最想去玩的。
燁國的皇宮比楚國的皇宮不知大了幾倍，他們三人慢慢的走著，歡歡跟盈盈一直跟他介紹宮裏的情況。
原來安翎隱下面有兩個弟弟，都封了王，平日也居住在宮中。
天氣本好，落梨歌的心情漸漸好起來，還未到後園，已聞見一股香味，落梨歌看歡歡盈盈東張西望的樣子，奇道：「你們怎麼了？」
歡歡嬉笑道：「王爺，我們在找姐妹們呢。」
落梨歌明了，溫言道：「去吧。」
「嘿嘿，那我們先走了。」他們相處了幾天，不再自稱「奴婢」，言語間竟已如同兄妹。
目送著她們走開，落梨歌慢慢往前走。
後園很大，繁花爭奇鬥豔，落梨歌隨意挑了條小道走著。走了沒多久看到了一個小池塘，池塘中只有少許的浮萍，對面的景色卻大好，他偏了頭，然後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藍衣少年，面前擺了案，手拿著筆，竟是在作畫。
落梨歌緩緩走了過去，腳步極輕，所以那人沒有發覺。
他探了探頭，宣紙上已經形成了一幅畫，正是遠處的景色，栩栩如生。
落梨歌忍不住贊嘆道：「畫的真好。」
那人一驚，筆握不住，在紙上畫出一道突兀的痕跡。他憤怒回頭，瞪著落梨歌，冷冷的道：「你在這乾嘛？」
落梨歌從未見過那麼冷冽的目光，他愧疚道：「不好意思，是在下冒昧了。」
「不好意思有用麼？」那人憤怒的扔了筆，拂袖離去。
愧疚的看著他的背影，仍看得出滿腔的怒氣，落梨歌的目光轉回那幅畫上。
僅一筆，這幅佳作便完成了。但現在，全毀了。
落梨歌想了想，將紙細心的卷好。放進寬大的袖中。
本想沿著原路返回，在半途中，卻聽到一陣淒厲的哭喊聲。終是抵不住好奇，往聲源處走去。
越近，除了有哭聲，還有打擊的聲音，落梨歌緊走兩步，便看到了一張長凳上，一個小女孩趴在上面，有兩個太監在打板子。
那女孩兒哭的淒厲，那太監打的卻愈發狠。落梨歌看不下去，喝道：「停手。」
聽到這聲喝，那兩個太監怔了一下，果真停了手。
落梨歌眉微皺，道：「你們這是在乾什麼？」
兩個太監互看了一眼不說話，一道慵懶的聲音卻傳來，「怎麼停了？」
環佩叮當，兩個太監連忙跪了下去。落梨歌一看，被宮女攙扶出來的女子，竟是昨夜坐到安翎隱身旁的皇后。
那皇后細看了看他，脣邊露出一抹冷笑，道：「原來是楚國的落王爺，怎麼到本宮這兒來了？」
落梨歌拱手，恭謹的道：「原不知皇后娘娘在這，落梨歌冒犯了。」
皇后輕笑，淡道：「那就走罷。」揮了揮手，又道：「你們繼續打。」
兩個太監應聲，站起身來，卻發現落梨歌已擋在那小女孩身前。落梨歌皺眉道：「不知皇后娘娘怎麼如此對付一個小女孩？」
皇后眼中閃現怒氣，冷道：「本宮要怎麼樣輪不到落王爺開口罷？」
落梨歌並不畏懼，「落梨歌只想問個明白。」
皇后娘娘冷笑道：「這小歌姬唱錯了一句歌詞，自是該處罰。」撇了他一眼，「繼續打。」
「是。」
落梨歌道：「皇后娘娘，落梨歌懇請您高抬貴手！」
皇后娘娘氣的全身發抖，「你這是要為她求情？」
「是！」
「別以為本宮怕了你。你雖為質子，但還不是跟奴隸一樣？區區楚國，本宮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你？」
這話極為傷人，但落梨歌臉色依舊平靜，不卑不亢的望著她。
皇后冷笑道：「落王爺再不讓開，本宮連你一起打！」
看了一眼小女孩掛滿淚的臉，落梨歌淡道：「那就請吧。」
皇后本是嚇唬，卻被料到他竟不閃開，眉一皺，道：「打！」
兩個太監提了木棒上前，對著落梨歌便是毫不客氣的揮下。一聲威嚴的「住手」也同時傳來。
聲音終究是後了一步，兩仗狠狠的落在落梨歌身上。兩個太監還想再繼續，木棒卻被人用手緊緊抓住。
他們回頭，心嚇的差點跳出來，噗通一聲伏於地上。
來人是安翎隱。
第9章 感謝
在他的面前，存在著絕對的壓迫感，而落梨歌卻仿佛沒有感受到，依然是清清凌凌的站著，面容平靜卻又剛毅。
扔了木棒，安翎隱冰冷的眸子掃向皇后，冷道：「是你要打人？」
皇后心驚的吞了吞口水，然後點點頭。
「你們都給朕滾。」不含溫度的語言吐出來，皇后鋃嗆了一下，然後退了出去。無人注意那個小女孩。
落梨歌回頭時，她已經昏了過去，額上全是汗。
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臉是圓圓的，但卻很蒼白。
安翎隱靠了過來，語氣柔了許多，「梨歌，痛麼？」
輕搖頭，落梨歌屈膝望著那小女孩。
「為什麼不躲？」安翎隱皺眉，若他不恰巧路過，那他會不會變得全身是傷痕？甚至是──死？
想到這個字他的眸間又湧起寒意。
他如他一般蹲下身，環住他的腰，感覺懷中的人顫抖了一下，他眉皺的更厲害。拉過他面對著自己，手指往他衣間探去。霸道的拉開他的衣，然後怔住。
衣下的酮體似乎沒有一片完好的肌膚，布滿了吻痕，暗紅的顏色充斥，自然看不出剛剛木棒打出的傷痕。
在他一愣間落梨歌已拉好了衣，抬眼間卻看到他滿臉的笑意，他有些意外，安翎隱卻已將他擁住。
溫暖的懷抱像夢境，安翎隱輕道：「梨歌，我剛剛一直在發怒。」
落梨歌注意到，他自稱「我」，不是「朕」。
這讓他覺得，此刻抱他的就是路驚鴻，不是安翎隱。
「早上似乎，我把話說的很重。」安翎隱發出低低的嘆息，「我脾氣不好。」
輕輕將他推開，落梨歌轉過身，眼神依舊停在那小女孩臉上。他眼神悠遠，輕道：「驚鴻，我有沒有求過你什麼事？」
他叫的是「驚鴻」，不是安翎隱。
「你說。」
「我要這個女孩兒跟著我。」很輕的語氣，卻似乎帶著一股淡淡的笑意。
安翎隱拒絕不了，「好。」忍不住再擁住他，細密的吻落在他耳邊，語氣曖昧，「那是不是要感謝我？」
落梨歌不動，身子繃直。
安翎隱指尖伸進他的衣，舌更是頑皮的在他耳垂和脖子間移動。
發覺他想做什麼，落梨歌道：「有人。」
「沒朕的命令，他們不敢過來。」霸道的語氣，恢復了皇上的氣勢，卻讓落梨歌無比陌生。感覺到身後的人越來越急促的呼吸，他閉上眼。
撫上他的肌膚，安翎隱暗暗驚訝於自己的反應。
放開他才不過幾個時辰吧，現在又是如此渴望。慢慢將他扳向自己，安翎隱沿著他的鎖骨細細吻下去，正要更進一步時，卻被一聲異響打斷。
落梨歌睜開眼，旁邊不遠處站著一位少年，愕然的看著他們。
安翎隱將手伸出來，拉緊他的衣，站了起來，冷冷的望著那個少年，道：「三弟，你怎麼來了？」
少年似是沒回過神來，直到安翎隱站到了他的面前，才將目光收回，低眉道：「皇兄，我剛巧從這路過，聽到聲音就過來了。」
一句話說的落梨歌滿臉通紅，自己剛才好像？沒有出聲？
安翎隱瞪了他一眼，然後回頭望著落梨歌，「你先回去吧。」
落梨歌抱了昏迷的小女孩走了出去。安翎隱身旁的少年悄悄吐了吐舌。
安翎隱回過頭來，神色複雜，道：「玉兒，別把這事說出去。」
安翎玉好奇道：「皇兄，他是？」
「落梨歌。」
安翎玉低呼，「落梨歌？打敗朱鼎將軍的落梨歌？」
安翎隱點頭。
「他不是奴隸嗎？怎麼皇兄……」
安翎隱拉下臉，「他不是奴隸，他是質子。」
安翎玉撇嘴，「不是差不多麼？」看到安翎隱殺人般的目光，他連忙禁口，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道：「皇兄是喜歡他麼？」
安翎隱輕嘆一聲不說話。
「剛剛我見皇兄好像要對他……對他……」安翎玉終是說不下去，看到安翎隱的臉色似沒那麼臭，才道：「二哥知道了怎麼辦？」
想到另一個人，安翎隱又皺了眉。
「二哥從小對皇兄依賴大，大到成為怪癖。他看到你立後又納妃恨不得將她們殺了……現在……現在……」安翎玉想到二哥的作風，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安翎隱道：「你先別告訴他。」
「是。」
小女孩傷勢很重，落梨歌叫了太醫來檢查，聽到說只是外傷時，提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讓盈盈跟歡歡幫她清洗了一下，又上了藥。快傍晚的時候，她才醒了過來。
她的眼睛很好看，圓圓的充滿童真，第一眼看到落梨歌，立馬喜歡上了他。
落梨歌端了藥，親自餵她喝下，才問道：「小姑娘，你叫什麼？」
「小瑤。」軟軟的音，清脆悅耳。落梨歌扶著她坐起來，溫言道：「以後就跟著哥哥了好不好？」
「哥哥要聽歌嗎？」
落梨歌一愣，才恍然記起她是一個歌姬，摸了摸她的頭，他微笑，「等小瑤身體好了便唱給哥哥聽。」
小瑤甜甜的應著，「好。」
哄她睡下，落梨歌走出屋子，關上了門。
天已黑，一絲涼風吹來，讓他覺得冷。走進自己的屋，落梨歌在桌邊坐下，從袖子裏拿出那幅畫。
優美的景色躍然於紙上，本是完美，那道墨跡卻又那麼觸目心驚。
輕嘆口氣，他本是希望能有什麼解救的辦法，但現在卻什麼都沒有。
將畫重新卷好，置於桌上，落梨歌站起來，突然腰一痛。
是那兩棍，看來那兩個太監的身手也不弱，不然不至於打成這樣。
他自暗格中拿了藥，褪了衣。
身上除了吻痕外，另有兩道棍痕觸目心驚。他正要抹藥，窗子突然打開，一個人影嘆了進來。他急速抬頭，看到的卻是一張笑臉。
是下午的那個少年。
第10章 他是奴隸
安翎玉直直的看著他的身體，眼珠子似要掉出來，過了好一會，才道：「你快點穿上衣服吧，要讓皇兄知道我看了你上身，不知道會不會扒了我的皮。」
落梨歌淡笑，穿好了衣，道：「請坐。」
安翎玉雖坐下，但眼睛還是望著他，突然皺眉道：「你身上那傷，是皇嫂命人打的麼？」
落梨歌微笑，卻不回答，只是倒了茶給他。
安翎玉又促狹道：「看你身上別的痕跡，你跟皇兄好像……」
落梨歌脣邊泛笑，「您是永安王？」
「我叫安翎玉，你可以叫我玉兒。」安翎玉打量著四周，好奇道：「你跟皇兄怎麼認識的？」
似乎說道心中痛處，落梨歌笑的有些勉強，安翎玉睜大眼，「不會前幾日才第一次見吧？」
「幾個月前認識的。」
安翎玉恍然，「難怪。皇兄好像很喜歡你？我聽宮裏人說，因為皇后命人打了你，他氣的不得了。當然啦，別人不知道他是為你生氣的，我恰巧看到了而已。」他故意看落梨歌的臉色，待看清楚了之後滿臉失望，「你怎麼不臉紅啦？」
落梨歌微微一笑，並不計較。
「我來是想認識認識你，呵呵。」掩飾性的笑笑，安翎玉喝茶，「我第一次知道，皇兄也喜歡男人呢。原來他對二哥那麼冷淡的時候我以為他對男人壓根兒就沒意思。」見落梨歌不解，又道：「我二哥，安翎逸，中安王，喜歡我大哥。」
落梨歌臉上並無異色，只淡淡道：「弟弟總是喜歡哥哥的。」就比如，他也很喜歡他哥哥，當他為長兄，更是為父。
「呃，是跟皇兄喜歡你這樣的喜歡。」
落梨歌一震，但馬上恢復原色。
「皇兄立後的時候他還鬧過一次呢，後來沒法子，只能一直哭，原來開朗的一個人變得很冷，我都不怎麼敢親近了。」安翎玉撇嘴，「所以你千萬得小心。」
落梨歌淡道：「謝謝你。」
見他臉上沒有別的神色，安翎玉滿臉失望，「你不怕麼？」
脣角揚起若有似無的笑意，「我為什麼要怕？」
「二哥報復起來是很不折手段的。」安翎玉眼中有驚恐。
不在乎的笑笑，落梨歌語氣有些僵硬，「梨歌不愛皇上，只是想在這當質子，以保楚國百姓的平安。」
「不愛麼？」想到下午的情景，安翎玉心中滿是懷疑。
隨意的跟他聊了一會，安翎玉識趣的告辭，走的依然是窗戶。
躺回床上，落梨歌懶的脫衣，勞累的閉上眼。腦中揮散不去的卻是剛剛跟安翎玉的對話。
下午皇后的一句話他當時雖未變色，但心已烙上那個詞。
奴隸……
他只是奴隸，只是抵押給燁國的奴隸。
以前這個詞好似離他很遙遠，但今後，他會永遠記得。
他的責任，只是保楚國百姓平安，他再不是以前的落梨歌，他只是奴隸。
門輕響，他不想睜眼，進來的無非是盈盈或歡歡。
腳步聲靠近，落梨歌輕道：「我睡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身子被人環住，低低的笑聲傳來，「睡了怎麼還在說話？」
落梨歌猛的睜開眼，看到安翎隱溫和的眼眉，帶著些夢幻的妖嬈。
心跳的很快，落梨歌語氣卻很淡，「皇上怎麼來了？」
「我叫翎隱。」呼吸拂上他的臉頰，安翎隱滑進被窩，更緊的抱著他，「我來要禮物的。你下午說好感謝的禮物。」
將頭埋進他懷裏，這個動作讓安翎隱很滿意。
「在你眼中，我是什麼？」低聲相問，他亦環住他結實的腰。
安翎隱失笑，「怎麼突然這麼問？」
「不想答麼？」
「不是，我在想。」他語氣柔和，他在懷裏，竟有心安的感覺。
兩人靜靜的不說話，隔了一會，落梨歌輕道：「你怎麼來了？」
「你第二次問了。」安翎隱再次失笑。
「不是有那麼多嬪妃要陪伴麼？」
「今夜我想陪你。」
這不是他要的答案。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什麼答案。難道，真的想他只能有自己一個麼？這又怎麼可能？
心下苦楚，卻仍是不露聲色。
「想好了麼？在你眼中，我是什麼？」
安翎隱笑出聲，「是奴隸，我的奴隸！」
落梨歌語氣平靜，「只要你能保楚國平安，是什麼都好。」
沒聽出他語氣中的顫抖，安翎隱托住他的下顎，笑容邪惡絕美，「那你要拿什麼來報答我？」
他的目光熠熠生輝，落梨歌閉上眼，覆上他的脣。
他的吻青澀笨拙，卻輕易激起安翎隱最深的慾望。
早上落梨歌醒來時，意外的發現身邊的溫度沒有消散。他睜開眼，看到安翎隱微笑的顏，不禁有些發愣。
安翎隱長相俊美，微帶些邪氣。但冷漠的時候又自有一股威嚴。不像落梨歌，長的不是特別好看，但就是覺得舒服，特別他嘴角帶著笑意的時候。
看了看天色，落梨歌疑惑道：「不是要上朝嗎？怎麼還在這？」
安翎隱眼中全是笑意，在他脣上啄了一下，「看你睡覺，看的不想走。」
輕笑一聲，落梨歌起身穿了衣，安翎隱有些不解，「你怎麼了？」
「去上朝吧。」落梨歌拿了衣服給他。
「怕我耽誤國事？」
落梨歌淡道：「讓旁人找不見你，總歸是不好。」
安翎隱起來批了衣，突然道：「梨歌，你是女子該多好。」
落梨歌一怔，眼神淡漠下來，「我不是。」
沒察覺他有什麼不對，安翎隱繼續道：「若你是女子，我必立你為後！」
「是麼？」落梨歌走到鏡前束了發，回過頭來時竟有些英姿勃發，「梨歌是男子，永遠都是男子！皇上請吧。」
終於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安翎隱皺眉，語氣低沉，「你這又是怎麼了？」
落梨歌收回目光，「我沒事。」
安翎隱不笨，「朕愛你，但朕不能只愛你。」
一句話昭顯他的感情，他知道他愛他，但僅是愛，僅是想得到，想把他牢牢鎖在身邊，卻從未想過只愛他一個。
恍然明白落梨歌的想法，他脣邊露出一抹冷笑，眸子也淡了下來。
落梨歌無法再說什麼，愈發說的多，只會讓自己愈發卑賤。他雖是質子，但亦不是卑賤的男兒。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8 22:24
第11章 心如死灰
吃了早飯去看了看小瑤，她氣色已經好了很多，但還是不能下床。落梨歌餵了她吃藥，再跟她說了會兒話，安翎玉便跳了進來。
促狹的對他擠擠眼，安翎玉笑道：「落王爺，我們正在騎馬，你去不去？」
落梨歌微笑，「去。」
來這幾天他都沒有騎馬，況無所事事，本就煩悶。安翎玉帶路，他毫不猶豫的跟了去。
宮裏有一個跑馬場，佔地頗廣，到了那時，幾個面如冠玉的少年已等在那，安翎玉微笑，「這些都是我的堂兄弟。」
落梨歌溫言，「眾位好，在下落梨歌。」
那幾個少年臉上並無輕視，眼神都有些發亮，安翎玉道：「他們都聽朱鼎將軍說了你的功夫，都想見識一下呢。」
落梨歌淡道：「是朱將軍過謙了，梨歌功夫並無過人之處。」
少年安陽笑道：「落王爺何須自謙，若不嫌棄，跟小弟比一場如何？」
落梨歌連忙道：「梨歌實在不才，比試不敢說，請王爺指教兩招倒可。」他看出來今日不露幾手根本跑不開。
安陽眼中亮光大盛，拍掌道：「好。小弟用劍，不知落王爺用什麼？」
落梨歌道：「梨歌便也用劍吧。」
話音落，安翎玉趕緊從旁邊拿了劍給他們，劍刃生寒，落梨歌拱手，「王爺請。」
安陽微笑，「那小弟就不客氣了。」
他拔劍退後兩步，劍鋒急指，愰了過來。落梨歌用劍一擋，立馬發現他造詣僅中等，劍風偏激。
兩人速度極快，安翎玉等人看的大是興奮。只見安陽動作越來越快，步履開始不穩。再拆的幾招，落梨歌躍了開去，抱拳道：「王爺功夫實在了得。」
安陽額上全是汗，頭發也凌亂了許多，喘氣道：「落王爺功夫的確厲害。」
落梨歌淡淡一笑，臉上並沒驕色。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冷哼，他怪異的回頭。
不遠處站著一位少年男子，看年紀跟自己相若，正是昨日在池邊作畫的人。落梨歌稍沉吟，安翎玉已上前道：「二哥，你怎麼來了？」
二哥？安翎逸？中安王？
安翎逸並沒有朝安翎玉多看幾眼，只是冷冷的盯著落梨歌，道：「又是你？」
落梨歌低眉，「在下落梨歌，昨日多有得罪……」
「你就是落梨歌？」語氣重了不少，安翎逸上下打量著他。
「是。」
「昨日大哥就是為了你跟那個女人發怒？」
落梨歌淡道：「是。」
安翎逸踏步上前，長的亦是絕美，他掃了一眼旁邊的人，「你們先給我滾。」
他語氣不好，但是安翎玉他們都沒有發怒，安翎玉走之前還跟落梨歌做了個鬼臉。
安翎逸身上有冷道極致的氣勢，不同於安翎隱，安翎隱只是因為霸氣而冷。他站於他面前，道：「大哥為什麼會為你跟那個女人發怒？」
落梨歌臉色平靜，「梨歌不知。」
「不知？」安翎逸冷笑一聲，手指向他胸前探來。落梨歌一個璇身閃開，道：「中安王這是乾什麼？」
安翎逸臉露厲色，「你勾引大哥對不對？昨夜他哪都沒去，到你那兒對不對？」
落梨歌不動。
眼前的安翎逸仿若是另一個自己。只是他全表露出來，而他卻是全盤隱忍。
「你給我回答。」安翎逸語欲狂。
落梨歌還是不動，不說話。
安翎逸怒極，從旁提了劍刺去。
衣袖翻飛，落梨歌發現安翎逸的劍術竟是上乘。他只得認真抵擋。
旁邊的樹木花草一直被毀壞，落梨歌一直退，氣的安翎逸道：「你別退，跟我打啊。」
終是避無可避，落梨歌尋著劍端擋去，安翎逸本可避過，身後傳來一聲「二弟」，讓他停住不動。落梨歌發覺已來不及，劍尖借勢刺進他胸膛。
一個身影疾速奔來，握住劍身，只輕輕一砍，劍斷成兩截，「叮叮」的落在地上。
安翎隱焦急的抱住快要倒下的安翎逸，道：「二弟？怎麼了？」
安翎逸像變了一個人，臉上全是暈染的笑，「大哥，你來了。」
安翎隱皺眉點頭，看到他胸口滲出的血，臉一轉狠狠的盯著落梨歌。
「為了顯擺你劍術好麼？」
落梨歌指尖輕顫，漸漸彎曲。
「若是二弟出什麼事，朕必不饒你！」安翎隱抱起安翎逸，冷漠的望著站在一旁的他，轉身前，他拋下最毒的一句話，「別以為陪朕睡了幾夜，你便可以為所欲為。你不過是質子，一個朕根本看不上眼的質子！」
他們的背影已消失，落梨歌意外的發現自己竟沒哭，甚至沒有悲傷的感覺。
反而，他把身子挺的很直，很直。
天空傳來一聲低雷，落梨歌脣邊泛起一抹笑。
他想，他以後會把路驚鴻跟安翎隱分的很清楚。
過了兩日小瑤已經能下地了。落梨歌一直守在宮殿裏，沒有再出去，很多時候他只是拿著一片竹葉吹著略帶哀傷的曲調，更多時候他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坐著，眼神乾淨純亮，極為平靜。
雖平靜，但旁人只要看他一會，便會覺得悲傷。
深不見底的悲傷，雖淡，卻總是籠罩。
再過了十數日，小瑤已完全痊愈，十一歲的小女孩喜歡跑遍整個屋子，留下一路歡聲笑語。落梨歌臉上的笑容多了些，眼神很經常留在小瑤身上。
她很可愛，很可人疼。
這日天氣晴朗了許多，已經是四月了，落梨歌躺在草地上，小瑤在草叢中尋找著螞蚱，歡歡盈盈在石凳邊坐著，繡著絲絹。
一切都那麼美好。
「大哥哥，」小瑤清脆的聲音響起，她獻寶似的舉著手，眉笑顏開，「你看，我給抓到一隻。」
落梨歌淡笑，柔聲道：「別太累了，你身體好像還沒有完全好。」
小瑤笑的露出酒窩，「早就好了。就只剩下一點疤痕了。對了，大哥哥。」小瑤靠了過來，眼睛閃亮，「教我武功好不好？」
「武功？」落梨歌心一動，刮刮她的鼻子，「怎麼想到要學？」
「小瑤以後出宮了可以用啊，也可以保護大哥哥。」小瑤一臉認真。
落梨歌故意道：「學武很苦的。」
「小瑤不怕。」
落梨歌站起身，突然一把攜了她飛身上屋頂，速度快的讓人差點看不清，小瑤嚇了一跳，待站穩，落梨歌溫言道：「怎麼樣？怕麼？」
小瑤連忙搖頭，「不怕，小瑤要學。」
落梨歌甚為滿意，抱了她下來，道：「我就先教你輕功可好？」
小瑤使勁點頭，「好。」
落梨歌笑出聲，十幾天來第一次笑的那麼開心。
每日有了可做的事，落梨歌很少再去想別的。又過了一月，小瑤已能躍起五丈高，普通的大樹亦是提氣便可飛身而上。
他們住的地方如深宅大院，很少人來，當一個太監進來說皇上宣落王爺覲見時，落梨歌還有一剎那怔忡。
但他還是很快隨太監走了出去。
第12章 困情
看到外面的景象恍如隔世，歌舞升平，處處喜慶。落梨歌忍不住問道：「是出了什麼事麼？」
太監微笑道：「是燕國使者來訪，皇上正在召見他們呢。據說已經在比武了。」
比武？
太監帶了落梨歌走到後院，果然王公大臣都聚集在那兒，人群中擺了一個擂臺，兩個人正在那交手。
落梨歌細目望去，竟是朱鼎跟一個沒見過的大漢。
兩人沒有拿兵刃，都是在拼拳。朱鼎一套拳法舞的虎虎生風，但另一大漢顯然比他高明多了，落梨歌輕嘆一聲，若這樣下去，不出三十招，朱鼎便會落敗。
人太多，小太監也沒去稟報，落梨歌便這樣站著，眼神流轉間卻看到坐在皇位上一臉明朗的安翎隱。他的下首坐著的正是安翎逸，臉色不再寒冷，甚至有些溫情。
落梨歌臉上並無異色，平靜的轉開目光，這時眾人一聲驚呼，原是朱鼎被打倒在地，顯是敗了。
燁國群臣臉上都不大好看，而對面坐的人卻是大為得意，想必便是燕國派來的使臣了。
朱鼎狼狽的下了擂臺，安翎隱淡淡道：「燕國果然多高手。」
一個男子站了起來，拱手道：「皇上過獎了，是朱將軍承讓了。」他氣勢不凌厲，脣邊漾出好看的笑，使人如沐春風。
安翎隱微笑，「月王自謙了。傳聞月王是燕國第一高手，劍法尤其厲害，不知能否展示一番？」
月王溫言，「自是可以，不過武學自是對比才顯得出高下，不知皇上要派誰？」
氣氛凝結，安翎隱臉上卻露出笑意，指尖柔柔一指，道：「就他，如何？」
他所指的方向，正是落梨歌所站之處。
月王一愣，轉過頭來看著落梨歌，淡笑道：「這位可是楚國的落王爺？」
安翎隱慵懶的道：「沒錯。落王爺此時暫居我燁國。」
這話極是侮辱人，讓眾人都知道他是質子。
落梨歌臉色依然平靜，眼睛卻不看安翎隱。他躍上擂臺，淡道：「請！」
月王微笑，亦穩穩躍上臺。
雙目相對，都是極有好感。落梨歌微笑，「久仰月王大名了。請。」他自腰間拔出一直纏繞的軟劍。月王亦拔出佩劍。
日光清輝，落梨歌輕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凌厲的劍招同時發出。
這一仗沒有激烈，兩人飄零若仙，劍招更是華麗的緩慢。
落梨歌知道，他找到了對手。
兩人動作都是極為優雅，看的人暗暗納悶，覺得這不像比劍，像舞劍。就連雙刃相對，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雙方突然退開，落梨歌軟劍落地，臉上卻兀自帶著笑，輕道：「你贏了。」
眾人聽這句話都是迷惑不解，月王劍卻亦落地，臉上同樣是微笑，「你沒輸。」
微風吹亂他們的發，吹亂他們的衣。
那一刻，他們無比融洽。
下一瞬，落梨歌躍下擂臺，走了回去。
眾人沒有阻攔，安翎隱只言未說，只是目光，卻越來越寒。
終於走回院落，落梨歌關上門，捂住了胸口。小瑤高興的跑了過來，「大哥哥，那麼快就回來了……」她還沒說完，突然驚叫一聲，「大哥哥……你怎麼吐血了？」
落梨歌擦掉脣角的血跡，展顏道：「沒事。」剛剛旁人未覺，那一招一式，看起來簡單，若不小心，是會招招要命。
小瑤卻不信，急的大叫，「歡歡姐姐，盈盈姐姐，快出來啊……」
歡歡跟盈盈連忙跑了出來，扶了落梨歌躺在床上，盈盈正要去叫太醫，落梨歌拉住她的手，「不要去，我沒事。」
盈盈心一緊，「王爺……」
落梨歌微笑，「你們先出去吧，我運功療傷。」
三人對望一眼，終是依了他的話，走了出去。
胸口鬱結更重，落梨歌卻沒有如自己所說般運功療傷，任自己躺著，不知不覺，脣邊露出一抹苦笑。
安翎隱，竟是想要我死的麼？
落梨歌忍不住想。安翎隱知道他的武功，也知道月王的武功，竟還是讓他去送死。
若他只要半招沒躲過，便會橫屍當場。
他輕閉上眼，沉沉睡去。
睡夢中浮現的竟又是跟路驚鴻初遇時的場景，他傲然不羈，他邪氣絕美，他知道能怎麼勾動落梨歌的心弦。直到落梨歌對他漸漸愛上，舍不了棄不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長，睡得落梨歌都迷糊是不是再醒不過來了。最後終是醒來，他睜開眼，卻看到了一個人影。
窗外已是無邊夜色，屋內沒有點燈，可是落梨歌，就是能看到屋內的人影。
他不知道是誰，也沒有喊叫，只淡道：「點一下燈吧。」
人影動了，屋內很快就有火光。
落梨歌有些意外，「月王？」
「是。」溫潤如玉的男子走了過來，脣邊依然是暖暖的笑。
落梨歌淡笑，「沒想到月王現在便可四處走動了。」
月王抓過他的手腕給他把脈，微笑道：「落王爺也沒什麼事，休息一陣就好了。」
「多謝。」落梨歌淡笑。
月王亦淡笑，落坐在床邊，突然道：「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不打敗我？」
「我武功不行，自然打不敗。」
「你騙的了別人，騙不了我。」月王微笑，「小小楚國，竟能出你這種功夫的人，實屬不易。」
落梨歌淡笑。
「我走了很多地方，沒有找到對手。」月王認真的看著他，「唯一的是你，為什麼你不打敗我？」
落梨歌輕道：「武功不是炫耀。」
月王歎氣，「不是這個緣由。你……」他望著他，沉吟，「你想死對不對？」
落梨歌一怔，卻不答話。
「我猜對了。」月王臉上並無喜色，試探道：「我能知道為什麼嗎？」
「我不想呆在這兒。」
「只要你想離開，隨時可以離開。」
落梨歌閉眼，語氣沉重，「楚國怎麼辦？」
他聲音很低，卻帶著濃濃的嘆息。若他一走，楚國勢必會被踐踏，但若是為戰而死，那楚國必能好好存在。
月王道：「可在最後一刻，你後悔了。」
落梨歌淡笑，並不反對。
「這又是為了什麼？」他知道落梨歌很有可能不會回答，但他就是想知道。
落梨歌眼神中有迷茫，他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最後一刻，他突然不想死，非常非常不想死。看到月王期待的眼神，他微笑，「若以後有緣，我再告訴你可好？」
月王臉上不無失望，但還是點頭。
屋子再次靜謐，燭火搖曳，窗外竟下起雨來。月王已走，落梨歌站起身來準備關窗，抬眼間卻看到院落的門被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他微愣，然後關上了窗。
門很快被推開，落梨歌仿若沒有看到，躺回床上閉上眼。
屋內很久都沒有動靜，落梨歌不說話，進來的安翎隱也不說話。
過了良久，落梨歌睜開眼，淡道：「請回吧。」語氣是冷漠的疏離。
安翎隱走了過來，發際上有水落下，襯的俊臉邪魅。他伸出手，觸上他的顏。
落梨歌突然很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堅決點，若他僅是落梨歌，而他是路驚鴻，他們之間沒有誰高誰低，那他便可以站在同等的高度，不高興的話便可以不見他。
但現在不行，他千般萬般不願見他，他還是能出現，而他說一句「請回吧」賭上的已是自己的性命。
若安翎隱不悅，他丟掉的便是自己的性命。
落梨歌不在乎性命，卻有在乎的事物。
那事物，只要安翎隱一句話，便會全盤毀滅……
安翎隱道：「這兒都是朕的。」
落梨歌脣邊漾出一抹笑，極為諷刺。
安翎隱加了一句話，「你也是朕的！」
「現在想要我做什麼呢？皇上。」
安翎隱眼眸變冷，「你在怪朕那日對你說的話？」
尖銳的痛似乎又蔓延全身，落梨歌努力不去想那日他的表情他的言語，「梨歌已經忘了。」
「忘了還會這樣？」
「皇上想要梨歌怎麼樣呢？」他笑的好燦爛好燦爛。
安翎隱眯了眼，「楚國現在在跟陌國打仗，求出兵的書信昨日已收到。」成功的看到落梨歌笑意凝結，他很得意，「只要朕不出兵，不出半月，楚國必困死城中。而現在……朕出兵還是不出兵，主要在你……」他邪笑著。
落梨歌正色，「要我怎麼做？」
安翎隱眼中有笑意，用意孑然。
落梨歌起身，輕褪去他的衣。結實的身子展現，以前他會覺得臉紅，但現在只感覺屈辱。
將自己的衣服衣褪去，安翎隱不動，語氣曖昧，「還有呢？」
他吻上他的脣，安翎隱不動，任他吸吮，眼中是促狹的笑意。落梨歌逐漸吻下，吻到胸前時，安翎隱忍不住輕呻吟一聲，但還是克制住自己不反攻為主。落梨歌再往下吻，吻到腰間時，一口含住了他的男根。
所有的防線崩潰，安翎隱再也忍受不了。
第13章 嘆息
不知過了多久，落梨歌身心具疲，安翎隱心疼的擦了擦他額間的汗，柔聲道：「累了麼？」
落梨歌淡淡的看著他，道：「會出兵麼？」
指尖停頓，安翎隱眼神漸漸出現寒意。「你是因為想要我出兵才這樣？」
心驟然一痛，落梨歌臉上卻仍如常，「皇上以為是怎樣呢？」
安翎隱握緊了拳，狠狠的盯著他，「是不是若沒有楚國這個包袱，你一定會離開我？」
「是。」沒有絲毫猶豫。
「不許！」安翎隱的語氣霸道的不容忽視，落梨歌卻不懼，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樣。安翎隱擁緊他，眼神漸漸轉為陰狠，「不管你走在哪，我都會把你抓回來！」
落梨歌無言，心已涼透，說什麼，都無可挽回。
安翎隱執著的看著他的眼，「你說，不會離開！」
落梨歌不語。
安翎隱狠狠吻上他的脣，動作粗暴，進入時，更是讓落梨歌痛苦的皺了眉。
第二天落梨歌全身癱軟，躺著不想動，安翎隱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去。
小瑤等人進來，自以為是昨天他受傷所致，熬了藥給他喝下，便不再打擾。
閉上眼，卻再睡不著，他又睜開，眼神清輝，過了許久，只聽得院外一陣呼叫，落梨歌皺了眉，還未爬起來，屋門已被人踢開。
進來的人，是安翎逸。
他如鷹般的眼狠狠的盯著他，走了過來。背後是擔懮的歡歡盈盈和小瑤。
落梨歌知他來意，淡淡一笑，對著小瑤等人道：「你們先出去吧。」
小瑤擔懮的喚道：「大哥哥……」
「我不會有事的。歡歡，帶小瑤去後院玩吧。」
歡歡盈盈不敢違背，拉了小瑤快步的走了出去。
屋內極靜，安翎逸的目光卻沒從他身上移開，他突然伸手，掀開了被子。看到酮體上的痕跡時，眼中有恨意與傷心。
「他昨天晚上，是在你這兒？」
若無其事的蓋好被子，落梨歌淡道：「是。」
「為什麼？」這三個字，他幾乎是咬牙說出來的。
落梨歌不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看的出來，安翎逸比他陷得更深。
安翎逸死死的盯著他，突然一把拉開了衣。
他的身上，同落梨歌一樣，也有痕跡，不過略淡些。
安翎逸道：「那次大哥為了擔心，我很高興。我從他眼中看到了心疼，我以為我得到他了，儘管他依舊會去陪那堆女人，但我不介意。可是你……」
落梨歌突然想逃離，卻又有些羨慕。
安翎逸難過或傷心，都可以表現，但是他不能。
嘆息一聲，落梨歌輕道：「你們是兄弟。」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母後嫁給先皇的時候已經懷了我。」安翎逸拉好衣服，面孔有些猙獰，「我愛了他十五年，比誰對他的感情都深。他也說愛我，只是你為什麼要出現？輸給女人是因為我不能替他生育，可是輸給你，我不甘心！」
落梨歌似乎已不知心痛的感覺，但是脣邊依舊在笑，「如若那天，被刺的是我，他不會有那麼大反應。」明白安翎隱的愛如虛幻泡影，或者，他不是愛，只是想得到，僅此而已。
安翎逸怔了怔，竟不知再說些什麼。
「我呆在這，只是為楚國。」輕閉上眼，落梨歌突然覺得很疲倦。
安翎逸繼續望著他，過了良久，才道：「你比我可憐。」
落梨歌不說話，心卻又開始尖銳的疼。
他終究還是，忘不了他和他酒肆的初遇。場景太過美好，一懷念心頭都是蜜。
現在卻是，雙倍的痛。
安翎逸終是走了，小瑤快速的跑了進來，關切的道：「大哥哥，你沒事麼？」
落梨歌微笑，捏捏她的臉。起身沐浴完畢，再吃了些東西，然後坐在明媚的陽光下看小瑤騰飛。剛坐沒多久，月王走了進來。
看到小瑤時，他愣了愣，然後微笑，「好輕功。」他隨意的往落梨歌身旁一坐，「好些了麼？」
傷並沒有好多少，落梨歌卻淡淡的點頭。
月王突然道：「我們明日便會回朝。」
「燕國麼？」
「是。」月王淡笑，「若你有機會，可以去燕國，我帶你去看草原。」
「燕國號稱馬上之國，驍勇好戰，梨歌還真的想去。只是……」他微弱的笑，抬起頭望著太陽，眼中滿是笑意。
金色的光均勻的灑在他的臉上，讓月王有些怔忡。他愣愣的看了他好一會，直到小瑤笑著跑過來，他才驚覺自己已失神。
小瑤滿臉是汗，落梨歌細心的替她擦拭，再讓她去遠處練習。眼光卻一直追隨著她歡快的身影。
月王有些疑惑，「她是你妹妹？」
落梨歌道：「她本是一個小小歌姬。現在我當她是自己的親妹妹。」他突然轉頭看他，驚的月王心跳漏了半拍。
「你能否幫我一個忙？」落梨歌神色很正經。
月王有些意外，但還是道：「請說。」
「帶小瑤走。」
月王疑惑，「為什麼？」
「楚國現在正跟陌國打仗。」落梨歌語氣很平靜。
「你想去打仗？」月王一聽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
月王望著遠方，輕道：「你要知道，陌國兵力能跟燁國勢均力敵，滅小小楚國很簡單。不若歸順了哪個國家，對楚國還好。」
落梨歌聽此番言語並未發怒，反而淡道：「我知道。」
「那你可以勸勸令兄。」
落梨歌淡笑，「他又何嘗不知道？只是他不願把祖傳的江山交到別人手裏。所以他用盡任何辦法，也想保住楚國。」
月王嘆息，「甚至包括犧牲你？」
「梨歌不怕犧牲。」
月王突然直直的望著他，「我知你肉體的犧牲不怕，可心上的呢？」
落梨歌微愣。月王已轉了目光，並道：「我答應你。好好照顧小瑤，教他武功。」
落梨歌大喜，「那便多謝了。」
月王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向小瑤。走了兩步，他突然停住，望著落梨歌，輕道：「若你願意，燕國對楚國，也不會坐視不理。」
落梨歌微笑，「月王美意梨歌會記在心上，梨歌自有計較。」
第14章 漫天青蓮雪
月王答應，明日便帶小瑤走。落梨歌聽後只靜靜的看著小瑤蹦跳的身影，眼露不舍。過了良久，他終是喚道：「小瑤，過來。」
小瑤高興的跑了過來，「大哥哥，我現在能飛身上屋頂了。」
「真的麼？」落梨歌微笑，小瑤以為他不信，輕鬆的躍上樓頂，叫道：「大哥哥，我上來了。」
落梨歌飛身一躍，亦上了屋頂，抱著她坐下。
此時夜色已沉，天空中散落著閃亮的星星，小瑤笑意閃耀，看到落梨歌面色頗為沉重，好奇道：「大哥哥，你怎麼了？」
「小瑤，」他輕撫著她的發，「你還記得今天來那個大哥哥麼？」
小瑤眼神一亮，「就是笑起來跟大哥哥一樣舒服的那個哥哥？」
落梨歌點頭，「你明天，跟他走，可好？」
小瑤一愣，小臉垮下來，「大哥哥不要我了麼？」
「不是。」落梨歌連忙道，「大哥哥自己的國家在打仗，我要去幫忙。」
「那小瑤也去。」小瑤滿臉執著，「我現在輕功很好，可以躲的。」
「太危險了。」落梨歌淡笑，「而且大哥哥保證，一定會去找你。白天那個大哥哥武功也不差，而且他們那裏有草原，也有馬。」
「小瑤不要草原，不要馬。」
落梨歌見她不快，溫言道：「小瑤現在還沒有能力自保，等學了功夫，再跟大哥哥一起去打仗，可好？」
小瑤低頭不說話，眼睛紅紅的，似乎就要哭出來。
「小瑤，你是大哥哥唯一的妹妹，大哥哥自然想把你帶在身邊。」
小瑤抬起頭，「那能不去打仗麼？」
落梨歌笑的勉強，「自是不能。」
小瑤咬了咬脣，「那三年，三年之後我就來找大哥哥。」
「好。」
小瑤還是極為傷心，抬著頭看著皎潔的月亮，突然道：「大哥哥，我很早就沒了親人。人家把我賣到宮裏來當歌姬，但是因為唱不好，老被人打。」
落梨歌心中泛起心疼。
「那一次我以為我要死了，可是你出現在我的面前。還不嫌棄我，對我那麼好。」她的語氣中有隱隱的哭意，「我就發誓，我要把你當一輩子哥哥。」
落梨歌微笑。
小瑤漸漸不說話。兩人仍在屋頂上坐著，不知過了多久，小瑤輕道：「大哥哥，我給你唱首歌吧。」
「好。」
是誰又撞碎了一輪海中月
醉夢裏長笑歌萬闕
是誰又在海上吹那楊柳葉
六月裏天涯飛白雪
千人戰幾番秦淮水飄紅夜
莫回首百年相思難解
卻回首為你指間笛聲嚥
再回首看梅花不謝
多少年生死一笑劍歌烈
問天下誰能掌緣生滅
誰又在抬頭望漫天青蓮雪
誰又在輕聲說離別
誰又在輕聲說離別
小瑤的聲音本清脆，此時唱的卻低沉無比，唱著唱著，眼淚落了下來，緊緊抱住落梨歌，泣道：「大哥哥，我舍不得你。」
落梨歌脣邊掠起一抹苦笑，卻不知該說什麼了。
第二日小瑤終究還是跟月王等人走了，走時不住的回頭看，落梨歌卻沒有出現。他躺在院子中的草地上，閉著眼，任陽光照耀。
不吃不喝躺到傍晚，他終是站了起來，卻走出了殿。
走到正殿時，守門的太監還頗為意外，但很快便進去通報了。
走近殿，感受到炙熱的目光，落梨歌極為平靜，抬起頭，安翎隱果然在看著他，眼中是不解，但還是揮手讓旁人走了出去。
殿門靜靜關上，寬大的地方有些黯淡，安翎隱放下手中的奏折，道：「你怎麼來了？」
落梨歌淡道：「梨歌有一事相求皇上。」
安翎隱語氣中並沒有多少感情，「你說。」
「梨歌想回楚國。」
安翎隱一愣，但迅速的走了過來，陰狠的盯著他，「你難道不知道，身為質子期間，是不能離開燁國的？」
落梨歌道：「梨歌知道。」
「那你還來？」
落梨歌淡道：「楚國現在正在打仗，梨歌作為楚國的一份子，只是想盡一份力而已。」
安翎隱臉上浮現從未有過的怒意，「你若盡力就當好好呆在這兒，楚國那邊朕自然會發兵相助！」
「梨歌想帶兵。」
「想都別想。」安翎隱怒吼，臉上滿是寒意。他抓著他的肩，死死的盯著他。
落梨歌脣邊泛出一抹笑，「皇上想讓梨歌在這兒乾什麼呢？」
「你是朕的奴隸，朕不讓你走就不能走。」
「奴隸？」落梨歌輕笑，眼望著他，「原來在你心中，我便是這樣麼？」這樣的輕微……與卑賤……
「沒錯！」加重語氣，安翎隱全身散發出的氣勢，足以讓人畏懼。
落梨歌淡笑，轉了身。安翎隱將他狠狠拉近自己的懷。
「不準走！」
安翎隱嘆息一聲，將他抓的很牢。他知道，若落梨歌執意要走，誰也攔不了他。他的語氣變得輕柔，「你難道不知道，我是多麼愛你麼？」
「愛？」落梨歌閉上眼，「你對誰，又不是愛？」
安翎隱緊緊盯著他的眼，「你覺得我是在說笑？」
「梨歌不走便是，先回了。」他淡淡的說，仿佛對什麼都已不在乎。
「你不信我？」安翎隱恢復冷漠。
落梨歌停住身形，揚起嘴角，「我們之間，需要信任嗎？」
安翎隱深深的望著他，看他轉身，看他離去，不阻攔亦不說話。心頭突然襲來的感覺讓他訝異。
他不否認，他愛他，他愛的想徹底佔有，徹底將他放在身邊。
第一次的利用，他本可以用友情，但醉酒間，他突然想把他「吃」掉，然後離去時他以為沒有牽掛，卻一次一次想念他的身體……
他告訴自己，是因為沒有女人在自己身邊。
路間分離，他看著他的背影，思緒突然複雜，他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什麼，可是卻一直一直回想。如預料般的將他放到自己身邊後，他對他冷漠，對他薄情。
那日落梨歌與安翎逸的比劍，他知道不是落梨歌的錯，卻仍是粗暴的說著最傷人的話……
他開始以為他可有可無，漠然的一個多月不再見他的面，他慶幸自己沒有去想念。
直到那日的比武，他一到，他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他心口有些堵塞，他從未料到，他竟是如此想念他。
但他還是，讓他上臺比武。
他的身形優雅，他希望他跟月王拼的兩敗俱傷……
安翎隱知道，自己的武功僅次於這兩個人而已……
他停住，終是離去，他卻沒有阻止。他知道他受了傷，知道他沒有用全力，知道他若不小心，結局便是死……
他忍了很久，還是去看了他。
故意緊繃著臉，故意拿楚國來威脅他……
卻仍是，全線崩潰。
安翎隱想了很久很久，都沒有想明白他對落梨歌的感情是什麼，他僅知道的，是他不想讓落梨歌離開。
一輩子也不想！
第15章 石榴花
漸漸又過了一月餘，楚國的戰事已平息，落梨歌聽到這個消息時並沒有多振奮，安翎隱雖訝異，但看到他這一月來都很少說話，便也沒什麼表情，只靜靜的抱著他。
氣氛安詳，落梨歌窩在他懷裏很溫暖，過了良久，安翎隱道：「梨歌，我想後天出宮。」
「嗯，好。」沒有過多的表情，落梨歌呆愣的時間已太久，慢慢變得喜怒無色，很多時候別人不跟他說話，他只言未有。歡歡盈盈常為此擔懮，經常找他說話，他只是偶爾淡淡的笑一下，很快又變成植物一般的人。
撫著他的發，安翎隱道：「我要帶你去。」
愣了一下，落梨歌臉上終於有了表情，「出宮？」
「是。」輕啄了一下他的脣，安翎隱笑的很溫暖，「據說西山出現了一樣寶貝，很多人都去了。若得到，或許可以振興國運。」
「好。」落梨歌不多問。
安翎隱對他的反應頗不滿意，「你以前很好奇，不是這樣的。」
「是麼？」
安翎隱鎖住他的眼，「有什麼能改變你？你告訴我。」
落梨歌似笑非笑，「你不是知道嗎？」
安翎隱的心驟然緊縮，「除了……離開我！」
落梨歌不再說話，覆上他的脣。安翎隱訝異他的動作，但是只要是他，他都拒絕不了。
脣舌相纏，落梨歌主動的伸出手，遊移他的全身。安翎隱眼中有亮光，他低聲喘息，「梨歌……」
落梨歌不說話，卻吻上了他胸前的突起。安翎隱呻吟一聲，手指插進了他的發間。
今晚落梨歌的舉動讓他意外，以往他都是任他馳騁，最多情到濃處呻吟出聲，但如此反應，還是第一次。
遊過結實的小腹，他含住他的巨大，略帶粗暴的動作，卻讓他的情欲上升到頂點。
「梨歌……」他忍不住叫出聲，落梨歌依然不理，動作卻越來越快。
沒多久，安翎隱終是忍不住發洩出來。他低聲呻吟，看到落梨歌抬起布滿潮紅的臉時，伸手抱住了他。
「梨歌……」擦掉他脣邊一絲長長的津液，安翎隱眼中是感動與詫異。「為什麼？」
落梨歌不答話，吻上他的脣。
脣舌交纏良久，安翎隱低聲道：「這次，換我主動。」
夜，正長。
雖然說出宮的時候，落梨歌沒什麼感覺，但他沒有想到真正站在外面的天空的時候，他心境竟會如此蒼涼。
這片天空還是那片天空，可他看著市井繁榮，看人群閃耀，突然便笑了出來。原本羸弱的身體突然迸發出一股英氣，他翻身上馬，馬鞭一揮，駿馬馳騁。
安翎隱對他的反應微愣，但很快追了上去。
跨過人群，跨過村莊，陽光照耀，他笑的豪氣而美好。
勒住馬，他望著這一季的火紅的石榴，眼中滿滿的都是笑意。偏頭望著不明所以的安翎隱，他微笑道：「那是石榴花。」
他語氣輕快，安翎隱突然便也覺得開心，眉一挑，「你喜歡？」
「我跟哥哥都喜歡。」他笑道，抬頭望著那些嬌嫩的花，微風襲來，花枝輕顫，映紅了他的臉。
安翎隱從未見他這番模樣，他看著他的發絲飛揚纏繞，看著他的嘴角彎起的好看的弧度，忍不住道：「梨歌，你很美。」
落梨歌一愣，笑意淡了下來，「是麼？」
「嗯。」安翎隱輕嘆，眼中沒有冷漠，臉上亦沒有淡漠的笑，而且浮現很少的正經，「我從不知道，你竟是喜歡石榴花的。」
落梨歌微低頭，「只是不想知道罷了。」
「怪我沒有好好了解你麼？」
落梨歌笑著不答，揚起鞭子，繼續向前馳去。
路邊多是石榴樹，那些枝葉垂下來，火紅的花便點綴其間。行的遠了，各種花兒也嶄露頭角。
行到中午，兩人在茶亭停了下來，隨意叫了些吃的。路間小攤本沒有多少好東西，落梨歌本擔心安翎隱會挑食，哪知他連眉也未皺一下，落梨歌眼中浮現一絲笑意，淡道：「我本以為你會不吃的。」
安翎隱疑惑，「為什麼？」想了一下便知原委，脣邊掠起的笑意，讓落梨歌呆了一呆。「我嘗過沒飯吃的滋味。」
他雖說的輕描淡寫，落梨歌卻知道，斷不會如他語氣那般輕鬆。心不由自主的泛起心疼，他吃飯的動作慢了下來。
安翎隱笑道：「我們在江湖度過的幾個月，我也沒有挑食罷？」
「我以為，你是裝的。」落梨歌輕道。
那段記憶仿佛永遠都是兩人之間的隔閡，安翎隱笑笑，然後道：「我娘早死，我不到八歲，她便去世了。」
落梨歌不知他為何說這個，便不答話，只靜靜的聽。
「我開始以為她是生病，後來我才知道，她是被宜妃所害。」安翎隱看他，「宜妃，就是安翎逸的娘親。」
落梨歌一震。
安翎隱臉上卻沒有他色，只淡淡的繼續道：「有次我偶然聽到，然後被她發現，將我關到地牢。整整十天，十天裏沒吃沒喝，我抓老鼠，喝岩縫滴下的水，就這麼活了過來。」
落梨歌曲緊手指，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訕訕的道：「那後來……誰救你出來的？」
「安翎逸。」簡單的三個字，他說出來卻很複雜，「他發現了我，告訴了我父皇。那時候，父皇找我快找瘋了。我出來後，他賜死了宜妃，留下了安翎逸。」
落梨歌望著他，「安翎逸……他愛你……」
「我知道。」安翎隱淡淡的笑，「但是每次我看到他，就會想到宜妃，那個惡毒的女人。」
落梨歌低眉，想到那日他跟安翎逸比武時，安翎隱作出的反應。
他苦苦一笑，輕道：「可是你，也愛他。」他從懷裏掏出銀子放在桌上，輕輕向馬匹走去。
身後安翎隱的目光，及其複雜。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8 22:25
第16章 山賊
一路上落梨歌不再說話，安翎隱幾次張嘴，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沉默。
漸漸進入大山裏，道路不寬，隱隱在前，路上看不到一個人。可能上午走得疲了，兩人都放慢了速度。
再過了不久，天上突然湧起黑雲，慢慢雷聲也響將起來，安翎隱道：「快下雨了。」
此時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倒真沒看出哪兒可以避雨，兩人策馬馳騁，過了會，終於看到山坳間有一座微舊的客棧。他們剛進去，雨就落了下來。
本以為山野小店不會有太多的人，兩人進去時，意外發現裏面人群湧動，接近客滿。兩人找了許久，才在一個角落找到一張桌子。
落梨歌看了看旁邊的人，大多數是商旅，便也沒怎麼在意，眼神流轉間，卻看到一個男子。
男子衣飾並無出奇，粗布的衣，頭發更是只插了一支木簪，只是眉目清遠，讓人只覺說不出的舒服與安寧。
他此刻正飲一杯茶，動作優雅，脣邊總是浮現一股淡笑。他的側邊坐著一位少女，兩人樣貌頗為相似，顯是兄妹，她正訴說什麼，頰邊出現兩個醉人的酒窩。
安翎隱見他不說話，眼神看到了別處，奇道：「梨歌，怎麼了？」
回過神來，落梨歌淡淡一笑，「沒事。」
這時店小二走了過來，嬉笑道：「兩位客官，要吃點什麼？」
「隨便炒兩個菜，對了，你這還有客房吧？」
店小二笑道：「有有，正巧還有一間，兩位來晚了興許就沒了。」
安翎隱微笑，笑的店小二愰了愰神，「先就這些吧。」
店內大多數人沒見過如此好看的男人，都被他引的注目過來。安翎隱也不惱，給落梨歌倒了杯茶，面對他時，笑的卻沒那麼肆意。
相對無言，熱氣騰騰的菜端了上來，竟然也是芳香四溢，吃了幾口，味道極為不錯。
窗外是傾盆的雨，間或夾雜著雷聲，落梨歌開口：「皇……」本想叫皇上，但又想到不合適，卻又不知該叫什麼了。
安翎隱微笑，「叫我驚鴻。」
「驚鴻。」他語氣平靜，「你其實可以叫安翎逸來，為什麼不叫呢？」
安翎隱停住夾菜的動作看著他，目光相對，他的目光卻開始炙熱起來，「梨歌……」
心跳漏了一拍，落梨歌頓住，等他把話說下去。
他不知道他會說什麼，但是心底卻升起隱隱的希冀。
「我……」他剛想說下去，旁邊發出「咚咚」的聲響，本來一群說笑的人全都栽倒在地。屋內發出大量的碗碟落地聲，落梨歌一愣，還未作出反應，一群持刀的人就衝了進來。
店小二五花大綁的被他們提著，走前的一個留著大鬍子，看到落梨歌與安翎隱，頗為訝異，冷哼一聲，惡聲道：「你們怎麼還沒倒？」
一個聲音傳來，「老大，這兒還有一個。」
落梨歌望去，原來正是他最開始打量的那個男子，他旁邊的少女已趴在桌上，他一手端茶，一手輕撫著少女的發，脣邊雖然還是帶著笑意。
大鬍子一愣，揮手道：「去兩個人，把他們綁了。」話音剛落，一個身影一晃，手指扣住了他的嚥喉。
不是落梨歌，而是剛剛還在坐著的那個男子。
持刀的人大驚，舞著刀卻又不敢上前。
男子微笑，道：「解藥。」他聲音很溫和，但手下的動作卻一點也不溫和，那大鬍子臉憋成了紅色。
持刀人面面相覷，都不敢上前，卻也不答話。
「解藥。」男子臉上還是笑，眼中卻多了一層寒意。他指下的大鬍子窒息的已快翻出白眼了。一人上前兩步，顫著音道：「你……你快把我們老大放了……」
男子微笑，笑的極為好看。
持刀人以為他同意放人了，眼中都有得色。但在下一瞬，男子身形一穿，二十幾個持刀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他優雅的自一人懷裏掏出一個瓷瓶，走到了桌邊，將藥給少女送進了嘴裏。
地上，二十幾個人脖子間都顯現出一條紅痕，血噴射而出。
店小二嚇的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將目光收回，落梨歌忍不住道：「好狠的手法。」聲音不大不小，顯然是說給那男子聽的。
男子微微一笑，將桌上的茶飲盡，優雅的道：「在下已經給了他們機會，是他們不珍惜而已。」
他所說的機會，原來是他剛剛說的那兩聲「解藥」。落梨歌依舊不敢苟同他的作為，安翎隱不說話，平靜的坐著，甚至依然在吃著盤中的菜。
「下了藥的。」落梨歌提醒。
安翎隱微笑，「只是些蒙汗藥而已，吃不死人。」他這句話，讓男子將目光移了過來。兩人相似一笑，落梨歌卻沒有笑的心情，他輕嘆一聲，自盜賊的懷裏掏出解藥，一個一個給迷倒的人餵了下去，再拍醒了店小二。
店小二看到滿地的血，又要暈過去，看到微笑的落梨歌時，心才微微安定，落梨歌將他解了綁，他瑟縮道：「他們……他們都是遠近聞名的山賊……」說完又疑惑的望了望他們，「你們怎麼沒被迷倒？我記得你們都吃了東西啊。」
落梨歌笑而不答，只道：「快叫人來收拾下吧。」
店小二連連點頭，站起來時腳卻有些軟，落梨歌給他提提氣，才能行走。不多時解了廚房的夥計的綁，再救了掌櫃，眾人忍著恐懼將屍體移了出去。那些商旅此時都醒了過來，幫著一起清洗了地，眾人對那男子都頗為感謝。
屋外本是大雨，血跡很快衝刷不見，天色也暗了下來。掌櫃命人再做了飯菜，特地親自端到落梨歌這桌上，堆著笑道：「兩位客官，多謝你們了。」
安翎隱淡道：「救人的不是我，不必謝。」
掌櫃笑道：「總之於我們都是有恩。客官今天可是在這兒投宿？」
安翎隱揚眉道：「你看現在能趕路嗎？」
掌櫃一愣，臉上仍舊掛著笑，「本來呢，只有一間房，那幾位客官不願委屈兩位，特地又讓出一間……」
安翎隱打斷道：「不用了，我們就一間便好。」
掌櫃微愣，訕訕的說不出話，擦了擦汗。落梨歌微笑道：「掌櫃的您先忙吧，我們隨意便好。」
掌櫃頗為感激的點頭，然後離開。
第17章 雨笑雨含懮
落梨歌輕道：「你嚇唬他？」
安翎隱展顏，「是他自己膽小。」偏頭看了一眼被眾人圍繞的男子，他沉吟道：「他功夫很高，不似平常人。」
落梨歌卻不看他，只道：「下手太狠了。」
「你終究還是善良。」安翎隱不以為意的笑笑，「你可知，若我們被那山賊抓住，會是什麼下場？」
落梨歌愣了一下，不說話。
「下場只會比他們更慘。」他說的很淡，語氣不重，落梨歌卻覺得沉重。
天色越來越暗，雨卻仍舊在下。慢慢的很多人都進房睡了，連那兩兄妹也上了樓。安翎隱微笑道：「要睡覺麼？」
落梨歌點頭。
叫店小二打了水，落梨歌先洗了澡，躺在床上卻睡不著。門「吱呀」一聲，店小二又打了一木桶水進來，安翎隱隨後而到，店小二調了水溫，關上門走了出去。
落梨歌側躺著看他脫了衣，露出光潔的肌膚，臉漸漸發燙。安翎隱察覺到他的窘狀，揚眉一笑，笑容絕美，「你在害羞？」
落梨歌不否認，但卻仍舊看著他。
安翎隱也不趁機再取笑，進了木桶，觸到熱水，他舒服的閉上眼。氤氳的水汽纏繞，撫過他的臉，更為邪魅。
他睜開眼，對上了落梨歌含情的眸子。他伸出手，「過來。」
落梨歌不動，微笑道：「要我過去乾嘛？」
「不該幫我搓背麼？」他的眼中亦滿是笑意。
落梨歌走過去，接過他手中的浴巾，不輕不重的幫他擦著。他肌膚不甚白皙，但看起來很健康。安翎隱舒服的呻吟一聲，望著他的眼中卻盛滿情欲。
落梨歌指尖顫了顫，安翎隱已拉下他的頭，在他脣上啄了一下，眼中滿是促狹的笑意。
「驚鴻，」他語氣很低，「我從不知道，我竟會喜歡男人。」
「不是喜歡男人，是只準喜歡我。」握住他的手，他細細撫摸，手不滑嫩，有厚厚的繭，手指卻很修長。
落梨歌不反駁。
安翎隱突然道：「下午想要對你說的話……」
落梨歌知他要說下去，卻搖頭，「我不想聽。」他不想，再給自己太多負擔。
「為什麼？」安翎隱有些奇怪。
落梨歌不答話，手指遊移，滑過他的後背。聽到安翎隱忍不住的輕吟，他脣邊露出一抹笑。
安翎隱眼中欲火大增，再不顧其他，從水中躍起，抱著他便上了榻。
喘息良久，安翎隱深埋他體內，擁緊他。
落梨歌睜眼，對上他深邃的眸子。額間的發微濕，說不出的野性。他主動拉下他的脣，輕輕吻了吻，突然便皺了眉。
「怎麼了？」他語氣低沉，說不出的動聽。
落梨歌輕道：「來人了。」
話音剛落，房門便被敲響，店小二的聲音傳來，「客官，洗好了麼？」
安翎隱失笑，「進來把木桶拿出去吧。」
落梨歌一愣，卻發現安翎隱眼中促狹的笑意。床幔本已放下，外面斷看不清裏面的狀況，落梨歌稍稍放心些。豈料店小二剛推了門進來，安翎隱便開始律動。
落梨歌一驚，安翎隱沒有停止動作，反而更快速的動起來，落梨歌終是忍不住，輕哼出聲。
聲音不重不輕，卻剛好給那店小二聽到，他驚異道：「客官怎麼了？」
落梨歌咬牙，瞪著安翎隱道：「沒事，只是有點不舒服。」剛說完，安翎隱用力的動了一下，他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店小二差點靠近，「客官，莫非有什麼病？」
「沒事……你快點把木桶拿出去……」
安翎隱眼中滿是笑意，速度卻絲毫不減，落梨歌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力道極大，安翎隱冷不防的叫出聲來。
「客官？」店小二語氣有些顫抖了。
「沒事，被老鼠咬了一口而已。」安翎隱咬牙，落梨歌松了口，眼中滿是報復的笑意。
店小二道：「我們店向來沒老鼠的……客官，要不小的幫你抓抓？」
「不用了，出去吧。」安翎隱語氣很寒，肩膀痛的他面孔都有些扭曲了。
店小二連連應聲，提了木桶走了出去，細心的關上門。
落梨歌笑的很開心，對上安翎隱發怒的眸，笑意越來越濃。
「咬的我好痛。」他的表情很像是在控訴。
「嗯，我知道。」他舔舔舌，嘴裏蔓延一股血腥氣。
「這個疤痕，可能永遠都會在。」分享了下他口中的血腥，他神情很委屈。
落梨歌從未見他這番模樣，以往的他總是妖冶邪魅或冷漠，很少很少會有這種孩子氣的表情。他歪頭，手在他背上游移，柔聲道：「你很漂亮。」
安翎隱眉微皺，「我不認為你這話是在讚美。」
落梨歌微笑，眼神移到那道剛剛被自己咬的傷口上。血一點一點的流下，襯得他更美，他輕道：「即使以後我不在，你也能找出我存在過的證據。」
他說的很輕很慢，安翎隱不自覺的皺起了眉，眼神中有探究。
兩人身子近的沒有縫，擁抱的姿勢使他們格外契合。安翎隱將頭埋進他的頸窩，低聲道：「你最近很反常……」
落梨歌不說話，眼神中卻有一絲複雜。
「帶你出宮，我覺得自己決定對了。你似乎，就適合生活在宮外……」安翎隱細細的吻著他的脖子。他想到他看到石榴花時眼神一亮的模樣，那種異樣的光彩，是他在宮裏都不曾有過的。
靜靜相擁，安翎隱不說話，落梨歌也不說話。細細的吻，又激起了他的反應。
兩人無聲的情動，一切歸於平靜時，落梨歌眼角噙了淚珠，安翎隱愛憐的替他吻掉，像是發誓般的道：「我要你永遠在我身邊！」
落梨歌不動，身子卻有些僵直，安翎隱正想詢問，落梨歌已捂住他的脣，「有人。」他脣形動，安翎隱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鬆開手，落梨歌輕聲將衣服穿上，想要下床時，卻被安翎隱抓住。
「危險麼？」亦是極低的聲音，他說出來有著濃濃的關切。
淡淡一笑，他放開他的手，下了床，站於屋子中間，手指一彈，瓦片掉了下來，一起掉下來的，還有一個黑衣大漢。
第18章 悠悠細說愁
安翎隱暗暗贊嘆他的手法，披了衣起身，望了眼屋頂，道：「漏雨了。」踢了下地上的人，落梨歌道：「他暈過去了。」
安翎隱挑眉，「是白天那群人的同黨？」
「嗯。」
安翎隱伸了個懶腰，「叫小二來補下屋子吧。」
落梨歌點頭，眼神複雜，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屋頂，然後打開房門。
大堂內亂作一團，一百來個黑衣漢子立於其間，腳下是癱軟的商人，血氣充斥，顯是大部分被殺了。落梨歌眼中閃過一絲寒意，眼神一轉，看到另一邊時，更是吃了一驚。
白天的那個女孩，被一個大漢挾持著，白天的那個男子卻未出現。
落梨歌知道，若那男子在，他們必定抓不了那女孩。
若他不在，剛剛又去了哪？
那個大漢看到落梨歌，高聲道：「白天殺我兄弟的人呢？站出來受死。」
落梨歌上前一步，那個大漢架住女孩的刀又緊了一分，眼神滿是戒備與怨恨。安翎隱走到他身邊，皺眉道：「最討厭拿女孩來威脅。」他話音落，對面樓間出現一個人影，臉上竟還是含著笑，語氣亦不慍不火，「放開她。」
三個字，依舊很淡。
大漢一愣，攜著那女孩轉了個身，惡聲道：「你就是殺了我兄弟的人？」
落梨歌發現對面的男子頭發濕潤，顯然是被雨水淋濕而致。
男子不否認，眼睛微眯，「放開她。」這一句聽在耳裏，卻透骨寒。
大漢也知他厲害，「嘿嘿」笑道：「你若再敢進一步，我便殺了這女娃。」
他說的堅決，男子只得輕嘆一聲，似是妥協，「你們待要怎樣？」
群賊憤然道：「要殺了你，殺了你……」
那挾持了女孩的大漢道：「知道要你自盡難了點，你就卸下一臂一足，我立馬放了你妹！」
男子輕笑，笑的如微風般和熙。眾人以為他必然不答應，他卻道：「好！拿把刀來吧。」
山賊中有人將刀拋了過去，他穩穩的接住，女孩驚呼道：「哥，不要……」但話還沒說完，大漢就去封她的嘴。
只這一瞬，他手臂突然斷掉般，柔柔的垂下，刀「呯」的一聲掉在地上，眾賊愕然，一個身影至他們身邊閃過，然後連著那女孩，都落在了樓道間。
出手的是落梨歌。他用指尖劍氣，擊在那男子手臂上。
男子遙遙相笑，「多謝了。」他話音落，整個人以極快的身形閃動，眨眼間，剛剛還站著的山賊全倒在了地上。他動作乾淨利落，甚至有股難掩的優雅。
扔下刀，他飛身而上，女孩撲進他懷裏，身子已忍不住的瑟縮。男子安撫了他一會，眼神轉向落梨歌。
「多謝了。」
落梨歌淡道：「不客氣，沒有我出手，閣下一樣可以救出令妹。」
男子微笑，拍拍女孩的肩，女孩領會他的意思，轉過身來道：「多謝大哥了。」
落梨歌淡笑，眼神一轉間不自然的碰到那男子的眼，眼神攝人，有太多他看不明白的意味，但他卻知道，眼前的人足夠危險。
「在下楚清絕，舍妹楚清苑，不知兩位怎麼稱呼？」
安翎隱道：「路驚鴻。」
落梨歌卻極有禮貌的道：「在下落梨歌。」
「落……梨……歌……？」楚清絕慢慢的說出這三個字，似在反復的咀嚼，說完後展顏一笑，道：「我想我們以後肯定會再相見。」
落梨歌似笑非笑，看著他們回房的背影。安翎隱道：「他很危險。」
落梨歌默，顯然是贊同。望回屋子，看著那個偌大的洞，還有一直落下的雨，臉色不驚有些變色，「今天晚上怎麼辦？」
安翎隱將那黑衣人提出來扔下去，拉著落梨歌進屋，關上了門。落梨歌意外道：「還睡這兒？」
「水會流出去，不會漲到床這麼高。」安翎隱眼中全是笑意，拉了他入懷，閉上眼。
他的心跳平穩，落梨歌很安心，安翎隱突然想到什麼，睜眼對上他的眼，「你早就知道上面有人了？」
「嗯。」
「為什麼不說？」
落梨歌脣邊有笑意，「他自己喜歡淋雨，我又何必打擾人家？」
「最後你還是打擾了。」
落梨歌眼中突然有絲懮傷，「我聞到了血腥氣。也許，我該早點起來，他們或許就不會死了。」
抱緊他，安翎隱低聲道：「你太善良。」
落梨歌吸取他身上的味道。
「我不知道帶你出來，是好是壞。畢竟那件事，太過凶險。」
「關於寶物？」
「是。西山的寶物。據說是一件世間僅有的兵器。」
落梨歌嘆息，「我從不知道，一件兵器可以振興國運。」
安翎隱微笑，吻了吻他的脣，「怪我騙你麼？」
「……不怪。」他於他，總是怪不起來。那些曾經傷痛的過往，讓他心如死灰。
「你以前會怪我。」緊緊抱住他，安翎隱不知道是害怕什麼。
「會怪……只是因為……在乎……」他說的很慢，語氣卻有股濃鬱的傷感。
安翎隱對上他的眼，眼神冷漠的似要穿透他，「你……什麼意思？」
落梨歌想埋進他的懷，下顎卻被安翎隱抓住。他的目光沒有絲毫改變，依舊是那種語氣，「你是什麼意思？你已經……不在乎我？」
「……是。」
一個字，讓氣氛更為深刻的凝結。
他們對望，他的眼眸怒意熾熱，他的眼眸悲意莫名。
交匯成一道──愛恨纏綿。
過了良久，安翎隱鬆開手。
「你可以不在乎，但是你，必須在我身邊！」
他的語氣堅決的近乎殘忍，落梨歌卻只是一笑。
「除非你死，否則，我不會放開你！」
落梨歌環住他的腰，只道：「睡夢中聽雨，竟是別有一番韻味。」
窗外的雨，下的很歡，安翎隱正還要說話，落梨歌卻閉上了眸子，臉色安寧。他看著看著，眼中的怒意漸漸散去，轉化成複雜的神色。
他很想知道落梨歌內心的一切，但是他不說，他便也不知道。
由來霸道已久，什麼事都能按自己的意思而行。
只有他，漸漸讓他覺得掌握不了。仿佛只是握著手中的水，任他如何威脅或小心翼翼，它終究還是會從指縫間流走，滴痕不留。
他唯有，緊緊的抱住他。
第19章 憶往昔不忍傷離
第二天落梨歌很早便醒來，樓下吵鬧呼喝，他微愣，穿了衣走出去，卻見店小二哭喪著臉，下面很多官差在那兒移動屍體，落梨歌奇道：「那群山賊死了，當獎賞你們才是，怎麼還這樣？」
店小二有氣無力的道：「他們死了，沒了房錢，自然該哭。那些官差報上去只會說是他們自己抓的。」
落梨歌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道：「這是我們的房錢，順便你將樓頂那洞修好了。」
店小二看著那錠銀子有些為難，「多了……」
「多了的給你。」
店小二眼睛一亮，連忙接過。落梨歌道：「給我打一盆熱水來吧。」
「是，是。」
落梨歌轉身要進屋，卻看到在對面微笑的楚清絕，他微愣，便也淡淡一笑，想要轉身時，身後一聲破響，他好奇的回頭，正好對上楚清絕含笑的眸子。
眸子清亮，卻也如鷹般犀利。
「落兄，」他的語氣很低，嘴角含著淺淺的笑意，肆意而曖昧，「昨天夜裏未好好答謝，不如我請兩位喝早茶如何？」
落梨歌很少怕什麼人，面對安翎隱時都僅是複雜的感情，但對眼前的楚清絕卻不知為何會升起一股寒意，他避開他的目光，淡道：「不必了，在下還要趕路。」
楚清絕笑意未失，頭微靠近，溫熱的呼吸噴了過來，他軟軟的道：「你在躲我？」
「沒有。」不自然的後退一步，落梨歌心裏竟有些緊張。
「是麼？」他的眉眼皆在笑，目光卻一直盯著他的臉，就在落梨歌以為他快要離去的時候，楚清絕突然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音調道：「我原不知道，楚國的落王爺喜歡被壓……」
落梨歌一驚，目光移向他的眼，楚清絕卻已轉身離開。他的指尖緊握，輕吸了一口氣。
昨夜在屋頂上的另一個人，果然是楚清絕。
店小二將熱水端了上來，落梨歌接過，進了屋，卻見安翎隱已醒來，眉心微蹙，看到落梨歌也不說話，只走過來，從身後擁住了他。
「怎麼了？」落梨歌脣邊泛出一抹淡笑。
「剛剛夢見你走了。」他語氣中帶著些微顫抖，黑發拂上他的臉。
洗漱好，再吃了些東西，他們便上路。
天色多雲，路上積水甚多，再往前走，馳了二十幾裏，便看到了一個小鎮。安翎隱本來沒有打算停歇，落梨歌卻突然覺得一陣頭暈，於是只能找了一家客棧暫做休息。
扶著落梨歌躺在床上後，看到他額上還是繼續冒著汗，臉也通紅，不禁著急起來，最後還是站起身去找大夫。
看到門關上，落梨歌睜開眸子，痛苦的神色不見，卻有一絲複雜。很快，門又被打開，進來的卻不是安翎隱，而是許久未見的寧千秋。
落梨歌看到他，苦笑一聲，道：「哥哥，來了。」
寧千秋點頭。
兩人久別重逢，卻沒有和諧激動，卻有股沉悶的氣氛鬱結。
「你……都知道了麼？」
寧千秋輕嘆一聲，伸出手掌，「這是你要的東西。」
他的手中，躺著一粒深褐色圓圓的藥丸，落梨歌緩緩接過，苦笑一聲，道：「多謝了。」
「兄弟之間，還說什麼謝？我也知道，你是迫不得已。這假死藥吃了後便有效，能讓你昏睡三日，跟死人無異。」寧千秋靜靜的說，眼神卻不離他。
落梨歌不說話，只看著那粒藥丸。
寧千秋道：「我會跟在你們身後接應你。吃了後，你便是自由身。」
落梨歌將藥丸收進懷，抬起頭來，微笑道：「哥哥有沒有，看不起梨歌？」
寧千秋不答話，卻走過來，將他擁入懷中，「哥哥怎麼會看不起你？我一直把你當親兄弟看待，我只恨自己，未能幫你做更多。」
「哥哥能在收到梨歌飛鴿傳書那麼快的日子便找到這藥丸，梨歌已經很感激。」心下一酸，他似真的回到了自己兄長的懷裏，平常淡漠的顏也出現一抹哀傷。
「只要你需要，我便會在，知道麼？」
「嗯。」
終是分開，寧千秋道：「他很快便會回來，我先離開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嗯。」
重新躺回床上，他閉上眼。他武功已趨入化境，把自己弄成生病的模樣自是不難。這樣做，只為拿到那顆藥，只要他吃了，便可永生永世避開安翎隱。
他便可藍天白雲，遨遊一生……
脣角漾開笑，他本以為能笑的很開心，笑容卻漸漸轉為苦澀。
深不見底的苦澀，一點一滴都是圍繞著安翎隱，他的怒，他的笑，他的一切的一切，仿若都在回放，讓他眷戀，讓他不舍。
咬緊了脣，他強著自己繼續笑下去，不去想安翎隱。
但是，不能。
以往的一幕幕，那些美好的糾纏，似要鎖住他的心房，一點一點收縮，因為緊，而泛起心疼。他在他面前，總是輸的很徹底，因為他愛，而安翎隱不愛。
只是這個罷了，他卻受不起。
受不起他對自己的殘忍，受不起他每一句如針紮般的話，受不起他絕然的眼神，受不起他眼中的冷漠……
落梨歌一直很淡，一直很平靜，卻也是，一直在隱忍。
每次的洶湧，都被他努力的埋葬在平靜的面孔下。臉上笑的很開心無懮，心卻千瘡百孔。
門被大力推開，安翎隱跑了進來，落梨歌睜開眼微笑望著他。
他眼中有擔懮，有急切，額上有汗，看到落梨歌時，卻笑了出來。揚揚手中的紙包，「我買了藥。」探上他的額，微皺的眉舒展開，「已經好些了，吃了藥應該就沒事了。」他要走去煎藥，手腕被落梨歌抓住。
他微愣，語氣柔和，「怎麼了？」
「我已經沒事了。」拉他到床邊坐下，他笑的很輕很柔。
宮外的安翎隱總是柔和些，似以往的路驚鴻，笑的張揚不冷漠，行事舒暢不霸道。
他喜歡這樣的他，卻知道，這並不是他。
心漸漸清明，落梨歌知道，他想要的是路驚鴻，不管他利用或者欺騙自己，而不是安翎隱。
安翎隱，他要不起。
安翎隱將他抱起來，納入懷裏，下顎抵上他的頭，撫上他柔軟的發。「你好像，變了一番？」
落梨歌露出微笑，「你喜歡呢？還是不喜歡？」
「自是喜歡的。」安翎隱親了親他的額，「以前，我總感覺把握不住你，不論我怎麼樣，你好像都沒有多大的怒氣。」
「喜歡我發怒？」
「不喜歡。」
「那為什麼……？」
安翎隱嘆息一聲，道：「為我發怒，就說明你在乎我。」
落梨歌微愣，爾後道：「原來你是存了這般心思。」
「你太優秀。」安翎隱緩緩說出自己的心聲，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他才知道，他是這般設想他。落梨歌太優秀，很多時候優秀的讓他心生仰望。
他劍術天下第一，他給人的感覺和熙如風，他走在哪，都是一束不可或缺的陽光……
安翎隱第一次見到他便是這樣的感覺，太過溫暖的顏，讓他炫目，讓他想征服，想讓他能有別的神色。
也許是乞求，也許是卑微……
但是沒有，儘管他身為質子，儘管被他百般侮辱，他全身的氣質仍未有絲毫破壞改變，他依然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光，依然是安定的對象。
「你的臉上，從來沒有別的顏色，或許傷痛，或許為楚國委屈，但是神情依然正氣如初。讓我萌生的想法竟是，我配不上你。」很緊很緊的擁住他，安翎隱輕輕的道。
落梨歌很想笑，卻又笑不出，只得環住他的腰。
原來在他仰視安翎隱的時候，覺得他風華絕代的時候，安翎隱亦是這般心思。
所以他們，必是永不相配吧？
第20章 莫讓纏綿成離別
察覺他不說話，安翎隱道：「怎麼了？」
落梨歌扯開話題，「西山的寶物，究竟是什麼？」發現安翎隱的身子突然有些僵直，他抬起頭。
他的眼有些神往，還有些懼意。
「是什麼？」落梨歌再次問。
安翎隱望著他，「是一個──神話。」
落梨歌訝異，「神話？」
「嗯。」安翎隱輕點頭，神色突然有些疲倦，「是一柄劍的神話。」
指尖輕顫，落梨歌心頭突然泛起一股異樣，稍許片段的記憶似從心頭閃過，但是卻又想不起來是什麼。微微一笑，他道：「只是一柄劍罷了，又怎麼會關乎國運？」
「這柄劍很不同。」安翎隱恢復平靜，「傳聞中它在世間無可匹敵，擁有者必能獨佔天下。」說到最後這兩個字，他眼中泛了光。
「原來說『礫天劍』也很厲害。」不在意的笑笑，落梨歌淡道。「但它只是打造的材質好一點。」
「這柄不一樣。」
如若他真的喜歡，那他幫他拿到再離開，也算不枉相識一場吧？
兩人決定在這小鎮休息一天。小鎮雖小，各種小店卻一應俱全，兩人隨意找了家酒樓，上二樓撿了座，叫了些菜。
從窗邊往下看，幾乎能看到整個小鎮，落梨歌突然問道：「這裏也是燁國的地方？」
「自然是的。」安翎隱微笑，「再走十天左右，便能到西山了。」
「我以前從未聽說過那兒，更別說有什麼劍了。」
安翎隱道：「那兒很少人知道，當年幾國國君一起發現的那兒，那時那柄劍還未鑄成。」
「那這麼說來，別的國家的人都應該也會去才對。」
安翎隱點頭，神色凝重。
熱菜端上，落梨歌拿筷子在手，抬眼間卻一愣。
楚清絕與楚清苑，赫然坐在旁邊的桌上，他正看著他，眉眼含笑。
落梨歌突然想到，他能知道自己是楚國落王，必也知道安翎隱是燁國國君。
他的笑，突然在落梨歌眼中看來，變得那麼寒。
安翎隱因為是背對他們的，所以沒有看到他們，看到落梨歌呆愣的模樣，他往後一望，看到了楚清絕。
楚清絕攜了妹妹，走了過來，笑道：「好巧啊。」一雙眼卻一直望著落梨歌。
安翎隱不甚在意，溫言道：「不如一起吃？」
「正有此意。」楚清絕也不客氣，拉了妹妹入座。再叫了些菜，安翎隱問道：「兩位不知要去哪兒？」
「去西山。」
此言一出，落梨歌與安翎隱都是一愣，楚清絕臉上卻兀自綻放著笑意，「傳聞那兒有寶物，在下自然也是想插一足。」
安翎隱露出淡淡的笑，眼神微眯，「楚兄不像是燁國人？」
「在下是邊陲伊國人。」
「伊國？」安翎隱疑惑，「我記得好像國土亦不是很大。」
「自然是比不上燁國的。」他優雅的微笑，拿起杯給落梨歌倒酒，素白的手指很漂亮，脣邊更是帶著笑意。落梨歌對上他的目光，依舊感覺心寒。
楚清絕比安翎隱，危險百倍。
吃過飯，楚清絕提議一起走，安翎隱居然並未拒絕，反而很歡迎的樣子。落梨歌想阻止，但卻不知怎麼阻止，只得作罷。
第二天天一亮，一行四人便開始上路。
路上楚清絕與安翎隱很多話說，原來他便是伊國國君。落梨歌靜靜的不說話，但很多時候都覺得楚清絕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讓他渾身不自在。
行到中午，仍未看到有可以用飯的地方，四人便選了臨水處打算歇息。楚清絕提議去打獵，強拉了落梨歌進了樹林。
林中樹木蔥鬱，空氣很清新，落梨歌故意走的離他稍遠，眼睛更是努力望向別處，企圖很快打到點什麼然後回去。楚清絕仿佛知道他心思般，靠了過來，含笑道：「你很怕我？」
落梨歌想辯駁，對上他戲謔的眸子時，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楚清絕的臉靠的越發近，「溫雅如玉的落王爺，竟會怕在下？在下該感到榮幸麼？」
落梨歌深吸一口氣，平靜的道：「伊國國君霸絕天下，梨歌稍有懼意也是如常。」
「是麼？」脣邊掠開玩味的笑，他的手突然摟上他的腰，落梨歌直覺的想掙扎，卻被他死死的箍住。他的眉眼前所未有的近，兩人呼吸可聞。
落梨歌震驚的發現，他戲謔的眸子突然有了一絲堅定。
「梨歌……」他的聲音很軟很軟，只是兩個字，落梨歌聽的卻漏了半拍心跳。
他平素的涵養消失不見，臉上只有愕然。
「兩個月後，我會讓你在我身邊。」他語氣不重，沒有安翎隱的霸道，但是卻讓人不容置疑他的信心。
「只愛我，只在我的身下承歡，而不是安翎隱！」他說到最後三字，眼神突然生出雕刻般的寒意。
落梨歌終於知道躲閃，想掙開他，楚清絕卻已將他放開，臉色恢復如常。
落梨歌努力壓制怒火，「閣下未免過分自信些。落梨歌不是商品。」
「我沒把你當商品。」他依舊笑著，笑的和熙如風，不同於安翎隱帶點妖嬈的美。
落梨歌無言，氣結道：「你怎麼知道我是楚國落王？」
「喜歡的東西自是要查清楚點。」他說的理所當然。
落梨歌再次氣結，「喜歡的東西？你把我當東西？」
「難道不是東西？」他的臉湊近他。
愣了一下，落梨歌後退一步，速度卻不及楚清絕，他成功的在他脣角印上一吻。
吻很淡，只是淺淺的掠過，卻足以讓落梨歌心驚。
他的呼吸噴上他的臉，笑的曖昧又心寒。「知不知道前夜看到你們在床上纏綿，我是什麼心情？」
一句話，讓落梨歌從不動怒的心升起了怒火。他瞪著他，卻發現他眼中全是柔情與傷痛。那種痛他很經常感受到，因為他自己，亦經常有這種感覺。於是他原本握緊的拳一點兒一點兒的鬆開。
楚清絕卻沒有再說下去，臉上仍舊帶著笑，身子突然拔高，手一伸，將一隻東西握在手裏。
是一隻野雞。他微笑，然後皺眉，「一隻野雞好像還不夠吃的。」話音落，他身子翻轉，又抓到了一隻野兔。
落梨歌歎氣，他從不知道獵物是這麼溫順的。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8 22:25
第21章 風知楊柳意
兩人往回走，楚清絕帶著明朗的笑意，落梨歌心思卻漸漸複雜。
安翎隱早就撿了柴火，但卻沒人會烤。楚清絕微笑，二話沒說，挽了衣袖開始動作。
他的臉高貴的似不應該乾任何粗活，但手上的動作卻利落無比。落梨歌靜靜的看著他，沒有言語，卻開始思量，他終究是一個怎樣的人。
很快架上開始烤，楚清絕從包袱裏拿出調味料往上面均勻的灑著，香味很快飄溢出來。
烤好後落梨歌緩緩的嚼，安翎隱微皺眉，道：「梨歌，不舒服麼？」
落梨歌淡淡的笑，「沒有。」
安翎隱不放心的探了探他的額，這個動作讓一旁的楚清絕泛起一道寒光。試探他溫度如常，安翎隱才松了一口氣，道：「可能是累了。」
「我沒事。」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落梨歌道。
「兩位關係好像很好？」楚清絕微笑著道。
安翎隱一笑，「嗯，很好。」
「真讓清絕羨慕。」他語氣如常，笑的更為燦爛。
落梨歌心內嘆息一聲，楚清絕，絕對會是一個大麻煩。看來那假死藥，他要提前吃了。
吃了東西一行人又開始趕路，到夜幕降臨時終於找到了一家客棧，四人下馬進去，安翎隱還未說話，楚清絕已含笑道：「掌櫃，來四間客房。」
掌櫃笑眯眯的點頭，將四人迎了上去，安翎隱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落梨歌只覺得很累，隨意吃了點東西便上樓沐浴，泡在水裏，他發出一聲肆意的嘆息。一整日躲避楚清絕的目光實在太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連安翎隱都不怕，卻怕楚清絕的目光。
輕閉上眼，門突然響了一聲被推開，再被關上。他睜開眼，看到了安翎隱。
傾國傾城絕美的顏，有了風霜的侵蝕，略顯疲憊。
落梨歌微笑，「怎麼來了？吃飽了麼？」
「嗯。」安翎隱應聲，開始解衣。
落梨歌訝異，「要睡這兒麼？」
安翎隱笑而不答，將身上的衣物全部除去，卻並不上床，而是進了木桶。
木桶雖大，但容納兩個男人，還是有點兒窄。兩人肌膚幾乎想貼，安翎隱的手，更是搭上他的腰。
「想跟你一起沐浴。」他笑著，絕美的顏如花般綻放，漂亮的讓落梨歌有些眩暈。
拿起浴巾，輕輕幫他搓著背，落梨歌忍不住道：「如果你不是安翎隱，該多好。」
擦背的手微頓，安翎隱語氣有些冷，「你愛的，終究是記憶裏那個路驚鴻？」
「是。」他沒有否認，不需否認，亦不忍否認。
「你從未把路驚鴻與安翎隱當一個人麼？」
落梨歌不答。
本以為他會發怒，安翎隱卻沒有。他繼續幫他搓背，指尖流連，輕繞過他的耳垂，他的鎖骨，撫上他胸前的紅嫣。
紅嫣很快的凸起，落梨歌的耳垂開始發出灼熱的溫度。安翎隱卻仿佛執意挑逗般，手指只停在上面打轉，輕輕揉著，舌也一圈一圈的舔弄著耳垂。
落梨歌身子慢慢變軟，最後無力的癱倒在他懷裏，眼輕閉，咬緊了脣。臉色潮紅，說不出的誘惑。
舌漸漸移上他的臉，再吻住他的脣。
如燎原之火，一觸即發，落梨歌輕哼出聲，手也探索般的撫上安翎隱結實的肌膚。
雙舌交纏，吻的欲窒息。
過了良久，安翎隱終於放開他的脣。兩人都大聲的喘息著，落梨歌睜開眼望著他，忍不住道：「驚鴻，你好美。」
安翎隱笑出聲，嗔道：「這不是我該說的話嗎？」
落梨歌微笑，手指撫上他的顏。
薄薄的脣，清亮的眸子，略帶女性化卻線條堅硬的臉，都使落梨歌沉溺。
第一次的時候，他醒來看到的便是這張臉，他一直看著一直看著，心頭泛起的異樣讓他自己都心驚。
只是他不知道，那叫愛情。
愛情讓他對世俗不改，愛情讓他甘願臣服。他原以為，他們可以一輩子談笑於花間，喝酒至天明。卻從未想過幸福竟是那樣短暫，短暫的讓他懷疑只是夢境。
路驚鴻一直說愛，後來他才知道，他口中的愛，只是想得到而已。
那現如今他這般的柔和，是不是僅是想得到？或者不止是肉體，還有那柄趨於神話的劍？
落梨歌不想想太多，想的多了，傷的僅是自己而已。
他可以吃下藥，可以假死，但現在卻不想。
若真的是利用，他卻甘願最後再給他利用一次。
讓自己心死，也好……
脣邊的笑逐漸轉為苦澀，他閉上眼，不再去想。纏上他的脖子，落梨歌送上自己的脣。每次他的主動，都會換來安翎隱的瘋狂，這次也不列外。
手指逐漸下移，握緊他腫脹的地方，上下揉搓。落梨歌呻吟出聲，更為焦躁的纏住他的舌，手也往下移，握住他的巨大。
兩人身子都是火熱，緊緊的貼住對方。安翎隱指尖緩緩深入他的體內，感覺他身子僵硬了一下，他連忙停住，關切的問：「痛麼？」
落梨歌搖頭，安翎隱速度加快，最後終是忍不住，抱著他坐到自己腿上。
巨大全部被埋入溫熱的體內，落梨歌發出一聲輕嘆。
看他眼角落了淚，安翎隱泛起心疼，「痛麼？」
「不痛。」他雖這麼說，眉心卻依舊皺起。
安翎隱看著心疼，慾望雖大，卻也忍住不動，直到看他舒展了眉，才溫言道：「好些了麼？」
「嗯。」落梨歌很喜歡他的溫柔，卻也不忍見他太痛苦。安翎隱慢慢抽動，見他未再皺眉，奔騰的欲火再也控制不住。
激情燃燒後，落梨歌無力的窩在安翎隱懷裏，睜開眼，看到四周的水漬，他臉色微紅，道：「等下很難收拾了。」
在他脣上印下一吻，安翎隱笑的很開心。
水已經涼了，安翎隱抱了落梨歌上床，細心的蓋好被子，自己卻穿了衣，讓店小二來收拾。
欲睡將睡間，落梨歌突然覺得一陣心寒，他睜開眼，看到了站在床邊的楚清絕。微愣，他輕道：「你怎麼在這？」
楚清絕似笑非笑，臉色陰寒。手指突然伸了過來，挑開他身上的被子。
雖穿了簡單的衣，但那些痕跡卻未全部掩去，嫣紅刺目，看的楚清絕微眯了眼。他卻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看著，優雅的笑容早就不知丟失在何方。
拉好被子，落梨歌語氣很淡，「你還要看多久？」
「以後會看一輩子！」他神情桀驁，有著必得的信心。
落梨歌無言，閉上眼索性不再看他。剛才消耗體力太多，他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22章 萬千心語在指尖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安翎隱已經醒來了，正含笑看著他，落梨歌微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兩人不說話，只靜靜相擁，這樣的時光難得，也許不用幾天，便會失去。
吃過飯後依舊是趕路，路越來越崎嶇，漸漸看不到人煙。好在他們準備了乾糧，而且在日落前總能找到借宿的地方，便也沒覺得多幸苦。
越靠近西山，落梨歌的心情就越沉重，他每每在想停住吃了藥便離開，可是每次都猶豫的放棄了。
終於，離西山還有半天的路程。安翎隱他們決定在最近的一個小鎮休息，第二天再趕路。
小鎮不大，只有一家客棧。落梨歌進去時，竟意外看到了熟人。
驚訝與欣喜並存，直到那個人影跑過來抱住他的腰時，他才回過神來，眉眼暈染開來，「小瑤。」
正是小瑤，她淚花很快落下，哭泣道：「大哥哥，總算見到你了。」
落梨歌撫著她的頭，抬眼間看到了一臉優雅的月王。他幫小瑤擦了擦眼淚，然後微笑道：「月王也來了，多謝照顧小瑤。」
月王微微一笑，「落王爺客氣了，本王也很喜歡小瑤的。」
幾個人當下見了禮，燁國、燕國、陌國是當時三大國家，落梨歌暗暗奇怪陌國怎麼沒來人，落了座，小瑤一直緊跟著落梨歌，一步也不肯離。
店家上了些菜，眾人也不挑食，舉筷便吃。落梨歌一直幫小瑤夾菜，自己倒沒吃多少，楚清絕好奇道：「這位是？」
「我妹妹。」落梨歌微笑。
楚清絕道：「在下倒不知道楚國竟還有一位公主？」
落梨歌抬起頭，淡淡的望著他，「不是公主，也可以是我妹妹。」他說的很慢，卻說的很清楚，眼角有隱約的笑意。
楚清絕再無言，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他第一次發現，落梨歌竟也有溫情的一幕。以往的他太過淡然，便會覺得冷漠。
吃過飯，天色已晚。他們早已定了房間，儘管空房甚多，安翎隱依然要落梨歌跟自己一間。小瑤只拉著落梨歌不肯睡，落梨歌便攜著她上了樓頂。
今夜月亮高懸，星星繁多，小瑤興奮的說著在草原的一切，然後提起月王對她的好，末了，她期待的問：「大哥哥，這次我能跟你回去麼？」
落梨歌臉色一滯，撫著她的發，道：「大哥哥還有些事未完成，等做完了，再去接你可好？」
小瑤臉上滿是失望，但還是乖巧的點頭。
落梨歌突然就覺得難過，過了明日，他跟小瑤恐怕就再無相見之日。他必須遠走天涯，不能讓安翎隱有絲毫懷疑。
兩人靜靜的坐著，小瑤突然道：「大哥哥，還記得小瑤給你唱那首歌麼？」
落梨歌點頭。
「大哥哥來接小瑤時，小瑤再唱給你聽。」她語氣堅決，眼神中也有執著。
落梨歌微笑，小瑤卻站起身來，躍身下去，姿勢嫻熟。落梨歌眼中有欣慰，小瑤進了房間，讓他再看不到。
也許這次，便是永別罷？
苦澀的笑再次爬上他的脣角，望著廣闊的天地，孤寂的感覺一點一點的擴散，一點一點的將他圍繞。
以後遠走天涯，便只是只身一人罷？
落梨歌很少緊張的時候，這次卻很緊張。
進了房間，本來閉上眼的安翎隱將眼睛睜開，直直的望著他。
四目相對，他先浮出一抹笑，朝落梨歌伸出雙手。落梨歌很溫順的埋進他的懷，用力吸取他身上的味道。
安翎隱的語氣有些微嘲弄，「原來你也有關心的人。」
他是指小瑤，今日見他如此關懷的對她，他心上多少有些不悅。
他的佔有欲越來越強烈了。安翎隱無奈的想，可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嗯，有很多。」落梨歌悶聲道。
安翎隱微愣，「很多中……有我麼？」
「……有。」
安翎隱微笑，這個答案讓他覺得很開心。
「幾國人都來了，你對寶物，竟不擔心麼？」落梨歌微微訝異他今日的反應。
安翎隱吻吻他的脣，「有你在，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的眸子閃亮，眼中全是笑意，但落梨歌看著，就是覺得心寒。
原來他改變、原來他對自己那麼好，真的是利用麼？利用自己的劍術，為他得到寶物？
心內泛起的疼痛一點點的蔓延伸張，喉嚨如堵塞般，落梨歌很想再恢復成平靜的神色，但努力許久，他就是做不到。
他終究，還是太過愛他。
明明早就知道，安翎隱很可能就是這種心思，他卻仍然去跳入他的溫柔圈，仍然去假裝他對自己的一切好是單純的愛，而不是因為他有天下第一的劍術……
明明早就猜到他是這般，當真正知道，他還是痛的撕心裂肺……
落梨歌猜想自己此時臉色肯定很難看，他極力想笑，卻是愈發悲傷。安翎隱終是察覺，皺了皺眉，溫言道：「怎麼了？是哪裏不舒服？」
他為什麼……還是這般溫柔？
落梨歌洩氣的想，心加倍寒冷，頭卻埋入他的懷中。
輕撫著他的發，安翎隱體貼的道：「是趕路累了麼？」
落梨歌輕輕「嗯」了一聲。
「那就休息吧。」環住他的肩，安翎隱再無動作。
過了許久，落梨歌抬起頭。微弱的燭光映照下，安翎隱絕美的顏泛著柔和的光，舒展的眉，緊閉的眼，以及平靜的呼吸……
卻是讓落梨歌看著便難過，難過的心碎，難過的想哭出來。
他淪陷的太過徹底，連安翎隱這樣對他，他還是不恨，還是愛。
卻愈發，想逃離。
指腹輕輕撫上他的脣，落梨歌幾乎是將他的容顏刻在腦海裏，以後的歲月，也許所能依靠的，便是這些記憶的片段。
輕嘆口氣，落梨歌閉上眼。
第二日將小瑤留在客棧，一行人繼續趕路。落梨歌眼中似乎一直有散不去的陰霾。
翻過小鎮，再策馬走了二十多裏，落梨歌漸漸感覺到一股劍氣。月王似也感覺到了，平素溫雅的笑不見，神色亦有些沉重。
再多行了五裏，馬匹無一例外的想往回走，幾人只得棄了馬步行。走了一裏，楚清苑臉上已滿是汗，楚清絕只得讓她往回走，留在那兒等他們。
四人功力高深，遂還沒有多大影響，再走了一裏，劍氣已越來越強。落梨歌心頭泛起異樣的感覺，全身的劍氣充沛，似乎只要一揮手便能發出來。
再過了半裏，無形的劍氣肆虐，四處亂撞，一個不小心便會穿透身體。落梨歌跟月王對望一眼，發現對方眼中都有欣喜。
離那劍至少還有一裏遠，在那麼遠的距離，劍就能散發出那麼強烈的劍氣，那這柄劍，也不枉稱為──神話！
安翎隱與楚清絕臉上漸漸也泌出了汗，而落梨歌跟月王卻還是跟沒事人一般，只是眉頭都開始皺起。
離那劍還有半裏，四周的劍氣越來越密集，四人衣袖翻飛，卻仍不免被劍氣割了衣。
離劍越來越近，落梨歌身上的劍氣越來越充沛。月王臉上閃著亮光，落梨歌卻依舊如常。
終於看到一大片亮光，四人都定了定神。本以為「神話」附近肯定劍氣更甚，但他們訝異的發現，在它周圍兩丈處，卻連絲毫的劍氣都沒有。
四人微愣，站在那不動。
那柄劍並無奇特之處，它所插之處只是一個石縫，連個劍鞘也沒有。劍身漆黑，毫無光華。
安翎隱想上前，卻被落梨歌抓住，他對著他搖頭，輕道：「我去。」
安翎隱眼中有絲複雜，但還是點點頭。
落梨歌一步步走過去，走到劍前，伸出了手。
手未碰到劍身，一股吸力卻吸的他向前。落梨歌一驚，本能的想往回退，卻移不開腳步。漸漸吸力越來越大，不知要把他扯向何方，而劍所插的那條縫，卻漸漸擴大，劍落了下去，落梨歌的身子也被吸附的開始掉落。
在最後一瞬，他感覺有人拉住了他的手，然後便是暈了過去。
第23章 往事不可追
醒來後並不是一片黑暗，反而眼前的光線很亮很亮，亮的他微眯了眼。待習慣時，才發現這片亮光是由劍身上散發出來的。
不是一柄劍，是千百柄劍。
落梨歌想站起來，手卻被人握住，他愣了一下，望向身旁。
有一隻手，緊緊的握著自己的手。那只手的主人，是楚清絕。
心神不知怎麼被觸動，落梨歌沒有想到，最後在自己出現危險時，第一個拉住自己的竟是楚清絕。
而且握的那麼緊那麼緊……
落梨歌輕嘆了口氣，看著他緊閉的眼，卻突然有些擔懮。指尖伸到他鼻翼下，然後松了口氣。
氣息如常。
落梨歌想要把他推醒，但推了幾下，他卻沒有絲毫反應。正要再推，一個聲音傳來，「年輕人，別白費力氣了。」
落梨歌一愣，抬眼間，看到了一個發須全白的老人。老人很老，眼神卻依然犀利，不過因為臉上帶著笑，看起來居然並不嚇人，反而很慈祥的樣子。
「你是……？」
老人看了看楚清絕，嘆道：「我本來是想叫你一個人下來聊聊天的，沒想到這個傻小子也跟了下來。」
饒是平日再淡漠，落梨歌聽了這番話還是睜大了眼，「聊天？」
「是。老頭子孤寂了數十年，很久沒找到個可以聊天的人了。」他環視了下四周，「只有這些劍，陪著我過了一個又一個春秋。」
「為什麼……找我？」落梨歌掙脫不了楚清絕的手，便任他握著。
「因為你身上，有跟我同樣的劍氣。」老人微笑，笑容亦是極淡。
落梨歌淡笑，「那柄劍，便是您放的？」
「嗯，為了誘你來。」老人望著他，「雖然我猜想過，你或許一輩子都不會來。」
落梨歌突然道：「您是鑄劍師？」
老人眼露微笑點頭。望著四周的劍，眼露愛惜，「這些劍，都是我一輩子的心血。」
落梨歌輕嘆，「若任何一柄流落出去，都是絕世好劍。」
老人微點頭，深情突然變得寂寥，「的確是流落出去一柄。」
落梨歌微微側頭，「礫天劍？」
老人有些訝異，「你見過？」
落梨歌點頭，然後皺眉，「它好像……沒有裏面任何一柄劍鑄的好。世人雖道它無雙，但是它卻沒有睥睨天下的劍氣。不知，這又是為何？」
老人嘆息一聲，久久才道：「因為它……還沒有鑄成。」
「沒有鑄成，您必不會讓它出爐，那它又是怎麼出世？怎麼流落人間的？」
老人背手而立，仰著頭，輕閉眼，語氣中有些濃鬱的滄桑，「這件事已經很久了，久到我都忘記是怎麼回事了……」他睜眼，凌厲的眼神竟變得渾濁。
「六十年前，我還是二十歲，我有個師弟，我們一起住在這。他愛好習武，我愛好鑄劍。我曾跟他約好，我一定鑄一柄劍，讓他能得到天下。他聽了很是興奮，我也極其高興。他對江湖的向往，跟我對鑄劍的癡迷，不相伯仲。在劍煉成的前三天，他終於忍耐不住，拿了劍離開了這兒……」
老人說的很慢很慢，落梨歌看到一滴淚自他眼角滑落。在那一剎那他猜到了，老人懊惱的也許不是劍，而是那份情誼。
能鑄出如此強烈的劍氣的劍的人，亦是高手中的高手。
老人獨自沉浸在悲痛中，落梨歌不打擾，眼神一掃，卻看到了還昏睡在一旁的楚清絕。
容顏透著一股高貴，殺人卻是毫不手軟。對著他有著巨大的信心，些微嘲弄，些微心痛。
落梨歌從未相信楚清絕口中的想得到會跟「愛」掛上鉤，這次，卻不得不信。
在那一剎那，誰都明了，靠近他興許就是死亡，他卻執意靠近，還拉住他的手，企圖能救他。
不畏生死！
老人的聲音傳來，「你比我幸福。我至始至終，沒有碰到過真心愛我的人。」
落梨歌淡淡一笑。老人以為他是擔懮楚清絕，連忙道：「放心吧，他沒事，只是這裏劍氣太強，受不了昏迷了而已。」
「謝謝您。」微微一笑，落梨歌放下心。
「不客氣，老頭子已是臨死之人，想找個人聊聊天而已。為回報，你便隨意挑柄劍帶回去吧。」
落梨歌搖頭，「梨歌不要。」
老人神色微微動容，「為什麼？」
「拿了出去只是徒留紛爭罷，還是留在這裏的好。」
老人讚許的點頭，手一揮，一扇石門被打開，「你以後終究還會回來的，以後再給你也不遲。你們就從這兒走罷。」他目光突然一閃，掠到落梨歌身邊，手指朝他懷裏一探，一顆藥丸已握在手上。
落梨歌一驚，那正是假死藥。
「這藥丸，我留下了。」老人微微一笑。
「老前輩……」落梨歌輕呼。
「你可是想以此遁隱？」
落梨歌點頭。
「為了什麼？情？」
落梨歌微愣，但還是點點頭。
「你又何必如此？糾結的事為什麼不斷個清楚？我一生都在逃避，以為不再見，便能忘卻許多事。到老來才知道後悔。」
一番話說的落梨歌無言。最後終是抱了楚清絕出來。
天色已黑，落梨歌走了很遠，卻不知身在何處。索性便不再走，找了快平整的草地坐下，輕輕將楚清絕置於地，卻發現手仍舊被他緊握。他想喚他醒來，眼睛卻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
氣氛凝結，楚清絕發出低低的笑聲。
落梨歌神色頗為懊惱，「你早就醒來了？」
楚清絕表情很無辜，「沒有，就剛剛你放下我，我就醒來了。」
落梨歌不信，卻又無可奈何，「該放開我的手了吧？」
楚清絕微笑，手上微用力，將他拉進自己的懷中。落梨歌想掙扎，楚清絕卻將他緊緊按住，語氣也蕭索起來，「明日或許就分別了，看在我為你生死相許的份上，你就讓我抱一會吧。」
落梨歌聽到「生死相許」這四個字，不再掙扎。心頭的痛卻又是一點兒一點兒漾開。
如若，最後關頭抓住自己的是安翎隱……
落梨歌抑制自己不再去想他，至少現在不要去想。
楚清絕的心跳沉穩有力，他脣角略往上勾，「你在失望？」
「……沒有。」落梨歌明白他的意思是什麼。
楚清絕久久不語，落梨歌以為他睡著了，抬眼時，對上了他的眼。
眼中沒有笑意，有很多傷心的成分。「我失望。」他低沉的嗓音響起，有些微嘶啞。
傷痛感染了落梨歌，他不語。
「如若跟你掉下去的是安翎隱，你必能開心千萬倍。」他幽幽的在訴說一個事實，眼眸望著天上的星。落梨歌以為他下一瞬肯定說出更傷感的話出來，豈知他得意的笑，「不過再過兩個月，你能愛的就只有我。」
落梨歌無語。
第24章 坐望月笑
楚清絕突然道：「你餓了麼？」
「嗯。」
「我烤東西給你吃。」楚清絕爬起來，臉上有著孩子氣的笑容。不可否認，落梨歌跟他在一起很放松，那是跟安翎隱在一起截然不同的感覺。
「現在天那麼黑，而且沒有火……」他話還沒說完，楚清絕已返回，手中抓著一隻野兔，過了一會，火也升了起來，再過了一會，兔子已被褪毛架在火上了。
落梨歌驚愕，然後道：「你速度真快。」
楚清絕笑出聲，拉著他在自己旁邊坐下。透著火光，兩人的臉都被映的很紅，落梨歌突然覺得溫暖，訕訕許久，找話問道：「你速度……怎麼那麼快？」
「不想餓死就得快。我以前的夢想是遨遊江湖，走江湖自然是得餐風露宿。」楚清絕臉上的笑意很柔和，不似平常的溫雅絕情。
落梨歌心弦動了下，自己原來的夢想亦是走江湖呢。「那你現在忘記帶東西了。」
「什麼？」
「調味料。沒有鹽，兔子不好吃。」落梨歌望著他，很想看到他臉上出現尷尬的神色。
但是他失望了。
楚清絕像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東西，各種調味料俱全，他熟練的翻著兔子，灑著調味料。眼眸看著他，裏面全是笑意。
落梨歌笑不出來，只得看著他的動作。
兔子終於烤好，味道鮮美，落梨歌意外的吃了很多，楚清絕倒是吃的很少。落梨歌發現，他就算是手抓著東西吃，動作還是優雅的不像話。臉上柔和的線條，眼中蘊含的笑意，讓人看著他會覺得他很好相處。
若落梨歌沒有看到他殺人的話，他也會覺得他好相處。
吃完，落梨歌用手絹擦了擦手上的油漬，把手絹遞給楚清絕時，才發現他一直望著自己，他一愣，道：「怎麼了？」
「脣邊也有。」
「什麼？」落梨歌沒有聽懂。
楚清絕卻將手絹接了過來，靠近他的臉，一點一點很溫柔的擦著他的脣角。
距離太近，讓落梨歌有些恍惚。擦乾淨，楚清絕的手指卻沒離開，而且輕輕撫上他的脣。指腹跟脣瓣輕輕摩挲，讓落梨歌一怔。
下一秒，他想躲開，頭卻被楚清絕的手固定住。
落梨歌本可以掙扎開，憑他的武力不是辦不到。但思緒跌入他如寒潭般的眼，便如被蠱惑般，久久移不開。
然後他，眼睜睜的看著楚清絕的脣覆了過來。
柔柔的碰觸有著清冽的味道，他的動作很溫柔很溫柔，溫柔的讓落梨歌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舒舒麻麻的感覺在心口溢開，楚清絕溫柔的吸吮，掠過他口腔每一寸，終於纏住了他的舌。
僵硬的舌被他引領糾纏，落梨歌覺得自己腦子一片空白，大腦似乎失去了意識。吻很甜很美，異於跟安翎隱在一起的感覺。
萬籟俱靜，楚清絕終是放開他的脣。
落梨歌睜開眼，看到楚清絕深情的眼神，才恍然他剛剛對自己做了什麼，他躍開三丈，臉上有怒意，「你……」
楚清絕脣角勾勒出笑紋，神色卻頗為寂寥，「是我剛剛對你用了蠱惑術，你不必為剛剛的沉迷而感到自責。」
落梨歌一愣，心思全部被他看透。
楚清絕似乎總能知道他內心想的是什麼。
楚清絕微笑，脫了外衣撲在地上，然後向他伸出手，「過來。」
落梨歌一愣，還是向他走過去。楚清絕躺在衣服上，拍拍身邊的位置。落梨歌躺下去，楚清絕讓他枕住自己的手臂，另一隻手環上他的腰。
落梨歌身子一僵，便要起身。
「睡吧。」楚清絕閉上眼，語氣中有疲憊。
落梨歌不再執意，慢慢睡去。
第二天是被鳥鳴聲吵醒，落梨歌睜開眼，卻發現身旁的楚清絕已不知去了何處，他的外衣卻仍舊在身下。站起身來，他的心竟有連自己都沒預料到的失落，看了一圈，都沒看到人影，落梨歌打算離去，抬腳間卻看到一個人走了過來，眼中全是笑意。
是楚清絕。
落梨歌心境落定，脣角浮起一絲笑意。楚清絕過來，微笑道：「我剛剛在那邊找到一條小河。」
「我們現在好像應該找回去的路。」
楚清絕道：「沿著河流一直往下走，便能找到人家了。」從地上撿了外衣穿上，他拉過他的手便走。
落梨歌微微掙扎，掙扎不掉便索性任他拉著。
走了不遠果然看到一條清澈的小河，落梨歌隨意的洗漱了下，再喝了點水。兩人沿著河流慢慢的走。楚清絕沒有著急的意思，落梨歌想多呆在外面一會，所以也沒有著急。
河邊水草豐滿，偶爾看到有野鴨，旁邊野花繁盛，楚清絕忍不住道：「真希望能在這兒呆一輩子。建一座竹屋，種些菜，養些花，就此終老。倒也好過外面的勾心鬥角。」
語氣感染了落梨歌，他亦想這般，但卻知道。這樣會有多難。
走了小半天也沒找到人家，楚清絕突然停下來，坐在河邊不走。落梨歌微微皺眉，道：「怎麼了？」
楚清絕的笑有一絲苦澀，「要分別了。」
落梨歌疑惑，卻聽到一聲驚呼，然後他看到不遠處楚清苑高興的撲了過來。楚清絕站起身迎住，笑容恢復以往的溫雅。
落梨歌微愣，抬眼間又看到了安翎隱。一臉疲倦的安翎隱。
四目相對，落梨歌此時才發現自己竟如此想他，痛入骨髓般的思念。這種感覺讓他絕望，他註定還是逃脫不開他，任他如何對自己，他都逃不開。
如果逃不開，那就面對吧。
所以他脣邊扯出一抹笑，淡道：「你來了。」
安翎隱一直看著他，深深的望著，終是什麼動作也沒有，只道：「我們回去吧。」他轉向楚清絕，臉色已恢復如常，「楚公子，我們就此作別。」
楚清絕點頭，眼神掃過落梨歌的臉。他卻沒看他。他微微一笑，道：「落王，昨夜清絕永生難忘，以後有機會再聚！」
他語氣曖昧，落梨歌卻沒什麼表情，只點點頭，跟在安翎隱身後。
身後目光炙熱。
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安翎隱臉色冰冷，在山下取了馬，兩人便一直策馬往回走。中午都沒有停歇，亦沒有用餐。在晚間時，馬匹再也走不動，兩人便尋了一個客棧。
掌櫃笑眯眯的迎了上來，落梨歌正想說要兩間房，安翎隱已道：「一間房！」
店小二連忙將他們帶了進去，關上門，氣氛有些凝結。落梨歌正想說話，安翎隱突然轉過身來，將他逼在門邊，封住他的脣。
他的吻粗暴霸道，帶著很大的怒氣。落梨歌微愣，然後任他發洩。吻的炙熱當頭，安翎隱將脣抽離，冷冷的看著他。
「你跟他，昨天晚上是不是也是這樣？」
他的語氣冷硬，盯著他的眼神中有徹骨的寒意。
落梨歌不答，心突然便涼了。
「不說話那就是有對不對？」他語氣中有怒意，「昨天他拉住你的手，我就知道你跟他肯定不同尋常對不對？」
落梨歌嘆息。
安翎隱抓住他的肩，怒吼道：「對不對？」
落梨歌望著他，眼神很淡很淡，「為什麼不是你？」
他語氣很輕很輕，安翎隱卻愣住。
「為什麼是他，而不是你？」脣邊露出苦笑，很苦澀很苦澀的笑容。
安翎隱不說話。
「為什麼最後拉住我的，不惜死也想救我的，是他不是你？」落梨歌第一次笑出了眼淚，傷心欲絕的眼淚一顆顆砸在他們中間。
安翎隱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說。手指的力道一點一點消散，最後是徹底的放開他的肩。
落梨歌神情傷痛，卻依然在問，「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因為，」他開口，「你只是楚國的質子，我卻是燁國的皇帝。」
他望著他，目光冰冷，「一個奴隸，並不值得我救。」
落梨歌閉上眼，努力抑制一直往下掉的眼淚。安翎隱繞過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眼淚終於止住，落梨歌覺得自己的心似乎已死，巨大的疼痛如旋風般襲過，留下一片狼藉。
就此這樣也好，他以後不會再抱任何感情。
他對他，也不會再有任何感情。
一輩子，是奴隸也好……
第25章 選親
過了一會，敲門聲響起，落梨歌打開門，店小二端著飯菜站在門外，微笑道：「客官，您的朋友叫我送來的。」
「放著吧。」落梨歌淡道，「給我打些水來，我要沐浴。」
水很快送來，落梨歌洗了澡，也不吃飯，躺在床上睡去。夢中仿佛都是灰暗的顏色，那些記憶突然變得或清晰或模糊的剪影，一遍一遍回放。
睡了不知道多久，一隻手撫上他的臉，漠然的聲音傳來，「怎麼不吃飯？」
落梨歌緩緩睜眼，看到皺著眉的安翎隱，又閉上眼。
「為什麼不吃飯？」安翎隱再次詢問。
落梨歌不答，繼續沉睡。睡夢中感覺安翎隱躺在了自己身邊，伸手圈住了他的腰。
第二天他很早就醒來了，還未睜開眼，腦海中閃過的又是昨日那一幕，心已經沒有疼痛的感覺，他睜開眼，看到的又是安翎隱的臉。
沉睡中的他線條變得很柔和，薄脣緊閉。落梨歌想起身，安翎隱攸的睜開眼，語氣冰涼，「你要走？」
落梨歌這才發現，他的手圈在自己的腰上沒有鬆開，他一動就把他給驚醒了。
安翎隱收緊了手臂，將他拉入自己的懷中，「不準走。」
落梨歌便不動，安翎隱又道：「你剛剛想去哪兒？是不是只要我一松手，你便會離開？」
「若我真要走，你攔不住。」落梨歌輕語。
安翎隱不說話，只是更緊的抱住他。
回去的路程很快，落梨歌的話越來越少。他們之間僅是一起趕路，晚上安翎隱依舊抱著他一起睡，再無動作。很多時候落梨歌發現，他只要輕輕一動身體，安翎隱就會從沉睡中醒來。
到了燁國都城時有大批侍衛在那兒，見了安翎隱連忙跪下，然後一個人興奮的走了過來。
是安翎逸，他撲進安翎隱懷裏，喜道：「大哥，你終於回來了，我派了人來迎你。」
安翎隱一笑，臉色恢復以往的淡漠。安翎逸拉著他上了豪華的馬車，正要走時，安翎隱卻道：「等等。」他望著人群後的落梨歌，輕揮了揮手，「你過來。」
落梨歌便過來，安翎隱叫他上了馬車，坐到自己身邊。落梨歌便坐著，不再看他們的目光，輕閉上眼。
幾日的奔波讓他頗為辛苦，晚上窩在安翎隱懷中更是久久才能睡著，所以他靠著馬車壁，很快便沉沉睡去。
安翎逸不甘的瞪了一眼落梨歌，面對安翎隱時，卻是滿眼的微笑，「大哥，你找到了那寶物了嗎？」
安翎隱搖頭，動作輕柔的將落梨歌的頭枕於自己腿上，讓他睡的更舒適點。這個動作讓安翎逸咬緊了脣，面帶委屈，「大哥，你跟他……」
安翎隱目光有些凌厲，安翎逸卻接著道：「你跟我說你不喜歡他的，現在為什麼又這樣？」
「二弟……」安翎隱沉下臉。
「你找女人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找他？他有什麼好？他不過是一個奴隸罷了。小小的楚國只要燁國揮兵，不用多久它就成燁國的城池，你為什麼不這樣做？還為它跟陌國作對？別告訴我只是為了楚國的貢品，那麼一個小地方，根本就拿不出什麼來。」安翎逸越說越氣憤。
安翎隱越聽臉色就越寒。
「大哥，你愛他對不對？」安翎逸緊緊的盯著他。
安翎隱不語，安翎逸接著質問，「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他？」
「安翎逸！」安翎隱冷冷的叫道。
「他不愛我……」低低的聲音響起，充斥著無邊的苦澀，卻又有著某種異於常人的平靜。
落梨歌睜開眼，直視著安翎逸，「他怎麼可能會愛我？」只是利用，又怎麼可能是愛？
安翎逸冷哼一聲，「你倒有自知之明。」
落梨歌淡淡一笑，「若在這打擾了皇上跟王爺，那梨歌下車步行。」他轉身便要往下跳，手腕卻被安翎隱抓住。
「坐著。」他語氣不冷，卻自有一股威嚴。
落梨歌便坐著，不再言語。
馬車內靜謐，外面的繁華吵鬧卻聽的很清楚。落梨歌離他們稍遠，挑了簾子看外面的人。平凡的面孔與笑容，卻讓他覺得幸福。
安翎隱閉上眼開始睡覺。
過了沒多久到了皇宮，王公大臣與皇后妃子都歡喜的迎了上來，安翎隱在眾人推崇中上了大殿，眼神一掃，卻沒發現落梨歌的身影。
神色突然變得漠然，原來喜慶的人都是一愣，然後都規矩的站好，唯恐安翎隱突然發難。
落梨歌慢慢走回原來住的院子，推開門，正在繡花的歡歡盈盈都是一愣，然後無限歡喜的迎了上來。他只是淡淡的笑，耐心的回答她們的問題。
兩人終是看出了他眼中的疲憊，準備好熱水，然後退了出去。
熱水讓他放松了很多，那些傷痛一點一點的騰飛，喉結滑動，落梨歌發現自己竭力抑制的感情再次崩潰。
他穿好衣，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睡到晚間才醒來，落梨歌頭很痛，全身癱軟，力氣似乎都消散了。
門被推開，盈盈走了進來，手捧著一套衣服，微笑道：「王爺，這是我跟歡歡做的。剛剛公公來傳，說皇上在後園設宴，叫您去參加呢。」
雖然不想動，但落梨歌還是起身。穿上那套白衣，盈盈歡喜道：「王爺真好看，定可以娶到漂亮的公主。」
落梨歌微愣，「公主？」
「是啊，皇上正在為平依公主選親呢。」
落梨歌淡淡一笑。
到了後園，這兒又是一番熱鬧的景象，長的年輕俊俏的公子果然很多。落梨歌只覺得頭發暈，尋了一個座位坐下。
後園紅色的臺上有舞姬在跳舞，旁人都讚賞的看著，落梨歌思緒漸漸模糊，他努力清醒。肩膀上突然搭了一隻手，落梨歌抬頭，看到一臉趣味的安翎玉。
「落王爺，原來你在這啊？可讓我好找。」
落梨歌淡淡一笑，「王爺找梨歌有事？」
安翎玉嘿嘿笑道：「沒事，就是很久不見你，怪想念的。」他望了望四周，然後故作神秘的壓低了聲音，「你也是想來娶我姐的麼？」
「……不是。」
安翎玉像松了口氣，「哇，還好不是，不然我兄弟都沒機會了。待會要比武呢，不過大哥應該不會讓你上去。」
落梨歌微微一笑。
安翎玉絮絮叨叨的說了會，然後被人叫去喝酒。落梨歌手扶額，額間的溫度很燙，全身更是冒著冷汗。望著熱鬧的人群，他突然覺得很冷。他想離開，站起身來，卻被一個人攔住。
是滿臉陰霾的安翎逸。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8 22:26
第26章 會
「落王爺現在就想離席麼？」他語氣薄涼，「等下大哥怪罪下來，恐怕遭殃的就不止是你，還有楚國了。」
一句話，讓落梨歌重新坐了回去。
臺上歌姬已退了下去，落梨歌抬眼便望到了安翎隱。他臉上含著笑，旁邊坐著皇后還有嬪妃，不時親密的耳語。
「他的身邊，沒有我的位置。」安翎逸輕輕的道，語氣冷冽，望著他旁邊的那些女人更是充滿恨意。
落梨歌低頭，輕閉了閉眼，精神有些恍惚。
這時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平依公主到。」
人群一片譁然，紛紛駐足觀望。落梨歌亦忍不住抬頭，看到了緩緩走上臺那個端莊的女子。
毫無瑕疵的臉，是安家一貫的絕美，微微一笑，傾國傾城。
「這是我皇妹，琴棋書畫禮射樂無所不通。」安翎逸脣邊帶著笑，死死的望著落梨歌，「若你想做駙馬，我一定給你辦到。」
落梨歌輕歎氣，「你為了皇上，什麼都肯做？」
「是！」沒有絲毫猶豫。
「他不愛我，你這麼做也是枉然。」脣角勾勒出苦澀的笑，落梨歌低了頭。
安翎逸抿緊了脣，不說話。
臺上漸漸熱鬧，不時有臣子的公子上去跟公主見禮，公主只是淡笑，偶爾說幾句話。但是卻並沒有傾心的意思。過了一會，絲弦聲響起，公主開始跳舞。
舞姿優美，讓人目不轉睛，落梨歌卻未多看。一舞終了，公主盈盈下臺，坐在安翎隱側首。臺上卻是眾多青年才俊比武了。而旁邊的安翎逸也不見了蹤跡，落梨歌再抬頭間，已看到安翎逸站在臺上。他目光出奇的寒，道：「各位要能比過本王，才配得上皇妹。誰願意挑戰，便上來吧。」
眾人譁然，誰都知道安翎逸已是燁國難得的高手。但仍舊還是有不怕死的上去。
長劍相交，落梨歌扶額，頭暈腦脹。安翎玉跳了過來，面帶委屈，「慘了，我都沒想到二哥會出來。我那些朋友基本都無望了。」
落梨歌淡笑，「總是要公主喜歡，不然基本誰都過不了他那一關了。」
安翎玉眼睛閃亮，「你真聰明哦。對了，能過二哥那一關的倒是有人啊。」
「誰？」
「你。」
落梨歌微愣，然後微微一笑，笑的很虛弱。
安翎玉終於發現不對，「落王爺，你怎麼了？」
「沒事。」
「好像精神不濟。」安翎玉頗為擔懮，「要不要我告訴大哥？」
落梨歌連忙搖頭，「不用了，我坐一會便好。」
安翎玉咧開嘴，「那你多休息……」他正要往下說，眼睛突然瞪了起來，「慘了，二哥在叫你上臺。」
落梨歌一驚，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安翎逸睥睨著自己。眾人眼中都有期盼，安翎玉道：「快去吧，大哥快生氣了。」
落梨歌不動，一個小太監跑過來，恭順的道：「落王爺，中安王讓您上臺呢。」
落梨歌勉強站起身，走上臺。
萬籟俱靜，落梨歌走的很艱難，但表面卻很平靜。安翎逸正望著他。
一個大臣突然道：「皇上，落梨歌只是楚國的質子，怎麼可以做我燁國的駙馬？」
眾人一聽，大部分相附和。安翎隱皺了眉，安翎逸卻道：「皇兄，落王爺青年才俊，德才兼備，是不可多得的人選。」
眾人一聽，又有大部分相附和。
安翎隱揮手，「比吧。」
安翎逸一喜，小太監將一柄劍送到落梨歌手中。安翎逸拱手，「請吧。」
手指突然無力，落梨歌只覺得四周吵鬧，眼前的景象也模糊起來，他身子愰了愰，然後整個人倒了下去。
四週一片譁然，一個身影已極快的速度竄了過來，碰到他火熱的肌膚後，怒吼道：「叫禦醫，快給朕叫禦醫！」
安翎隱直接抱了落梨歌到自己的床上，禦醫快速的來，火燎的給落梨歌診治。安翎隱站在一旁，眉皺的死緊。
他這樣到底多長時間了？為什麼都不說？
他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失去一個人。因為他從未見落梨歌這麼脆弱，他一直是很堅強，堅強的似乎不需要任何人保護。
可是這次，他在他面前倒下，直挺挺的倒下。
他有一剎那的失神，然後用自己都覺得訝異的速度飛奔過去，那一刻他忘了很多很多，唯一的想法便是，他不能讓他死！
禦醫在安翎隱緊盯下頗為緊張，戰戰兢兢的說了下他的病情，安翎隱緊緊抓住他的肩，道：「你是說，他只是發燒？」
禦醫連連點頭，「回皇上，是的。只要休息兩天吃幾服藥便好。」
懸著的心落定，安翎隱鬆開手，「那快點叫人去煎藥。」
「是，是。」
殿裏的人都被他趕了出去，安翎隱一步一步走到床前，看到那張蒼白的面孔。
只隔幾個月，他竟沒有發現，落梨歌現在跟初識時，瘦了那麼多。
他坐在床邊，手指情不自禁的撫上他的顏。
眉眼都透著淡然，不算很俊美，卻是極其的舒服。安翎隱慢慢描繪著他的容顏，細細的撫摸，含著很深的情意。
他知道，他傷害了他，但是每次都忍不住。
輕輕吻上他的脣，他很溫柔很溫柔的吸吮，昏迷中的落梨歌有些反應，輕輕的回應。欲火一點一點的被點燃，安翎隱握緊了手指，終是放開他的脣。
不能碰他，他在生病。
安翎隱努力克制，一個人走了進來，是安翎逸。
安翎隱微皺眉，「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他。」安翎逸道，「他沒事吧？」
安翎隱搖頭，「沒什麼大礙，二弟，你回去睡吧。」
「大哥，難道你要整夜都留他在這兒麼？」安翎逸眉皺起。
「有何不妥？」
「你剛剛的所作所為，都讓懷疑了，再留他在這兒，別人指不定怎麼想。估計什麼難聽的話都會傳出來。」安翎逸語氣激烈。
安翎隱挑眉，「二弟以為朕會在乎？」
「大哥……」
安翎隱揮手，顯然不想讓他再說下去。
「大哥，你愛上他了對不對？」安翎逸緩緩開口，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他。
安翎隱皺眉，「二弟，你問的太多了。」
安翎逸依然緊緊看著他，「你回答我，是不是愛他？」
安翎隱抿緊脣不說話。
「不否認便是默認麼？」他慘然一笑，「你為什麼不愛我愛他？難道就因為他陪你上床？我也可以，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
安翎隱一震，怒道：「安翎逸，你給朕出去！」
「你不給我答案我不走！」安翎逸眉眼間全是倔強，「若是你想要床伴，我一定比他做的好，只求你愛我。」
安翎隱眉間鬱結愈發的濃鬱。
氣場凝結，安翎逸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心。安翎隱望著落梨歌，漠然的眸子中有了一絲暖色，他輕道：「那我就給你想要的答案。」
安翎逸臉色變得死灰，身子不住顫抖，但他仍然站著。
「我愛他，我愛落梨歌，我愛的能為他犧牲性命！」安翎隱一字一句的說，安翎逸聽在耳裏，身子愈發顫抖。
他眼中蒙上絕望的神色，他一步步的後退，然後走了出去。
安翎隱輕嘆口氣，眼神回轉，卻跌入落梨歌漆黑的眼眸。
他醒了。
第27章 君忍對風泣
「你為什麼騙他？」落梨歌扯出一個很淡的笑，帶些嘲弄與諷刺。
安翎隱抿緊脣不說話。
「你不愛我，更不會為我犧牲性命。又何必去騙他？」落梨歌聲音有些沙啞。
安翎隱不回答，只道：「你在這好好休息，等下會有人送藥來。朕去皇后那兒。」他站起來走了出去，背影有些僵硬。
吃了藥落梨歌又昏沉的睡著。連著五天，他都呆在這兒，安翎隱沒有再過來，倒是歡歡盈盈來這兒照顧他了。五天後病終於痊愈，落梨歌喚太監叫安翎隱來。幾日沒見到他，落梨歌雖無其他想法，但總算是要感謝一番。
安翎隱很快便來了，看到他的臉色暗暗松了口氣，語氣卻還是冷漠，「好了？」
落梨歌點頭，「我等下便回去。」
安翎隱不置可否，握著茶杯不說話。寂靜良久，他才道：「朕以為你有話要說？」
「該說的早就說了。」落梨歌淡淡一笑。
安翎隱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但很快恢復如常，他從懷中隨意的拿出一塊玉，遞給他，「給你的。」
落梨歌微愣，安翎隱不由分說給他掛在脖子上，淡淡道：「以後別離身。」
玉觸體冰涼，顯然是上品。落梨歌訕訕的不知說什麼好，轉身要走，手腕卻被安翎隱抓住。他望著他，然後將他納入懷中，脣封上他的脣。
他的吻帶著思念與苦澀，他的手托著他的頭不讓他掙扎。
抽離脣瓣，他的額抵上落梨歌的額，兩人很貼近，呼吸相聞。「梨歌……」他輕輕的叫著，叫的落梨歌迷茫，思緒像被隔離般。
安翎隱卻沒了下文，脣卻又饑渴般的吻上他的。
這次沒有霸道，卻很溫柔，最後終是下定決心般的分開。安翎隱望著他，眼中有炙熱的情感，似要將他灼傷。
「梨歌……」他低喚。想要說出什麼，但看到落梨歌臉上的冷漠時，卻又愣住。然後像是被打擊般，他背過身，語氣冰涼，「你回去吧。」
落梨歌便轉身離開。
安翎隱拽緊了拳，心頭有一個地方空缺，失落的難受。他閉了閉眼。
為什麼不告訴他，自己並不如他所設想般……
安翎隱洩氣的想，卻終究只是「想」。
落梨歌回去後並沒有多清淨，剛進屋，便看到了一臉陰霾的安翎逸。他臉色消沉了許多，望著落梨歌的眼中有無邊的恨意。
落梨歌微愣，還不知道要說什麼，安翎逸突然閃過來，手上的匕首泛著寒光，貼著他的臉滑過。
一縷青絲飄飄揚揚，如果落梨歌再慢一點，被削下的很有可能就是他的頭。
安翎逸身形絲毫未停，一擊不中，便再次襲來。落梨歌急忙閃躲，屋子本不大，兩人追逐間撞壞了不少東西。最後安翎逸把他逼近死角，落梨歌無奈，手腕一翻，扣住他的脈門，「王爺，您這是為何？」
安翎逸暴怒，「我要殺了你。」他的手使勁向前伸，終究還是差了一分，只滑過他的衣領，落梨歌已奪走他的匕首。本以為他還會不纏不休，安翎逸卻看著某一點發愣，呆呆的不說話。
落梨歌將匕首丟掉，安翎逸突然抓住他的衣領，將安翎隱給他的那塊玉扯下來，質問道：「這東西怎麼會在你這？」
落梨歌不明所以，但還是答道：「皇上給的。」
「他給的？他竟然給了你？」安翎逸語氣中帶著顫抖，眼淚瞬間滑落，絕美的臉有些猙獰。
落梨歌此時才意識到這玉極為重要，安翎逸卻已跑了出去，臨走前那如刀刻的一眼，讓他心驚。
歡歡盈盈慌張的跑進來收拾了東西，落梨歌卻不甚在意，躺在院子的草地上開始曬太陽。陽光耀眼，已是快到六月了，溫度上升了不少。
落梨歌躺了一下午，無所事事的跟歡歡盈盈隨意聊天，傍晚時分院門卻被推開，兩個小太監後面一個女子娉婷的走了進來，落梨歌一愣，認出她竟是平依公主。他連忙站起來，平依公主卻先笑出聲，「落王爺？」
他便也淡笑，「平依公主好。」
歡歡盈盈連忙備好了茶點，然後識趣的退了出去。平依公主溫和的笑道：「那日落王爺重病，平依一直想去看看，卻都被耽擱了，今日有些空，便來了。」
「公主有心了。」落梨歌溫言。
平依公主微笑，遠看她似乎很柔弱，近看才發現有一股英氣流露。兩人算初次說話，不免尷尬，但當平依看到牆上掛著的劍時，眼神一亮，笑道：「那日沒看到落王爺的風採，真是遺憾。想來今日必可比試一番？」
落梨歌微愣，「公主會武？」
平依公主走過去將劍取下，笑道：「要不要試試？」
落梨歌很久未動手，自是應聲說好。
兩人走到院子中，平依公主突然皺了皺眉，「落王爺沒有劍怎麼比？」
落梨歌從懷中拿出軟劍，「請！」
平依公主微笑，不再客氣，拔了劍舞了一個劍花向他刺去。雙劍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音。平依公主的武功雖然不是一流，但也不錯，落梨歌舞的很認真，卻也小心翼翼的不去傷他。於是一個出劍無所顧忌，一個顧慮重重，過了五十招，平依公主還是沒有落敗的跡象。
過到八十招，平依公主臉上已滿是汗，最後知道肯定抵擋不住，便躍了開去，笑道：「落王爺，不比了可好？平依認輸了。」
落梨歌道：「自然好，公主武功不錯。」
平依公主嫣然一笑，突然盯住他手中的軟劍，「落王爺這劍好像很不錯，不如送了平依，可好？」她笑的很嬌俏，落梨歌一滯，將劍遞了過去。平依公主歡喜的接過，「謝謝落王爺了。天色已晚，平依先告辭了。」
她福了一福，又變成來時般的端莊，走出了院子。
歡歡盈盈在身後看著都是滿臉喜色，落梨歌卻不怎麼在意，用了飯，沐浴完畢，再看了會書，然後睡覺。
睡到天明，落梨歌洗漱好，正要吃飯，一大群侍衛擁了進來，不由分說將他抓住。落梨歌一愣，微微皺眉，「怎麼了？」
侍衛卻不說話，直接將他抓了出去。落梨歌沒有反抗，回頭時，看到歡歡盈盈惶急的臉。
侍衛直接將他關進大牢，然後十幾個人在大牢外守著，不發一語。
過了一個上午，落梨歌都一個人呆在那，沒人給他說一句話，沒人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到了中午時，獄卒送了飯菜進來，落梨歌正要吃，突然那些侍衛齊刷刷的跪在地上，一個身影便站在牢門前。
落梨歌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到了一臉漠然的安翎隱。
他拿著筷子的手停頓，安翎隱一揮手，獄卒將牢門打開，然後他走了進來。
他穿著黃袍，舉手投足間皆有王者風範。
只是他的眼，太過寒冷。
第28章 腥風血雨處
所有的侍衛獄卒都離開，大牢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落梨歌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放下筷子，正想詢問，安翎隱已抓住他的下顎。
很大的力道，讓落梨歌皺起眉。
「為什麼這麼做？」安翎隱說出的話，比他的眼神還冷。
「……什麼？」
「還在裝傻麼？」安翎隱手上的力道加重，「為什麼殺她們？你是不是以為，殺了她們朕就能只有你一個？」
腦子如被雷擊，落梨歌想，他明白了問題所在。他想解釋，但他最後那句話傷了他。
原來他在他心中，便是這樣？
安翎隱見他不說話，心中愈發氣憤，「你說話啊，你以為你不說話便可以逃脫罪名？在現場找到了這塊玉跟你從不離身的軟劍！」他緊緊捏著那塊玉，眼中是暴怒的神色。
落梨歌一愣，想到昨日的安翎逸與平依公主，什麼事都想明白了。他挪開安翎隱握著自己下巴的手，淡淡一笑，「竟然已有證據，還要梨歌說什麼？」
安翎隱一愣，手無力的垂下，「真的是你？」
落梨歌不望他，脣邊含笑。
「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更為光火，手掐住他的脖子，關節用力蒼白，落梨歌輕閉上眼。「你睜開眼看著我，說話！」
安翎隱怒吼。
落梨歌便睜開眼看著他，不說話。因為不能呼吸臉色有點沉重。
再用力的話，一定會掐斷他的脖子。安翎隱終是松了手，冷冷的盯著他，「你說，為什麼要這樣做？」
落梨歌順了氣，淡淡的看著他怒火熾熱的眸子，微微一笑，「因為我愛你。」
他笑的很燦爛，「我愛你愛的發狂，我恨那些女人能光明正大的在你身邊歡笑，恨她們能得到名分。」他揚起笑，笑的溫暖舒適，「我只想一個人完完全全的佔有你。」
安翎隱眼中，全是怒意與不齒。手一揮，「啪」的一聲，落梨歌臉上已印了五個指印。
深深的痕，讓他的臉很快腫起，他卻依舊笑，只是眼卻不看他。
「原來你是這麼的賤！」安翎隱冷聲，神色恢復成漠然，「朕以前怎麼會看上你？」他甩袖離去，急促的腳步都能顯示他內心的憤怒。
落梨歌閉上眼，嘴角有液體滲出，他輕輕一擦，然後看到鮮紅的血液。
一天一夜他不動不說話不吃飯，眼睛睜著也是很平淡，看不出痛看不出傷，靠著牆壁發愣，偶爾閉上眼。
整個大牢很空曠，他看著昏暗的剪影從狹小的窗子上照射下來，一道一道昏天地暗。第二天他聽到了腳步聲，臉已僵硬的做不出任何表情，抬眼看到是安翎逸時，亦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的望著，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跟前，臉上的桀驁的笑。
他蹲下身，望著他，「落梨歌，我以為你看到我，一定會恨入骨髓，哪知卻一點表情也沒有？」
落梨歌有了表情，卻不是發怒，而是笑。
很淡很輕的笑，笑的仿佛還是天地間最溫暖的那束陽光。
安翎逸愣了一下，然後道：「你還能笑？你以為大哥會放過你麼？你殺了兩個貴妃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燁國，恐怕你那哥哥落梨墨，也在替你來收屍的路上了。」
落梨歌還是一樣，淡淡的神色，指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卻微微發抖。
不是擔心死，是擔心他口中叫出的那個名字。
落梨墨，他的哥哥。
若他這般死，楚國以後必不好過罷？
可是他現在除了死，還能做什麼？
他還能笑，他只能笑。
安翎逸狠狠的瞪了他一會，「你真的不怕死？若你求我，我能想個辦法把你救出去，只要你以後再不見大哥。」
落梨歌脣邊的笑慢慢隱去，眼角卻浮現出一抹同情，對安翎逸的同情。
「你可憐我？」安翎逸嘴角掛上冷笑，「你知不知道昨晚大哥是在哪兒睡的？是在我那！」
輕閉上眼，落梨歌吐出四個字，「那又如何？」
他的心已死，連最在意的楚國都已捨棄，別的於他，又如何？
安翎逸顯然已看通了這層，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離去。
大牢恢復平靜，落梨歌攤開手，才發現手中深深陷下去的痕跡。
原來即使沒有指甲，緊握著手的時候，也能陷的那麼深那麼深，也能那麼疼那麼疼。落梨歌一直看著自己的手心，看著那些痕跡一點一點的變淡，一點一點的消散，然後恢復原樣。
金鑾大殿，臉色冰寒的男子讓獄卒冷汗直流，但還是道：「皇上，他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拿著奏折的手情不自禁的一顫，安翎隱冷道：「那水呢？」
「也沒喝。」
奏折「呯」的一聲被他扔在案上，發出很大的聲響，讓底下的臣子都是一驚。安翎隱面寒的讓人恐懼，一個大臣戰戰兢兢道：「皇上，落梨歌刺殺兩位貴妃已是證據確鑿的事，他絕食自亡也是給楚國一個面子，留他個全屍也算皇上仁愛！」
安翎隱眼光一閃，「自亡」？想到他真的可能會死，冷哼一聲，「擺駕大牢！」
牢門很快被打開，安翎隱走進去看到落梨歌已是躺在冰冷潮濕的地上，黑發遮蓋了他的臉，露出的肌膚蒼白無比。
眉微皺，他走了過去，抓住他的肩，惡狠狠的道：「你想絕食？」
渙散的思緒似被人抓了回來，落梨歌睜眼，看到的便是滿臉冰寒的安翎隱，怒火炙熱的眸子像要燃燒，他不語，又閉上眼。
「給朕睜開眼！」安翎隱聲音很大，吼的他又睜開眼，「想這麼死對不對？朕告訴你，沒那麼容易！給朕端食物來！」
很快有人端了飯菜，安翎隱拿了筷子夾了菜，送到他脣邊，惡聲道：「給朕張嘴！」
落梨歌抿緊脣。安翎隱抓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張嘴，然後將菜塞了進去。菜很快被吐出來，落梨歌眼神黯淡，身子無力。
「你吃還是不吃？」安翎隱暴怒。
落梨歌緩緩抬眼，對上他的眸子，扯了扯嘴角，露出極虛弱的微笑，「我殺了你的愛妃，不正是想要我死麼？」
安翎隱眼神陰狠，「你以為就這麼死就夠了麼？你以為不吃不喝便死那麼簡單麼？」他脣角勾勒出極其殘酷無情的笑，「落梨墨已經到了燁國，朕已經把他扣下，只要你一死，我必將他凌遲！」
落梨歌無神的眼閃過一絲懼意，他爬起來，手抓著碗裏的飯菜往嘴裏塞，他很努力很努力的塞進去，很努力很努力的吞嚥，卻終是餓過頭將飯菜全部吐出來。他一直吐，吐出黃色的水，吐出腹中本來就不多的東西。
安翎隱開始還冷漠相看，後來見他痛苦的扭曲，甚至吐出的是鮮血時，心驟然下沉，大聲吼道：「快點給朕叫禦醫，快點！」
他抱住他，看著他吐出的鮮血染紅自己的黃袍，心如被抽空般疼痛，「落梨歌，落梨歌……不準再吐了，朕命你不準再吐了！」
落梨歌卻還是在吐，大口大口的鮮血溢出來。
「落梨歌！不準再吐了！禦醫，禦醫……禦醫死到哪兒去了？快給朕來！」
第29章 相思濃時心轉淡
宮裏陷入混亂，安翎隱的殿中禦醫慌張的跑來跑去，他走來走去，面色鐵青。想到落梨歌渾身是血的模樣，心又紊亂起來，空的仿佛要騰空。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個禦醫恭謹的道：「皇上，血已止住了。」
安翎隱臉上一喜，「那命呢？不會死了對不對？」
禦醫擦擦汗，頗為躊躇，「這個……落……王爺心脈嚴重受損，鬱氣凝結，恐怕……恐怕……」
安翎隱瞪眼，「恐怕什麼？」
禦醫咬牙，「恐怕活不過一月。」
「轟然」一聲，安翎隱發現自己竟全身發冷，想動都動不了，他腳步一個鋃嗆，身後的太監連忙扶住他，安翎隱怒吼：「把他救活，他死了你們誰都別想活！」
「皇上……」禦醫嚇的差點跪下去，「心病還需心藥醫啊。」
手漸漸緊握，安翎隱大吼，「你們都給朕滾。」
宮女侍衛太監禦醫都很快退了出去，安翎隱一抬眼便能看到床上躺著的人，緊閉的眼，蒼白的臉，僅三天他又消瘦的無形。
安翎隱一步一步走過去，手指的力道越來越重，走到床前，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手指已情不自禁的撫上他的臉。
乾澀的肌膚不似平日柔滑，下巴更是冒出了青渣，衣服上還是很多血跡，脣角也有。安翎隱看到旁邊的熱水，拿起毛巾一點一點幫他擦乾淨，給他換上衣服。
到如今這般，他發現他還是對他恨不起來。
那兩個貴妃的性命他並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落梨歌為什麼會這麼做，為什麼會去殺人？他怎麼會幼稚的以為，殺了那兩個人便會得到自己的心？
自己的心，其實早就失落在他身上了……
宮女端來了藥，他冷顏接過，吹涼了舀起一勺餵進他嘴裏，但是卻悉數流了出來。
安翎隱一驚，索性將藥含進嘴裏，覆上他的脣。
液體漸漸流入嚥喉，落梨歌幽幽醒來，睜開眼，看到安翎隱冷漠的眸子，感覺到他還覆在自己脣上的脣。
安翎隱將脣抽離，冷冷的望著他，「原來還沒死，那起來喝藥。」
落梨歌爬起來，卻無力的差點摔下床去。安翎隱眼明手快的將他扶住，心差點跳出來，瞪了一眼他，語氣責備，「你想死麼？」
淡淡一笑，落梨歌將藥碗拿過，平日舉手便可辦到的事先在卻尤為困難，端起來便要往口中倒去，卻被安翎隱搶過。
「想被燙死麼？」安翎隱眼神不善，將藥放在脣邊吹，再拿木勺舀了遞到他脣邊。
落梨歌努力讓自己不去感動，乖乖的吞了藥。一碗藥吞完，安翎隱又叫人端了粥。
他本想漠然，但動作卻越來越溫柔。
見他乖乖的連粥也喝了，安翎隱松了口氣，眸子卻依舊很冷，「不準死知道嗎？」
哀傷的感覺更甚，落梨歌漸漸不明了，他不要自己死，是想看著自己痛苦而快慰麼？他淡淡一笑，揚了揚脣角，卻不說話。
夜即將沉了，安翎隱走了出去。
腹內的東西全被吐出來，疼痛的痙攣，細密的汗亦滲出。落梨歌喚了宮女將地上的污物收拾乾淨，弱聲道：「別告訴皇上。」
宮女瑟縮了下，驚恐的點頭。
落梨歌微笑，輕閉上眼。他吃不下任何東西，剛剛安翎隱餵他的時候他已經想吐出來，只是強忍著。
心死了，原來活著就是這麼痛苦的事了。落梨歌慢慢睡去，睡夢中聽到有人輕嘆，然後發覺有手臂環上自己的腰。
他知道是安翎隱，那股熟悉的味道充斥心間，微微的泛起漣漪，疼痛又似風浪般襲捲而來，一點一點的伸張蔓延。
安翎隱將他納入懷中，灼熱的視線一直望著他，他卻不敢睜眼。
突然間便怕，如若死前，這樣安靜一會也好，不要再聽那些殘忍的言辭。身子曲成彎曲的弧度，更為熨帖的納入他的懷。
兩人不說話，安翎隱知道他已醒，卻也不想打破這安寧的氣氛。
他應該撇開他，應該殺了他，至少是看著他自生自滅。
但是他卻做不到，他對他懷有太多的愛，愛入骨髓，於是只是想一想他會離開自己，心便也會痛半天。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已如此的放不開他。
落梨歌不知什麼時候又開始沉睡，心已死，便連夢的殘影也無。第二天睜開眼時，安翎隱已不知何處去了，幾個禦醫守在床邊，看到他醒，把脈的把脈，看氣色的看氣色。
落梨歌任他們動作，禦醫們離去後又有宮女端了藥來，他強忍著喝了，最後卻又是忍不住吐了出來。
胃液中含著血跡，一旁的宮女看的心驚，他卻無謂的笑笑，道：「收拾下吧，麻煩了。」
宮女連忙點頭，在抬頭間卻看到一臉冰寒的安翎隱，嚇的連忙跪在地上。
微眯了眼，安翎隱心中升起一股怒意，更有一股害怕，他快步走過去，緊鎖住他的眼，「為什麼吐出來？」
「我也不想。」落梨歌淡笑，笑的很虛弱。
「你想死對不對？你不怕我殺了落梨墨？」安翎隱只能抓住這最後的籌碼。
落梨歌眼神中充滿懮傷，他望著他，「我怕，可是我更想死，我的意志已經不受我控制。」消瘦的臉承載著溫暖的光暈，看的安翎隱一怔。
原來那個淡漠如水的男子，原來笑的溫暖陽光舒適至極的男子，怎麼會變成如今的模樣？傷痛懮愁濃的化不開，不管他笑還是不說話，總是覺得傷感。
安翎隱不再怒吼，絕美的顏溫柔起來，「你告訴我，要怎樣，你才能好？」
落梨歌不說話。
哀，莫大於心死。
他現在，心已死。
第30章 曉月瀲灩相思弦
叫人端了東西來，安翎隱一口一口餵他吞下，落梨歌也很努力的吞嚥，終是沒有再吐出來。替他蓋好被子，安翎隱走了出去，臉色沉重。
兩天後落梨歌吃東西總算沒有再吐出來，但吃的依然很少，安翎隱看著雖皺眉，但語氣已好了很多。晚間也不離開，靜靜的擁住他入睡。
落梨歌很多時候在半夜會醒來，看著他的容顏發呆，但他不敢動，安翎隱睡的極淺，只要他一動他便會睜開眼。
雖然這樣，但落梨歌卻總是揮散不去心中那份沉鬱。
餵了落梨歌吃點東西，安翎隱正要去上朝，一個太監恭謹的道：「皇上，有落王爺一封信。」
安翎隱微愣，將呈上來的信掃了兩眼，冷聲道：「拿去送給落王爺。」
太監道：「皇上不查看嗎？」
「拿去。」安翎隱皺眉，雖然很好奇是誰寫給他的，裏面的內容是什麼。
太監連忙走了進去，落梨歌未睡，躺在床上微眯著眼。拿過信撕開，是很舒服的字跡。
是月王的信。
落梨歌此時才想起，自上次西山他掉下去後，他就再沒見過月王。
信開始的內容一直在圍繞小瑤，說她武功的進展，說她的聰慧，說她對落梨歌的思念。落梨歌看著微笑，看到後面的內容卻愣住。
月王提及了西山一事。他說當時看到落梨歌掉下去那一瞬，他想搭救的心卻停頓了一剎那。兩條人影卻已奔向他。
一個是楚清絕，一個是安翎隱。楚清絕離落梨歌近，終是快了一步。
裂開的石頭被合上，他看到安翎隱絕望的臉，深深的傷痛刻在他的臉上。然後他想盡辦法找了他一天一夜，臉上的表情近乎癲狂。
他說他震撼了，最後帶著小瑤離開。
他最後說，他很高興落梨歌沒死。
拿著信紙的手指有點發顫，落梨歌怔住。
原來安翎隱不是說謊，在他危急時，他真的可以不顧性命的去救他。
腦子突然「轟然」一聲，他想起來，自他生還後，安翎隱從未問過那柄劍的事，他本來最想得到的寶物，最後卻只言不說……
心似乎死灰復燃，落梨歌下床，他要找安翎隱，他要跟他說清楚，他並沒有殺那兩個女人。
走出殿，兩柄劍卻橫在他面前，落梨歌身形一閃，已然後退。
一個人站了出來，正是安翎逸，他臉上含笑，道：「你居然還沒死？」
落梨歌看著他身後十幾個侍衛，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你要殺人滅口？」
「你還不笨。」安翎逸微笑，退開在旁邊，身後的侍衛擁了上來。
身手都是一流，手上還有劍，落梨歌似乎避無可避。就在此時，一聲怒喝傳來，「住手！」
安翎逸面色一慌，便見安翎隱大步走了進來，那些侍衛連忙跪下，安翎逸連忙道：「大哥，你怎麼來了？」
安翎隱瞪著他，面色極寒，「為什麼要這麼做？」
「……什麼？」
「為什麼要殺人要嫁禍？」他說的緩慢，一字一字卻極重。
「大哥，你聽誰在瞎說？」安翎逸面色如常。
安翎隱冷笑一聲，喝道：「歡歡盈盈你們進來，還有平依，給朕進來。」
安翎逸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恐懼。歡歡盈盈看到落梨歌都是一喜，平依公主卻有些瑟縮。
「還要朕再復述一遍嗎？」安翎隱瞪著他。
安翎逸暗了眸子，「不用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安翎隱語氣冷漠。
安翎逸苦笑一聲，「大哥，你自然知道是什麼原因。這不關平依的事，是我讓他騙了姓落的劍來。」瞪了眼歡歡盈盈，他惡聲道：「可恨我竟沒想到你們這兩個賤婢。」他話剛落，安翎隱一掌摑上他的臉，「你還不知錯？」
安翎逸眼神炙熱，「愛一個人有什麼錯？大哥你告訴我？就因為我愛的是一個男人？」
「你……」安翎隱怒意儼然，更嚴厲的話卻說不下去。
安翎逸淒然一笑，「我以為我總可以得到你的心，即使我得不到名分，只要你愛我就行了。哪只你卻將那玉送給落梨歌？這塊玉是祖上傳下來的，父皇讓你送給最愛的人。當年你冊立皇后，都沒把玉送出去，我還以為是給我的，你可知道我那時候多歡喜？怎知你出去一趟卻什麼都改變了，姓落的配戴這玉麼？」玉色溫潤，在他手上握著還是很好看。
落梨歌垂下頭，突然便不想看安翎逸淒然的模樣。
因為他跟自己太像，愛的太苦，太過執著。
安翎隱不說話，安翎逸眼中含滿淚，「大哥，我愛了你那麼久你都不肯多看一眼，為什麼你卻那麼愛他？」
安翎隱不答，本是發怒的顏卻漸漸平和。
「大哥，你告訴我為什麼？」安翎逸的臉上已經爬滿了淚。
「已知緣淺，奈何情深。」淡淡的八個字自落梨歌口中說出，帶著淡淡的哀愁。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臉上，安翎逸的臉色變了，有些錯愕。
落梨歌笑容有些慘然，他轉身向屋裏走去，安翎隱快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目光相撞，任是多少癡情，亦已化為傷感。
知道落梨歌在躲避，安翎隱卻下定決心。他轉頭，望著安翎逸，「因為他是落梨歌，世間僅有的落梨歌，一見面便讓我傾心的落梨歌。」他臉上含著笑，溫暖不寒冷，「你永遠不知道，我跟他，曾經度過的是多麼美好的一段時光。那段時光，我一生都忘懷不了，更捨棄不了。」他連身上都散發出來情意，讓安翎逸怔住，眼淚徹底滑落。
他從未見過安翎隱這麼柔和的模樣，所以他已知道，他永遠得不到安翎隱的心。
因為能讓他露出這樣笑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落梨歌。
眼眸黯淡，他輕道：「那兩個女人是我殺的，不關旁人的事。」
安翎隱微眯了眼，「從即日起，你便不再是中安王。」
落梨歌微愣，安翎逸卻不再說話，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殿內很靜，除了他們兩人，再無旁人。安翎隱一直抓著落梨歌的手不放開，突然嘆了口氣，「你為什麼不說？」
落梨歌別開臉，輕道：「我說，你便信嗎？」
「只要你說，我便信。」安翎隱語氣誠懇，「但是你卻，連否認都不想否認？為什麼？」
落梨歌微笑，「你進來對我說的話，你記得嗎？」
安翎隱一怔，然後想到了那些殘忍的話。
心一顫，內疚亦挽不回自己對他帶來的傷害。安翎隱很無力，他明明很愛他，為什麼竟是傷他最深。
「……我那時候心很亂。我很怕，真的是你……」他低聲解釋。
脣邊泛出笑，落梨歌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所想的那麼在乎，「至少在你心目中，我便是會那樣做的人，對麼？」
安翎隱擁住他的身，手臂收的很緊，低低的沙啞的嗓音在他耳邊輕道：「對不起。」
只這三個字，落梨歌的心便開始沉淪。
他終究，還是任他如何傷透自己的心，卻仍然還是愛。這種感覺讓他前所未有的絕望，安翎隱擔懮的喚道：「梨歌……」
「我想回原來住的地方。」落梨歌抬頭看著他。
看到他眼中全是平靜，安翎隱點頭。
落梨歌需要安靜，好好的想一想。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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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0-2-28 22:26
第31章 風聲細碎燭影亂
回了院子，歡歡盈盈擔懮的看著他，然後心急的訴說。她們看到落梨歌被侍衛抓走之後急忙去探聽原因。在知道緣由之後便一直想見安翎隱說清楚，連了幾日都見不到，直到今日才巧然看到。
落梨歌微笑，心內泛起感動。原來終究，還是有擔心自己的人。
幾日來興許心境寬了許多，落梨歌用食雖然不多，但身體已好了許多。每日聊天喝茶，舞劍弄花，閱讀書寫，就是很少去想安翎隱。當明月懸空，夜影妖嬈時，他偶爾會想到記憶中那些時光，本來是不是很久的事情，可是想起來便會覺得是上輩子的剪影。
那些開心的過往對照了現在的淡漠，仿若對現實的諷刺。他又想到那日安翎隱說的話，原來那些時光他亦是珍之重之，想到此處心頭便會泛起淺淺的暖意，可是暖意過後，尖銳的疼痛更甚。
也許他一輩子，再忘不了安翎隱曾對他做過的一切，那些心寒的話與溫暖的顏總是交織替換。
於是當他再次見到安翎隱時，還有些恍惚。
安翎隱臉上沒有笑意，深邃的眼望著他，身上穿的是明黃的龍袍，英氣勃勃。
落梨歌臉色本是平靜，但聽到他第一句話時，平靜的顏卻凝結了。
他說，「楚國國君落梨墨來了。」
落梨歌還未消化這句話，便看到了沉穩的落梨墨。
萬千喜悅湧上心頭，他走過去，緊緊抱住了落梨墨。
「哥……」他低聲喚著，語氣有些沉重。
安翎隱從未見過落梨歌這番模樣，便安靜的退了出去。
落梨墨撫著他的發，道：「梨歌，在這兒還好麼？」
落梨歌放開他，點頭，「好。」眼前的落梨墨比上次見顯得消瘦，眼中還有著擔懮，臉上更是風塵僕僕。落梨歌心痛道：「哥，你瘦了。」
落梨墨展顏一笑，「瘦了顯精神。」
「你怎麼來了？」
落梨墨微嘆，「聽說你出事了，我又怎能不來？」
落梨歌微笑，「沒事了。」
「沒事便好。」落梨墨望了望四周，看到沒人，臉色卻依舊警惕，低聲道：「你跟燁國國君，怎麼回事？」
落梨歌微愣，然後低下頭，「沒事。」
落梨墨沉吟，卻不多問，只道：「我下午便要回楚國。」
落梨歌一驚，「那麼急麼？」
「嗯。」落梨墨溫顏，「你在這受這麼多苦，是大哥對不起你。」
「哥，你別這麼說。」落梨歌微笑，「梨歌在這很好。」
落梨墨欲言又止，終是沒有再說什麼。
中午吃了飯，落梨墨便離開了。落梨歌心中滿是不舍，但卻又無可奈何。天空響起幾聲悶雷，落梨歌搬了把椅子坐在屋簷下，電閃雷鳴，風雨飄搖，天色越來越暗。落梨歌安靜的坐著，雙目平靜。
偶爾有雨絲飄了過來，濺上他的頰，他不閃不避，直到看到了風雨中那個男子。
安翎隱獨自打著雨傘，身上穿的是普通的衣，雨中漫步自有一股悠閑，嘴角噙著的笑，又似當日的路驚鴻，明媚張揚。對上落梨歌的眼時，也沒有平日的淡漠不自然。
落梨歌喜歡這樣的他，桀驁中帶著肆意，還有那麼一絲無謂。他心目中的他便是這樣，只是後來，改變的太多，讓他承受不了。
心微疼，落梨歌努力讓自己不再去想那些過往。
四目相對，安翎隱微微一笑，「在等我？」
落梨歌點頭，移開與他對視的目光，望著傾盆的雨，眼神有些寂然。安翎隱自屋中搬了椅子，坐在他旁邊。
風雨肆虐，兩個同樣為愛而傷的人靜靜守著這一片狂風暴雨。
良久，落梨歌才道：「謝謝你。」
安翎隱眼中沒有笑意，「是為你哥。」肯定句，不是疑問。
落梨歌點頭，「他能來，想必不是以楚國國君的身份。」心內泛起一絲感動，他是知道自己想念哥哥才這麼做的麼？
安翎隱卻不說，看著在風雨中飄搖的樹，突然輕歎氣，「你能開心便好。」
幾個字，觸動了落梨歌的心弦。心底泛起暖意，他脣邊露出淡淡的微笑，想到月王的那封信，他開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那日你也是救了我的？」
安翎隱微愣，但立馬明白了他口中的意思，苦笑一聲，他道：「因為我遲了一步。我亦懊惱，為什麼那日拉住你的是楚清絕，而不是我。」
落梨歌偏頭，看到他臉上傷懷的光暈，耀眼的明亮，哀戚的令他產生共鳴。他的手伸過去，握住了安翎隱的手。
十指相纏，笑意爬上了他們的臉頰。安翎隱眼神突然深邃起來，望著落梨歌，「你沒有殺人，為什麼不說？」
「因為你不信任。」
輕柔的幾個字，落梨歌說出來卻很苦。
撫著他的手心，安翎隱道：「因為太愛，所以更加希望你沒做那些事。」他不是沒想過，現場留下玉跟劍多麼讓人懷疑，沒有誰傻到會把作案的東西留在現場，落梨歌心思縝密，更不會犯這種錯誤。「我急於想從你口中知道，你沒做那些事。」因為太愛，讓他失去了理智，沒有去想更多。所以那麼用力的對他，那麼粗暴，說出的話那麼傷人。
雙手握的很緊，心結打開，落梨歌心胸暢快了很多很多。
他們都是太愛，愛的太深，所以容不下對方一點兒不對。
落梨歌糾結於安翎隱對自己的不愛。
安翎隱糾結於落梨歌對自己的不放開。
誤會產生，便是一直一直傷害，以為這種傷害，能減少愛，能減少心內的痛楚。
卻沒想到，心會更痛，愛亦沉淪到五臟六腑……
雨絲漸漸變得溫柔，落梨歌亦將頭倚上他的肩，熟悉的味道縈繞鼻間，有種恍惚的幸福感。落梨歌輕嘆，原來他就是如此容易滿足的人。
安翎隱環住他的腰，脣邊有醉人的笑意，「我們好久，沒有這樣了。」
「從我們相識，現在已隔了半年多了。」那時還是初春，現在竟是仲夏了。落梨歌有些寂然。
安翎隱微笑，「後悔過嗎？後悔過我們的相識嗎？」
落梨歌輕點頭，「很多時候都在後悔。」
安翎隱臉上有愕然，對上他的眼，神色中有些難看。
落梨歌在他脣上啄了一下，「想嚇我麼？」
「嗯。」悶悶的點頭，安翎隱眼神變得柔和無比，「因為我不後悔，從不後悔遇見你。」絕美的臉上漾開笑意，暖暖的感覺讓落梨歌覺得溫馨。他語氣頗為幽怨，「因為做那些殘忍的事，說那些殘忍的話的人都是你。而我卻只能承受。」
那些痛楚不是不在，只是會藏的更深。落梨歌無法全盤不介意。安翎隱的氣息壓了上來，柔柔的脣瓣像香甜的糕點。
第32章 曾望同白首
暈染了雙頰，落梨歌微微喘息。安翎隱索性將他抱到自己懷中。落梨歌將頭埋進他胸前，低聲道：「有人看到怎麼辦？」
微微一笑，安翎隱道：「你介意？」
「怕你介意。」他的懷抱很溫暖舒適，落梨歌滿足的嘆息，他從未想過，自己竟是這麼懷念他的懷抱。
安翎隱微笑，抱緊懷中的人。
若他真介意，就不會將他帶入自己的殿裏修養。那個地方，是連當今皇后都難能入住的禁地，大臣亦是多方勸慰他如此行徑有多不妥，可是他，就是無法看到落梨歌離開自己身邊。
很多時候，落梨歌以為他在陪伴別人的時候，他都是靜靜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守望著他。有時候一站便是一夜，但是只要看到落梨歌安心入睡，他便無怨。
安翎隱一直以為自己對感情無謂，因為那些「愛情」他唾手可得，但是落梨歌，總是不一樣。
殷紅的繩子圈住他的脖子，冰涼的玉質緊貼住落梨歌的肌膚，他微愣，抬起頭時，看到安翎隱脣邊暖暖的笑意。察覺他給自己戴的是什麼東西時，落梨歌神色中有一絲疑惑。
「這是給你的。」安翎隱微笑，「不要讓它再被別人搶去。」
這塊被安翎逸抓過去的玉，落梨歌輕輕撫著，輕嘆道：「他……又怎麼捨得給？」
「因為這原本就不是屬於他的東西。」
落梨歌眼神複雜的望著他，「我以為，你是愛他的。」上次安翎逸受傷他是那麼的緊張，那時他擔懮的表情讓他痛苦。
擁緊他，安翎隱道：「我愛你，只愛你。」
淡淡一笑，落梨歌懮愁盡隱。
「父皇把這塊玉交給我的時候告訴我，它代表的就是我的真心。」安翎隱撫著他的發，「我原以為，我的『心』會一輩子都送不出去。」
「只要你願意，千萬塊玉都不夠送。」落梨歌悶聲，語氣中有自己不察覺的酸澀。
安翎隱展顏，抬頭時看到天色已黑，不禁皺眉道：「我餓了，歡歡盈盈怎麼還不來叫吃飯？」
落梨歌怪笑，「她們估計是怕你了。」
對上他的顏，安翎隱眼中有執拗，「我很可怕麼？」
在他脣上啄了一下，落梨歌跳出他的懷，笑道：「可怕，非常可怕。」
安翎隱躍了過去，摟住他的肩。
晚飯吃的很簡單，歡歡盈盈自是不敢相伴，甚至有些戰戰兢兢，但見安翎隱看到稍嫌樸素的飯菜也沒氣的跳起腳來時，心便稍稍放下。
明亮的燭火映襯著安翎隱的容顏越發柔和，眉眼間皆是笑意，少了平日的淡漠。他拼命的往落梨歌碗裏夾菜，直到他皺起眉盯著他時，他才停住動作，關切的道：「梨歌，多吃點。」
「你當我是豬麼？」碗裏的東西滿的冒出來，再多一點便裝不下了。
安翎隱神色認真，「你要真的是豬該多好！」
落梨歌氣的咬牙，正要發怒時，身子卻被安翎隱環住。
他的氣息噴在他的頸上，讓他有些發癢。落梨歌奇怪他的動作，輕道：「怎麼了？」
「如果你真的是豬，我就可以將你圈養在身邊，不離不棄。亦不用那麼卑劣的手段將你牢牢鎖住。」安翎隱語氣有些沉痛。
落梨歌不動，冰山一角漸漸溶化。
「其實我，很希望你留在我身邊，不是因為楚國，不是因為落梨墨，只是因為你愛我，所以甘之如飴。」
第一次聽到他內心的這些話，落梨歌怔住。
抬起頭，安翎隱的臉上又全是笑意，得意的道：「梨歌，感動吧？」
落梨歌不置可否，繼續吃飯。
安翎隱訝異，「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麼？」
白了他一眼，落梨歌道：「若你不是把我設想為豬，我可能會有那麼一絲感動。」
安翎隱笑的很開懷。
外面的雨停住，過了很久，安翎隱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而且躺在床上拿著一本書在看，落梨歌輕咳一聲，道：「我要休息了。」
安翎隱頭也不抬，但是卻移了依身子，拍了拍自己旁邊空餘出來的位置。
落梨歌無奈，但還是乖乖的窩了過去。
書頁上寫的字是「兵法」，安翎隱看的很入神，沒有要理他的意思。落梨歌看著他的臉，認真的臉多了一絲沉穩魅力，少了邪氣。為了不被他迷的失魂落魄，落梨歌閉上眼。
溫熱的脣瓣壓了上來，溫柔的掠取。落梨歌睜眼，看到他含笑的眸子。
「不看了麼？」他語氣微酸。
安翎隱故意歎氣，「若你希望我繼續看下去，我必定遵命。」
捏捏他的鼻子，落梨歌笑道：「你是燁國國君，我可不敢強迫你做什麼事。」
「是麼？」他的眼低了下來，溫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
燈光昏暗，流露的情愫曖昧橫生。安翎隱的身子壓了下來。他的眼似在蠱惑，落梨歌想移開眼，卻移不開，臉頰開始發燙。
手指漸漸撫上他的眉眼，安翎隱含笑，手指的力道不輕不重，速度也是不快不慢。
手指經過的地方掀起一陣顫抖，溫度逐漸升高，落梨歌的呼吸也急促起來，吞了吞口水，他張開口，正想說話，安翎隱已封住他的脣。
吻溫柔中帶著渴求，漸漸轉為狂風暴雨。安翎隱細細啃咬，激起他難耐的反應。雙手逐漸伸進他衣內，觸碰到他的肌膚時，落梨歌發出滿足的輕嘆。
「我好想你。」吻吻他的脣，安翎隱眼中閃亮著慾望，聲音亦嘶啞起來。
落梨歌微笑，漾開的脣角帶著幸福的味道。他伸出手，將他拉向自己。
燭光搖曳，屋內的春意漸濃。
早上落梨歌很晚才醒，全身酸痛，睜開眼時，卻看到安翎隱還在身旁。他微訝異，「不去上朝麼？」
安翎隱睜開眼，在他脣上印了一吻，然後道：「想陪你。」
落梨歌臉色淡下來，「我不想被人罵禍國殃民。燁國少你一日，必耽擱不少的事。」
安翎隱驚訝於他的認真，很快笑出聲，「今日是我每個月必休息的一天。」
落梨歌愣，嚴肅的顏隱去，輕閉上眼。
「還睡？」安翎隱挑眉，眼中卻蘊含著笑意。
埋進他的懷，落梨歌語氣疲憊，「我很累。」
昨夜許是許久未曾相擁，解除誤會讓兩人幾度沉淪。安翎隱精神倒是好，但是見他實在疲憊，也不多言，靜靜的一隻手抱著他，另一隻手拿過床邊的書看起來。
第33章 白衣迎風立
到了中午落梨歌才徹底清醒，沐浴更衣，再吃了中飯。屋外天氣很好，太陽有些炎熱，但因為有絲絲微風，所以也不至於悶熱。
兩人躺在院子的樹蔭下隨意聊天，談一些過往。安翎隱臉上微露訝異，「這麼說來，你的劍術只學了一年？」
「嗯。從那以後，我再沒見過教我劍術的師傅。他生性多愁，我經常見他對著手中的劍感嘆，眼神流露出的哀傷灼人。」落梨歌微微嘆息。
「他的修為想必很可怕。」安翎隱雙目悠遠。
「你錯了。」落梨歌道，「他不會武功。」
「怎麼會？」安翎隱驚愕。
「是自廢的武功。」落梨歌眼神沉寂，「我想他，總該是有什麼心事吧。那年他突然消失，我一直在找他，但是遍尋不獲。」
安翎隱握握他的手，「你別太過擔心。」
落梨歌微笑，突然眼睛一亮，「不如我們來比劍？」
他躍起來，微風拂動他的衣袂，有種睥睨天下的氣勢，臉上的笑更是溫暖自信。安翎隱微眯眼，看著這樣的他，突然就有種炫目的感覺。
從來就知道落梨歌不是自己輕易便可以掌握的了的，但看到這樣的他，心內還是有些不定。拉他在自己身邊躺下，再緊緊擁住。
落梨歌有些錯愕，「怎麼了？」
「別離開我。」安翎隱聲音很低，將頭埋入他的發間。
落梨歌微愣，「你怕我離開？」
「嗯。」安翎隱抬起頭，在他脣上吻了吻，「你太過優秀，不是只有我才能發現的寶貝。」
落梨歌不懂，安翎隱道：「楚清絕就發現了。他喜歡你，我看的出來。」
落梨歌腦海中閃過楚清絕含笑的臉，明媚張揚，暗藏無盡的殺機。他頓了頓，遲疑道：「我優秀？」
「嗯，很優秀。」安翎隱笑出聲，突然間神採飛揚，「我要把你牢牢鎖在身邊才行。」
落梨歌脣邊露出一抹淡笑。
後來的時光都太過美好，安翎隱溫柔的像是世間最完美的情人，偶爾沉穩，偶爾嬉笑玩鬧，沒有平日的淡漠，看起來很平易近人。
落梨歌心內的那些傷痛被他的笑慢慢溶化，幸福唾手可得，恍惚的如同夢境。
又過了半月，天氣愈發炎熱，落梨歌無事便坐在花架下捧著本野史在看，看到細致處微微入神，落日西斜，他剛放下書本，安翎隱便已走了進來。
他笑著迎上去，卻發覺有些微的怪異。以往安翎隱臉上總是帶著笑，而這次臉色卻頗為僵硬，直到看到落梨歌時，臉才舒展開來，但眼中的鬱結卻還是濃的似乎化不開。
落梨歌輕聲道：「怎麼了？」
笑意盈開，安翎隱擁住他，「沒事，只是累了。」
落梨歌心稍微放下，環住他的腰。
晚上安翎隱吃的很少，臉上雖在笑，但笑意總只是停滯在表面。落梨歌靠近他，對上他的眼神，「怎麼了？」
安翎隱微笑，「沒事。」
「出了什麼事都不能跟我說嗎？」
將他納入懷中，安翎隱發出低低的嘆息，語氣亦疲憊起來，「讓我抱著你便好。」
落梨歌便任他靜靜抱著，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僅知道的，是這件事對安翎隱的影響很大。
想到此處，他的心也不禁沉重起來。
晚上睡覺時安翎隱依然將他抱的很緊，只是半夜他醒來時，卻依然看到他睜著的眼與緊鎖的眉，思緒出神。
伸出手指，撫上他的臉，落梨歌輕嘆，「你在擔心什麼？」
安翎隱回過神來，臉上有掩飾的笑，「怎麼醒了？」
落梨歌只是望著他，「你回答我。」
安翎隱的回答是封住他的脣。
吻很激烈，帶著深切的渴求，雙舌交纏，良久，安翎隱放開了他。
「梨歌……」低低的嗓音聽的落梨歌心一跳，臉上泛起紅暈。
「別離開我。」雙眼對上他的，深情的凝視。
落梨歌眼中有疑惑，「……怎麼了？」
「我以後會告訴你，但是你要答應我，別離開我好嗎？」安翎隱急於得到保證。
落梨歌微微一笑，語氣毫不猶豫，「好。」他那麼愛他，又怎會離開他？
安翎隱笑意染開，再次吻上他的脣。
第34章 宿命難覆
第二天落梨歌很早便醒來，卻發現安翎隱已離開。心內泛起微微的失落，他的神色頗為恍惚。吃過早飯，練了會劍，卻也是興緻缺缺。無聊中打算去後園走走，卻在轉身時看到了許久未曾露面的安翎逸。
神態依然清泠，但看他的眼神中，卻少了一絲敵意。
落梨歌淡笑，「王爺來了。」
安翎逸目光如炬，盯上他脖子上的玉，看了良久，語氣微微失落，「他終是把這玉給了你。」
落梨歌不知道該作何表情，安翎逸卻已移開目光，他聲音很冷，「大哥在你這住了半月餘已引起天下之人閒話，莫非你還真要做禍國殃民的人？」
落梨歌微愣，「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安翎逸斜睨著他，「莫非出了這麼大的事，落王爺還不知道？」
心驟然下沉，落梨歌想到了安翎隱昨夜的表現，「梨歌不知，還請王爺指教。」
「我燁國與陌國之間平安百年，如今卻為一個小小的楚國，大哥竟要親自出兵，你說你是否禍國殃民？」安翎逸冷笑。
「出兵？」落梨歌愕然。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楚國被陌國圍城三日，殺了四十萬人，抓走了落梨墨。」安翎逸冷聲。
指尖發涼，落梨歌垂下頭，腦海中閃過的都是那幾句話。
楚國被陌國圍城……
殺了四十萬人……
而他的哥哥落梨墨，更是被抓走……
「你可知道，大哥為了不讓你傷心，更是主動出兵誓要將落梨墨救出來，群臣勸慰亦不聽。你要明白，燁國跟陌國若打仗，吃苦的是兩國的百姓。為了你一個質子，為了一個奴隸之國值得嗎？」安翎逸越說越氣憤。
落梨歌心中有答案。
不值得，一點都不值得。
他以為他來燁國當質子便可保的楚國平安，卻沒料到依然會演變成這樣。
若楚國將亡，落梨歌首先在乎的便是他唯一的哥哥落梨墨。
他不能讓他死，絕對不能。
安翎逸本想再嘲諷下去，但短短一瞬，卻驚訝於他的轉變。本是低垂的頭抬起，雙目含著絕然的光芒。
落梨歌從脖子上扯下那條紅絲，溫潤的玉便躺在手心，他將它遞到安翎逸面前，「替我……還給他。」
安翎逸臉上有困惑。
落梨歌淡淡一笑，笑的苦澀牽強，「就說……落梨歌不配擁有……」將玉塞入他的手中，落梨歌轉身，腳步悲傷。
安翎逸忍不住道：「你要去哪裏？」
落梨歌只是不答，腳步卻漸漸加快。
馬槽在宮裏南邊，他快步走過去尋了一匹馬，然後疾馳而出。
宮裏有侍衛攔阻，他只是不理，輕鬆閃過，躍出了宮門。
馬蹄狂響，他的思緒更是紊亂。所想之事只是到達陌國，然後救出落梨墨。
落梨墨被抓，陌國應當不會再殺楚國百姓，而落梨墨卻很有可能被殘殺。所以他要救出落梨墨，遠走天涯。
去陌國的路途遙遠，落梨歌耗盡體力，沿途換馬，幾乎沒有休息的，終於在四天後到達了陌國。
落梨歌眼睛布滿血絲，卻是沒有休息，徑直去了皇宮。
陌國的皇宮亦是很大，他繞了許久，才發現了大牢。身形一閃，他急速落下，想要進去時，卻被侍衛層層圍住。
落梨歌微愣，眼中卻沒有懼意，拔了腰間的軟劍出來。但饒是他武功再高，終究是幾日未曾休息，所以他，倒了下去。
侍衛卻沒有再下殺手，正要打算將他抬起來時，一個人走了過來。侍衛全部跪下，齊聲喚道：「殿下！」
那人嘴角含笑，眼光轉到落梨歌臉上時，卻不自覺的流露出一抹擔懮。
然後他走過去，將落梨歌抱起來。
睡夢中有莫名的驚慌，落梨歌竭力想醒來，卻是無論如何的醒不過來，眉不禁深深的皺起，卻在下一秒，有溫柔的指腹搭了上來，細細的將他皺起的眉撫平。
心安定，他終究還是睜開了眼。
細致的眉眼展現在自己面前，帶著暖暖的笑意，別於安翎隱的絕美，他的笑溫暖如風，看起來就覺得很好親近。
如若他沒看到他殺人，肯定也會這麼覺得。
眨了眨眼，落梨歌眼中有疑惑，「楚清絕？」
看著他的人笑意在臉上漾開，語氣亦極柔和，「終於來了。」
落梨歌有些茫然，理清思緒，眼睛猛然一瞪，道：「我來的是陌國，怎麼會在這？」
勾著笑，楚清絕道：「這裏便是陌國。」
落梨歌一驚，神色立即變得寒冷，「你不是伊國的國君嗎？怎麼會在這？」
「我騙了你，」楚清絕微笑，「我不是伊國國君，我是陌國的太子。」
陌國太子？
落梨歌眼一閃，直覺的想要躍開他身旁，但身體卻被他圈住。他的容顏靠的很近，眼中是暖暖的笑意。
落梨歌卻心寒，他冷道：「就是你抓了我哥哥？」
楚清絕不否認，「是，不然你怎麼肯來？」
心發涼，落梨歌眼中全是恨意，「為了讓我來，你便肆意殘殺？」
「是。」楚清絕臉上還是暖暖的笑，落梨歌看的無比寒心。楚清絕隱去笑，神色認真，「我不會再放你回他身邊。」
「你威脅我？」
「是。只要拿住落梨墨，你就很好威脅。」
落梨歌嚥下氣，怒火往上湧，閉上眼，再睜開時，眼神已恢復平靜，「我要見我哥哥。」
楚清絕笑意很淡，「我怕你離開。」
「那你要怎麼樣？」落梨歌使勁握緊了雙拳。
「發個毒誓可好？」
「我落梨歌若離開，必不得好死！」落梨歌很快將誓言說出口。
楚清絕望著他，笑意盡失，「我知道你不怕死，所以，你不該拿自己發毒誓。」
「那你要怎樣？」
薄脣輕扯，楚清絕笑的不懷好意，「安翎隱。」
落梨歌一愣。
「若你帶落梨墨離開，你便與安翎隱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你用這個發誓，可好？」他笑的很開心，但眼神卻冰冷。
疼痛蔓延，落梨歌使勁看著他的眼，無情的眼沒有任何的動搖。
指尖深陷，他一字一句的說出口，「若我帶我哥哥離開，我便永遠不可能跟安翎隱在一起！」幾個字他說的很慢，語氣不激動，卻有著隱忍的痛楚。
第35章 徒留千言萬語相思苦
眼神碰撞，良久，楚清絕脣邊漾開了笑，亦放開了圈住他的手，「先吃點東西再沐浴，不然顯得我陌國禮數低了。」
落梨歌站起身，冷道：「不用。」
楚清絕望著他，「如此，我真不好安排你們見面啊。」
落梨歌握緊拳，「好。」
楚清絕笑的很開心。
吃了東西，再泡進熱水裏。連日的疲乏減去不少，擦了擦臉，他努力讓自己的大腦保持在最清醒的時刻。
打定主意一定要帶落梨墨離開後，他的心境平和了許多，只是想到那個人時，絲絲難受仍會從心底湧出。他努力將那感覺壓下去。
反正以後，再不會相見了，他們本就不可能會在一起，這次斷別更好。
忍住想要流出的淚，落梨歌站起身來，穿好了衣。
雙目中蘊含的都是無窮的堅定。
終於看到落梨墨，他看起來還好，只是精神萎縮，看到落梨歌，也沒有激動，眼中卻全是傷痛。
「哥。」落梨歌輕輕的喚，抓住他的手。
「梨歌，」落梨墨露出很勉強的笑，傷痛濃的化不開，「我是否，做錯了？」
落梨歌望了望四周眾多的侍衛還有一臉微笑的楚清絕，抓緊了他的雙手，道：「哥，我們離開這兒再說。」沒等他回神，他身形一閃，已飄然至屋頂。
但同時，屋頂上出現了很多的侍衛，而且一個個看起來都是高手。楚清絕跟了上來，臉上還是笑，「梨歌，你發過誓的。」
落梨歌無所畏懼，「我一定要帶我哥離開！」
「我素知你武功奇高，上次亦見識到。」楚清絕笑的漫不經心，但下一瞬，眼中閃過一絲厲光，「你手中沒劍，你如何離開？」
落梨歌臉上並不驚，眼神仍淡，只是緊緊將落梨墨護在身後。
楚清絕的手伸了過來，落梨歌一閃，攜著落梨墨急射而出，楚清絕倒是沒有想到他提了一個人速度還那麼快，縱身追了上去。
落梨歌用盡全力向前狂奔，幾乎是足不沾地。奔出沒多遠，大批侍衛冒出來，眾人將他圍成一個圈。
落梨歌停住身子，楚清絕已趕了上來，臉上依然是笑著，「梨歌，別掙扎了好麼？」
落梨歌眉微皺，手突然伸出，一點一點的將手心向下攤平，一股氣勢流瀉而出，腳下的瓦片被激的震動起來，發出「嗚嗚」的聲響。楚清絕眼微閃，落梨歌手急劃，萬千瓦片向侍衛射去。
侍衛連忙抵擋，待將瓦片打落，落梨歌的身影已奔出許遠。
楚清絕看他奔的方向，脣邊掠開一個微笑，一個侍衛道：「殿下，他去的方向是落日崖，那裏可沒有別的出路啊。」
眼中閃過必得的信心，楚清絕揮手，「追。」
逃出了皇宮，逃出了人群，落梨歌稍稍放心，偏頭時卻見落梨墨如失魂落魄般，他心一緊，加快了速度。
楚清絕等人總是跟在他身後遙遙相望，落梨歌輕功雖好，但畢竟攜了一人，雖然見楚清絕沒有趁機加快速度有些懷疑，但還是來不及細想。
行了半天，地勢越來越荒涼，落梨歌的腳步慢了下來。再行了不遠，他看到了雲海。
前方沒了去路，回頭的路已被侍衛層層圍住。
停下腳步，落梨歌回頭，看到了楚清絕微笑的臉。
眉微皺，落梨歌放開落梨墨，落梨墨卻一個鋃嗆跌落在地上。落梨歌一驚，蹲下去關切道：「哥，你怎麼了？」
落梨墨雙眼失神，看到落梨歌，他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梨歌，梨歌……」
「哥，我在。」落梨歌臉上滿是關切。
「我是否做錯了？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做錯了？」落梨墨眼中全是傷痛，「如若我早就放棄楚國，是不是就會不同？梨歌，是不是？」
落梨歌安慰道：「哥，都是我不好……」
「不怪你，怪我。」落梨墨慘然一笑，「明知道燁國國君讓你去做質子是另有目的，但我仍然自私的送你去。若我不舍不得那江山皇位，你也不用受苦，那麼多將士也不會枉死……」他語氣惶急，傷痛濃的化不開，眼淚亦掉了下來。
「哥，你別想那麼多。我帶你走好不好？」落梨歌輕聲安慰。
落梨墨連連搖頭，「哥哥不會再連累你了。」他眼神渙散，放開抓住落梨歌衣袖的手，落梨歌一驚，連忙將他抓住，「哥，你要去哪？」
落梨墨掙開他的手，露出淡笑，「梨歌，憑你的劍術要闖出去並無可能，但有我這個包袱在卻沒勝算。哥哥自私的已經利用你很多次，但這次卻不會再連累你。」
落梨歌不明白他話中的意味，但下一瞬，落梨墨突然以極快的速度奔向崖邊。
落梨歌一驚，躍上前，卻終究還是沒有抓住他。
落梨墨至崖邊跳了下去，身體恍若飛舞的蝶，帶著絕望絕然。
「哥……」落梨歌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跟著跳下去。身子卻沒下落，因為手腕被人抓住。
他抬頭，看到了楚清絕，臉上不再是溫文的笑容，有著擔懮。落梨歌眼中閃過厲光，「放開我。」
楚清絕抓著他的手又緊了幾分，「你上來。」
落梨歌一怒，腳蹬石壁，楚清絕晃悠了一下，但仍緊緊抓著他的手。他的左手因摩擦石壁劃出幾道血痕，鮮血滲了出來。他卻連眉亦未皺一下，仍是道：「上來。」
落梨歌繼續踢著石壁，想用力道迫的他鬆開手，楚清絕左手緊緊的抓住一塊凸起的石頭，右手依然抓住他的。
「你上來。」他想提力抓他上來，落梨歌的手亦抓住了一塊凸起的石壁。
他冷聲道：「我若上去，必不會饒過你。」
「那便不饒。」楚清絕眼望著他，眼波是無邊的平靜。他的左手的指尖似陷進石頭裏，血一點一點往下落，沾染了落梨歌雪白的衣。
兩人僵持著，身後的侍衛不敢上前一步。
就在這時，落日崖似乎震動了起來。侍衛回頭，卻發現是大批的將士踏著鐵騎奔騰而來。領先一人殺氣頗甚。
這些侍衛還沒回過神來，手足已飛出，血染紅了土地。
楚清絕回頭，便看到了安翎隱。
他從未見過安翎隱如此模樣，臉上風塵很重，下巴更是冒出了鬍鬚，只是雙眼仍然有神，血紅的似乎就要暴怒起來。他緊盯著楚清絕，冷道：「拉他上來。」
落梨歌看不到他，但聽到他的聲音，心忍不住一顫。
楚清絕脣邊泛出笑，「你以為我會聽你的？」
安翎隱氣的手都在顫抖，「他若死了，我會讓你不得好死！」
「以為我會怕麼？」楚清絕笑的很燦爛，「真想不到堂堂一個燁國國君，會為了一個男人不眠不休趕到敵國來。」他偏頭，望著落梨歌，「你可是，很感動？」
落梨歌是很感動，思緒紊亂，心疼成一片。
安翎隱語氣越來越冷，「楚清絕，快拉他上來！」
掠開笑，楚清絕雙目蘊含著無邊的寒意，「你以為我會拉他上來，再把他送回你身邊，看你們相愛一世麼？」
安翎隱心一痛，「那你要怎樣？」
「我若得不到，自不會讓旁人得了去。」他的嘴角弧度優美。
安翎隱怒吼，「你敢！」
楚清絕微笑，鬆開了緊握石頭的左手，望著落梨歌。安翎隱急道：「梨歌，你上來，快點上來。」
落梨歌胸口堵塞，他可以上去，但突然便不想。
死了，便可一了百了對麼？安翎隱也不用被人勸慰，自己亦能下去跟哥哥相伴。
想到此處，他閉上了眼。
同一瞬，楚清絕身子滑落。但右手卻仍然緊緊握住落梨歌的手。
雲海飄浮，萬物似乎失去了聲響，所餘只有，傷心人未曾叫出口的嘶吼。
安翎隱站在崖邊，山風吹亂他的發，吹起他的衣角，他的眼神卻深刻，深刻的思念，深刻的傷痛。
從不掉淚的他，淚流滿面。
望青山明河，黃泉碧落，匆匆別離。
同年七月，燁國與陌國開始開戰。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8 22:27
第二卷 暮靄沉沉楚天闊
第36章 潮汐升海面
美麗的大海翻滾著無窮無盡的波浪，海風時而閒散時而凶猛，海下魚鯊眾多，數不勝數。
楚清絕第一次聞到了海的氣味。
有點腥，有點潮濕。
他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破舊的木屋中，屋頂有光折射而下，照的他忍不住微眯了眼，直到習慣那光束才全部睜開。
全身酸痛，骨骼如被輾碎般。那種痛讓他的思緒一下清明起來，第一個念頭，想到的便是落梨歌。
艱難的擺動著脖子，看到身旁的人時，他松了很大一口氣。
發絲凌亂，緊閉的眼，卻總算還是在自己身邊。
他想移動手指，手卻如被粘住般，他側眼，看到了十指相纏的手。此時一個少女走了進來，看到他，臉一喜，笑道：「醒來了？終於醒來了？」
楚清絕微愣。
那個少女著很普通的粗布衣，皮膚有點兒偏黑，但仍然秀美。少女對他的注視並不感到害羞，放下手中端著的什麼，溫聲道：「大伯救了你們，我們想把你們分開的，但你的手使勁握著他的，怎麼也分不開。」少女微笑，「你們想必是兄弟吧？」
楚清絕沒有否認，偏頭看著落梨歌，「謝謝你們了，他沒事吧？」
少女眼中閃過一絲懮慮，讓楚清絕心下沉。
「他怎麼了？」
「他的頭可能撞到了石頭，流了很多血。」
相纏的手頃刻間鬆開，楚清絕不顧身體的疼痛坐起身來，抱過他的頭。
後腦勺被紗布包了起來，楚清絕心脾涼透，語氣中竟生出了絕望，「他……不會死吧？」語氣是小心翼翼。
少女臉色頗為內疚，「這個……我也不知道。」她端了藥，「你先吃藥吧。」
楚清絕接過，仰頭一口喝了下去，少女有些震驚，訕訕道：「很……很苦的。」
楚清絕對著他微微一笑，笑容溫雅溫和，「謝謝姑娘了。」
少女被他的笑愰的失了心神，臉一紅，道：「我叫小雨。」說著又好奇道：「你呢？」
「楚清絕。」淡淡一笑，他的眼神轉向落梨歌，「他叫梨歌，落梨歌。」
「你們怎麼來這兒的？」小雨偏頭，「我長這麼大，除了海盜，外人還沒見過。」
楚清絕這時才想到應該問問此地是哪兒，問了後才知道是靠近大海的一個小島。據聞他們祖先是因為航海遭遇風暴才漂到這兒來的，回去無望，便在此地開墾種植，兼出海捕魚，日子竟也慢慢過得去。島上人口不多，只兩百來個，卻都是相親相愛。
楚清絕醒來時是上午，臨中午時，大部分島民都擠進了屋子表示關切，還有一些年輕的當即便修繕了屋子，更送了些家什。
吃過小雨送來的飯，楚清絕依然守在床邊。落梨歌雙目依然緊閉，脣色蒼白，氣息微弱。楚清絕懂些醫術，卻對他的昏迷束手無策。晚間仍是吃了點飯菜，便坐在床邊。
樹脂坐的油燈散發出橘紅色的光映的落梨歌的臉柔和溫暖了不少，一日思緒紊亂的楚清絕在此刻安寧的時候才開始去想一切。
他與落梨歌跳了下來，然後被海水衝到了這個島上，被島民所救。
溫柔的撫著落梨歌的手，楚清絕渴望著他的醒來。一起死是一回事，沒有心痛的感覺，反而欣慰能死在一起。但是看著他死，又是另一回事。
額抵上他的額，楚清絕抿了抿脣，發出輕微的一聲嘆，閉上眼，語氣低沉沙啞，「梨歌……別死，好不好？」
沒有回應，整個屋子似乎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氣氛壓抑的令他心生絕望。
以往他要什麼都能得到，但此刻他卻無比的後悔。
若是這般，他願意放開他，只要他活著。
活著便好。
手臂圈住他的身子，楚清絕臥在他旁邊，靜靜的抱著他。
第37章 思緒無言處
早上第一抹陽光照射在他臉上，楚清絕猛然睜開眼。
旁邊沒有人，空蕩的讓他感到恐懼，指尖發涼，他坐了起來，轉頭時卻對上了一雙眸子。
眸子清亮，楚清絕臉上露出了笑，「梨歌，你醒來了？」
眼前站的人正是落梨歌，這怎不讓他欣喜？欣喜到忘了眼前的人很有可能馬上會殺了他。
落梨歌並無動作，只是眼神中卻多了一絲迷惑。楚清絕微愣，擔懮道：「你怎麼了？」他眼神灼然，心跳亦漏了半拍。
落梨歌仍舊不語，過了良久，他咬了咬脣，「我是誰？」
三個字讓楚清絕摸不著頭腦，他伸出手，緩緩的探向落梨歌的額。還未碰到，手便被落梨歌抓住，他眼睛中滿是疑惑，「你是……我哥哥？」
楚清絕不傻，自然看出來落梨歌的傻，不止傻，甚至忘了很多東西。他慢慢道：「我是楚清絕，你不記得了嗎？」
落梨歌垂下頭，搖了搖頭後，又抬起來，臉上露出甜甜的笑，「我餓了。」
楚清絕伸出手，環住他的腰，把呆愣的他抱入懷中，很緊很緊的擁住，低低的嘆息一聲，然後道：「我是楚清絕。」
「阿清？」
「叫清絕。」楚清絕散發著柔和的笑著。
落梨歌點頭，「嗯，清絕。」
楚清絕第一次聽到他叫這兩個字，感慨的有些熱淚盈眶。放開他，純淨的眸子入眼，讓他有失而復得的欣喜。那麼強烈的高興著，讓他自己都感到訝異。
屋內有些簡單的廚具，還有些食物，因為落梨歌說餓，從未下過廚的楚清絕忙碌起來，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發自內心的喜悅。做了飯，再做菜。落梨歌就坐在旁邊的木桌上撐著手望著他。
楚清絕儘管衣服破舊，但動作還是優雅的好看，讓落梨歌看的入迷。
一菜一湯擺上了桌，是一些野味肉跟一碗魚湯，再裝了些米飯，落梨歌已使勁的在吞口水了。
楚清絕遞了筷子給他，溫言道：「吃吧。」
落梨歌拿了筷子，生澀的去夾了菜送進嘴裏。楚清絕期待道：「怎麼樣？好吃嗎？」
落梨歌連連點頭，臉上盛開燦爛的笑意，夾菜的速度也快了起來。楚清絕含笑望著他，從未有過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以往從未體會過的幸福湧起，讓他笑的弧度擴大了許多。
那一跳之後，重生了落梨歌，亦重生了楚清絕，他不再陰狠，不再是「笑面虎」，如今的笑都是從內心散發而出。
落梨歌狼吞虎嚥的吃了很多飯菜，直到吃飽，才停下了動作，抬起頭，卻見楚清絕笑著望著自己，不禁有些奇怪，「你不吃麼？」
楚清絕微笑，「看著你已經飽了。」
愣了一下，落梨歌眼中閃過難過，咬咬脣，他道：「這是罵人的話。」
明白過來後，楚清絕忍不住笑出聲，溫柔的擦掉他脣邊殘留下來的飯粒，「不是罵人的，是我……看到你醒過來，很開心。」
「什麼是開心？」
楚清絕微笑，手指卻仍留戀的留在他的臉頰上，細細的撫摸，溫柔的讓落梨歌覺得很舒服，「就是，我看到你，就會覺得開心。」
落梨歌露出恍然的表情，眼神突然望著他，綻放笑容，「我看到你，我也覺得很開心。」
撫著他臉的手指顫抖了一下，楚清絕感動的無言。
去西山途中第一次相遇，眼神流轉間他看到了他，只一眼，卻被他籠罩的淡然所吸引。那日雨夜在屋頂，看到了他與安翎隱的纏綿，更堅定了他要得到他的心。
楚清絕想要得到的東西不多，一旦想要，便會不折手段。他卻從未想到，這種得到，便是徹骨的愛。西山一行，看他有危險，毫不猶豫的便出手相助，那一剎那竟未想到生死，只是想救他，就算死，亦甘之如飴。
回國兩月，對他的思念更甚，不惜進軍楚國，只為抓住落梨墨來對他進行威脅……
最後落日崖，亦是不惜死。
落梨歌見他神情異動，奇道：「清絕，你怎麼了？」
楚清絕的回答是緊緊擁住他。
第38章 絢爛君無悔
收了碗筷，落梨歌幾乎對什麼都感到好奇，楚清絕溫言跟他解釋他想知道的總總，這時小雨走了進來，手上捧著兩套衣服，看到落梨歌，臉色一喜，「你醒來啦？」
落梨歌愣愣點頭，疑惑道：「你認識我？」
楚清絕連忙道：「這是小雨姑娘，小雨姑娘，梨歌醒來，腦子有些糊涂，若有不當之處，還請諒解。」
小雨笑笑，將衣服放入他懷中，「昨天見你們衣服有些破爛，所以連夜做了兩套。青布粗衣，楚大哥不要嫌棄。」
楚清絕微笑，正要說話，落梨歌已將衣服拿了去往身上比劃，開懷道：「剛好合適，小雨，你真厲害。」
小雨臉色微微一紅，落梨歌卻已開始解衣，楚清絕一鄂，連忙抓住他的手，「梨歌，你要乾嘛？」
「換衣服啊。」落梨歌臉上帶著笑容，「不可以麼？」
不忍心言語太過嚴肅，楚清絕溫言道：「可以，只是小雨姑娘在這兒諸多不便……」
小雨連忙道：「那楚大哥，我先出去了。」
關上門，楚清絕回過頭來，看到落梨歌時，臉色又是一愣。
落梨歌不知何時，已將衣服脫了個精光，垂著頭正在擺弄著手中的新衣，比劃了良久，終是洩氣的抬起了頭，語氣頗為無助，「清絕，這個……該怎麼辦？」
楚清絕呆愣，看著他白皙的膚色，一向膽大的他，眼神竟不敢往下移。
落梨歌見他不說話，走了過來，癟嘴道：「這個該怎麼穿？你幫我穿好不好？」
「……好。」心內湧起的感覺愈發的高漲，楚清絕努力抑制，呼吸卻忍不住的急促。接過他手中的衣，幾乎是不敢看他的幫他穿上，手指跟他肌膚觸碰到的地方變得熾熱。
終於穿好，楚清絕松了一口氣，語氣嚴肅起來，「梨歌，記得以後別再別人面前脫衣服。」
因穿了新衣，落梨歌臉上揚著燦爛的笑容，聽到這句話，他好奇的道：「為什麼？」
「答應我便好。」楚清絕不知該做何解釋，難道告訴他這麼做自己會嫉妒？
落梨歌沉浸在喜悅中，沒有多問，只點頭，「好。」說完又獻寶似的將另一套衣服拿過來遞給他，「你也換吧。」
在他熱切的目光下，楚清絕無力的接過衣服，卻遲遲不肯脫衣。
落梨歌目光炙熱，在他看著的情況下脫衣，楚清絕不知怎麼卻做不出來。他以前絕不是膽小的人，但如今面對這樣的他，內心總是懷著一份內疚。
他怕控制不了自己，卻又禁錮自己不能在這時候將他，呃……「吃」掉。
落梨歌見他猶豫，誤會了他的意思，「你也要我幫你穿麼？」
楚清絕愣，還未作出反應，落梨歌的手已伸了過來，解開他的衣帶。
頓悟過來，楚清絕深吸一口氣，推開落梨歌的手，「我自己來。」
落梨歌一愣，面帶委屈，「怎麼了？」
「你先出去好麼？」楚清絕臉上露出淡淡的笑，笑的卻有些勉強。
落梨歌咬咬脣，走了出去。
松了口氣，楚清絕失敗的發現，剛才落梨歌的手指才剛碰到他的肌膚，他就快要失控。
這樣下去，怎麼辦？
楚清絕無力的想，落梨歌此時如此單純，他又怎麼可以對他下手？
穿好衣，拉開門，落梨歌蹲在地上拿這一根樹枝在畫著什麼，聽到腳步也不抬頭。楚清絕蹲下身，關切道：「梨歌，怎麼了？」
落梨歌依然不抬頭，卻轉了個方向，故意背對著他。
知他可能生氣了，楚清絕伸出手搭上他的肩，「梨歌，生氣麼？」
落梨歌回頭，眼圈泛紅，「你推開我。」
楚清絕微笑，落梨歌咬脣，遲疑道：「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怎麼會？」鎖住他的眼，楚清絕說的很慢很認真，「我永遠都不會討厭你。」
落梨歌破涕為笑，「真的麼？」
點著頭，楚清絕將他拉起來，微笑道：「這裏的人救了我們，我們去向他們道聲感謝吧。」攜他去了島中。
第39章 落日緩緩歸
島上已被開墾了許多土地，竟種著水稻，還有一些蔬菜瓜果。地裏有人在勞作，看到他們都是溫厚的笑，楚清絕亦一一打招呼，他本長的溫文爾雅，笑起來更是能讓人生出好感，所以只三言兩語，眾人無不喜歡他。
落梨歌跟在他身後，對什麼都很好奇，摸摸這個問問那個，楚清絕耐心的跟他解說，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
到了島旁的海灘上，婦女與年輕姑娘大多在這兒補漁網，健壯的小夥子也在修補著漁具。看到楚清絕兩人都起身相迎。
小雨的爺爺儼然已是這兒的族長，年紀最大，他吸著旱煙，時不時的吐出煙圈，落梨歌非常好奇，想去抓煙管，幸好楚清絕眼明手快抓住了他的手。
行了一禮，楚清絕微笑道：「族長，我們兄弟想是也回不去了，如果呆在島上，可以嗎？」
族長慈祥的笑，「自然是可以。只是你弟弟……他似乎……」
楚清絕淡道：「只是腦子還有些不清楚，我會照顧好他的。」
族長打量著他，「看你細皮嫩肉，也不像會幹活的……」
「我可以學。」
族長欣慰的點頭。
中飯是全島人一起吃的，算是給楚清絕和落梨歌接風，島上食物不甚豐富，但人們卻異常好客，幾乎把好的東西都擺在了兩人面前。知道落梨歌腦子有點問題之後，關心的人就更加多了。
落梨歌樣貌並不十分出眾，以往總有股淡然的氣質，劍氣天成，自然在人群中非常耀眼。但如今腦子受損後，行為做事跟原來大不一樣，笑起來也傻了幾分，所以並無異常。反倒是楚清絕，粗布衣物也掩飾不了他華貴的風華，眉宇間蘊含的清氣少有人能及。若是平常地域，女子見其必嬌羞萬分。但這島上的年輕女子卻脫離俗教，於他也並不羞澀，倘然而談，不亞於男子之間的大方。
吃過午飯，楚清絕基本認識了大部分人，落梨歌卻跟孩童玩的甚歡。每次楚清絕偏頭看他時，他都是滿臉如孩子般純真的笑意。
這種笑讓他內疚，讓他總是記得，是他把他害成這樣。
所以他恍惚的會想，如若他沒有阻止，是不是楚國會一直庇護在燁國之下，而落梨歌，也一直會在安翎隱身邊？
這讓他不能容忍，儘管愧疚，他卻不後悔。
如若再來一次，他想，他還是會那麼做，會逼他前來，失敗的時候會選擇跟他一起死。
他是如此愛他，愛的那麼自私。
他無法，不自私。
逛完整個島，已經是傍晚了。島上看落日特別漂亮。整個海面鍍上了一層紅暈，耀眼的光芒有些炫目。楚清絕負著手而立，微眯了眼。
在大海面前一切都似乎變得很渺小，更何況是在這麼美麗的景色面前。
落梨歌靠了過來，疑惑的看著他專注的目光，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抓住他的手，楚清絕臉上帶著暖暖的笑意。
「我第一次看到海。」他握住他的手，拉著他在旁邊光滑的石頭上坐下。
「很多水，就叫海？」落梨歌滿臉不解。
「海上的水是鹹的。」環住他的腰，楚清絕將他的頭輕柔的放在自己的肩上。
落梨歌睜圓了眼，「我今天喝了水，不是鹹的。」
「那是島上的淡水。」看著落梨歌又好奇的樣子，楚清絕內心很高興很高興，「看海景吧，等下太陽便下山了。」
落梨歌雖不解，但亦乖乖的靠在他的肩頭，看著遠處落日的餘暉。漸漸的，便也看出美意來。
「清絕，」落梨歌忍不住輕輕喚道。
「怎麼了？」
「太陽很美，跟你一樣美。」落梨歌眼神無邪。
楚清絕失笑。
第40章 殘影腦海存
跟島民吃了晚飯，天色已全黑了。楚清絕攜著落梨歌回了屋子。因這屋跟別的屋隔的有些遠，所以路上都是比較黑，落梨歌因有楚清絕在身邊，竟也不覺得害怕。
回了屋，點上燈，落梨歌已爬上了床。
「梨歌，」他輕聲喚他，「洗了澡再睡。」
落梨歌打了個哈欠，「清絕，明天再洗好不好？」
「不好，洗了再睡。」他語氣很溫柔，「你等會，記得別睡，我去燒熱水。」
落梨歌點點頭，閉上了眼。
屋外有柴火，還有一口比較大的鍋。島上有鐵匠，能做出這些東西來並不意外，楚清絕自旁邊的木桶中倒了水，然後升了火。
火光映襯著他的臉成紅色，水燒好，他倒進大的浴桶，再調好水溫。進了屋，卻發現落梨歌已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了。
面容平靜的不像話，嘴角帶著一絲微笑，看起來很甜。
楚清絕本想叫醒他的手停頓，變輕了力道，撫上他的脣角。
這樣簡單的幸福，可以持續一輩子麼？
就算會變成漁夫，就算要照顧傻傻的他，但是能體會這種幸福，他心甘情願，心甘情願放棄以往的華貴、名利、地位、金錢……一切的一切，都可以。
情不自禁的俯下頭，他的脣很輕很柔的覆上他的脣。
軟軟的香甜的味道，是他在夢中已思念許久的感覺。
掠過他口腔的每一寸，渴望卻又小心翼翼，帶著竭力抑制的情感。吮住他的舌，楚清絕覺得自己快不能控制。
睡夢中的落梨歌不自覺的回應，嚇了楚清絕一跳。抽離脣瓣，見他仍然緊閉著眼時，才稍稍放下心來。
雖不想打擾他的睡眠，但仍然還是叫他起來洗澡。因了今日小雨又送了兩套衣服，所以還有的換。洗了澡，落梨歌爬上床繼續睡，睡姿可愛。
楚清絕自己洗了澡，再洗了衣，將衣服晾在屋外支起的竹竿上，抬眼間，望到了天邊那一輪明月。
明月皎潔，圓圓的像團圓的影射。楚清絕勾出笑紋，站了一會，再進屋睡在落梨歌身畔。
將他拉入自己的懷裏，透著月光卻看到了他眼角的淚，楚清絕微愣，低低的語音自落梨歌脣邊溢出。
「翎隱……翎隱……」
楚清絕全身僵硬，臉色亦蒼白了起來。
落梨歌不再語，顯然剛剛只是說夢話。
輕嘆息一聲，楚清絕擁緊了他。
往後白天楚清絕跟島民出海捕魚，落梨歌便隨意跟孩童玩耍。
島民越來越喜歡楚清絕，他為人不僅溫雅，做事勤快利索，更是沒有一丁點兒狂傲。再加上他是打獵的好手，醫理藥材也懂得些，島民聽了他的話採了某些草藥熬成水喝，頭腦發熱生病的癥狀少了許多。他更是知書達理，島民雖知道回歸鄉土遙遠渺茫，但都堅持讓孩子學習文字禮德。楚清絕書法不用說，某些書籍更能默寫出來再教孩子們，所以沒有多久，島民便都喜歡上他。
愛屋及烏，島民對落梨歌也寬容了許多，他雖時時闖禍，但島民都不予計較。
如此生活了一月餘，島民早已將兩人當成了一份子。
這日楚清絕隨島上年輕男子一起下海捕魚去了，落梨歌便索然無味的呆在小雨她們身邊，無聊的看著他們修補著漁網。
過了良久，他終於忍不住站起來，「小雨，我要去玩。」
「楚大哥讓我們好好看著你。」小雨自是阻止，島雖不大，但若走丟了，還是很有危險的。
落梨歌撇了撇嘴，「那我去上茅房。」
小雨微微一笑，「去吧，記得快點回來。」
興奮的點頭，落梨歌一溜煙跑了開去，卻並沒有如他所言般的去茅房，而是走進了樹林。
樹木繁茂，偶有小鳥的鳴叫，落梨歌好奇的走著，摸摸這個看看那個，越走越遠。
中午的時候楚清絕等人出海回來，一艘不算很大的船停靠在島旁，眾人迎上去將今日收獲的魚蝦提了出來，甚是豐厚，可以連續幾日不用再出海了。
將魚蝦放下，楚清絕習慣性的蒐尋那個人影，卻沒有看到那張燦爛的臉。
心突然一顫，他轉向身旁的小雨，「小雨，梨歌呢？」熟悉後，他不再稱「姑娘」，直接親昵的叫小雨。
小雨不甚在意的道：「他說去茅房。」
「多久了？」
許是楚清絕的語氣太過冷硬，小雨凝神細思，皺眉道：「好似很久了。」
「我去找他。」拋下一句話，楚清絕快速的離開。
首先回了屋子，裏面並沒有人，楚清絕再往地裏走去。此時正值中午，太陽炎熱，島民都回家準備中飯去了，所以極為寧靜。楚清絕四處張望，一邊走一邊找，就是沒有看到落梨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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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8 22:28
第41章 朝朝暮暮對
他不再是那個劍術天下一絕的落梨歌，他現在只是個受傷的孩子。
想到此處，楚清絕心一緊，加快了速度。
跑遍了整個島的海灘，還是沒有看到他的人影。楚清絕擦了擦汗，進了茂密的樹林。
樹林深處陽光幾乎照不進來，大熱的天氣裏面竟還有些微涼，不時有龐大的物體呼嘯而過，楚清絕皺了眉，大喊起來，「梨歌……梨歌……」
樹林四周傳來回聲，卻是沒有落梨歌的回應。
想到這裏的凶險，楚清絕心發涼。島民說這兒有凶殘野獸，偶然出沒，所以駭得他們也不敢深入這樹林。
把自己的速度張弛到極致，楚清絕在樹林裏亂竄。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就在楚清絕快要發狂的時候，終於聽到了一聲哭泣。
他緊張的停住腳步，往哭泣的方向走去。
看到熟悉的衣服，楚清絕深吸了口氣，一顆心落定。
是落梨歌，垂著頭靠著一棵大樹坐著，手指在地上亂劃拉。
楚清絕蹲下身，語氣小心翼翼，「梨歌……」
落梨歌抬起頭，眼神委屈，臉上還掛著淚，看到他，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清絕……嗚嗚……」
心抽搐的痛，楚清絕擔懮的道：「怎麼了？」
落梨歌只是哭，不答話。
「受傷了麼？」樹林中很多毒蛇，很有可能是被咬了……想到此處，楚清絕扒開他的手，開始往他全身上下檢查。
落梨歌驚異於他的動作，忘記了哭，「清絕，你做什麼？」
沒有發現他身上有傷口，楚清絕松了口氣，整個人鬆懈了下來，癱坐在地上，臉上露出微笑，「我以為你受傷了。」
「沒有。」落梨歌臉沉了下來，「但是小兔子跑了。」
「小兔子？」
落梨歌悶悶的點頭，「嗯，雪白雪白的小兔子。」
楚清絕忍不住笑出聲，「沒事便好。」
「我想要小兔子。」落梨歌滿含期待的望著他。
楚清絕拒絕不了這種眼神，「你呆在這別走，我去抓。」
落梨歌眉開眼笑的點頭，「好。」
乏極的楚清絕站起身來，飄了出去。剛剛一直的奔波，累的他只想好好躺下來休息，但現在卻強撐著精神。
很快，他抓到一隻小兔子，遞到落梨歌眼前，看到他燦爛的笑容時，疲憊的心溢出幸福感。
落梨歌抱著兔子不放手，路上拔了些草給它吃，快到屋時，落梨歌抬起頭看著旁邊一臉寵溺的楚清絕，「清絕，我餓了。」
「我給你做飯。」揚起溫暖的笑，楚清絕道。
回了屋，淘米切菜，再翻炒，楚清絕將菜端上桌，卻沒有吃的力氣。打了一上午的魚本就很累，再運輕功奔了那麼久。
露出虛弱勉強的笑，楚清絕溫言道：「梨歌，你吃了就呆在屋內玩，別亂跑。」
落梨歌好奇的望著他，「你呢？」
「我睡一會兒。」拖著疲憊的身體，楚清絕倒在了床上。頭一沾枕，他沉沉的睡了過去。
落梨歌開始還是開心的玩著兔子，但漸漸便發覺了不對勁，楚清絕太靜，連翻身的動作也沒有。走到床邊，他的指探向他的額。
熱的燙人的溫度，自他額間傳來，嚇了落梨歌一跳，丟掉了手中的小兔子。
「清絕。」他推他，但是楚清絕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種感覺讓他心驚，眼淚毫不猶豫的湧出來，一顆一顆砸在他臉上，落梨歌嘶聲道：「清絕，清絕，你醒醒……」他推了很久很久，叫了很久很久，眼淚亦流了很多很多，楚清絕終於有了點反應。
他很不願意醒來，因為很累，但是耳邊似乎聽到了落梨歌的哭喊聲，所以他竭力睜開眼。
哭喊的落梨歌真的出現在他面前，證明那不是幻覺。
楚清絕脣邊掠開笑，抬起手，卻發現這個動作亦讓自己累極，但他還是努力舉起了手，觸上他的臉頰，艱澀的語氣吐出，「梨歌……怎麼了？」
「清絕。」落梨歌停住眼淚，臉上有欣喜，接著委屈，「為什麼我叫了你那麼久你都不醒？」
強撐起精神，楚清絕聲音溫柔，「我只是累了。沒事的，你別擔心。」
落梨歌微愣，「這種感覺就是擔心？」
「嗯。」笑意漸深，楚清絕拭去他臉頰上的淚，「別哭了。」
落梨歌臉有些紅，「我剛剛怕你離開我。」
「不會的。」楚清絕漾開笑，「只要落梨歌不趕楚清絕走，楚清絕便，永遠不會離開你。」
落梨歌一喜，「真的麼？」
「真的。」手無力的垂下，楚清絕努力撐開眼皮，「我想睡會。」
抓住他的手，落梨歌微笑，「我守著你。」
楚清絕沉沉睡去。
第42章 飛雪映笑顏
再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晨，他睜開眼，看到了躺在自己懷中的落梨歌，眼圈有點黑，顯然是守著他守到很晚才睡。
手情不自禁的又撫上他的臉頰，溫潤的溫度讓他覺得舒服，他的眼緊緊鎖著他的臉，然後輕嘆出聲。
似乎不管怎樣，他都愛他。
愛的不再計較佔有，不再那麼執著的想著讓他成為自己的人。
似乎只要他在身邊，笑著哭著活著，能呼吸同一片空氣，望著同一片天空，觸摸著同一束陽光，這便好。
幸福原來如此簡單，他以前卻，遍尋不獲。
再過了月餘已是秋天，島上有兩棵楓樹，樹上的楓葉已染成了紅色，迎風搖擺，煞是好看。落梨歌常常期盼著能掉下幾片葉子，所以經常守在樹下，但最開始的時候楓葉總是不掉，他便纏著楚清絕給他摘，後來楓葉晃晃悠悠的下落許多，他便自己一片一片撿起來，獻寶似的給楚清絕看，弄的他哭笑不得。
秋天島民捕了很多魚，蔬菜瓜果亦是豐收了，他們開始儲存食物，因為冬天會很冷，也不會再出海捕魚。
整個秋天他們都很忙碌，唯一清閒的就是落梨歌，他懂了很多東西，但對很多東西亦是茫然。
秋天過去，島民換上了棉衣，開始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屋子裏，落梨歌喜歡這個時候，因為這時候楚清絕有很多時間陪著他。雖然白天會教孩童讀書識字，但更多的時候是跟他在一起。
島民佩服他的武技，所以又有很多年輕男子纏著他要一起去樹林打獵，楚清絕自是拒絕不了，所以跟落梨歌在一起的時間又少了許多。
這次傍晚眾人獵了一頭野豬，島民都是興奮萬分，推崇著楚清絕，說最致命那一箭是他射的。楚清絕只是微笑，笑容暖人，左顧右盼間沒有看到落梨歌，便回了屋子。
床上落梨歌縮成一團，頭埋在被子下面，楚清絕拉開被子，擔心道：「梨歌，怎麼了？不舒服麼？」
落梨歌不理他，扯過被子又蓋上。
楚清絕第一次看他鬧脾氣，不禁失笑，笑聲被落梨歌聽到，他探出頭，咬著脣，「笑什麼？」
楚清絕靠近他的臉。
笑臉擴大，落梨歌不知道乾嘛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想躲開卻又喜歡這種氣氛。
「生氣了？」楚清絕語氣很溫柔很溫柔。
落梨歌悶悶的應了聲，看到他漾開的笑，臉有些發燙。
「為什麼生氣呢？」他的臉又靠近了幾分，兩人的臉幾乎貼著，離的很近很近。
落梨歌吞了吞口水，有些緊張，「你不理我。」
「我一直把你帶在身旁。」含著笑，楚清絕心情愉悅。
「可是你不是只對我一個人說話。」落梨歌語氣委屈。
鎖住他的眼，楚清絕的笑意散去。
兩人間呼吸可聞，落梨歌突然有些不自在，不自在這樣的楚清絕。
下一瞬，楚清絕吻上他的脣。
柔軟的脣貼著他的，秫秫麻麻的感覺，呼吸中有他的味道。
落梨歌並不太明白這樣做是什麼，他只知道他不討厭這樣。
楚清絕溫柔的吸吮，舌探進他的口腔，引的落梨歌一陣顫抖，他的味道更重的壓了上來。以至後來落梨歌情不自禁的生澀的回應。
稍許片段劃過腦海，落梨歌微愣，楚清絕卻已抽離脣瓣。
他脣邊漾開好看的笑，「我只會對你一個人這樣。」
落梨歌覺得自己肯定病了，因為這麼一句話居然讓他很開心。
再過了半月天氣更冷了，清晨落梨歌好夢正甜，卻被楚清絕推醒。
「醒醒梨歌，」他語氣中帶著興奮，落梨歌不情願的睜開眼，卻發現楚清絕已打開窗子。
他探頭一望，然後愣住。
屋外已是純白的世界，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沿著好看的弧度旋轉，輕柔的似在跳舞。
「清絕，是雪。」落梨歌微愣。
擁住他，楚清絕道：「嗯，漂亮吧？」
落梨歌仍是有些發愣，卻點了點頭，抬頭想問什麼時頰卻擦過他的脣。
有一瞬間的溫暖，兩個人相互望著愣著，心內泛起漣漪。
楚清絕的目光漸漸熾熱，仿佛有什麼就要破土而出，這種感覺讓他的手情不自禁的開始顫抖，他努力抑制。
落梨歌眼神轉為好奇，「清絕，你怎麼了？」
「沒事。」他嗓音很低，目光鎖上他的脣。
落梨歌揚起笑，「我們去外面看雪好不好？」
壓抑住想要吻上去的感覺，楚清絕點頭，「好。」
雪已經有兩三尺厚，踩上去會發出「吱呀」的聲響。落梨歌快樂的像個小孩子，笑著跳著旋轉著。
楚清絕負手而立，含笑望著他。
絕美的雪景因了他的身影，更為生動活潑。落梨歌身影突然停頓了一下，撇嘴道：「清絕，你為什麼不來玩？」
楚清絕脣邊漾出一抹笑。
落梨歌愣住，因為他的笑，像天地間最美的一道風景。雪落在他的發上衣間，他站在那兒，雙目清遠溫暖，最主要的是，他脣邊帶著笑。
心內某根弦被震動了一下，稍許封存的記憶閃現。
落梨歌走過去，走到他身旁，揚起臉看著他，語氣中帶著絲絲疑惑，「清絕，我是不是見過跟你長的一樣好看的人？」
第43章 人去若浮沉
楚清絕身形頓住，笑意有些凝結，內心更是緊張。但他沒有絲毫表露出來，仍是用著尋常的語氣，「梨歌，你想到了什麼？」
落梨歌悶悶的搖頭，眼神中疑惑更甚，「好像不是雪，不是雪，可是不是雪，那又是什麼？」
楚清絕幾乎敢斷定他想到的是安翎隱殘存的影像，他伸出手抱住他。
「不要去想。」他語氣中有努力壓制的情感。
落梨歌露出燦爛的笑，「好。」
雪花紛揚灑下，穿明黃衣的男子站在宮殿最高處。
這兒可以看的很遠，整個世界似乎融成了白色，但他的心，卻還是灰色。
半年，整整半年了啊。
伸出手，接住飄落的雪花，安翎隱眼中有刻骨的相思。雪花在他手心漸漸溶化，但他的相思，卻溶化不了。
那種噬心之痛日夜不間隔，只想一想那個人的容顏，便是揪心的痛。
天地轉換了季節，他的心卻一直停頓在那一刻。
看著他跳下去，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難過的近乎瘋掉，卻又冷靜了下來。
該為他報仇，該找到他的……屍體……
死並不可怕，活著的那個才是最痛苦的。
所以他痛苦的活著，第一次正視自己，居然是這麼這麼的愛他。
手心中的雪花越積越多，他站立不動。
如若他在，看到雪花，必然很高興罷？
他想到他還是路驚鴻的時候，跟落梨歌分別。
清泠的雨絲滑過他的側臉，那一季的落紅仿佛只是為他映襯。漂亮的如畫的男子臉色難掩的有些正經。
他含笑望著他的一切，那麼志在必得的顏色。
是的，志在必得。那時候對他，就是志在必得。帶著絕對的信心，絕對的主權。
後來他得到，他高興，卻發現落梨歌並不如他所想象般的欣喜，反而是無言的反抗。
他嘴上不說，但安翎隱就是從他眼中看到了倔強。
他不喜歡這樣的他，他希望他完全臣服於自己，於是他一次一次都是言語尖銳。
那些話語，現在如同一柄鋒利的刀，會將他一片一片的凌遲。
如若在一起，他溫情，他對他好，他說出他多愛他，而不是那般的對待他，那是不是，落梨歌便不會甘願墜崖？
是不是，他們便可以相守一生？
脣邊泛起苦笑，苦澀無端絲錦裂。
雪，下的正緊。
雪下了一整個冬季，落梨歌開始還大呼小叫的跑去看雪玩雪，後來就直接在床上呼呼了。
一年最後一天，除夕夜到了。
島民早已準備好豐盛的晚餐，天還未黑，眾人已圍成一圈，坐在一起吃飯。
落梨歌開心的扒拉著碗中的菜，楚清絕不時幫他夾些。島民自己釀了酒，倒了放在眾人面前，青年男子都過來共飲，楚清絕微笑著喝下許多。
倒了一杯酒，他敬給族長，「族長，多謝您救了我們兩人，這杯酒敬您。」
族長慈祥的喝下，「清絕，你這幾月來為我們做的，我們都有目共睹，感激還來不及。」
眾人連忙附和，小雨笑道：「楚大哥早已跟我們是一家人，還說什麼謝不謝的？」
族長一愣，連忙點頭，「清絕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否該成親了？」
楚清絕一愣，眼神一掃，發現在座的年輕女子臉上都浮起一陣雲霞。
族長慈祥的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也沒什麼好害羞的，特別是清絕你這樣的人才。說說，看上哪家姑娘了？」
眾人都望著他，島上一剎那靜謐。年輕女子臉上含著隱隱的期待。
楚清絕第一次覺得那麼窘，還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停下吃飯動作的落梨歌抬起了頭，「什麼是成親？」
族長呵呵笑道：「梨歌，成親就是一男一女永遠生活在一起，再共同孕育小寶寶傳宗接代。」
「永遠……生活在一起？」落梨歌愣住。
「對啊，就是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族長笑眯眯的道。
落梨歌道：「只能是一男一女麼？」
族長一愣，連忙點頭，「對。」
心不知為何開始發疼，落梨歌面對往日最愛的食物突然沒有食欲，站起身來，他咬著脣，「我累了，要回去睡覺。」
眾人一愣，他卻已走了回去。
楚清絕站起身，抱歉道：「我去看看他。」
第44章 如願愛若隨
回了屋子，落梨歌悶悶的躺在床上，看到楚清絕進來，他生氣的轉過頭，故意不看他。
知道他也許要成親，知道他要跟別的女人住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他突然覺得胸悶，好像……很不希望這樣。
「梨歌，」楚清絕想掰過他的肩，落梨歌卻執拗的不願轉過來。
「怎麼生氣了？」他聲音溫柔。
「我沒有生氣。」明明是賭氣的聲音。
笑出聲，楚清絕躺在他身旁，圈住他的身。柔柔的嗓音，呼吸拂到了他的頸邊，「梨歌不乖，怎麼學會撒謊了？」
落梨歌轉過頭來，「我沒有，是你撒謊！」
「哦？我怎麼撒謊了？」他眼中滿是笑意。
「你說過除非我趕你走，你不會離開我的。」他委屈道。
笑意擴散，「我沒有說要離開你。」
「可是你要成親。」他咬咬脣。
脣情不自禁的覆上他的，吻的他幾欲窒息。放開他的脣，楚清絕抵上他的額，「我只愛你。」
「愛？」
「嗯，愛，很愛很愛。」擁住他，楚清絕眼睛閃亮。
「為什麼愛呢？」落梨歌好奇。
掠開笑，這個問題卻難住了楚清絕。
是啊，為什麼愛？難道只是回眸那一瞬，便是命定了麼？
愛的不折手段，愛的超越自己的性命。
落梨歌見他不答，扯扯他的衣，「清絕，為什麼愛？」
楚清絕答不出來，只能封住他的脣。
他的脣帶著清甜的味道，讓他不捨得離開。以往竭力抑制的感情頃刻間爆發出來，灼傷了他的容顏。
放開他，楚清絕眼中有洶湧的情欲，「梨歌……」
「清絕，怎麼了？」他的表情很奇怪。
落梨歌的眼神太過純淨，讓楚清絕狠不下心。他語氣帶著強硬，「閉上眼。」
「為什麼？」落梨歌一臉無辜。
楚清絕咬了咬牙，再也忍不住，狂風暴雨般的賭上他的脣。
落梨歌被吻的頭暈目眩，意識散亂，身子卻逐漸發燙。楚清絕的手指探了進來，撫過的地方如被火燎原般。
放開他的脣，他繼續像下吻去。
身體愈發炙熱，落梨歌難受的呻吟出聲，「清絕……清絕……」
楚清絕不答，安撫似的吻吻他的脣，然後繼續攻城掠池。
燙的似乎就要融化，落梨歌突然感到很不安。
發覺他的身體變得僵直，楚清絕停住了所有動作，眼睛直視著他，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他喉嚨滑動，輕道：「梨歌……」
只這兩個字，便讓落梨歌一顫。
「如若你不願意，我不會再勉強。」他臉色很平靜，但落梨歌就是察覺到了他極力掩飾的一絲慌張。
視線交纏，落梨歌腦海中似乎又閃現過什麼。單純有些傻的他，突然就明白了他接下來要做的是什麼。
但內心，卻不想阻止。
有什麼讓他阻止，他卻不想阻止。
他望著楚清絕，眼神灼熱，然後他拉下了他的頭，主動湊上了薄脣。
除夕夜，人歡暢。
大雪落了一夜。
天微亮，幫落梨歌蓋好被子，在他額上印了一吻，楚清絕滿心歡喜的起床。
包了餃子，下鍋，再撈上。香味四溢。
偏頭時，看到落梨歌擁著被子，只露出一個頭，眼中卻有些新奇，「清絕，這是什麼？」
「新年要吃的餃子。」楚清絕將餃子端上桌，走到他身旁，溫柔的道：「有什麼不適嗎？」
落梨歌老實的回答，「有點兒疼。」
楚清絕微笑。他的味道太過甜美，讓他忍不住放縱自己。他眨眨眼，「我餵你吃？」
「我要漱口。」落梨歌悶聲，掀開被子，卻又一驚，連忙蓋上。
只是他速度雖快，但還是讓楚清絕看到了他身上觸目心驚的痕跡。
楚清絕拉開被子，再次看到，眉心緊皺，一股心疼泛起。擁住他，聽到他耳邊忍不住發出的抽氣聲，楚清絕放柔了力道。
「很疼麼？」
「嗯，很疼。」落梨歌像個小孩，不再隱忍。
昨夜他進入時痛的如將要撕裂般，他用力忍住。楚清絕的動作很瘋狂，他默默承受。
那一段時間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他很怕疼，很膽小，卻不想拂了他的興緻。直到自己亦嘗到了歡愉的味道。
「以後不會疼了，乖。」他溫柔的哄著。
落梨歌抬起臉望著他，「如若你跟旁人成親，是不是也要這樣？」
楚清絕不知該如何作答，落梨歌卻已當他是默認，他緊緊抱住他的腰，「不準！」語氣中有很多不滿，「你不準跟別人這樣。」
「不會。」忍不住揚起嘴角，楚清絕道，「因為我只愛你，不愛旁人。」
落梨歌聽了喜笑顏開，「那便好。」
吃了餃子，兩人外出去跟島民互道恭喜，島上氣氛和樂融融。
第45章 心動亦難遠
過了半月餘，便是開春了。這日楚清絕等人又出海捕魚，落梨歌跟在小雨身旁看她補著漁網，順便玩著地上的沙。
「小雨，做妻子要做什麼事？」他突然抬起頭來問。
小雨臉上飛過一朵紅霞，「要準備飯菜，要修補衣服，要做好家務，還要……生孩子。」
落梨歌眉心皺起，喪氣的發現自己竟一樣都不會。
小雨好奇道：「梨歌，你問這個乾嗎？莫非你想成親了？」
搖搖頭，落梨歌從心底湧起一陣失落，「小雨，我回去了。」
心不在焉的走回家，落梨歌決定開始學著做家務。
拿起抹布，打了水，開始擦桌子，擦凳子。他很用力的擦，額上泌出了汗。終於擦好，他想到小雨說的修補衣服。
拿出楚清絕的衣服，他忍不住放在鼻下輕嗅，是好聞的屬於他的味道。心頭泛過一陣甜蜜，他找了針，努力的將線穿過去，打算修補一條裂開的縫。
但第一針，紮進的卻是自己的手指裏。殷紅的血滲了出來，痛的落梨歌想哭出來。但他極力忍住，放在嘴裏含了含，再繼續修補。
一道小小的裂縫，他補了一個多時辰，針已在手指上紮了十幾次。小小的指頭看起來觸目心驚。
修補好，他松了口氣，然後打算做飯。
見過楚清絕很多次做飯，看起來優雅又輕鬆，直到自己動手，他才知道原來是那麼難。
洗了米，他不知道要放多少水，放了一點，覺得不夠，又放一點，感覺還是不夠，再放一點……終於覺得可以了，蓋好蓋子，放到灶臺上，才發現自己沒有燒火。
拿了柴禾，再拿了點火石，卻怎麼也打不燃。
打了很久，終於打燃，松了口氣，他使勁添著柴，沒多久，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手忙腳亂的將飯鍋端下，卻被燙的想跳起來。
將鍋放好，他的手上已經燙的起了泡。眼淚瞬間就要落下，但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股堅韌，讓他愣是將眼淚隱了回去。
聽到屋外急切的腳步聲，他反射性的將手握緊，抬起頭，看到了一臉焦急的楚清絕。
「怎麼了？」許遠便聞到了一股焦味，他擔心著他，所以幾乎是跑回來的。
落梨歌垂頭，「我想做飯。」
「是餓了麼？」楚清絕臉上滿是心疼，擁他入懷，「對不起，下次出去我會準備些東西放在家裏，等你餓了就可以吃。」
「不是，」他仰起頭，「是我想做飯給你吃。」
指尖微顫，楚清絕感動莫名。
「可是我，什麼都做不好。」他臉上盡是喪氣。
「已經……很好了。」他語氣中帶著顫抖，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誰想幫自己做飯，自己竟如此感動。擁著他做到凳子上上，此時才發現他刻意掩飾的手，將手抓了過來，看到上面的氣泡跟針孔，心又是一顫。
輕輕撫摸，察覺他痛的皺了眉，他語帶心疼，「以後不要這樣了，好嗎？」
落梨歌不滿道：「我想做飯給你吃。」末了又道，「我不想你那麼辛苦。你辛苦久了你就會想成親讓別人幫你做了。」
「傻瓜，怎麼這麼想？」他專注的望著他，「你知道麼，每次看著你吃下我做的飯菜，我都很幸福，很高興。」
落梨歌臉色一亮，「真的麼？」
認真的點頭，楚清絕拉住他的手，「走，我帶你去找些藥材。」
走到後山，楚清絕一邊低頭尋找著草藥，一邊道：「以後記得別再動那些東西了好嗎？」
落梨歌乖乖點頭，「好。」
松了口氣，楚清絕漾出笑，「這才乖。以後我會早些回來給你做飯吃。」
落梨歌臉上閃亮著笑，「好。」
找到草藥替他敷上，楚清絕再做了飯菜。
第二日清晨他們仍舊出海捕魚，落梨歌便坐在海灘上望著遠方出神。不知過了多久，他在遠處看到了一個小黑點。
他開始只是好奇，看著黑點越來越大，漸漸靠過來，才發現不對勁。
「小雨，」他跑去拉了小雨過來，指著那個黑點，「你看。」
小雨細目望去，花容失色，「是海盜。」
落梨歌雖傻，但聽明白了她語氣中的心驚。他亦聽他們說起過，上一次海盜來，幾乎搶光了他們島上所有的東西，殺了幾個人，強奸了婦女……
這次離上次海盜來，過了十年。
「怎麼辦？」落梨歌第一個念頭。
船越來越近，甚至能看到船頭上人的奸笑，小雨顫聲道：「要躲避已沒有時間了。」
島上的青年幾乎都下海捕魚去了，留在島上的都是些老人婦女幼兒。
落梨歌急道：「小雨，你先去躲起來。」
小雨連忙搖頭，「我去通知爹，梨歌，你找個地方躲一下。」說完她連忙跑回了屋。
島上的人相繼知道了，看著越來越近的船，卻不知該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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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8 22:29
第46章 青衫為誰急
船越來越近，甚至能看到船頭上人的奸笑，小雨顫聲道：「要躲避已沒有時間了。」
島上的青年幾乎都下海捕魚去了，留在島上的都是些老人婦女幼兒。
落梨歌急道：「小雨，你先去躲起來。」
小雨連忙搖頭，「我去通知爹，梨歌，你找個地方躲一下。」說完她連忙跑回了屋。
島上的人相繼知道了，看著越來越近的船，卻不知該做些什麼。
船終於靠近，船上的人竄了下來，看來都有不錯的功夫。他們皮膚都偏黑，凶神惡煞般的模樣，看到島上的少女，幾乎快流出了口水。
仿佛已經知道了島上沒有青年男子，海盜放心的走來走去，其中一個看到小雨時，眼睛一亮，手伸了過去。
「啪」的一聲，那個海島臉上出現了五個指印。
所有海盜都是一驚，那個被打的海盜更是惱羞成怒，緊抓住小雨的頭發便要摔在地上。族長連忙護住。那個海島眼中惡光一閃，「老頭，你想死？」
「求求你放過小女。」族長恭聲道。
「放過？」海盜嘿嘿一笑，一個耳光扇向族長。但手卻被人抓住。
只聽「卡擦」一聲，那海盜哀嚎一叫，本來在翻找東西的海盜全停了下來。
出手的人是落梨歌。
他眼神不似平日的純真，變得很平靜，但卻又，有一股不同尋常的感覺。
帶著些許迷茫。
海盜圍了過來，將他們圍在中間。
大約有七八十個壯漢，手上是明晃晃的刀。島民身子都有些抖。
那個剛剛被打的壯漢罵罵咧咧的站起來，指著落梨歌，「你給我出來。」
落梨歌踏前一步，手臂被小雨緊緊抓住，「梨歌，別去。」
放開她的手，落梨歌一步一步走過去。
他不怕死，但現在最想念的，是楚清絕。
想念他的笑，他的溫柔，他的平靜，他的睡顏。
他居然發現，他能想起他每一絲每一毫，每一次微笑的弧度。
海盜的大刀臨近，所有的海盜臉上都帶著奸詐的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敢折我的手？你活的不耐煩了吧？」那個海島得意的揮舞著刀，卻發現眼前的男子思緒似乎不在此地。
受不了別人的不重視，他揮刀砍下。
刀險險擦過落梨歌的發梢，幾縷斷發紛揚落下。
阻了那刀一力的，居然是條活魚。
眾人驚愕，然後發現遠處一個人影踏著水面快速的移了過來。
粗布的衫，卻仿若有傲冠世間的風採。
楚清絕身形很快，在眾人還沒有回過神來時，站到了落梨歌身邊，他伸出手，將落梨歌拉到自己身後，手緊緊握了握他的手。
手心泌出了汗，還微微發顫。楚清絕等人在看到這艘船，青年男子說是海盜時，他無法抑制自己害怕的心，想也未想，抓了條魚便飛了過來。
那一刀震撼了他的心，如果他一急那一剎那，什麼都沒拿，那落梨歌……
想到此處他眼一寒，以往的楚清絕似乎回來了。
脣邊泛著笑，他道：「我數三下，你們給我馬上滾回船上去。」
海盜面面相覷，但誰都沒有動。
「一。」語氣很平穩，他的笑愈發動人。
落梨歌微眯了眼，突然覺得這樣的他很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二。」楚清絕氣勢凌人。
一個海盜喊道：「這小子嚇唬人呢，兄弟們給我上。」
「三。」
話音落，落梨歌手一空。
然後用了很短很短的時間，真的是很短很短的時間，所有的海盜都躺在了地上。
血，染紅了黃沙。
楚清絕臉上的笑還未散。
島上沒有人動，沒有人說話。楚清絕緩緩道：「梨歌，過來。」
落梨歌走過去，被他擁進懷裏。楚清絕發出一聲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嘆息聲，然後他的重量向落梨歌壓了下去。
察覺楚清絕的身子疲軟，落梨歌心一慌，試探的叫道：「清絕……」
他聲音不大，但在靜謐的島上聽來卻很清晰。
漸漸承受不了他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落梨歌向後一仰，倒在了黃沙上。
明亮的太陽灼傷他的眼，漸漸冒出晶瑩的東西。身上的楚清絕不動，雙目緊閉，看起來竟似呼吸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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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絕死了……
島民淚如雨下，落梨歌更是哭暈過去。
再醒來時，他直接拿一柄刀刺向了自己的心臟。
落花飄然於肩頭，正在行走的安翎隱突然停下了腳步。
心在剎那間撕裂、顫抖。
島民為兩人建了墓，立了碑。
去年落花繞城飛，今年豔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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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淚滴為誰落
請無視上章*號以下的內容
嗚嗚，玩笑果然是開不得的……
要鬧的今天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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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絕……」帶著哭泣的聲音聽起來那麼飄渺遙遠，落梨歌緊緊擁住躺在自己身上的男子。
反應過來的島民連忙將楚清絕抬進屋子裏，落梨歌仍躺在地上不動，眼睛閉上，眼角全是淚。
心痛的快要撕裂，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竟有如此強烈的情感，仿若只是藏在身體最深處，平時不流露，他亦不曾察覺。
原來在他心目中，楚清絕是如此重要的存在。
島上沒有正規的大夫，最懂醫術的就是楚清絕自己。島民只能圍在他床邊，看著他的氣息一點一點微弱，卻無能為力。
他們不明白前一瞬還殺了那麼多人的他，為什麼突然便倒下。
落梨歌呆呆愣愣的做在他的床邊，手緊握著他的，不發一言。
島民漸漸散去，將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手漸漸顫抖起來，然後蔓延到全身，落梨歌俯下身，很近很近的看著他。
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睫毛，他英挺的眉，柔和的脣。
淚一滴滴的落在他臉上，順著頰滑下，在脣角匯集。
「清絕，醒來。」低低的泣聲，帶著哀求。
他已如此卑微，如此傷心，為什麼向來疼他的楚清絕還不醒來？
淚流的愈發洶湧，落梨歌胸悶的似乎要爆炸，然後他又想到平日的楚清絕微笑而又寵溺的看著自己的模樣。
難道，此生就再也看不到他的笑了麼？
想到此處，他內心深處極力呼喊，他不要這樣，不要再看不到他的笑，不要再看不到他的顏……
脣覆了上去，他第一次吻他。
以往都是楚清絕主動，他都是安心的承受他的愛。
承受的理所當然，卻從不去想，他也是需要愛的。
脣伴著淚水，有苦澀的味道。他描繪著他的脣形，卷入他口腔的每一寸。撬開他的齒，他找到了他的舌。
纏上它，他期望著如平日般跟自己共舞，但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洩氣的想要抽離脣瓣，卻被楚清絕纏住。
落梨歌一喜，睜開眼，對上了他含笑的眸子。
放開他，楚清絕回味似的舔舔脣，聲音沙啞起來，「梨歌，你第一次吻我。」
「你沒死。」落梨歌心落定，大大的松了口氣。
將他拉到自己胸膛上躺好，楚清絕脣角上揚，「還沒疼夠梨歌，我又怎麼能死？」
落梨歌綻開笑容，望著他，咬脣道：「你真的沒事了麼？」不是什麼回光返照？
「沒事了。」撫著他的發，楚清絕滿心都是滿足，「剛才只是脫力了。」因為急於救他，他躍了以前從未躍過的寬度。想到自己可能差一瞬落梨歌便會死去，他的心又痛起來。
更緊的擁住他，楚清絕語氣沉重，「以後有危險就閃開好麼？」
「他們欺負小雨跟族長。」落梨歌憤怒道。
「不準再冒險。」楚清絕嘆息，「你若死了，我必不會獨活。」
「清絕。」落梨歌滿眼感動，「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抿緊了脣，楚清絕想笑，卻笑不出。
如若他恢復記憶，必定恨自己入骨，那今日誓言，便是明日黃花罷？
他突然害怕這樣，害怕他會恢復記憶，害怕他會離開。
恐懼使他握緊了手，靠近落梨歌的臉，「梨歌，愛我麼？」他急於得到承諾。
「愛。」他乖巧的窩進他懷裏。
「我們以後，永遠住在這裏，好麼？」語氣帶著顫音，楚清絕突然絕望。害怕失去他的感覺那麼強烈那麼強烈，強烈到他無可抑制。
「嗯。」似乎感覺到他的不安，落梨歌將手撫上他的臉。
楚清絕很俊逸，線條柔和，卻又不失陽剛。腦子中有什麼影像似乎又在成形，落梨歌克制自己不再去想。
那個影像亦讓他恐懼，仿若只要想起來，便會跟楚清絕分別。
會分別麼？他們現在這麼開心，他是這般的疼他啊。
每次他的微笑，都能愰的他內心暖暖的滿足，他舍不下這種感覺。
手指細細的描繪著他的眉眼，雙眸中有著閃亮璀璨的光芒，那麼深情的凝視，讓落梨歌淪陷。手指漸漸下移，撫上他的薄脣。
如花的脣瓣似乎只要稍微一彎，便會盛開醉人的笑意。指腹接觸的感覺溫熱，讓他忍不住反復的流連，讓他忍不住想，再吻上去會是什麼感覺。
迷惑般的將脣湊上去，他得到了答案。
原來這便是幸福。
第48章 凝眸天已暮
楚清絕醒過來讓島民都振奮起來，上午的事讓他們看楚清絕如看神一般的存在。畢竟海盜的武功如此厲害，而楚清絕卻在瞬間將他們全部擊殺。甚至漁船在離島還有二十多丈的時候，他能如神仙般的飛了過來。
島民早已將屍身處理好，倒是從船上找到了許多東西，金銀珠寶尤其多，但島上不用這個，所以大家也沒多稀罕，倒是看著布料等日常生活中能用的東西感到興奮。
為了慶祝逃過這一劫，島上的女子早早便準備了眾多食物，族長更是親自將楚清絕請到上首坐下，楚清絕推辭不了，只得如他們所願。
吃過晚飯，大家隨意聊天，突然族長站了起來，擺擺手。島民全安靜了下來，族長輕咳一聲，道：「下面，我要宣布一件事。」
島民眼中都湧現熱切。
族長笑眯眯的看著楚清絕，「我決定，將族長之位讓給清絕。」
島民一陣歡呼，楚清絕微愣，正要開口，族長又道：「還有……」他意味深長卻又極為開心的看著眾人，「我決定將小雨嫁給清絕。」
楚清絕一愣，第一反應是看旁邊的落梨歌。
毫不知道掩飾的落梨歌臉色變得蒼白。
眾人見他不說話，都有些好奇，小雨嬌羞的想要離開，卻被族長拉住。族長笑眯眯的道：「清絕，怎麼樣？」
落梨歌的頭已經垂下去，手微微顫抖。
楚清絕握住他的手，眼中有堅決，他抬起頭，望著族長，「族長，對不起，清絕不能娶小雨。」
眾人臉上閃現訝異，落梨歌顫抖的愈發厲害。族長微頓，道：「為什麼？」
「因為我，有愛的人。」
族長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小雨更是跑進了屋子。
勉強一笑，族長道：「不知是誰？」
楚清絕拉起落梨歌，捧住他的臉。
他眼中有在打轉的眼淚，咬緊了脣。
楚清絕給他一個安撫的笑，然後轉向眾人，「是他，落梨歌。」
此語一出，震驚四座。族長身子愰了一下，差點跌倒。
「你們……可都是男的……」
「男的也可以的，對麼？」楚清絕露出溫暖的笑，溫柔的替落梨歌擦掉眼角的淚的動作，折服了島民。
最後族長微有些喪氣的道：「罷，是我們家小雨沒福分。」
晚上月光醉人，楚清絕握著落梨歌的手慢慢走回屋。快要到時，落梨歌輕道：「清絕，我們在沙灘上去坐坐，好麼？」
「好。」
沙灘上夜風很大，楚清絕擁緊了他。
看得到天上的月亮，但四周遼闊的非常飄渺，落梨歌揚著頭看他，卻因為是被他抱入懷裏，只能看到他下巴的弧度。
「男人跟男人，不能在一起麼？」他語氣很輕很輕。以前從未想過這竟是被世人覺得怪異的。
「能。」他低頭看著懷裏的他，眸子溫暖的攝人，「相愛便可以在一起。」
「可是，他們可能會看低你。」靠著他的胸，他慢慢的說，「而且小雨那麼好，溫柔，善良，會做家務，而且還喜歡你。」
「你怎麼知道她喜歡我？」
「她看你，跟我看你，眼神是一樣的。」他的胸膛很溫暖，讓他舍不得離開。
可是，他多麼不願意楚清絕活在旁人怪異的目光下啊。現在對他來說，也許不是什麼，可他以後，肯定會後悔吧？
想到此處胸悶的難受，合上眸子，他靜靜聽著他的心跳。
「梨歌……」楚清絕聲音鄭重，「你難道還不明白，我只在乎你嗎？」
「我明白。」他不知何時已變得如此傷感，「可是我總忍不住去想這些，總想著你會後悔。」腦海中似乎有這個場景，只是那人，似乎不是他。
那個場景他偶爾能捕捉，卻是很痛苦的殘影。
溫熱的手輕拍他的背，「乖，別想那麼多。」
「嗯，好。」環住他的腰，落梨歌臉上恢復了純真的笑顏。
月光流瀉而下，印染了他們幸福的臉。
島民並沒有對他們另眼相待，仍是如往常般。楚清絕亦如往常，只是落梨歌看著小雨的眼神，便多了一絲愧疚。
小雨是島上最好的女孩兒，如若不是自己，她應該會跟楚清絕成親罷？
他一整天都坐在海灘上悶悶不樂，想去跟小雨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察覺到他不對勁，楚清絕溫言道：「梨歌，怎麼了？」
落梨歌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頭，手指無意識的劃著地上的黃沙，「小雨……肯定會很傷心。」
楚清絕看了看遠處笑的如往常般燦爛的小雨，笑容中又有一絲不自然，他站起身，「我去跟她談談。」
落梨歌迅速抬起頭，看著他走到小雨身旁，看著他微笑著跟他說著什麼，然後偶爾眼神飄了過來。
他的笑容攝人，好看的不像話。
小雨臉上閃現了一絲複雜，然後很快便笑了。
落梨歌能看出來，她此刻笑的才是心無芥蒂。
松了口氣，落梨歌看到楚清絕朝自己走來。靠近，蹲下身，專注的望著他，「沒事了。」
落梨歌好奇道：「你對她說了什麼？」
「說……我愛你。」楚清絕眼中閃過頑皮的笑意，拉起他站起來，「我們回去做飯。」
吃過飯族長讓他們去海島的船上，他們在那兒找到了一份地圖，沿著地圖便能回陌國。楚清絕目光閃現了一下亮光，但很快他搖搖頭，拉了落梨歌再回了木屋。
關上門，楚清絕的脣就壓了上來，吻的落梨歌有些莫名其妙。喘息著放開他，楚清絕眸子中閃耀著灼人的光芒。
「怎麼了？」從未見過這樣的他，落梨歌有些不安。
楚清絕撇過臉，拉了落梨歌在床上躺下，再緊緊擁住他。
撫著他的發，落梨歌關切道：「是累了想睡麼？」
將頭埋入他的頸窩，楚清絕不發一言。
看了地圖才知道，原來這兒離陌國，是那麼那麼的近，只要繞幾個彎，便能找到這兒。
他不想被別人找到，不想離開這兒，不想那個人能找到這。
被安翎隱找到，他跟落梨歌，便會永遠分離吧？
緊閉上眼，楚清絕力道重了許多。
第49章 相見難相染
天已步入晚春，安翎隱站在船頭，望著無盡的海面沉思。海風吹散他的發，他卻仍然不動。
這已是第七次來尋他了。
雖然知道很渺茫，可是有那麼一絲期望，他便不會放棄。
他發現，他永遠無法放棄落梨歌。
手指緊抓船簷，泛起蒼白的顏色。
白皙的仿若在陽光下可以隨意流動，他微眯了眼，只因偏頭時看到了一個黑點。
很小很小的點，小的他都懷疑是自己的幻覺。但他還是下令，「往那邊移去。」
船繞了幾個彎，黑點越來越大，直到能清楚的看到島上的人。
那些人看到船，似乎極為慌張。安翎隱讓水手加快了速度。
靠近，回眸。
然後看到了那個穿著粗布的衫，即使是那麼一段距離還能感覺到他眼中的惶恐的人。
安翎隱沒有動，指尖漸漸發涼。
落梨歌沒有想到海盜竟會這麼快又再來了。
楚清絕沒在，所以島上的人都驚慌起來。
他手心泌出了汗，然後感覺有道炙熱的視線望著自己。
偏頭，回眸。
然後看到了那個穿著明黃的衣面無表情的人。
時間似乎在那一剎那定格於一瞬，視線交纏，落梨歌腦海中的殘影漸漸清晰。線條一筆一筆的填充，往昔的傷痛眉目，曾經的歡笑淚水……
酒肆的笑面如花，帳幔的曖昧深情，都匯成了一個名字。
安翎隱。
小雨看著他面色怪異，忍不住道：「梨歌，你怎麼了？」
落梨歌不動。小雨急切道：「你還是避一避吧，等下如你出了危險，楚大哥會發狂的。」
楚大哥？楚清絕？
收回視線，落梨歌只覺全身發涼。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同時帶來的，還有徹骨的痛楚。
楚清絕、楚清絕……
為了逼迫自己不惜屠殺楚國四十萬人抓走落梨墨的楚清絕；臉上永遠帶著溫暖的笑意下手卻比誰都狠的楚清絕……
還有，在島上陪自己一年那麼溫柔那麼體貼的楚清絕……
明黃的衣越來越靠近，他的身體突然僵硬。
然後在下一瞬，被他擁入懷裏。
緊的似要揉進自己懷裏，安翎隱從不知道他竟是如此的渴望著他。
幾乎要流出眼淚，他終於找到了他……
終於……
找到……
「梨歌，怎麼會在這？怎麼會……」
落梨歌僵硬著不動，呼吸間是很熟悉的味道。他伸了伸手，想像以前般擁住他的腰，卻最終只是微動了動，再無力的保持原樣。
心口的疼痛蔓延再蔓延，痛的他想嘶喊。
命運究竟，給他開了多大的一個玩笑？
喉嚨艱難的滑動，他面無表情，「你……是誰？」
安翎隱一震，放開他。望著他的眼，是陌生的平靜漠然，「梨歌，你不記得我？」
搖搖頭，避開了他尖銳的目光。下一瞬，安翎隱扼住他的下巴，眼神中是堅決，「你怎麼會不認識我？」
剛才那樣深情的交纏，若還是不認識的話，又怎麼能那樣？
熟悉的眉眼就閃現在自己眼前，落梨歌卻寧願自己真的不相識。抓著自己下巴的手溫度燙人，讓他想到他以前，也是很經常的這般。
冷漠，霸道。
一點也不符合他頗為妖媚的臉。
小雨連忙道：「梨歌腦子被撞過，失去了記憶。」
這句話讓安翎隱眼中有暗光閃過，脣角勾起一抹笑，他在眾人驚愕的眼光中，將脣壓上他的。
安翎隱的脣炙熱，帶著狂野的掠取。不似他，不似他溫柔的吻。
想到那個人，落梨歌心一窒，
放開他的脣，安翎隱低語，「還要裝麼？」
驚異於他眼中刻骨的相思，落梨歌輕閉了閉眼，「帶我走。」
安翎隱心中一喜，拉著他毫不猶豫的往船上走去。走了兩步，落梨歌停下腳步，回過頭，對著驚愕的小雨微微一笑。
「小雨。」
「梨歌，為什麼要走？楚大哥呢？他怎麼辦？」
眼底掠過一抹傷痛，但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告訴他，四十萬的人命，我必然會討回。」
轉身離開，他不想再往身後看一眼。
亦在努力忽略，海面上不遠處有個黑點越來越近。
第50章 何苦愛別離
船很快揚了帆，進了船艙，安翎隱迫不及待的將他壓倒在床上。眼中充滿炙熱的慾望，安翎隱語氣嘶啞，「梨歌，我找你找的好苦。」
全身變得僵硬，落梨歌不知該說什麼。
很多事安翎隱不去想，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只是紓解。
身體壓了上去，他再次聞到熟悉的味道。但蒐尋到他眼中的神色，卻是全然陌生的。
淡的仿若留不住一絲風雨，不似以往的怨念，而是真的淡。
手指滑進他的衣內，落梨歌的臉色還是那般，沒有絲毫改變。脣角略微勾了勾，他輕道：「我能拒絕嗎？」
心頭大震，安翎隱眼神微眯。
笑容變得有些嘲諷，落梨歌閉上眼。
是逆來順受的模樣。
滑動的手指停住，安翎隱站起身來，冷冷的望著他，「是什麼改變了你？」心口的疼痛使勁壓抑著，他在夢中想了很多次和落梨歌相遇會是什麼情況，想著他會對他哭對他笑對他怨……卻從沒想過會是這般冷漠。
落梨歌睜開眼，笑意徹骨，「我原來失憶了。」
他語氣很平靜，但安翎隱聽的卻皺了眉。
「所以，我跟楚清絕住在一起。」他繼續笑，神色愈發的冷，「我也跟他睡在一起。」像是刻意想要尋找他眼中的不屑，所以他緊盯著他。
安翎隱不說話。
「是不是覺得臟？」落梨歌笑出聲。
安翎隱脣角勾起笑，笑的也很冷，「原來你以為我愛你，只是因為你的肉體只屬於我？」
「是。」
努力將怒氣下壓，安翎隱握緊了拳頭，將本要脫口而出的話吞了回去，只淡淡道：「你先好好休息。」
船艙的門關上，只剩下落梨歌一個人。
他有些艱難的喘著粗氣。
在跟安翎隱走的那一剎那他想了很多，安翎隱既還在一年多以後還不放棄找自己，那他絕對沒有放棄報仇。
燁國與陌國，本來互不相犯，全是為了自己，才開始打仗吧？
家仇國恨，自己憑什麼讓別人來還？
以後就這樣罷？讓他對自己死心，死心便好。
落梨歌脾氣越來越差，雖然他很多時候是不說話，但只要安翎隱跟他說話，他便冷言冷語。每次都是說最難聽的話傷害兩人。
回燁國的船程有十數日，落梨歌只呆在那個船艙裏不出來，安翎隱便也是很多時候守在那兒。兩人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呆著。
躺在船上，落梨歌直接忽視坐在一旁的人，雙眼毫無焦距的望著某一點，思緒開始飄浮。
腦海中閃現的竟又是那張溫暖的臉，說話的模樣，微笑的模樣，認真的模樣，做事的模樣……很多很多閃影一直充斥，讓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痛的已麻木，所以不會再痛。
這樣，也好吧。
閉了閉眼，他望向一直望著自己的安翎隱。
雙目糾纏，萌生的情愫讓他心驚。
他漫不經心的移開目光，安翎隱卻走了過來。
「我們，好好談談。」他眼神深邃，緊鎖著他。
落梨歌抿了抿脣。
看到他眼中的冷漠，安翎隱輕嘆口氣，「我原以為，給你的時間已經夠多。多到，能忘掉那個人帶給你的一切。」
落梨歌不語。
「似乎我應該，將他殺掉。」他語氣很平靜。
落梨歌眼微微動了一下，看著他還能想到一年前的一切。
那是一段刻骨的愛戀，他永生的忘不了眼前這個男人曾帶給他的一切。
甜蜜、幸福、傷痛、難過……
酒肆的相遇，「礫天劍」的利用，楚國的質子……
想到那一切，他笑了。笑容卻很苦澀。
「安翎隱，」他第一次正式的喚著他的名，「我愛你。」
安翎隱聽到這三個字，心中卻沒有欣喜。他知道他接下來還有話要說。
「可是我們的愛，一直是建立在不平等的地位上。」他笑的落寞哀傷。
第一次愛，他是教主，他只是個隨意遊蕩的人。第二次見，他是天下大國的君王，他卻是楚國的質子。
愛沒有平等，他是不甘願的臣服，他卻是冷酷霸道。
「我們沒有平等，我們永遠不會站在同一個高度去愛。我不是質子，你不是君王，我們只是兩個平凡人。」他微笑，「這樣的情況，卻永遠不會出現。」
安翎隱望著他，眼中漸漸有了憐惜。
「你向往，但是你要知道，我不會放開你。」
落梨歌當然知道，所以心中縱使不滿，卻只是暗暗表露，嘴上卻從未說過。說了，便也只是說了，對麼？
還不如隱藏的嚴嚴實實。
但這次，他卻想平等一次。
「我要拿回楚國，在一個月後。」他眼中有堅定跟執著，「楚國的仇，我會自己報。」
安翎隱若有所思。
「你願意放手嗎？」
仿佛決定了什麼，安翎隱深深的凝視著他，「你會回來嗎？」
等到他們能站在同一個高度，等到落梨歌亦有跟他匹敵的實力……
他是否，仍會願意回來化為雲淡風輕？
安翎隱突然，沒有了把握。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8 22:30
第51章 神兵利器現
船靠岸的時候落梨歌站在甲板上望著港口的人，熱鬧的人群充斥著他的眼，讓他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安翎隱站在身旁，一直望著他，「真的要走？」
「我會再回去。」淡淡一笑，他的眼中有釋然。
安翎隱亦一笑，突然伸了雙臂，擁他入懷。
「我會很想你。」他在他耳邊輕輕低語，「所以你要快回來。」
輕閉上眼，落梨歌靜靜享受這一刻的寧靜。
如若沒經歷那一切，他們是不是會過的很幸福？他會很寵他，他會甘之如飴的呆在他身邊。
但是，沒有如果。
落梨歌有目的地，他的目標是西山。
當年沒有明了那個鑄劍老人的話，他現在卻已明白。
他最後說，他終究會再回去。
落梨歌知道，他回去得到的，絕對不會只是一柄劍。
西山路途遙遠，落梨歌獨自一人走的卻並不辛苦，沿著原來走過的路走下去，心中不免掀起一番惆悵。
路過山林間那家客棧，他還刻意去歇了歇。
客棧早換了主人，菜色的味道卻還相似。落梨歌想到那日他在這裏遇到了楚清絕，在這裏跟安翎隱共同飲酒，在這裏碰到了山賊……
思緒湧動，如今一切卻已物是人非。他終究還是忍住了要在這裏歇息一夜的心，付了飯錢便繼續上路。
走到西山時那兒已沒有強大的劍氣陣，他甚至還看到了在山上砍柴放牛的人。繞了個彎，他從那日跟楚清絕一起走出來那條路走。心境本是淡漠，但到了有一處時，還是愣的停住了腳步。
「真希望能在這兒呆一輩子。建一座竹屋，種些菜，養些花，就此終老。倒也好過外面的勾心鬥角。」
落梨歌不知道為什麼，他能清楚的記得他那日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微笑的弧度……
此時樹葉正黃，微風吹過，飄散一地落葉。
物是人非事事休。
脣角掠起一個無奈的微笑，落梨歌拋卻思緒，繼續往前走。
到了那個山洞，落梨歌還未進去，一個人卻已走了出來。
不是那個鑄劍老人，卻是寧千秋。
落梨歌很震驚，但仍喚道：「哥哥。」
寧千秋看到他並不意外，他神情有些疲憊，微嘆了口氣，道：「梨歌，你終究是來了。」
落梨歌心內感覺怪異。因為他說的是「終究」，不是「終於」。意思好像是，他不願意他來。「哥哥，你怎麼在這裏？」
「我替我祖師伯辦一件事。」寧千秋臉上有神傷，看到落梨歌疑惑的神色，解釋道：「就是你先前所見的鑄劍師。他是我祖師伯。」
落梨歌臉上恍然，仔細一想便明了。
當日那老人說「礫天劍」是被他師弟所帶出去，而這劍卻是寧家的傳家寶，自然鑄劍老人的師弟便是寧千秋的祖父了。
「那他呢？」
寧千秋聽後，臉上有難掩的悲傷，「他逝世了。」
落梨歌心一動，悲從心來。想到那個老人在此孤苦一生，臨死前想必也沒有遂了心願罷？
「梨歌，他讓我交給你一樣東西。」寧千秋望著他，目光複雜。「你應該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我卻猶豫，該不該給你。」
落梨歌淡淡一笑，「哥哥，你知道我的事了？」
寧千秋點頭，「祖師伯臨死前，幾乎什麼事都算到了，然後告訴了我。」他輕嘆息，「梨歌，你真的覺得這樣做好嗎？」
「江湖中不是有說，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嗎？」
「梨歌，我知道你並不想這樣。」寧千秋再嘆。
落梨歌微微一笑，「我別無他路可走。」若人生能隨自己所想，他定會希望能看陽春白雪，繁華肆寂，遨遊世間。
但人生，有哪件事是能隨自己心意的？
拜祭了鑄劍老人，寧千秋拿出隨身攜帶的「礫天劍」遞給他。
「這劍裏，有能得天下的秘密。這並不是謠言。」寧千秋掠開一抹苦笑，「當年祖師伯應該是不想讓這個秘密流傳於世。哪知，我祖父卻枉負了他。」
落梨歌握住劍，卻並未發現異樣。他目光如炬，突然就從「礫天劍」上看到一道缺口。
這柄劍他原來握過，絕對沒有任何瑕疵。
他心一動，指上用勁，「叮叮」一聲，「礫天劍」應聲斷成兩截。
劍身裏有一張很薄很薄的絲絹。落梨歌撿起來，看到上面的內容時，淡然的臉深深的動容。
「原來是這樣……」落梨歌輕喃，臉上有不置信。
寧千秋無奈一笑，「祖父為這秘密離開這兒，活了一生卻未參透。」
落梨歌緩緩道：「老人鑄的這柄劍，是他對你祖父一生的情意。要得到這東西，卻是要跟他斷情斷義。不知當年若你祖父知道這秘密，他又會怎麼做？」
寧千秋也不知道，只能苦苦一笑。
也許，只有長埋地下的那兩個老人自知了。
第52章 暮秋涼風起
迎面吹來的風有些涼，一片枯葉晃悠悠的飄落而下，被一隻乾淨修長的手給接住。
葉子已變得枯黃，饒是上面的脈絡卻清晰可見。安翎隱沉寂的望著那片葉子，過了許久，脣角勾起一抹笑，「冬天了啊。」
原來那個人已經離開一個月了。
一個月來他登上了楚國皇位，成為楚王，然後揮兵北上，攻打陌國的青州。
他開始還擔懮，想著發兵相助，哪知沒兩日卻被告知，青州真的已被他拿下。
而他手下的軍隊，已有百萬。
安翎隱不解，楚國只是個百萬小國，除去老弱病殘，最多能用的人僅六十萬，而且上次還被楚清絕殺了四十萬。
打探後才知，落梨歌四處招兵買馬，傭金極為豐厚。
拿著葉子的手逐漸用力，泛起蒼白。
他已經把握不住落梨歌了。安翎隱默默的想。
楚國百姓近日可算稍微解了當日屠國的仇恨，都是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
當日最敬愛的君王被抓，然後聽聞被殺，他們都以為楚國定然要滅亡了。
然而一月之前，落梨歌到來了。
局勢瞬間改變，他登上帝位，然後下令招兵買馬。
因傭金豐厚，所以沒有多少日便集結了加上楚國原有軍隊共上百萬的人。而且他用兵神速，陌國對這支軍隊又抱以輕敵之心，所以他才能那麼快奪下青州。
跟眾將軍研究了地圖，決定第二日凌晨攻打應州。
天色已暮，落梨歌揉了揉雙眼，突然覺得格外的累。
寧千秋從帳外走了進來，道：「梨歌，今日又招募了三萬。」
落梨歌臉上並無喜色，「青州一役，折損將士三萬。陌國折損十萬。」
寧千秋眉一皺，「莫非你真的想將那四十萬的人命悉數討回？」
「是。」他眼中有堅決。
寧千秋直視著他，「你哥哥若在，他定當只希望你能好好當楚國的君王，百姓平安，衣食無懮。而不是希望你去給他報仇。」
落梨歌苦笑一聲，「哥哥，我放不下。」
寧千秋輕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這麼做，難道只是想報仇？」
落梨歌心一動。
「我知道你在別處，跟陌國太子過了一年多。」寧千秋輕語，「也知道，他當年屠殺四十萬人，只是為抓走你哥來要挾你。」
落梨歌脣邊泛起一抹冷笑，「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這個仇我更要報。」
那個人，太自私。
所以他，必然會讓他付出代價。
愛，不是自私的借口，更不是可以隨意枉殺人命的借口！
落梨歌站在高城上，遠遠的便能看到應州的城池，那裏通火明亮，他甚至能看到滿臉戒備的戰士。
他淡淡一笑，戒備又如何？不出半月，他定當將那座城池掠奪過來。
明月當空照，冰涼的冷風灌體，他卻不覺得冷。手指曲成用力的弧度，本是淡然的神色在看到城下某一個身影時凝結。
那個身影穿著白衫，兩手空空的慢慢的走，冷風拂起他的發，露出好看的線條。
落梨歌有些窒息。他未想過，自己再見到他時，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然後那人抬起了頭，望著他。
四目遙遙相對，落梨歌眸子發冷。他的手握的愈發的緊，牙齒亦緊緊咬住。
然後那人，飛身上來，落在他身旁。
落梨歌揮退了一旁的將士，緊盯著眼前的人。
那人微微一笑，笑的有些苦澀，「梨歌，好久不見。」
第三卷 半緣修道半緣君
第53章 恍惚若傷感
落梨歌心頭大震，只一句「梨歌」，他又回想到小島上的一切。
面前的人神色如初，卻又似乎憔悴了許多，寬大的衣服更襯的他身形消瘦。落梨歌喉嚨滑動，語氣很冷，「你莫非是來送死的？」
來人正是楚清絕，他微微一笑，居然點頭，「是。」
落梨歌神色一動，微眯了眼，冷道：「我不會殺你。」
「梨歌，」楚清絕喚他，語氣中竟有隱隱的請求，「我知道你攻打陌國，並非為掠奪城池。只是為了報仇。」
落梨歌冷笑，「你知道便好。」
「當日之事，全是我一手造成，跟陌國並無關係，只要你放棄攻打，我任你處置。」他望著他，神色中亦有乞求。
手指緊握，落梨歌臉上並無異色，內心卻有些動容。他想到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飛揚的風採，一舉手一投足無不充滿貴氣，那種絕代的風華是連安翎隱亦沒有擁有的。
楚清絕道：「可好？」
落梨歌一震，想到死去的人，想到自己哥哥最後絕望的那一跳，他語氣冷下來，「你當日殺人的時候怎麼沒問過旁人可好？現在竟來問我？我告訴你，不好！我落梨歌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但一死對你來說，何其簡單？我便是要你看著你的將士也一個一個的在你面前倒下去！」
他語氣可謂殘忍至極，楚清絕眼中卻沒駭意，只是眼神慢慢黯淡下去。
夜風吹散他們的發，一根一根，纏繞著飛揚。
從高樓俯仰天地，格外遼闊，那些遠方的燈火便也開始渺茫起來。落梨歌抑制住狂跳的心，依然冷冷的看著他。
楚清絕脣角突然掠起一抹苦笑，然後他雙膝一曲，跪在了他面前。
落梨歌微愣，然後冷笑道：「居然連下跪的招式都用出來了？」
「梨歌，求你。」他抬著眼望著他，眼中仍然有太多太多的眷戀，「你要我怎樣都可以，只求你放過他們。」
從來都是驕傲的人毫不猶豫的跪下，任是誰也會動容。落梨歌內心痛的似要爆炸，但嘴上的話卻越來越殘忍，「我只要你，看著他們死！」
楚清絕垂下了頭，「為什麼能籌集到這麼多的兵力？」
落梨歌倒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眼神一偏，淡道：「因為礫天劍。」
「礫天劍中的秘密對麼？」楚清絕微笑，笑的極苦，他掠起身，躍下了城樓。他去的速度很快，沒有多久，落梨歌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剛才絞著的手指一點一點的鬆開，落梨歌硬生生將目光從他離開的方向移開。
曾經也會想，自己再見到他會是何番模樣？是馬上將他打死還是仇恨？
卻都沒料到，會是如此隱忍。
他以為他能忘得了，忘得了那小島上發生的一切，卻發現自己還是忘不了。他居然想靠過去，像往昔一樣依在他懷裏……
用力的將手掌拍在城牆上，揚起細小的粉末。
落梨歌對自己說，他是自己的仇人，他現在對他要做的是報仇！
很久以後落梨歌總會忍不住問自己，如若知道後來的結果會是那樣，他會不會就此罷手？
應州有了楚清絕的防守，並沒有如當初所料般的那麼輕易就攻下了城池。事實上雖然每次似乎都贏了，但戰局卻從未改變。只是所有的一切，真如落梨歌所預料，楚清絕親眼看到很多應州將士亡去。
這年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落梨歌穿著裘衣，站在城頭遙遙相望對面。
似乎缺了軍資，那些將士穿的並不保暖。而且不時要防備他們的攻擊，所以精神上都是極為緊繃著的。
落梨歌很滿意這樣的狀況，他發現他，開始嗜血。
安翎隱來時並沒有多少人知道，所以他站在落梨歌身後滿含深意的望著他的背影時，落梨歌渾然不覺。
他已經有了君王的氣勢了。
安翎隱默默的想，突然便有種會抓不住他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壓抑，所以他快速的走過去，將落梨歌抱進懷裏。
本欲反抗的手在看到他下顎的那一剎那停住，然後乖乖的任他抱著，心卻如何也暖不起來。
好像，陌生了。
落梨歌輕推開他，看到他的臉時，恍惚的發現原來不是錯覺，而是真的開始陌生了。
但他還是露出淡笑，道：「你怎麼來了？」
安翎隱笑的自然，「來看看你的城池。」
聽到他這句話，笑意頓時凝結在脣邊。他移開視線，看著雪花晃悠的飄落在他肩頭，似是塵埃落定。
男子有漂亮的容顏，笑起來可嫵媚可尊貴可傲然，是記憶中的那番模樣。
可是，為什麼不是他想要的？
落梨歌為自己的想法愣住，他茫然的想，他原來愛的，原來要的，不就是眼前的男子麼？
可是，如今……
使勁兒的搖搖頭，在安翎隱驚愕的目光中，他抱住他的頭，雙脣覆上了他的脣。
脣的溫度冰涼，愣了一會兒後，安翎隱狂熱的回應。
落梨歌漸漸依附在他身上，心卻在那一剎那裂了。
吻還是原來的味道，卻已經，不是他想要的了。
他心不在焉的態度激怒了安翎隱，抽離脣瓣，他望著他的眼中有炙熱的怒火，「在想什麼？」
輕輕一笑，他逃開他，繼續望著遠方的城池。
似乎不甘這樣被忽視，安翎隱伸出手想拉住他，落梨歌卻已輕輕笑道：「翎隱。」他語氣很溫柔，帶著笑意。
手在半空停住，有雪花落在上面，然後一點一點的溶化。
「你知道你當初一直想要的『礫天劍』裏有什麼嗎？」落梨歌脣角向上勾著，像是諷刺的弧度。
安翎隱眼神中有詢問。
落梨歌看著他，原本淡然的臉上突然出現了堅決，帶著一絲冷笑，「是黃金。黃金湖。」
安翎隱眼中沒有訝異，甚至連一點驚愕也沒有。落梨歌看到他的反應反而有些奇怪，「你不驚訝？」
「你連月來的舉動，若我連這個也猜不到，如何治理燁國？」安翎隱臉上沒有自負，卻有些安寧。
落梨歌不再言語，胸卻悶的難受。
安翎隱晚間便離去，雪落的更急。
陌國似乎加配了糧草與將士，落梨歌再攻了一個月，仍舊沒有將應州拿下。但卻打的他們緊閉城門，不敢輕易接站。
似乎，有二十萬了吧？
落梨歌看著地圖默默的想，指尖有一順停頓，顫抖。
原來他，已經殺了那麼多人。可是，卻還是不想停下來。
寧千秋便是在此時跑了進來。落梨歌抬頭時，能看到他額上泌出的汗和微微顫抖的脣。心一緊，落梨歌還未想到有什麼事能讓他慌張成這樣。他還未問出口，寧千秋已道：「梨歌，陌國，被滅國了。」
第54章 流連白雪默
年關將近的時候，落梨歌回到了闊別已有一年多的院子。歡歡盈盈看到他的那一瞬愣的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確定不是幻覺後，興奮的跑了上來，甚至不顧禮儀的差點撲進他懷裏放聲痛哭。
落梨歌心頭泛起一絲暖意，安撫了她們，然後四處走了走。
原來那塊經常躺在那的草地已經被積雪覆蓋，白茫茫的一片，腳步踏上去，留下清晰的痕跡。
好像已經太久太久，都沒有歸屬感了。
他脣角一直掛著笑意，淡淡的卻又很溫暖，似乎那個嗜血的落梨歌，只是那幾個月幻生出來的，從來沒有存在過。
只是他自己知道，那段麻木的日子，從來都是在的。
他發現自己，原來也有殘酷的一幕，原來也不是面對什麼事都能風淡雲清的繼續笑下去，原來也是會有那麼強烈的恨意。
雪花又一輪的下落，落梨歌輕璇身，上了屋頂坐下。
極目望去，只能看到飄揚的雪，以及被雪覆蓋的屋頂。
陌國國都被佔領，他撤了兵，沒有再去攻打應州。甚至將整個楚國交給了安翎隱，然後自己如當初所承諾般的回到他身邊。
一切似乎，就是這樣罷？
他愛安翎隱，也確定了安翎隱愛他。
以後便是這樣相隨一生罷？
再無牽掛，再無他想。
落梨歌想到這兒，脣邊的笑有些澀然。
如果，真的是沒有牽掛……沒有他想……
安翎隱來的時候，落梨歌幾乎變成了一個雪人。明知道他沒事，但心裏還是泛起一抹心疼。他站在那，身後自然有人打了龍杖，雪花便飄不到他身上。
天氣寒冷，但他卻站著不動，只靜靜的看著坐在屋頂上的人。
他沒有想到，他能回來。還是那麼爽快的交出了一切。
安翎隱心上卻並不高興，他突然發現他手上，再沒了籌碼。若落梨歌要離開，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威脅他留下來的東西。
落梨歌終是下來，在安翎隱以為他又會很冷淡的時候，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中飯是歡歡盈盈弄的很清淡的菜，落梨歌眉開眼笑卻吃了許多，話卻仍然還是不多。
屋內有炭火，暖意融融，兩人都除了外面的厚衣。落梨歌突然抬起頭來，對著他笑，「翎隱，你瘦了。」
平淡的一句話，說的安翎隱差點流下淚來，心也快速的顫動了一下。他抿了抿脣，眼神只是纏繞著他，卻沒有說話。
夾了菜到他碗裏，落梨歌笑的臉色明亮。看到他呆愣的模樣，微微皺了眉，「不好吃麼？」看到安翎隱不說話，只是望著自己，他偏了偏頭，望著窗外，輕道：「雪停了。」
安翎隱也向窗外望去，白茫茫一片，雪卻是停了。低頭將他夾過來的菜放進嘴裏，細細的嚼。平淡的菜居然有了一絲暖暖的幸福的味道。
放下筷子，落梨歌繼續望著窗外，喃喃道：「居然這麼快，就要過年了。」說完轉過頭來，微笑道：「我們好像，沒有在一起過年過？」
安翎隱點頭。
認識將近三年，第一年年關他在風行寨，自己在燁國。第二年他失蹤……
「看來今年，我們要好好在一起過年。」落梨歌微笑著，眼神中映出期盼。
安翎隱抓住他的手，「梨歌……」
看到他眼中的疑惑，落梨歌給他一個安心的笑。目光移到相握的手上，良久，他才道：「我想去一趟燕國。」
安翎隱心一緊，眼神更是在那一剎那變得凌厲。
勾起笑紋，落梨歌道：「我要去接小瑤，這是我跟她的約定。」
安翎隱松了口氣，緊繃的身子鬆懈下來。他擁住他，輕道：「我陪你去。」
「楚國百姓交在你手上也不久，你肯定會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他語氣柔的像是在安撫，「我會在過年之前回來。」
安翎隱環緊他的腰，「梨歌，我沒有安全感。而且那個人，在燕國……」
眼中閃過一抹苦澀，落梨歌語氣如常，「你以為，我還會去找他？呵呵，他逼死我哥，殺我城池百姓。而他也因我而被滅國。一切的一切，再不相欠。」
安翎隱沒有因他這番話放松心境，反而愈發擔懮。抱著他的手緊的仿若要嵌入自己懷中，他語氣很冷，「我不會放開你！」
落梨歌心一震。
「不管你在哪裏，天涯還是海角，記得我還是不記得我，我都不會放開你！」安翎隱咬字很重，語氣也很重，有種霸道絕然的氣勢。
落梨歌聽了想笑，卻終是只扯出一個稍勉強的弧度。
第55章 逝者如斯夫
落梨歌從未去過燕國。他一人獨行，騎著馬愜意的馳騁。
燕國遙遠，經過的地方人情世故都跟燁國及楚國不相同。到了最大的燕瑜江時，他棄了馬，坐上了船。
江上的水冒著霧氣，船上有很多本地的人，說著落梨歌不甚聽的明白的方言，談笑怒罵，有一股平凡溫暖的氣息。
落梨歌立於船頭，看著潺潺流走的江水，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再呼出來。
胸腔煩悶的地方似乎清朗起來。此時平靜的天空下，江旁是純白的世界，江邊的房屋樹木一點一點遠離，像一幅移動的漂亮的風景。
過了江，落梨歌買了馬匹，再行了幾日，便看到了草原。
燕國沒有燁國冷，甚至也沒有看到雪的痕跡。
策馬飛騰，寒風吹過臉頰，有種絕決的暢快。落梨歌喜歡這種感覺，他的脣角爬上笑意，看到遠處隱隱可見的城池時，笑意更濃。
燕國的國都不比燁國差，街道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興許因為快過年了，人人臉上都帶著喜慶。
落梨歌拉著韁繩，正在思索該怎麼去找月王時，他便看到了他。
月王似乎在出巡。他穿著淡藍的衫子，坐在駿馬上，神採飛揚。落梨歌正要跟他打招呼，他的眼神已經轉了過來。
看到他的臉的那一刻，他眼神似乎有些變樣，望了好一會兒，臉上浮現出欣喜。
燕國的皇城威武宏大的讓落梨歌側目。月王走在身旁略前的地方帶路，臉上盡是喜悅，那麼強烈的感覺讓落梨歌微感訝異。但穿過重重宮苑，看到那個站在寒風中練劍的少女時，所有思緒飛散，只剩下重見的驚喜。
小瑤看到他，愣了一下，扔了手中的劍，撲了上來。
抱著她的時候落梨歌暖暖的想，他失去了哥哥，卻還有一個妹妹。
小瑤抓著他不肯放手，落梨歌微笑，道：「小瑤，在這還好麼？」
小瑤猛點頭，咧開嘴看著月王，道：「月哥哥對我很好，教我功夫。」
落梨歌抬頭，朝一旁的月王感激一笑，「這次多謝了。」
月王微笑，笑的寵辱不驚。
沒有過多的在意他笑中的神色。落梨歌關切的問著小瑤一切，手搭上她的手腕時試出她武功長進不少時，才露出了開心的笑顏。
在宮苑落梨歌並沒有看到燕國的國君，恍然間才想到，此時離燕國滅了陌國已有月餘，他們定是定都那兒了。
想到這兒他指尖有點涼。然後想到那日聽到陌國被滅時的震驚。
他想他應該高興，但是卻笑不出。
他不高興，反而很擔懮。他努力去抑制自己這種感覺的萌動，收兵，看著對面河山上插上燕國的旗幟。
回了燁國，他迅速的將兵權交出。
此生好像就是這樣了罷？將小瑤接回去，帶在身邊，彈琴舞劍，看日出日落。
小瑤見他發呆，拉了拉他的衣袖，不解道：「哥哥，你怎麼了？」
落梨歌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道：「沒事。」抬頭時迎上月王探究的眼神，他轉移了話題，「不知月王怎麼沒有隨國君一起去新城？」
月王淡淡一笑，隔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在等你。」
落梨歌微愣。
他目光灼華，「我知道你會來接小瑤。」然後輕輕一笑，「已經擺好了宴席，我們用飯吧。」
草原的臣民皆豪放，月王卻有南方人的婉約。落了座，菜一道道端上，都是燕國極為有名的食物。落梨歌眼中含笑，不時為小瑤夾菜，小瑤吃的極為開心，幾乎比平日多吃了一倍。
用完飯，月王自是帶他到極為華貴的宮苑歇息。
說了幾句話，月王先離去。落梨歌看著他的背影隱沒，偏頭時看到小瑤的眼睛緊緊的粘在自己身上，不禁好笑。
笑容剛浮現在臉上，小瑤卻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落梨歌剎那間愰了手腳，拍著她的背，道：「小瑤，你怎麼了？」
「哥哥，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小瑤癟著嘴，神情極為委屈。
落梨歌嘆了一口氣，輕撫她的發，「乖，我現在不是回來了麼？」
「當初我聽到月哥哥說你墜崖的時候，好傷心好難過。我想去尋你，可是月哥哥不讓我去，說我還小，武功也弱。」她眼睛裏的淚一直落下來，「我便努力的練功，就期望有朝一日能去尋你，不管在哪裏。」她眼中湧起與年齡不符的堅定。
心內柔軟處被狠狠的擊中，落梨歌脣邊泛起笑。
原來還是有那麼多人關心他的對麼？
溫柔的擦掉小瑤臉上的淚水，他微微笑道：「沒事了，小瑤，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一直到你找到滿意的夫婿。」
一句話說的小瑤滿臉通紅，眼淚也忘記再流了。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道：「哥哥……」
她語氣有些異樣，落梨歌疑惑的看著他。
「我看到那個陌國的太子了。」小瑤望著他，末了又加了一句，「月哥哥說，他就是害你一起墜崖的人。」
落梨歌微愣，小瑤直勾勾的看著他，「可是哥哥，我看他不是壞人。」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8 22:31
第56章 蒼茫草原笑
是夜月王帶他們去了不遠的草原，大量牧民在那兒喝酒載歌。他們圍繞著熊熊恭火，臉色被映成溫暖的容顏。月王顯然跟他們極為熟識，一直被他們熱情的拉著交談。連小瑤都有熟識的女孩兒拉過去跳舞。
落梨歌含笑坐在一旁，拿著碗慢慢的喝著清甜又不失壯烈的酒。酒香盈滿口腔，讓他思緒放開。
月王已被他們拉著去摔跤，他便挽好衣袖，架勢十足。
月色下的草原顯得格外空曠，因有熱鬧的聲音充斥，所以不顯得淒涼。他偏頭看向另一邊，眼神便湮沒在黑夜中。
飲了一大口酒，他不禁想到下午小瑤說的話。
她說，楚清絕二十多天時獨自趕來，樣子癲狂，本來想報仇，卻被燕國侍衛圍攻。他那時候抓著小瑤，本來有機會逃走，但突然卻放開了她，束手就擒。
口中醇厚的酒不知不覺竟有些苦澀，落梨歌微眯了眼，看著天上的明月。
陌國會被滅亡，都是因為他吧？
因為他要攻應州，所以陌國國君將兵力都調了過來，所以皇城才會那麼容易就被攻破。
而陌國國君及妃子公主王親，就在國破那一日，全部被殺或自殺……
將酒猛然全部灌進口中，落梨歌突然覺得心痛欲裂。
他殺了四十萬人，逼死自己唯一的哥哥。
而他害的他國破家亡。
落梨歌知道這算扯平，可是心情卻無比鬱結。
似乎好像，總覺得不安。
再次倒了一大碗酒，他正要往脣邊送去，月王的聲音卻在旁邊響起。「我原不知道你如此能喝的。」
落梨歌對著他微笑，仍將酒往脣邊送去。月王抓住他的手，溫言道：「這酒後勁大，別喝了。」
他的臉色有股難掩的溫柔，素白的手更是溫熱，讓落梨歌有些恍惚。
月王似乎也察覺到這樣的動作不合適，他放開他，將他手上的酒拿過，放回桌子上，然後坐在了他身旁。
落梨歌不再勉強，語氣帶著感激道：「這兩年，多謝你了。」
月王微笑，「我也很喜歡小瑤，她有堅韌的意志，有不服輸的勁頭。而且聰明伶俐，什麼東西一教便會，能收到這樣的徒弟，我很高興。」
落梨歌眼神微閃。他是燕國尊貴的月王，什麼樣的徒弟找不到？當日兩人還不甚熟識，他便答應下來，他已經極為感激。「還是多謝你。」
月王望著遠方，突然道：「楚清絕在地牢裏。」
落梨歌聽到這個名字一怔，他沒有想到月王會突然提出來，眼神中有訝然。
月王卻有些執著的絞住他的目光，「他二十多天前獨自趕來的。他想報仇，小瑤因知道他是曾經害你的人，所以上去跟他纏鬥，卻被他抓住。」
心弦似在緊繃，又似乎毫無知覺，落梨歌想露出微笑，卻笑不出來。
月王繼續道：「那時候他被侍衛包圍，挾持小瑤的話，他絕不會被擒。他卻在看清楚她的時候呆愣住，然後放開了她。」
落梨歌聽小瑤說過很相似的話，再聽一次，心內似乎毫無感覺，卻又覺得一種莫名令他心慌的感覺排山倒海般盈滿胸腔。腦子有點發熱，喉嚨亦有些乾澀。
「很多人不明白他這麼做的原因，就連小瑤也不明白。」月王的眼神淡而犀利，「我卻是明白的。」他輕嘆一口氣，移開目光看著不遠處笑的歡暢的小瑤。
落梨歌不說話，身子僵硬。
火光熾熱，他望著望著，眼睛一片朦朧。
月王的目光移回來，「那日楚清絕呈半瘋的狀態，幾乎就快要癲狂。但他卻仍記得跟你有關的一切，包括，僅是兩年前見過一面的你極為疼愛的一個小女孩。」
落梨歌曲緊手指，指尖陷進手心，疼痛讓他抿緊了脣。
月王淡淡的看著他的一切，看著他柔和的側臉，看著他被風拂起的發。恍惚間便想到他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也是柔和的不像話的臉，迎風而立，像天外來客。
那邊的狂歡還在繼續，這邊的兩人卻靜謐異常。
良久，落梨歌輕道：「月王，我困了，我們回去吧。」
月王緊鎖他的臉，突然道：「若他快要死了，你救，還是不救？」
第57章 愛恨怨刻骨
晚間的宮殿，雖然有炭火，但因為太過寬大，所以落梨歌總覺得冷。
那股涼氣從腳底冒出，直升心頭。
那兒似乎，已經僵硬了。
落梨歌裹緊被子，就著昏暗的燈光看著窗邊偶爾被風吹起的樹枝的殘影，居然睡不著。
他聽得到屋外有侍衛巡視，聽得到遠處打更的聲音，聽得到風掠過的聲響。那些尋常的細微的聲響，在他的腦海中，竟是無比清晰的進行著。
他突然有點兒後悔自己有這份內力，這份能聽到很多聲音的內力。
緊閉上眼，他強迫自己睡。但腦海的思緒卻不受自己控制的想起不久前月王說的話。
「在侍衛快要抓住他的時候，他突然吞了毒。雖然我請了許多解毒的大夫醫治，卻只是撿回他三分之一條命而已……」
落梨歌猛然睜開眼，手指用力的抓緊裹在身上的絨被。
他洩氣的發現，他聽到月王這些話時，表面儘管無表情，但內心卻狠狠的疼了一下。
那種疼痛，讓他驚慌，卻又隱隱有些，理所當然。
似乎，他應當是有這反應……
咬咬脣，他終究還是跳出被窩，穿好衣，往外走去。
拉開宮殿的門，他卻意外看到了那個身長玉立的人，臉上帶著淡笑，似乎料到了他會出來。
落梨歌輕嘆一聲，道：「月王，你帶我去吧。」
月王微微一笑，往前走去。
落梨歌跟在他身後，心內盛滿嘆息。
他知道，見了這一次，以後的路便恐怕不會如自己所願。
他們之間，終究還是會糾纏不清。
幽暗的地牢，陰氣逼人。落梨歌走在其中，甚至能聽到滴水的聲響。道路很長，落梨歌的腳步偶有遲疑，卻還是未退縮。
越走，裏面倒有些暖意。月王的腳步突然停下，輕道：「到了。」
落梨歌迅速的抬頭，借著幽暗的光，看到牆角有一處黑影。
地牢不臟，也沒有外面的寒冷，但落梨歌此刻的心，卻是有些縮緊。他抿了抿脣，呼吸有片刻的不暢。月王卻已轉身，走了出去。
落梨歌站立良久，憑著他精湛的內力，他能清晰的看到倚在牆角的人。長髮披散，雙目有些呆滯，一動不動。
他從未見過如此落魄的他，以往在海島，即使是粗布青衣，他也能穿成玉樹臨風般的風採。但如今他身旁圍繞的感覺，不僅是頹廢，還有深深的絕望。
落梨歌依然心疼。
他輕輕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更清楚的看著他的面容。
楚清絕望著他，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似如石像般。落梨歌看著他的面容，突然便有些發懵。回過神來後，他快速的拉過他的手腕，扣住他的脈門。
證實了自己所懷疑的事，落梨歌手有些顫抖，眼中也有焦慮。
一直沒有表情的楚清絕此刻卻有了表情，他脣角掠開一絲笑，笑的很冷，「你不是，想要我死麼？」
乍然聽到他開口，落梨歌有些吃驚，往日的冷漠卻來不及浮現，只著急的道：「你為什麼要給自己下那麼狠的毒？」
楚清絕輕輕的笑，「因為你期望我死。」
他的笑容仍然溫暖，落梨歌看著卻心寒，鬆開扣著他脈門的手，下一瞬卻又反被他緊緊抓住，將他帶入他的懷。
落梨歌正感驚愕，楚清絕的脣就壓了上來。
狂熱夾雜著絕望的渴求，沒有記憶中的溫柔舔邸，似乎是溺水的人絕望的抓著最後一根浮木。
他攫住他的下顎，分開他的齒，纏住他的舌。
本是該狠狠推開的，落梨歌卻推不開。不是因為楚清絕的力氣，而是這個吻，也讓他壓抑的感到絕望。
似乎他們之間橫隔的一切，那道似乎永不可跨越的鴻溝，只能讓他們心生絕望。
終於放開他，楚清絕大口大口的喘氣，但手卻仍緊緊的圈著他的腰。
地牢靜的除了遠處的滴水聲，就只剩下他們的呼吸聲。過了許久，楚清絕道：「為什麼你還來？」沒有等他回答，他又自顧自道：「我在恨你，我一直在恨你。我想著帶著這股恨度過接下來的時日，讓這股恨衝散我等死的感覺。」他仰著頭，癲狂的笑出聲，「可是你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讓我發現我根本就無法恨你？」
落梨歌被他緊緊圈在懷裏動彈不得，想掙脫他時，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他臉頰上。
他從不知道，原來他也是有淚的。
楚清絕低下頭來緊盯著他，淚一滴滴落在他臉頰邊。
然後他的脣，又覆了上來。
落梨歌嘗到了眼淚的味道，很苦。
第58章 我恨你
週邊列國，鼎力四方的為燁、陌、燕、離四國。四國兵力都是極為雄厚。四國中，各有風華絕代的人物。燁國國君安翎隱，陌國太子楚清絕，燕國月王，離國公主惜羽。傳聞他們性格各不一樣，安翎隱長相如女子般柔媚，卻又冷漠異常；楚清絕臉上經常掛著笑，但每次出手狠毒絕然；月王為人溫厚，劍法卻絕頂；惜羽公主傳聞美貌傾城，才藝更是天下無人可企及。
楚清絕很愛笑，笑容大方優雅，使許多女子為他沉醉。他行事乖戾，卻總是不失風度。
但此刻的他，臉上失了一直掛著的笑，只有深深的絕望。絕望的恨不得將懷中的人揉搓進懷裏。他很用力的吻著他，脣、眼、鼻、臉頰、脖子、鎖骨……帶著近乎瘋狂的索取，一點一點的肆虐。
落梨歌咬緊脣，忍住到口邊快要溢出的呻吟。他閉上眼，似乎又回到了海島上的時日。只是那時候的他溫柔似水，現在卻急切的粗暴。
衣物漸漸被他褪去，裸露在外的肌膚變得火熱，眼中也蒙上了一層水霧。落梨歌攀住他的脖子，嘴角浮上一絲笑意。
他本該阻止，本該離去，現在卻不想。明知道再走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或許永回不了頭。
但他卻仍然想繼續下去，腦海中甚至沒有閃過一點關於安翎隱的片段。
他只想沉淪，無論前方是什麼都好。
發箍被楚清絕摘去，一頭柔順的發披散下來，映著他帶著潮紅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起來格外誘人。楚清絕呆呆的看了他一會，吻上他的脣。
接下來的動作溫柔卻又用力，兩人似乎拋卻了所有，眼中只有對方。情動處落梨歌落下含在眼角的淚，燦若夏花。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都疲憊的躺在地上。落梨歌眼睛望著牢頂，思緒一點一點恢復。耳邊卻聽到楚清絕的低喃，「落梨歌，我恨你！」
他聲音不大，卻字字咬的極重。
落梨歌輕輕的笑，回道：「楚清絕，我也恨你！」
楚清絕聞言大笑出聲，摟緊他的腰伏在他頸邊。落梨歌感到脖子一陣冰涼，心一緊，才恍然那是他落下的淚。
「落梨歌，對不起。」他哭著笑著在他頸邊喃著，聲音充滿痛楚，「落梨歌，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一聲一聲，有些厚重的令人感到壓抑的痛苦。
落梨歌不動，眨了眨眼，將眼淚眨回去。
「如果可以，我不會殺那麼多人，我不會如此去逼迫你。」楚清絕語氣有些顫抖，他突然又笑了起來，「可是為什麼？我願意一死抵命，你還不放過？」
落梨歌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想到了那些戰火豐煙，想到了那夜他下跪的姿態。近似卑微，卻還是有驕傲，不似現在，不似現在全身散發出來的絕望。
「落梨歌，我恨你！我恨你！」楚清絕抬起頭，捧住他的臉笑，笑的哀傷絕然，「我知道我很自私，只見你一眼就自私的想把你留在身邊，不管用什麼手段。隨你跳崖我眉都未曾皺過，可是看到你殘忍的模樣我後悔了。」
「我後悔我當年為什麼要以那種絕然的方式逼迫你？不給你一點後路？哈哈，現在我嘗到了，我死了父王，被滅了國，最愛的妹妹也被人殺了。哈哈，落梨歌……我們是多麼相似？原來你不止是淡，淡的如仙人下凡般，原來也有這麼深壑的殘忍……」
落梨歌很不想看眼前的人這番模樣，卻還是睜大了眼。
他們之間，都對對方用了近乎毀滅的方式。
楚清絕的臉向下移了幾分，瞳孔很近很近的凝視著他的，良久良久，他輕道：「落梨歌，對不起……」
然後他眉眼漾開笑，笑的和以往般如沐春風，他的身體慢慢癱軟在他身上，口中還呢喃著，「落梨歌，我恨你……」
「落梨歌，可是我更愛你……」
看到他閉上的眼，看著他臉上的黑氣慢慢堆積，落梨歌伸出手，撫上他的眉眼。
「楚清絕，我恨你……」
長嘆一聲，他喃喃道：「楚清絕，對不起……」
第59章 請別放手
「絕命丹」在毒藥中排行第七。幾乎是吃下去立馬會斃命的藥。藥的特性是吃下去的人臉上會蔓延一股黑氣。
落梨歌不知道是因為月王請的人醫術好，還是楚清絕本身內力渾厚，或者兩者皆有，才能讓他到如今還未死。
替他穿好衣，落梨歌臉上浮現溫柔，「我不會讓你死！」他語氣很重，帶著決絕。
抱起他，他往外面走去。
外面已經沒有月王的身影，夜色無邊，看起來有些悵然。
還有十天就要過年了呢。
從這裏回燁國，大抵八天便能到。但是要救治楚清絕，卻得去相反的方向。如此，他卻要失約了。
脣邊掠起一抹苦笑，落梨歌抱緊了懷中的人。
雪山離燕國皇城不遠，落梨歌帶小瑤及昏迷的楚清絕三日便趕到了山腳下。上山的道路崎嶇艱難，落梨歌便讓小瑤在山下尋一間客棧住下，自己獨自帶著楚清絕上去。
將楚清絕縛在背上，落梨歌慢慢向上走。腳下積雪甚厚，一步一步能淹沒腳脖子。路旁偶有野梅花，在雪中恣意盛開。
雪山頂上有溫泉，泉中之水溫度甚高，一般人不敢下泉。
落梨歌記得他師父說過，那泉水看似沒用，卻能解毒。能用熱氣將毒逼出來。
額上漸漸泌出汗，落梨歌尋了一塊平處坐下。解開楚清絕，發現他頭發上有雪。他溫柔的將他頭上的雪拍掉，看到他睜開的眼時有些驚異，「怎麼醒了？」
楚清絕不答，卻道：「你帶我去哪裏？」
「解毒。」
楚清絕輕笑一聲，「莫非是想帶我到山頂上，然後再把我扔下去？」他笑容極苦，「其實何必這麼麻煩？」
落梨歌定定的看著他，面無表情，「我沒有想要殺你。」
楚清絕眼神中流露出的自是不信。落梨歌道：「至少現在不想，以後也不想。」
楚清絕閉了閉眼，睜開時眼中滿是疲憊，「落梨歌，放手好不好？」
聽到這句話，落梨歌心有些涼。隨即他臉上露出譏誚的笑，「只不過是見了一次，便殺我四十萬百姓，逼的我哥自殺，更是跟我一起跳下崖去。現在卻來跟我說放手？是不是因為你被滅了國，親人全部死光，所以怕了？」
楚清絕嘴脣微微顫抖。
「因為被滅了國，被殺光了身邊的人，所以後悔了對嗎？」落梨歌冷笑。
楚清絕望著他，嗓音有些低，「落梨歌，你明知道我不是這樣。」
「那你是怎樣？」
他望著他，眼神中有些別的意味。過了好一會兒，他道：「如果這次是你選擇抓緊了我的手，那請你，不要再放手！」
落梨歌一怔。
「如果你會放手，那請你，不要抓緊我。」他眼中有洶湧的情意，帶著深刻的絕然。
第一次， 他把主動權給他。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抓緊了再放手，他定然會比現在痛苦萬倍。
落梨歌發愣，他心中有太多的猶豫。
楚清絕似乎早已料到般，輕輕笑出聲，道：「我就知道，你怎麼捨得下安翎隱？你失憶將近兩年，卻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全部想起來。可見他在你心中，是何等的重要。」
心內極苦，苦的他曲緊了手指。他移開目光看著天空，淚似乎已經流不出了。胸腔中有血氣上湧，他知道是毒開始發作了。
眼中似乎閃過許多片段，落梨歌似乎看到了以往的許多事。
酒肆與安翎隱的相遇，兩人愉快的喝酒，第二日醒來他攝人的容顏；落花微雨間的分離，燁國的再會，他冷漠的態度；客棧與楚清絕的初識，他喝茶時優雅的動作，殺人時脣邊勾起的笑紋；西山劍氣的襲來，在他最後一刻掉下去時拉住自己的手；回燁國後誤會的殺人事件，安翎隱擔懮暴怒的神色；在聽到楚國被屠國時自己驚慌的臉，看著哥哥跳下去絕望的神情；在海島平凡的生活，楚清絕溫柔的臉……
很多很多碎片在閃動，讓他遊移。
天上有雪花飄落，拂過他臉頰時驚起一陣涼意，讓他回過神來。看到楚清絕絕望的泛起灰色的臉，他手臂一伸，將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繼續往上面走去。
背上的楚清絕微愣，隨即小心翼翼的帶著不可置信的語氣問道：「落梨歌……」
落梨歌輕「嗯」一聲，繼續往上走。
「你可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他有些不敢呼吸，他緊張的看著他的側臉。
落梨歌又「嗯」了一聲。
明白了他的選擇，楚清絕身子有些顫抖。他摟緊了他，臉緊緊貼著他的脖子。良久，他輕道：「落梨歌，以後不準再放開我。」
伏在他的背上，他的頭有些眩暈，思緒也漸漸模糊，但是想說的那句話仍是說出來。
「如果放開我，我會死的。」
第60章 山風
山很高，落梨歌爬上去時，天色已經昏暗。楚清絕昏睡未醒。還好的是，他沒有多久便找到了師傅告訴他的那個溫泉。
溫泉中的水幾乎是沸騰的，座落在一個山洞裏面。外面大雪紛飛，裏面卻異常溫暖。落梨歌尋來枯枝燒了一堆火，拿了帶的乾糧隨意的吃了點。落梨歌還是將目光放在一旁的楚清絕臉上。
黑氣似乎更重，布滿臉頰。本是該覺得恐怖的臉，落梨歌卻只感到陣陣心疼。
手指情不自禁的撫上他的臉，他發出一聲輕嘆。
似乎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愛上他。明明他傷自己最深……
幫他除了衣，放在溫泉裏，接觸到水時，落梨歌被燙的直甩手，而楚清絕整個人下午卻沒有絲毫不適。過了沒多久，他週邊的水漸漸染上一股黑氣。
落梨歌知道，是師傅說的方法有效了。
這讓他松了口氣。
看著他臉上泌出的汗液，他細心幫他擦拭，最後終究還是因趕路過多，而趴在溫泉邊沉沉睡去。
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待他醒來時，楚清絕仍舊以他睡前時的姿勢昏迷著，他週邊的水顏色清了許多。
將他抱上來，放在用衣服墊著的地上，再蓋上帶上來的薄毯。幸運的是山洞溫暖，並不會覺得冷。
做完一切落梨歌走出了洞外，打算看看能不能打到什麼野味。
外面天黑成一片，落梨歌低頭笑了一笑。這麼晚的天氣，何況這麼冷，什麼動物都不會跑出來吧。
地上落著很厚的一層積雪，落梨歌聞的一陣清香，聞著香味走過去，居然看到幾棵野梅，綻放出的花朵有種醉人的風採。輕輕搖一搖，便有散雪落下，噴濺到他的臉頰上，有點點寒意。
他隨意的走著，走走停停，吹吹風，看看遠方。心靈深處極為平靜。
似乎是久違的感覺了，曾經離他極為遙遠的感覺，現在又縈繞心懷。
身後有輕輕的響動，落梨歌還沒有回頭，已經被人擁住。
「怎麼穿那麼少？」身後的人嗓音軟軟的，有難忍的深情。
落梨歌脣角漾出笑，「不冷。」順從的靠著他的懷，仰起頭看他，「怎麼醒來了？我以為你還要昏迷很久。」
楚清絕臉上還是有很濃的黑氣，眼神卻已比原來精神許多。他順勢在他脣上啄了一下，微笑道：「我餓了。」
「唔，我本來想給你找點吃的，但是好像什麼都沒有。」
楚清絕挑眉，然後道：「我在想以後我們生活在一起，如果我生病的話，我們會不會餓死？」
落梨歌微愣，然後辯解道：「我有錢……」
楚清絕滿含深意的望著他，「我原不知道你喜歡鬧市。我以為你肯定喜歡山野自然的。」
落梨歌眼睛一亮，脣角忍不住往上勾，「你的意思是？」
楚清絕深情的凝視著他，「梨歌，我好了以後我們就歸隱好不好？」
心砰然一動，落梨歌心頭突然被脹的滿滿的。然後他才發覺，楚清絕口中說的「歸隱」對自己來說，居然有著絕大的誘惑。咬咬脣，他點頭，「好。」
臉上綻開笑容，楚清絕道：「所以我們的食物不能靠買。只能自己種。」
落梨歌澀然，「我不會。」
楚清絕邪笑著，「早就知道你不會。」他擁緊他，將頭埋進他的頸窩，努力吸取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我們以後要種稻谷，要種青菜，要養雞鴨，養一條聽話的小狗兒，閒暇時再去湖裏釣魚。唔，你會不會覺得累？」
落梨歌輕輕的笑，「不會。」
「那你願意麼？」
察覺他說這句話時語氣有些微的緊張，身體更是有些僵硬，落梨歌微笑道：「願意。」
楚清絕捧住他的臉，眼中有灼熱的動人的光彩。跟他對視一笑，又將他擁入懷裏。
「梨歌，」他喃喃喚著他的名字，語氣有掩飾不住的喜悅，「我很幸福。」
落梨歌的回應是反擁住他的腰。
「以前的事我們都忘了好不好？」他輕輕的道，突然間便傷感起來，「梨歌，你會不會忘不掉？」
落梨歌笑容很淡，「也許，以後會忘掉。」
楚清絕微笑，輕道：「我們一起努力！」
微風撩動他們的發，楚清絕放開他，「我好餓，你在這等著，或者你生堆火？」
落梨歌點頭，「好。」
他將火生好後，楚清絕從樹林裏竄出來，手上奇跡般的拿著一隻野雞。
看到落梨歌訝異的目光，楚清絕微微一笑。拿了刀子將野雞清了內臟，再用雪洗乾淨，架在火上烤。他的動作似乎一氣呵成，看的落梨歌眼中充滿佩服。隨後又惋惜道：「可惜沒有鹽。」
楚清絕不知從哪兒掏出鹽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的落梨歌驚奇道：「我剛剛幫你脫衣都沒有看到這個……」
楚清絕微笑，「我一直隨身帶的。」將鹽均勻的灑好，他笑的很開心。
乾脆靠著躺在他腿上，落梨歌望著夜空，感嘆道：「命運真奇妙。曾經以為再不會有交集的人，哪能想到會有今日？」
楚清絕認真的看著他，「好像是我強扭過來的命運。梨歌，如果沒有後來我的逼迫，你又會怎樣？」
落梨歌認真的想，想到了安翎隱。心內升起一股愧疚，「應該會跟他在一起吧。」以質子的身份，偶爾看他溫暖的笑顏，束縛著自己的一切。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楚清絕輕道：「你愛他麼？」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8 22:33
第61章 除夕
月華韶白，映射在眼底，有微涼的霧氣。
對上楚清絕期待的眼，落梨歌微笑，「愛，曾經以為會愛到死，愛的不計較一切，愛的總是去忽略我們之間的差距，這種忽略讓我自己更痛苦。」
撫著他的發，楚清絕移開眼光。
烤肉散發出香味，讓兩個人都特意轉移了心思。各自吃了些，楚清絕極倦的靠在他肩上。雪地映襯著他的臉有些發黑。落梨歌擔懮道：「怎麼了？毒發了麼？」
輕搖頭，楚清絕微笑，「沒那麼快。」
落梨歌稍稍放下心，偏頭看著他的側臉，和散落在臉頰上細碎的黑發。
這是一張面對了兩年的面孔。在海島上時，看到這張臉會令他安心會令他欣喜。在每個夜晚，他喜歡一睜眼，便能看到這張臉。
那時候他於他，是多麼重要的存在。
他甚至還能記起來，那日海盜出現時他整個身體壓下來的感覺。感覺到他的無力，感覺到他的無意識，他竟心痛欲裂。
身邊的人蠕動了一下，低沉的聲音便傳入他的耳，「梨歌，我愛你。」
落梨歌微愣。
楚清絕抬起頭，目光灼熱，「所以，你也努力愛我好不好？」
夜色下他的臉看起來憔悴無比，落梨歌回望著他，然後點點頭。
他的頭又靠了過來，脣邊帶著一股笑意。
毒氣侵體，慢慢蔓延。楚清絕內心帶著苦澀。
他肯答應自己，肯留在自己身邊，是因為同情罷？
同情他中毒，同情他一無所有。他始終愛的，只是安翎隱對麼？所以才會在見到他第一眼便恢復記憶，所以才會毫不猶豫的把兵權交給他……
擁緊身邊的人，他的頭越來越沉。
他不想讓他離開自己，所以就算是利用他的同情心，也好吧？
只要，他肯留在自己身邊。
楚清絕每日在溫泉中泡幾個時辰，其他時間便陪著落梨歌出去走。轉眼間便過了十數日。他身上的毒卻只逼出一半。
雪山很大，近日來一直下著大雪。雪山上許多雪梅，許是雪太大，雪山上只有兩人。又過了幾日，楚清絕從溫泉中爬出來，落梨歌看著蔓延的水，微笑道：「再過幾天，毒就能全部逼出來了。」
穿好衣，楚清絕道：「我近日已感覺功力恢復了一大半。」
「那便好。」落梨歌興高採烈，突然皺了眉，道：「也不知道小瑤在山下怎麼樣了，她一個女孩子。唔，不如這樣，你在這待一天，我下去將她帶上來？」
楚清絕點頭，「等我毒清乾淨後，我們帶她一起走。」
落梨歌淡笑，恍惚間便想到，現在已經是過年了。
腦海中閃過安翎隱的臉，以及他聽到自己說「看來今年，我們要好好在一起過年」時眼中閃過的興奮喜悅，心內狠狠一痛。
他失約了，他沒有做到說出來的話。
他如今會是怎樣？暴跳如雷？
定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罷？
下山的路很難走，幸而落梨歌輕功高絕。山上看不到山下的情況，因為半山腰有雲海隔絕。用了半日下到山腳，落梨歌舒了一口氣。
此時正值中午，街道上看不到什麼人。小瑤住的客棧卻大門洞開，落梨歌走了進去，抬起頭看到坐在正中間的人時，卻愣了愣。
安翎隱穿著華貴的裘衣，手端著清茶。霧氣中他絕美的臉更襯的明豔。但目光卻冷如冰凌。看到落梨歌，他眼神中並無太大的波動，只道：「我等你四天了。」
手指收緊，落梨歌難受的想到，四天前，正是除夕。
第62章 左右
安翎隱慢悠悠的喝著茶，臉上的表情似乎很輕鬆，但落梨歌看到他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手中的茶碗似乎隨時有可能被他捏碎。
屋內極靜，落梨歌輕道：「對不起，我……」
安翎隱似是無意般打斷他的話，「跟我回去吧。」
落梨歌微愣，抬頭看著他淡淡的眼神，心突然一悸。他的神色沒有以往的凌厲，而是無盡的平靜，平靜的讓落梨歌心生錯覺。
屋外有寒風吹進屋來，吹亂他的發。落梨歌低了眼眸，輕道：「翎隱，我……」
安翎隱打斷他的話，「小瑤已經讓我先送回去了。」
落梨歌一驚，馬上便明白了他口中的意思。他抬頭看著他，語氣冷了下來，「小瑤只是一個孩子，你何必這樣？」
安翎隱不氣不惱，語氣仍是很淡，「那你要我怎樣？我日夜等你回來，等不到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立馬叫人打探，結果卻知道你在這跟楚清絕快活？」
落梨歌爭辯，「他是中了毒……」
安翎隱眉一挑，「這便可以失約？」他語氣不重，但卻透著怒氣。
落梨歌張了張嘴，想解釋的話語卻說不出來。
他的確是失約了，不僅失約，還打算楚清絕毒好後跟他遠走高飛，再不回到他身邊……
安翎隱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的怒氣盡數隱去，「跟我回去吧。」
絞緊的手指無力的鬆開，落梨歌垂了眼瞼。
雪紛揚的落下，落梨歌坐在馬車裏面，旁邊是安翎隱。氣氛靜的不像話。
良久，落梨歌試探的問道：「你……不會為難楚清絕吧？」
忍了極久的怒氣在聽了他這句話之後瞬間傾瀉，安翎隱攫住他的下顎，冷笑道：「你就這麼在乎他？」
落梨歌從未見他怒的發狂的模樣，不禁被他的氣勢所震懾。微愣間安翎隱的脣毫不溫柔的壓了上來。
沒有溫柔的吸吮舔邸，有的只是懲罰性的動作，讓落梨歌感到窒息。似乎已經習慣了不去反抗，落梨歌閉上眼。落在身上的大掌溫暖用力，揉的他身體頗為疼痛。溫熱的脣也一直在他身上游移。
很久沒有看到他如此激烈的反應，落梨歌心中不知是何番滋味。
命運真的很可笑吧？以往他喜歡這種感覺，喜歡跟他親近，現在卻感到極為遙遠。
「睜開眼，看著我！」強勢的命令語氣自他頭頂響起，落梨歌睜開眼，看到安翎隱慍怒的神色。
安翎隱冷笑，「你不是不喜歡我了嗎？為什麼不掙扎反抗？」
淡淡一笑，落梨歌輕道：「沒有不喜歡。只是不合適罷了。」
安翎隱愣了一下，隨即冷笑道：「不合適？難道你跟那個滅你國家的人才合適？落梨歌，我告訴你，在我的心中，沒有合適不合適，只有愛或不愛！若愛，我便不會放手！」他緊盯著他，「所以即使那時候以為你死了，我也放不開手！」
落梨歌不言語，心內發出一聲嘆息。
明了了自己心內的感情，他卻愈發的淡定。
安翎隱，楚清絕，在他生命中，都是極有影響力的人。他知道自己愛他們，無法完全的對其中一個人無視，而對另一個人全心全意的愛。即使有偏頗，但對其中一人無感，卻還是做不到。
安翎隱手指撫上他的臉頰，夾雜著力道，「說話。」
眼眸中帶著無奈，落梨歌輕道：「要我說什麼？」
安翎隱臉色一沉，絕然般將脣又壓下。
似要將他活吞般的吻讓落梨歌差點窒息，安翎隱動作快起來。褪去他的衣，看著他裸露的肌膚，眼中沉淀了更深的東西。用力的吸吮著他，看到他做出的反應微感滿意，動作便也柔和了下來。
進入時他才發覺自己是多麼渴望身下這具軀體的溫暖包容，熟悉的感覺漸漸回了體內，讓他呼吸紊亂起來。看到落梨歌眼角含著的淚，他溫柔的替他拭去。
看著他皺起的眉，他開始便只是輕輕的抽動，待他眉心舒展，才隨自己意的動起來。
攀上頂峰的時候他忍不住嘆息。
他開始好像是想懲罰他的啊。
第63章 ……
馬車繼續在旋轉，安翎隱擁緊落梨歌，貪戀著他體內的溫暖，一點也不想將分身退出來。
經過激烈的運動，落梨歌臉上布滿潮紅，他微微喘息，卻不說話。
安翎隱攫住他的下顎，語氣有些冷，「覺得惡心？憤怒？」
「沒有。」他輕閉眼。他承認，身體對他有很大的反應，甚至能從歡愛中感到無盡的愉悅。但是心靈深處，所要的卻始終不是這種感覺。
安翎隱冷笑，「靈與肉真的是可以分開的麼？」
落梨歌不看他，將頭埋進他的懷。
溫熱的軀體緊貼著他，安翎隱發現自己要的根本就不夠。相思兩年，他的味道不時在自己腦海中徘徊回味，深入骨髓。
感覺下體又抬起頭，他低吟一聲，摟住落梨歌的腰，將分身緩緩抽出。
淫亂的液體幾乎是立刻流了出來，落在他的腿間，有說不出的誘惑。
「梨歌，」他目光灼熱的看著他，語氣堅定，「我會讓你離不開我。」
落梨歌目光平靜，在他狠狠刺入後，還是忍不住呻吟出聲。
到了燁國，正好趕上了元宵。落梨歌也看到了安然無恙的小瑤，這讓他稍稍放下心。知安翎隱不會放過自己，他反而平靜了下來。
此生似乎無所謂逃或者不逃。而他每一次想要如何之後，爆發的始終是更為嚴重的事情。如落梨墨的死，如陌國的滅亡……
所以他甘願面對一切，即使是這般割捨不下心靈深處另一段感情。
換好安翎隱送來的淺紫的衫，落梨歌摸摸小瑤的頭，便隨太監走入後園。
照例是盛宴，人聲鼎沸，載歌載舞。安翎隱坐在皇位上，表情威嚴又不失親和。各位大臣亦坐在下首吃著食物看著歌舞，不時相互交談幾句。
隨了尾座做下，抬起頭時落梨歌有些後悔坐這個位置。他的旁邊居然是安翎逸。
落梨歌正不知道該說什麼時，安翎逸已淡淡的道：「你回來了。」
他語氣平常的緊，有些漫不經心。落梨歌只得答道：「嗯，很久沒見王爺了。」
安翎逸道：「本以為你死了，居然沒死。」他語氣沒有絲毫不快，仍是平平淡淡的。
落梨歌微笑，「是梨歌命大。」
安翎逸看了他一眼，道：「你現在也不是什麼質子，說話沒必要那麼拘謹。」
落梨歌臉色微微有些尷尬。
安翎逸舉杯將酒全部飲下，面色如常，「我這兩年去了邊陲小鎮。當了一名守城的將領。」
落梨歌微愣，「王爺怎麼會……」
「我自願去的。」他淡淡的望了一眼坐在高處的男子，「兩年風霜雨露，日日對著邊陲的荒涼寂寥，我終於放開了他。」
落梨歌本來不明了他為什麼說這些，聽到最後一句話，他終於明白了。
從剛才開始便覺得安翎逸有什麼地方跟以前不一樣了。現在恍然明白，他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已經放開，而不再是執著的想要去抓住原本不屬於他的東西。
安翎逸脣邊帶著一絲笑，笑的卻有些苦澀，「我以為我會愛他愛到死，卻沒想到，還是能放手。我知道他不愛我，我的愛對他來說，甚至是個沉重的包袱，讓他避恐不及。我以前卻從未想過這些，我只想抓住他。」
落梨歌微笑道：「能放開也是一件好事。」
安翎逸不語，顯然是贊同。良久，他輕道：「落梨歌，那你呢？能放開嗎？」
落梨歌微眯了眼，看著遠處掛著的燈火，那些華麗而明亮的燈。過了好一會兒，他低頭輕笑，「我會努力！」
兩只酒杯相撞，兩人飲下杯中的酒。
宴會到了半夜，眾人漸漸鬧起來。行酒令的行酒令，猜謎的猜謎。一個小太監走到落梨歌面前耳語了幾句，然後他跟著他向一旁的小道上走去。
路很暗，落梨歌卻覺得有些眼熟。想了下才記得這是他第一次來皇宮時去見安翎隱走的路。
到達一座宮殿前，小太監退了出去，落梨歌走了進去，果然看到了安翎隱。
穿著簡便的白衣的他看起來有些隨意，而他也正是隨意的躺在床上，臉上的表情深不可測。看到落梨歌，他招了招手讓他過去。
宮殿非常大，但因只有一盞燈，所以看起來格外的暗和空曠。落梨歌走過去，正要問他要乾嘛，已被他拉下，翻身壓住。
暗黃的光影中他的臉色有些朦朧，落梨歌張了張嘴，卻被他吻住。
吻很熱，落梨歌心卻有些涼。
第64章 糾結
情景跟上次很像，只是上次的他很渴求，這次卻不知道什麼感覺。
緊擁著他，卻發現他思緒似乎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安翎隱皺了皺眉，「在想什麼？」
回過神來，落梨歌搖頭。
安翎隱微笑道：「我想讓你感受一下我們之間以前發生的事情，你可開心麼？」
落梨歌微愣了下，隨即淡淡道：「我們之間，很少有開心的事情。」即使深愛著，也是愛的極為痛苦。
安翎隱沒有惱，把玩著他的頭發，低聲笑道：「我想去奪礫天劍，打聽到了你是寧千秋手下的紅人，所以決定從你那兒下手。」
落梨歌抬眼看他，他柔和的散發著笑的臉，漂亮的不像話。那時候的自己，就是因了他的笑而沉淪的吧？而且是那麼那麼的徹底，似乎沒有絲毫迴旋。
「我開始並不以為自己愛你。」他眼中蘊含著笑意，「只是覺得就算吃掉也好。拿到礫天劍便離開。見不到你，卻總是想到你淡淡的如謫仙般的味道。」他看著他，目光灼熱，「你知道麼？你散發出來的氣質，很想讓人征服。」
落梨歌愰頭，「我不知道。」
「你似乎，不管面對什麼，都是從容不迫。」他道。
落梨歌不說話。想起那日清晨看到睡在身邊的他，心跳如鼓聲。表面平靜，內心其實是有無盡的慌張。
「我不知道你會武，看到你全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場，更驚起了我要征服你的心。所以我讓你來燁國，以有些屈辱的身份。」他輕輕的說，語氣溫柔。
「安翎隱，」他抬頭看他，對著他的眼神。
安翎隱脣邊的笑有些僵硬，似已凍結。
「我們回不到從前了。」他慢慢的說，「即使場景相似，往昔再現，但是我們回不去了。」
安翎隱道：「只要我們還相愛……」
「我愛你。但是你是否一直都是愛我？而非只是想征服？正如你剛剛口中的征服？」他緊盯著他。
安翎隱語氣發冷，「你懷疑我？」
「需要懷疑嗎？」落梨歌輕輕的笑，笑的有些哀傷，「翎隱，我們再也回不去。即使我們一輩子在一起，也回不去了。」
他攫住他的下顎，「你是否又想到楚清絕？」
「我們之間的問題，跟他沒有全部的關係。」落梨歌覺得累，「即使沒有他，我們之間也不會快樂的。」
落梨歌失蹤不會是卑微的人，所以他始終不會如安翎隱所希望般臣服於他。即使是死，也不會。
而安翎隱要的不是驕傲的落梨歌，他要的是臣服於他的落梨歌。
安翎隱手用力，「會快樂的。你敢說你跟我在一起不開心？」他以脣封住他的，力道有些大，落梨歌卻沒有反抗。
燭火搖曳，愰的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有些飄渺。
落梨歌眼中漸漸蒙上一層濕意，巨大的快感從兩人交合處延伸到四肢百骸，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安翎隱看著他潮紅的臉，喘息的停下動作，「梨歌，說你不會離開我。」
快感戛然而止，體內湧起一陣搔癢，落梨歌抱緊他的腰，眼睛睜開，裏面全是淚。
安翎隱的語氣充滿誘惑，「梨歌，說。」
落梨歌低聲道：「我想離開，你也不會讓我離開的對嗎？」
低頭在他脣上啃了啃，他目光灼然。
「你知道就好。」
兩人共同達到巔峰，都氣喘籲籲。安翎隱卻仍然擁著他不肯放手。燭火已經燃盡，屋內冷清靜謐，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良久，在落梨歌累的快要睡著時，安翎隱在他耳邊鄭重道：「梨歌，我是真的愛你。」
落梨歌全身一僵。
輕嘆一聲，他溫言，「你累了，睡吧。」
安翎隱將頭埋進他的頸窩，漸漸發出均勻的呼吸聲。落梨歌卻睡不著。
緊貼身體的軀體溫熱，鼻間沁著是熟悉的味道。但他卻又想到了楚清絕。那個絕望的卻又隱忍的男子對他說。
「如果放開我，我會死的。」
而他卻已經放開了他，不顧他體內的毒，雖然有些情非得已。卻真的已放手……
他會，死麼？
第65章 深壑
元宵過了，忙碌的氣氛又漸漸回來。落梨歌一天很少能見到安翎隱，他也刻意不去見他，只守在自己那一方小院，教小瑤練武。偶爾教歡歡盈盈幾招防身的功夫。
日子漸漸趨於平淡，一直緊繃心弦難以左右一切的落梨歌，開始慢慢享受這種平凡的日子。更是竭力讓自己不再去想更多的事情，每天只淡淡的笑，便好。
晚間的時候安翎隱都會過來，一般落梨歌已經睡著，他便只是擁著他入眠。第二天清晨又去上朝處理政務。
於是宮中的人，大都知道了燁國國君寵幸一個男人。
流言蜚語漸漲，氣憤的人在多數，目含怪異的人亦不在少數。落梨歌對著那些目光只當做不見，臉上仍是掛著淡笑。
若為愛，很多眼光原是不必在意的。
他未曾想過逃離，知道不管逃去哪兒都逃不開他，索性便隨意。
心境趨於平和，未嘗不是件好事。
直到有日，春暖花開，提著花籃的小瑤在萬花叢中歡快的採摘著繽紛的花朵，情不自禁的吟唱那首青蓮雪的時候，落梨歌恍然頓住。
是誰又撞碎了一輪海中月
醉夢裏長笑歌萬闕
是誰又在海上吹那楊柳葉
六月裏天涯飛白雪
千人戰幾番秦淮水飄紅夜
莫回首百年相思難解
卻回首為你指間笛聲嚥
再回首看梅花不謝
多少年生死一笑劍歌烈
問天下誰能掌緣生滅
誰又在抬頭望漫天青蓮雪
誰又在輕聲說離別
誰又在輕聲說離別
歌詞灼痛他的心，原本那些竭力不去想的東西，排山倒海般湧出來。
他才發現，他已經有兩個月克制自己沒有去想楚清絕了。不去想他的笑顏，不去想他的絕望，不去想他清泠的眉眼……
思念牽扯他的心，他慢慢的坐回大樹下，抬頭望天時，從樹葉的縫隙中穿透的陽光灼傷了他的眼，淚便那樣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遠處的小瑤仍在哼著最後一句「誰又在輕聲說離別」……
落梨歌想起那日他下山時對楚清絕做出的承諾，以及他聽後臉上笑著舒展開來的線條。喉嚨如被堵塞住，他恍然想起楚清絕絕望的模樣。
他是否，真的如自己所說的，放開了手，便會死？
想到那個「死」字，前所未有的痛感縈繞胸腔，讓他說不出話。
那日的陽光很美，天氣很好，花朵很漂亮。
但落梨歌從淚光中看著看著，突然就絕望了。
比從懸崖跳下去，比在海島上恢復了記憶的那一瞬還要絕望。
手指曲緊，落梨歌脣角露出一絲笑。
他是否，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
從那日有了那樣的意識後，落梨歌開始逐漸消瘦。吃很少的飯，說很少的話。更多的時候是在落花中發呆，手中攤著一片花瓣也會看許久，似乎想看著花瓣的脈絡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再隨風飄散。
安翎隱發現他這樣時，已是半個月後。
那日晚間他除了他的衣，欲火燃燒之際仍在注意到了他瘦削了許多的臉與身板。手指的火熱快速隱去，他盯著落梨歌臉上睫毛的剪影發愣，心就那麼狠狠的劇烈的疼了一下。
快速的召了歡歡盈盈來詳細問了落梨歌的近況，得知他一切似乎正常時眉間的皺褶還是沒有舒展開來。揮袖叫她們退下，然後看著那個沉睡的人呆愣。
第二日早朝三言兩語的說了要出宮半月，便拂袖退了朝。
落梨歌昏沉中醒來便已經到了馬車上，掀開簾子，飛馳而過的是山野農田，陽光充足，欣欣向榮。他微眯了眼，趴在窗邊靜靜的看著，心中鬱結的地方碎裂了一塊。
作者:
conno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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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8 22:33
第66章 激愛
回過頭來他看著一旁的安翎隱，輕問道：「要去哪兒？」
安翎隱微笑，「帶你去玩，現在桃花繁盛，桃花塢的桃花最為明豔。」
露出笑，外界的一切美好景物對他來說是鎮痛的良藥。思緒一轉，卻想到安翎隱日理萬機，不禁問道：「你怎麼有時間？」
將他擁過來，安翎隱笑道：「我正好也累了。」
落梨歌笑，笑容愰的安翎隱有些怔忡。
因為他的笑，很甜很甜。
緊緊的擁住他，安翎隱突然想到，如若他們原來在一起的時候，他哪怕對他有一丁點兒好，他是不是也不會顯得那麼痛苦了？
苦苦一笑，不知道他現在做這些，還來不來得及？
馬車內安翎隱早叫人備了清粥，這時候拿出來，正好是溫熱的。落梨歌正要自己喝，安翎隱卻已拿起勺子舀了遞給他。落梨歌只能乖乖吞下。
氣氛溫馨，落梨歌抬起眼眸，「你不吃麼？」
「我不餓。」他微笑，動作溫柔，不復昔日的冷漠霸道。
餵他吃完，看到他嘴角的殘渣，他毫不猶豫的吻了過去。這個吻出乎他意料的甜膩，讓他本想淺吻即止的心被勾的停不下來。
細細描繪著他的脣線，發覺落梨歌沒有排斥的動作，安翎隱忍不住一陣欣喜。於是更為深入的舔邸，掠過他口腔每一個敏感點。他的吻也不似原來那般，溫柔異常。
抽開脣，落梨歌看著他，「用力點吻我。」他說的很輕，嘴角有殘留的銀絲，語氣微喘，誘惑力十足。
安翎隱脣壓了上去，力道重了許多，跟以往的狂野一樣。
閉上眼，落梨歌承受著他的粗暴。
剛才他的溫柔，讓他想到楚清絕，心生絕望。
絕望的滋味很不好受，他想忘懷，想拋卻。卻總是沒有什麼能抑制那種深刻的絕望。只有任自己瘋狂。
幾乎是緊緊的纏住身邊的人，手指更是探索的滑進他的衣服裏，撫著他的肌膚。安翎隱摘去他的發箍，讓他的黑發飄散下來。
都是極為瘋狂的相互索取，啃咬著，撕扯著，呻吟著，整個馬車充滿了淫靡的味道。落梨歌仰著頭，任胸前的紅嫣被玩弄，思緒逐漸空白，只剩下難耐的快感。
馬車似乎已停在哪兒，落梨歌只聽得到自己的喘息與呻吟聲，本是該臉紅心跳，此刻卻只想放任。
擺脫寂寞，擺脫深入骨髓的絕望。
纏上安翎隱的腰，落梨歌皺眉的只想他進來。安翎隱皺了皺眉，溫柔的道：「梨歌，還沒有濕潤，會痛。」
「嗚……不怕……」他難耐的扭動腰肢。安翎隱再也忍不住，一舉進入。
疼痛蔓延，乾澀的通道忍受不了巨物的刺入。落梨歌咬緊脣，淚滴滑落，但感覺安翎隱停下來，他又要求著他律動。
抽插後通道已潤滑，快感驟起。落梨歌的淚卻掉的更厲害。呻吟聲卻也更大起來。
「嗚……快點……再深點……」
他不想再感受那種絕望，即使能離開一會也好。那種絕望像無盡的黑洞，一點一點的將他吞噬，讓他痛的似乎快要窒息。
安翎隱如他所願般的給他想要的一切，體內敏感點被狠狠的撞擊，讓落梨歌在一剎那仿若飛上雲霄，看到曙光。
嗚咽著咬著他的肩，快感在那一剎那傾瀉，他閉上眼，淚自眼角滑落。
兩人緊緊貼合著，落梨歌能聽到他如戰鼓擂般的心跳，強健有力。睜開眼，他看到他肩膀上的疤痕。
那是兩年前，他與他歡愛時咬的。傷雖好了，但痕跡卻仍然在。
安翎隱撫著他的發，有些震驚他的熱情。落梨歌輕輕摸著他肩上的疤，輕道：「當時，痛麼？」
「嗯。」輕點頭，脣角卻是漾開笑容。「累麼？」
落梨歌搖頭，閉上眼伏在他的肩膀上，下體卻仍然跟他貼合著，他能感覺到兩個人的液體自那裏一點一點的流出，思緒逐漸無力。
他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是傷了一個人之後，想再傷另一個人麼？
他輕輕的笑了笑，他們三人之間，從來沒有誰傷誰，而是相互傷害，以最殘忍的方式。
是否，這樣便是終結？
想到楚清絕，他的心又痛起來，絕望似乎攫住了他的神經，讓他逃無可逃，盾無可盾。讓他清晰的體會著楚清絕當日在他眼前展現的一切。
睜開眼，對上安翎隱專注的眼神，他輕輕一笑，下體動了動，便又聽到了他的悶哼。安翎隱暗暗訝異他的舉動，但對他，就是很快就有了反應。
落梨歌眼眸閃亮，「翎隱，要我。」
赤裸裸的邀請，讓安翎隱渾身燥熱。
兩人纏繞著穿好衣時，天色已接近傍晚。兩人身下墊著的毛絨毯已皺的不像話，上面更是布滿了兩人歡愛的證物。
落梨歌累的已經快失去意識，他卻吐了口氣，緩緩閉上眼。
安翎隱挑眉，含笑道：「終於累了？」
落梨歌輕「嗯」了一聲。
「不知是誰一整天都在纏著我要。我以為你不會累的。」取笑著他，但看到他眼窩上濃重的痕跡時，泛起心疼。
吩咐侍衛找了客棧，再打了熱水。抱著落梨歌親自為他清洗身體，看到他身上的痕跡時手停頓了一下。
今日是他們相識以來最為瘋狂的一天，落梨歌從未如此主動過。想到他這段時日來的情況，安翎隱心頭掠過一陣不安。
似乎會發生什麼事，似乎落梨歌心中藏著什麼事。
會是，他想借此機會離開自己麼？
安翎隱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他這次特意讓小瑤留在宮中，落梨歌不會棄下她獨自離開的。
想到他不會離開自己，安翎隱放下心。
幫他清洗乾淨，抱在床上。手指眷戀著不肯離開他的肌膚，索性便貼著他躺下來，雙手將他環緊在自己的懷裏。
以往，很少對他溫柔。每次都是，即使深深愛著他，還是會傷害他。看著他痛，自己也痛。
也許是這麼痛苦的回憶，才讓他離的自己越來越遠罷？
燁國河山廣闊，風景自是美麗的令人陶醉。落梨歌坐在一個茶館的窗旁，極目眺望便能看到遠處的大好山巒，繁花勝景。茶館內有伶人悠悠的彈著琴，意境高雅。手中端著的是裊裊的清茶，人生若此，似已無欲無求了。
落梨歌已坐了半日，一句話也無。安翎隱便也靜靜的陪著他。
過了許久，落梨歌飲盡杯中的茶，輕輕嘆道：「已是夏季了。」
出宮已有近一個月，看了桃花，踏過山川，跨過溪流河澗，本該開朗的心境，卻越來越悲涼與絕望。
安翎隱道：「你還想去哪兒？」
低了頭，看著手掌中或清晰或模糊的脈絡，落梨歌不語。
手上的肌膚很白，原來練劍時的繭也淡了許多許多。
脣邊突然掠開一抹笑，他道：「傳聞寂華的落雨亭看荷花最好。此刻荷花才剛盛開，觀賞卻最好。」
安翎隱點頭，「好，我叫他們去將落雨亭封起來，只留我們兩個進去。」
「不必興師動眾了。」他暗了眸子，手指漸漸握緊。
第67章 絕然
去落雨亭那日烈日正盛，落梨歌及安翎隱去了那兒時，人已有許多。荷池旁站了許多的人，池塘內荷花亭亭玉立，分外惹人憐。
池塘中還有魚兒，不時有人拿了魚食撒下去，魚兒便大群的搶來食。安翎隱從小商販那兒也買了一包給落梨歌，他便慢慢的撒著，眸子映的荷葉，看起來有盈盈綠意。
過了一會兒，天空突然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安翎隱連忙攜了他的手，跑進不遠處一個雨亭。
雨越下越大，漸漸模糊了視線。人群倉惶的奔入不遠處的雨亭，他們站的這兒便也跑進來兩個人。
看背影似乎是夫婦，落梨歌只淡淡的掃過一眼，突然想到什麼，頭很快的轉過去，看著那背影發愣。
那兩個人似乎沒有在意身後的人，相視笑著，女子幫男子擦了擦臉頰上的水珠，動作溫柔的不像話，語氣也柔柔的好聽，「衣服被淋濕了，怎麼辦？」
男子微微一笑，側臉看起來格外舒服，他脫下外衣，披在女子肩上，溫言道：「惜羽，別生病了。」
女子回復一個笑臉，傾國傾城。
落梨歌突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他的手指無意識的想要抓住什麼，但只在空氣中擺動了兩下，卻什麼都抓不住，手心空洞的讓他惶恐。
嗓子發乾，然後前面的男子有所察覺的回過頭來。
四目相對，那雙眸子裏的溫柔還未散去，看的落梨歌心疼。
就似乎像，在海島上的時日，他看著自己的神情，裏面也全是溫柔。
靜默了許久，四周只聽得到雨聲。
空虛的手突然被包裹住，安翎隱站在他身旁，對著楚清絕揚起笑，「好久不見。惜羽公主，今日居然有閒情逸致與駙馬同遊？」
恍惚中的落梨歌，沒有忽略他口中說出的話。於是他以眼神相詢，楚清絕卻已避開了他的目光，笑的亦是不卑不亢。
「沒想到竟然能跟燁國國君遇上，真是有緣。」
安翎隱一笑，「公主跟駙馬一月前完婚，翎隱還沒有恭賀，在此遇到，不如一起去用飯？」
惜羽公主在一旁笑的端莊大方，聽到這句話，她偏頭看著楚清絕，眉眼間全是愛意，「清絕，你說可好？」
楚清絕微笑點頭，「自是很好。」
他的視線不再落在他的身上。雨亭後，落梨歌被安翎隱拉著向前走，思緒飄浮，竟是不知道要去哪兒。
三人有說有笑，笑的似乎熱情其實疏離。到了最好的酒樓，安翎隱更是下令不準外人進入此間。
落座後菜很快上了，落梨歌坐在安翎隱身旁，他的面前就是楚清絕，他一抬頭便能看到他的笑顏，他熟悉的眉眼。耳邊能聽到他客氣的話語，溫文爾雅。
三人舉了筷子，落梨歌卻沒動，只是呆呆的看著眼前的某一點。安翎隱溫柔問道：「梨歌，怎麼了？」
落梨歌仿若沒聽到，惜羽公主卻道：「這便是落梨歌？」
安翎隱點頭，惜羽公主笑道：「傳聞他劍法是天下一絕，只燕國月王可與其匹敵。」
安翎隱笑的有些應付，他擔懮的看著落梨歌，正要開口，落梨歌卻已道：「對不起。」
他語氣很輕，但聽到的三人卻都是一愣。落梨歌將目光轉向楚清絕，重複道：「對不起。」
楚清絕握著筷子的手抖了一下，眼神情不自禁的移了過去，卻冷的異常。「落王爺何須說這樣的話？」
落梨歌心頭一痛，只因他的語氣，很冷很冷。他輕聲道：「那日……」
楚清絕冷笑著打斷他的話，「一切是我多想了，亦是癡望了。明明知道你那日是同情，還開心的要死。落梨歌，你真有讓人徹底絕望的本事，明明不愛為什麼還要來招惹？給了我希望又給我最大的失望？」他放下筷子，拉下左手的衣袖，手腕上幾道疤痕赫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落梨歌胸腔發痛，怔怔的說不出話。
「你是恨我恨的發狂對嗎？想要我嘗盡撕心裂肺的痛苦對嗎？所以才假意想要抓住我的手，在我最歡喜的時候再離開？」楚清絕眼中閃現出的全是冷冽，看的落梨歌心寒。
楚清絕冷笑，「我早就應該知道你是那麼有心計的人。我輸的一無所有你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落梨歌咬緊了牙，左手使勁掐著大腿。良久，他低下頭，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對不起。」
很弱的音，說出來，卻似已用了全身最大的力氣。
第68章 結局
四人中再無人有心思吃飯。安翎隱就在這酒樓要了個房間。落梨歌進去後便躺在床上，靜靜的不說話，看到安翎隱擔懮的眼眸時，卻笑了笑。
他的手伸過來，撫著他的臉頰，落梨歌抓住他的手，微笑道：「我累了，睡覺吧？」
安翎隱點頭。躺在他身邊，圈著他的軀體，腦海中卻閃現著他看著楚清絕的神色。
看著他痛苦的臉，他居然，後悔了。
他知道他再也抓不住他，卻仍然固執的不惜用任何辦法將他禁錮在自己身邊。
可是現在，他後悔了。
他抓不住他，就該放手的，不是嗎？
縱然心中，是那麼那麼的不舍……
「梨歌……」他輕喚他的名字。
落梨歌抬起頭，對著他微笑，「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麼？我真的很累。」
安翎隱抿緊脣，不再說話。
微笑著閉上眼，落梨歌在他懷裏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夜漸漸沉了，月光傾瀉下來，落梨歌卻睜開了眼。
安翎隱的睡顏很美，美的讓他的手指忍不住撫了上去。淚一滴滴的落下，晶瑩剔透卻毫無聲息。
良久，他輕嘆一聲，在他脣上印下一吻，低低的聲音響起：「翎隱，對不起……」
輕輕的睜開他的手臂，離開他的懷抱。他走出酒樓。
外面有月光，所以並不太黑。雖是夏天，但晚風卻還是有些涼，吹的他驚起一陣顫抖。
走到馬棚中牽出馬，他翻身而上，夾馬前行。
夜很長，快馬奔騰，落梨歌騎在上面漸漸露出一絲笑意。
天將快明時，他來到了目的地。
將近三年沒有來這兒，這個地方還是一樣的荒涼，連棵樹也沒有見到。落梨歌下馬，走到崖邊坐下。
太陽正好升起來，在雲海之上，映襯的雲海格外的荀麗，落梨歌微微一笑，輕道：「沒有想到，這地方叫落日崖，竟然連日出也那麼漂亮。」
他目光中透著傷感，「哥，將近三年，梨歌都沒有來祭拜過你，今日才來，實在該死之至。」他說完又笑了，「哥，等下我便親自向你賠罪，不管你要罰我什麼，我都承受。」
他抱著雙膝，落日崖上的風格外的大，吹的他卻似乎已經毫無知覺。
「哥，我很難受，如果你在世，定能教我該如何，現在卻……哥，不知道你在下邊可寂寞？是否找到了爹娘？」他目光逐漸呆滯，靜了一會兒又落下淚來，淚一顆顆浸在他衣服上，留下痕跡。
「哥，記得你很小的時候對我說過，男孩兒不管遇到什麼艱難困苦，都不應該流淚。我沒有忘記你說過的話，可是我現在真的很難受，所以你別怪我。我只再哭這一次，以後，以後都不會哭了。」
「哥，我好想你……」
他語氣漸漸梗嚥，難受的咬緊了脣，全身顫抖。
「哥，你說人的命運是不是都是註定了的？沒有如果，沒有假設，一步一步走來，卻一直枉顧從前，盼著那些美好的日子永遠不要消逝，盼著歡喜的人永遠不要離去。到頭來，卻只有難受。哥，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的眼中全是脆弱，仿佛一擊即碎。
「哥，出了那麼多事，是否只因為我？楚國被屠城，陌國被滅，你的死……都因我造成罷？」
天越來越亮，他抬起頭看著遠方的雲海有些迷惘，過了許久，他喃喃道：「哥，我真的愛上了他，卻最終還是只能相互傷害。」
「所以，我絕望了……」
他看著他手腕上因割脈留下的疤痕，絕望再也忍受不了。
他們之間，永遠有阻攔，他跟他，在一起只會傷痛，而言語間平凡的生活，遙不可及。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奢望在那一刻全然崩潰。他能對著旁的女子溫柔微笑，證明他能拋下過往，那他又何必再去干擾？
即使他沒有放開他的手，而是迫不得已。
可是，那又如何呢？
落梨歌輕輕的笑，那又如何？他幸福就好，他們都幸福就好。
脣早已被他咬破，血跡滴在素白的衣上，鮮豔好看。
他站起來，伸開了手臂。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很溫暖，溫暖的讓他忍不住露出最後一抹笑容。
身後有馬蹄聲快速的接近，熟悉的聲音在喊著他的名字，他卻不想再回頭。
就這樣，便好。
從此以後，世上再沒有屬於落梨歌的痛苦。
什麼都會被遺忘，他的愛恨情仇，都會隨風而逝。
身體向前倒去，像斷線的風箏。感覺有手臂抓了一下他的衣袖，卻終是滑了下去。
意識的最後，他聽到了一聲絕望的呼喊：「落梨歌，我知道一切了，你別死……」
誰又在抬頭望漫天青蓮雪
誰又在輕聲說離別
誰又在輕聲說離別……
完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8 22:34
番外 同望落花繞城飛
夏季天氣本是炎熱，這日天空壓著雲層似乎喘不過氣來，天色陡然間昏暗，只怕過得片刻，大雨便會傾盆而下。
隨行的侍衛都微微皺了眉，林晨月卻沒有想要回去的意思。夾馬前行，趕到落日崖時，天色又暗了一層。遠處雲山間有閃電出沒，繼而聽到了隱隱的雷聲。
林晨月正要下馬，侍衛卻訝然道：「殿下，您看……」
順著侍衛的手指，林晨月看到了一個少女坐在崖邊，手中正燒著冥幣。她神情肅然，卻又帶著無盡的悲傷。
林晨月從侍衛手中接過裝著冥紙蠟燭的籃子，示意他們在這等著，然後獨自走上前去。
天色昏沉，吹起冽冽的風，那少女披散的發便被吹的纏繞起來，顯出了她略偏黑的膚色。她沒有管頭發，仍是半低著頭，專心的看著手上的冥紙燃盡，手背上卻已多了許多水漬。
林晨月抿了抿脣，卻沒開口。走到她身旁，拿出籃子裏的物事，開始祭拜。
冥紙被風吹的到處亂飛，林晨月也不去理，只認真對著崖邊雙掌合十。
良久，天地間只聽得到遠方隱隱的雷聲。烏雲壓的更低，林晨月忍不住道：「姑娘，快下雨了。還是找個地方避雨吧？」
少女緩緩抬頭，林晨月看著她的臉有些失神。少女輕道：「你在祭拜誰？」
她嗓音低沉沙啞，顯然是哭了許久，心內極悲。
林晨月道：「祭拜我姐夫，楚清絕。」他看到少女在聽到這個名字時臉色果然僵了一下，他輕嘆口氣，道：「你可就是小瑤？」
少女沒答，怔怔的說不出話，良久，她才道：「我只道楚清絕在哥哥死後，繼續活的風流快活。卻沒想……」
林晨月道：「你果然便是小瑤。」嘆了口氣，又道：「姐夫在幾年前尚可陪他跳下去，何況這次？小瑤姑娘，燁國國君貼出皇榜要尋你，更是允諾要封你做公主，你為何不回去？」
小瑤目光有些呆滯，「我只想尋到哥哥。在那之前，我想練好武功，找楚清絕問個清楚。」
林晨月望著她傷痛的面容，想著必然不是問個清楚，而是找楚清絕尋仇了。他道：「你可是覺得姐夫負了你哥哥？」
小瑤道：「自然是這樣。不然為什麼那麼快就做了駙馬？」
「小瑤姑娘，當日我跟家姐去雪山採藥，正好遇到了姐夫。那時候他臉色蒼白，骨瘦如柴，手腕更是被割了重重幾刀，鮮血流了一地。只怕我們若晚到幾步，他便連命也無。」林晨月臉上出現一抹心悸，「後來他醒來後臉上雖一直帶著笑，我卻知道他內心其實是極苦的。我們從小就識的，我也只以為他是因陌國被滅而傷痛，卻沒想到是因了落梨歌。」
小瑤眼淚又掉了下來，她望著雲海，道：「哥哥上次死裏逃生，我只盼他這次也能如此。安翎隱不願給我地圖，我便想獨自去尋那小島。只是長路漫漫……」她沒錢，沒有船，真要出海，還不知道要多久。
林晨月抬頭望著天空，道：「他這般是對的。他決定放手，在察覺落梨歌離開後找到了姐夫，告訴他一切。只是，仍未挽回。」
小瑤不說話，傷痛徹骨。
「我猜測過，安翎隱必是後悔上次找到他們罷？如果不找到，他們必然還是在那島上開開心心的生活。」他轉過身來，對著滿臉淚痕的小瑤輕輕的笑，「不去找，其實也是給我們自己存了一個希望對麼？那樣我們便可以認為，他們是回到那個島上，開開心心的過活了。有一個希望，豈不比全盤的失望要好的多？」
小瑤一怔，心境豁然開朗。想到了安翎隱拒絕時平靜的神色，那時候她以為他是絕情，現在才明了，原來他自己，亦是強迫著自己抱著這個希望。
天空響起一聲驚雷，嚇了小瑤一跳。林晨月連忙抓住他的手，邊跑邊道：「小瑤姑娘，快下雨了，我們走吧。」
小瑤沒有掙脫他的手，任他牽著向前跑。快要離開時往後望了望。
冥紙被風吹起飄落懸崖，火花有一剎那變的很亮，很快燃盡，只留一陣青煙。
完
作者:
bllike3958
時間:
2010-3-1 00:48
先留個爪印
晚點再來啃文
謝謝分享~
作者:
伊蝶
時間:
2010-3-1 03:40
還不錯看耶!!!
謝謝分享
作者:
peterson
時間:
2010-3-1 09:04
情是最傷人
三人糾纏不清的情仇
終造成悲痛的結局
作者:
瑪仔
時間:
2010-3-1 10:12
哭了...
雖然是悲劇收場...
但我還是想他們有好結局!!
作者:
簡小豬
時間:
2010-3-1 12:39
真希望他們最終還是回到那個島上
三角習題~好複雜
作者:
影幻
時間:
2010-3-3 19:37
討厭悲文..........
不喜歡!!
作者:
qaz212
時間:
2010-3-3 21:41
悲劇.......
謝謝分享
作者:
Greenweed
時間:
2010-3-3 21:58
悲文..好沈重 ~> <~~
謝謝大大分享 ~T T~~~
作者:
祇祁
時間:
2010-3-4 00:03
啊........結局竟然是這樣(呆)
好同情安翎隱..........其實我比較支持他說
雖然楚清絕後面和梨歌一起在小島生活覺的他們很配
可是我還是支持安翎隱
作者:
joejoe99927
時間:
2010-3-4 16:54
還不錯
謝謝分享
作者:
88美女
時間:
2010-3-4 19:47
...三個人的情
複雜..不論是那一方 痛苦都一樣!!
如果可以忍受2個一起去愛一個了話!!
可能還有機會..
作者:
久月
時間:
2010-3-8 10:18
情是最傷人
作者:
珠妹
時間:
2010-3-8 16:56
三人的感情都令人覺得太沉重了
作者:
柳哞
時間:
2010-3-10 22:19
情愛果然是很複雜的...
以悲劇收場，很難過...
有點想哭...(淚)
作者:
dawnabc2002
時間:
2010-3-11 00:18
竟然是悲劇= =:
真要命.........小受也真可憐
遇到的都是逼他的主...
作者:
冷燄扉愔
時間:
2010-3-20 12:29
嗚嗚嗚~~怎麼會是悲文啊~~~
唉~~~真討厭~~~
感謝分享
作者:
manmanlaiiii
時間:
2010-4-18 17:12
悲...............
作者:
zooz9
時間:
2013-6-15 16:53
人消失就一切真的消失嗎
楚清絕真是好癡心
作者:
故士sun
時間:
2014-6-16 22:29
是個悲文
真傷心
不找不代表不愛
只是因為太愛了
所以在騙自己
自己所愛的戀人
還依然存活於這世上
作者:
Hanyue
時間:
2016-2-24 00:16
愛的好痛苦...
結局對受來說應該是解脫吧
作者:
代芸
時間:
2016-2-24 15:28
唉唷~竟然是悲劇，還以為落梨歌會跟楚清絕一起吶!
安翎隱真是個渣攻阿~~~
作者:
夜十九
時間:
2016-3-12 12:26
我覺得該死的人應該是楚清絕跟安翎隱吧！
兩個都渣的可以……
不過，落梨歌本身的問題也很大吧
該斷不斷的，都被人這樣對待了還愛的要死
一點自尊都沒了……
我看完真是無言了
作者:
柯羿如
時間:
2016-3-18 12:13
為什麼是悲劇收場,如果結局是3人行，不是皆大歡喜
作者:
trailer
時間:
2016-3-18 13:12
好可惜 悲慘結局
作者:
19810223
時間:
2016-3-20 15:50
太沉重了 後半一直讓我喘不過氣來
居然是悲文 我打從心底的希望能他能跟翎隱在一起的
第一次看悲文 覺得承受不起
歡迎光臨 ☆夜玥論壇ק (http://ds-hk.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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