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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棋魂)棋心如故》作者：肥魚一條【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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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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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棋魂)棋心如故》作者：肥魚一條【完結】
木之內和葉一直都清楚
即使有一天自己攀上了峰頂
對面的那座高峰依然是她必須仰望的存在
丈量不出自己與對面同樣攀爬著的那人之間的距離
她只知道，頭頂上的那片穹蒼
便是他們所共同追求的神之一手
文章類型：同人-言情-近代現代-動漫
作品風格：正劇
所屬系列：棋魂幻想
文章進度：已完成
文章字數：147584字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08
第1章 起始
“我認輸了，謝謝指教。”看著對面一向高傲的男孩一面不甘情願地投子認負，木之內和葉一時憋不住不厚道地輕笑出聲，於是男孩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某人的笑聲就更響亮了——
“喂，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不要太過分！”男孩終於“失去風度”朝著她怒吼。
“抱歉，跡部君。”毫無誠意的道歉並沒有起到任何安撫的作用，木之內和葉只好懶洋洋地回歸本來的話題，“我們來復盤吧！”
“哼！”小跡部傲嬌地別過頭，小聲地嘀咕：“緒方老師比你華麗多了。”卻還是重新把視線放回棋盤上。
真的不知道緒方老師怎麼會有一個懶散得如此不華麗的師妹，竟然還將她推薦給爺爺作為自己的圍棋老師。
“是是是，緒方桑和跡部君最華麗了。”木之內和葉無所謂地將頭髮攏到耳後，右手指尖指著棋盤上的一顆黑子，“但是跡部君這一手很不華麗吶。”
於是某人的小臉再次向著包子型進化。
“雖然這裡的白子很厚，如果黑子選點再靠上一點的話，即使不能威脅白子，但也不至於直接導致敗局。”木之內和葉在棋盤上比劃。
“可惡，那本來是陷阱你知不知道！”跡部少年低咒。
“哦？陷阱？”木之內和葉低吟，按照黑子的思路粗略地計算了一下，才一面正經地說：“你不說我還真的看不出來啊。”
於是一向冷靜自持的跡部少年再次炸毛：“木之內和葉！”
“跡部君，對老師要用敬語哦，當然，你想喊我學姐我也不會介意的。”似是不經意的聲音飽含著難以掩飾的逗弄之意。
“我來冰帝的時候你已經從高中部畢業了好不好！”休想占本大爺便宜！
“好吧，”木之內和葉無所謂地聳肩，“我們繼續吧……”
“陷阱之類的東西我不是很擅長，不過這一手的確很有問題，如果你想設陷阱的話，可以考慮從這邊下手……”該有的敬業精神她還是有的。
“……”跡部景吾看著面前這位只比自己大7歲的所謂圍棋老師，無可否認，她有實力，但是即使經過了一年的相處，他還是沒有辦法對她產生任何的敬意。因為除了還說得過去的棋力和氣瘋人的本事之外，此人可以說是一無是處。
“還有這裡，沒錯黑子用跳會比較快出頭，但是你卻防不了白子的控斷，對於初學者來說，還是用比較穩定的尖會適合一點……”
“初學者？這麼不華麗的稱呼你也敢用在本大爺身上，啊嗯？”再次出現炸毛的趨勢。
“好吧，是我的錯，我忘記了跡部君學圍棋已經一年多了……”天分比自己好多了，但是一年多竟然才這麼一點的棋力，著實是可惜。說到底木之內和葉不過是嫉妒而已，嫉妒他有這樣的天分，卻遺憾上天沒有賜予他對圍棋的那份執著。
無論是圍棋還是其他東西，光有天賦還是不夠的，後天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因素。沒有將大部分的時間和心血傾注於其上，那麼再高的天賦也是枉然。復盤告一段落，木之內和葉不經意地側頭看向窗外，俯視下面的那片網球場。
那才是這個孩子的天地。棋盤之上的那片領地，不屬於他。
“你對網球感興趣嗎？要不我們比一場吧，本大爺絕對可以贏你！”順著木之內和葉的目光，跡部景吾自豪地笑了，他是網球場上的帝王。
“不了，雖然網球應該是不錯的運動，不過我這個人比較討厭流汗。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直接看你打好了，我相信有跡部君的話，比賽一定很精彩。”木之內和葉收回視線，看了一下手錶，“還有時間，要再下一盤嗎？”
雖然有些許不滿，但跡部景吾也沒有再說什麼，雙手取下了棋盒，低頭行禮：“請多多指教。”
好吧，即使不是非常願意承認，但就圍棋而言，這個一點都不華麗的女人的確還算是一個不錯的老師。她不會教你任何圍棋的捷徑，甚至下棋的一些取巧的方法，她只會告訴你每一手的作用，以及它最適合落下的地方。
“那麼，這一局，跡部君要好好下了，我可是會稍微認真一點哦！”木之內和葉勾脣。
“……”記仇的女人。
嗯，黑子序盤的布局不錯。木之內和葉滿意地暗暗點頭，而拈子落下的速度卻依然沒有半分遲疑，一次又一次地不斷給黑子製造麻煩。
仿佛感受到木之內和葉的逗弄之意，黑子變得更加凌厲了，而更令人氣憤的是，白子依然保持著不緊不慢的步調，根本沒有把對方越發凶猛的攻擊放在眼內。
白子跳，黑子馬上壓之。木之內和葉輕輕搖頭。年少氣盛，著法還是太過魯莽了一點。
這一手壓，表面上看起來是很漂亮，但是如果稍加思考就會發現實質上黑子得不償失。沒錯，幾手之後黑子是獲得了不少的厚勢，同時卻也白白送給了白子不少的實空，強大了白子的同時，自己也失去了攻擊的先機。
果然還是不行嗎？木之內和葉忽然覺得很苦惱。
黑子落下之後，看到對方異常的停頓，跡部景吾也開始發現不對勁了，正在暗自懊惱，早知道應該考慮得再詳細一點。這下，黑子的形勢將更加不利了。
白子理所當然地對黑子進行迎頭痛擊，毫不留情地衝散了黑子的棋形。如果是平時的話，木之內和葉倒是會考慮引導黑子尋找最正確的著法，但是今天的這一局棋，她不想下指導棋了。
仿佛感受到了對方與平時截然不同的認真，跡部景吾也開始思量逆轉的辦法了。他可不願意就這樣就輸給這個不華麗的女人。
黑子托，企圖順勢打劫以謀求活路，但白子依然不為所動。木之內和葉自然知道跡部景吾是在打白子那片孤棋的主意，但是白子的劫材資源豐富，不是黑子能夠輕易撼動的。
雖然明知道黑子勝算不大，但跡部景吾也決定放手一搏，還沒到下到最後就認輸不是他的性格。
黑子展開猛烈的反撲，一手靠顯得意外的有力，白子出現了不易察覺的空隙。這自然瞞不過跡部景吾的眼睛，乘著勢頭，黑子一口氣破掉了白空，白子損失不少。
呀呀，不錯不錯。木之內和葉終於滿意地點頭，抬頭看著對面的男孩，他似乎也心情不錯。
白子輕鬆聯絡，再次威脅黑子的生死。黑子用跳顯得非常冷靜，憑著對棋形的透視力，跡部景吾沒花多少力氣便捕捉到白子兩邊的缺陷，數手交換以後，黑子成功作活。
黑子總算有點看頭了。木之內和葉拈起一顆白子，從容不迫地落下棋盤，再次給黑子製造麻煩，不過顯然黑子的應付起來已經沒有開始的時候吃力了。
如果可以的話，木之內和葉真希望將這個男孩培養成為一個不錯的對手，只可惜他不執著於圍棋，也不可能會執著於圍棋。而她，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既然踏進了職業棋壇並決定留下來，她就必須盡快變強。
“是我輸了。”黑方被完全截斷，已經沒有任何翻盤的希望了。
“我被黑子逼得手心冒汗吶，跡部君最近的棋力進步很大啊。”木之內和葉一面欣慰地看著跡部景吾。
“那是當然的，本大爺很快就可以超越你了。”跡部景吾理所當然地說。
“嗯，我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脣邊的黑痣隨著嘴角的弧度上揚，可惜她大概不能親眼見證了。
“少爺，木之內老師，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訓練有素的跡部家管家把時間把握得非常精確，兩人簡單的復盤剛剛告一段落。
“吃完晚飯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吧。”跡部景吾有留意到今天木之內和葉自己並沒有開車，送她過來跡部宅的正是緒方老師的紅色跑車。
木之內和葉一愣，隨即輕笑：“呵呵，跡部君真是細心的好孩子啊。”說著，還企圖伸手摸上某人的發頂，但是被對方利落地躲開了——
“木之內和葉！”咆哮聲響遍了跡部宅的每個角落。
偌大的飯廳裡，只有兩個人沉默地吃飯，完美的餐桌禮儀，卻缺乏了人味。與其說這裡是一個家，不如說更像是高級飯店，再美味的飯菜都吃不出原來的滋味。但如果讓對面的男孩知道自己此時的想法，大概又會炸毛吧？
一般來說，每個週末的圍棋課，木之內和葉都會留下來吃這頓讓人胃痛的飯，因為總覺得丟下一個年僅12歲的小男孩自己吃飯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雖然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給跡部景吾上精英課程的老師都像她一樣。
“吶，跡部君，我已經跟貴祖父說過了，從下個星期開始，我應該不過來了。”慢條斯理地拭擦完根本沒有任何污跡的嘴角，木之內和葉終於還是說出了今天最後的目的。
“哦？”跡部景吾挑眉，敏銳的洞察力讓他隱約感到不對勁，“又要出國參加比賽了？這次要去多久？”
即使在他面前表現得再懶散也好，這傢伙畢竟是職業棋士，相識一年來，她經常會跑去參加國際賽事而導致他的圍棋課一連停開好幾個星期，但是他隱隱明白這次不一樣，卻還是想由對方來親自挑明。
“比賽是半個月之後開始，不過比賽結束之後我想暫時將自己的重心放在外面。”木之內和葉輕輕地說，她知道面前這個心思敏銳的男孩已經猜得出來了。
現在的她，找不到和她旗鼓相當的同齡同性棋手，卻又沒有辦法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和男性棋手一較高下，留在這裡，她的成長空間終究是有限的。18歲才成為職業棋士的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任由她隨意揮霍了。不想被拋離得更遠，她必須盡快提高自己的棋力。
“啊嗯，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終於知道要變得華麗一點了嗎？”自己終於可以換圍棋老師了嗎？聽到這樣的消息，跡部景吾告訴自己應該感到高興的，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面前的這個人。
但是心底卻涌出無法言明的失落感，即使面前這傢伙再惱人也好，這一年來，他們也不是白相處的。
“是啊，我的目標可是追上華麗麗的緒方桑啊！”木之內和葉半開玩笑地說。
“切，這次比賽可別像去年的日韓女流新銳賽那樣慘敗了。”跡部景吾賭氣地踩向對方的痛處，然後才小聲地嘀咕：“身為本大爺的圍棋老師，卻總是這樣不華麗！”
“呵呵，跡部君終於親口承認我是你的老師了？老師很感動啊！”老懷安慰的笑容。
“……”忍的十字青筋。
“對了，跡部君，我給你介紹一個華麗的圍棋老師吧，他是我們老師的兒子，棋力很華麗，教你的話應該是卓卓有餘的，性格也很華麗，而且你們同齡，應該有很多華麗的共同話題……”木之內和葉滔滔不絕。
“……滾！”這女人會有華麗的一天就真的是見鬼了。
“既然是本大爺的圍棋老師，比賽的時候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可不要丟本大爺的臉！”彆扭的鼓勵。圍棋之於面前這個人，就好比網球之於自己，所以他不會開口輓留。
至於新的圍棋老師，他大概不再需要了。
“嗨，華麗的景吾君。”雖然放棄了這份閑差她也很舍不得，但是夢想很重要。所以我只能說抱歉了，景吾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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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網絡圍棋
一年之後。
七月盛夏，北京的炎熱跟東京一樣讓人難以忍受。看著墻上掛鐘的指針已經快要指向10，木之內和葉深呼吸，仿佛下了莫大的勇氣，才邁出堅定的步子走出酒店裡冷氣的包圍，向著附近的中國棋院快步前進。
“木之內小姐早上好，是來找楊海的嗎？”才踏進二樓的對弈室，正在對著一台筆記本電腦不知道在搗弄些什麼的一名年輕中國棋手不經意抬頭，便第一個發現了木之內和葉，於是滿面笑容地向她打著招呼，似乎對於這位異國女棋手出入中國棋院如自家後院的行為見怪不怪。
“周桑早上好，我今天是來找林月桑的，請問她在嗎？”怎麼又關楊海那傢伙的事？木之內和葉腹誹，卻依然笑眯眯地走近他。
“林月？她剛和楊海都被李院長喊去辦公室了，你可能有得等了。”周青年攤手錶示遺憾，然後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馬上移開半個身位，讓木之內和葉能夠看到電腦上顯示的東西，“對了，反正都是要等，木之內小姐要不要下一盤網絡圍棋打發一下時間？”
“網絡圍棋嗎？我還真的沒有怎麼接觸過，不過聽說楊海桑似乎很熱衷於它。”木之內和葉不是不知道近年才出現的這個新事物，但是她知道在網絡上下棋的職業棋手畢竟很少，所以網絡棋手的實力現在還非常參差。
“是啊，楊海那傢伙是走火入魔了，一天到晚都在研究這些東西，木之內小姐要試一下嗎？其實還挺有意思的。如果日後真的普及了的話，木之內小姐可能就不用到處奔走，直接在自己的房間內就可以跟各國的棋手下棋了。”周青年半開玩笑地說，然後便站起來把位置讓給木之內和葉。
“註冊之後就可以直接找人下棋了吧？”木之內和葉也來了興致，道謝之後便大大方方地坐下，轉頭詢問操作方式。
“木之內小姐直接進入就可以了，我的賬號已經登錄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周青年無所謂地說。
木之內和葉知道，網絡圍棋要在職業棋手圈子裡普及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畢竟大部分職業棋手基本上都是大忙人，再加上其固有的驕傲，大概是不會輕易放任自己在以業餘棋手為主體的網絡圍棋上流連。不過很顯然吊兒郎當的楊海先生和率性的一柳棋聖顯然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剛進入在線列表，木之內和葉馬上就收到對戰邀請，沒有作任何的考慮，她按下了確定鍵。反正都是體驗一下而已，有人主動找上門就更合她意了。
對方執黑。
序盤黑子3手占角，繼而守角，最後成功完成的“秀策小尖”讓木之內和葉一怔。
雖然不是很習慣用鼠標來代替拈子，不過木之內和葉覺得自己還能適應整體的步調，感覺對方的棋力似乎不差，木之內突然覺得自己的運氣還不錯。瞄了一眼執黑方的名字，嗯，很巧，都是來自日本，而且對方的棋明顯帶點日本古風的味道。
黑子下試應手，木之內和葉沒有多想便直接擋下了而沒有更狠的進一步行動。畢竟自己是職業棋手，在網絡上恃強凌弱欺負業餘棋手似乎不太好。此時的她完全沒有想到這著沒有錯處的俗手竟然成為了白子全局最大的敗著。
十來手的交換之後，木之內和葉終於發現不對勁了，執黑之人的實力明顯遠在自己之上。日本圍棋界什麼時候出現了這樣一個人？從黑子的行棋布局之間，木之內和葉完全沒有辦法將此人跟任何一個她所知道的日本頂尖職業棋士聯繫上。反而，這人的棋給她的感覺更像是從古老的棋譜走出來，而且越來越有……秀策的味道。
白子拆，搶得大勢要點，企圖力輓狂瀾。黑子利用先手優勢，輕鬆消除白子構築的厚勢。隔著冰冷的屏幕，木之內和葉仿佛還能清楚地感受到和自家老師下棋的時候所能感受到的那種感覺——其身上所籠罩的那種身經百戰的氣勢。
白子肩衝，毫不客氣地消除了黑子右邊的勢力。木之內和葉正襟危坐，如果再不全力以赴的話，只怕會輸得很難看。
黑子瞄準了白子的斷點，簡單地牽制住了白子從上邊的打入。雙方的實力顯然不是在同一水平上。
黑子的攻擊非常堅實，但白子隨即下壓，巧妙而順勢地處理好白子的一片孤棋。如此一來，雖然白子落後，但並非毫無反擊之力。
黑子自然不省油燈，開始著手對中腹的白子發起總攻勢，一方面消除了白子企圖打劫的隱患，另一方面也斷了白子從左上衝出去的逃跑之路。
木之內和葉蹙眉，左上的出路被對方不費吹灰之力便直接封死，仿佛白子如今所有的行動都只是困獸之鬥。但直覺告訴木之內和葉，白子還沒到必須認輸的時候。
白子粘，幾手之後以理所當然之勢從黑子薄弱之地逃出，淨吃黑五子，並順手圈住了黑子的那片薄地，給黑子帶來了不少的麻煩。
黑子似乎也沒有被激怒，只是繼續堅持自己的步調，隨後的一手挖顯然是早有預謀，繼而施以嚴厲手段，白子再次被困。
木之內和葉知道，白子已難逃滅頂之災了，思量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無奈中盤認輸。指尖輕靈地敲打著鍵盤，這次由她來發出對戰邀請——
“Zhou: one more again?”
對方卻完全沒有理會，不過想想也對，自己的棋力和對方相差太遠了，跟她下棋，恐怕對方會覺得很沒意思吧。還打算下一局即使不可能一雪前恥也好歹別再輸得這麼難看，看來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不過，這人到底是誰？木之內和葉知道，這個擁有如此實力的人，絕對不會是現今日本棋壇上任何一個站在頂端的人。她突然有一種感覺：這個人，絕對可以和任何一個頂尖的職業棋士下出一場精彩的對弈，甚至……會贏也說不定。
“周桑，請問你有空白的棋譜嗎？可以借我一份嗎？”木之內和葉站起來走向周青年，雖然這場對弈她輸得很丟人，但是她還是想把它保存下來，黑子下的每一手都很值得研究學習。
背對著電腦的她並沒來得及發現，剛才拒絕了她的那個人再度向她發出了對戰邀請。
……
日本。
“好煩啊，佐為，怎麼所有人跟我們下棋之後都要求再下一局啊？不過這樣說明大家都認同了佐為的存在。”網吧內，進藤光一邊笑著回頭一邊關掉對話框，“我們再找別人下吧，佐為！”
藤原佐為正為進藤光一句“大家都認同了佐為的存在”而怔住了數秒，內心涌出慢慢的感動與滿足。謝謝你，小光！
“小光，別拒絕，和這個人再下一場吧！”藤原佐為反應過來之後發現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誒，為什麼？這個人的棋力好像不怎麼樣吧？”進藤光納悶，在他看來，這個叫“Zhou”的人，下的棋甚至有點糟糕，由開局到結束，他根本看不出白子有任何的亮點。雖然心裡不解，但是進藤光還是進入對戰列表找回這個人。
“呵呵，”藤原佐為展扇掩脣輕笑，“小光還沒有發現嗎？這個人可是一手錯著都沒有下出來。”心思細膩卻幾乎沒有經過長考就能下出這樣的棋，棋力怎麼可能差？而且，這還不是他全部的實力，這個叫“Zhou”的人，開始的時候似乎是有意要給黑子讓子的。恐怕這人本身就是對自己的棋力非常自信。
正在一邊琢磨一邊記錄棋譜的木之內和葉突然覺得鼻子有點癢，不會是有人在說自己的壞話吧？
“佐為的意思是這個‘Zhou’很厲害嗎？那佐為覺得他跟塔矢亮比怎麼樣呢？”進藤光滑動鼠標發出對戰邀請，然後還是忍不住詢問藤原佐為。
“呵呵，塔矢君是還在成長中的幼獅。”藤原佐為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看著屏幕，耐心地等待著下一場對弈的開始。
除了一月份和塔矢亮的父親那場未完的對弈之外，剛才的這個人，的確是自己出現在小光身邊之後到目前為止，他所遇上過實力最強的人了。雖然離頂尖還有一定的距離，但能在這茫茫人海中遇上已經很難得了。
“佐為，我們都已經等了5分鐘了，他還沒反應，該不會是在生氣我剛才拒絕他了吧？”進藤光等得有點不耐煩。
“小光，算了，我們找別人下吧！”藤原佐為有一點失望，但是隨即也放下了：對自己來說，有幸遇上小光，還能恣意地下棋，這已經是神的恩賜了，能夠下棋真的已經足夠了。
……
“木之內小姐，你在幹什麼？”剛走進對弈室，楊海便看到正埋頭於桌案上苦幹的木之內和葉。
“楊海桑，你來了，我在記錄棋譜啊。”木之內和葉揚了揚手上的棋譜，“剛才下了一局很有趣的網絡圍棋，對了，楊海桑，你知道林月桑在哪嗎？”木之內和葉向楊海的背後張望，卻沒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林月？她要回宿舍拿點東西，大概稍後會回來，”楊海挑眉，“木之內小姐要回國了嗎？”
“嗯，是的，答應了林月桑，回去之前要再跟她比一場。”木之內和葉放下筆，將記錄好的棋譜紙小心翼翼地對折好，然後放進自己隨身攜帶的那本棋譜裡面。
“木之內小姐回國之後是要參加大手合比賽吧，我在這裡先預祝木之內小姐今年能成功升段。”楊海搔搔頭，其實他有時候還挺佩服這個比自己還要小上三歲的日本女孩，18歲才成為職業棋士正常情況來說已經是有點遲，不過她才入段兩年多，卻已經能在世界職業棋壇上嶄露頭角，並敢和男性棋手分庭抗禮，這份勇氣與魄力，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擁有。
“嗯，承楊海桑的貴言。雖然春季的大手合我缺席了兩場，但是只要我在秋季的大手合裡再贏4場的話，我就能升上四段了。”在三月份領到今年大手合比賽的分組名單的時候，木之內和葉已經早就研究過自己的各個對手，知道自己的勝算應該還算不少，所以對能否升段這件事她也不是很擔心。
“4場嗎？那木之內小姐這次大手合一共要下多少場？”楊海摸摸下巴，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貌似日本一年的大手合比賽也不過是10場左右。她還真一如既往的自信，即使是剛剛涉足世界女子棋壇的時候，似乎也從來沒有見她為自己暫時的技不如人而自卑過。或許這個人一開始就已經堅信，那不過是“暫時”而已。
“嗯，我想想看，今年春季的時候一共安排了我6場比賽，那麼秋季的話應該是剩下5場吧……”她記得她今年是有11場大手合比賽沒錯。不是她不將升段放在心上，而是她覺得與證明實力相比，現階段的自己更願意將時間用來提高實力。春秋兩個季度才各5到6場的比賽，對她而言，作用真的只有升段而已。
而國內的女子頭銜戰，除了女子最強戰之外，能夠進入循環圈的都是徐娘半老的大媽級人物。雖然不可否認，她們也年輕過，但是面對她們的時候，木之內和葉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提得起興致去參加這樣的比賽，或許是時機還沒到吧。現在的生活可能的確是奔波勞碌了一點，但是起碼她覺得這樣的日子自在而充實，每一天早上拉開窗簾迎接新的一天，她都能感受到前一天所獲得的一點一滴的進步。
她要努力往上爬，終有一日，她也能追上那個人，並觸及他們共同追求著的那片天空。
說起來，從6月份的中日青年戰到上個星期剛剛結束的中日女流戰，她好像一個人掉隊留在中國已經有一個多月了，而算起來，除了春秋季的大手合那幾場比賽之外，她好像從去年到現在，大部分時間都留在了外面。是時候該回去看一下了，回去看看今年正要參加職業考試的小亮，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剛才在網絡上與自己對弈的那個——
Sai。
第3章 拜師
微笑著將杯子遞回給旁邊空中小姐，木之內和葉眨了眨乾澀的眼睛，昨晚回酒店之後果然不應該一整個晚上都在網絡上守株待兔的，這種方法實在是太笨了，不僅一無所獲，還導致睡眠不足。不過也罷，反正自從小時候第一次接觸圍棋開始，她就從來沒有在這個領域裡被人誇聰明過。
木之內和葉合上手中的棋譜，慵懶地打了個呵欠，從北京到東京需要4個小時，她還是稍微眯一下吧。
……
“和葉醬，我們去公園玩吧，我把我的小莉絲也帶來了！”鄰居家的小女孩抱著心愛的洋娃娃推開了小和葉的房門。
“抱歉麻衣，我今天還是想下棋。”7歲的小和葉堅定地拒絕誘惑。
“健次的圍棋不是比你厲害嗎？他也跟我們一起去玩了。”彌生麻衣嘟嘴嚷嚷。
“就是因為我比他笨，所以我只能在他玩耍的時候加倍努力了，麻衣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比他厲害！”木之內和葉決定用一個月的糖果起誓！
“阿娜答，你說我們家小和葉這樣下去該怎麼才好？”看著鄰居家的小女孩失望地離去，木之內晴美擔憂地看朝著自家女兒房間的方向看去。
女兒喜歡圍棋她不反對，開始木之內晴子只會擔心她會因為沉迷圍棋而變得越來越不合群，但在女兒學習圍棋的第三個年頭之後，木之內晴子擔心的事情就更多了：這個孩子明明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但是她的圍棋卻總是遠遠落後於人……
木之內家的家境尚可，也請過不少圍棋老師來家裡為自家女兒授課，但是幾乎所有老師都一致認為自家女兒沒有任何的圍棋天分，似乎都已經認定了自家女兒在圍棋上不可能取得多大的成功。據說不善於在棋盤上的思考，這是行棋的大忌。但小和葉的落子，始終只執著於自己最想下的地方，而不是最適合下的地方。
作為一名母親，木之內晴美在意的自然不是這些，她只希望自家女兒能健康快樂地成長。但是如果沒有比較的話，木之內晴美不會如此擔心，但偏偏和小和葉一起學習圍棋的鄰居家的小男孩，聽說今年就已經獲得了兒童圍棋大賽的冠軍，而自家女兒卻在第一輪就被淘汰出局了。雖然不在意別人看法，但是木之內晴美不得不擔心女兒內心的感受，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和葉還這麼小，你就隨她去吧，我有朋友在棋院工作，我想試試能不能透過他聯繫一些圍棋大師，如果成功的話，拜師接受更加專門的學習可能會對她比較好，而且那裡應該也有一些同齡的孩子陪她下棋，你就別太擔心了。”同樣作為棋迷的木之內正樹倒是很樂觀，而身為女控的他自然會想盡辦法讓女兒能在更好的環境下學習圍棋。
“但是你都說了人家是圍棋大師，怎麼可能會隨隨便便收徒呢？那些老師不是說我們女兒沒有天分嗎？”木之內晴美更加擔憂了。
“那是他們有眼無珠，我們小和葉是最好的！”木之內正樹女控模式全開，上前一大步，激動地說：“而且不試一下怎麼知道不行呢？我一定要為小和葉找一個最好的老師！”
那些請來的所謂圍棋老師對自家女兒的評價，木之內正樹是連一個標點符號也沒打算相信。那些都不是剛剛熬出頭的低段棋士嗎？他們還沒有資格評價自家女兒的圍棋之路！
“爸爸，你擋住我看凹凸曼了！”坐在沙發上一直被忽視得很徹底的木之內和志奶聲奶氣地開口，於是木之內爸爸馬上被自家兒子打擊到了。
……
一個星期之後。
“你叫什麼名字？”日式和宅裡，表情嚴肅的中年男人沉聲地問道，很有嚇哭小孩子的潛質。
“我叫木之內和葉，今年七歲。”坐在自家父親旁邊的那小小的身軀忍不住輕顫，但木之內和葉還是咬脣繼續保持端坐接受對方的審視。爸爸說，這位大人的圍棋很厲害，如果她能拜他為師的話，自己很快就能超越健次了。
“緒方君，你和她下一局吧。”中年男人身後的男孩隨即應聲。
“我讓你5子吧？”正處於變聲期的緒方少年一出聲便嚇了小和葉一跳。
“嗯。”這位大哥哥的聲音好難聽啊，真可憐。小和葉在心裡腹誹。眼看他將棋盤搬到自己面前，瞄了對方一面冷傲嚴肅的表情，小和葉知道他是不可能放水的了。於是她開始思量該怎樣下才不會輸得太慘以致拜師不成了。
“請多多指教。”木之內和葉行禮，拈子落下，是不是只要贏了就能拜師呢？木之內和葉很有自知自明，以她的棋力，要贏絕對是不可能的。但是還有一個辦法，她應該能贏。
白子落下，木之內和葉鬼迷心竅地落在了同樣的地方。就這樣一直到中盤，黑子一直在下模仿棋。
如果這樣下去的話，憑著讓子的優勢，無需費任何的心思，黑子就能贏。但是這樣的勝利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小和葉在心裡掙扎著，她不想為了勝利而選擇這種討厭的下法，但是為了拜師——
不，她不要，她寧願拜師不成，她真的不喜歡這種下法，固執的她只想要下屬於自己的棋。黑子落於三三之上，不再跟隨白子的下法。這讓眾人一愣。
白子緊接著發動凶猛的攻勢，黑子無力招架，其下場自然是慘敗。
“我輸了，謝謝您的指教！”恭敬地低頭行禮，雖然輸得很難受，但是木之內和葉卻沒有後悔放棄了模仿棋，她喜歡圍棋就是因為喜歡棋盤上隨心所行而創造出的萬種可能。即使沒有老師，她也要繼續下自己的棋。
塔矢行洋耐心地和這兩個孩子復盤，對於拜師一事卻隻字未提。木之內正樹和作為引薦的朋友感嘆其大師的風度，也明白這事大概是沒戲了。
復盤完畢，木之內正樹和朋友對視了一眼，準備帶著木之內和葉起身告辭。木之內正樹心裡並沒有責怪自家女兒，求勝心切是很自然的事情，即使下得再糟糕，他依然為自己的女兒而驕傲。
突然，一個小嬰兒從走廊那頭爬了過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向著棋盤爬去，所有人都瞬間愣住了。
“小亮！”一道女聲從走廊的那頭傳來，所有人的視線都下意識向著聲源望去，只除了被小嬰兒完全吸引住視線的木之內和葉。
“親愛的，抱歉，一不小心就讓小亮爬過來了，打擾各位客人了。”直到塔矢明子出現在眾人面，大家才從新把注意力放回在嬰兒身上。
只見小娃已經爬到了棋盤旁邊，並伸手打亂了棋盤上的布局，嘴裡發出“呀呀”的聲音，小手拼命地在棋盤上抓，卻還是拿不到一顆棋子。
靠近小娃的木之內和葉早已本能地擋住尖銳的一角以防他撞上去，並阻止了他在棋盤上的搗亂，看出他的意圖之後便笑嘻嘻地拈起一顆黑子放在他的手上，然後卻一面認真地說，“給你也可以，但是圍棋不是玩具！”
在場的大人皆是一怔，只有小娃開心地接過棋子，然後大力地將它打在棋盤上，發生清脆的響音。
……
“小姐，小姐，還有15分鐘左右飛機就要降落了，請做好下機的準備。”體貼的空中小姐小聲地喚醒木之內和葉。
“謝謝。”木之內和葉輕笑，怎麼突然夢到以前的事呢？
想起來那時候她的拜師還真是挺具戲劇性的。如果不是她最後將棋子交到小亮手上的時候說的那句“圍棋不是玩具”，大概以她那天如此糟糕的表現，也絕對不可能有幸成為塔矢名人的弟子。名師收徒，棋品永遠比資質重要。
而且後來跟緒方桑說起這件事，這位大師兄還告訴自己，就算自己當時沒有及時點了三三走自己的棋，他也會在下一手就馬上解決掉她的模仿棋。但那樣的話，即使她後來有天大的本事甚至能教會一個7個月的大的嬰兒下棋，塔矢老師也會毫不猶豫地拒絕收她為徒。雖然不是記得非常清楚當時的情景，不過根據木之內和葉對自己的了解，大概年幼的她當時之所以會如此義正辭嚴地教訓小亮，很大可能不過是因為在他搗亂的時候，沒啥圍棋天分的自己還沒完全把棋局記在腦裡而已。
想到這裡，木之內和葉不禁失笑。
如果當時的她再遲疑一手，又或者小亮沒有出現，那她現在的人生大概會截然不同吧：沒有遇上自己一直敬仰著的老師，沒有碰到亦師亦友的緒方桑，沒有認識從2歲開始就和自己搶奪棋子的小亮，或許她會像鄰居家的那個當初和自己一起學圍棋的健次一樣，早就放棄了圍棋也說不定。所以說，運氣這種東西，有時候還真是非常玄妙。
木之內和葉很慶幸，上天賜予了她那天的運氣，一直都很慶幸。
走出機場，木之內和葉還沒來得及深深吸一口氣感受這久違的氣息，一輛非常拉風的紅色跑車便停在了她的面前。看著身穿白色西裝的緒方精次走出車外，木之內和葉暗自嘆氣，她的大師兄大人就是喜歡如此騷包的車。
“日安，緒方桑，好久不見。”眯起褐色的眼睛，脣邊的黑痣隨著揚起的笑容而變得別有一番風情，木之內和葉的慄發在陽光下顯得更加的耀眼。
“歡迎回來，木之內君。”和兩人客套的稱呼相反，木之內和葉在緒方精次為自己放好行李的時候就已經毫不客氣地直接鑽進副駕駛座，而已經習慣淪為司機的緒方精次也早已習以為常，他認識的木之內和葉從來就不會是那種站在原地等紳士服務的嬌嬌小姐，按她的話來說就是“這樣太沒效率了”。
紅色的跑車緩緩開動，駛出機場的範圍。
“要先去棋院自首嗎？”緒方精次明知故問。每每提到木之內和葉這個名字，棋院負責聯繫工作的負責人江崎桑就絕對會咬牙啟齒。作為這兩年風頭最盛的年輕一輩女棋士，棋院接到的很多工作都是直接指明要她的，但是兩年來她真正接下的工作卻是少之又少，“懶姬”這個名號真正是由此傳開。
“才不要，明天，不，我想今晚就會收到棋院給我安排工作的電話。”那些歐巴桑最喜歡就是以家庭為藉口，把大部分繁瑣的工作都推給她們這些年輕一輩，她木之內和葉又不是傻瓜，還自動送上門？不可能。
“如果是想輕鬆一點的話，可以考慮接下國際業餘大賽的協助工作，大事有總裁判森下老師扛著，小事也輪不到你管，這工作既輕鬆又適合經常往外跑的木之內君了。”緒方精次自認足夠了解坐在自己旁邊的這個人，同門的情誼讓他自動忽略了江崎桑的多次抱怨。
“唔，聽起來不錯耶！那我今晚先請示一下森下老師，再主動打電話去棋院把它要下了好了。比賽的開始時間是下個月對吧？”木之內和葉當然清楚如果先向棋院申請肯定會被江崎桑第一時間駁回，並趁機推給她一大堆麻煩的工作。
“嗯，日本的今年的代表還是島野君，最近他狀態不錯。”日本代表是自己的同門，到時候他們過去加油也是應該的，所以說這項工作簡直可以說是為木之內和葉而設的，便利得不可思議。
“說起來，下個月小亮也要參加職業考試的本戰了吧？”那個還沒學會下棋就已經喜歡和自己搶棋子的小男孩也要踏進這個世界了，時間過得真快，這樣就已經14個年頭了。
“早點成為職業棋士對亮君來說不是一件壞事，”緒方精次故作隨意地轉動方向盤，想起激起塔矢亮鬥志的那個男孩，緒方精次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好好感謝他，“亮君將來會是一個很好的對手。”是將來。
“但其實緒方桑從現在就已經開始期待了，對吧？”木之內和葉輕笑接話。
圍棋之於他們來說，就是生命一般的存在。不知道那個隱藏在網絡之中的sai，圍棋至於他，又是什麼呢？
與此同時，東京的某家網吧內。
“佐為，那個‘Zhou’今天也在線啊，我們再找他對弈吧！”坐在電腦前的進藤興奮地說。
“嗯！”佐為以扇掩臉。
他再次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意義，就是下棋。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08
第4章 誰是sai（捉蟲）
紫水圍棋會所。
“聽緒方桑說，你拒絕擺那局棋給他看，看來小亮是很在意那個叫做進藤光的男孩吧？”呷一口茶，木之內和葉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略顯窘迫的男孩。
好吧，她發誓她沒有要替緒方桑套話的意思，她只是單純的好奇而已，因為她始終覺得棋力已是職業級別的小亮被同齡人打敗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呵呵，不過能找到自己的對手是一件好事。”像她，只能將眼光放在國外，國內年輕女棋士的底子層太薄弱了，留在這裡，她的進步空間始終很有限。
“他不是我的對手！”想起那次北區中學圍棋大賽上進藤光的表現，塔矢亮忍不住站起來反駁。
那樣糟糕的實力，怎麼可能成為自己的對手？握緊拳頭，但是自己確確實實曾經輸給了他！
“抱歉，和葉桑。”冷靜下來的塔矢亮發現剛才自己太激動了。
“在我眼中，小亮不是一個輸不起的人。那麼，是對方讓你失望了吧？”木之內和葉無所謂地擺擺手，然後大膽地猜測。能惹得小亮炸毛，嘖嘖，那個叫進藤光的少年不簡單。
“蘆原桑總是說和葉桑的直覺很邪門，我現在相信了。”塔矢亮別過臉，不去看某人一臉揶揄的表情。
“蘆原君那是在記恨我在春季大手合比賽的時候贏了他。”木之內和葉不以為然地說。
兩年前，她和同門師弟蘆原弘幸以及倉田厚三個同齡人同期成為了職業棋士，現在混得最好的反而是學棋時間最短且沒有師承任何人的倉田君，她和蘆原說出去還真是有辱師門，不過塔矢老師似乎沒有在意過這件事就是了。
“嘛，比起那個還不知道會不會再遇上的誰誰誰，小亮，我想提醒你一件事。”木之內和葉突然正色道。
“嗯，和葉桑？”塔矢亮不解。
“塔矢老師和緒方桑都在前面等你，所以，不要在猶豫了，不然他們只會將你拋離得更遠。”木之內和葉知道，雖然小亮很早之前已經有實力通過職業考試，但是他一直在遲疑，是因為他找不到可以與之匹敵的同齡對手。關於這一點，沒有人比她更明白他了。
以塔矢老師和緒方桑為目標是很好，但是他們始終替代不了作為棋力相當的對手所帶來的不願落後於人的壓迫感。那個叫進藤光的男孩，他的出現是一個契機。無論他日後能否成為小亮的對手，都無可否認的是，他讓小亮堅定了成為職業棋士的決心。
聽了木之內和葉的話，塔矢亮表情一凜。是的，自己的目標一直都是父親以及緒方桑。至於進藤光，如果只是北區中學圍棋大賽上的進藤光，那他不願也不應該再去多想了。
“和葉桑也是很好的對手啊。”塔矢亮是真心覺得他的這位師姐很了不起。自有記憶以來，他就一直見證著木之內和葉對圍棋的執著。
以前不是沒有見過父親的其他弟子偷偷地為和葉桑沒有圍棋天分而嘆息，也不是沒有發現過和葉桑因為連續的敗仗而衝到洗手間洗臉後依然泛紅的眼睛……但對塔矢亮來說，印象最深的還是那始終坐在棋盤前面一直堅持的背影，即使最後還願意花大量的時間和她下棋的同門只剩下緒方桑，蘆原桑和自己，她也始終坐在那裡，不曾動搖半分。那一年，她以最後一名的姿態通過了職業考試，面對眾人的驚愕，她當時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由習棋開始直到現在這麼多年，只有塔矢亮自己才清楚地記得，一直被大人讚譽為“不愧是塔矢行洋的兒子”的他，從來沒有在互先的對局上贏過木之內和葉，贏過這個據說是一點圍棋天分都沒有的女子。他只想說，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應得的。
稚氣卻真誠的笑容讓木之內和葉也不覺會心一笑，“如果把我也算上的話，大概小亮的對手是多得數也數不清了。”
如果緒方桑對小亮的評價是“五年內還不可能成為我的對手”，那麼她只能說，不出三年，如果再對上小亮的話，她可能已經毫無勝算了。
不過三年之後的事情，三年之後才說得定。她要是想追上那人，終究是不可能一直這樣窩囊下去。“對了，小亮，還有一點時間，你陪我研究一下這盤棋局吧，執黑一方的下法很有意思！”
拈起一顆又一顆的棋子，木之內和葉在試圖一步一步的還原那日網上的對弈，回來兩天，一直都沒有時間好好研究一下這一盤棋，今天剛好小亮也在，這樣的棋譜大概對於同樣急欲成長的他也有好處吧……
“小亮，從北海道過來的相川先生想找你下一盤棋……”市河晴美的出現讓木之內和葉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看著小亮明顯覺得為難的表情，木之內和葉微笑，“小亮，你去吧，下次我再擺給你看。”
就這樣，此時的木之內和葉永遠也不知道在這樣的巧合裡，她到底錯過了什麼。
她一直想知道的關於sai的線索。
……
“姐，我拿了一些水果給你……”木之內和志推開房門，驚奇地發現今天幾乎沒有步出過房門的姐姐大人竟然在玩電腦，楞了一下，走近之後發現她是在網上對弈之後才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無奈地輕嘆，木之內小弟將切好的水果放在木之內和葉伸手可及的地方，才悄悄退出門外。姐姐大人的世界，除了圍棋還是圍棋。不過，她快樂就好。
正沉浸於面前這一場又一場對局的木之內和葉，自然不知道自家小弟曾經出現過，她的眼睛始終專注於電腦屏幕之上——
Sai。
他深不見底的棋力到底已經到了何種程度？他隱藏在網絡背後的身份又是什麼？日本的竟然有這樣頂尖的高手隱於業餘圍棋界，他的實力，絕對能夠和塔矢老師一較高下。不和重複的人對弈，木之內和葉知道他這是在尋找自己的同類，尋找能夠與之匹敵的對手。
但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他會情願掩去真實，選擇拋開拈子抨擊棋盤的愉悅觸感，隔著這冰冷而沒有生氣的屏幕，在這片其他頂尖高手基本只會選擇遠離的領地稱王？
看著sai這些天來一直接受各國網絡棋手的挑戰，卻全部都輕鬆完勝。木之內和葉總是隱隱覺得有些事情遲早會爆發出來。
……
國際業餘圍棋大賽。
“近年來，國際圍棋水平在持續提高，而且今年又有超過50個國家參加比賽，這足以證明大家對圍棋的熱愛，並且對它的發展作出了貢獻……”擔任小小裁判員的木之內和葉站在台下，百無聊賴地聽著裁判長森下老師的開幕致辭，當視線與日本代表島野君不經意對上的時候，給對方報以鼓勵的微笑，然後繼續神遊太虛。
今天的島野君很緊張呢。不過也難怪，無緣無故地受到各方或打量或射殺的視線，而這些人還是自己不認識的各色外國人，會感到不安也是正常的。
如無意外，那些視線都是衝著sai來的。但是作為島野次郎的師姐，木之內和葉自然知道，他不可能是sai。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為接下了今天的工作，木之內和葉真的情願窩在家裡看sai下棋，作為裁判員的她在這裡也是隻能看不能下，真的是太鬱悶了。
回來一個多月，木之內和葉除了參加了2場大手合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流連在網絡圍棋之上，多次被拒絕了對戰請求之後，木之內和葉終於不再折騰了，只是以旁觀者的身份默默地注視著那個叫“sai”的網絡棋手。注意到他棋風的漸漸改變的同時，也摸出了他出現的時間規律。於是她比每天晚上追肥皂劇的母親還要瘋狂，每天時間一到就撲到電腦前面守株待兔。不過，說起來，時間也差不多了，大概再過半個小時，sai就會上線了吧？真想回家，唉！
“好吧，請猜子。”森下老師的話讓木之內和葉回神，“那麼，開始吧！”
“森下老師，木之內小姐，感謝你們的蒞臨。”木之內和葉快步走近，在森下老師從台上下來的時候，大會組織者大道寺已經在一旁恭候。
木之內和葉向著大道寺欠身回禮，接下來又是免不掉的寒暄時間，直到一個男孩一邊張望一邊在他們的面前經過，森下老師馬上就喊住他，自豪地向著兩人介紹其弟子。
和谷義高嗎？木之內和葉看著臉上明顯寫著“我有心事”的男孩，他大概是被森下老師硬拖著來的吧？
決定以去看比賽為理由遁走的木之內和葉，聽到男孩在向森下老師說起一個高手，當說到那個高手來自網絡的時候，她前進的腳步突然一頓，怔了一下之後繼續往前走。這裡沒有sai，所以請別再勾起她的怨念了，不然她真的會忍不住翹掉工作飛奔回家看sai下棋的。
“難道你是sai？”當美國選手對著島野次郎的大聲詢問的時候，木之內和葉扶額，她不該相信今天的這份工作是一份閑差。
“可以麻煩大家安靜一點嗎？其他人還在比賽。”木之內和葉知道對於從比賽還沒開始的時候就已經一直隱忍的各國棋手們來說，她的這句話顯然是毫無作用的。換了是自己，大概也會直接無視，但是杯具的是作為裁判員的她，是不能就這樣不管不顧的。
隨著場面的越來越熱鬧，大道寺和森下茂男也走過來了，緒方精次也適時出現了。
嗯，這裡沒她的事了，大概。或許她也加入討論？不過其實比起在這裡就“誰是sai”這個基本無果的話題進行無意義的討論，木之內和葉更願意馬上回家去看sai的對弈。
“我和sai下過棋，但是在中盤就認輸了。”來自中國的選手。
“我也是，我的朋友俞七段也和sai下過棋，他說sai一定是日本頂尖的職業棋手！”韓國代表。
“sai不是職業棋手！”大聲的反駁。
“那你看過他輸給任何人了嗎？我們之中哪個國家的棋手擊敗過他了嗎？”全場陷入一片死寂。
此時，那個叫和谷義高的男孩站出來了，當他說sai的圍棋讓他想起了秀策的時候，木之內和葉怔了幾秒，森下老師這個徒弟，眼睛很利。
好像是秀策學會了現代定石。真是很好的比喻。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木之內和葉倒是很想逮住這個男孩，和他一同研究sai的棋譜。
這一個多月以來，sai的進步只能用可怕來說明。本來棋力已經很高強，更讓人看得心驚的是那種比初學者更要迅猛的成長速度，仿佛沒有受到任何成長空間方面的限制。
隨著小亮的加入，這場無休止的討論似乎在不斷升級，木之內和葉在考慮自己是否應該繼續保持沉默，但是對於sai的身份自己的確是毫無頭緒，雖然一直都很好奇，但是她唯一能研究出一點頭緒的，只是他的棋。暗自衡量了一下，作為大會裁判員的她這個時候還是別添亂比較好。
當和谷少年說他懷疑sai是一個孩子的時候， 包括木之內和葉在內都第一時間否定了。
Sai是孩子？開玩笑，那種身經百戰的氣勢，一個孩子怎麼可能擁有？木之內和葉本能地搖頭。但她卻沒有忽略，當這個近乎可笑的假設說出來的時候，她明顯感受到小亮和緒方桑之間那一瞬詭異的氣氛。
那一刻，他們不約而同想到的，到底是什麼？
第5章 Sai vs Akira
“緒方桑，你能告訴我，當森下老師的弟子說sai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你和小亮是不是想到了誰？”坐在緒方精次的紅色跑車內，木之內和葉忍不住問坐在自己旁邊的人。
剛才sai主動要求和小亮對弈，還有小亮下棋的時候無法掩飾的異樣，木之內和葉都看在了眼內。單憑那看不出實力的幾手，sai竟然會接受小亮另約時間再下的要求，而小亮也毫不猶豫地願意用第一場職業比賽來換取星期天和sai 的對弈。木之內和葉不得不懷疑小亮和sai是否認識的可能。小亮認識的叫sai的圍棋高手，而這名高手竟然還是一個孩子，這樣的推論是不是太過匪而所思了呢？
“我和亮君想到的是誰木之內君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緒方精次的視線依然直視前方，“但是一個孩子真的能贏高段的職業棋士嗎？這似乎並不可信。”那個叫進藤光的男孩，即使他的實力再不簡單，他也不過是個13歲的孩子，怎麼可能造成這個sai在網絡上的這般轟動？
“sai不可能是孩子。”木之內和葉直覺地立即否定，一個孩子不可能擁有那樣的棋力和氣勢，一些靠經驗積累下來的東西需要長年累月的時間。
最後木之內和葉低頭，然後輕聲地說，“一個月之前，我也和sai下過一場。”
“哦？結果呢？”緒方精次挑眉。
“一樣是中盤慘敗。”木之內和葉側過臉看向對方，“吶，緒方桑，那個sai，他和塔矢老師一樣厲害。”或許很快就會比塔矢老師還要厲害也說不定。
“看來木之內君對sai的評價也很高，我現在有點期待亮君星期天的那場對弈了。”如果不是稍後還有工作，緒方精次倒是很樂意讓木之內和葉擺一下她和sai對弈的棋譜。不過也罷，星期天還是會看到的，那個叫sai的人的實力。
和塔矢老師一樣厲害嗎？如果是真的話，緒方精次倒是很希望能夠有機會和sai下一局，因為他知道自己有一天必定會超越塔矢老師，即使他是自己的老師。
真想見一下那個叫進藤光的男孩，無論他和sai有沒有關係也好，光是他能夠引起小亮，緒方桑，甚至塔矢老師的關注，也已經能夠說明他不會是池中之物。也罷，木之內和葉有一種直覺，比起隱藏在網絡上的sai，她覺得將來會碰上那個男孩的機會會比較大。
……
淅瀝瀝的秋雨，理不清的頭緒，說不清的煩厭。自從那天業餘圍棋大賽sai和小亮約定在今天對弈之後，sai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在網絡上。
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打算繼續鍥而不捨地向sai發出挑戰，偏偏他卻消失了差不多整整一個星期。看著屏幕右下角顯示的時間，木之內和葉輕輕嘆了一口氣，還有半個小時才到sai和小亮約定的時間，等待的日子真是難熬。今天sai會如約出現的，對吧？
看著在線人數比平時翻了將近一番，就知道多少人像她一樣正心急如焚地等待著sai的出現。尤其是他今天的對手，木之內和葉滑動鼠標，對準那個從早上8點多木之內和葉上線的時候已經在線的人——
Akira。
真是執著而任性的孩子。
只是這份執著到底從何而來？木之內和葉是打死都不會相信這只是因為sai這個網絡高手在業餘圍棋大賽上的人氣，畢竟在約定這場對弈之前，小亮可是連對方的一張完整的棋譜都沒有看過。那他到底是憑什麼認為今天和sai的這場對弈比他的職業考試的第一場比賽還要重要？畢竟在任何人看來，為了網上的對弈而犧牲事關前途的一場考試，這是非常兒戲的做法。
那麼，小亮是憑什麼認為這種犧牲是值得的？那天業餘圍棋大賽上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幾手交鋒到底蘊含著什麼樣的秘密？
透過sai，小亮所注視和執著的人到底是誰？真的就是那個叫進藤的男孩？那個小亮死都不承認他作為自己的對手的那個男孩？這一切也未免太過矛盾，太過不可思議了吧？
時間到。木之內和葉將注意力轉回到屏幕上，那傢伙果然出現了。
小亮執黑。
黑子序盤很漂亮，展現出相對紮實的功夫，但很顯然白子更勝一籌。
Sai的棋力又進步了。
白子比之前更加純熟地運用現代的定石，棋風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如果不是一個多月前曾經親手和sai交過手，並且這一個多月來一直親眼一局地看著sai的棋在網絡對弈中一天一天地完善，木之內和葉恐怕會認為這兩盤棋並非出自同一人之手。木之內和葉唯一還能認出來的是白子下棋的手法，那種依然存在著的古風味道，這似乎已是深入骨髓的習慣，不是短短的一個月能夠完全磨滅掉的。
也就是這種古風的味道，木之內和葉更加沒有辦法相信sai是個孩子這樣的猜測。
雖然黑子在邊上依然小有優勢，但由於沒有及時擋住白子的進攻，全局已在不知不覺中落入了下風。即使局勢還不明確，但對於無法掌控中部形勢的黑子，其勝算已是非常渺茫。
十來手交換之後，黑子一如所料的被截斷了所有活路，棋局於中盤以黑子認負終止。
結束了嗎？黑子沒有下錯任何一著，只是白子太過強大而已。
木之內和葉默默拿出一張空白的棋譜，一邊思考一邊將剛才的對弈記錄下來，旁邊放著的是一疊厚厚的棋譜，全部都是記錄她所見證的sai在這一個多月來所下的棋局。即使沒能和他再次對弈，但只是光看sai的每一場對局，都足以讓木之內和葉從他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她也感覺到這一個月來自己的進步。
“莫西莫西，緒方桑，有事嗎？”拿起電話，木之內和葉大概猜得出對方的用意，畢竟小亮和sai的對弈才剛剛結束不是嗎？
看著剛剛記錄好的棋譜，木之內和葉不得不佩服緒方精次將時間拿捏得真不是普通的精確。
“木之內君，不知道你放不方便讓我看看那天的棋局？”知道木之內和葉有記錄自己看到的棋譜的嗜好，也知道她記錄棋譜的時候也是自己復盤的過程，所以在事隔一個小時之後，緒方精次才撥通這個電話。
“嗯，好啊，明天去紫水吧！”那天的棋局自然就是木之內和葉和sai的對局，可惜明天小亮還要參加職業考試，不然讓他一起過來應該是不錯的選擇。
啊，對了，還有森下老師的那個徒弟，好像是叫“和谷”對吧？不過是院生的話，大概是和小亮一樣，明天都不可能有空的了。
將視線放回手上的棋譜之上，木之內和葉以為自己會一直就這樣見證著sai這個網絡圍棋界傳奇的輝煌，但是那天之後又過了一天，sai毫無預警地從網絡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留半點痕跡，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傳奇，只留下木之內和葉記錄的棋譜見證他存在過。
……
日漸黃昏，明明已是下班時間，木之內和葉卻不得不趕去日本棋院的出版部拿12月份的“日韓女流交流賽”的資料。還好塔矢家的圍棋會所離這裡不算遠，不然再折騰的話她就要錯過晚餐時間了，然後母上大人又會嘮叨：剛回來的時候天天窩在家裡，趕也趕不出房門；這個月開始倒是一天到晚往外跑，晚飯也不回來吃，隔壁家的石川太太前幾天還問怎麼我們家和葉出國這麼久還不見回來……
想到這個，木之內和葉就開始胃痛了。
不過說起來，Sai已經一個月沒有出現在網絡上了。木之內和葉低頭沉思。
嗯，快到了。走出轉角，棋院大門近在眼前，卻差點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一對正在聊天的孩子——
“小光，小心！”藤原佐為大聲地對著進藤光呼喊，於是進藤光及時拉住明少女，阻止了三人的相撞。
“啊！抱歉！”事實證明，走路的時候心不在焉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抱歉，大姐姐！”女孩也反應過來了，一把拉住旁邊的男孩，然後鞠躬道歉。
“是我說抱歉才對，是我走神了。”木之內和葉連忙擺擺手，然後目送兩名孩子離開。
那個男孩子……
“白川桑，日安。你怎麼站在這裡了？”來到了棋院門口，木之內和葉疑惑地看著站在棋院前面的白川道夫，這位好脾氣的仁兄不會是被負責安排工作的江崎桑奴役到現在吧？
“原來是木之內小姐啊，日安。我是在送圍棋教室的學生離開。”白川道夫解釋。
“圍棋教室的學生？白川桑真溫柔。”說起這個圍棋教室，木之內和葉就頭皮發麻，這幾乎是所有年輕棋手都避之不及的工作，也只有眼前這位好好先生願意開這樣一個無差別的學習班了。
年齡，棋齡，棋力都不作任何分類的圍棋教室，打發時間的學員們會學得很開心，卻成效不大。更重要的是，教棋的老師會很頭痛，對於沒有多少威信的年輕棋士而言，這樣的圍棋教室畢竟太難管理和因材施教了。
不過，剛才撞到的那兩個孩子也是圍棋教室的學生嗎？那個男孩子給她的感覺……嗯，很奇怪。
“白川桑似乎很開心？”抬頭瞥見對方似乎心情不錯，木之內和葉對白川道夫的敬意又高了幾分。
如果換了是她，攤上這種工作，大概會累得只剩下苦笑吧。此時木之內和葉不覺慶幸自己拜對了塔矢門下，作為大師兄的緒方桑總是會幫她留意到“最適合她的工作”，然後適時給她提醒。
“嗯，今天圍棋教室來了一個男孩，大半年前來這裡的時候連提子遊戲也看不出來，但是學圍棋還不到一年，今天再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懂得如何從對局中扭轉逆勢了。”白川道夫笑得很欣慰。
“是嗎？那真是一個有前途的孩子。”不知為何，剛才那個男孩子的身影又再一次撞進了木之內和葉的腦海里。
是他嗎？
木之內和葉甩一下頭，自己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第6章 永夏少年
塔矢宅，例行二個星期一次的塔矢名人研究會。
“如果這裡用大飛的話，應該會比倒撲適合吧？”
“的確是這樣，不過如果這樣下的話，黑子在這裡不是很容易會遭到白子的偷襲嗎？”
“那個，”木之內和葉往棋盤的左上角一指，“剛才黑子下在這裡是不是更加適合？”
於是全場陷入一片死寂。
“咳咳，抱歉，我的反射弧貌似有點長……”木之內和葉低頭，她自然知道為什麼大家會突然用怪異的眼光看著自己，因為那一手棋是序盤時候下的，而大家的研究已經進入了中盤。
反應比眾人慢上半拍的木之內和葉，一般遇到這種討論都會直接保持沉默，跟不上眾人思路的她一般沒有機會發表自己的意見，因為光是消化眾人的觀點已經足夠讓她的腦子轉不過來。不過這次會落後這麼多是因為她的思路被那一手擋住了，她覺得那一著下得不是很和諧，分析了很久，她才終於發現了問題，卻完全不知道眾人的討論進度已經到了哪裡。
“木之內君的想法很不錯。”塔矢行洋的發言將木之內和葉從尷尬中拯救出來，於是眾人又將視線放回到棋盤上。
“對啊，木之內君想得很周到，這樣的話，黑子不僅能夠鞏固實地，而且可以有效地抵擋白子的攻勢。”
“對啊，我們怎麼沒有想到呢？下在這裡之後，如果黑子再破除白子的潛力，那麼就可以在大局上搖搖領先了。”
“木之內君下個月要參加‘日韓女流交流賽’吧？這些年來你的進步很大，要贏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討論剛剛告一段落，塔矢行洋便隨意地開口詢問自己唯一的女弟子。毫無疑問，她是自己見過最沒有圍棋天賦的孩子，但是這麼多年來，憑著她對圍棋一如既往的執著與努力，也足以彌補她的缺陷。
木之內和葉受寵若驚地抬頭，楞了一下，然後低頭施禮“是，塔矢老師，我會全力以赴的！”終於，她的努力也被老師所認同了。
“呵呵，我聽說木之內君可是輕鬆地在老將川崎七段的手上奪過了參賽的資格啊，正式比賽的時候記得要繼續發揚啊！”
“對啊，當初大家還以為木之內君可能得熬上幾年才能通過職業考試，誰知道不但一次通過了，現在入段才不過兩年的時間，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木之內君就已經成為圍棋界風頭最盛的年輕女棋士了！”
“藤野先生您就別取笑和葉了，剛通過職業考試的小亮才是如今風頭最盛的新人。”近幾年來新晉女棋手總數還不超過10個，又何來風頭最盛一說？在其他人看來，她能擁有如此成就，不過是沾了塔矢一門的光而已。
“對啊，憑著亮君的實力，很快就能追上我們了，看來除了緒方桑和塔矢老師，我們大家都要加油了，哈哈！”
塔矢一門最受看好的一直都是緒方精次和塔矢亮，一直都是。
“抱歉，先失陪一下。”研究會已經接近尾聲，塔矢老師也早已先行離開，木之內和葉優雅地欠身，走出了對弈室。
塔矢家的庭院很漂亮，木之內和葉總是很喜歡在討論告一段落的時候在這裡溜達一下，仿佛能暫時揮去心中所有的煩惱。
“很介意？”身後傳來緒方精次的聲音，沒頭沒尾的話卻讓背對著他的木之內和葉忍不住勾起嘴角。
因為足夠的了解，所以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挑明已經可以明白對方的意思。
“不會啊，我不需要每一個人都認同我，這樣太累了。”木之內和葉轉身，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
經過多年的相處，大部分的同門師兄弟都對木之內和葉的圍棋有了一種根深蒂固的看法：付出同樣的努力，沒有任何圍棋天賦的她能獲得的只會比別人少很多。女子圍棋比男子圍棋弱，她走的是與眾人不同的路，所以這裡沒有人把她視為對手，也不會有人在意她到底比旁人多付出了多少倍的努力。
“只要看到你所付出的努力，那麼沒有人不會認同你。”而沒有看到而輕視你的人，最後只會落於你的身後。
當年只得17歲的緒方精次和面前這個人下第一局棋的時候，也完全沒有想過她竟然能獲得今天的地位，但是她確確實實做到了。她讓他見證的不是一個奇跡，而是一個理所當然。
“以前一直有緒方桑，蘆原君還有小亮認同我，而今天塔矢老師也認同我了，我覺得很滿足，真的。”被她認同的人所認同，對她而言，那已是對她最大的肯定了。
“下個月的比賽加油，木之內君！”緒方精次微笑，“回來之後我們再對弈吧，那個時候我讓你2子就可以了吧？”
“好，一言為定！”讓子由3子變成2子嗎？看來這次日韓女流交流賽她必須要贏才行了。
……
“喂，莫西莫西，請問您是？”強忍著笑意，木之內和葉一本正經地問著電話那頭的人，雖然接到這個電話讓木之內和葉覺得很意外，畢竟一年沒有聯繫了，而且這少年之前不是恨不得她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的嗎？木之內和葉很納悶。
“木之內和葉，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再說一次試試看！”於是電話那頭的人果然發飆了。
“呵呵，抱歉跡部君，剛才我只是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已，請華麗的跡部君不要和我這個不華麗的女人計較。”咯咯的笑聲並沒有任何想要反省的意思。
“你！”跡部景吾覺得他一時頭腦發熱打電話給這個人絕對是他這輩子做過最不華麗的行為，簡直就是找虐。
不過，這個不華麗的女人在辭去他的圍棋老師一職之後竟然真的一直都沒有聯繫過自己了，如果不是他今天主動打個電話給他，他們怕是從此老死不相來了。想到這裡，跡部景吾覺得更加氣憤了，仿佛這一年不聯繫她只是他自己一個人在賭氣，對方根本不當是一回事。
想到這裡，跡部景吾氣憤地掛上了電話，決定不再理會這個不華麗的女人。要不是兩年前剛回日本的時候，身邊來來去去的除了管家和傭人，就只有她陪自己的時間最長，他才懶得管她的死活。
“沒禮貌的孩子。”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嘟嘟”聲，木之內和葉好笑地合上了電話，然後繼續收拾自己的行李。她的時間總是不夠用，真的差點就將這孩子給忘記了。
第二天在上飛機之前，木之內和葉在關機之前按下了短信的發送鍵：
“To華麗的跡部君：我回來之後去找你下棋，勞務費是華麗麗的晚餐，以上。——By：你不華麗的木之內老師。”
……
“歡迎遠道而來的各位，”來到了韓國棋院，負責接待她們一行人的是安太善六段和裴慧雅二段，“好久不見，木之內小姐。”悅耳的女聲卻難掩咬牙切齒的味道。
“裴小姐，好久不見，你看起來更加有福氣了。”面對死敵，木之內和葉皮同樣笑肉不笑。
就面前的這名女子，讓她在通往世界棋壇的第一場戰役以慘敗收場。雖然在此之後的幾次對戰中，木之內和葉再也沒有讓對方有再贏她的機會，但是對於跌得最痛的那唯一的一次，她至今依然印象深刻。
“謝謝，木之內小姐也更加有氣質了。”兩個女人虛偽的恭維讓在場的聽得汗顏，安太善連忙阻止兩人繼續下去——
“歡迎會明天才開始，各位有興趣參觀一下我們的棋院嗎？”
“那就麻煩安先生和裴小姐了。”隊長淺田真子是一名三十幾歲的歐巴桑，木之內和葉乖乖地閉上嘴巴跟著眾人後面，心裡不斷腹誹：這個韓國棋院她這兩年來參觀了不下10次，每次一來就是參觀，讓她帶路也絕對不會迷路了。
“這裡是一班研究生的對弈室，他們都是韓國圍棋界的後繼之力。”安太善自豪地說。
木之內和葉走近兩個正在對弈的孩子，然後偷偷摸摸鼻子。好吧，她承認，無論看多少次，日本院生跟這韓國的研究生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對了，反正還有點時間，木之內小姐要不要和他們隨便下一盤？相信他們會很高興能夠得到木之內小姐的指導的。”木之內轉頭，看到裴慧雅正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
反常即妖！木之內和葉差點脫口而出，她是打死也不相信裴慧雅沒有任何企圖。
“木之內君和他們年紀相仿，和韓國優秀的研究生對弈應該也能下出相當精彩的對弈。”隊長淺田真子金口一開，木之內和葉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
隊長大人您辛苦了，明知這其中肯定有詐，但為了日本的面子您還是將我往裡面推，您老人家就不怕我一個不小心輸給對方了嗎？以職業棋士的身份和韓國的研究生對弈，贏了不見得光彩；如果一個不小心輸了的話，到時候丟臉的大概就不止她們這一行人了。
木之內和葉苦笑，沒有辦法了，不過對方總不可能拿一個職業棋士來冒充研究生吧？於是按道理來說，她的勝算還是比較大的……
“這是我們一班研究生的第一名，他叫高永夏。”安太善不知從哪裡拖來一個高大的男孩，而這男孩抬頭看到自己的對手是木之內和葉的時候，張揚不羈的臉上盡是不樂意。
“高君，你好，我是木之內和葉，三段，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木之內和葉微笑地直視對方，“請問讓高君2子可以嗎？”
“我不需要讓子。”高永夏不屑地說。
“嗯？”木之內和葉的笑容開始變得有點僵硬。
“我說，我不需要讓子，或者我反讓你3子，如何？”木之內和葉的笑容瞬間龜裂。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08
第7章 交手
最後在肇事者們的協調之下，木之內和葉和高永夏下的是互先棋，高永夏執黑，終局之後再討論反貼目問題。
以韓國黑子貼目6目半的規定，讓白子完全反貼6目半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白子也起碼得貼目之後的基礎上再贏出3目以上才算是獲得這場對弈的勝利，怎麼說都是對木之內和葉非常不利。
指尖落下，不經意地瞥見對方依然略顯不滿的表情，木之內和葉突然發現自己很懷念那個滿嘴“華麗”的跡部少年了，一直覺得跡部君是她見過最囂張的小孩是她的錯，她目光實在是太短淺了。
面前這個叫高永夏的少年，作為研究生卻能如此目空無人到這種地步，如果不是生性使然，那就是因為他擁有驕傲的本錢。直覺告訴木之內和葉，他大概是後者。
黑子於序盤搶得了要點，白子被壓於下風。
嗯，這小子果然不簡單。木之內和葉拈起一顆白子，從容地出擊。她承認他是有囂張的本錢，但如果他只把她看作是普通的低段女棋手，那她必然要他付出相應的代價。
面對黑子的尖頂，白子穩妥地以跳為守，就地生根，杜絕了黑子強攻進入的機會。
高永夏一怔，思考了一會兒，指尖再度落下。
陷阱！木之內和葉想也沒有多想就直接繞開，比起費時間和黑子進行明顯會導致白子吃虧的鬥智鬥勇，她更願意鞏固白子邊上的陣地。
高永夏見計謀不成，黑子馬上打入，與白子展開激烈的糾纏。
黑子小飛進逼，白子占得要點，幾手交換之後順勢在下方圍得不少實空，著法漂亮而利落。至此，白子局勢已不再落後於黑子。
黑子控，木之內和葉暗叫不好，這傢伙什麼時候又設置了陷阱？是在她繞開第一個陷阱之後馬上想到的嗎？不，黑子當時的落子並沒有遲疑，難道那一開始就是一個連環陷阱？！他不僅想到了白子跳入陷阱之後的情況，而且也考慮到了白子發現並選擇繞開的可能，甚至白子反利用的情況他也可能計算在內。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的考慮卻竟然可以如此的慎密。
一個還是院生的孩子的洞察力竟然可怕到這種程度？區區幾手便能夠想得如此深遠，假以時日，他定會成為一個可怕的對手。但那是將來的事，她木之內和葉這兩年多來也不是在棋壇上白混的——
白子在黑子的引誘下順勢開劫，在黑子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木之內和葉果斷地捨棄下方的白子，巧妙地在混戰之中輕鬆殺掉左上的黑子，黑子最終得不償失。
被反擺了一道的高永夏臉色明顯有點難看，黑子的攻擊卻變得越發凌厲，大概是從這一刻開始，他才真正正視白子的存在。
黑子凶狠地破掉白子的棋形，大有一口氣攻陷白子的味道。
嘖嘖，少年炸毛了。木之內和葉知道從現在開始，黑子更加不好對付了，但是這才真正的對弈，不是嗎？
她不會因為對方是還沒成為職業棋士的研究生而輕視他，而她也自然希望看到對方將自己擺在同等的位置之上，而不是一個異國的低段女棋手。以職業的實力對上即將成為職業棋士的他，木之內和葉並不以之為恥，墨守成規從來就不是她性格的一部分。
面對黑子的夾擊，白子強行立下成為勢所必然，黑子以斷應對，全局形成了複雜的對殺之勢。那麼，勝負從這裡開始從新算起。
白子瞄準黑子的斷點，牽制住了黑子從左上的打入。黑子越戰越勇，一手衝差點讓白子陷入了險境。
又是陷阱！再一次後知後覺的木之內和葉咬牙，這傢伙怎麼這麼多狡猾的點子？如果不是事先在激戰之前就給白子留下了隱蔽的退路，恐怕白子如今已經屍骨無存了。
坐在她對面的高永夏同樣鬱悶，面對他的幾近完美的陷阱，白子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輕鬆逃脫。但是他依然不死心，大腦高速運轉，思考著如何再次暗算白子。
黑子扳，獲得了很大的實利，輔之以左上夾的手段，白子要從攻擊中輓回損失變得更加困難了。黑子似乎已經能夠看到勝利的曙光了。
白子控，顯得從容不迫，繼而施以嚴厲手段，黑子計謀只能再次無疾而終。
明知道對方連續不斷的陷阱還不及加以防範她木之內和葉就是笨蛋。
雙方的激戰一直延續到收官階段，高永夏憑著精妙的計算能力將剛才落後於白子的目數一步一步地拉近，眼看就要超越白子的時候，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木之內和葉竟然用自己中盤暗算白子的那個陷阱原封不動的奉還給黑子，黑子飲恨終局。
“韓國官方規定的黑子貼目是六目半對吧？那除去貼目之後白子贏了3目半，按照高君所說的讓3子的話，我是才剛剛贏了半目，贏得很驚險啊！高君真的很厲害！”木之內和葉發誓：她絕對是——故意的，誰讓這傢伙一開始這麼拽。
不過如果這裡是日本，按照日本規定的黑子貼目五目半的話，那算上讓子，輸的人就是自己了。木之內和葉斂目。
至於剛才那個陷阱，她不過是現學現賣，順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多年來一直堅持記錄棋譜的習慣，她最大的收穫就是日漸提高的學習能力和直覺，以及偶爾會RP大爆發的靈感。
“你——”高永夏為之氣結。
“永夏今天謝謝木之內小姐的指導了。”安太善笑呵呵地打著圓場，“也謝謝木之內小姐讓我們看到了如此精彩的對弈。”
本來裴慧雅的意思是想讓木之內和葉輸給高永夏，不理會其中的公報私仇成分，能夠給日本隊一個下馬威，順便給韓國棋院的研究生樹立國際威信是一件好事。可惜他們似乎都低估了木之內和葉的棋力了，不過半年多一點的時間，她的棋力已經又有了新的飛躍了，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呵呵，高君的棋正好是我最不擅長應付的類型，這場對弈我下得很吃力呢。”木之內和葉笑眯眯地說著足以讓高永夏三人吐血的說話，木之內和葉自認說得非常“真誠”，畢竟她說的是大實話，雖然很顯然對方不會這樣認為。
最不擅長應付的類型？她既然贏了還好意思說這種得了便宜賣乖的說話？裴慧雅簡直想撲上去咬死這個虛偽的女人。
“呵呵，真期待高君將來在棋壇上大放異彩。”高永夏嗎？如果他對上小亮的話，不知道贏的人會是誰呢？也罷，他們遲早必然會碰上。
事後木之內和葉才得知，原來這個叫高永夏的少年，已經通過了韓國的研究生定段考試，他和小亮一樣，春天的時候就要成為一個真正的職業棋士了，所謂的研究生第一名，大概前面少說了一個“曾”字吧？
裴慧雅果然是個沒品的女人，這是木之內和葉第一個反應。不過說起來，上次她來韓國的時候還沒有發現這樣有趣的傢伙，看來這次她得好好感謝裴慧雅的不懷好意了，不然她大概要等這傢伙成為職業棋士之後才知道他的存在，更別說是提前交手了。
真巧，今天抽籤的結果，她明天第一個對手就是裴慧雅。勾起脣角，她知道，明天會是一場讓人心情愉悅的對弈。木之內和葉放下手中的筆，仔細地籍檢查棋譜上是否有寫錯的地方，最後才在右下角署上日期和對弈者的名字。
這次日韓女流交流賽並不是什麼正規的國際賽事，只是日韓兩國棋院之間例行的交流而已。每隊5名選手，進行抽籤之後，進行為期五天的對弈，一天一場，每人各5場的比賽。獲得第一名的人將獲得與日本或者韓國女子圍棋第一人對弈的機會，由於今年是由韓國舉辦這個比賽，所以勝利者將獲得的就是與韓國謝愛珍九段的對弈。對棋手來說，這種難得的機會往往比豐厚的獎金來得珍貴。
不過木之內和葉知道，現在的自己大概還未有資格擁有這樣的機會，這一次比賽的桂冠大概是自家隊長與韓國隊隊長之爭。她現在要做的，不過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一點一點地超越自己棋力的極限，以獲得更大的進步。
不過，搶不了第一名，最少搶個並列第二也算是雖敗猶榮吧？木之內和葉自嘲。
“叩叩”門外傳來的敲門聲讓木之內和葉一愣，淺田桑她們這個時候應該還在餐廳吃飯吧？因為急著要把剛才的棋譜記錄下來，所以木之內和葉並沒有和大家一起去吃晚飯。
“是你？”打開房門，看到了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人，木之內和葉怔了一下，隨即在對方開口之前微笑道：“請進來吧。”
第8章 平昌圍棋道場
高永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頭腦發熱，竟然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日本一行人下榻的酒店，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木之內和葉的房門之外，還杯具的發現現在是晚餐時間。
這個時候她應該不在吧？高永夏幾乎是破罐子破摔地敲響這一扇門，卻又心存僥倖地認為對方不在裡面，想不到門竟然馬上就打開了。
當他對上木之內和葉的溫和的微笑，他很想直接丟下一句“敲錯門”就轉身走人，誰知對方卻先他一步請他入內。
“這裡好像只有白開水，高君不介意吧？”木之內和葉走向茶几。
“嗯。”沒有注意木之內和葉到底說了什麼，他的眼睛在無意中掃到桌子上的那份來不及合上的棋譜的時候就再也沒有移開過，那是剛才的那場對弈？
“呵呵，個人習慣而已，讓高君見笑了。”順著高永夏的目光，木之內和葉也看到了讓氣氛變得有點沉默的罪魁禍首。
“為什麼？”他不懂，那樣的對弈對她而言應該沒有什麼重大的意義吧？
“高君知道為什麼裴慧雅堅持指使安七段要你跟我對局嗎？”木之內和葉不答反問。
高永夏的瞳孔猛然收縮——
他們覺得他理所當然能贏她。而在下棋之前，連自己也是這樣堅信著的。
但是他卻輸了。
“我的棋力一直很一般，抱歉，我沒有要貶低高君的意思——”說出口之後木之內和葉才發現這樣的話有多欠扁，畢竟今天自己才贏過他，於是連忙頓住，“嗯，我的意思是說，由于先天的差距，我習棋的時候可能會有一些你們覺得非常奇怪的習慣，你現在所看到的就是其中之一。”
“下棋很有意思不是嗎？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想一直堅持下去。”木之內和葉輕聲地說。
“……”高永夏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將每一場對弈都以棋譜的形式記錄下來然後自己一個人慢慢琢磨研究嗎？這的確是他所無法理解的事，因為對他來說，只要在終局之後進行簡單的復盤，基本上他就已經可以從中獲取他想要的東西，其他的就可以拋諸腦後了。
“對了，高君，日韓女流交流賽之後我大概在新年之前都會留在這裡，到時候高君如何有空的話，歡迎隨時來找我下棋。”依然是招牌式微笑。反正她早就跟淺田老師打過招呼，而大家都知道她常年往外跑的習慣，一般都會默許她賽後的掉隊。
“好。”於是高永夏少年就這樣離開了酒店，直到回到自己的家裡，他依然想不起自己到底為什麼會突然跑去酒店找木之內和葉，不過他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下一次的對弈，他一定會贏她！
……
一個星期的日韓女流交流賽很快就結束了，最後的勝利者是韓國的隊長朴智恩，而木之內和葉跟自家隊長一樣只輸給了她而成為了並列第二。雖不算是皆大歡喜，但日本隊也不至於丟盡面子。
“我輸了。”平昌圍棋道場內，一場激戰之後，木之內和葉終於如願地看著自己的對手元世浩三段低下了頭。
“謝謝指教。”木之內和葉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差一點就輸了，贏得真驚險。
留在韓國已經將近半個月了，再過幾天就該回去了。如果不趕在新年之前回去的話，又免不了母上大人的一頓嘮叨了。木之內和葉疲倦地閉上眼睛，還不夠，真的還不想就這樣就回去。
“哈哈，本來他們說有一個從日本來的女棋手將高永夏打敗了，我開始還不信，但是看到木之內小姐的棋之後我相信了。”爽朗的笑聲讓木之內和葉一驚，抬頭便對上了一雙充滿睿智的眼睛，那是平昌道場的主人——姜亨成九段。
“姜老師！”元世浩也同樣感到非常驚訝，他以為老師此時應該在指導道場裡的學生下棋，而不是出現在這裡看這場會讓他對自己感到失望的對弈。
“姜老師日安，今天打擾了。”木之內和葉馬上站起來行禮，雖然她不是來踢館，但是不知會主人一聲就隨便拉這裡“曾經”的學生下棋，還是讓木之內和葉覺得非常心虛。面前的這名棋士就是高永夏的老師嗎？看起來不太像，不過木之內和葉知道這名韓國棋壇老將的棋風可是不像他的笑容那樣沒有稜角：他的棋，比高永夏要凌厲得多。
“哈哈，聽說木之內小姐最近經常出現在各個圍棋道場呢，昨天鄭東文九段才和我說起這件事，當時還納悶為什麼你不來我們的道場，誰知道今天就看到木之內小姐在這裡下棋了。”姜亨成仔細打量面前的這名溫婉有禮的異國女子，怎麼看也不像是能讓高永夏吃虧的人啊，但是她的棋……將視線放到棋盤之上，她的棋的確很不錯。
面對黑子凶狠的棋風，白子的步調未曾凌亂，平穩推進，無論是攻擊還是防守，每一步都非常到位，盡顯紮實的功夫。
“是木之內給各位添麻煩了。”木之內和葉驚愕，她不過是一名小小的低段棋士，而且韓國的各大圍棋道場不是幾乎每一天都有慕名而來的人來踢館嗎？也就是因為這樣，木之內和葉才大膽地游走於各圍棋道場之間。畢竟圍棋道場作為韓國圍棋的一大特色，相當一部分的韓國職業棋士就是圍棋道場出身的，這其中還包括不少的頂尖高手，木之內和葉自然是不願意錯過。
以往她來韓國圍棋道館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受到任何的關注，現在的情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高永夏那小子，是我見過最有天分的孩子，他在去年的時候已經能夠打敗我們道場裡教棋的老師了，於是我只好把他趕到棋院裡當研究生去。而今年的入段賽，他也不負眾望地打敗了其他道場所有的學生以第一名出線。但沒想到前幾天竟然有人告訴我，他竟然栽在了日韓女流交流賽裡一個年輕的女棋士手上。”姜亨成笑呵呵地說，“說起來真的要感謝木之內小姐幫忙挫了一下他的銳氣，不然那小子成為職業棋士之後就更加目中無人了。”
這真的是感謝而不是圍觀稀有動物嗎？木之內和葉黑線，算了，只要不是興師問罪就好，於是抿脣一笑：“高君的棋很厲害，我能贏他大概是因為他那個時候可能狀態不是很好，才讓我有機可乘而已。”
在別人的地盤上謙虛一點準沒錯，而且那天的對弈，高永夏開始的時候的確是輕敵了，不是嗎？
“哈哈，木之內小姐太謙遜了，看到你剛才和世浩的這場對局，我就知道永夏那小子輸給你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有別於高永夏讓人應接不暇的計謀，木之內和葉的棋很直接，幾乎每一手都是飽含著味道的必然之著，很顯然是多年積累下來的深厚功夫，這一道堅固的防線可不是隨便幾手妙著便能攻破。
多年的積累棋力卻只能達到這種程度，這女孩恐怕是下了不少的苦功才能勉強地走到這裡。如果她是生在韓國，大概棋壇之上不會有她的立足之地。各大圍棋道場收徒一要看棋品，二要看天分，後者這個女孩絕對不及格。想到這裡，姜亨成不覺佩服她的老師，接納並見證著這樣一名棋手的成長。如果換了是自己，大概也會以這樣的徒弟為榮吧，比擁有一個天賦異稟的徒弟更加讓人感到自豪。
“木之內小姐有興趣和我下一盤嗎？”姜亨成看著木之內和葉目瞪口呆的表情，笑聲更加響亮了，“我很喜歡和年輕棋士下棋，因為每次和你們下完棋之後，我都不得不告訴自己：姜亨成，你就要被他們追上了，趕快繼續向前吧！”
“這是我的榮幸，姜老師。”看到姜亨成端坐在棋盤旁邊，木之內和葉總算知道這不是一個玩笑，她興奮得幾乎全身發抖。能夠和世界級頂尖高手對弈，哪怕只是一場普通的指導棋，那都是所有低段棋士所求之不得的事情。
黑子落下，沒有因為對方是頂尖棋士而有所遲疑，流暢的步調看不出半分的怯場。白子屢次想完全掌握全局步調，卻都被黑子巧妙地阻止了。
棋感不錯，火候也不差。這是姜亨成一局下來得出的結論。
這是一場讓她受益匪淺的指導棋。白子有意無意的引導讓木之內和葉得到了很多的啟發：“謝謝您的指導，姜老師。”木之內和葉是真心佩服這位率性的韓國頂尖棋士。
“哈哈，剛才木之內小姐的這一手棋可是嚇了我一跳啊，細細品味又覺得很理所當然，沒有找到比它更好的著法了。”下棋的手法雖然循規蹈矩，卻也有不拘一格的時候。誰說日本棋壇年輕一輩無女子？面前這女孩的實力就不容小覷。
“咳咳，”清了一下嗓音，姜亨成緩緩地開口：“不知道木之內小姐要在韓國逗留多久？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木之內小姐商量一件事……”
第9章 回國前的約定
“可惡，再來一局！”高永夏死死地盯著棋盤，這次又是他輸了。
“嗯，好啊，但是如果這一次高君再輸的話，就陪我去吃晚餐好了。”木之內和葉好笑地看著倔強的男孩，無論其性格是如何的高傲，棋局之上，他也不過是一個執拗的孩子。
半個月之前，她接受了姜亨成九段的邀請，成為了平昌圍棋道場的一名臨時的指導老師，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協助指導。姜亨成九段開出的條件非常誘人：在這一個月內，她可以隨時找道場內任何一名指導老師與她對弈，包括姜亨成九段自己，只要對方有空。
木之內和葉自然清楚姜亨成九段的用意，他不過是想用她來刺激一下道場裡心高氣傲的學生們而已。
作為異國的一名低段女棋手的她，竟然要在韓國著名的平昌圍棋道場跟那裡經驗豐富的高段棋手同為指導老師平起平坐，她也明白會將多少麻煩惹上身來，但是那個條件直接秒殺了木之內和葉，所以她完全沒有考慮就直接答應了。
然後一如所料，她遭到無數道場學生的挑戰，以車輪戰結束了新上任的第一天，雖然沒有輸掉一場，但回到酒店的時候她累得直接撲到床上挺屍。第二天，與聞風而至的高永夏單挑三個回合，以全勝結束了她被道場學生挑戰的歷史。
在留下來的這半個月裡，與其是她是道場的指導老師，不如說她也是道場的學生之一，他們打譜的時候她跟著一起打，他們解死活題的時候她也厚著臉皮接過題目自己做，他們互相對局的時候她就跑去挑戰其他指導老師或者被冷著臉的高永夏挑戰。
面對黑子的頑強抵抗，白子以一手靠奠定了最後的勝勢，黑子無力迴天。黑子這次輸2目半，
木之內和葉勾起嘴角，這半個月來她和高永夏一直下的都是互先棋。關於讓子，誰也沒有主動提及過，因為他們都將對方當成了平等的對手。
這個只比小亮大一歲的男孩啊，有著和小亮截然不同的傲嬌性格。看著對方不甘情願的表情，木之內和葉忍不住笑了出聲，“走吧，說好陪我去吃晚餐的！”
和葉少女絕對不會知道，由於這個時候自己對高永夏的“欺負”，導致了高少年如此記恨以致成為進藤少年後來在北斗杯上炸毛的原因之一。嘛，就算知道，她也還是會不為餘力地打擊高少年的，只要倒霉的人不是自己的小師弟塔矢亮。
“為什麼要來壽司店？”高永夏被木之內和葉半拖著來到了一間別緻的壽司店。
“因為想家了。”木之內和葉半真半假地說，“老闆，麻煩給我一瓶日式清酒，嗯……”木之內和葉看了一下高永夏，“還有一杯綠茶，謝謝！”
本想離開的高永夏收回了長腿，別過面坐在木之內和葉的旁邊，“你不是經常在國外遊蕩的嗎？”
“是啊，最長的時候曾經在中國逗留了3個多月，所以啊……剛才的話高永夏你竟然信了？”木之內和葉低頭將清酒倒入杯中，高永夏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卻聽得出她語氣裡隱隱的笑意——
“木之內和葉！”
“呵呵，就算你喊我的名字我也不會讓你喝酒的，高永夏你雖然長得很高，但是還沒成年啊！”木之內和葉“苦口婆心”地說。
“好啦好啦，吃壽司吧！”在對方炸毛之前將一碟壽司放到高永夏面前，“嗯，今天我請你好了，等哪天你來日本記得回請我哦！”
聞言，高永夏一怔。
木之內和葉卻若無其事地將一件壽司放進嘴裡，嗯，雖然同樣的精緻，但是味道還是遠遠及不上家裡的。
等你來日本請我哦，高永夏。
區區一個韓國，是困不住你的，以你的實力，成為職業棋士之後很快就會走向世界了。不用過多久，你就會像現在的我一樣在三國之間游走，不同的是你將是為了比賽，為了站得更高，而我卻是為了成長，為了找到屬於自己的對手。
夜色漸濃，城市的霓虹燈開始散髮著它們斑斕的色彩，兩人於壽司店門外道別然後各自回家。
“吶，高永夏，新年快樂！”看著高永夏轉身的背影，木之內和葉突然小聲地道。
“嗯？”高永夏只聽到木之內和葉在說話，卻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
“我說，好孩子應該早點回家的。”木之內和葉微笑地看著轉過身來面對自己的那個高挑的男孩。
“哼！”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人。
看著某人氣衝衝地離去的身影，木之內和葉無聲地說了聲“謝謝”，然後也轉身離去——
1月1日，有別於中國和韓國，這是日本唯一的新年。一個人身在異國，在這一天不小心突然有點想家而已。
……
“……小亮新初段聯賽的日子定下來了？……嗯，是第二場啊，我應該可以趕在那天之前回來。對了，緒方桑，小亮的對手是誰？”新初段聯賽，呵呵，還真是記憶猶新啊，小亮也終於走到這裡了。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緒方桑。”合上電話，木之內和葉整個人往後仰，任由自己的身體重重地跌入軟軟的被子之中。
這樣就一個月了，木之內和葉閉上眼睛。用這些天來洗不去的疲倦換來了更大的進步，她感到很滿足。
張開眼睛撥出一通電話，然後不等對方的回答直接自顧自地說：“吶，高永夏，你這兩天如果有空的話就再來道場陪我下一場吧！”
“……好。”電話那端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掛上電話之後，木之內和葉就這樣沉沉地睡去。
要回去了。無論外面的世界對她來說是多麼的寬廣與自由，終究也不是她的歸屬。
……
“請多多指教。”平昌圍棋道場的對局時間，木之內和葉向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高永夏微微鞠躬，下完這一局之後，明天她就要離開韓國了。
這次輪到她執黑。
和往常一樣，高永夏從序盤開始就已經以各種手段對黑子進行暗算，而經過這一個月對局，木之內和葉對陷阱的感知力明顯增強了不少，激烈的攻防戰由此展開。
黑子以長突入角部眼位必爭之處，卻被白子冷靜地曲了一手，失去了先機。黑子接，讓白子撲吃，故意放棄讓白子提去6顆黑子。
隨後黑子隨即用夾，白子只能被動的接回兩子，黑子繼而連撲，扳回一城。好像跟高永夏下棋的次數多了，木之內和葉對於棋上的計謀也找到了些許的感覺，但是總是想得不遠，靈感也很有限，不過結合經驗，已經足以對付目前火候略顯不足的高永夏了。
白子托入，黑子馬上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如果硬拼，以虛攻實絕對不划算，但此處如若退讓，白子便能趁勢擴大眼位，對黑子造成更大的威脅。
黑子無奈，著手攻擊白子，卻被輕鬆地擋下。黑子打，雖然結果並不理想，但白子也未能如願。
在木之內和葉越來越熟悉高永夏的棋的同時，高永夏也對木之內和葉的棋有了不少的了解，於是此時他們對彼此的評價幾乎是如出一轍：面前這傢伙變得越來越難纏了。
白子夾攻，企圖全殲黑子，黑子以團頑強抵抗，利落出逃並順勢圍住大片白子，顯得一氣呵成，把高永夏氣得不輕。
白子無奈逃竄，卻正好落入黑子的攻擊步調，幾手交換下來，白子實空銳減，雙方差距不斷擴大。
黑子拆，全局已落於不敗之地。
“是我輸了。”最後，雖然高永夏在官子階段奮起直追，但還是以微小的目數落敗。
“謝謝指教。”木之內和葉微微喘氣，差一點就被白子反超了，就差一點點。高永夏這傢伙太可怕了，明明這一個月來自己的進步已經很大，但這個進步幅度偏偏一跟這傢伙比較起來就什麼都不是，說不鬱悶是騙人的，但是也早已習慣接受這樣的現實，因為這是天賦所導致的差距。
“白子這一手很厲害，不但搶到了一個12目的大官子，還牽制了黑子的打入，”木之內和葉開始從最讓她佩服的那一手開始說起，“接下來如果白子乘機解決了角上的這片黑子，勝利就到手了，但是因為你這裡下得還不夠謹慎，所以黑子才有機會從邊上逃出，從新牽制白子的進一步行動……”
“切，如果黑子先一步封殺中央的白子，那即使後來我能搶到那這個大官子，黑子也根本不需要下得那麼狼狽……”高永夏指著棋盤中央。
“嗯，高君你這樣說也有道理，不夠如果我先打中央白子的主意，那你確定你不會用邊上的白子來計算我嗎？”木之內和葉沉吟半刻，總覺得無論那一片白子，都像其執棋之人，絕對不是安分的主。
“那是必然的事，但是你不會計算孰輕孰重的嗎？即使邊上的白子能夠成功暗算你這裡的黑子，對全局的形勢影響也不是非常大，但我後來搶到的這一手大官子卻直接動搖了黑子的勝勢……”高永夏詳細地分析局勢。
“啊，原來是這樣啊……”經高永夏這麼一說，木之內和葉這才恍然大悟，這不能怪她，棋上的計謀本來就不是她所擅長的東西。
“……”高永夏無語，他真的不願意相信自己竟然一次都沒有贏過面前這個傢伙。
“呵呵，我們繼續，你看一下這裡的白子，我覺得好像下在這裡不是很適合……”木之內和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決定無視高永夏略帶惱怒的表情。
“喂，聽說你明天要回國了？”復盤完畢，高永夏狀似不經意地問。
“是啊，我會在日本等你過來請我吃壽司，這裡的壽司不好吃。”木之內和葉輕笑。
“是嗎？那下次再來韓國的時候你請我吃烤肉吧！”出乎意料，高永夏竟然沒有拒絕。
既然有本事贏他，就不要告訴他——她就只能走到這裡。
木之內和葉一怔，臉上隨即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好啊，一言為定。”
吶，永夏少年，我發現你好像沒有第一次見面那麼討人厭了。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08
第10章 亮少年的新初段聯賽（捉蟲）
“唔，好冷。”泊好車後，木之內和葉拉開車門，一股冷風馬上灌了進來，讓她不覺打了個寒顫。
小亮的比賽應該再過半個小時才開始吧？木之內和葉抬手看了一下時間，決定還是先去監視室等一下好了，蘆原君應該也差不多該到了吧？緒方桑雖然在電話中很無所謂地表示今天有事不能來，不過木之內和葉還是聽得出他語氣中的可惜之意。木之內和葉邊走邊暗暗搖頭。
“木之內小姐，你總算從韓國回來了！”身後傳來一道讓木之內和葉避之不及的聲音，她不是這麼倒霉吧？木之內和葉緩緩回過頭來。
“呵呵，江崎桑，好久不見。”果然是負責接受和分配棋士工作的江崎桑。
“木之內小姐現在有時間嗎？最近棋院接到的幾份工作，我覺得有些是挺適合木之內小姐的，所以想和木之內小姐商量一下把它們確定下來……”好不容易才讓他逮住這條泥鰍，江崎自然是馬上直入正題，連寒暄都直接省略了。
“呃，抱歉，江崎桑，現在恐怕不行，因為我過來就是為了看今天的新初段聯賽，現在時間好像已經差不多了。”木之內和葉笑得有點牽強，她本來已經有意繞開辦公室那邊的電梯改為走樓梯了，怎麼還會遇上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啊，是名人的兒子的那場新初段聯賽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江崎略帶無奈的語氣讓木之內和葉眼前一亮，但是對方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知道今天她絕對是逃不掉的了：“那我們邊走邊談吧，我送木之內小姐到監視室吧！”
“呵呵，那真是麻煩江崎桑了。”木之內和葉嘴角抽搐。
沒有了緒方精次的護航，鮮少與江崎交手的木之內和葉一路上無奈地簽下一系列不平等條約。
“那麼，期待木之內小姐接下來一年的表現，我相信木之內小姐會和以往一樣，不會讓大家失望的。”監視室門外，江崎露出勝利的微笑。接下來最起碼有半年的時間，他都不用再為這位“懶姬”大人不肯接工作而煩惱了。
“謝謝你，江崎桑。”木之內和葉欲哭無淚地看著江崎邪惡的背影，真是流年不利啊。
旋開門把，木之內和葉發現蘆原弘幸已經坐在裡面了，“喲，蘆原君，好久不見，開始了嗎？”
“木之內桑，你什麼時候回來了？”蘆原驚訝地問。
“今天早上的飛機，累死了，剛才還被江崎桑逮到了。”木之內和葉抱怨著走進來，在蘆原弘幸的對面坐下，然後看向屏幕，“啊，還好趕得及，才下了2手。”
“哈哈，早就跟木之內桑說過，緒方桑也有罩不住你的時候。”蘆原弘倖倖災樂禍地大笑。
“喂——”木之內和葉惱怒。
“啊，蘆原老師和木之內小姐也來了。”記者天野拉開門，也進入了監視室。
“天野先生，日安。”木之內和葉與蘆原弘幸同時回頭。
“對了，說起來蘆原老師和木之內小姐都是塔矢名人的門生，難怪本之內小姐今天還特意趕回來。”天野笑道。
“我和木之內桑是跟小亮年紀最接近的了，小亮的其他師兄都是大人。”蘆原弘幸解釋。
“也就是因為這樣，亮君才會比同齡人冷靜得多吧？他是今年最拔尖的新人棋手了，無論是棋力還是心裡素質。”天野感嘆地說，然後轉過頭看向蘆原旁邊的真柴，“相較之下，真柴君在上個星期的新初段聯賽上表現似乎不太好。”
“那是因為桑原老師太可怕了！”真柴解釋道。
“桑原老師？”木之內和葉看著對面的這個叫真柴的少年。
“說起來，木之內小姐那年的新初段聯賽好像也是對上桑原老師吧？我記得當時結束之後桑原老師是當著大家的面說了一句‘這女娃不錯’這樣的話啊……”天野回憶道，畢竟當時木之內小姐在那場對弈的表現並算不上出色，但偏偏桑原老師卻給了她這樣的評價。而這樣的一句評語，也正好預言了不久之後木之內和葉在國內年輕女棋士之中的崛起。
“啊，大概是因為當時我不覺得桑原老師可怕吧，呵呵。”那次的新初段聯賽啊……真讓人懷念，木之內和葉將視線放回屏幕之上：“我們還是看小亮的對局吧！”
小亮才是今天的主角。
過了一會兒，門外了敲門聲，似乎又有人進來了。還沒正式進入職業棋壇，小亮已經受到了無數人的關注。
“伊角，和谷！”
和谷？木之內和葉扭過頭，來人果然正是森下老師的弟子，他今年沒有通過職業考試嗎？
“和谷君，日安！”正當天野和進來的另一個人寒暄的時候，木之內和葉也笑眯眯地看著和谷義高。因為sai的關係，她對眼前的這個男孩很有好感。
本來只打算鞠躬示意的和谷義高驚訝地正對著自己打招呼的木之內和葉，“木，木之內老師，日安！”
不過是去年業餘圍棋大賽的數面之緣，和谷義高還以為對方絕對不會記得他，想不到木之內老師竟然主動對自己打招呼，這讓他感到非常意外。
“聽說和谷君平時也會下網絡圍棋，有空的時候我們一起探討一下吧！”不理會對方吃驚的表情，點到即止，木之內和葉相信面前的這個男孩明白自己的意思，然後不等對方的回答，木之內和葉將棋盤上的棋子撥散：“好了，我們從新擺棋給你們看吧！”
和蘆原弘幸一起一步一步地還原棋局，木之內和葉也不再說話，而她身後的和谷義高也陷入了沉默之中，只剩下天野和伊角依然繼續閒聊。
“這場比賽座間老師下得不輕鬆啊！”蘆原弘幸看著棋盤上的布局。
白子連扳嗎？能夠逼出座間王座捨棄作為頂尖棋手的風度而下場這樣咄咄逼人的棋，木之內和葉只想說：真不愧是塔矢亮。
“其實如果白子在這裡下斷的話，應該比較適合王座的身份。”蘆原指著棋盤上的一點。
“這樣的下法真不像是座間老師，像這種值得紀念的對弈，他一般會手下留情才是的。”天野也覺得很奇怪。
“難道座間老師很討厭小亮？”蘆原半開玩笑地說。
大概是因為座間老師討厭小亮的不需要手下留情的態度吧？以小亮的性格，大概會將座間老師當成平等的對手吧？但作為一個新人棋手，用這樣的態度來面對一個頂尖的老將，的確是顯得有點傲慢，也難怪座間老師咽不下這口氣。
不過，這才是小亮。
塔矢一門之中，連蘆原君也比小亮大上6歲，小亮從小就習慣了跟大人對弈，對他來說，只要是坐在棋盤另一端的人，就是與他平等的對手，不論年齡與棋力。
黑子英勇地殺入敵營，將角上的一片白子鎖死，是非常大膽的一手妙著，相當於直接向白子下戰帖。
那麼座間王座會如何應對？
捨棄這片白子？不可能，座間王座不會白白將優勢讓給黑子；但如果白子切的話，雖然可以緩解一時的困局，但是接下來形勢的發展卻未必對白子有利；那麼——
妥協麼？木之內和葉看著屏幕上的黑子被提，這就是座間王座的選擇？因為摸不準小亮的實力而選擇暫時的守勢嗎？
雖然目前黑子占了上風，但是白子不會蟄伏很久吧？受辱的座間王座大概已經開始盤算著該如何將屈辱加倍地奉還給小亮了吧？黑子的大好形勢裡暗含著重重的危機。
“塔矢亮的實力竟然讓座間王座感到慌亂嗎？”天野喃喃自語，“說起來，十岡在職業考試的時候是第二名吧？你和塔矢亮的對弈如何？”
“雖然盡了全力，但還是中盤認輸了，塔矢君很厲害！”十岡不好意思地說。
“我輸了4目半。”真柴插話。
“哈哈，我上次也是輸給小亮4目半啊！”蘆原弘幸哈哈大笑。
“蘆原君拜託你有點作為小亮師兄的自覺吧！”有點作為塔矢名人門生的自覺吧！木之內和葉黑線地看著沾沾自喜的真柴，然後白了一眼蘆原弘幸。成為職業棋士已經第三個年頭了，被人認為和新人棋士一樣的實力真的很值得自豪嗎？
“哈哈，我和小亮的對弈一直都是有贏有輸，不過說起來，木之內桑和小亮下棋下得最多了，不過好像沒有印象木之內桑輸過給小亮。”蘆原弘幸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沒有。”木之內和葉雙手托腮，緩緩將視線放回屏幕之上，“但是小亮已經越走越近了，作為師姐，我為他的進步感到高興；但作為一名職業棋士，我不想就這樣就被他徹底超越。那你呢，蘆原君？”
作為男性職業棋士，蘆原君應該比自己更加清楚，小亮踏入職業世界到底意味著什麼。不想被超越，就必須在他觸及自己之前再度將他拋離。
新人棋士比老將要可怕，是那因為自己是以超越老將為目標，而身後的人卻很可能是在以超越自己為目標，即使那或許對新人棋士而言只是一個短期的目標，但對只看到前面的老將的他們來說，卻可能是可怕的夢魘也說不定。
“咳咳，我去買咖啡……”蘆原弘幸突然覺得自己可能需要清醒一下，於是他站起來，旋開門把。
“哇！”門突然從外面被拉開，蘆原弘幸身體猛地向前傾，險些跌倒。
“塔矢亮現在怎麼樣了？”響亮的問話自門的那一邊傳來，讓在場的人一愣。
第11章 進藤光
看著冒失的男孩對著蘆原鞠躬道歉，木之內和葉托腮，是他？那天在棋院門口遇上的那個男孩？
“又來了一個院生！”真柴不屑地說。
看不過眼的和谷義高突然大聲地朝著真柴說吼：“他不是普通的普通的院生，他是塔矢亮唯一承認的對手！”
“和谷！”男孩驚呼，顯然完全沒有料到和谷義高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小亮唯一承認的對手？
“塔矢亮的對手，可是他在接受採訪的時候完全沒有說起這件事啊！”天野不解地說。
木之內和葉若有所思地看著男孩羞窘的表情，以及和谷和伊角的偷笑，饒有趣味的問：“你叫什麼名字？”
一看就知道那不過是和谷義高的一個惡作劇，但是，那真的只是一個單純的惡作劇嗎？
“我叫進藤光！”男孩轉頭迎上木之內和葉的視線，“請問你們也是來看塔矢亮的比賽嗎？那傢伙真的很受歡迎啊！”
聞言，坐在一旁的和谷與伊角應聲倒下。
木之內和葉一愣，也忍不住發出愉悅的笑聲，真是很有趣的孩子。
“笨蛋！他們是負責報道這次比賽的記者還有和塔矢亮同期的兩個新初段。”和谷義高沒好氣地低聲解釋。
“那問我名字的那個人……”進藤光偷偷地打量木之內和葉，“她也是棋手嗎？”進藤光記得他好像曾經見過她。
“小光，上次去圍棋教室的時候，她是在棋院前面差點撞到你們的那個人。”藤原佐為提醒進藤光，他知道，她絕對是一名棋手，他能感覺出來。
“她是圍棋界非常有名的年輕女棋手，塔矢亮的師姐木之內和葉三段，不，今年應該是四段了，她和剛才你差點撞到的蘆原三段一樣，今天來給師弟打氣的。”和谷義高簡直想毆死面前這個對圍棋界一無所知的人，真是丟盡他們院生的面子。
“可惡，你一來我們又要重新擺棋了，快點坐下來看！”
木之內和葉好笑地收回視線，繼續觀戰。
進藤光嗎？那個讓小亮的鬥志燃燒得更盛的人就是他？當日在業餘圍棋大賽，小亮和緒方桑想到的就是面前的這個男孩了吧？這樣冒失的性格怎麼可能下得出那樣沉穩的棋？不過即使他不是sai，大概也會有他的過人之處吧。來日方長，她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答案的揭曉。
棋盤之上，面對塔黑子絲毫不見有所收斂的擴張，座間王座終於開始發動反攻了，黑子的形勢開始變得岌岌可危了。
如果黑子乖乖地選擇防守，那麼憑著那5目半的讓子，黑子絕對能夠獲得最終的勝利。但偏偏塔矢並不滿足於此，因為他真的將座間王座當成了真正的對手，他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靠讓子消極地獲得這場對弈的勝利。他要手執自己的黑子，與對手分出真正的勝負，這是屬於小亮的驕傲。
而這份驕傲，很可能和剛剛那個闖入監視室的男孩有關。
不顧後果的進攻導致黑子最薄弱的地方首先被攻陷，但塔矢亮似乎並沒有因此而退讓，黑子的步調依然有條不紊。
黑子以身誘敵，欲計算邊上的白子，以攻下上方的陣地。這樣的陷阱，顯然還是不夠火候。木之內和葉搖頭，企圖太過明顯了，連她也騙不過，更何況是身經百戰的座間王座？
果然，隨著白子的落下，不過幾手的交換，黑子由中盤便帶出的優勢馬上就被追回了。棋局就此進入官子階段，這樣的話，黑子贏的機會就變得更加渺茫了。
“難道這盤棋就這樣沒分出勝負就要結束了？”看著屏幕上不相上下的黑白雙色，天野感慨地說。
不，這樣下去黑子會輸，而且由黑子選擇進攻而非防守的那一刻開始，小亮就已經決定放棄那5目半的讓子，這樣下去，如果黑子的局面再沒有辦法扭轉，他最後只會直接認輸。
“不可能！”那個叫進藤光的男孩突然激動地撲到屏幕面前大吼，“一直積極進攻的塔矢亮不會就這樣就讓比賽結束的，即使現在是平分，但他一定會在終局之前將對方打敗的！”
將對方打敗嗎？木之內和葉將視線放到進藤光的身上，嘴角再次忍不住往上揚。他對小亮實力的這份理所當然的信任到底從何而來，難道他真的看不懂現在黑子的形勢嗎？她不相信，將目光放回屏幕之上，黑子無力扭轉局勢，這盤棋已經再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塔矢亮投子認負。
“該去賽後檢討了！”
“雖然輸了，但塔矢亮下得不錯啊！”
“嗯，逼得座間王座滿頭大汗呢！”
眾人陸陸續續離開監視室，在掩上門之前，木之內和葉看著還留在室內的三名院生，“你們要一起過去嗎？”頂尖棋手參與的復盤，可以收穫很多東西，是難得的機會。
“謝謝木之內老師，但是我想明年再去。”伊角慎一郎的回答沒有任何遲疑。
“啊，我很期待下一年的新初段聯賽，希望能夠在《圍棋週刊》上看到你們三個。”說完，看了依然愣在那裡的進藤光一眼，木之內和葉轉身離去。
今天看到的這三個院生，似乎都不是池中之物，有了這樣一批新鮮血液的注入，大概日本棋壇的格局已經在悄然發生變化了。看著窗外的白雪，木之內和葉知道此時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繼續往上爬。
……
紫水圍棋會所。
“木之內桑，你能教我關於記錄和讀秒的工作嗎？我覺得我還是在四月份之前把它們學會比較好。”塔矢亮覺得這些事情請教自家出了名細心的師姐會比較適合。
“嗯，沒問題。”聞言，木之內和葉問市河晴美要了一張紙，在上面畫了一個簡單的表格，“其實這跟平時自己記錄棋譜差不多，不過比較麻煩的是要記錄每一手用的時間還有總用時，嗯，就像這樣記錄……”木之內和葉拿著筆在紙上涂畫，“讀秒的話問題應該也不大，其實最關鍵的是你得記著那時候的你只是一個記錄者而不是觀棋者，所以在棋局結束之前你絕對不能沉迷於棋局而忘記了自己的工作，這是大忌。”
“嗯，我明白了。”就是絕對不能出錯的意思。
“啊，對了，小亮，昨天去看你的新初段聯賽的時候，我看到了那個叫進藤光的院生，他很有趣！”想起那男孩兩次的大吼，木之內和葉不禁勾起嘴角，“而且他似乎很在意你。”
“我絕對不會讓他有追上了靠近我一步的機會，絕對！”塔矢亮斬釘截鐵地說。
“這樣啊，看來小亮也很在意他啊，如果有機會的話真想和他下一局看看。”聽緒方桑說進藤光曾經贏過小亮，而小亮加入中學的圍棋社也是因為這個男孩，照理來說的話，應該是進藤光的棋力比小亮高，但現在似乎又不大一樣……
“和葉桑大可不必把進藤光放在心上，現在的他絕對不可能是你的對手。”塔矢亮嗤笑。
“但是小亮，緒方桑和塔矢老師都同時在意的人，我又怎麼可能不將他放在心裡呢？”木之內和葉笑著說。
現在的他不是我的對手嗎？那將來呢？
又或者……過去呢在他贏了小亮的那個時候。想到這裡，木之內和葉不禁嘲笑起自己的異想天開，想起那天在棋院門前白川桑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小亮和那男孩認識也不過一年的時間，棋力哪有可能突然就退到連提子遊戲也看不出來？
塔矢亮啞口無言，低頭片刻，才傳了悶悶的聲音：“你會失望的，和葉桑。”
“失望？我最多只是好奇而已。不過不親自去驗證一下又怎麼可能知道結果呢？小亮應該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和他下棋了吧？說不定現在他的棋力已經突飛猛進了呢。”木之內和葉毫不意外地看到塔矢亮身體猛然一震。
既然事情太過撲朔迷離，不如選擇相信自己的眼睛跟執棋的手，什麼樣的過去都只是浮雲，重要的是現在跟將來。
“我會等今年五月份的幼獅賽，如果他能獲得參賽資格的話。”塔矢亮握緊拳頭，一字一頓地說。
無可否認，夏天的時候在圍棋大會上還下出那樣糟糕的棋的進藤光，在闊別不足半年之後竟然能夠順利通過院生考試，以院生的身份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塔矢亮感到非常驚訝。但即使進藤真的出現在幼獅賽，自己也定會再次毫不留情地將他擊垮。
“啊，怎麼辦好呢？我也很想跟他下一局。”緒方桑說得沒有錯，只要一提起進藤這個名字，小亮就會變得鬥志昂然。
據說那男孩成為院生也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但是小亮應該已經在心裡認定進藤光一定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成為院生前16名，獲得參加幼獅賽的資格了吧？一如昨天那男孩一直堅信亮不會輕易落敗一樣。
命定的對手嗎？真是讓人羡慕的關係。
第12章 留守
“明天的本因坊循環戰，緒方桑的對手是倉田君吧？”將自己的愛車送去保養，木之內和葉很自然地坐進了緒方精次的順風車。
“嗯，倉田君最近的勢頭不錯，上一周還打敗了井上八段。”話雖如此，緒方精次的臉上卻毫無擔憂的表情，還隱隱帶著一點點的期待。
“倉田君今年好像是升六段了吧？真不敢相信他跟我和蘆原君是同期成為職業棋士的。”木之內和葉自嘲道，“不過對他來說，現在就對上緒方桑的話，可能還是早了一點吧？”
在短時間內自學成才的倉田君的確是圍棋界的一大傳奇，其天分毋容置疑，但論經驗，與緒方桑相比的話，始終還是要矮上一大截。
“呵呵，”木之內和葉的回答讓緒方精次忍不住嘴角上揚，“不過木之內君還是不打算參加女子頭銜戰嗎？女子本因坊第一場預選也要開始了。”
其實如果忽略年齡的斷層，日本女子棋壇對木之內和葉來說同樣是不小的挑戰，不過她想要的似乎並不是這麼簡單。緒方精次不是不明白木之內和葉的想法，但是她將重心放在競爭更大的世界女子棋壇上就真的能夠得到她想要的嗎？
“再看看吧，不過今年倒是除了正式的比賽可能比較少機會往外跑了，江崎桑現在可是天天都惦記著我。”木之內和葉無奈地說。
“既然是這樣，木之內君今年就留在日本專心升入高段吧，我從來都不覺得木之內君跟倉田君同期是一件讓人覺得不敢相信的事。”緒方精次說得漫不經心，他並不認為木之內和葉的實力會比倉田厚差。
沒錯，在他看來，一個棋手的資質往往非常重要，但木之內和葉的存在，是一個例外。她用這十多年來的行動告訴所有人：即使沒有所謂的天分，她依然可以走得更遠，只要她願意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
“呵呵，緒方桑對我的評價竟然是如此之高，那我就盡我最大的努力，希望不會辜負緒方桑對我的期望吧！”一抹陽光透過車前的玻璃映射在木之內和葉的臉上，明明只是簡單的微笑，但她卻愉悅得幾乎睜不開眼睛。
升入高段之後大概她就可以得到更多的機會參加各種各樣的國際賽事了，所以努力升段其實對她來說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且她也真的不想辜負緒方桑對自己的期望。
“嗯，原來已經到了。謝謝你送我過來，緒方桑。”踏出車外，木之內和葉將視線放在了面前這座久違的建築物之上，門口上刻著的那四個大字與她昔日記憶重合——
冰帝學院。
……
冰帝圍棋社。
“黑子如果從這裡托入的話，白子的棋形就會遭到破壞，這樣一來，黑子的進攻成效就會更大。”指著棋盤角上的一點，木之內和葉詳細地進行講解。
“那如果黑子真的像這樣下的話，白子又該怎麼辦？”看著形勢突然急轉直下的白子，一名學生提出了疑問。
“唔，這樣的話，白子可以考慮引劫，全局白子的劫材資源比較豐富，如果是打劫的話贏面還是比較大的，不過就得注意右下的這片黑子……”冰帝圍棋社一個月兩次的指導工作，據江崎桑說對方指明讓她擔任這項工作。木之內和葉覺得這大概因為她剛好是從冰帝畢業的學生，是一名在圍棋界知名度還算可以的校友吧？
“那如果白子提劫的話，黑子下在這裡可以嗎？”冰帝的圍棋社社長將指尖指向棋盤上的一點。
“嗯，這樣下也挺不錯的，我也沒有想到可以這樣下。不過實戰的時候如果再往下一點的話可能會更好一點。”木之內和葉笑著鼓勵了對方几句。
可能是因為得到了職業棋士的讚許，男孩臉頰微紅地接受眾人羡慕的調侃，臉上是自豪而略帶羞澀的表情。
因為以前在放學之後就得馬上往塔矢家裡趕，因此在求學的時候木之內和葉並沒有參加這種部活比較繁重的社團，所以現在看著冰帝圍棋社眾人的互動讓她感覺很新鮮，也隱約彌補了昔日枯燥的校園生活帶給她一點點的遺憾。
“嗯，好吧，時間也差不多了，今天我們就到這裡吧！”木之內和葉站起來，婉拒了圍棋社眾人要送她到校門口的提議，自己一個人在冰帝校園內漫步。
抬起手看了一下時間，好像也差不多了，木之內和葉便向著記憶中的網球部走去。
唔，怎麼全都是女生？她應該沒有記錯才對啊？木之內和葉疑惑地看著球場內各色靚麗的身影。很好，的確是一個雄性動物也沒有。木之內和葉看到球場外有一個女孩在安靜地看著比賽，於是她決定上前詢問——
“同學你好，請問男子網球部要往哪個方向走？”直到對方轉過身來，愣愣地看著她，木之內和葉這才突然發現女孩身穿的並不是冰帝的校服，面前的人應該是別校的女生，難怪對方會有這樣奇怪的表情。
“呃，抱歉，我還是……”問別人好了。木之內和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了——
“那個，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讓我帶您去吧，我正好要去那邊找人。”女孩怯生生地說。
“謝謝，那就拜託你咯！”木之內和葉微笑地安撫面前的女孩，自己有這麼可怕嗎？
“同學你也是網球部的吧？週末還要比賽真辛苦。”一個如此恬靜的女孩看起來似乎跟這種揮灑汗水的運動不是很搭，不過那也沒什麼，自己也不是曾被無數人認為不適合圍棋嗎？
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適合不適合由自己說了算。
“沒有，我只是替補而已，不用上場。”女孩低聲地說。
“大概不會有多少人一開始就是正選吧？我想要成為正選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只要你的選擇的確是網球的話。”只要堅定地朝著明確的目標進發永不言棄，那就沒有達到不了的地方。
女孩並沒有再搭話，一個拐彎，男子網球部近在眼前。原來這裡變成了男子網球部的球場嗎？
“謝謝同學你的帶路，那麼我先走了。”木之內和葉揮手離去。
女孩呆呆地看著木之內和葉的遠去的背影，她知道剛才這個人是誰，她只是驚訝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想起木之內和葉剛才對自己說的話，女孩低頭斂目。
只要你的選擇的確是網球的話……
為什麼她的心會因為這樣的話而悸動？為什麼有那麼的一刻，她想扯住對方的衣角向對方提出對弈的請求？
“小見，你怎麼過來了？”一道男聲打斷了彌月見的思路。
“弦一郎，我想打電話你可能會聽不到，所以就過來找你了。”彌月見抬頭看向來人，然後微笑地說：“那個，女網那邊可能還要再過一段時間才結束，所以弦一郎待會兒不用等我了，直接跟你的隊友一起去醫院探望精市吧，我遲一點再去，如果太晚的話我就不去了，所以弦一郎先不要跟精市說好了。”
“小見……”真田擔憂地看著自家青梅。
“好啦，弦一郎，我該回去了，拜拜！”彌月見轉身逃走。
……
“啊，真可惜，還以為可以看到跡部君在球場上的英姿，誰知道比賽竟然結束了。”隔著鐵絲網，木之內和葉看著那個背對著自己喝水的少年說道。
“木之內和葉？！”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跡部景吾差點就這樣不華麗地嗆到了。
“日安，跡部君。本來想在圍棋社等你的，但是我有點想懷念一下這間母校，於是就決定自己走過來找你了。”木之內和葉笑得非常愜意。
“請問這位小姐是？”忍足湊了上來。
“我是跡部君的，嗯，姐姐，唔，是圍棋老師，啊，是學姐，你們的學姐哦！”看著跡部景吾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木之內和葉的笑聲更加愉悅了。
“好了，別生氣了，我們下棋吧！”回到跡部宅，木之內和葉見跡部景吾依然余怒未消，於是只好擺低姿勢安撫。
隨著指尖的落下，時間很快就從指縫之間溜走，當木之內和葉再次抬頭看向窗外，發現黑夜早已經悄然降臨。
“跡部君這一年來很少下棋吧？”黑子那種疏於習棋的感覺太過明顯了，木之內和葉靜靜地看著對面心虛至極的男孩。
“你生氣了？”跡部景吾小心翼翼地問。明明理虧的不是自己，但是他還是感到沒由來的心虛。
木之內和葉在網球場上自顧自地說的那些所謂的“身份”，他生氣歸生氣，但是一個也不會否認。或許是帶著一點不華麗的雛鳥情結，初回國連日語都說得不是很標準的自己，面對木之內和葉這個雖然沒有半點為人師表自覺卻是真心待他的圍棋老師，跡部景吾即使表面上表現得再不情願，但是在心底裡還是認同了她的存在，所以他還是會很在意她是否生氣。
開始不練棋是因為這傢伙不聯繫自己而賭氣，再加上沒有下棋的對象，後來連週末的所有時間也被網球訓練給占滿了，他也開始漸漸習慣將下棋的時間讓給自己心愛的網球，直到聯繫上這傢伙之後，才將棋盤搬出來，稍微惡補了一下，結果這傢伙果然生氣了。
“說沒有是騙你的，你竟然浪費了這麼大好的天賦！”木之內和葉故意惡狠狠地說，然後才話鋒一轉，“不過我能理解，換了是我，就算我也能擁有在某一領域的天賦，大概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它繼續下我的棋。”
夢想的魅力在於，它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不過我還是不想你就這樣放棄圍棋，所以我們還是繼續下棋吧！”木之內和葉微笑地說。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找到下棋的對象，這對她來說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09
第13章 紫水圍棋會所
紫水圍棋會所。
“小亮你在看什麼？”木之內和葉從塔矢亮身後湊上去，定眼看著他手上的那張紙。
“和葉桑！”塔矢亮被嚇了一大跳。
“啊，抱歉，因為叫了你幾次你都好像沒有聽到似的。”木之內和葉取過那張紙，“原來是幼獅賽的對戰表啊……”
“咦？進藤光和你會在第二回合碰上嗎？難怪！”於是小亮發呆的原因找到了。棋院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正式的通知，所以這份對戰表是緒方桑給的吧？
進藤光，那男孩居然真的取得了幼獅賽的參賽資格，他的成長速度也未免太可怕了吧？果然他沒有讓小亮和緒方桑失望嗎？
“唔，可惜我超齡了，不然我也想參加幼獅賽跟小亮和這個叫進藤光的男孩較量一番。”木之內和葉抱怨道，幼獅賽的年齡上限是20歲，而她今年21歲了。去年她和蘆原一樣都輸給了同期的倉田君，而今年也沒有一雪前恥的機會了，因為他們三人都已經超齡了。
“我也很希望能夠跟和葉桑同場競技，不過我相信總會有機會的。”塔矢亮好笑地看著臉上帶著點孩子氣的木之內和葉，卻自動地過濾了與進藤光有關的事情，“緒方桑在那邊和客人下指導棋呢，和葉桑要過去嗎？”
“誒？我為什麼要過去？小亮你轉移話題的技巧太遜了。”木之內和葉揶揄地說。
“是因為看到‘進藤光’這三個字和‘塔矢亮’並排一起，所以心裡很不快活嗎？”木之內和葉一針見血地問。
她怎麼可能不明白緒方桑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這樣的方法來激發小亮的鬥志？毫無疑問，進藤光的確是一個非常值得期待的棋手，但是怎麼說最重要的還是自家絕對不比對方差的小師弟……
緒方桑，其實也是一個非常護短的人。
“和葉桑……”被戳中心事的塔矢亮紅著臉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不爽的話就加倍努力讓自己變成他只能仰望的存在吧！”這是唯一的辦法。
……
“木之內君你果然在這裡。”身後熟悉的男聲嚇了木之內和葉一跳。
“緒方桑你怎麼突然過來紫水了？”他兩天前才來過刺激小亮順道擔任指導工作不是嗎？木之內和葉連忙站起來欲轉身，只見對方已經繞到了自己的面前。
“來找你下棋，”緒方精次順勢坐到木之內和葉對面的位置上，“今天木之內君沒有比賽和工作，所以我你應該會來這裡。”
作為塔矢行洋的弟子，塔矢一門的職業棋士偶爾會代替自家老師抽空到紫水圍棋會所跟這裡的客人下指導棋，而木之內和葉本人也覺得這裡清靜的環境很適合作為她復盤思考的地方，於是來得最為勤快。
“緒方桑已經在旁邊等了你半個小時了。”將兩杯早已經涼掉的綠茶換掉，市河晴美忍不住半開玩笑地為緒方精次抱不平。
“誒？緒方桑你應該直接打斷我的。”木之內和葉為自己無意中浪費了對方的時間而感到不好意思，畢竟緒方桑明天的比賽太重要了，不應該在這裡浪費不必要的時間。不過緒方桑剛才好像是說來找自己下棋？她不是聽錯了吧？
“沒事，看木之內君的復盤也很有意思。”緒方精次呷了一口茶，耐心地重複表達自己的來意，“我想找木之內君下棋，你現在應該有時間吧？下完之後我們去吃壽司吧！”
“但是緒方桑明天本因坊循環戰的對手是赤阪老師吧？和我下棋搞不好會削弱你的棋感。”赤阪老師上一戰可是直接刷下了森下老師，近來其勢頭可謂銳不可當。明天無論怎麼說，對緒方桑而言，都將會是一場惡戰。
“不會，和木之內君下棋讓人有一種心境平靜的感覺，只需要跟著感覺走，就能下出一盤很流暢的棋。”緒方精次覺得自己的確需要冷靜，本因坊循環戰已經開始接近尾聲了，明天的那場比賽將是他獲得這期本因坊挑戰權的最大障礙，只要贏了，桑原老頭就近在咫尺。
“那是因為緒方桑的棋力遠在我之上，我跟緒方桑下棋的時候可是沒有任何心境平靜可言。”木之內和葉沒好氣地說，這分明不就是看扁她嗎？
“是嗎？那木之內桑是怎麼樣的感覺？”緒方精次饒有興味地問。
“很興奮，雖然明知道不可能會贏，但是還是竭盡全力想看看能不能將距離拉近一點。”木之內和葉毫不掩飾地對上緒方精次的視線，“就算可能說出來會讓人覺得不自量力，不過我還是想說我一直都跟小亮一樣，都是以超越緒方桑和塔矢老師為自己目標。”
“不過我想我現在的短期目標應該是努力不要讓小亮輕易超越我。”木之內和葉笑著低頭收拾棋盤，“聽蘆原君說上個月新初段證書頒發的時候你還一臉嚴肅地給當時正興奮著的小亮澆冷水呢，呵呵！”
“我不過是說了一句歡迎他來到職業世界而已，這可算不上是澆冷水。”緒方精次不以為意地說。
聞言，木之內和葉輕笑卻沒有再接話，只是在已經收拾好的棋盤的星位上放上兩顆黑子——
“請多多指教，緒方桑。”如果緒方桑將小亮也視為了自己的對手，那她應該也有資格成為緒方桑的對手吧？她的棋力，絕對不會比小亮差！
“請多多指教。”白子落下棋盤，這場的對弈正式開始。
面對白子的先壓後長，黑子不得不以上貼尋求變化。對於黑子，木之內和葉知道，因為太過了解，緒方精次總是可以很輕易地掌控全局的步調。為了逃出這種窘境，木之內和葉總是不得不捨棄平日的下法，想盡各種辦法放手一搏。
白子搶到了空角，黑子再次陷入被動。
如果是平時的話，木之內和葉一定直截了當地以飛進攻，但是這種著法太過“木之內式”了，緒方桑一定已經想到了應對的辦法，那麼黑子只會從這個困境中跳入另一困境。和緒方精次下棋，逼得不擅長棋上思考的木之內和葉不得不步步深思，只為了下出對方想不到的棋，這樣黑子才不至於完敗。
黑子扳，雖是俗手，但木之內和葉的目的在於稍後能順勢將白子斷開。
白子飛渡，再以夾撈取實地，似乎並沒有將黑子放在眼內。
黑子以刺攻擊白子棋形，顯然不願意就此讓白子掌控全局。棋局不過剛剛開始，在通往終局的路上，她會努力創造出無數的變數。
白子以鎮開始攻擊黑子，卻被黑子硬以扳擋下。白子欲繼續打入，但黑子防守堅固，結果並不理想。
緒方精次一個不留神，白子便被黑子趁機破空，竟損失不少。
誰說木之內和葉不懂棋盤上的暗算？她不過是不太擅長而已。光是她長年記錄下的那一份份的棋譜，只要她消化掉一半的分量，將其中的精髓溶於無形的直覺之中，而無需過多的思考，就已經可以讓她成就一個難得的計謀。即使沒有天分的支撐，木之內和葉依然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對手。
“我輸了，謝謝緒方桑的指教。”雖然的確是輸了，但是木之內和葉卻為今天自己能夠下出這樣的棋而感到非常滿足。
“感覺木之內君最近的進步很大，是找到了感覺的吧？”經驗和棋力積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就需要突破瓶頸才能取得更大的進步。
“嗯，去年夏天抄下來的那些棋譜給了我很多啟發。”sai的棋，讓她在這大半年來一直回味。每一著都下得老練且滴水不漏，即使是陷阱也沒有讓人察覺出半點的違和感，如行雲流水般的自然卻暗含著無窮的威力。
“去年夏天嗎？”多年的默契，緒方精次自然知道木之內和葉說的人到底是誰，那個神秘的sai，棋力不僅深不可測，而且竟然對木之內君的棋影響如此之大嗎？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嗯，像是剛才這一手，緒方桑應該很驚訝吧？”木之內和葉指著棋盤上黑子攻防兼備的那一手長，“這就是由其中一張棋譜上得到的靈感，sai的棋，無論是攻擊還是防守，都非常完美，我現在能夠學到的也只不過是這一點的皮毛。”
“的確，這一手下得很妙，而且也很符合木之內君的風格。”就是這一手，讓白子吃了一個大虧。
“真可惜sai夏天結束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我還想研究更多他的棋譜，我還想跟他再下一局。”木之內和葉嘆息，現在對她來說sai是誰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sai的棋會不會再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感到可惜的大概不止你一個人，如果sai真的存在於現實世界的話，大概整個世界的棋壇都會因之而轟動。”緒方精次習慣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是啊，自古以來，強者就是眾人眼光所追逐的存在，不過再怎麼棋藝超群的高手都是從牙牙學語開始吧？他們在我們所不知道的地方也曾經經歷過像我們一樣的成長和完善的過程，一想到這個，我就覺得無論坐在自己的對面的人是誰，都沒有害怕的必要。”木之內和葉低頭收拾將棋盤收拾乾淨，然後開始利落地擺棋——
“對了，緒方桑，sai曾經跟韓國的一名職業高手下過這樣一局，我想你陪我一下研究一下好嗎？”
“這是——”面對白子狠厲的攻擊，黑子每一手都顯得從容且有力，化解對方的進攻的同時，也不著痕跡地卸去了白子的勢力，再伺機給予白子最沉重的一擊，贏得非常漂亮。
“大概也是因為輕敵的緣故，其實白子在這裡犯了一個不小的錯誤，所以影響了這一局的整體價值，我想如果白子這一手是落在這裡的話，那麼大概應該會對黑子的鞏固造成不少的麻煩吧？”木之內和葉將指尖間的白子輕輕一放。
雖然不知道這樣的棋譜會不會對緒方桑明天的比賽有所幫助，但最起碼也比剛才和她的那場對弈來的要強。
“嗯，白子的這一手的確是全局最大的敗著，不過木之內君這一手也不一定是最善的著法……”緒方精次拈起一顆白子，“白方的下法可以再狠厲一點。”
“但是黑子不會坐以待斃吧，如果這裡太過深入的話，黑方可以很輕易地將這片白子都殺掉。”木之內和葉比劃了一下。
“如果白子再在這裡補上一子呢？”緒方精次眼尖地發現其中的端倪。
看著他們旁若無人地展開討論，市河晴美微笑地轉身，為兩人擋掉客人們提出的指導要求，畢竟木之內小姐已經在這裡下了幾乎一個下午的指導棋了，而且最近的賽事對兩個人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吧？
緒方桑爭奪本因坊挑戰權的最後衝刺，剩下的對手都是老將級的人物，一戰也不能松懈；而下個星期開始的日中女流戰預選賽，對木之內小姐來說也是不容有失的比賽吧？
現在連小亮也成為了職業棋士，他們每個人的未來都讓她充滿期待。
第14章 新春番外
幾年之後，當進藤光也成為了紫水圍棋會所的常客，紫水圍棋會所變得越來越熱鬧了。
“進藤，你這種下法太天真了，我也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倉田桑！”塔矢亮指著棋盤上黑子的那一手敗著。
“當時那種情況怎麼可能想到這麼多，我後來不是已經奮起直追了嗎？”進藤光小聲地嘟嚷。在臨近讀秒的情況下他只能想到這一步了。
“但是你最後還是敗給了倉田君，連這最後的王座戰二次預預選賽也被淘汰了，你又得等下一年了！”塔矢亮大聲地指責他，這樣一來，今年他們又沒有機會碰頭了。
“哼，你不是也在棋聖循環圈裡輸給了白川老師嗎？”進藤光不甘示弱地說。
“但是我已經進入了循環圈，但是你卻還在一二次的預選賽中浪費時間！”塔矢亮一句話完全戳中了進藤光的痛處。
“我不過是每次都在預選賽中被高手刷下來，除此之外，我贏的高段棋士絕對不會比你少！”進藤光的音量馬上提高。
“會被刷下來證明你的實力還不夠！”塔矢亮進行瞪眼攻擊。
“那個……”微弱的聲音被完全掩蓋了。
“可惡！你這傢伙栽數什麼風涼話！那你敢保證你現在對上倉田桑你就一定能贏嗎？我記得你也曾經輸過給他！”進藤光同樣以眼神射殺。
“我能不能贏倉田桑不下過還不知道，但是我絕對不會輸給你！”戰火繼續升級。
“真巧，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我們現在就比一場吧！”進藤光拿下棋盒，作勢馬上就要比一場。
“比就比，難道我會怕了你嗎？”塔矢亮同樣拿下棋盒，率先猜子。
“木之內老師……”彌月見不得已向不遠處正獨自擺棋的木之內和葉求救。本來不是三人一起研究棋譜的嗎？怎麼突然就吵起來了？而且圍棋會所裡面沒有任何人有勸架的打算，而她喚的那個人甚至連眼皮也不曾抬起，一直專心致志地擺她的譜。
“他們又開始了嗎？彌月，過來陪我下一局吧，不用管他們。”聽到彌月見的叫喚，木之內和葉不緊不慢地抬頭看了正吵得熱火朝天的兩人一眼，然後笑著向彌月見招手。
“但是……”彌月見緩緩地向著木之內和葉走去，邊走邊不放心地回頭。
“你很快就會習慣了，不過是幼稚的小學生吵架而已，還是越吵感情越好的那一種。”木之內和葉聳肩。一開始看到性格內斂的小師弟炸毛的確是非常新鮮的事情，不過見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自從進藤出現了，小亮的進步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大，面對每一場對局都顯得特別的鬥志昂然。而進藤光，木之內和葉見過他近年來無數的對弈，他的棋裡面有sai的影子，而他對sai的棋那種獨到的見解也是無人能及，這也許也是他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成長得如此之快的重要原因之一，而另一個原因，恐怕也是因為小亮的關係。無論怎樣，木之內和葉樂見這樣的發展，而面前的這個女孩——
“是這樣嗎？”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彌月見覺得很不可思議，一直不拘小節的進藤棋士還說得過去，但是連溫文爾雅的塔矢桑也會有這樣不顧形象地表露真性情的時候嗎？
“圍棋本身就存在著不可思議的魔力，看著兩隻小獅子互相張牙舞爪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啊！”木之內和葉輕笑，然後喃喃自語：“唔，其實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對手本身就是一件相當幸運的事情。”
“好了，我們下棋吧，嗯，讓你兩子沒問題吧？”木之內和葉奇怪地看著突然低下頭的彌月見，“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了嗎？”
“木之內老師，互先可以嗎？”彌月見突然抬起頭，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讓我來當你的對手可以嗎？”
聞言，木之內和葉一面驚訝地看著彌月見。
“抱歉，是彌月冒犯了，雖然以我現在的實力說出這樣的話非常不自量力，但是我很快就可以……”彌月見的聲音小得幾不可聞。
她想要成為面前的這個人的對手。
看著面前這張憋得通紅的小臉，木之內和葉笑了，“好，我等你。”
“誒？” 被打斷了的彌月見愕然抬頭。
“我說好，所以我們現在猜子吧！”所謂的對手不必拘泥於是否年齡相近，眼看著這女孩的成長，或許她真的很快就會成為自己的競敵也說不定。
木之內和葉執黑。
黑子平穩開局，流暢的行棋一如木之內和葉一貫的風格。
白子的計謀明顯比之前更加純熟，但是光是這樣還是不足以對付經驗明顯豐富很多的黑子。隨著木之內和葉指尖的落下，白子馬上被逼上絕路。
“我認輸了，謝謝木之內小姐的指教！”果然還是輸了。
“謝謝指教！”木之內和葉放下手中的棋子，抬頭正想說話，卻看到小亮和進藤已經不知何時站在了彌月見的身後。
“彌月竟然能跟木之內小姐下到這種程度嗎？真厲害！”進藤光首先出聲。
“嗯，彌月最近進步很快呢，彌月要不要過來和我下一局？”塔矢亮提出邀請。
“現在？”塔矢桑不是剛剛才和進藤棋士下完棋嗎？而且——
“當然，如果彌月累了的話我們可以繼續剛才的研究。”塔矢亮和進藤光架起了彌月見，準備直接將人劫走。
“我不累，但是復盤……”彌月見不安地回頭看向木之內和葉，卻是一愣，沒有再說下去了，因為她開始明白為什麼塔矢桑和進藤棋士會突然將她帶走。
“沒關係的，去吧！”木之內和葉笑眯眯地看著彌月見被兩人拖走，然後才慢悠悠地開口問身後的人：“不坐下嗎，緒方桑？”
“亮君是故意將彌月見拖走的嗎？果然和進藤在一起他也會變得特別鬧騰。”緒方精次扶額，繞到木之內和葉的面前，坐了下來。
“呵呵，小亮變得有活力是一件好事啊，說起來還沒恭喜緒方桑成功衛冕十段頭銜，這下那些老將總不會再質疑緒方桑的實力了吧？”木之內和葉慢慢地將棋盤收拾好。
“隨便他們質疑，總有一天我會將他們全部都拉下馬！”緒方精次自信地說，然後取過木之內和葉剛剛放好的棋盒，“陪我下一局吧！”
“好啊，這次我們也下互先棋吧！”木之內和葉微笑。
屬於他們的未來才剛剛開始。
第15章 幼獅賽
“和葉桑，謝謝你送我來棋院。”塔矢亮和木之內和葉邊走邊聊走進了棋院。
“呵呵，不用謝，我先去出版部拿點東西，小亮你自己先去會場，我待會兒過來看你的比賽。”木之內和葉笑著向塔矢亮揮了揮手。
因為在棋院的出版部耗了不少的時間，當木之內和葉推開幼獅賽會場的大門，比賽已經開始了一段時間。
木之內和葉開始尋找塔矢亮，卻發現了本不該存在的身影——
緒方桑怎麼會在這裡？本因坊的本戰不是快要開始了嗎？難得他竟然悠哉到這種程度，他在看的甚至還不是小亮的比賽！
順著緒方精次的視線，木之內和葉將目光放在了他跟前的兩人身上。又是那個叫進藤光的男孩嗎？他到底有著什麼樣的魔力？
木之內和葉不由自主地邁出腳步，朝著那個方向走去。就讓她見識一下這個男孩的棋吧！
很普通的一局棋。這是木之內和葉的第一感覺。無論是黑子還是白子，水平都很一般，尤其黑子的步調並不算很穩。就這樣嗎？不可能吧！
注意到又有新的觀戰者，藤原佐為扭頭看向木之內和葉。
上次在監視室裡問小光名字的那名女棋手，塔矢亮的師姐。她和小光不是才見過兩次嗎？怎麼她也突然注意起小光來了？難道是因為她身邊的緒方精次嗎？或者是她身後的塔矢亮？
“唔。”木之內和葉突然蹙眉。
看到緒方精次和木之內和葉的神色，藤原佐為才回過神來看向棋盤，卻發現黑子下了一手壞棋。
這是一個很低級的錯誤。黑子竟然犯了初學者才會犯的錯誤嗎？但是這個叫的進藤光的男孩是院生吧？作為一名院生如果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還能輕易地犯下這樣的錯誤，真的還可能參加幼獅賽嗎？
或者更進一步地說，這樣的話，他到底是憑什麼得到了小亮，緒方桑，乃至塔矢老師的關注？
看著局勢因黑子的那一手敗著而逐漸向著白子傾斜，木之內和葉眉頭緊鎖。
“呃！”隨著黑子的落下，木之內和葉突然不敢置信地看著棋盤，剛才的那一壞棋竟然成就了黑子此時絕妙的布局！
原來黑子一開始就打算用那樣的一手“壞棋”去引誘對方進攻，待白子完全掉入陷阱之後局勢就在不經意之間完全扭轉！
木之內和葉轉頭看向緒方精次，看到對方同樣驚愕的表情，才明白黑子的這一手是連緒方桑也成功瞞過了。那樣的棋，恐怕是沒有多少人能夠一眼看得出來吧？
難怪他會得到這樣的關注，他的潛力太過耀眼了。
“木之內小姐，木之內小姐……”身後有人小聲地叫喚她，經來人的指示，木之內和葉發現棋院出版部的工作人員正在門口等她，於是她只好遺憾地先行離場。
執白的村上二段貌似也開始認真起來了，真想繼續看下去，看看那個男孩能夠下到哪種地步。但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現在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比日中女流賽更加重要的事情了，今年最重要的一場比賽，絕對不容有失！
無論距離有多遠，她依然會努力攀爬，向著她憧憬的那片天空進發。
……
“緒方桑，緒方桑！我想問你關於昨天進藤的對局……”水族館內，塔矢亮終於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問出了那樣的問題，雖然他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願知道還是迫切地想證明它。
“我送你回家吧，或許你想去吃壽司？”緒方精次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走出水族館。
“我不是和葉桑！”喜歡吃壽司的人是和葉桑吧？而且——
“請告訴我答案，緒方桑！”塔矢亮完全炸毛了。
“答案如你所見，終局相差六目半。”緒方精次打開車門，“上車吧！”
“那六目半是在官子部分才失去的，也就是說兩人在此之前一直是勢均力敵，”棋盤桑那凌厲複雜的布局根本看不出下子的順序，那一局肯定曾經發生了什麼，“進藤是用了什麼絕招吧？緒方桑請告訴我可以嗎？”
進藤已經擁有了能與職業棋士一較高下的實力了嗎？看到昨天的對局，這樣的想法一直在塔矢亮的腦海里盤旋。
“你不是已經對進藤不感興趣了嗎？”緒方精次笑得別有用心。
“呃……”塔矢亮瞬即啞口無言。
“他下得真漂亮，他用將一手‘壞棋’變成了好棋，成功逆轉了局勢。”想起那漂亮的一手，緒方精次不得不感嘆那小鬼真的一點都不簡單。
“完整的棋譜在木之內君那裡，如果你想看的話可以問她要，不過最近你可能很難找到她，她在備戰日中女流戰。”想起昨天晚上毫無預警地敲響了他的家門索要棋譜的木之內和葉，緒方精次不禁莞爾。
“……”塔矢亮這才想起和葉桑昨天有說過要去幼獅賽會場看自己的比賽，後來沒有看到她，卻沒想到她也目睹了進藤的對局。早知道這樣的話他該直接去找和葉桑的，而不是來這裡被緒方桑耍著玩的，塔矢亮深深地後悔了。
……
樹上的蟬鳴孜孜不倦地詮釋著夏天獨有的味道。
當木之內和葉在日中女流賽大獲全勝的時候，她同時也聽到了桑原本因坊成功衛冕的消息。
緒方桑竟然輸了嗎？看來桑原老師的這道防線比想象中更加難以突破。回想起自己新初段聯賽與桑原老師對上的那一局，木之內和葉覺得他的心理戰術比他的棋給她留下的印象更加深刻。
“感覺最後的這一局沒有下出緒方桑的水平呢！”塔矢名人的研究會上，看到面前的棋局，蘆原弘幸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的感受。
木之內和葉也以沉默表示贊同。最後的這局棋比起前面六局來說的確是遜色不少。
但無論怎麼說，桑原都是極其難纏的對手，木之內和葉當然不會懷疑緒方桑是否具有奪得頭銜的能力，但是要一次便攻下桑原老師的確幾近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來日方長不是嗎？緒方桑能夠下到第七局，說明他或多或少已經動搖了桑原老師的地位了，只要找到了突破口，成功也就指日可待。
“啊，稍微有一點小插曲。”緒方精次的臉色有點難看，明顯不願意多談這樣的“題外話”。
“緒方君應該知道棋局之上，棋手的心理因素對比賽結果影響很大。”塔矢行洋緩緩開口，“我希望下一次頭銜戰緒方君和我對上的時候不會是這種狀態。”
話音剛下，眾人皆是一驚，卻又隨即釋然：緒方精次這次挑戰本因坊頭銜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看來我們大家都要加把勁了，前面有緒方桑作為我們的榜樣，後面的小亮也馬上要追上來了！”蘆原弘幸搔了搔頭。
“是啊，從四月份正式成為職業棋士到現在，小亮可是一直全勝呢！”
“呵呵，真不愧是塔矢老師的兒子啊！”
面對眾人的誇獎，塔矢亮謙遜地低頭，放在膝蓋上的拳頭卻是悄然握緊。
還不夠，他必須走得更遠，他要追上父親和緒方桑，他要爬上進藤光永遠都無法觸及的峰頂！
……
他一定要通過職業考試，然後讓塔矢亮正視他的存在！
幾天之後，在一家圍棋會所內，剛贏了棋的進藤光同樣默默握緊拳頭髮誓。
“進藤，我們繼續去下一家圍棋會所挑戰吧！”和谷義高興奮地說。這段時間他們三個一直以院生的身份挑戰各個圍棋會所裡的業餘高手，他明顯感受到自己的棋力進步了不少，下個月的職業考試他一定會通過的！
“好，今天誰輸了誰請客！”進藤光欣然答應，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變強。
“這裡有一家，我們要進去嗎？”伊角慎一郎指著路牌問身後的兩個人。
“當然！進藤，走吧！”和谷拍著自己胸脯，“這次輪到我打頭陣了。”
“和谷你想得美，主將這次由我來擔任。咦？這裡是……”進藤光終於發現不對勁了，於是在心裡輕喚：“佐為。”
“嗯，小光，是這裡，我們和塔矢亮下棋的那個地方，真的要進去嗎？”藤原佐為雀躍地問。如果這次也能碰上塔矢行洋的話就好了。
“不要，如果遇上塔矢亮怎麼辦？”進藤光直覺提出反對。
“進藤，不要磨磨蹭蹭的，快點來吧！”和谷義高回頭髮現進藤光還在發呆，於是一把將他拖了進去。
“喂，和谷，慢著！”進藤光掙扎無效，進去之後他便小心翼翼地環視了室內一圈，確定塔矢亮不在之後，自進來之後便一直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卻說不出這到底是慶幸還是失望。
“小光，讓他們繼續可以嗎？”藤原佐為戳了一下正在發呆的進藤光。
“誒，你說什麼，佐為？”進藤光茫然地問。
“我好像看到塔矢的師姐在那邊……”藤原佐為指了指角落裡正獨自擺棋的年輕女子，“讓和谷繼續說下去沒問題嗎？”
“……所以如果我們三個人贏了你們這裡最厲害的三個人的話，大姐姐你就免我們入場費吧，如果我們輸了就負責把這裡的棋子都洗乾淨！”和谷同學說得口沫橫飛。
“和谷！”進藤光這才發現要阻止已經完全來不及了。
完蛋了，這次死定了。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09
第16章 踢館
“咦？是你！”因為和谷義高的說話太過駭人，直到進藤光的驚叫，市河晴美這才發現他的存在。
“進藤，你認識她？”看到進藤光突然臉色大變，伊角慎一郎也發現不對勁了。
“贏這裡最厲害的三個人，哈哈，是來這裡踢館的嗎？”整個紫水圍棋會所突然沸騰起來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在紫水也敢說出這樣的話！”
“市河小姐，你現在可以把所有的棋子都準備好讓他們洗了。”
“喂，大叔，還沒比你怎麼就知道我們一定會輸，我們可是院生，即使讓你們2子我們也是會贏的！”被人瞧扁了，和谷義高氣憤地說。
“和谷，不要說了……我們還是馬上走吧！”進藤光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就算我讓Sai來下贏了塔矢亮的師姐，也不見得伊角跟和谷能贏吧？
“哈哈，讓子？大家聽到了嗎？這小子說要給這裡最厲害的三個人讓子！”
“不知天高地厚也要有個限度，踢館之前好歹也稍微打探一下吧，這裡可是紫水，不是普通的圍棋會所，還輪不到你們這些乳臭未乾的小子在這裡囂張！”
“市河小姐，北島先生，發生什麼事了？”被吵鬧的聲音打斷了思路，木之內和葉走了出來，零碎的字眼傳入耳中，讓木之內和葉不禁蹙眉，“什麼踢館？”
“啊，是你們？到底怎麼了？”竟然是這三名院生嗎？下個月就是職業考試的本戰了，怎麼他們還有時間如此鬧騰？
“木之內老師？！”連一直不明所以的和谷義高也開始感到頭皮發麻了。
市河晴美一邊強忍著笑意一邊向木之內和葉解釋情況，木之內和葉驚訝地看著三人，卻沒有說話。
“這是塔矢名人開的圍棋會所，你們覺得這裡最厲害的三個人是誰？”紫水的常客北島說到這個份上，三小恨不得拔腿就跑。連藤原佐為也以扇掩面不忍看到三人此時的非常精彩的臉色。
“非常抱歉，是我們失禮了，我們馬上離開！”九十度鞠躬，然後紅著臉想奪門而逃。
“既然來了，就下完棋再走吧，不用洗棋子的。”木之內和葉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喊住了他們，打趣地說：“雖然我不是這裡最厲害的三人之一，但是你們應該不會嫌棄我吧？”
“不不不，怎麼可能！”三人拼命地搖頭，只能認命地往回走。雖然有職業棋士和自己下棋是一件很值得慶幸的事，但是卻是在這種丟人的情況之下，即使想放棄這個機會落荒而逃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大家請繼續下棋吧！”如果讓客人觀戰的話，恐怕這三個男孩會更加不自在吧？
“那麼，就請三位多多指教了！”沒有讓子，木之內和葉執白子以一敵三。
“請多多指教！”
幾番試探之後，木之內和葉心中便有了計較：這三人中實力最強的是伊角君，他要通過今年的職業考試大概不會有多大的問題；和谷君次之，但也足以應付職業考試；實力相對較弱的是進藤君，但木之內和葉卻完全不敢掉以輕心。不僅是因為他受到的關注，更是因為自己親身感受到了他可怕的成長速度。
現在進藤君的棋，已經找不到幼獅賽中依然略顯粗糙的痕跡，每一手都下得有板有眼。如果再算上他在幼獅賽中所下的那手出奇不意的妙著，這三人中她最該防範的人是他沒有錯。
而且木之內和葉總是隱隱覺得進藤光的棋給她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是熟悉，卻又說不出個是哪裡，只是一種莫名的直覺。
“木之內小姐……”憋了很久的進藤光終於忍不住開口。
由於說好只是隨意地下棋，所以四人偶爾還是會搭上幾句話。
“嗯？”木之內和葉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同時和三個院生下棋對她來說感覺還是有點吃力，不過以她現在的實力她相信自己能應付得來。
“呃，那個……這家圍棋會所最厲害的三個人有包括塔矢亮嗎？”進藤光忐忑不安地問。
“現在不包括。”木之內和葉拈起一顆白子落下棋盤，“你和小亮的事我也略有耳聞，如果不進入職業世界你永遠都不可能追上他，所以下個月的職業考試，你們都加油吧！”
“是！”三人齊聲地回答。隨著棋局的深入，雖說是隨意地下，但四人都不自覺地變得越來越認真，也就沒有再說話了。
眼看黑子頻頻失利，和谷義高以為劫爭對己方有利，將有可能扭轉局勢，卻遭到了白子的順勢利用，直接將自己逼上了絕境。
“我認輸了。”面對四面楚歌的黑子，和谷義高無奈之下，只好中盤便退出戰局。
“和谷君不妨靜下心來再想一想，黑子應該還有活路。”木之內和葉一愣之後放下了拈棋的手。
很好，解決了一個！
白子靈巧地進攻，導致進藤光不得不為角上那片黑子的死活問題而陷入長考，於是木之內和葉得以專心對付正向著中腹白子發動猛烈攻勢的伊角慎一郎。苦思中的進藤光自然沒有發現他身後的藤原佐為在他們對弈不久後就不時若有所思地看向木之內和葉。
激烈的對殺並沒有動搖白子在全局上的優勢，伊角慎一郎也放下了右手，冷靜地思考黑子的出路。
木之內和葉還來不及喘一口氣，便聽到了進藤光那邊傳來清脆的落子聲，她馬上拈起一顆白子轉頭看向棋盤，卻在看到那顆黑子的著點的時候整個人都怔住了，連指尖之間的棋子何時掉回棋盒也不知道。
Sai！木之內和葉差點脫口而出，她不敢置信地死死盯著棋盤上的那顆黑子。
進藤光的這一手不僅讓角上的黑子輕鬆作活，還威脅到了邊上白子陣型的鞏固！這樣攻守兼備的著法完全是Sai慣用的手法。
木之內和葉突然想起去年業餘圍棋大賽上談及Sai的身份的時候，小亮和緒方桑也是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面前的這個男孩。這麼看來，一切似乎有了答案，卻又像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
沉思片刻，木之內和葉重新拈子，無論怎樣，光是進藤光能下出這樣的棋，也足以讓她全力以待。
而和伊角慎一郎的對局中，由於面對白子幾乎讓人無力招架的進攻，黑子的背水一戰也讓木之內和葉不敢有半分怠慢。與此同時，進藤光的黑子還狠狠地暗算了白子一把，讓木之內和葉狼狽萬分。
面對張牙舞爪正要撲向自己的兩隻幼獅，木之內和葉既要維持職業棋士的風度不能狠狠地將二人宰掉，卻又不得不適當地磨掉他們初見鋒利的爪牙以免傷及自己令紫水有失體面，她內心的鬱悶可想而知。不過無可否認的是，他們都是很好的對手，包括已經發現了黑子活路而正後悔著自己這麼早就認輸的和谷義高。
進入收官階段之後，分神同時應付二人的木之內和葉並沒有占得多少便宜，白子的優勢正在不知不覺間不斷地縮小，隨後進藤光在官子上出現了小失誤，才令木之內和葉得以有喘息的餘地，然後一鼓作氣地拿下這兩場勝利。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如果進藤沒有失誤的話，恐怕這兩局她的贏面不大，截然不同的棋局嚴重折磨她本來就不擅長棋上思考的腦袋。這樣下棋比和一名高段棋士對奕更加辛苦，還好她最後都贏了。
不過如果有機會的話，她還真的想多試幾次，要不去棋院踢館，不，找院生們交流交流？
“和谷君已經找到了吧？其實你這一手下得不錯，不過就是後來急躁了一點，黑子打劫的時機掌握得不是非常好，如果是在這一手之後，白子的麻煩就大了。”飛快地在棋盤上到處比劃，她知道在他們三人還在下棋的時候，和谷義高已經將這局棋研究得足夠仔細了。
“伊角君的話，很厲害，我差點就輸了。這一手很漂亮，不過如果是在等白子打入之後才下殺傷力就更大了。”伊角慎一郎的棋的確是沒什麼好挑剔的，他的棋力完全已經是職業級別的了。
“進藤君，你的這一手嚇了我一跳呢！”木之內和葉指著那一手黑子，然後單刀直入：“感覺很像去年網絡上那個圍棋高手Sai會下的棋，難道進藤君也一直關注著他？”
“咳咳……我，我是見過幾局，所以也記住了幾手，剛才是突然想到才會這樣下的。”進藤光開始的時候是嚇了一驚，後來謊話卻是越說越順溜。他偷偷地瞪了身後心不在焉的佐為一眼，都是他的錯！
“本之內老師也研究過Sai的棋嗎？”和谷義高靈敏地發現了木之內和葉話中隱藏的信息，但是為什麼——
“對啊，我和Sai在網絡上下過一局，慘敗之後就一直有留意他的動態，他的棋譜我記錄了很多，雖然對手的水平有點參差，不過Sai的每一手都很值得研究，如果和谷君有興趣的話有空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探討一下。”木之內和葉笑著說，其實她想拐森下老師這個一語道出Sai和秀策行棋相似之處的弟子很久了。
“記錄了很多Sai的棋譜？”進藤驚訝，伊角茫然，和谷眼前一亮。
進藤光回頭，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佐為正用感動的眼神一直盯著木之內老師。
“小光，是她，沒錯了。”藤原佐為肯定地說。
“佐為，什麼是她？你在說什麼？”進藤光大惑不解。
第17章 男女混雙賽
“嗯，那是我個人的一些習慣。”由於多年積累下來的棋譜已經不能用簡單的一個“多”字來形容了，想起自家書房那壯觀的場景木之內和葉就有點頭皮發麻。還好緒方桑抽空教了她怎樣用電腦記錄和整理棋譜，一些比較有價值的棋譜已經被她錄入到電腦裡面去了。
“和谷君大概在奇怪去年在世界業餘圍棋大賽上當大家說起Sai的時候為什麼和Sai下過棋的我會一直都保持沉默吧？”木之內和葉笑著說出和谷義高不敢問出口的問題，“因為Sai是誰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最大的希望不過是再和他下一局而已，他的棋教會了我很多，我很感謝他！”
藤原佐為愕然地看著她，但木之內和葉並不知道他的存在。
或許對於小亮和緒方桑來說，現實之中擁有無限潛力的進藤光比起虛幻網絡世界中藏頭露尾的高手Sai更加讓人期待，但木之內和葉還是更偏向於後者，即使是親自和進藤光對奕之後的現在，她的想法依然沒變，甚至變得更加渴望。
她知道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現實主義者，當然她也很慶幸自己不是，不然大概在很久之前，當她認清自己沒有什麼圍棋天賦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這條路了。所以，其實偶爾做一下夢也不錯，不是嗎？
“小光，她就是那個‘Zhou’。”目不轉睛地看著木之內和葉，藤原佐為再次緩緩地開口。
“‘Zhou’？佐為你不是說先後和我們下棋的‘Zhou’不是同一個人嗎？而且我記得‘Zhou’不是日本人，好像是中國的。”進藤疑惑地問。
“是第一個‘Zhou’，後來的那個不是她。”藤原佐為肯定地說。
藤原佐為說完這樣的話之後就一直沉默地看著三人的復盤，心中很是感慨。
“謝謝木之內老師的指導！”簡單地覆盤完畢，三小決定起身告辭，木之內和葉將他們送至門外。
“今天謝謝你們陪我下棋，希望到時候能看到你們的照片在《圍棋週刊》的新初段專欄上。”她相信他們絕對有通過今年職業考試的實力，他們都比當年的自己強多了。
“木之內老師，塔矢他……”沒有跟隨和谷他們離開，猶豫了片刻，進藤光還是開了口。
“小亮？他今天有比賽，平時不用比賽的時候他很喜歡待在紫水，所以如果想找他下棋的話可以經常過來。”木之內和葉微笑，“當然，如果你們是找我下棋的就更歡迎了。”
“抱歉，我在成為職業棋士之前不會再來這家圍棋會所了！”進藤光握緊拳頭一面堅決地說。
“進藤君是嫌棄我嗎？”木之內和葉開玩笑地問。
“不！木之內老師的棋很讓人佩服！”雖然對那個“Zhou”所下的棋他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但是能讓Sai記住的人……再加上今天的棋局，進藤光也真的知道，她的棋力的確還在塔矢亮之上。
“我是想在成為職業棋士之後才堂堂正正地和塔矢亮對奕，讓他親口承認我絕對有資格成為他的對手！”進藤光相信自己一定會做得到。
“唔，很不錯的想法，需要我向小亮轉達些什麼嗎？”木之內和葉勾脣，她開始有點嫉妒小亮能夠擁有這樣的一個對手了。
“請您轉告他：我很快就會追上來了！”進藤光堅定地說。
“好的，沒問題！”木之內和葉爽快地答應了。
“嗯，進藤君，還有事嗎？”木之內和葉看到男孩還是沒有離開。
“那個，木之內老師很想再和Sai下棋？”對上木之內和葉探究的眼睛，進藤光慌亂了，“呃，我是說，那個Sai真的很厲害，想不到連木之內老師都會對他這麼執著。”
“強者被崇拜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很自然的事，”木之內和葉憧憬地閉上眼睛，“從Sai的棋裡面我學會了很多，我很想用我學到的這些跟他再下一局，向這位老師展示他對我的影響。”
“……”進藤光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很想讓佐為跟她下棋，但是卻想不出任何可行的安全辦法。
“佐為，其實你也想和木之內老師再下一次棋吧？”進藤光看著依依不捨地跟著他離開紫水圍棋會所的藤原佐為。
“想是很想，不過對現在的我來說我還能夠繼續下棋已經很滿足了。”他想回報她對自己的存在的認同，但是他不能再像去年夏天那樣隨意地下棋了，如果他任性的話可能會給小光帶來很大的麻煩。
“我想想辦法吧，會有機會的，佐為。”進藤光不忍看到佐為垂頭喪氣的樣子，只好出言安慰，卻也一時想不出什麼辦法。
“沒關係的，我們回去下棋吧，小光！”藤原佐為仰望天空，其實只要他還能夠下棋，真的沒有什麼該抱怨的。
只是總覺得自己好像辜負了一個熱愛圍棋的人對自己的期望而已。
……
“小亮，這是進藤君今天和我下的棋局，嗯，還有他要我轉告的話。”進藤光前腳離開，比賽結束的塔矢亮後腳便順便過來紫水了。
塔矢亮沉默不語，很顯然進藤光對他情緒的影響遠大於今天的勝利。
“好吧，時間也差不多了，今晚我約了緒方桑去吃壽司，小亮也一起吧？慶祝一下你今天贏了一名高段棋士。”
“不了，和葉桑和緒方桑去吧，我今天有點累了。”塔矢亮悶悶地說。
“唔，好吧，津田六段是個不好對付的對手，小亮覺得累也是正常的，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木之內和葉輕揉塔矢亮墨綠的頭髮，“我先送你回家吧！”
“和葉桑，進藤……”一路沉默，最後塔矢亮終於吞吞吐吐地問：“你覺得進藤的棋怎麼樣？”
和我比怎麼樣？
塔矢亮實在問不出口，但是看到和葉桑剛才給自己擺的那一局，他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再也壓抑不住，正急欲爆發。
“小亮很在意嗎？關於進藤君差點就贏了我的事。”面前的男孩在他七個月大的時候他們就“認識”了，木之內和葉當然明白他腦袋瓜子裡想的到底是什麼。
塔矢亮默認。
雖然他看得出來和葉桑沒有盡全力，但是的確是如果進藤光沒有在官子上出現失誤他就能贏了，而自己卻從來未能將面前的人逼到這種份上，這要他如何能夠甘心？
“進藤光夠不夠資格成為你的對手小亮你自己心裡不是早就有了答案了嗎？”沒有說出自己贏得如此狼狽的實情，反正木之內和葉覺得現在這種狀況很不錯，“大概今年夏天結束之後他就會離你更加近了，小亮，你在害怕嗎？”
聽到木之內和葉的問話，塔矢亮感覺自己的血液好像在瞬間停止了流動。
木之內和葉知道他不是害怕而是興奮，但是她就是要故意這麼說。小亮必須正視進藤光的存在，只有這樣他才能夠突破自己的瓶頸。
或許有一天，這兩個粉嫩粉嫩的男孩也會成為緒方桑的對手，圍棋界終於也要變得越來越熱鬧了。
只是，她是否也能幸運地遇到屬於自己的對手？即使未來充滿變數，她還是忍不住帶著期待繼續她孤獨的征途。
……
“晚上好，緒方桑。”在緒方精次旁邊的位置上坐下，看著面前精緻誘人的壽司，木之內和葉終於有了饑餓的感覺。
“晚上好，木之內君。” 緒方精次為她倒了一杯清酒。
“緒方桑看起來心情不錯。”木之內和葉輕啜了一小口。
“啊，不過木之內君看起來好像有點累。”緒方精次明顯感覺到木之內和也葉有點心不在焉。
“嗯，今天有三名院生來紫水踢館了，你們都不在，同時和他們下棋太費神了。”木之內和葉半開玩笑地抱怨道。
“以一敵三嗎？戰績如何？”緒方精次好奇地問。
“不辱使命全部贏了，不過倒是差點輸給進藤君了，看到棋譜之後小亮貌似受到了不少的打擊。”木之內和葉笑得有點奸詐。
“你是故意沒有告訴亮君你以一敵三吧？” 緒方精次一語中的。
“呵呵，緒方桑覺得有這樣的必要嗎？”木之內和葉笑著反問，“小亮今天可是贏了津田六段，如果再刺激一下的話，可能要進入循環圈也不成問題，這不是緒方桑所樂見的嗎？我只是順手推他一把而已。”
“呵呵，其實以木之內君的實力，參加七大新聞戰的爭奪也是不錯的選擇。”木之內和葉既然熱衷於不分性別的無差別對弈，在七大新聞戰中力爭上游鍛煉自己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她卻偏偏為了尋找一個年齡相仿的女棋手作為自己的勁敵而滿世界跑，實在自相矛盾得令人費解。
“七大新聞戰嗎？我是一定會參加的，等緒方桑拿到頭銜之後我馬上就去參戰奪取挑戰權。”木之內和葉笑眯眯地說。
沒錯，如果在她成為職業棋士那一年就參加頭銜戰的話，她現在應該也能勉強打入循環圈，但之後呢？面對眾多高段棋士，在那個幾乎是純男性的領域，她知道以自己現在的實力還不能站得住陣腳。她不害怕失敗，但她會選擇最適合自己的成長方式，所以在實力還不足的時候她情願呆在外面繼續盡她的所能突破極限。
將參加頭銜戰的時間定在緒方桑取得頭銜之後不過是想鞭策自己，她不願意被拋離得更遠。由十多年前入門考試的那次慘敗開始，木之內和葉就發誓自己一定要追上面前的這個人，無論距離有多遠。
“是嗎？那木之內桑不妨從現在就開始準備吧！”緒方精次自信地說，然後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
“對了，木之內君，棋院有意讓你參加這次的中日韓青年對抗賽，我想應該會在明天正式通知你。”作為這次日本隊的隊長，緒方精次自然會提前知道一些有關的消息。
“嗯？怎麼可能？這個比賽棋院一般都只會派男棋士參加吧？”木之內和葉驚訝得瞪大眼睛，“而且，就算是棋院想派一名女將去，大概也輪不到我吧？淺田老師應該比我還適合。”
“木之內君不必妄自菲薄，你在日中女流戰的表現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這次是塔矢老師向棋院推薦你的，所以你無須懷疑自己的能力。”既然塔矢老師也不避嫌地推薦自己的學生，自然是因為對木之內君有足夠的信心。
“其實這次棋院會安排女棋士參賽是因為主辦的中國棋院向我們表示：這次的比賽會增設一項男女混雙賽。”緒方精次不為餘力地向木之內和葉解惑。
“男女混雙賽？”什麼時候這個比賽也開始在國際上流行了嗎？
第18章 賽前準備
男女混雙賽幾年前於日本興起，很快就發展成了一項職業錦標賽，不過由於比賽規則是男女雙方一人走一步棋，但比賽中組合雙方不能有任何交流，因而雙方的默契顯得至關重要，所以一般的參賽者都是夫妻檔，想不到今年的主辦方中國棋院也對這樣的比賽感興趣。
木之內和葉也終於明白塔矢老師為什麼會推薦她，雖然棋力更勝一籌的淺田老師在團體戰的時候更具戰鬥力，但她的丈夫並非職業棋士，即使讓她為了這個比賽而專門和一名男性棋士展開針對性的培養默契也是不可能也來不及的事情。而和緒方桑經過多年的相處，已經非常了解對方的棋，磨合時間會相對較短的自己，就成為了最適合的人選。
“感覺這種比賽可能會比以一敵三還要吃力，不過好像挺有趣的。”和緒方桑搭檔嗎？很新鮮而讓人期待的經歷。
“除了我跟緒方桑，倉田君應該也會參加吧，那還有兩個名額呢？”光是“35歲以下”這個限定就已經秒殺了所有老將了，木之內和葉真好奇剩下的還有誰。
“剩下的名額將從選拔賽產生，是白川君和田中君的機會應該比較大。”緒方精次推了推眼鏡分析道。
“果然小亮不能參加選拔賽嗎？”木之內和葉了然。
“亮君雖然勢頭不錯，但畢竟太過年輕了，缺乏實戰經驗，棋院希望他先留在日本參加各種頭銜戰先磨練一下自己再參加國際賽事。”緒方精次攤手。
“這種說辭還真是官方啊……”木之內和葉感嘆道。這跟變相打壓新人有何區別？不過國內的棋士很多都把國內的賽事看得比國際賽事重要，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棋院會這麼決定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那麼接下來在緒方桑沒有比賽的時候，我們就抽點時間去紫水嘗試一下混雙賽的下棋方式吧？”話雖是說他們對彼此的棋都比較熟悉，但是操作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果不事先嘗試一下配合好的話，到時候絕對會死得非常壯烈。
“嗯，最近我的比賽不是很多，可以的話我們就從明天開始吧！”雖然不足兩個月的時間可能不夠，但是有勝於無。
“好，我終於找到正當的理由推掉那些沒完沒了的工作了。”木之內和葉抱怨道。至於冰帝那邊的指導工作，今晚打個電話給跡部君拜託他代為處理就可以了，反正他生徒會會長，這樣的身份實在太方便了。
都說一般外面的指導工作年輕的女性棋士比男性棋士吃香，但木之內和葉真的情願她沒有獲得這種榮幸。沒錯，下棋的確可以為她掙到不少的錢，讓她才可以如此任性的生活著，但她卻不是為了掙錢而下棋。
圍棋，就是她全部的夢想。
……
“緒方桑……”這一手應該是輪到我來下才對。木之內和葉扶額，又要被罰一子了。
指尖觸及額頭，剛才指尖在伸進棋盒的時候不小心觸到溫熱的地方貌似溫度變得有的失衡，讓木之內和葉怔了一下。
“哈哈，和葉桑和緒方桑這次已經是第五次出現一個人連下2手了，”一直在旁邊觀戰的蘆原弘幸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共罰了5子，小亮你這次贏定了。”
“誰說的？”木之內和葉拈起一顆白子，扳，黑子受到不少的衝擊。凶狠的一著與緒方精次的風格頗有幾分相似。
黑子用挖，試圖彌補邊上遭到的損失。白子覷，緒方精次的這一手卻很有木之內和葉的味道。
棋局一直持續到收官，算上白子被罰的5子，黑子終局贏6目半。
“一加一果然有可能小於2。”看著苦笑的二人組，這是蘆原弘幸觀戰後得出的結論。
“這樣的確不是辦法，緒方桑我們還是好好再商量一下關於配合的問題吧？”木之內和葉提議。自顧自地互相模仿對方的棋來下，其實這跟完全不配合沒有任何區別，他們兩個人下得真是太糟糕了。
“或許由我來配合緒方桑吧？”國內的混雙搭檔，由於棋力差距的關係，一般都是由女棋手模仿男棋士的棋來作為配合。雖然她知道緒方桑不可能主動要求她這樣做，但兩人這樣下棋的話始終是不行的。
“但輪到和葉桑下的時候，卻未必總能猜透緒方桑的想法吧？”蘆原弘幸覺得完全由和葉桑來配合緒方桑似乎也不是非常適合，而且看緒方桑的表情就知道他也不同意。
“其實如果取長補短的話，像是剛才的對弈，我就一直在想，如果白子取勢搶地和進攻的時候是緒方桑，而防守和鞏固實利的人是和葉桑的話……光是這樣想我就覺得我面前的對手實在太可怕了。”塔矢亮說出自己心中的假設。
緒方精次與木之內和葉低頭思考，然後抬頭同時對上彼此的視線，“試試看吧！”
“蘆原君，這次你來和我們下吧！”木之內和葉笑眯眯地對著剛才還在幸災樂禍的蘆原弘幸說道。
“啊？”於是在塔矢亮同情的目光見證之下，蘆原弘幸欲哭無淚地被兩人痛宰得相當凄慘。
經過接下來的近兩個月的磨合，兩個人合作無間的配合甚至與國內好幾對有名的混雙搭檔相比也毫不遜色，不過總是免不了會出現一個人連下兩手的情況。
……
“謝謝您的指教。”緒方精次和木之內和葉低頭行禮。
“你們下得很不錯，以你們現在的水平，下一周中日韓青年對抗賽應該完全沒有問題了。”塔矢行洋緩緩地開口。
“哈哈，緒方桑和木之內君完全看不出來是臨時組合的搭檔呢，竟然連塔矢老師也給予你們這麼高的評價，到時候的混雙賽就交給你們了！”
“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希望到時候不會拖緒方桑的後腿。”木之內和葉謙遜地回答。
“木之內君不用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混雙賽也不過是附加的比賽，這次對抗賽的本戰才是正事，我想木之內君也同樣很期待吧，就當是難得的一次經驗就好，木之內君不用這麼緊張也是可以的。”這次比賽的日本代表之一田中賀，也是木之內和葉的師兄和藹地笑道。
“是的，田中桑說得對，但是我還是想盡力一試。”木之內和葉不卑不亢地說。她知道，這次對抗賽的本戰，不設主將，所有的對弈安排都是由抽籤的形式進行，也就是說，她的對手很大可能是男棋士。
只要輸得不太難看就可以了，沒有人想過要讓她在本戰中贏得比賽為日本隊爭取勝利的路上添磚加瓦，她的存在只不過是為了應付附加的混雙賽。她一直都很明白這一點。
不過即使是這樣，她還是想要試一試。即使頂尖棋手大多為男性，而世界也普遍認為女棋士的實力要低於男棋手，但棋力真的與性別無關。
越是無人看好，她越是要燦爛綻放，不為別人的喝彩，只想為自己而驕傲。
低頭的剎那，沉浸在自己內心世界之中的木之內和葉並沒有發現身旁的人將視線放在了自己膝上緊握的拳頭之上。
她心中所想的，並非真的無人了解。
……
中國棋院。
“高君？！”在中日韓青年對抗賽的歡迎會上，木之內和葉意外地看到了高永夏的身影，“你也是這次比賽的選手？”
看著高永夏胸前的禮花，木之內和葉不覺感慨韓國對有潛力的新人棋手的栽培還真是不遺餘力。
“你是來參加那個什麼混雙賽嗎？”高永夏故意不客氣地挑中木之內和葉的弱點，畢竟韓國也有一個專門為了跟安太善搭檔，而成為這次比賽的選手的裴慧雅。
“呵呵，說起來我跟高君好像已經好久沒有下棋了，我真希望抽籤的時候我能抽到你，那我想我就不至於在本戰裡全敗了。”木之內和葉故意用懷念的語氣報復面前的少年。
“哼，你以為你現在還有可能贏我嗎？你就別做夢了！”高永夏惡狠狠地說。
“能不能贏要下過之後才知道，如果比賽我們沒能碰上的話，比賽結束之後我們到外面下一場如何？”木之內和葉發現自己竟然要抬頭仰望高永夏，氣勢上肯定是輸了一大截。早知道她該穿高一點的高跟鞋的。
“我正有此意！”高永夏俯視的動作讓木之內和葉非常不爽。
“嘛，日本隊和韓國隊的火藥味真重。”楊海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木之內和葉的身後。
“楊海桑？”木之內和葉轉身正要和楊海打招呼，卻被不遠處倉田君的咆哮給鎮住了——
“什麼叫做‘日本的安太善’？你才是‘韓國的倉田厚’！”
木之內和葉扶額，她跟高永夏的小爭小鬥和他們那邊的火藥味相比根本什麼都不是。倉田君不是不懂韓語的嗎，怎麼這樣也能吵起來？
“木之內小姐需要喝點什麼嗎？我幫你拿。”楊海轉過身之後回頭詢問，木之內和葉這才發現想起剛才自己為了躲掉不必要的應酬而走到了餐桌的旁邊的角落裡。
木之內和葉正為楊海一副“為淑女服務是紳士的榮幸”的表情而被逗得笑了出來：“嗯，可以的話麻煩你幫我倒一點……”紅酒好嗎？
話還沒說完，一杯果汁卻突然被塞進了木之內和葉的手裡，木之內和葉愕然抬頭看向來人。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09
第19章 試煉（修）
“木之內小姐，真巧，明天請多多指教。”楊海拿著跟木之內和葉同樣的號碼牌，“那麼我們還有另一名對手是？”
“呵呵，真的是很巧。”木之內和葉已經看到了高永夏繃著一張臭臉向著他們走來。看來這傢伙就是她第二場比賽的對手了。
“嘛，這次比賽的話題人物，最近刷新了韓國連勝紀錄的新人王高永夏嗎？”楊海摸了摸下巴，“能夠會一會他應該也不錯。”
“嗯，高君是個不錯的對手，當然，和楊海桑明天的比賽更讓我期待。”木之內和葉正想舉杯，卻發現自己手裡還拿著剛才緒方桑塞給自己的果汁，於是囧了一下。
“呵呵，想不到會在團體賽上與木之內小姐提前碰上，我還以為還要等到幾天之後的混雙戰呢！”雖然木之內和葉是女流棋士，但是楊海也不認為他明天會贏得很輕鬆。
“楊海桑和林月桑嗎？”木之內和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目光開始在不遠處的林月和眼前的楊海之間游移。
“木之內小姐你就放過我吧！”楊海被木之內和葉曖昧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林月是內定的人選，而我不過是被王星和華力松那兩個傢伙暗算了而已。”
“哈？”這次主動要求增加混雙賽的貌似是中國棋院這個主辦方吧？怎麼還要淪落到抓壯丁的地步？
“這個混雙賽是贊助商的意思，說這樣會比較有看頭。”楊海攤手，“反正我和林月也是走走過場而已，不過好像來自混雙賽發源地日本的木之內小姐和緒方先生好像也是臨時的搭檔吧？雖然如此，但比起安太善那對情侶搭檔，我還是比較看好你們。”
“但是我也覺得我跟緒方桑要在你跟林月桑手中取得勝利的難度應該會比較高一點。”木之內和葉暗自撇撇嘴，無論是個人賽還是混雙賽，裴慧雅也別想贏她，“而且聽說楊海桑跟林月桑好像也是來自同一個地方，我想再加上在棋院相處了這麼久，默契肯定不錯。”
“那你跟緒方先生作為師兄妹經過了多年的朝夕相處，默契豈不是更好？”楊海也忍不住揶揄木之內和葉。
“楊海桑，雖然我的中文是一般般，但是將‘朝夕相處’用在我和緒方桑的身上好像不是很適合吧？”木之內和葉眼角抽搐。
“喂，木之內和葉，如果你明天輸了，那你這兩場本戰就註定完敗了。”高永夏從木之內和葉的右邊擦肩而過，高傲地丟下這樣一句話。
木之內和葉瞪了那傢伙的背影半天，卻是不怒反笑，這傢伙還真是有夠彆扭的。不過明天的比賽，無論勝算多麼的渺茫也好，她還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木之內君？”楊海被隊友拖走了，而緒方精次也領著日本隊一行人走了過來，他疑惑地順著木之內和葉的視線看去，“木之內君應該對這次抽籤的結果感到很滿意吧？”
田中君正大呼木之內和葉倒霉，很想和她交換的同時，緒方精次卻不是這樣認為。他覺得木之內君會很高興。
“嗯，這一定會是難忘的歷練。”木之內和葉微笑地轉頭善意提醒，“田中桑的對手是林月桑嗎？其實她也是很好的對手，以前跟她下棋的時候我也吃過不少的虧。”
“是嗎？”田中賀不以為意，木之內和葉也無所謂地聳肩，有些事情還是由自己親身體會比較好。
“緒方桑明天的對手是王星桑啊，竟然是兩名隊長的對決嗎？我想緒方桑也一定很期待吧？”木之內和葉看到了緒方精次嘴角勾起的弧度。
王星，華力松還有楊海，他們三個人可是中國有名的年輕頂尖職業棋士，其中王星在世界棋壇中最為活躍，華力松橫掃中國國內的大賽也相當有名。而相比之下，楊海卻總是被扣上不務正業的帽子，可是跟他下過棋的人就知道，他的棋可是也一點都不含糊。
“啊，一起把勝利帶回去吧！”緒方精次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嗯！”笑靨如花。
……
“……每方各三個小時，最後5分鐘讀秒，黑子貼目為5目半。那麼，比賽正式開始！”總裁判宣讀完比賽規則，為今天的廝殺拉開了帷幕。
“請多多指教。”木之內和葉執黑。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無論輸贏，她都要下到最後！
黑子序盤行棋穩定，但開局不久便被白子搶先占得了要點，無奈被壓於下風。黑子的幾次撲擊均被白子從容地躲開了，而白子卻沒有更狠厲的進一步行動。
木之內和葉咬牙，她知道楊海想要幹什麼。
他沒有與黑子開戰的打算，而是想要憑自己穩健的實力一口氣將白子的優勢帶到終局。
就是因為自己是女流棋士，所以即使要贏也不想讓她輸得太難看嗎？但她木之內和葉不需要這樣的體貼！
木之內和葉的左手握拳，右手指尖毫不猶豫地落下，幾手之後“大斜”定式成型，雖然冒險，但這是眼下黑子唯一能擺脫現狀的辦法。
“憑木之內和葉那樣簡單的腦子也敢用‘大斜千變’？”監視室內，看到黑子這樣的布局，裴慧雅嗤笑。
別告訴我你退化了，木之內和葉，我這次可是為了贏你而來的。如果你的棋力變差了，我會贏得很沒成就感的。
素有“千變”之稱的大斜定式，能夠讓整個棋局的形勢變得無比複雜，如果沒有精確的計算能力和慎密的心思，這樣的棋局對棋手來說絕對是九死一生。
而木之內和葉的棋，呵，那女人除了防守避讓了得之外，根本一無是處。
“木之內小姐自尊心太強了。”安太善感嘆。和慧雅一樣，說什麼都不願意接受別人的讓步。但那樣黑子只會輸得更慘。
如果自己的面子不重要，那整個隊伍的面子呢？孰輕孰重，他不信木之內小姐不明白，她只不過是任性地選擇忽視這個問題而已。
只能說，這位木之內小姐不愧是慧雅認定的對手嗎？連性子也是一樣的倔得要命。
“永夏，你怎麼看？”安太善別用有用心地問高永夏。永夏對於自己一次都沒能贏過木之內小姐也是一直耿耿於懷吧？
緊盯著屏幕的高永夏並沒有搭話，只是繼續一手接著一手將棋子放到他面前的棋盤之上，而他擺出那些的棋的布局，正好與木之內和葉跟楊海的那場對弈一模一樣而已。
白子繼續避讓，顯然楊海並不樂見木之內和葉這樣損人卻不一定利己的著法。
因為跟木之內和葉也算小有交情，棋局之上他並不願意節外生枝，但如果棋局到了他不能完全掌控的步調，那他也只能盡全力將對手擊潰。畢竟不讓木之內小姐輸得難堪的大前提是——他能贏得這場對弈。
作為中國隊的選手，他必須確保自己能贏，才可以去想別的。
乘著白子避讓留下的空隙，木之內和葉拈起黑子一口氣攻了過去。她的確是在逼楊海正面迎戰，棋盤之上，只有強弱之分，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施捨。
她只想證明，即使她身為女流棋士，她同樣擁有與男性棋士同場競技，分庭抗禮的實力。
白子靠出，黑子依然步步緊逼。還要再避開嗎？那她就不客氣了！
凶悍的棋風完全不像是木之內和葉慣有的風格，經過兩個月的混雙訓練，木之內和葉在進攻的時候下意識就會模仿緒方精次的手法。而用在現在的這種情況之下，更顯得意外的有力。
看到如此凌厲的進攻，楊海怔了幾秒。如果白子再不行動的話，就會輸。黑子所傳遞著的，就是這樣的信息。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接受她的挑戰——
白子夾，黑子隨即連回兩子。要開始反擊了嗎？木之內和葉感覺到了空氣中細微的變化。
白子繼而連撲，黑子損失不少。看到黑子落入了下風，木之內和葉卻終於忍不住勾起脣角。
對了，就這樣，在棋盤上一決勝負吧，楊海桑！木之內和葉再次拈子出擊。
黑子利用上方構築起了的厚勢盡可能地擴張下方，漸漸建立起了優勢。這正好是木之內和葉最擅長的地方，白子根本占不了便宜。
監視室內，高永夏輕輕勾起嘴角，緩緩將最後一顆棋子落下，黑子這幾手還算可以。
白子打入，巧妙地穩定了當前對自己明顯不利的局勢，充分顯示了楊海作為頂尖棋手的實力的同時，也打擊了黑子的氣勢。
既然決定了要挑戰他，那就請不要後悔，木之內小姐。這是楊海的回應。
黑子用長而後貼出，著法顯得相當強硬，戰火一觸即發。如果她沒有逼得他全力以赴，她才一定會後悔！
“木之內和葉竟然真的想把白子惹火嗎？不自量力！”裴慧雅一面譏諷地等待黑子被白子狠狠修理。
白子的攻擊相當堅實，但木之內和葉也從容地以壓應對，得到處理的孤棋給黑子減輕了不少的負擔，讓木之內和葉得以輕裝上陣繼續再戰，這一手下得可謂相當漂亮。
棋盤之上，黑白雙色互相牽制，平分秋色。
“雖然好不容易追上了，不過看來黑子也囂張不了多久。”絕口不提木之內和葉剛才的那一著妙手，裴慧雅一眼便看出了黑子當前的隱患。
如今上方的黑子雖厚，但是接下來，只要白子順勢攻擊黑子，便可破掉黑子中腹的實空，那麼緊接著只要讓白子有機會補棋，楊海就必定會將白子的勝勢確定下來。
那麼，黑子接下來的這一手，該怎麼下才能解除面前的這個刻不容緩的危機？緊盯著棋盤，木之內和葉她發現她完全找不到出路。
大斜定式！竟然是它所造成的影響嗎？複雜的局勢讓木之內和葉完全沒有辦法在混戰中找到正確的道路。果然還是被自己拔出的刀刃所傷，木之內和葉忍不住苦笑。
“這下黑子無力翻身了吧？”看到死敵被徹底制住，裴慧雅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如果執白的人是她……對，只有執白的人是她，她才有辦法高興。
“她不會就這樣認輸的。”高永夏突然開口，然後拈起一顆棋子穩當當地落在面前的棋盤之上，這正是黑子唯一的出路！
你不會就這樣認輸的，對吧，木之內和葉？
第20章 起死回生
額際滲出一層冷汗的木之內和葉閉上眼睛苦思，她完全沒有辦法找得到出路。
黑子一定還有辦法逆轉的，她絕對不會就此認輸！
如果把大斜定式的影響算在裡面，那麼其實即使白子要選擇進攻，也不一定能夠輕易大獲全勝，棋盤之上的未來充滿了變數。如果是這樣的話，她願意放手賭一把——
黑子立，不僅錯開了那最適合的著點，還完完全全成為了全局的最大的敗著。
白子跳，繼而尖頂讓黑子陷入了陷境。
黑子沒有找到那唯一的出路，實在太可惜了。那麼到此為止吧，木之內小姐。楊海暗暗搖頭。
黑子無奈逃竄，卻正好落入白子攻擊的步調，白子將黑空破壞殆盡，而黑子此戰幾乎是一無所獲，白子全面占優，仿佛大局已成定勢。
“高永夏，雖然你對木之內和葉的評價不錯，但她似乎讓你失望了。”看著屏幕之上已經幾乎無力翻身的黑子，裴慧雅突然輕笑出聲。
看著如此狼狽的黑子，裴慧雅告訴自己應該高興的，卻還是別過頭試圖忽視壓抑不住那從心裡涌出的對木之內和葉的失望：那討厭的女人竟然就這樣就要輸了，就在棋局剛進入中盤不久的時候，她將要輸得如此的難看。
聞聲看去的安太善也忍不住搖頭。
既然不擅長棋盤之上的計算和思考，就不應該魯莽地使用會讓局勢變得無比複雜的大斜千變，這下木之內小姐算是自作自受了吧？
高永夏狠狠地瞪著黑子剛才的那一手，那女人是笨蛋嗎？黑子的出路他閉上眼睛也能馬上想出來，她竟然思考了這麼久還主動跳入對方的陷阱！
不，黑子還能再戰！木之內和葉拈子落下並沒有半分遲疑，仿佛黑子依然穩占優勢。
還沒下到最後，她絕不認輸！
黑子悍然挑劫，帶著一種一劫定生死的味道。
處於劣勢的黑子開劫已成為了最後爭勝的機會，執白的楊海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因為放任已經發狠的黑子的下場將是白子的嚴重損失，此時的他如果不盡全力對付黑子，那麼輸的人將會是自己。
黑子成功引劫，在大斜定式的影響之下，局勢變得更加混沌起來了。
黑子的劫材資源雖不算豐富但相當有力，顯然木之內和葉此舉已是早有預謀，楊海只得謹慎應劫，一手飛成為了刻不容緩的大棋。
黑子一路打進行頑強的劫爭，木之內和葉知道自己必須作這最後的盡力一拼。
白子扳，形勢開始對白子不利。幾手交換之後左邊的那片白子竟然無端成為了劫活，白子不僅損失慘重，而且已經無法在此劫中取勝。
居然又是大斜定式。楊海看著黑子之前在序盤時候的布局，終於發現了令白子失利的罪魁禍首。
據他所知，即使是資深的頂尖棋士，也未必能在這“大斜千變”之下想得這麼遠計算得如此精準。而坐在自己對面的這位木之內小姐，似乎也曾經不止一次坦言自己不擅長棋上的思考。那麼，她完全是蒙對了的嗎？
看著在微微抖動的右手，如果不是對弈還在進行中，楊海還真想大笑出聲。
一開始的時候沒把你放在平等的位置之上，是我錯了，抱歉，木之內小姐。楊海抬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眼神凌厲的女子。這次他真的遇上了一個很好的對手。
賭對了。
木之內和葉很想大大地松一口氣，還是咬著脣緊盯棋盤。黑子這場戰役的勝利動搖了白子的勝勢，接下來黑子與白子的廝殺將變得更加激烈。
她只想下到最後，她一定要下到最後！
楊海也開始發狠了，白子徵，一口氣吃掉了5顆黑子，而後拔起，殺得相當痛快淋漓。
黑子長，這一著顯得無奈而被動。幾乎已經毫無招架之力的木之內和葉依然不肯認輸。她還在耐心地等待著什麼。
白子乘勝追擊，對黑子進行狠狠的打壓，上邊黑子的實地立即化為烏有，將黑子推入了絕望之境。
“木之內小姐能夠下到這種程度已經相當不錯了，對吧，永夏？”安太善表面是問高永夏，其實也是在問裴慧雅。
能夠下到這樣的程度，也夠資格讓你們繼續視她為對手了吧？
監視室內，韓國一行人看著屏幕，王星跟緒方精次的對局已經結束，而慧雅的這個死敵雖然應該撐不了多久，但也絕對不會輸得難看了。
高永夏沒有答話，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木之內和葉下得如此狼狽。不過她那種情願一戰絕命也不願意認輸的著法，他勉強認同，但如果是自己執黑的話，絕對不會讓自己弄得如斯田地。
心裡正計算著黑子將在幾手之後認輸，但當他聽到了裴慧雅的驚呼之後再次看向屏幕的時候，他也徹底怔住了——
本來已經毫無逆轉之力的黑子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真的再次作活了？！
細看棋盤，黑子剛才的一手斷是有力而妙絕的一著，右下的那片黑子馬上死灰復燃。這樣屢敗不死的黑子讓楊海想不鬱悶也不行。
白子扳後長起，楊海必須照顧上方白子的關鍵之手。但顯然幾乎已經一無所有的木之內和葉沒有這樣的顧慮，她要做的就是全力進攻——
黑子拐而後以掛攻角，新的一場戰役再次打響。只要尚有一子之力用以抗爭，她就絕不認輸！
面對越發狠厲的黑子，白子不得不退，卻被黑子成功伏擊，損失不少。幾手交換之後，黑子竟乘著勢頭不斷壯大自己，雙方的距離奇跡般被木之內和葉一點一點地拉近。
“木之內小姐竟然還有這樣的一手嗎？”安太善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而他旁邊的裴慧雅的臉色突然變得相當複雜。
高永夏拈起一顆黑子落在面前的棋盤之上，竟然是這樣嗎？
在木之內和葉拼上一切的努力之下，棋局在進入收官階段的不久之後黑子雖仍然全局落後，但顯然還能一爭。
黑子小飛之後渡過很大，而白子隨後獲利也不少。在細棋的形勢下，雙方極力比拼侵消的功力。潛力全面爆發的木之內和葉讓楊海不敢有半點松懈。
隨著木之內和葉及楊海也相繼進入讀秒階段，局勢依然複雜得讓人分不出上下，氣氛越發凝重。
如果只是比快棋的話，她不認為自己會比任何人遜色，只是她沒有想到最後還是被自己序盤布下的大斜定式給插了一刀。
“是我輸了。”木之內和葉低頭，“謝謝楊海桑的指教。”
她輸得心服口服，也不覺得遺憾。比賽的時候全力爭勝，結束之後問自己是否盡力，那就夠了。這就是她的圍棋。
在這樣的一場比賽中，她為自己而自豪。
突然，她感覺到有人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之上，無需回頭，她知道是誰，所以她並不急著站起來。
肩上傳來的溫度將她心中因輸棋留下的那一絲隱隱的失落也給輕輕撫平了。
“木之內小姐，稍後要一起復盤嗎？”對面的楊海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他還欠她一句道歉。
“好啊。”木之內和葉回給他一個微笑，如果沒有他一開始的刻意避讓，大概心平氣和的自己也沒有辦法下出這樣的棋，所以其實她該感謝楊海。
“那吃過晚飯之後我在二樓的對弈室等你吧。”楊海隨著隊友先行離去。
“嗯！”木之內和葉這才轉頭向這身後的人微笑，“緒方桑，我們也走吧。”
……
“本來以為木之內小姐今天的對弈已經足夠讓我大開眼界，想不到和木之內小姐今晚復盤也同樣讓人獲益匪淺。”經過一年的洗禮，面前這名女子的棋變得更加耀眼了，楊海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辦法不佩服她。
“楊海桑你說得太誇張了，誰都知道是你比較厲害。”木之內和葉喜歡復盤，在戰後用不一樣的心態去審視同樣的棋局，往往能夠讓人看到一些在實戰時候沒有發現的東西，比如今天黑子那唯一的出路，又比如能夠影響黑子最後命運的關鍵一手。
雖然這些“比如”對已經結束的對局毫無影響，但是發現這些“比如”之後，她就不會再讓自己犯下同樣的錯誤了。
“時間好像也差不多了，木之內小姐，讓我送你回酒店吧！”將棋盤上的棋子放好，楊海看了一下時間，也就站了起來。
“不用麻煩楊海桑了，酒店就在這附近，我自己可以……”一個人回去。
“嘛，好像也真的不用我送了。”楊海看著對弈室門前的身影。
“哈？”背對著門口的木之內和葉疑惑。
“緒方先生，晚上好！”楊海向著木之內和葉身後的人揮手，“你是來找木之內小姐的吧？你們師兄妹感情真好。”
於是木之內和葉囧了。
第21章 求勝之心
高永夏竟然贏了楊海。
雖說棋壇上偶爾也會傳出“某低段棋士戰勝某頂尖棋士”這樣不算新鮮的傳聞，棋盤之上的千變萬化總是能夠創造出千百種不可思議，但親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即使木之內和葉幾乎沒有辦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這的確是事實。
白子在中盤的一手不起眼的敗著被狀態極佳的高永夏揪住緊咬不放，最終導致了楊海的落敗。
是的，和高永夏那傢伙的對弈容不下半點差錯，他的眼睛太利了，連續不斷的計謀和凶悍的進攻不會給你彌補的機會。
明天自己就要對上他了，第一次正正式式的對決，光是這樣想木之內和葉就已經興奮得全身發抖。
剛剛踏出監視室，木之內和葉便看到了剛對弈完的兩個隊伍正向著這邊走來，她這才想起這的確是通往出口的必經之路。
“我說過如果你昨天輸了，本戰就註定完敗。”擦肩而過的那一刻，高永夏同時也拋出了戰帖。
“木之內小姐，我明天會幫你打氣的，請你幫我報仇吧！”楊海出言打破了因為高永夏的話而變得詭異的氣氛。不過不小心輸給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也足夠讓王星和華松力這兩個損友恥笑他三日三夜了。
“好的，我一定會。”木之內和葉笑著應了下來。
是的，明天的比賽她不能輸，她要證明自己並不是為了混雙賽而來的。林月贏了，裴慧雅也贏了，如果她輸了的話，就會成為這次本戰中最大的花瓶。
“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木之內君明天只要正常發揮的話，要拿下比賽沒問題。”眼尖地發現木之內和葉潛藏著的緊張不安，緒方精次開口，“如果是木之內君的話，絕對有承擔一場勝利的能力。”
“嗯，我知道了，明天我會贏的。”一定會。遙望已經沒有任何人影的走廊盡頭，木之內和葉輕輕許諾。
……
“永夏不吃晚飯了嗎？”剛剛落座的安太善問道。
“大概，一回到酒店他就直接坐電梯回房間去了，喊他也不理人。”說完，裴慧雅優雅地將切好的一小塊牛肉放進口中。
“其實也難怪他會這樣，明天就是和木之內小姐的比賽了，木之內小姐大半年前可是狠狠地挫了他的銳氣，心高氣傲如永夏，怎麼可能不想在正式比賽中堂堂正正地報那屢戰屢敗之仇？”安太善對於高永夏的行為表示100%的諒解。
“聽了你這麼說，我真的恨不得明天和高永夏交換。”裴慧雅放下刀叉，突然沒有了食慾。
身負與木之內和葉那屢敗屢戰之仇的，又豈止高永夏一人？
“三天之後的混雙賽你同樣也能對上木之內小姐，不是嗎？”安太善覺得女人的確是一種很讓人費解的動物，“我們會贏的，難道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
“但是你知道那不一樣。”她要的是單打獨鬥，是輸是贏自己一個人負責。
“但即使是不一樣你也會盡全力去贏她，不是嗎？”既然是這樣，那到底還有什麼好糾結的？安太善實在不懂。
“是的，我會贏她，無論如何！”無論是混雙賽還是今後所有的比賽，木之內和葉都休想再贏她！
與此同時，高永夏也在自己的房裡默默地在棋盤擺棋，而棋盤之上正是昔日與木之內和葉的對局。
明天，他一定會贏！
晚風微涼，卻未能冷卻任何人的求勝之心。
每個人都渴望勝利，但棋盤之上，能贏的人只能是其中一方。這，就是現實。
……
“請多多指教，高君。”揚起自信的笑容，木之內和葉低頭取下裝有白子的棋盒。
這不是兩人第一場互先棋，卻是最正式的一場，昔日的勝負在這一刻清零，現在與未來由現在的第一手開始算起。
黑子開局即為注重速度與中盤拼殺的“韓國流”，木之內和葉知道高永夏與自己一樣，都是懷著必勝的決心全力去完成這場對弈。
作為回敬，木之內和葉一手掛角而後小飛拉開了激戰序幕，她絕對不會退縮！
黑子跳封取外勢，白子隨後飛出，於是高永夏順勢便爭先于右上掛角。這是他對木之內和葉的挑釁。
白子迎頭擊打，至下一手尖封，白子在上方頓時形成了廣闊的陣勢。那麼，這就是她的回應。
序盤便展開的激烈糾纏已經讓木之內和葉有點喘不過氣，高永夏這傢伙棋步邁得很大，沒有空隙可乘就算了，稍有不慎甚至還會掉入他的陷阱裡，讓木之內和葉恨不得咬他一口。
算了，不跟小孩子計較！她才不會就此讓高永夏牽著自己的鼻子走。木之內和葉拈子落下：白子夾，下得得心應手，相當自信。
又是這樣！高永夏最討厭的就是木之內和葉的這種下法，明明黑子已經做好了大規模作戰的準備，但是白子卻依舊我行我素，不予理會。
黑子靠，無疑是直接破除白空的要點，狠厲而急進的手法很明顯地證明了高永夏已經炸毛的事實。
白子以攻為守，壓製住了兩顆蠢蠢欲動的白子，順勢重新整理自己的棋形。即使是不加思考的惡意報復也同樣帶著味道嗎？木之內和葉開始佩服高永夏了。
黑子長入角部眼位必爭之處，卻被白子冷靜地曲了一手，讓高永夏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接下來，黑子強硬地衝斷，面對來勢洶洶的黑子，木之內和葉只得被動地強行封住，但似乎已經無力阻止黑子前進的步伐，幾手交換之後，木之內和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黑子以殺氣吃掉了角上的白子。
高永夏在逼她出手，逼她跟上黑子的步調。避而不戰自然不是木之內和葉的性格，既然對方已經殺到自家門口，也沒有不應戰的道理。木之內和葉微眯眼睛，右手拈起棋子，那麼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
白子尖頂，先手破壞黑子兩眼，然後兩手分斷黑子，此時角上的被徹底封住的這片黑子無論是作活還是對殺都變得相當困難。仿佛第一次親身感受到木之內和葉也能下出如此凶狠的棋，高永夏不自然地頓了一下。
如果高永夏已經不再是昔日的高永夏，那她木之內和葉當然也不可能還在原地踏步。
由角落展開的戰火很快就蔓延至全局，乘著勢頭深入黑子陣地的木之內和葉開始意識到潛在的危機，高永夏大概早已布下了陷阱等著白子往裡跳，但此時想要抽身已經是來不及了。
為了加強自身而連成一片的白子，如果在某一局部遭到了黑子的成功暗算，絕對會造成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效果，那麼這就是高永夏想要的結果嗎？他休想得逞！
隨著棋局進入了中盤，黑白雙色更激烈的爭鬥也漸漸拉開了帷幕。
黑子一如木之內和葉所料地發動陷阱暗算了白子，導致白子損失慘重。
可惡，如果任由高永夏再中盤拉開差距，那麼白子要贏就變得相當困難了。中盤之爭絕對不容有失！
木之內和葉挑劫，給黑子造成了不少的麻煩。
受到左上巨劫的牽制，黑子只能選擇貼身近戰，但對上早有準備的木之內和葉，顯然是黑子稍虧。高永夏緊盯黑子，尋找空隙，他必須馬上結束這裡的戰鬥，不然中腹的黑子就會變得越來越危險。
白子不僅在劫爭中游刃有餘，還接連伏擊中央的黑子，其手法老練而狠絕，完全按著自己的步調走，讓高永夏全然無法兼顧。
高永夏開始明白為什麼自家老師會說木之內和葉這樣的棋手天生就是自己的剋星，明明表面上善於計算的自己更像是她這種沒大腦的人的剋星才對。
正是因為她沒有任何的圍棋天分，所以她比任何人更善於博采眾長用以強大自己。看不出棋局之上長遠的變化，只用多年培養下來的直覺便簡單地避開最危險的地方，讓擅長計謀的高永夏遇上她的時候往往只能無計可施，再慎密再完美的心思也算不出她心中的所想，這種感覺讓高永夏感到非常挫敗。
但這不代表自己真的沒有辦法戰勝她，他既然能贏了戰勝她的楊海，就自然也能贏她。
只有贏了她，他才能更上一層樓。
黑子鎮，下得相當妙絕，幾手之後黑子不僅成功消劫，還壓迫了一直在中腹進犯的幾顆白子，為黑子奪回了不少的優勢。
高永夏接下來的這幾手嚴重威脅到了白子的安危，讓木之內和葉辛苦構築起的厚勢全面瓦解。為此，木之內和葉不得不放下拈子的右手，開始思考白子的脫困之策。
這場比賽，她有非贏不可的理由。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09
第22章 夜
“緒方桑，請問你在嗎？”猶豫了一下，木之內和葉還是敲響了隔壁的門。
“木之內君？”緒方精次開門，“進來再說！”
“緒方桑在復盤嗎？我是不是打擾你了？”木之內和葉一眼便看到了放在矮桌上的棋盤。果然是今天的棋局嗎？
“沒有，我才剛剛開始擺棋，木之內君如果嫌棄的話陪我一起看看吧。”對木之內和葉的到來並不感到意外，緒方精次提出邀請。
“嗯，我很樂意！”她想看今天的那場緒方桑的那場棋局，因為當她結束了和高永夏的對弈的時候，她也只看得及看到這一局的最後幾手，以及它的結局——是緒方桑輸了。
木之內和葉安靜地坐在緒方精次的對面，看著他一手一手地還原棋局，偶爾緒方精次會出現了較久的停頓，木之內和葉也耐心地等待他的落子，直到棋局的最終還原。
和面前棋局比起來，她和高永夏今天的那場對弈真的可以算得上是風平浪靜了。緒方桑和沈九段的對弈，大概只能用腥風血雨來形容了。
兩名實力相近的力戰型棋手的對決，其結果自然是不會是單方面的非死即傷，只是最後的勝者卻只能有一個。
“緒方桑的這一手，是不是有點……”保守？木之內和葉指著棋盤之上的一顆黑子，其實如果單獨來說這一手並無不妥，但是與白子接下來狠絕的行動相比，緒方桑這樣的這一著就成了俗手了。
“啊，如果是將它與這一手的次序交換的話，會對白子造成更大的影響。”緒方精次指著另一顆關鍵的黑子。
“但是如果先占下這片陣地的話，白子大概也不會讓這塊黑子好過吧？”在棋盤之上比劃，木之內和葉說出自己的想法，但棋局好像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簡單。
“黑子這裡比較厚，更重要的是黑子的這一手靠留下的餘味，”緒方精次耐心地為木之內和葉解惑，“如果白子要強行打入的話，正好可以牽制住它的主要戰鬥力。”
“原來是這樣！”木之內和葉這才恍然大悟，然後慚愧地低下頭，“不好意思，緒方桑，我不僅沒有幫上忙，還老是打斷你的思路。”
“沒事，木之內君說的地方都是我在實戰的時候想得不周到的地方，木之內君正好都幫我挑出來了。”緒方精次將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之上，如果當時黑子是下在這裡的話，勝利就該易主了。
“緒方桑很不甘心吧？我也是吶。”木之內和葉說的是和楊海的那場對弈。
有時候賽後的復盤也需要很大的勇氣，面對失敗，承認失敗的勇氣，尤其是勝利本來是在咫尺之間的失敗。
面對團體戰裡日本隊的兩戰全敗，木之內和葉知道緒方精次要承擔的比自己所想的要多得多，但她真的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他釋然，畢竟就連作為隊員的自己也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
遺忘不是辦法，但如果選擇銘記，又該如何剔除那些負面的情緒？木之內和葉暗自搖頭。
“對了，緒方桑，反正明天沒有比賽，要不你陪我去一個地方，也算是出去走走，轉換一下心情好了，畢竟後天的兩場比賽我們兩個可是絕對不容有失了。”木之內和葉提議。
是的，後天的混雙賽如果來自圍棋混雙發源地的他們還是輸了的話，恐怕日本隊連僅剩的那麼一點面子都要徹底丟掉了。
“也好，反正明天我也沒什麼事，就出去走走吧。”緒方精次看著似乎變得有點小心翼翼的木之內和葉，心裡不覺好笑：原來在自家師妹的眼中，自己是一個脆弱到會被一場失敗打倒的人嗎？
雖然是這樣，但緒方精次感覺自己心裡也好像變得稍微輕鬆了一點。
作為隊長，沒有帶領日本隊將勝利帶回去他有責任，而甚至連自己的比賽也沒能全勝，他的責任更大。不過過去已成定局，正如木之內和葉所說，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在後天的兩場混雙賽裡獲勝。
“那麼，一言為定！”木之內和葉站起來，“那我先回自己的房間了。”
“唔，痛！”合上門，正低頭計劃著明天行程的木之內和葉右轉90°，邊走邊掏出磁卡，誰知道一抬頭便撞到人了。
“喂，木之內和葉你走路的時候能不能稍微看一下路？”不用抬頭，木之內和葉認得出那拽得上天的聲音。
“高君，晚上好。散步嗎？”後退幾步，木之內和葉完全不打算再仰視他。
看她多善解人意，連藉口都幫他想好了。
“路過而已。”被木之內和葉揶揄了一下，高永夏不自然的別過臉。
“那麼不小心路過這裡的高君願意進來一坐嗎？”路過？木之內和葉挑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韓國隊的房間貌似是在樓下，不過她也無意點破。
打開門，讓高永夏進去，木之內和葉發現這樣的情景似曾相識，去年在韓國棋院和高永夏第一次交手之後的那個晚上，貌似這傢伙也是來酒店找她了。本來找完緒方桑之後她也打算去找他的，誰知道他自動送上門了。
“既然來了，我們復盤吧！”免去所有的寒暄，木之內和葉直擊重點，“你先去擺棋，我倒完茶之後過來。”
聞言，高永夏下意識地向著窗邊的棋盤走去，等他下了幾手之後木之內和葉也端著茶走了過來，他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麼自己會這麼自然就接受了這女人的命令？
“你在發什麼呆？不會是在走廊外面吹冷氣吹久了，所以變得反應遲鈍吧？”事實證明，讓木之內和葉不報撞鼻之仇是不可能的。
“誰反應遲鈍了？還有，誰在走廊等你啊？”此地無銀三百兩。
“呵呵，我們開始復盤吧！”見好就收這個道理木之內和葉把握得爐火純青，“關於黑子的這一手我不是很明白……”
“……那你的意思是白子的這一手完完全全只是為了防範黑子可能從這裡殺入的攻擊？”高永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這一顆他一直顧忌著的白子在她眼中竟然只有這樣雞肋的作用，讓他終於知道自己的的確確是高估了面前這個人了，但偏偏他卻總是沒能在和她的對局之中將勝利拿下。
“那麼高君是覺得這一手有其他作用嗎？”聞言，木之內和葉眼前一亮，“高君可以告訴我嗎？”
白了木之內和葉一眼，高永夏沒好氣地解釋：“白子放在這裡，如果黑子要進攻中腹的話，只要白子再在這裡補一手，為了保全自己，黑子就必須退避，那麼白子便搶得了先機；如果黑子是想跟白子對殺的話，白子在這裡托入的話……”
“扣扣”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高永夏的解釋。
“抱歉，我去開門。”木之內和葉歉然一笑，然後站起來向著門口走去。
“緒方桑？”看到來人，木之內和葉感到很意外。
“木之內君你剛才把手機留在我的房間裡了。”如果不是手機突然響起短信的聲音，還沉浸在棋盤之上的緒方精次也沒有發現。
“麻煩你特意拿過來給我真不好意思，緒方桑！”木之內和葉接過手機，下意識地想邀請緒方精次入內：“對了，緒方桑要進……”木之內和葉突然想起房中的高永夏，於是硬生生地頓住了。
復盤復到一半來開門已經很沒有禮貌了，現在如果還繼續打斷的話，高永夏會炸毛吧？
“木之內君有客人？”緒方精次挑眉地看著木之內和葉略顯為難的表情。
“嗯，在和高君復盤。”木之內和葉側身讓緒方精次可以看到裡面正專注於棋盤之上的高永夏。
“那倒是我冒昧打擾了，木之內君復盤之後也早點休息吧！”說完，緒方精次看了門內一眼便轉身離開。
因為反光的關係，木之內和葉除了看到緒方精次微微勾起的嘴角之外，並沒有看到他眼鏡之後的表情，“晚安，緒方桑。”
“抱歉，高君。”木之內和葉放下手機之後重新落座。
“剛才那個是你後天的搭檔嗎？”高永夏不經意地問，手中擺棋的速度並沒有放慢。
“是啊，緒方桑是我同門師兄。”木之內和葉也拿起白子開始繼續擺弄。
“喂，後天可別輸了。”今天天氣真好。
“嗨！”不用你說我也絕對會贏。
……
“好可惜啊，劉老先生竟然不在……”木之內和葉嘆了一口氣，和緒方精次一起告別了庭院的主人，再次踏上了鄉間的路邊。
“劉老先生就是你說的那個中國高手？”緒方精次問，如果是這樣的話，也難怪木之內和葉會大老遠跑來這裡找他。畢竟開導毫無圍棋天賦的木之內和葉行棋如“行雲流水”的棋局才是最接近神之一手的就是這個人了。
“嗯，劉老先生雖然沒有教我怎麼下棋，但是他卻告訴我是他見過最有圍棋天賦的人。”木之內和葉輕笑。因為在他眼中的圍棋天賦，與世人眼中的不一樣。
“回去吧，這次沒有看到他，回去之前再來一次就是了。”緒方精次推了推眼鏡，那真是眼光獨到的一名老人家。
“嗯，我打電話讓司機過來吧？”木之內和葉掏出手機。
“這裡風景不錯，要不我們就這樣走回市區，然後再讓司機送我們回酒店，木之內君覺得怎麼樣？”遠離繁囂的鄉間小路，似乎別有一番風味，難得暫時放下職業棋士的身份，他們也不過是個平凡之人。
“好啊。”將手機放回包包裡面，木之內和葉微笑地上前兩步，與緒方精次並肩而走。
一直追逐著這高大的背影，木之內和葉實在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她才能真正趕上他的腳步，與之並肩而行。
或許真的只有上天才知道。
第23章 混戰
“裴小姐，我們又要碰上了。”坐在緒方精次旁邊，木之內和葉笑眯眯地向著剛剛進門的裴慧雅揮手。
“木之內小姐看起來似乎很輕鬆，看來這場比賽贏的人會是我們了。”裴慧雅優雅地在木之內和葉對面的位置上落座。
“因為覺得如果對手是裴小姐的話，我應該就不用緊張，像我們以前對上的時候那樣發揮就好。”木之內和葉笑得越發燦爛。
“是嗎？什麼時候看木之內小姐你都是如此的自信，真想知道你輸棋的時候是如何維持這個表情的，木之內小姐能教我嗎？”裴慧雅同樣報以大大的笑容。
“好啊，等一下如果裴小姐輸了我馬上教你，親自試一下那樣才會印象深刻。”木之內和葉咧嘴露出白深深的牙齒。
“我想還是還是由木之內小姐親自示範一下會比較形象。”裴慧雅也微眯眼睛。
“木之內君……”緒方精次扶額，一直知道自家師妹不是安分的主，但是這樣舌劍脣槍的場面還真是第一次看到。瞥見對面安太善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無奈表情，看來這樣的戰爭似乎是時有發生。
“哈？”木之內和葉轉頭看向身邊的人，完全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何不妥。
“咳咳，沒事。”緒方精次不自然地輕咳兩聲，然後抬頭對上了安太善以眼神向他傳遞著“習慣就好”的信息。
緒方精次不禁莞爾。
“時間差不多了，”裁判長看到選手已經進場，於是開始宣讀比賽規則：“賽前由雙方女棋手猜先決定先後手，並由女棋手各弈第一手。此後雙方男女棋手交替行棋，對局雙方必須嚴格遵守這個行棋次序，如出現行棋次序失誤，判著手有效，但每失誤一次判罰該方一子。對局時禁止兩人互相商討，每手棋30秒，每組棋手有10次1分鐘保留時間，黑子貼目數為5目半。”
“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比賽現在開始，請兩位女棋手猜子。”說完，木之內和葉跟裴慧雅同時將手伸進棋盒。
木之內和葉與緒方精次執黑。
黑子流暢的開局完全是木之內和葉慣有的風格，合作無間的二人並沒有留下任何的空隙讓白子有機可乘。
開局占不到便宜的白子也開始對黑子發動了進攻，於是木之內和葉二人也開始改變行棋的步調。
白子小飛，明顯是想攻角。猶豫了一下，木之內和葉拈子落下，擋。
下一步，交給你了，緒方桑。
白子衝，繼續進逼，裴慧雅和安太善配合得很不錯。
黑子扳，緒方精次的這一手顯得非常老練，機敏有力地化解了白子的攻擊。
白子自然不可能就此退讓，而安太善的攻擊顯然更加凶狠。
木之內和葉正想拈子出手，突然感覺放在棋盒裡面的手被溫熱的大手覆蓋住了。她怔了一下，然後下意識抬頭。
緒方精次不自然地抽回了手，卻沒有對上木之內和葉的眼睛。
木之內和葉微微勾起嘴角，指尖落下，緒方桑想點的地方，應該是這裡沒錯吧？下一步放心交給她沒問題。
因為在那一個多月的磨合裡，兩人總是會出現一人不小心連下兩手的習慣，所以木之內和葉和緒方精次已經習慣了當一個人下完一手之後另一個人就會把手放進棋盒裡準備拈子，用以減少出錯的幾率。
無比契合的兩人一口氣將優勢帶至了中盤，但白子依然在蠢蠢欲動伺機反擊。
白子悍然打入，同時對右邊黑子的棋形造成隱隱的威脅，裴慧雅這一手下得相當精妙。
緒方精次以壓應對，意外的俗手，看似是平白將優勢讓給了白子。
安太善自然不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白子馬上孤軍深入黑子中腹陣地，企圖獲取最大的利益。
形勢開始對黑子不利，木之內和葉左手托腮沉思，剛才緒方桑的那一手似乎沒有表面那麼簡單。一般情況下，緒方桑是不會下看起來如此魯莽的棋，除非那一手另有什麼含義。
對於木之內和葉自顧自地犧牲掉為數不多的一分鐘長考時間，緒方精次沒有多大的反應，目光始終如一地放在棋盤之上，似乎對木之內和葉異樣的停頓沒有任何的擔憂，反而表現出來的是充分的信任。
找到了！木之內和葉拈起一顆黑子，補掉自身的斷點，白子完全無路可退。
她的這一手，下得漂亮吧？木之內和葉笑著向身邊的人無聲邀功。
見狀，緒方精次也面露笑容，等待白子落下，他便展開了全面的圍堵。
這樣高默契度的下棋方式，感覺不賴。
執白的安太善與裴慧雅同樣冷靜，先貼後彎，輕易地突破了黑子的封鎖，但也無可避免地損失了數子。
十來手的交換之後，黑子的勢力變得越來越強大，似乎已經勝券在握，誰知道安太善一手點角成為了當前最大之處，給白子帶來了扭轉局面的機會。
如果黑子接下來的這一手沒能成功阻止白子活角的話，白子必然會順勢就地生根，這樣一來黑子的優勢很快就會被追平。
為此，木之內和葉不得不再次陷入長考，如果這次讓白子逆轉成功，棋局就必然要在收官之後才能分出勝負。雖說四人之中木之內和葉的快棋絕對不差，但是官子的計算卻是不用想都知道她一定是最弱的一個。所以如果讓棋局持續到官子階段，吃虧的必然是黑方。她真不想拖緒方桑的後腿。
那黑子的這一手到底該怎麼下才好呢？她的第一直覺是下扳，但如果聯繫一下全局，就會發現這樣的著法存在很大的缺點，雖能解決燃眉之急，但恐怕其後會有助於白子勢頭的增長。
跳？似乎也並不可行。一分鐘的時間已經用了大半了，但是她還是毫無頭緒。這個時候緒方精次的手也伸進了棋盒內，木之內和葉倏然抬頭，愣愣地看著他的側臉，而緒方精次似乎依然專注於棋盤。
木之內和葉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訴她：這一手讓他來下。不過是罰一子而已，犧牲一子能解決黑子面前的危機絕對划算。
不！木之內和葉果斷而毫不客氣地拍開緒方精次的手，既然他已經下了一手，那這一手就應該由她來下。她需要的不是後退時強大的依靠，而是並肩時全然的信賴。
指尖落下，黑子粘。雖沒能封殺白子，但也阻礙了白子活角的步伐，接下來只要緒方精次再以飛進攻，白子便無力迴天。
因為她也會放心地將下一步交給自己的搭檔，所以請相信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拖累黑子，緒方桑。
經過一輪凌厲的進攻之後，黑子奠定了最後的勝勢。
安太善小聲地向裴慧雅商量著是否認輸，裴慧雅看到棋盤之上白子已完全沒有活路，於是狠狠瞪了面無表情的木之內和葉一眼，才不甘情願地同意了安太善的提議——
“是我們輸了。”
“謝謝指教！”緒方精次與木之內和葉低頭同時回禮，然後在不約而同地轉頭。
在這棋局結束的時候，他們的視線終於第一次對上對方的，兩人相視一笑。
是他們贏了。
帶著兩場如雞肋般的勝利，他們坐上了返回日本的航班。
“對了，昨晚看了日本棋院在網上發布的消息，小亮不僅贏了名人戰預選第一回合的比賽，在本因坊戰第二回合預選也獲勝了。”氣氛有點沉悶，木之內和葉不由得開口試圖分散一下大家的注意力。
“亮君至今應該依然保持連勝吧？”坐在木之內和葉旁邊的緒方精次問道。看來亮君要進入各大頭銜戰的循環圈也不會有多大的問題了，他真好奇他的這名備受看好的小師弟到底能走得多遠。
“嗯，網上評論還說大概很有可能刷新倉田君甚至桑原老師的連勝紀錄。”木之內和葉輕笑。緒方桑似乎很期待小亮的成長，他在等有一天小亮成為他的對手。
“塔矢老師的兒子嗎？如果他繼續贏下去的話，下個月我應該會在名人戰的二次預選賽上和他碰上。”剛解決了第三份食物的倉田厚抬頭，“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的連勝紀錄由我來結束。”
如果他去年不是被緒方老師給刷了下來，今年也不必在一二次預選賽裡浪費時間。無論怎樣，他的目標也是從頭銜持有者的手上奪得頭銜。
“如果是倉田君和小亮的對局，應該會很精彩。”木之內和葉回頭看到倉田厚結果第四份食物又開始吃起來了，看來輸給安太善對倉田君造成的打擊很大。
“亮君的確是近來最受看好的新人，如果日本棋壇有更多像亮君這樣優秀的少年棋手，日本的圍棋界就可以再次崛起了。”隨行記者古瀨川感嘆。
“說起來，今年的職業考試應該也已經開始一個月了，我想像小亮那樣的棋手應該不止一個吧？”低頭輕呷了一口茶，那日在紫水遇到的三名院生應該能夠通過今年的職業考試吧？
每一年都會有人通過職業考試然後邁著大步向著他們這些人走來，如果自己沒能比他們前進得更快，就只有被超越的份。
第24章 偶遇
“小亮接下了上門的指導棋工作？”木之內和葉驚訝地挑眉。接下來小亮的賽程只會越來越緊張，而且要面對的對手也變得更加難對付，小亮怎麼還有心神接下這樣的工作？
一般來說，只有剛剛成為職業棋士，而且沒有什麼賽事的棋手才會擔任這些工作，像她小時候家裡請來的那些指導老師，也像剛剛出道時候的自己，但小亮不一樣。
“這個我也不大清楚，不過聽說對方好像是院生。”市河晴美記得蘆原先生是這樣告訴她的，“不過小亮這樣吃得消嗎？”
“院生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小亮的行為倒是有了解釋，還真是任性。不過那個叫進藤光的男孩的確讓人不得不在意，他今年應該會通過職業考試吧？
“放心，小亮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真的應付不過來，我想大家都不會坐視不理的。”木之內和葉站起來，“那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市河小姐。”
下午四點出頭，似乎時間還是早了一點，要不回家整理一下棋譜算了。
走出紫水幾步，木之內和葉便看到了一個垂頭喪氣的身影正向著這邊走來：“進藤君？”
“木、木之內老師！”進藤光愕然抬頭。
“唔，今天是星期天，進藤君應該是剛剛從棋院出來吧，要不和我下一局快棋再回去？”看他的樣子，今天應該是輸棋了吧？
“小亮今天不在。”木之內和葉一邊補充一邊自顧自地把人拖進紫水，“市河小姐，我又來了。”
“誒？木之內小姐，怎麼……”市河晴美疑惑地看著木之內和葉身後，又是上次的那個男孩嗎？
“一個人回家看棋譜也挺無聊的，還好遇到進藤君。”木之內和葉拉著進藤光坐下，“既然是快棋，我們就讓先吧，進藤君沒有問題吧？”
“呃……”進藤光完全處於被動狀態。直到拿下棋盒，他才真正反應過來：他不是正要回家嗎？怎麼突然就變成了坐在塔矢家的圍棋會所裡跟木之內老師下棋？
“小光，先下棋吧！”藤原佐為在進藤光身後提醒。他突然很想知道，事隔兩個月之後，面前這個人的棋力是否進步了。
“嗯，請多多指教。”進藤光也打起精神，拈子落下。他今天竟然連阿福也贏不了，他真的能夠通過職業考試嗎？抬頭看著塔矢亮的師姐，進藤光心情很複雜，透過她，他能看到塔矢亮在不斷向前，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停下了腳步，將永遠也沒有辦法追上他。
那麼他就盡全力完成面前的這場對弈，看看自己和職業棋士到底相差多遠。
“呼，進藤君似乎很擅長快棋，我差一點就要輸給你了。”一個小時以後，木之內和葉累得幾乎攤在了椅子上，看著面前低頭沉默不語的男孩，剛才下棋的時候黑子還不是鬥志超級旺盛的嗎，怎麼現在又這副樣子了？“進藤君，你怎麼了？”
“如果，如果，我也是抱著剛才那樣的心態下棋，我今天是不是就不會輸？”進藤光悔恨地握緊拳頭。
“小光……”藤原佐為很明白進藤光的感受，但正是這樣他不知道該如何出言安慰。
“現在職業考試應該也差不多過了一半了吧，能冒昧問一下進藤君現在的戰績如何嗎？”木之內和葉單刀直入，如果進藤光的戰績慘不忍睹，恐怕小亮也不會答應擔任一名院生的指導工作吧？
“十一勝兩敗。”進藤光悶悶地說。
“誒，不錯的成績啊！”木之內和葉有點意外，“那進藤君到底在苦惱什麼呢？”
只是因為今天輸了？事情似乎不像是這麼簡單。
“木之內老師，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進藤光小心翼翼地開口。
“嗯？當然可以。”木之內和葉爽快地回答。
“我想問，木之內老師是怎樣看待勝利，或者規則？”從伊角桑那裡撿到的那場勝利，始終是進藤光內心的一道魔障。
“勝利？規則？”這樣的問題讓木之內和葉楞了一下，她想起了這次的中日韓青年對抗賽，然後忍不住笑了一下，“比賽的時候執著於勝利並沒有任何不妥，如果不是為勝利而下的棋，那還有什麼意義？”
無論對手是強是弱，只要他坐在自己的對手席上，她就沒有辦法不執著於勝利。
“規則的話，其實古代圍棋並沒有現在這麼多的規則，沒有讓子，沒有貼目，也沒有定石，現代的圍棋規制比以前複雜多了，”在木之內和葉看不到的地方，藤原佐為贊同地點頭，“甚至它還在不斷地變化完善之中，規則讓比賽變得更加公平，所以我更嚮往這樣的勝利，進藤君認為呢？”
你到底在迷茫什麼，進藤君？無論是輸贏還是規則，都不能成為阻礙一個人前進的理由。
“我……”他渴望從伊角桑那裡取得勝利，但昨天那樣的對弈，卻不是他想要的。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不知道進藤光的心結到底是什麼，木之內和葉知道這樣的事情也只有當事人自己才能夠解決，不過適當的提醒也是可以的——
“對了，小亮最近好像在跟一名院生下指導棋，進藤君知道是誰嗎？我真好奇到底是誰讓小亮這麼在意，明明最近已經這麼忙了，還有特意騰出這樣的時間，我想那人應該有獨到之處吧？”透過那名院生，小亮的目的不言而喻。
“塔矢亮在跟院生下指導棋？！”進藤光驚訝得整個人彈起來，於是頭部撞上了車頂，“痛！”
“誒？原來進藤君也不知道？”木之內和葉故作驚訝地問，他會知道才怪。
“抱歉，木之內老師，我的確不知道。”進藤光低頭悶聲回答。
“呵呵，沒關係，我也只是突然想起而已。畢竟現在對進藤君來說最重要的還是通過職業考試，對吧？”你會通過的，對吧？
請不要讓小亮和緒方桑失望啊，進藤君。
“嗯，我會加油的，木之內老師。”透過車前的擋風玻璃，進藤光抬頭凝視著前方，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塔矢亮，你在等我對不對？你去跟別的院生下指導棋，是想透過那個人知道我現在的棋力怎樣，對不對？
“呵呵，等進藤君成為職業棋士之後記得多點來紫水，除了跟小亮下棋之後，也偶爾陪一下我研究一下Sai的棋譜吧？”雖然只是兩次交手，木之內和葉可以明顯感覺到：進藤光的棋，總是帶著Sai的影子。
“Sai？”進藤光驚愕，然後心虛地往自己的身後瞟。
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木之內老師對佐為還是如此的執著。
“嗯，我想進藤君對Sai的棋也很有研究吧，從你的棋就可以看得出來。”不是沒有想過進藤光可能跟Sai有關係，但既然怎麼想都是無解，不如把胡思亂想的時間用來研究Sai的棋譜。
“咳咳，嗯，我經常……”跟Sai下棋。這樣的話，要他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嗯，我是說Sai的棋給了我很多啟發。”進藤光甚至不用回頭也能猜得出佐為笑得非常得意的嘴臉。
“是啊，Sai無緣無故從網絡上消失實在太可惜，真的好想跟他再下一局。”最起碼也再跟她下一局啊，越是研究Sai的棋，她就越是沒有辦法滿足於此。
“木之內老師現在還有下網絡圍棋嗎？”進藤光試探性地問，他發現自己有點不敢對上木之內和葉的視線，“是在等Sai嗎？”
“小光……”藤原佐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他也很想滿足面前這個人並不過分的要求，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任性，雖然他真的好想下棋。
感覺到佐為的情緒有點低落，進藤光擔憂地向後看了幾眼。
“呵呵，等Sai？或許吧。沒有比賽的時候會玩一下，誰也不知道Sai會不會在什麼時候突然再次出現。”明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木之內和葉每次上線的時候還是會先把在線名單給翻一遍才死心。
聞言，進藤光更加侷促不安了。佐為……
“呵呵，其實自從Sai出現以後，網絡棋手的整體水平高了不少。”尤其楊海跟一柳棋聖最近變得更加活躍了，很多職業棋士也開始慢慢關注這一片領域，“正是因為不知道網絡那頭的人棋力如何，所以每一局都必須全力以赴，不然很可能會輸得很難看。”像她，第一次下網絡圍棋就遇上了Sai，輸得一敗塗地。從此以後，她沒敢在網上再輕敵過。
“好了，你家應該是在這吧？”不知不覺，目的地已經到達。
“謝謝你送我回來，木之內老師。”進藤光解開安全帶，在推開車門之前，他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鼓起勇氣開了口：“木之內老師，能告訴我你在網絡上用的賬號嗎？”
“哈？”木之內和葉怔了幾秒，“Kazuha，如果進藤君有時間的話歡迎找我下棋。”
“嗯，一定會！”進藤光推門下車，“木之內老師請慢走。”低頭鞠躬，進藤光再次抬頭的時候，木之內和葉已經驅車離開。
吶，佐為，木之內老師說她的賬號是Kazuha。進藤光無聲地對著身後的藤原佐為說。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10
第25章 浪潮
“木之內君看起來心情不錯。”緒方精次發現她已經在倒第三杯清酒了。
“緒方桑，聽說那個叫進藤光的男孩已經通過職業考試了。”因為喝了一點酒的關係，木之內和葉感覺自己的臉頰微熱，於是抬頭的同時左手輕輕貼上自己的左臉，托腮輕笑。
“哦？就是因為這個？”稍微怔了一秒，緒方精次隨即失笑。
“嗯，我在替緒方桑和小亮高興啊，我想以他的成長速度，很快就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對手。”木之內和葉的話裡帶著幾分的認真。
才學圍棋還不足兩年，卻已經能通過職業考試，前途實在是無可限量。
“他認定的對手是亮君，他們要想成為我的對手還早得很。”緒方精次不以為然。
“是嗎？但是我最近總是覺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了。”木之內和葉半真半假地說。
嗯，真的很接近了。
“但我相信木之內君不會讓他們有機會超越你。”緒方精次不會對這一點產生任何的疑問。
“呵呵。”木之內和葉笑而不答。
面前的人總是足夠了解自己，多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才走到這裡，她怎麼可能會讓身後的毛頭小子們隨隨便便就將她拋在身後？而且——
木之內和葉抬手輕輕將頭髮攏到耳後，裝作不經意地將視線放在身旁的人身上。
她不願意被他拋離得更遠，甚至她已經不想再仰望他的背影了。如果可以，她希望有一天能夠與之並肩同行。
“木之內君參加頭銜戰吧，最遲兩年內，我一定會拿到頭銜！”緒方精次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
“好啊，看來我真的要開始準備了。”既然緒方精次是這樣告訴她的，木之內和葉就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得到。
日本棋壇這潭死水似乎已經開始泛起陣陣漣漪，如果她想繼續前進，大概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木之內和葉一直都很清楚，她不是倉田厚，她更不是緒方精次，她只是木之內和葉。如果她無法站得更高，大概她只能被即將到來的新浪潮給狠狠淹沒。
……
“去參加頭銜戰吧，木之內君！”猛然睜開眼睛，這一句話成為了木之內和葉對昨夜的夢最後的記憶。
陽光被窗簾拒之門外，但小鳥嘰嘰喳喳的吵鬧還是鍥而不捨地折磨著木之內和葉的聽覺。
眨一眨眼睛，咽了一下之後發現喉嚨癢癢的，木之內和葉在床上呆了幾分鐘，這種不對勁的癥狀貌似是感冒前的徵兆。
難道是昨天沒等頭髮晾乾就睡著了所留下的惡果嗎？木之內和葉懊惱地用手更了更頭髮，算了，今天還是不去紫水了。
隨手披了一件外套，木之內和葉決定下樓梳洗一下。
“姐，你今天起得好像有點晚，沒事吧？”看到木之內和葉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木之內和志不是很放心。
“嗯，昨晚睡得有點晚。”雖然今天是週末，但這個時候能看到自家小弟木之內和葉還是覺得很奇怪：“今天沒有社團活動嗎？”
“等一下才去，姐你要吃煎蛋嗎？”木之內和志一邊回頭一邊向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不想吃，有點渴，我要喝果汁。”喝了兩杯水之後，木之內和葉還是沒能解決喉嚨的不適感，大概涼一點的東西會好一點。
想著，她便越過身前的人，打開冰箱拿出自己想要的東西，沒想到卻被自家小弟一把奪走了。
“和志……”木之內和葉幽幽地看著他。
“姐，早上空腹喝這麼涼的東西不好。”一臉堅決。
木之內和葉完敗，只好乖乖拿著自家弟弟遞給自己的熱牛奶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空盪蕩的床單，木之內猶豫了一下，然後轉身坐到書桌前，打開了電腦：不想睡，還是整理一下棋譜吧。
她習慣性地打開網絡圍棋的頁面，下意識地將在線名單從頭掃描到最後，然後才把頁面關掉，死心地開始整理那些數不完的棋譜。等一會兒如果自己還有精力的話就找人下棋吧。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奮鬥，木之內和葉好不容易把相當一部分的棋譜錄入整理完畢，她忍不住把身體往後仰，舒展一下已經有點僵硬的四肢。
今天早上差不多就這樣吧！木之內和葉一邊重新打開網絡圍棋的頁面，一邊喝掉手邊已經涼掉的牛奶。
呼！剛放下杯子，她還沒來得及把所有在線名單都瀏覽一遍，馬上就收到了對戰邀請。
沒有絲毫的猶豫，木之內和葉點擊確認，執黑。
對方的是第一次出現的新賬號，棋力不好判斷，木之內和葉不敢掉以輕心。
隨後也馬上證明了木之內和葉的選擇完全正確：白子於序盤便展現出強大的實力，毫不留情地將黑子踩在腳下。
白方以帝王的姿態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的領土，這種無形的壓力讓木之內和葉覺得似曾相識，但這種讓她連喘氣都覺得有困難的程度卻是頭一次遇到。
這個人的棋力遠在自己之上！他是誰，為什麼又會有這樣的高手出現在網絡世界之中？
作為一名理智的棋手，如果察覺到對手與自己的實力相差太過懸殊的話，認輸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但是木之內和葉沒有辦法作出這樣的決定，尤其她很清楚對方絕對是故意在一開始就用這樣強大的實力與氣勢來壓倒黑子的。
他挑釁的不只是棋盤上的黑子，更加是執黑之人作為棋手的尊嚴與決心。
即使明知敵不過對方，但她還不想就此認輸，更不可能就此認輸。即使是輸，也要輸得壯烈，輸得不枉此弈。
黑子冷靜聯絡，幾手之後逃出當前困境，盡顯木之內和葉紮實的功夫。但光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面對白子接連的追擊，黑子先手擠，初步形成活形。那麼隨後即使被白子強行封鎖，黑子依然有辦法作活。
似乎對不屈不撓的黑子感到有點棘手，白方稍微停滯了一下，但再次點落棋盤的棋並沒有絲毫的含糊。白子此著不僅搶占了攻擊的要點，至幾手之後的大飛，更加圍成了左邊廣闊的大空，手法利落得一氣呵成，造成黑子形勢的極其不利。
這樣的實力太過可怕了，木之內和葉甚至沒有辦法將白方與任何一個她已知的棋士聯繫在一起，包括Sai。
雖然她很清楚自己的棋力絕對沒有辦法和這個執白之人比擬，但是這不能成為她退縮的理由。相反，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她更加不可能放過！
隨意披在身上的外套隨著她的動作滑落在地上，可是沉浸在對弈之中的木之內和葉卻渾然未覺。
審視了全局的形勢，黑子狠厲地占據破除白空的要點，木之內和葉很清楚，如果讓白子繼續強大下去，黑子絕對是只有死路一條。
白子的應對顯然非常老到，直接進逼黑方，讓黑子在此局部幾乎無法存活。
木之內和葉衡量了一下，毅然決定放棄這片黑子，開始不計後果地對白子發動凶狠的進攻。如果防守遠遠抵擋不住白方的進攻，那就捨棄一切全力傾注於進攻之上吧！即使不能獲得勝利，最起碼也不能讓白子贏得這麼順利。
面對黑子在邊上的不斷滋事，白子不勝其擾，不得不放慢了向侵占中腹的步伐，開始著手收拾這片不安分的黑子。
木之內和葉當然不可能就此退卻，黑子更加活躍地給白子製造麻煩，於是戰火一觸即發。
木之內和葉心裡非常清楚，若是此戰落敗，黑子將無力翻身。
白子吃住了右邊的黑子，而木之內和葉也不甘示弱地連回左邊數子，順帶牽制住一片白子，有了這樣精妙的幾手，黑子竟然在此番激戰中得以倖存下來，其得失甚至與白子相去不遠。
如此一來，黑子還能再戰！木之內和葉毫不猶豫地選擇繼續進攻。
無法在激戰中得利的白子似乎也已經失去了耐性，開始對不知收斂的黑子發動了瘋狂的進攻。黑白雙色激烈的對碰讓棋盤的布局變得非常凌亂。
由於實力差距過於懸殊，黑子此時已是處於九死一生的境地，白子再從容開劫，奠定最後的勝局。
第26章 復盤
當木之內和葉靜下心來一邊抄錄棋譜一邊復盤的時候，她漸漸發現一些不對勁的地方：白子明明很強大，但是布局卻並不十分流暢，給她的感覺反而好像是在極力掩飾些什麼似的。
掩飾實力？不可能，如果這樣還不是他全部的實力的話，恐怕他只能是棋神。但如果不是實力的話，那又是什麼？
棋風？這似乎更加不可能。如果是她認識的人根本就沒有必要採取這麼迂迴的方式，也沒有要掩飾的理由。不過如果真的是掩飾棋風的話，只要她對掩飾者的棋有足夠的了解，就一定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木之內和葉相信復盤完畢之後自己便可得到想要的答案。
“呼！佐為，怎麼樣，這一局下得很暢快吧？”進藤光回頭看著藤原佐為，在這一場對弈裡，相信無論是黑子還是白子，都是沒有不遺餘力地全力應戰的，如果這就是木之內老師的實力，難怪佐為當初會記住“Zhou”這名字。這種不顯山露水的實力，出乎意料的難纏，如果換了是自己對上這樣的木之內老師，恐怕也撐不過中盤。
“不過木之內老師應該沒有發現吧？”進藤光有點不放心地問，畢竟木之內老師對佐為的棋可是研究得非常透徹。
“雖然我已經刻意改變平時的下棋風格，不過我也不敢百分百確定對方沒有發現。”藤原佐為依然緊盯著屏幕上已經結束了的棋局，她會認得出來嗎？
雖然覺得如果那位木之內小姐真的把他認出來可能會造成不少的風波，但藤原佐為卻很清楚，如果她沒認出來的話，自己大概會覺得很失望。雖然他本意的確只是想悄悄回應她想和自己對弈的那個心願，但沒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存在得到別人肯定，尤其現在的自己只是一縷只有小光才看得到的幽魂。
“不是吧？木之內老師的眼睛沒那麼利吧？”進藤光咽了咽口水，突然彈出的對話窗口卻嚇了他一大跳：“啊，木之內老師發了短消息過來！”進藤光顫抖地盯著上面的字——
“謝謝您的指教，雖然我的實力可能讓您失望了，但我還是衷心地希望還有機會與您再戰一場。”
“還好不是問我們是誰，我們還是趕緊下線吧？”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進藤光決定關掉所有窗口。
“佐為今天下得很開心吧？明天我們再去紫水找木之內老師好不好？”兩人走出網吧，進藤光回頭看著顯得有點沉默的藤原佐為。
“謝謝你，小光。”藤原佐為抬頭微笑，真希望每天都能下像這樣的一場淋漓盡致的棋，但他很清楚，這不過是難以實現的奢望而已。
光明的未來只屬於他眼見的這些人，他不過是一個見證者而已。總有一天，小光也能站得更高，和更強的棋手對弈。是的，那人是小光，不是自己。
“佐為，我很快就可以追上塔矢亮了，等我的實力變強了之後，我就不會老是輸給你了。”進藤光自信地拍著胸口，最起碼也要像木之內老師那樣，不能讓佐為贏得這麼輕鬆。他要超越的不止塔矢亮，他還要成為佐為認同的對手。
“小光……”聽到這樣的話，藤原佐為抬頭，來自進藤光身後的陽光讓刺眼得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意識有那麼一瞬的恍惚，只能無意識地呢喃。
是他太過杞人憂天了。小光的圍棋是自己一手教導出來的，憑著小光的天賦和成長速度，或許真的有一天，他會成為自己的對手，自己一手培育出來的對手——
“小光要贏我再過一百年吧！”心中的不安消失得無影無蹤，藤原佐為以扇掩面輕笑。
……
“唔，冷。”將一整份棋譜都記錄研究完畢，木之內和葉眨了眨疲倦的眼睛，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拾起地上的外套重新披回身上，最後才慢悠悠地在棋譜上署上白方的名字。
她有一種莫名的直覺：Fujiwara這個名字不會像“Sai”一樣在網絡圍棋界走紅，因為很有可能他不會再出現在網絡上了。但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因為她已經知道他是誰。他只是來實現自己一直一來的那個渴望，以Fujiwara的名義。
太過刻意的掩飾反而成了最大的破綻，但無論如何，Sai，謝謝你。
手邊的手機突然響起，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木之內和葉感到有點意外：“莫西莫西，緒方桑？”
“木之內君，日安。”緒方精次坐在紫水，卻沒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撥通電話之後卻聽到對方明顯帶點疲累的聲音，“是我打擾你了嗎？”
“沒有，緒方桑找我有事嗎？”木之內和葉搖頭。
“還是改天再說，反正也不是什麼急事。”緒方精次隨意地說。
“哈？”木之內和葉楞了一下，“嗯，好吧。”怎麼今天的緒方桑好像有點怪怪的？
掛上電話，木之內和葉直接撲到身後的柔軟的大床，沉沉地睡著了。
……
“歡迎光臨！”聽到拉開門的聲音，市河晴美抬頭看向門口，“誒，是你？你是來找小亮的嗎？可是他今天沒過來這邊。”
最近小亮過來紫水的次數明顯比以前減少了很多，說起來，她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小亮了。
“呃，不是，請問木之內老師在嗎？”雖然的確不是來找塔矢亮，但聽到這樣的話，進藤光還是感到有點失落，塔矢亮依然在他的前方大步前進。
“小光你已經通過了職業考試，你很快就可以追上他了。”感覺到進藤光情緒的變化，藤原佐為在他身後安慰道。
“進藤君，日安。”木之內和葉邀請來人落座，“恭喜你通過了職業考試，歡迎你來到職業世界。”難得這孩子這麼有心特意跑過來一趟，無論是來找小亮抑或是……找她。
“謝謝您，木之內老師。”進藤光有點意外，他沒有想過對方竟然已經知道，畢竟他通過考試也不過是一個星期以前的事。
“進藤君可以陪我復盤嗎？昨天我在網上下了一場很有意思的棋。”木之內和葉拈子擺棋。
“呃，好。”進藤光心虛地回答。雖說他的確是想替佐為打探一下木之內老師關於昨天那場對弈的想法，不過他完全沒想到對方會如此主動而直接了當地說要他陪著復盤，她該不會是發現了什麼吧？不可能！進藤光馬上否認了這個假設，先不說昨天佐為的棋完全改變了“Sai”慣有的風格，而且就算木之內老師真的認得那是Sai下的棋，也不一定將Sai 和自己聯繫上吧？
進藤光一邊不斷地為自己作心理建設，一邊硬著頭皮假裝毫不知情地問木之內和葉：“是木之內老師的比賽嗎？”
“不是，對方是網絡圍棋高手。”木之內和葉擺棋的手頓了一下，“執黑的人是我，慘敗。”
“呃，白子看起來真的很強。”進藤光當然知道佐為是盡了全力下這一局的。
“嗯，白子是我見過最強的棋士。”木之內和葉落下一顆白子，“光是這一手就足以看出我們之間的差距。”
看似隨意的這一手白子，卻完全斷絕了黑子所有的想頭。細細品味這一手，木之內和葉知道從這一手開始，黑子便再也沒有逃出白子的掌控，她後來所作的一切掙扎都是枉然。
“黑子這裡下得很漂亮，如果再往上一點話白子要拿下這片黑子的話只會損失更多……”順著藤原佐為的話脫口而出，說完之後進藤光才驚覺不妥地捂住嘴巴。他竟然在木之內老師面前指點她的棋，太失禮了……
佐為，你太得意忘形了！進藤光真想狠狠瞪身後的人。
“嗯，的確是這樣，怎麼我就完全沒有想到！”木之內和葉恍然大悟，明明都已經知道方向了，卻還是對不到點子上，“果然讓進藤君陪我一起復盤是對的，進藤君一下子就能發現問題了，虧我昨天還想了很久，還是覺得白子每一步都無懈可擊。”
是的，白子依然無懈可擊，破綻百出的是黑子。
“呃，不，木之內老師……”進藤光下意識擺手否認，但他能告訴面前的人那是Sai的想出來的嗎？於是他只得苦笑地咽下，佐為你真會給我找麻煩！
“進藤君如果還有別的想法可以告訴我嗎？”木之內和葉真誠地問，“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被木之內和葉直盯得渾身不自在，對方的話給了他一種話中有話的錯覺，“啊，呵，嗯，好的，木之內老師。”完全不用回頭看，他知道佐為一定在點頭，他只能答應——
讓佐為與木之內老師為昨天的棋局復盤。
“下邊的白子這裡其實還有空隙，不過如果黑子考慮進攻這裡的話……”進藤光慢慢道出藤原佐為的想法，而木之內和葉也不時加入提出自己的見解，氣氛融洽而無異樣，讓進藤光暗暗松了一口氣。
復盤完畢，木之內和葉突然站了起來，突然朝著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的進藤光鞠躬：“今天謝謝進藤君了。”
第27章 隱瞞
目送了進藤光的離開，木之內和葉看了一下時間，決定還是將棋譜再擺一次。想起剛才進藤光的表現，木之內和葉不覺勾起了脣角。
本來她也只是有點懷疑而已，但是現在她已經能夠非常確定了：進藤君絕對認識Sai。她想和Sai再下一次棋的願望應該是進藤君傳達給Sai的，甚至剛才復盤的時候進藤君的思路很可能也是Sai的授意，那種古老堅實而充滿睿智的味道不僅難以掩飾，也更不可能是一個習棋只有短短兩年的孩子能夠模仿出來的。
那麼曾經無法解釋的一切似乎也變得合理了：國際業餘圍棋大會上說到Sai的時候緒方桑和小亮不約而同想到了進藤君，而進藤君的棋也明顯能找到Sai的影子，小亮甚至表示自己曾經慘敗於他，兩次在這裡說到Sai的時候進藤君坐立不安的表現，甚至每次在最後對她的關於Sai的試探……
木之內和葉不知道Sai為什麼只能隱藏在網絡圍棋之中，也不清楚進藤君和Sai之間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但既然他們選擇了這樣迂會的方式來滿足自己的那個願望，她自然是非常樂意裝作一無所知來為他們保守這個秘密。不是她沒有好奇之心，但是她的好棋之心遠大於前者，她感激這兩個人為自己所做的一切。
無言的保密是她唯一可以作為對他們的報答。
“木之內君？”身後傳來熟悉的男聲讓還沉浸在自己內心世界的木之內和葉嚇了一大跳。
“啊，緒方桑？”木之內和葉慢了半拍地回過神，然後看著緒方精次在自己的對面坐了下來。
“抱歉，我是不是打斷了你的思路？”緒方精次看到木之內和葉似乎還沒恢復過來。
“呃，沒有，是我復盤的時候分神了。”木之內和葉不好意思地低頭攏了攏頭髮，卻完全還沒想起如果讓緒方精次看到面前的棋局會有怎麼樣的後果。
“是嗎？難怪木之內君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緒方精次才會打斷她，復盤的時候分神對木之內和葉來說是非常少見的事情，他將視線放到面前的棋盤上，然後瞳孔猛然一縮，“這棋局是——”
“呵呵，我只是隨便擺一下而已。”順著緒方精次的視線，木之內和葉這才猛然醒悟，這局棋不能見人，但似乎已經太遲了，於是只得乾笑。
其實她不太願意對面前的人說謊，只是她知道避重就輕的回答大概是不能讓他滿意，無奈之下，木之內和葉雙手放在棋盤之上飛快撥弄，棋局便被徹底打散。慌亂間，木之內和葉的右手手腕卻毫無預警地被一隻大掌給抓住了，木之內和葉愕然抬頭——
“緒方桑——”
“執黑的人是木之內君吧？”即使他只來得及看一眼，即使黑子放棄防守全力進攻的著法全然不像是木之內和葉慣有的風格，但是緒方精次還是非常肯定那絕對是木之內和葉所下的棋，完全沒有任何的疑問，百分之一百肯定。
堅定的眼神對上木之內和葉慌亂的雙眸，“白子是誰？木之內君什麼時候認識了一名這樣的高手嗎？”
如此強大的實力，緒方精次知道，換了是自己對上白子，恐怕也是無法獲勝。正是這樣，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人是誰，而木之內和葉又是怎樣認識這樣的一個高手。
“呃，這個嗎？是我在網絡上遇到的，至於他的身份，我也不是很清楚。”輕輕掙脫緒方精次的手，木之內和葉裝作低頭繼續收拾棋子，不敢對上緒方精次的視線。雖然她也不算是說謊，她的確不知道Sai的身份，但她還是感到沒由來的心虛。
“是嗎？木之內君知道他在網絡上的名字嗎？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希望可以會一會他。”緒方精次突然站起來，俯身靠近木之內和葉，於鼻尖相隔只有一寸距離的地方停下，四目相對，就這樣直視木之內和葉明顯帶著閃躲的眼睛。
在這不起眼角落裡，時間仿佛停止了流動，曖昧不明的氣氛讓木之內和葉忍不住別過眼睛。
多年的相處，緒方精次當然是從一開始就發現木之內和葉的各種異樣，他不知道她為何選擇隱瞞，但他知道她不可能騙他，所以如果這樣她還是不願意回答，那就算了。只是如果正如木之內和葉所說，執白之人只是一個網絡棋手，那她為何會如此心虛，為何要堅持不願說出她知道的一切？難道她認識執白之人？不可能，如果是木之內認識的人，他沒有可能不知道，但執白之人的手法明顯不屬於他所知道的任何一名棋士。
“Fujiwara。”猶豫了一下，木之內和葉還是沒有選擇隱瞞或者欺騙，能告訴他的就只有這個名字了。不過就那麼的一瞥，緒方桑應該是不會發現Sai和Fujiwara就是同一個人吧，即使是自己也是後來的復盤才發現的，所以只看過Sai兩局棋的緒方桑應該不可能發現吧？
“Fujiwara？藤原嗎？”緒方精次喃喃自語，然後坐回了座位上，讓木之內和葉暗暗松了一口氣。她將雙手放在膝上，左手無意識地撫上右手依然帶著某人餘溫的手腕，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緒方精次臉上的表情。
先是Sai然後是Fujiwara，網絡圍棋界似乎變得越來越熱鬧了，但是這樣的高手在虛擬的世界裡藏頭露尾，將實力遠不如自己的棋手們玩弄於鼓掌之間真的比在現實世界裡找一個棋鼓相當的對手淋漓盡致地廝殺來得有意思嗎？緒方精次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辦法理解這些網絡高手的想法。
“嗯。”木之內和葉依然覺得心虛，因為她的預感變得越來越清晰，她總覺得無論是Sai還是Fujiwara，很可能都不會再出現在網絡之上了，除非他找到了能夠與之匹敵的對手。如此一來，緒方桑終究也只能失望而歸了。
或許像Sai這樣最接近神之一手的人，其實都是無奈而寂寞的吧？找不到自己的對手，只能一個人孤獨地站在峰頂仰望那片似乎觸手可及卻無法再接近半分的天空，偶爾俯視還在他的腳下不斷攀爬著的後來者，卻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這份不想再繼續品味的孤獨。作為需要遠遠仰望他的攀爬者之一，木之內和葉實在不知道自己能夠在有生之年達到他那樣的程度，但即使如此，這也不可能成為她後退的理由。
“對了，緒方桑昨天找我有事嗎？”回過神來，木之內和葉有點僵硬地轉移話題。
“啊，是關於新年之後棋院將舉辦的青年精英職業圍棋大賽，我想木之內君今年成功升段已經沒有多大的問題，不妨考慮一下要不要參加，畢竟如無意外應該不會有性別限制。”順著木之內和葉的話題，緒方精次再沒有細問關於Fujiwara的事情，因為他知道木之內已不可能再告訴自己些什麼，既然如此，也沒有必要再為難她，雖然他的確很希望能夠和執白之人下一局。
“青年精英職業圍棋大賽？”關於這個比賽，木之內和葉也略有耳聞。雖是第一次舉辦，但其門檻可是一點也不低：五段以上的精英年輕棋手，當然獎金也不是一般的豐厚。
“是的，木之內君不妨把它當作參加頭銜戰之前的賽前熱身。”緒方精次說得很是輕鬆。如果是木之內的話，絕對有參加這個比賽的實力和資格。
先不說木之內和葉今年在大手合的成績還算不錯，其勝率讓她已經可以升上五段了，要參加這個比賽完全沒有問題，而且高段的女棋手本來就不多，再加上年齡的限制，擁有參賽資格的女棋手實在少得可憐，所以另設女子組的比賽根本意義不大，這正合木之內和葉的意思。
“好，我會參加的！到時候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跟緒方桑對上呢？”木之內和葉狡黠地向著緒方精次眨了眨眼睛。總算可以稍微靠近一點點了，但還不夠，她還要繼續努力地往上爬。
“即使這次沒有碰上，將來在大手合或許頭銜賽裡面我們還是有交手的機會的。”緒方精次輕推鼻梁上的眼鏡，他對未來的期待也絕對不比面前的人少。
“聽起來似乎很不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在對上緒方桑之前，她絕對不可以輸掉。
“時間也不早了，一起去吃個飯吧！”說著，緒方精次便站了起來。
“嗯，好！”木之內和葉笑著應答。
席間，兩人皆很有默契地沒有再提及剛才在紫水所發生的事，只是兩人之間好像有什麼已經在悄然發生了改變。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10
第28章 標題是浮雲
“是塔矢老師贏了，我們的老師現在已經是五冠王了。”從棋院的記者部走出來，木之內和葉看到了正迎面走來的緒方精次，她知道他的來意與自己一樣，於是揚了揚剛剛得到的棋譜。
“啊，塔矢名人這一局贏得乾脆利落。”接過木之內和葉手上的棋譜，緒方精次看著中盤獲勝的黑子，真不愧是塔矢名人。
“我會拿下本屆十段戰的挑戰權。”將棋譜還給木之內和葉，緒方精次信心滿滿地說。終有一日，他會坐在塔矢名人的對手席上，他會超越站在他前面的所有人，即使對手是自己的老師。
“嗯，緒方桑和塔矢老師的對弈，我很期待。”十段戰嗎？明年的三月份，對緒方桑來說不可避免的一戰終於要來臨了嗎？
“木之內君已經準備好了嗎？”緒方精次輕推眼鏡看著面前的木之內和葉。
多年的默契，木之內和葉豈會聽不出緒方精次的一語雙關，於是她揚起嘴角：“嗯，我的話，沒有問題。”
或者在緒方桑和塔矢老師對上之前，自己首先要面對的是和緒方桑的第一場堂堂正正的比賽。一月份的青年精英職業圍棋大賽，在和緒方桑對上之前，她絕對不允許自己輸掉。
“對了，緒方桑下個星期的對手好像是倉田君？今天早上看到他，跟他聊了幾句，說起來他上星期可是真的終止了小亮的連勝紀錄。”木之內和葉輕笑，她的這位同期，總是孩子氣得讓人不由失笑。想到他氣呼呼的神情，要報半年前慘敗在緒方桑之下的仇麼，現在對他來說似乎還是早了一點。
“啊，倉田君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對手，現在的亮君贏不了他也是自然的事。”雖然進入職業世界之後亮君的勢頭一直很猛，但現在就想要越過他站在身前的人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呵呵，倉田君是我在一月份的青年精英職業圍棋大賽第二個最想對上的人。”第一個人是誰不言而喻。木之內和葉很清楚，如果想要和面前的這個人並肩，她就不能被他所打敗的人打敗，她必須超越倉田君，無論要花上多少的時間和努力，她都必須要做到。
“我相信木之內君如果對上倉田君的話，那一定是很精彩的對弈。”木之內不比倉田差，緒方精次一直堅信這一點。第二個最想對上的人嗎？呵。
記憶之中的木之內從來不會選擇逃避，總是自信得閃閃發亮，讓人移不開視線。
“呵呵，以我現在的實力，無論是對上誰，對我來說都是很好的磨練機會。”木之內和葉笑著上前兩步。的確，以她現在的實力，在一月份的青年精英職業圍棋大賽，她最多隻能對上緒方桑或者倉田君其中一個，單淘汰制的規則讓運氣成為了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但是那又何妨？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再好的運氣也是枉然。
“明天塔矢名人的研修會，木之內君去嗎？”緒方精次問了一個早已經有了答案的問題。
“當然，所以今晚要先做好功課。”木之內和葉再次揚揚手中的棋譜，這麼有價值的棋譜參透不出的地方明天可是可以直接問當事人，她怎麼可能不去？
“那研修會結束之後能陪我去一下水族館嗎？我想我需要木之內君的意見。”看到木之內和葉沒有遲疑地點頭，緒方精次勾脣，“明天我去接你吧。”
“嗯，好。”木之內和葉爽快地答應了，那麼正好待會兒就可以將愛車送去保養了。
下了電梯，告別緒方精次之後，木之內和葉忍不住低頭研究手上的棋譜，誰知道沒走出幾步就撞到人了。
“啊，抱歉！”木之內和葉低頭道歉，然後抬頭看向來人，“呃，是伊角君？”
“木之內老師！”伊角慎一郎微微鞠躬行禮。
木之內和葉看著面前這個垂頭喪氣的少年，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今年通過職業考試的名單裡沒有他的名字。明明他才是那三人中最有實力通過考試的人，而現實卻偏偏只有他落榜了。說起來今天好像不是院生的學習日，那麼他這個時候過來，再估量一下他的年齡，大概已經到了院生的年齡上限了，所以他今天是來辦離開手續的吧？
“伊角君現在有時間嗎？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可以陪我研究一下棋譜嗎？”木之內和葉將棋譜放在伊角少年的面前晃了一下。
“對不起，木之內老師，我……”伊角慎一郎下意識想要拒絕，現在的他真的沒有心情去研究棋譜什麼的。
“是王座戰第五局的棋譜，我剛才跟天野先生要的，伊角君有興趣嗎？《圍棋週刊》應該最快也要後天才能看到哦！”木之內和葉直接將棋譜放到伊角慎一郎的手中，然後仔細觀察他的神色。
只要面前的人沒有打算放棄圍棋，就沒有可能不被這張棋譜所吸引。說到底她也不過是想試試他的反應，雖然無權干涉，但她還是想知道這男孩的選擇。因為她還記得去年小亮新初段聯賽之後她問三人要不要跟著一起去幽玄之室復盤，當時他的答案是“下一年再去”，她記得他那一刻堅定的眼神，所以她現在真的很想知道，他的堅持是不是將要終止於現在的這個“下一年”。
一直的堅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對早已將所有寄託於夢想之上的人來說，放棄又怎麼可能談得上是輕鬆？她是沒打算干涉，但只是單純地想知道他的選擇。
木之內和葉靜靜地凝視著對方，等待她想要的答案。
“那麼，打擾木之內老師了。”伊角慎一郎輕聲而堅定地說。
原以為自己真的只有好奇，但在少年低頭鞠躬的那一剎那，木之內和葉的嘴角還是忍不住泛起一絲笑容——能夠堅持下去，真好。
“呵呵，那走吧，我們去二樓的對弈室！”
這個時候對弈室裡面的人並不算多，木之內和葉找了一個不顯眼的位置坐下，手持新鮮出爐的王座戰最新棋譜，她可不想太過招搖。
木之內和葉一言不發地拈子還原棋局，伊角慎一郎也只是靜靜地看著，即使發現木之內和葉偶然出現的不自覺停頓也沒有出聲，只是耐心地等待，在這個安靜的角落裡只能聽到棋子擊落棋盤之上發出的清脆聲響，直到木之內和葉將最後一顆黑子放上棋盤。
“伊角君覺得黑子的這一手怎麼樣？”木之內和葉指著她第一次停頓的地方。從這裡開始，黑子進行了第一次擴張。乍眼看起來好像不太冷靜，但是其後的大收穫卻奠定了黑子的勝勢，於是看似稍顯急進實際卻是深思熟慮的一手成功瞞過了不少的人，包括他的對手座間老師。
“嗯，如果白子下在這裡的話應該可以破解，但是最關鍵的是要先發現黑子的意圖。”伊角慎一郎的見解同樣一針見血。
木之內和葉滿意地點頭，這男孩的洞察力一點都不賴。“啊，黑子的破解方法雖然有很多，但這都只能是事後的事情，這大概就是我們和塔矢名人之間的差距吧。”知道解決問題的辦法又如何？如果沒能發現問題，那麼一切都是枉然。
“其實座間老師的這一手也很有味道，不過顯然是塔矢老師略勝一籌。”木之內和葉比劃了一下中腹的陣地，黑子落下這手的時候座間老師大概會忍不住咬扇子吧？
“白子落在這裡是為了防止黑子的控斷吧？但是隨後這一手我不是很明白……”黑子明顯在大局上占了優勢，這個時候白子不可能還會繼續退讓，伊角慎一郎想不通座間老師為什麼會平白將進攻的機會讓給了黑子。
“唔，座間老師大概是在忌憚這裡的黑子吧，”木之內和葉指了指，她也不甚確定，“這顆黑子的位置太過獨特了，如果真的是陷阱的話白子可能會得不償失，但是塔矢老師的用意，可能要等明天問一下他本人才知道，畢竟直到最後這一手還是沒有發揮任何的作用。”那只是幌子嗎？大概真的只有塔矢老師自己才知道。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如果白子下在這裡會造成怎麼樣的局面。”如果執白的人是自己，木之內和葉相信她一定會這樣下。截斷兩片黑子之間的聯絡，為接下來的進攻而鋪路。
“但如此一來這裡的黑子不就不再受牽制了嗎？”伊角慎一郎不用細想便能看出這種著法最大的缺點。
“但同樣白子也無需再因為顧及這片黑子而束手束腳了，就算剛才那顆黑子是陷阱，也可以無所畏懼地進攻。”聞言，木之內和葉及伊角慎一郎皆驚愕地看向來人。
第29章 萌芽
“倉田君怎麼突然過來這邊了？”木之內和葉率先站起來打招呼。
“我是來找木之內小姐的。”倉田厚那張胖嘟嘟的笑臉總是充滿朝氣。
“哈？”木之內和葉疑惑。
“我去記者部找天野先生，但是他不在，不過古瀨川君說天野先生複印了一份棋譜給你。”倉田厚將視線放在棋盤之上，“這就是王座戰第七局的棋譜？”
“嗯，倉田君要坐下來一起研究一下嗎？倉田君總是有很獨到的見解，如果倉田君能加入我們就太好了！”木之內和葉微笑，她知道以倉田厚的性格，他會答應她的。
“哈哈，是嗎？”聽到這樣恭維的說話，倉田厚也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然後順勢坐下，“木之內小姐也太謙虛了，說起來我還沒恭喜你成功升入五段呢！”
“呵呵，謝謝倉田君，和葉不過是運氣比較好而已。”寒暄到此為止，指尖落下，“說起來，倉田君覺得白子的這一手如何？”
“唔，”倉田厚考慮了一下：“座間老師應該是打算強攻吧，不過似乎沒有把握好時機，如果將這兩顆白子交換一下次序的話，威力應該會增強不少。但如此一來，就勢必要犧牲這片白子，衡量一下全局，得失也不太好說。”倉田厚沉吟，也難怪座間老師會選擇如此保守的著法。
“嗯，從這裡開始局勢的確不好把握，但這一顆至關重要的白子如果下在了別的地方，整個棋局就會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吧？”聞言，倉田厚陷入了沉思，他明白木之內和葉的意思，對於黑子近乎壓倒性的勝利，她要找的是能讓白子扭轉局勢的一手。
同樣低頭苦思良久的木之內和葉不經意地抬頭，她卻發現了將位置讓給倉田厚之後便站在一旁的伊角慎一郎臉上一副欲言欲止的表情。
“伊角君呢？如果不麻煩的話能告訴我伊角君的看法嗎？”木之內和葉微笑地鼓勵對方。如果只是她和倉田厚，思路的確是有點狹窄了。
“呃，我……”突然被點名的伊角慎一郎顯然被嚇了一跳。
聽到木之內和葉的詢問，倉田厚也把注意力放到了這個並不算顯眼的少年身上，自己剛進來的時候木之內是在和他研究這張棋譜吧？面對兩名職業棋士或期待或探究的目光，伊角慎一郎顯得有點侷促不安。
“伊角君？”木之內和葉故意催促他。他應該是想到了什麼吧？
“呃，我覺得白子如果走這裡應該不算壞棋。”遲疑了一下，伊角慎一郎還是略帶窘迫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這裡嗎？”看著伊角慎一郎指尖落下的地方，木之內和葉及倉田厚皆眼前一亮，這何止不是壞棋，它絕對是絕妙的一手：不僅摧毀了黑子的意圖，贏得了大片實空，對接下來的強攻來說更加是如虎添翼，如此下去，白子無論如何都不至於中盤認負。
“你叫什麼名字？”倉田厚轉頭問道，身旁這男孩的棋感絕對是職業是水平的，是新晉的職業棋士嗎？
“我叫伊角慎一郎。”關於這個問題，他的回答確實毫不猶豫。
“呵呵，我一直都覺得伊角君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職業棋士。”雖是微笑，但木之內和葉的語氣卻分明是十分認真。
聞言，對面的二人皆是一怔。
我真的會成為職業棋士嗎？伊角慎一郎忍不住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眼裡依然帶著一絲迷茫，社會考生的通過率有多低他不是不清楚。
這男孩竟然還不是職業棋士嗎？倉田厚感到很意外，畢竟這少年的實力應該不差。
“今天謝謝木之內老師和倉田老師的指導！”捏緊拳頭，伊角慎一郎低頭深深鞠躬。 無論如何，他還是不願意就這樣放棄圍棋。
“呵呵，去年伊角君在小亮的新初段聯賽的時候所說的話我一直都印象深刻，期待下一年你在幽玄之室的表現，我會去觀戰的！”輕拍對方的肩膀，木之內和葉便越過錯愕的伊角慎一郎瀟灑地離去。
未來的日本棋壇，總少不了這少年的位置。
那自己呢？呵呵，誰知道。反正她絕對不會輕易認輸。
……
塔矢宅。
“明子夫人，讓我來端茶吧！”走出對弈室，木之內和葉自動自覺地來到了廚房幫忙端茶。
“和葉怎麼出來了？裡面已經結束了嗎？”塔矢明子深知拗不過她，便將盤子放到木之內和葉的手中，“那就麻煩和葉了，和葉等一下留下來吃飯吧？”
“呃，抱歉明子夫人，我和緒方桑……”木之內和葉的身形頓了一下，然後轉身欲禮貌地拒絕，卻被打斷了。
“和葉跟緒方君有約？呵呵，那我也不留你了，其實我覺得緒方君挺不錯的，對吧？”塔矢明子打趣地說。
“明子夫人！”木之內和葉只得無奈地面對長輩別有含義的調侃。
“呵呵，說起來不止緒方君早到了成家的年齡卻完全沒有結婚的打算，這些年來也不見和葉有談過戀愛，連小亮也是一天到晚只知道下棋……”塔矢明子忍不住開始抱怨，還有自家丈夫也是這樣，但是在小輩面前當然不好說他。
“呵呵，明子夫人……”木之內和葉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打算藉著送茶去對弈室開逃。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若是有事的話送茶過去之後跟你們老師說一下就先走吧，等一下到了下班的高峰期也不好。”塔矢明子見狀，也揮手放她離去。
半個小時之後，木之內和葉與緒方精次一同踏出塔矢家。
“木之內君怎麼了？”緒方精次轉頭詢問明顯有點心不在焉的木之內和葉。今天研究棋譜的時候她不是一直都很活躍嗎？“是累了嗎？”
“啊！沒事，剛才在想別的事情。”木之內和葉心虛地低頭，她只是不小心想起了剛才明子夫人說的話而已。
是的，他們的世界都是圍繞著圍棋轉動，他們的生命都離不開圍棋。只是除了圍棋之外，他們還剩下什麼？木之內和葉不知道。
她以為她要做的不過是一直努力往上爬，成為頂尖的女棋士，追上緒方桑，達到和他並肩而走的高度，成為他認同的對手，僅此而已。這是她拜師第一天輸給緒方桑之後就許下的誓言，一直都沒有變。
明子夫人的話讓她突然驚醒：這個世界並不是只有圍棋，她和緒方桑似乎也不可能一輩子維持這樣類似“紅顏知己”的關係，這樣的關係在緒方桑決定定下來或者自己有了男朋友之後就會面臨破裂。只是如果她的世界沒有了緒方桑，到底會變成怎樣呢？她一時之間似乎怎樣也沒有辦法想象出來。
“如果木之內君覺得累的話我直接送你回家吧？”緒方精次對於變得有點異常沉默的木之內和葉不是很放心。
“我沒事，只是有點餓，緒方桑我們先去吃飯吧？”木之內和葉打起精神，也覺得自己剛才是有點杞人憂天了，與其想這種只會越想越煩卻不會有任何結果的事情，倒不如多點思考剛才大家一起研究的那張棋譜。
“啊，木之內君想吃什麼？”綠燈亮起，緒方精次轉動方向盤，在還沒等木之內和葉還沒開口，他已經很有默契地向著目的地駛去，他知道她的答案。
夜色漸漸迷濛，車內的兩人各有所思。
吃過晚飯之後，緒方精次將木之內和葉帶到了他常去的那家水族館，說是想再挑幾條熱帶魚養在家裡，希望木之內和葉能給他一點意見。
“緒方桑，這種魚叫什麼名字？看起來好漂亮。”眾多色彩斑斕的魚群，木之內和葉一眼便看中了那條顏色相對單調，呈菱形，極其側扁的游魚，看起來應該是比較常見的品種吧，但是木之內和葉就是覺得莫名的喜歡。
第30章 算是番外吧
柔和的晚風催人昏昏欲睡，沐浴過後的木之內和葉撥通了一組熟悉的號碼。
“莫西莫西，木之內君？”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低沉而惑人。
“晚上好，緒方桑。”拉開窗簾，木之內和葉抬頭向著天空之上的月亮，它的光芒越盛，四周便越少星星，這樣的孤獨真不知道是何種味道。
“木之內君從韓國回來了？”左手拿著電話，緒方精次用空閒的右手悠閒地為水箱中色彩斑斕的各色熱帶魚喂食。看到水箱內優雅地暢遊的燕魚，他內心有那麼一刻的恍惚：曾幾何時，他漸漸察覺自己和電話那頭的人之間似乎也開始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
三年前她回國第一個通知的人是自己；而三年後她回來了，而自己居然全然不知。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才愕然發現，木之內對自己的依賴好像變得越來越淺了。
“嗯，回來幾天了，但是下個月又得再去一次了。”木之內和葉假裝抱怨地說，目光依然放在那明亮的月亮之上，明知無法觸及，卻還是忍不住伸手想要靠近。
“呵呵，整個日本棋壇誰不知道木之內君最喜歡往外跑？”緒方精次投放魚食的手指依然不緊不慢地細細研磨，只是整個人看起來似乎有點心不在焉。
“對了，緒方桑，我兩天前和那個叫彌月見的新初段下了一局。”似是不經意地提起，但這樣的話題絕對不會冷場，只要與圍棋有關。
那與圍棋無關的事情呢？木之內和葉對著月亮微笑，這種事情——誰知道。
“哦？如果有讓子的話，木之內君怕是贏得不輕鬆吧？”指尖研磨的速度稍稍一頓，然後繼續喂食。
“嗯，差一點就輸了。”依然是輕鬆的語調，木之內和葉一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無聊地把玩著自己的發絲，然後話鋒一轉，“吶，緒方桑，我好像感覺到了……”
“嗯？什麼？”仿佛感覺到魚群的雀躍，緒方精次也不覺勾起了嘴角。
“你說的那股由年輕棋士掀起的浪潮。”木之內和葉有些感慨：“本來還以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但是現在發現好像不行了，如果繼續逍遙下去的話，可能很快就會被那個女孩超越了呢。”輕快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苦惱，反而更像是飽含著期待。
這個猶如一潭死水的日本圍棋界，終究還是要掀起風浪了嗎？她也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定下來的理由了，甚至是一個讓她定下來的對手。
“吶，緒方桑，如果我說，我突然也很想像你一樣，以頭銜持有者的身份迎擊這片巨浪，你說怎樣？”木之內和葉輕聲地問。
你會接受這個“如果”嗎？如今我也終於有了能與你並肩的實力了。跟上你的腳步，是否就能得到你的承認？這樣的話，木之內和葉沒敢說出口。
雖然軟綿綿的聲音似乎聽不出任何決心的味道，仿佛就像是一個一時興起的玩笑，聽起來並沒有任何說服力可言，但緒方精次知道，木之內的話，不是在開玩笑。
“啊，以木之內君的實力，只要肯放多點時間留在日本參加大手合和頭銜戰的話，應該不是問題吧？”指尖研磨的速度不由自主地放慢，緒方精次的思緒不知飄向何方。
“緒方桑，不如我們再賭一次？看是我先拿到頭銜還是你先從桑原老師那裡奪下本因坊的位置？”木之內和葉輕笑，也沒有見過已經奪下兩個頭銜的緒方桑為其他頭銜如此執著過，看來他是定要和桑原老師扛上了。
“呵，本因坊的本戰是在今年6月份開始，而木之內君即使有心參加頭銜戰，最快也都得等到下一年才能進入本戰，看來如果要賭的話，勝算還是我比較大。”緒方精次停下手上的動作，嘴角也忍不住往上翹，“那麼，木之內君想賭什麼？”
“呵呵，緒方桑還真自信，那麼緒方桑是接受了吧？賭什麼啊，讓我想想看……”木之內和葉刻意拖長語調，卻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
賭什麼？真是一個很好的問題，她想賭的，卻說不出口。因為她知道，有些話說出來之後就再也收不回來了，就像某些關係，一旦改變了，可能就永遠都回不到從前了。
夜色迷濛，木之內和葉望著自己的手心，然後輕輕握住，她的未來掌握在她自己的手裡，但是她卻無法決定她的未來裡到底會有誰。
沉默了一會兒，木之內和葉突然笑得有點幸災樂禍，不算高明地轉移了話題：“聽說，小亮也進入了本因坊循環圈第十戰了，緒方桑如果太大意的話，一不小心可能就會被他攔在了桑原老師面前哦！”緊跟其後窮追不捨的小師弟實力可一點都不簡單啊。
緒方桑的未來，只會更加精彩。只是，他的未來裡，又會有誰？
“亮君還遠不是我的對手。”緒方精次的語調似乎不以為然，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是再次在無意中停了下來。失去了魚食的引誘，幾條燕魚高傲地游開了。
“呵呵，但是上次緒方桑不是才被小亮逼得使出了全部實力麼？”毫不客氣地戳中對方心中的疙瘩，木之內和葉笑得非常愜意。
被逼得全力應對沒有什麼好難堪的，但如果真的在循環圈裡輸給了同門小師弟，那就太難看了，緒方桑。
晚風漸漸變涼，悄然滲入，木之內和葉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於是緩緩地關上窗戶，轉身離開窗邊。抬頭那一剎那，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緒方桑現在是在喂魚吧？”
木之內和葉太清楚電話那頭的人的習慣了。她看著自己房內的那個空盪蕩的水箱，當年一時興起買回來的那幾條燕魚，早就因為自己常年在外緣故，直接搬到緒方桑那裡代為照顧了。
“嗯，木之內君怎麼了？”緒方精次發現自己無法理解木之內和葉的跳躍性思維，但經她提醒，他才發現自己手上的魚食已經撒盡了，於是再拈起了一些繼續剛才的動作。
“沒有，只是突然想起我在韓國的時候看到有觀賞型的食人魚賣，本來想帶一條回來給你的，但是我記得這些東西不能帶上飛機，於是只好作罷了。”木之內和葉的語氣聽似非常惋惜。
竟然在和她聊電話的時候還在喂魚嗎？果然在這傢伙眼中圍棋第一，他的寶貝魚第二，其他的都是浮雲。不過這樣是緒方桑啊。
“食人魚……”被木之內和葉的囧囧有神的回答嚇了一跳，緒方精次的指尖微微鬆動，手中的魚食全都撒進缸裡。看著玻璃那頭歡快躍動的游魚，他隨即失笑，然後不覺回想自己是不是什麼時候得罪了電話那頭的人而不自知。
“呵呵……”銀鈴般的笑聲傳入緒方精次的耳中，同時也漸漸消散在這夜色之間。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10
第31章 興師問罪（補完）
“姐，有你的信，是棋院寄來的。”木之內小弟將信件交給自家老姐。
木之內和葉打開信封一看，是下個星期青年精英職業圍棋大賽的對戰表。
這一天終於也要到來了，她迫不及待地尋找自己的名字，指尖的顫動泄露出她內心的激動。
如果她能夠進入第三輪的話如無意外就會對上倉田君，接下來才是緒方桑。看來她這次是很難能夠和緒方桑同場競技了。不過將來有的是機會，她會跟上他的腳步。
而且，對上現在的她，倉田君也別想贏得容易。將對戰表對折好放到口袋裡面，木之內和葉轉身出門。
“小亮，你在研究什麼棋譜？”在紫水圍棋會所裡下完了兩局指導棋，木之內和葉發現小師弟依然一動不動地直盯著棋盤，連姿勢都沒有任何改變。
除了兩個月前輸給了倉田君，最近好像沒有聽說過小亮輸給誰吧，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棋譜讓小亮如此在意？
第一眼看過去，這是實力相當懸殊的一局棋，白子很強，黑子卻下得很糟糕。但再細心一看，卻發現黑子似乎內有玄機，再後來，木之內和葉也忍不住坐下來，仔細鑽研黑子的下法，連塔矢亮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也全然不知。
沉穩而老練的白子無疑是塔矢老師的風格，那麼看似焦慮卻依然飽含深意的黑子卻很有Sai的味道。
怎麼可能？木之內和葉沒有辦法相信自己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想法，這種假設太過不可思議了。思及幾天前自己沒去觀戰的那場新初段聯賽，如果執黑的人真的是Sai，那麼黑子這種詭異的著法似乎不難找到解釋，畢竟白子背負這5目半的讓子，要想下一場公平的對弈，黑子必須背負更多的讓子，但問題是：那既然是進藤光的新初段聯賽，下棋的人怎麼可能會是Sai？如果執黑的人是進藤光，以他的實力沒有可能下出這樣的棋，無論是不至於表面上的凌亂還是及不上暗地裡的鋒芒，都不應該是他。
眼前的一局很匪夷所思，卻沒有辦法找到答案。
那麼說來，其實所有人眼睛所一開始所追逐的，都是那個隱藏在進藤光背後的Sai吧？雖然那孩子擁有極大的天分，他的實力依然需要時間的沉澱，而Sai，卻是她所遇到過的最接近神之一手的人。
“和葉桑，和葉桑……”於是到最後被對方拉回現實世界的竟然是木之內和葉自己。
“啊，抱歉，小亮。”木之內和葉歉然，“這是進藤君新初段聯賽的棋譜對吧？”
“嗯，本來以為看到這樣的棋局，父親和桑原老師應該都會很失望，但是似乎不是這樣，桑原老師說進藤背負了更大的讓子，父親說希望下次和進藤下一局沒有讓子的棋……”對塔矢亮來說，現在的進藤光不僅就要追上自己，他的存在甚至得到越來越多人的關注，比自己要得到更多的關注。
“那說明小亮很有眼光啊，竟然挖掘了這麼出色的對手，在他還沒有任何人關注的時候你已經發現了他。”這是何其幸運的事情，也是自從找到了自己的對手，小亮才開始了真正的成長，“現在的進藤光已經絕對有資格成為你塔矢亮的對手了吧？還是你在害怕塔矢亮很快就不是進藤光的對手？”
“怎麼可能？他才學了2年的圍棋！”面對木之內和葉最後的問題，塔矢亮馬上否認。
“對啊，小亮可是兩歲就開始學圍棋了。你的棋力在他之上，但他就在你的身後不遠處。因為要追趕你，所以他在不斷地努力，要想不被他追上，你只能比他更加努力。”那個陪自己一起習棋的孩子早已經長大，如果哪一天他坐在了自己的對手席上木之內和葉也不會覺得奇怪。
“和葉桑怎麼看進藤？似乎評價也很高？”塔矢亮聽市河小姐說進藤光幾次來紫水碰上的人都是和葉桑。
“呵呵，他的實力很成長速度都很不錯，但是我和緒方桑一樣，更看好的人都不是他。”木之內和葉朝著塔矢亮眨了眨眼睛，在他們眼中，小師弟的成長才更讓人在意。
“咳咳，”塔矢亮不自然地假咳兩聲，耳根微紅，才不甚高明地轉移話題，“對了，和葉桑，聽緒方桑說進藤的新初段聯賽你本來也有打算去看的，怎麼後來就沒過來了，是不是有什麼事？”
這回輪到木之內和葉噎住了。她總不能告訴自家師弟自己上個星期幹過的囧事吧？
話說當木之內和葉興衝衝地買了幾尾燕魚回來之後讓緒方精次幫忙安置它們，結果那天自己將本來用來養魚的水完全貢獻了在緒方桑身上，這樣還不夠倒霉，中午的時候她硬著頭皮下廚最後由實在看不下去的緒方桑接手，後來衣服好不容易晾乾了，竟然還被她一個不小心給燙壞了，直到自家弟弟放學回來才徹底解救了她。
她家務白痴這種特質不小心被覷見了沒關係，最大的問題是那兩個大小男人的相對能幹讓她顯得更加無地自容。自家弟弟就算了，畢竟當時也是自己偷偷發短信向他求救的，但是緒方桑……
一想到這裡，木之內和葉馬上臉色泛紅，這種丟臉的事情就好比是最大的私隱，現在卻毫無預警地完全暴露了出來，而親眼目睹全過程的竟然還是自己一直很敬重的緒方桑！
嗷嗷嗷，這叫她怎麼可能釋懷？木之內和葉在心裡撓墻，在緒方桑眼中自己肯定是個除了下棋便一無是處的廢柴吧？
“和葉桑？”塔矢亮喚了正在神遊的木之內和葉一聲。
“呵呵，我那天剛好有點事情。”木之內和葉笑得有點牽強。
“和葉君那天有事情？”低沉的聲音自然不可能出自眼前的少年之口。
誒誒？這聲音……
後知後覺的木之內和葉突然很想淚奔，最後還是僵硬地抬頭，不自然地打著招呼：“哈哈，緒方桑日安。”怎麼感覺緒方桑好像怪怪的？他不是也一直記住那天的事情吧？
“之前不是木之內君說要一起去看進藤君的新初段聯賽嗎？那天早上你家似乎沒有人。”被放鴿子的人開始算賬了，“而且木之內君的電話似乎這幾天都打不通？”躲避得也未免太過明顯了吧？
“呃，這個……”終於發現了對方興師問罪的語氣，木之內和葉很是心虛。
“緒方桑，和葉桑你們慢慢聊，我去跟客人下指導棋。”塔矢少年見氣氛不對，趕緊退場。注意到剛剛緒方桑一開始時對和葉桑的稱呼的不同，和葉桑跟緒方桑之間，應該是發生了些什麼吧？
塔矢亮一直以為緒方桑稱和葉桑為“君”是對同門後輩的一視同仁，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如此。
塔矢亮走出角落之前最後回頭看了兩人一眼，目光落在幾欲逃走的木之內和葉身上，和葉桑好像現在還是什麼都沒有察覺吧？不過如果是緒方桑的話，和葉桑能逃得掉的可能性似乎是——
完全沒有。
“小亮，相田先生想請你跟他下指導棋，你能過來一下嗎？”市河晴美適時出現讓塔矢亮收回注意力。
“嗯，好的。”塔矢亮回頭往前走，其實他覺得緒方桑跟和葉桑兩個人挺匹配的。看起來一剛一柔，但是緒方桑會為和葉桑妥協，而和葉桑也為了追上緒方桑的腳步而一直努力著。
“木之內君，可以告訴我到底怎麼了嗎？”緒方桑推了推眼鏡，眼神很是銳利，“無論是那天還是最近。”
“呃，非常抱歉！”除了鞠躬道歉之外木之內和葉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她不知道這無疑是火上加油。
“木之內和葉！”如此明顯的逃避實在讓人光火，“說實話可以嗎？”
“那個，緒方桑，我賠你一件衣服吧？”然後咱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好不好？
思前想後，木之內和葉還是覺得這應該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雖然她也不認為緒方桑會因為這樣而忘記那天她囧囧有神的各種表現，但是她起碼可以催眠自己盡快忘記這件事。逃避什麼的這種行為幼稚得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汗顏，也難怪緒方桑會生氣。
“衣服？”木之內和葉的發散思維讓緒方精次怔住了幾秒，反應過來以後不禁莞爾，木之內躲他居然是為了這麼一點小事？
女人果然是一種極度不可思議的動物。雖然那天他的確驚訝於看似非常獨立的木之內竟然完全不擅長於家務，但他個人並不覺得有何不妥。沒有多少天分的木之內能走到這裡，她對圍棋的專注可想而知，沒有全心全意的投入是不可能得到她如今所得到的。只是他似乎沒有考究過原來永遠自信的木之內也有這種小女人特有的纖細敏感，那天大概是難得傷了她的自尊心了吧？
看來他這次的興師問罪到最後竟然變成了是自己的不是了？緒方精次不禁搖了搖頭。
第32章 突破（小修）
“男子漢當然是應該以事業為重，我看緒方老師在奪得頭銜之前都不會有這個打算了，當年塔矢名人也不是這樣嗎？”對於這些從不滿足於現狀的職業棋士來說，神之一手才是他們畢生的追求。連睡覺做夢的時候都恨不得用來下棋，哪裡能騰出寶貴的時間讓他們用於風花雪月的揮霍？
這也許就是為什麼話題中的兩人走得如此靠近的原因，兩人相處的時間更多是在下棋，在塔矢家或者紫水圍棋會所，沒有獨處，甚少曖昧，只有圍棋是他們之間永遠不會冷場的共同話題。習慣由此產生，依賴也漸漸形成，至於異樣的感情是否也跟著悄然滋生卻不得而知。
或許有一天，時間會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
“下個星期青年精英職業圍棋大賽的對戰表，木之內君已經收到了吧？”解決了困擾了他幾天的事情，緒方精次此時顯然心情非常愉悅。
第一次與木之內以對手的身份同場競技嗎？他很期待她的表現。
“嗯，第三輪的對手是倉田君，如果贏了的話，接下來我就要對上緒方桑了。”正是因為這樣，即使和倉田君的比賽勝算不大，她也會全力一戰。
她希望，自己能夠成為緒方桑的對手，這是她日以繼夜的追求。
“我在準決賽等你。”第四輪的比賽，最後的準決賽，木之內有走到那裡的實力，來到他面前的實力。
“嗯。”終於也要稍微靠近一點點了麼？木之內和葉眸光流轉：“對了，聽說緒方桑在進藤君的新初段聯賽上和桑原老師打賭贏了呢，要不我們也來賭一次吧，賭我能不能贏倉田君，緒方桑覺得怎麼樣？”
緒方精次隨即失笑，木之內連這個也知道？“難得木之內君有這樣的興致，你想怎樣賭？”只要是木之內提出的，他向來很少拒絕，這件事他自然沒有不奉陪的道理。
“唔，如果我贏了倉田君，嗯，讓緒方桑幹什麼好呢？”木之內和葉側頭思考，然後一時卻想不出什麼來，於是開玩笑地說：“要不緒方桑將這次比賽的冠軍獎金全給我好了。”
“呵呵，比賽下個星期才開始，木之內君似乎已經認定我一定能夠奪得冠軍了？”低沉的笑容充滿了掩不住的愉悅。
“那麼緒方桑覺得下個星期的比賽有誰能贏你？”木之內和葉反問，眼睛同樣含笑地看著緒方精次。
冠軍除了你之外不會有別人。她的眼睛如是說。全然的信任加百分百的肯定。
“那好吧，我直接上報給棋院，讓他們到時候將獎金直接打進木之內君的銀行賬戶裡面吧！”反光的鏡片讓木之內和葉看不清緒方精次此時的眼神，只是半真半假的話仍是嚇了她一大跳。
“呵呵，”從來沒有想過對方會順著這個玩笑說出這樣的話，有那麼的一刻，木之內和葉感覺自己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咽了一下口水，努力用最自然最平常的語氣接話：“如果緒方桑真的這樣做的話我以後怕是不敢出門了。”
“哦，為什麼？”緒方精次饒有趣味地傾著身子靠近木之內和葉，視線一直沒有從她的臉上移開。
“因為我怕哪天會被你的女棋迷殺人滅口。”木之內和葉一本正經地說，但在對方炙熱的視線加無形的壓迫之下，她最後還是不自然地別過臉，硬生生地忍住了後退幾步的衝動，而事實上在壽司店里幾乎被迫到角落裡的她也無路可退。
在日本，只有丈夫的工資才會被要求直接打進妻子的銀行賬戶裡，這樣美麗的誤會她承受不起，或者說不敢去承受。
她知道這只是一個玩笑，而且還是由自己開的頭。
自作孽不可活啊！
緒方精次沒有馬上搭話，只是眼睛繼續一瞬不眨地盯著木之內和葉。在木之內和葉差點落荒而逃的前一刻，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那好吧，如果木之內君輸了的話就親手做一頓飯讓我嘗嘗，上次挺可惜的。”緒方精次重新坐直了身子，然後故作惋惜道。
木之內和葉大囧，我錯了還不行，求求你別提那天的事情了，“緒方桑，你放過我吧……”
施加在身上的壓力倏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危機警報解除，大概……吧。緊繃的弦慢慢松弛下來，心裡卻說不出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望。
……
一個星期的時間轉瞬即逝，青年精英職業圍棋大賽開幕式的會場上，木之內和葉正耐心地等待她今年的第一場戰役，一個新的起點。
環視會場內的眾人，木之內和葉不由得挺直了腰背。站在這裡的人，代表著的就是日本棋壇的現在，她也終於成為了這裡其中的一員。而正在他們身後追逐著的小亮等少年棋士，則是日本棋壇的將來。過去被現在占領，然後再由將來淹沒現在。
但木之內和葉堅信：她不會被將來所取代，將來的她會站得更高，更加接近神之一手。只要她所要追逐的人還在前面，她就永遠不會放棄前進。
“木之內桑，我很期待後天跟你的比賽。”倉田厚來到了木之內和葉的跟前，他早已認定了自己第三輪的對手必定是眼前的女子，在此之前，她不會輸。他的這位被譽為最沒天分的同期，原來已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這裡。她能走得更遠，他不會懷疑，但他卻不會允許她就這樣越過自己。她的勝利，將於第三輪止步。
“嗯，我和倉田君一樣，不過說起來自從那年的若獅子戰之後，我和倉田君就再沒有交過手，所以這場比賽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期待。”三年了，木之內和葉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在大家都在不斷進步的同時，她和面前的這些人的距離是否有拉近過。
她想要贏，她想要成為緒方桑的對手，她想要走得更遠，她必須走得更遠。
看著倉田厚漸漸走遠，木之內和葉還來不及轉移陣地，隨即又被逮到了。作為青年精英職業圍棋大賽上難得的女選手，木之內和葉備受眾人關注是很自然的事。雖然已經用了三年的時間來學會習慣閃光燈下的場面，但當主辦方負責人笑盈盈地說要為她引見比賽贊助商的時候木之內和葉的嘴角還是有那麼一下的抽搐。
第33章 迷茫
“跡部君好久不見，你似乎長高了不少。”再次見面，木之內和葉愕然發現自己似乎已經需要仰視對方了，這種感覺稍微有點不爽，“跡部君現在還有下棋嗎？”
如果沒有，今天跡部景吾就不會跟著自家作為贊助方的父親出現在這裡。說實話，木之內和葉感到很意外。
“哼，那是當然的。”跡部景吾驕傲地說，然後才開始秋後算賬：“聽說你去年大部分時間都是留在日本。”百分百的肯定句式，言下之意就是在質問木之內和葉為何推掉冰帝圍棋社的指導工作。
“呃，因為在忙升段的事情。”木之內和葉說得很是心虛，因為當初說好一個月兩次的圍棋指導為了遷就她，時間由她自己決定，直接導致了後來忙起來的時候她完全把這件事情忘記了。等她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出現的時候，才知道緒方桑已經幫她推掉了這份工作。當然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面前的男孩，否則他肯定會炸毛的。
“而且比起社團指導，我還是覺得以前跟跡部君下棋比較有意思。”不為餘力地繼續開展著順毛工作。
“哼，本大爺當然是最華麗的。”於是少年果然不再追究，“下午的比賽可別給本大爺輸了。”
“那麼跡部君要在旁邊監督我嗎？”看她多善解人意，連留下來觀戰的理由都幫他想好了。將跡部景吾領到人比較少的窗邊，旁邊的桌子上擺著幾套棋具。
“本大爺監督你你就會贏了嗎？”跡部景吾瞥了笑得很是燦爛的木之內和葉一眼，然後坐在了她的對面，雙手也自覺地取下面前的棋盒。
“當然！”即使你不在也一定會贏。木之內和葉知道這句話即使不說出來對方也會懂的，“說起來跡部君還在打網球吧？”
“今年本大爺會帶領冰帝網球部實現全國制霸！”堅定的眼神，毋容置疑的語氣。
木之內和葉挑眉，言下之意就是說去年失敗了？
“嗯，決賽的時候我去看。”再忙也好，也總能騰出一天，如果可以，她也想親眼見證男孩夢想的實現。
每個人的夢想，都是無價之寶。
“請多多指教。”拈子落棋，這樣的熟練的動作已經成為了她的本能。
還不夠，她要下更多得棋，取得更多的勝利。
“我認輸了，謝謝指教。”看著自己的對手津田六段頹然地低下了頭，木之內和葉輕輕地俯首回禮，今年的第一場勝利終於到手了。
“木之內小姐不愧是塔矢名人的弟子，白子下得很漂亮。”早有聽聞塔矢門下的木之內和葉是這一輩年輕女棋士中的佼佼者，卻不知道對方竟真的有不輸給高段男棋士的實力。雖說他一開始是有所輕敵，但後來也是全力應戰的。
津田知道即使一開始就盡力了也未必可以為自己增加贏面，因而就算輸得不甘心卻還是打從心裡佩服面前的女子。無論是她身後走過的路還是她要繼續踏上的征途，都絕對是崎嶇不已的。
“津田桑過獎了，剛才黑子也讓我嘗了不少的苦頭呢！”贏得並不比想象中容易，她知道這說明了自己的努力還不夠。
要怎樣才能更進一步？她希望能再一次突破瓶頸，達到新的高度。
“喲西，跡部君我們去吃飯吧，日式料理好不好？還是你想吃別的……”木之內和葉邊說邊轉頭，“啊，緒方桑也在啊……”
在等她嗎？她還以為他應該會先走，畢竟第一輪的比賽的確沒什麼看頭。木之內和葉微笑：“要不緒方桑也一起吧！”
也？緒方精次挑眉，若有所思地看了木之內和葉一眼，才緩緩地說：“不了，我還有一點事，現在也差不多該走了。”
“嗯，那麼明天見，緒方桑。”雖然被看得有點心虛，但木之內和葉還是揚起慣有的笑容揮手道別。
“那麼我們也走吧，跡部君。”木之內和葉回頭看向跡部少年。
“你這女人……”還真是遲鈍得可以。
“嗯？”木之內和葉疑惑。
“走吧。”懶得理你。
“嗯。”木之內和葉快步追上跟前的少年，然後惡作劇般輓住對方的手臂，果然感覺到少年的動作明顯地滯了一下，但眾目睽睽之下少年只能紳士地沒有甩開。
如弟弟一般的傲嬌少年明顯比自家姐控小弟好玩多了。
“緒方老師今天一直在看你的比賽。”平心而論，木之內和葉那句“緒方桑也在啊”殺傷力挺大的，如果換了是他，不直接調頭走人才怪。
“啊。”木之內和葉斂目，她當然知道剛才的話到底有多冒失，只是……
“跡部君什麼時候有比賽？我一直好想看看跡部君打球的英姿呢。”還是那樣漫不經心的笑容。
如果到現在還沒發現端倪的就不是跡部景吾了。直盯木之內和葉的笑臉將近一分鐘，最後還是決定順著她的意思不再過問，這個不華麗的女人總是有本事令身邊的人都變得不華麗。
“近期還沒有正式的比賽，但每天放學都會有社團活動。”言下之意就是想看不難，問題在於她是不是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嗯，我會去的。”木之內和葉輕聲許諾。
“待會兒再陪我下一局吧！”她一直都覺得，無論何時何地，能夠下棋才是最重要的。
留下來的這一年，而她的成長終究是受到了限制。如果想要變得更強，是不是需要先戒掉某些依賴呢？
……
第二輪比賽結束，在官子階段由於心神不寧而出現的小失誤讓木之內和葉冒出了一身冷汗，差一點就連第二輪的比賽都輸掉了。
果然她是將一切想得太過簡單了。
“和葉君，我們談談吧。”自己的比賽結束之後就一直在木之內和葉身後觀戰的緒方精次將手搭在她的右肩上，不容反對地直接下決定。
“嗯，等明天的比賽結束之後可以嗎？我現在有點累呢，緒方桑。”等明天的比賽結束之後她才能得到定論。
看到木之內和葉臉上毫不掩飾的倦意，緒方精次緩緩地鬆開了手，“明天我來送木之內君回家吧！”依然是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嗯，好。那我先走了，緒方桑。”木之內和葉輕聲地答應，然後選擇自行驅車離去。
喧鬧的街頭讓木之內和葉感到沒由來的煩躁，靜不下來的心讓她明白即使回到家她也無法馬上進入復盤狀態。略加思索，待綠燈轉亮的時候木之內和葉將方向盤一轉，找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冰帝學院。
憑著記憶找到了男子網球場的所在，稍微衡量了一下圍在網球場邊上裡裡外外的一圈人，木之內和葉毫不猶豫地挑了一個相對安靜卻視野不佳的角落靜靜地注視著場內不遠處的銀發少年。
雖然不是每個動作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毫無疑問，球場上揮灑汗水的跡部少年果然比下棋的時候華麗多了。果然網球才是他的專屬，球場上的帝王嗎？他配得上這個稱號。
首先發現木之內和葉的是離她最近並正對著她的忍足侑士。雖然不記得他的名字，但木之內和葉還是認得前這個戴著眼鏡的藍發少年。看到少年正一臉驚愕地看著自己，木之內和葉微笑著向他輕輕揮手打招呼，然後指了指正在另一個場背對著這裡喝水稍作休息的跡部少年。
忍足侑士會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朝著跡部景吾走去。只見忍足少年拍了拍跡部少年的肩膀，隨即低聲耳語兩句，跡部少年便馬上扭頭向著木之內和葉所在的方向看去。
“怎麼突然就過來了？還笑得這麼難看，該不會是今天輸棋了吧？”跡部大爺式彆扭的關心。
“很難看嗎？”木之內和葉的笑容一滯，脣角的弧度隨即加大，“果然是太累了，還好還記得要來看跡部君打網球。”如果不是隔著了鐵絲網，她真想踮腳摸摸少年柔軟卻張揚的頭髮。
“要進來嗎？”跡部景吾問。
“不了，”木之內和葉搖了搖頭，“這裡很好，網球什麼的其實我也不是很懂，不過看得出跡部君打得很華麗呢！”
“隨便你，本大爺自然是最華麗的。”跡部景吾高傲地輕哼了一聲，才轉身向正向著這邊靠近的忍足侑士舉起了球拍，“忍足，陪本大爺打一場吧！”
看著球場上躍動的銀發少年，木之內和葉忍不住輕笑出聲，真像一個像大人獻寶而等待誇獎的孩子。
嘛，不過真的很華麗，感覺連夕陽也變得有點刺眼了，卻還是不想移開眼睛。受到場上氣氛的感染，有那麼的一刻，木之內和葉真的有一股衝動也拿起球拍來熱血一番。
“網球真的是很不錯的運動。”雖然並不適合她。木之內和葉笑著遞給剛洗完臉的跡部少年一條雪白的毛巾。
“圍棋也還算華麗。”不過不是本大爺的領土。以圍棋作為畢生追求的木之內和葉，從某種程度上說，還能勉強沾上華麗的邊兒。也只有在棋盤之上進行黑白之爭的時候，才是她最耀眼的時刻。
“呵呵，的確是呢。”如果想要走得更遠，她就不能再繼續眷戀於安逸。
“你到底怎麼了？”跡部景吾不明白她為何會從昨天的比賽結束之後就突然情緒低落，儘管她已經一直在極力掩飾。
“沒什麼，只是單純想看跡部君的網球而已。”看到堅持夢想的人在不斷努力，自己的內心也好像萌生了一股繼續前進的勇氣。
所以，謝謝你，跡部君。
等明天的比賽結束之後，她大概就能下決定了，關於她的夢想與未來。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11
第34章 激戰
原來昨天半夜下了一場很大的雪。
木之內和葉推開窗，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看著窗台上的積雪，她忍不住用手指輕輕一點。
唔，好冷，不過感覺整個人馬上清醒了不少。今天的不比賽太重要了，但願她能從頭到尾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姐，起床了嗎？”和志小弟的呼喚聲自門外傳來，“我要上學了，你醒了的話就別賴床了，緒方先生還有半個小時就要來接你了。”
“嗯，知道了。”關上窗戶，木之內和葉悠然地整理好被鋪，新的一天將從她踏出門口的那一刻開始。
“今天的比賽，木之內君緊張嗎？”紅色的跑車內，緒方精次明顯感覺到木之內和葉和平時有點不同。
“一點點吧，帶著必勝的信心，做好了輸棋的準備。”木之內和葉凝視著遠方。
“呵呵，果然是木之內君的風格。”緒方精次輕笑，“你和倉田厚的實力，相差得並不是很遠。”
“但是差距卻是無可否認的存在，不是嗎？”木之內和葉對自己還是很有自知自明的。
“這不像是永遠自信的木之內君會說的話。”緒方精次蹙眉，很多時候輸棋就是因為輸在心理之上。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而且這樣也不代表我會輸。”木之內和葉堅定地說，“韓國那邊不是經常會出現低段棋士戰勝頂尖棋士的例子嗎？這其中難道就是低段棋士的實力比較強大嗎？在圍棋的領域裡面，實力不是一樣絕對的東西，而我喜歡的就是這千萬種的可能。”她會用自己的雙手創造這千萬種的可能。
“我很期待木之內君今天的表現。”一路見證著眼前的人實現了無數的“不可能”，她的自信依然一如最純粹的最初，堅定而執著。
“別忘了比賽結束後的約定。”有那麼的一瞬，緒方精次突然有了想要馬上牢牢抓住這份自信的衝動。卻也只是那麼一瞬而已，對現在的他來說，沒有比獲得頭銜更加重要的東西了。
終有一日，他會站在日本棋壇乃至世界棋壇的頂峰。
如果可以，他希望到時候身邊的這人依然還在身邊。他會在那裡等她。
“嗯。”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夠繼續選擇依賴，但是她知道，那樣只會離眼前的人更加遙遠。
她要的不是默默無聞地繼續仰望，而是天平之上的並肩而走。
……
“木之內桑，早上好，今天要請你多多指教了！”才剛踏進會場，倉田厚便眼尖地發現了自己今天的對手。
萬綠從中一點紅啊，有資格參加這次青年精英職業圍棋大賽的女棋士本來就寥寥無幾，到了第三輪的比賽，果然就只剩下面前的木之內和葉了，而偏偏她也是這次比賽裡唯一一個去年年末才新晉為五段的棋士，其勢頭可謂銳不可當。
“倉田君早上好，待會兒務必請不要手下留情。”木之內和葉微微鞠躬，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神色無比認真。
她需要用這場比賽去證明些什麼，所以她不希望它有任何的“假如”發生。
“碰上木之內桑，誰敢手下留情？”倉田厚哈哈大笑。看對方的眼神就知道，這場比賽如果他不全力以赴的話，輸的人就是自己。他怎麼可能允許自己輸掉，允許自己輸給一個一直落後於自己的人？
和這裡所有的人一樣，倉田厚的目標一樣是要站得更高，如果被身後的人超越了，代表的不是對方的進步，而是意味著自己的將被逐漸淘汰。
如今的日本棋壇，已經不再是昔日的那潭死水了，被不斷注入活水之後，它隨著風向開始了緩緩流動，終有一天會掀起巨浪。如果不想被淹沒，只能不斷地往上爬，在巨浪來臨之前站在足夠高的位置上，正面迎擊。
今天的比賽對木之內和葉來說註定是一場惡戰。
“那麼，請多多指教，倉田君。”說完，木之內和葉便拈起一顆黑子，重重地落在棋盤之上。
開局之初，棋盤上的黑白雙色便迅速地各自割據一方，其中的暗涌在格局形成之時讓局勢變得不甚明朗。
木之內和葉估量了一下局勢，黑子隨即以先手的優勢一邊限制白子向著中央發展，一邊立足於擴展中央的黑陣，平穩而毫無破綻。
她必須先發制人，不然勝算就會被落下了。
實戰經驗豐富的倉田厚自然也是不省油燈，白子以扳從外側大規模攻入黑陣，絲毫不給對方占優的機會。
木之內和葉拈子的手一頓，這個時候如果黑子倉惶逃竄的話，就會落入白子的攻擊步調，其後果不堪設想。那麼只有應戰一途了——
黑子落下，一舉攔截白子的攻勢，倉田厚的進攻計劃隨即破產。
此著表面上看起來甚是漂亮，但如果衡量一下未來的發展，如若黑子一個處理不好，同樣是死路一條。關於這一點，戰局中的二人自然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倉田厚佩服木之內和葉的氣魄，但這還不夠構成足以讓他退縮的理由，更何況將來會陷入麻煩的是黑子而不是他的白子。
白子迅速占得要點，如此一來，中央的黑子能圍多大，白子便能在多大程度上消減黑空。饒是木之內和葉將黑子的發展盤算得再慎密，遇上這樣的棋高一著也只能無奈地吃下這個暗虧。
面對黑子的全面不利，木之內和葉輕輕握住手上的棋子，棋局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要她認輸還是太早了一些。
黑子夾，率先占據了破除白子上邊的要點，在倉田厚反應過來之前佯攻實守，幾手交互之後不僅將中腹左右兩邊被削弱的黑子連在了一起，而且在折衝中補淨了左下的黑子。
相較之下，白子得到的不過是保住了上邊的白陣而已。木之內和葉的略施小計成功讓黑子成為了此場局部戰役的大贏家。
如果不是黑子的對手就是自己，倉田厚真想拍手叫好。這幾手的黑子下得太有味道了。沒想到闊別三年之後再次和木之內和葉對上會是這樣的一副光景，真的太有意思了。
白子落下，毫不遲疑地孤軍深入，大膽而不大意，對剛剛鞏固下來的黑陣構成不小的威脅。功力深厚而孔武有力的反擊盡顯倉田厚本來就在木之內和葉之上的實力。
木之內和葉也決不示弱，黑子順勢繼續攻擊，其欲大規模作戰的意圖再明顯不過。既然要把戰爭打響，自然不可能拘泥於蠅頭小角。
不是只有男子才能下得出大氣的棋，她同樣可以做得毫不遜色。她要證明，她一直都在進步著，她也要追求心目中的神之一手。
她可以一無所有，卻不能離開圍棋。是否只要心之所向，便能助她戰無不勝？
黑子勢頭正盛，白子不可避免地暫時轉身去搶占大場進一步鞏固自己，但是倉田厚仍然必須謹慎地預防來自黑子的偷襲。一旦讓黑子得逞，白子將徹底落入下風。
黑子竟然占得了上風？剛剛結束自己的比賽，緒方精次迫不及待地過來觀戰，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他非常明白這場比賽至於木之內和葉的意義——
木之內和葉成為職業棋士之後的第一場敗仗，就是在若獅子戰上輸給了同期的倉田厚；而今天的再次對上，是否也會成為她升入高段之後的第一次失敗？如果是的話，這很可能會成為木之內和葉往後難以克服的魔障。
如果是平時，緒方精次大可不必如此掛心，但從前天開始，木之內和葉的發揮似乎就有點失常，昨天那場比賽收官階段的失誤更加是非常罕見。本想和她談談，但是她卻堅持要等今天的比賽結束之後，大概是她為自己下了什麼樣的決定吧。只是這種被刻意排除在外的感覺真的讓他有點不爽。
黑子逼拆過去，成功削薄了白子的棋形，木之內和葉進一步地確立起黑子的優勢。必須拉開更大的差距，她才能獲得更大的贏面。
還不夠，黑子還要再強大一些！
倉田厚當然不會繼續放任黑子就這樣發展壯大下去，白子馬上展開了接連的反擊，以強硬的姿態直接斷開兩片黑子，再分別加以纏繞攻擊，快準狠地衝散了黑子的棋形。
白子仿佛得到了重生，局面頓時形成了華麗的轉換。
這就是實力，這就是差距。
被重創的黑子笨重出逃，行棋卻依然有條不紊，在不斷加強自身的補救下，局勢有所輓回，卻依然被深謀遠慮的白子壓得死緊。
勝利負的天平已經慢慢向著白方傾斜。
木之內和葉咬牙，不是她輸不起，而是她不願意就這樣認輸。
黑子猛然落下，局勢再起波瀾。
第35章 決定
由於黑白雙方的手段均非常強硬，棋局漸漸進入了官子的難解之局。棋盤之上邊界線的劃分變得非常困難，一路之差，往往會造成超過10目的差距，這樣的情況讓木之內和葉的落子變得舉步維艱。
倉田厚衡量了一下局勢，決定先取實利再練孤棋。白子落下，露出了微小的空隙。
木之內和葉覷見這個機會，她心中明白，如果錯過了這次，黑子便再也無力翻身。指尖落下，成就了雙方在此之中最善的官子應手，為黑子的生存贏得了喘息的機會。
白子接顯得非常從容，雖然邊上的六顆白子顯得非常誘人，但是木之內和葉斷然不敢直接撲吃，雖然黑子得以暫時的苟延殘喘，但在此時混亂而精密的局勢之中，只要稍有差錯，黑子便無力迴天。
與如履薄冰的黑子不同，倉田厚痛痛快快地先一步搶得了大官子，進一步拉開彼此的差距。白子步調漸漸變得輕鬆起來了。
木之內和葉以數子為棄子，從外側收氣，給白子帶來了不少的損失，局勢稍有輓回。
倉田厚馬上還以顏色，以拐重重地撞傷了一片黑子。
黑子最終以4目之差負於白子。
“是我輸了，謝謝倉田君的指教。”果然還是不行嗎？差的可不是只有一點點。
“謝謝承讓。”倉田厚用手輕輕拭擦額上的薄汗，他很清楚：白子是在官子階段才奠定了最後的勝勢，換句話來說就是在中盤及之前，他們根本無法分出勝負。
事前不是不清楚這場比賽他絕對不可能贏得容易，但親身經歷這樣切實的來自身後的壓迫卻是另一回事。
仿佛與他相距只剩下半步之遙，只要再進一步便能將他超越。抬頭看著木之內和葉與緒方精次並肩而走的背影，倉田厚有一種將被遠遠拋離的幻覺。這樣的錯覺讓倉田厚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強大的危機感讓他明白：或許在還沒有人察覺的情況下，日本棋壇早就已經開始悄然變天了。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成為被淘汰的那一個。
……
紅色的跑車內，沉默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木之內君應該也餓了吧，要去吃壽司還是別的？”緒方精次開口。
“都可以，緒方桑決定吧！”木之內和葉興致缺缺，比吃飯更重要的事情太多了。
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緒方精次很厚道地沒再打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的木之內和葉，反正現在才剛到傍晚，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陪她耗下去。
他在等她告訴他，有關於她所要下的決定。
依然是兩人常去的那家壽司店，依然是他們固定的那個和室，依然是桌面上的那些壽司，只是味道似乎不及以前般美味可口了。
放下筷子，木之內和葉輕啜了一口清酒，閉上眼睛品味，果然還是覺得和以前不一樣。輕嘆了一口氣，木之內和葉才緩緩開口：“抱歉呢，緒方桑，我大概還是還沒有做好準備，做好參加國內頭銜戰的準備。”
三天的比賽，她已經得到了結論。
聞言，緒方精次亦停杯投箸，耐心地等待木之內和葉接下來的話。
“我發現我果然還是比較適合繼續在外面闖蕩一下，我……”我發現自己還沒有留下來的實力。現在的她還沒有辦法在高段棋士的世界裡站得穩陣腳。
這樣下去，她會被淘汰掉的。如果被圍棋所遺棄，她將什麼都不是。
是她將一切想得太過簡單了，事實上夢想的距離比想象中的還要遙遠。雖然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但是她很慶幸自己能夠及時發現這一點。唯有把差距看得清清楚楚，才能更好的繼續上路。
她所憧憬所追求的東西一直不會改變，只是她必須知道如何才能夠靠近它們，找到更適合自己前進的方式。
她很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依賴面前的人，但是依賴是一種惰性，這樣下去她只會離他越來越遠，並逐漸失去了對夢想的追求。
她必須變得更加強大，才能夠追上他的腳步。
“木之內君又打算滿世界跑了嗎？”為了留下而選擇離開，這樣的理由聽起來很荒謬，但緒方精次似乎有點明白木之內和葉的意思。
每個人前進的方式都不一樣，或許外面的世界的確更適合她現在的成長，但是她終究會回來的，然後變得更加耀眼。
對於她的未來，他很期待。
……
“所以你就跑來韓國了？就是因為你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在日本的高段裡面混下去？”極度欠扁的嘲諷讓木之內和葉恨不得上前咬他一口。
闊別一年，高永夏這傢伙越發欠扁了。
“我是被派來參加比賽的好不好？”木之內和葉自然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是比賽結束N久你還是賴著不走。”高永夏從來不覺得有必要對面前這人客氣。
“大手合比賽四月份才開始，我當然不用急著回去，我留在韓國旅遊散心不行嗎？”不參加頭銜戰的預選的話，她的確有不少的空閒時間，等棋院那邊確定了大手合的比賽日程之後她再回去也不遲。
高永夏莞爾，哪有人天天上棋院或者圍棋道場旅遊散心？還經常有事沒事直接上門找他下棋，甚至還跟自己的母親混得很熟，如果不是他及時嚴厲阻止，兩人就要以姐妹相稱了。木之內和葉這女人休想占他便宜！
不過四月份的話，現在也已經是三月末了吧？也就是說這人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高永夏，我餓了，你做飯去吧！”剛好今天高永夏的母親不在家。
“想吃飯自己去做。”他不掃她出去已經很厚道了。
“我是客人。”木之內和葉道出了一個鐵一般的事實。
你算是哪門子的客人？高永夏已經懶得搭話了，直接用眼睛瞟她。
“我不會做飯。”這也是事實。在家有小弟養她，在外直接下館子。木之內和葉之所以如此頻繁地出入高永夏家中，不排除有蹭飯這種嫌疑。當然這肯定是不能讓面前的少年知道的。
正在喝水的高永夏差點被嗆到了，她能說得再理所當然一些嗎？
“下一盤吧，誰輸了誰去做飯。”說著，木之內和葉開始收拾棋盤。
結果，木之內和葉輸了。
“木之內和葉，你的官子真的是弱的可以。”倚在門邊，高永夏看著廚房內忙碌的身影。
明明官子以前的每一手都找不到漏洞，不僅繞開了他所有的暗算，還漂亮地反將了他一軍，但一到了官子階段她的白子馬上就變得不堪一擊。這一個月以來這樣的棋局幾乎天天在重演，以前也不覺得這女人的官子有差到這種地步，該不是受了什麼刺激了吧？
木之內和葉手上的動作一頓，拿著的料酒一個不留神大撒在鍋上，“轟”的一聲冒出了耀眼的火焰，嚇了兩人一大跳。
“喂！混蛋你在幹什麼？！”報復也不帶這樣的吧？高永夏馬上關掉開關，然後惡狠狠地瞪著木之內和葉。
“我說了我不會做飯。”木之內和葉很是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她不是故意的，他才是故意的。
剛才的那句話直戳她的最痛處。不擅長計算的她註定要在複雜的官子計算與爭奪中落入下風。越是凌亂的棋局，她的官子就越顯弱。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越是刻意去試著克服，卻總會令情況變得更加糟糕，現在自己的官子造詣甚至比以前還要差上不少，她的官子在退步，她很清楚這一點。
她知道這是一種心理障礙，上次和倉田君對弈之後留下的心理障礙，她必須想辦法盡快將它解決，因為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讓她繼續蹉跎了。
緒方桑已經奪得了十段戰的挑戰權，與塔矢老師的第二局本戰也即將開始了。如果她現在趕回日本，或許說不定還能親眼見證這場華麗的對決。只是她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而回去，因為她知道無論緒方桑的挑戰最後成功與否，他都將要攀上更高的位置了，所以她更加不能再落後下去了。
“算了，我們還是到外面吃飯吧！”高永夏無力地將木之內和葉趕出廚房重地，回頭看了一眼，還好她的破壞力還不算很強。
不是說日本女人都是出了名賢惠的嗎？面前這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物種變異麼？真難理解除了下棋什麼都不會的女人是怎麼活過這麼多個年頭的。難怪男朋友也沒有一個，這樣子的女人真的有人敢要嗎？
“高永夏你這是什麼眼神？”少年你的鄙視也未免太過明顯了一點了吧？
高永夏沒好氣地白了木之內和葉一眼，“我在想要是隨便發生什麼事讓你不得不馬上打包回日本別再出來禍害……啊！”話還沒說完，木之內和葉便卷起棋譜狠狠拍上高永夏的後腦勺。
幾天之後，當木之內和葉收到了來自蘆原弘幸的電話，她很後悔當時沒有直接拍死高永夏那隻該死的烏鴉嘴，丫的竟然真的被他說中了。
第36章 十段戰第四局
愛知堂病院。
“看到老師這麼精神我就放心了，蘆原君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可是嚇到我了。”匆匆趕回日本的木之內和葉這才松了一口氣。
“醫生說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大問題了，難為你還專門從韓國趕回來。”塔矢行洋也沒想到緒方精次和進藤光一行人剛離開不久，木之內和葉後腳就到了，剛才也沒有聽到緒方提及，看樣子是連夜從韓國趕了回來。
“大手合比賽也快要開始了，我現在回來也剛剛好。”木之內和葉連忙擺了擺手。
還是大手合嗎？塔矢行洋蹙眉，“木之內還不打算參加頭銜戰嗎？”
“我現在的實力還不夠呢，塔矢老師。”木之內和葉輕輕搖頭，“我還想等自己變得再強大一些。”
“也罷，木之內在外面也能接觸到很好的對手。”塔矢行洋知道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弟子除了偶爾會依賴緒方之外，一個人的時候一向很有主見。
頭銜戰的話題就此結束，木之內和葉也偷偷松了一口氣，當初蘆原君入段兩年還在一二次預選中徘徊可是受到了塔矢老師的責罵，自己竟然如此輕易就被放過了。“咦，這裡也有電腦？”
“緒方君特意搬過來的，說是能讓我在這裡也能下棋。”塔矢行洋看了放在一旁的電腦一眼，想起了剛才和進藤光的約定。
“緒方桑果然很細心，塔矢老師還用得慣嗎？”木之內和葉輕笑，也只有緒方桑才會想到這個份上。
“網絡圍棋哪能比得上用手拈子的樂趣？不過住院的時候沒有辦法而已，我恐怕還得花幾天的時間去適應它。”即使只是消遣，他也不會輸給任何人。
“其實網絡上也有很厲害的高手呢，連一柳棋聖也有下網絡圍棋的習慣。”木之內和葉笑著解釋，“這幾天我還沒有比賽安排，如果老師不介意的話我來陪老師練手吧！”
“也好，我也想快點適應這個東西，然後看看裡面是否有真正的高手。”進藤光口中的那個所謂的Sai，到底有沒有能夠讓他全力以赴的實力？
“有的，一定有的。”如果是塔矢老師對上Sai的話，會成就出一場何等輝煌的棋局？呵呵，她在想什麼呢？Sai已經在網絡上消失很久了。不過大概也只有塔矢老師，才有資格成為Sai的對手。
所以只能出現在網絡之上的Sai一定會覺得很孤獨吧？
“木之內說的高手也是那個Sai嗎？”塔矢行洋問。
“嗯，去年我可是兩次慘敗於他了，塔矢老師也知道Sai？”木之內和葉很驚訝，是小亮告訴塔矢老師的嗎？
“昨天緒方君把電腦搬過來的時候將小亮和Sai的對局擺給了我看。”也就是因為網絡上還有這種水平的棋手，他才會接受緒方精次的好意。
“啊，我還記得小亮為了那一次的對弈而放棄了職業考試的第一場比賽，但也無力招架，Sai的實力太深不可測了。”關於Sai的身份之謎，在那場對弈之後她已不再執著，只是他還會出現在網絡之上嗎？哪怕不是以Sai的名義。
“看來你們對Sai的評價都很高，”回想起剛才進藤光不可一世的話，塔矢行洋突然對那個藏頭露尾的對手很感興趣，“木之內能將你和Sai的對局擺給我看嗎？”
小亮那一局並未能完全看清Sai的實力，或者只有他親自和Sai對弈才能得到最精確的答案。
“嗯，當然可以。”不明白為何塔矢老師的聲音竟然帶著幾分的期待，她以為塔矢老師的性格，應該會對這樣隱去身份的網絡棋手很不屑一顧的。
或許在這個世界改變的同時，大家都在跟著改變。只要一直走下去，他們的未來就會很不一樣。
……
十段戰第四局。
“真不好意思，我自己不放心跟著過來還要讓和葉陪著我。”塔矢明子由於不放心丈夫的身體，決定剩下的這兩場比賽都打算全程陪伴，“如果和葉想和大家一起討論比賽的話就去監控室吧，在這裡陪著我怪無聊的，讓我自己在這裡沒關係的。”
“不了，監控室的都是男棋士，還是覺得明子夫人這裡比較自在，可以安靜觀戰。”問題不在於男女，只是無論他們要討論哪一方，木之內和葉都會覺得不自在。
緒方桑的形勢似乎不是很樂觀，開局不久便陷入了苦戰。
相反，塔矢老師看起來則完全不像是個病人，其積極進攻的手段甚至比之前的兩局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概是感到一些危機感了吧，本來是一勝一負的戰績卻因為第三場比賽的突然暈倒而不戰而敗。如果塔矢老師這一局輸了，十段的頭銜就要易主了。塔矢老師是不會允許自己就這樣輸掉的，所以這一局對緒方桑來說恐怕是最難熬的一局了。
只是如果越過了塔矢老師的這道坎，緒方桑將要到達的又是怎樣的一副境地呢？
“已經結束了，是塔矢老師贏了。”看到屏幕之上黑白雙色的布局，木之內和葉站了起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麼？
“和葉要去和大家一起復盤嗎？”塔矢明子笑著詢問，這孩子也坐不住了吧？
“不了，我只是想去洗一洗臉。”木之內和葉朝著自家師母笑了一下，然後關上門出去。
緒方桑現在心情大概不太好吧，畢竟盡了全力還是輸了比賽。嘛，反正會有人陪他去喝酒消愁，她就不去湊熱鬧了。
明天早上起來，他還是那個緒方精次，他依然會為十段戰的最後一局而作出最大的努力，這就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緒方桑是要去喝酒嗎？等等我……”洗手間門外的走廊傳來了這樣的呼喊聲，木之內和葉抬頭，忍不住對著鏡中的倒影輕笑了一下。
十段戰的第五局，緒方桑要打的仗還沒完結：後起的年輕棋士向棋壇泰斗發動的奪位拉踞戰才剛剛開始，作為領軍人的緒方桑是不可能就這麼輕易就倒下的。
……
清晨的日光懶洋洋地撒照在大地之上，葉尖的水珠閃動著盈盈的光輝。
目送著載著塔矢夫婦離開計程車緩緩駛出酒店，低頭看了一下手錶，木之內和葉隨即優雅地旋身，徑直向著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緒方桑這個時候應該醒了吧？木之內和葉不甚確定地敲著門，也不知道他昨晚到底喝了多少，所以她今天也沒敢打電話吵醒他，因為木之內和葉很清楚宿醉是一件多麼讓人難受的事。
“■嚓”一聲，門從裡面被打開了，門後的緒方精次身穿浴衣，濕漉漉的頭髮自然垂下，眼睛因為沒帶眼鏡而不得不眯著才能勉強看清來人，但他的語氣還是不甚確定：“木之內君？”
由於木之內和葉沒有參與復盤的關係，所以緒方精次並不知道她也有跟著過來觀戰。
“我是不是打擾緒方桑了？”看樣子她來得不是時候啊。
“沒什麼，木之內君進來吧！”緒方精次後退兩步，騰出位置讓木之內和葉入內。
“木之內君要喝什麼？”緒方精次隨意地問。
“呃，緒方桑不用管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緒方桑還是趕快把頭髮弄乾吧！”剛要坐下的木之內和葉很順手地將床邊的毛巾拋給緒方精次。
“對了，木之內君找我有事嗎？”緒方精次一邊拭擦著自己的頭髮一邊問。
“嗯，看緒方桑能不能陪我一起回東京啊，一個人坐車回去太沒意思了。”木之內和葉理所當然地說。
“嗯，現在看來我還可以開緒方桑的車回去呢！”一把抓過放在桌子上的鑰匙，木之內和葉似乎來了興致，坐在床邊一下又一下地將手上的東西往上拋。
讓宿醉的人來開車太不厚道了，所以還是讓她來吧！木之內和葉絕對不承認自己肖想了緒方桑的那輛愛車很久了。
太過得意忘形的下場就是——手滑了。
“啊！”木之內和葉一心只想把鑰匙接住，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此時與床頭櫃的距離，等她發現的時候似乎已經收不住了，馬上要撞上去了——
“和葉君小心！”本來一開始就以無所謂的態度縱容著木之內和葉的緒方精次眼看不對勁，於是馬上上前相救，於是狗血的一幕出現了——
木之內和葉被衝過來的緒方精次推倒，順勢跌躺在柔軟的床上，其腳丫還很巧合地勾到緒方精次毫無防備的小腿，於是理所當然地被對方給壓倒了。
“唔！”好重！
“呃，抱歉，木之內君。”兩人四目對視了一秒，緒方精次隨即起身，“我先去浴室換衣服，等下就可以走了。”說完，便大步離開。
“哦，好！”身上的壓製消失了，木之內和葉同樣面無表情地快速坐直，然後低頭整理根本不見有半分凌亂的衣服。
兩個人之間，無論是語氣和氣氛都難以找到一絲絲的曖昧。
真的什麼都沒有嗎？大概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11
第37章 Sai VS Toya koyo
“鈴鈴鈴……”床頭的鬧鐘一遍又一遍地刺激著睡夢中的木之內和葉，緊閉的眼睛猛然張開，她整個人反射性地坐直打量四周，發現自己的的確確是在自家閨房之後，抬手狠狠地抓了一把亂糟糟的頭髮，然後馬上跳下床直奔洗手間。
“姐……”你好歹披件外套啊！被趕出洗手間的木之內小弟無奈，認命地回頭拿衣服給自家老姐，以免她著涼。當初在姐宣布獨立的時候老爸第一個反應不是反對，而是以想和老媽過二人世界為名，一腳把他也踢過來。看來這樣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自家老姐絕對是一刻都不能省心的主。
一門之隔的木之內和葉打開水龍頭，猛地把水往臉上潑，冰涼的觸感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再次抬手耙耕自己的頭髮，木之內和葉此刻的內心非常糾結。那亂七八糟的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亂七八糟的視覺就算了，而對象還偏偏是那一位！真的有夠亂七八糟的。
木之內和葉盯著鏡子內自己的素顏，淡淡的黑眼圈顯示了她昨夜不甚良好的睡眠質量。難道真的像老媽說的，她是時候該找個人去談一場戀愛了，但是她能找誰去？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哪裡能騰出時間去戀愛？下棋能不能當作約會？復盤可不可以增進感情？比賽能不能代替所有親昵的舉動？
算了，她還是繼續一個人吧。
昨天的那個亂七八糟的夢？讓一切都化作天邊的浮雲吧！呃，浮雲了緒方桑？咳咳，那麼最近還是先不要找他吧。嗯，今天先不找。
以上為崩壞了的木之內和葉的一個抽風的早上。
然而即使木之內和葉今天沒有找緒方精次的打算，但一個小時之後她卻收到了對方的主動來電。
“摩西摩西，緒方桑日安。”無節操的木之內和葉沒有經過任何的掙扎第一時間就接起了電話。
“木之內君現在在家嗎？在的話馬上打開電腦，塔矢老師在和Sai對弈，現在才剛剛開始。”
塔矢老師和Sai在對弈？木之內和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她迅速打開電腦開關，開機的那幾十秒對此刻的她來說就像是近乎一輩子的等待。
打開網絡圍棋的界面，在線人數明顯激增，木之內和葉按動著鼠標一直往下拉，找到了——
Sai VS Toya koyo
“謝謝你特意打電話告訴我，我們晚一點再聊吧！”合上電話，木之內和葉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緊盯著屏幕，馬上進入狀態。
對局才剛剛開始不久，時間為3個小時？！這兩位大人物絕對是認真的！木之內和葉仿佛還嗅到了一種早有預謀的味道。
黑白雙色的精彩糾纏一直持續至收官階段，在黑子形勢較好的情況下白子使出絕妙的一手扭轉了這個微妙的局勢，戰至最後半目得差距，最終是黑子先行認輸。
木之內和葉終於緩過了一口氣，竟然是塔矢老師輸了嗎？雖然她的確也沒有辦法想象Sai輸棋的情形，只是終究還是有點難以接受面前的結局。
不過，塔矢老師和Sai的對局也是進藤君牽線的嗎？聽說進藤君也曾經去醫院探望過塔矢老師，那她可不可以認為那是Sai要求的對弈，要求能與自己一決高下的對手進行的一場暢快淋漓的對弈？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會替Sai感到高興，替那個曾助自己突破瓶頸的人而高興，因為事實也證明了，塔矢名人真的是唯一能夠成為他的對手的人。
那麼，明天她是去紫水守株待兔等進藤君還是直接殺到醫院騷擾自家老師好呢？果然還是後者比較實際，起碼塔矢老師是當事人，而且去醫院肯定能找到他。
合上記錄好的棋譜，大概明天她還是早點過去比較好，因為她相信明天要找塔矢老師的人肯定不止她一個人。
夏天也快到了，悶熱的空氣總讓人覺得暴風將至，就不知道風雨過後那將會是怎麼樣的一個新世界。
……
第二天清晨。
因為提早出門的關係，木之內和葉難得發揮一下身為人姐的精神，一把將自家小弟塞進車內，無視對方的一臉無奈，擅作主張地送他上學，才心滿意足地向著愛知堂醫院駛去。
望著絕塵而去的白色車影，木之內和志苦笑，今天是社團一個月一次的週末休息日，換句話說，他今天根本無需回校。只是難得自家老姐如此興致勃勃，也不忍掃她興，結果還是苦了自己。
算了，既然出來了就去超市買點什麼吧，記得老姐說最近想吃中國菜，買點材料回去然後上網查一下怎麼弄吧。難得自家老姐最近也沒時間往外跑，趁這個機會多煮點好吃的養肥她，要不下次老媽過來的時候又要嘮叨個不停，老姐肯定會找機會開溜，最後遭殃的人還不是自己？
算了，誰讓自己就只有這麼一個姐姐呢？他反而比較同情的是他的未來姐夫。
毫無疑問，和葉姐很優秀，只是她的優秀僅限於與圍棋有關的事情，但如果是作為一個女朋友或者妻子的話，只能說，她的另一半必須是優秀的男朋友或者丈夫，能夠容忍某只家務上的各種白痴。希望自家老姐能盡快醒悟，趕快牢牢抓住身邊那一位吧，不然真的不知道到時候哪裡找人要她了。木之內和志無奈搖頭。
而一直處於被照顧的狀態的某只如今正因為今天載了自家弟弟上學而沾沾自喜，如果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及老弟此刻的想法，大概會吐血三升。
“塔矢老師，早上好！抱歉這麼早就來打擾老師了！”木之內和葉敲了敲門，得到回應之後推門而入。
“木之內今天倒是來得比醫生還要早。”坐在床上的塔矢行洋也很意外今天第一個來訪的客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弟子，他還以為該是他才對。
“因為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您請教昨天的棋局。”木之內和葉在昨天的對弈結束之時就已經恨不得馬上衝過來了。
“僅此而已？”只是為了請教棋局而不是為了Sai的身份嗎？
“嗯，僅此而已。”木之內和葉接話，“從兩年前Sai出現在網絡上的那個夏天開始，幾乎他下的每一局棋我都有記錄，卻唯有昨天的那一局，才是最精彩的。”如果Sai的對手不是塔矢老師，就不會有這一局的產生。
塔矢老師是她一直景仰著的長輩，而Sai的圍棋同樣讓她深深折服。
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木之內和葉頓了一下，看來今天是很難找到機會向老師請教了，只聽見進藤光的聲音也越來越近：“塔矢老師，昨天……”
看到裡面的人之後進藤光顯然嚇了一跳，“木之內老師……”怎麼也在這裡？
“嗯，我好像將棋譜留在車內了，進藤君和老師慢慢聊吧，我先下去拿一下。”說著，木之內和葉便將空間留給了兩人。不知道老師和Sai有什麼約定，但衝著進藤光曾經幫她與Sai的對弈牽線，她也不想讓進藤君為難。
“塔矢老師……”細碎的交談聲漸漸脫離了聽覺範圍，木之內和葉走進了電梯，不是不好奇，她只是直覺地克制自己去遠離這樣的秘密，她不想負擔些什麼，她所要在意的只有圍棋而已。
在醫院的大樓外轉悠了一會兒，剛走回正門的木之內和葉看到了自家小師弟正向著自己走來。
“和葉桑，早上好，你也來找父親了？”看到木之內和葉，塔矢亮並不驚訝，因為他很清楚自家師姐對Sai的關注。
“嗯，我們一起上去吧。”木之內和葉拍了一下塔矢亮的肩膀。嗯，如果情況不對的話她大概還可以為進藤君擋一下。
“和葉桑也有看到昨天的棋局吧？”既然和葉桑會在這個時間出現，答案應該是肯定的了。
“嗯，我今天就是特意過來找塔矢老師請教這個。”木之內和葉揚了一下手中的棋譜，“小亮有心事？”
“那個，和葉桑有懷疑過Sai的身份嗎？”塔矢亮沒有隱瞞。
“懷疑？小亮認為Sai是誰？”木之內和葉反問。
“我……”塔矢亮語塞，“我不知道。”真的是進藤嗎？
“就算我們知道Sai是誰，也沒有辦法成為他所認同的對手啊！那倒不如先努力超越現在的自己最想要超越的人。”或許是Sai曾經滿足了她之前的渴望，木之內和葉對這個名字反而比身邊的人少了一份執著，因為她已經知道了彼此之間好比天與地的實力差距。
Sai是她所知道的最接近神之一手的人，他是自己的圍棋之路的終極目標，卻是現在所遙不可及的存在。他不能成為自己現在的目標，將眼見的未來定位在只能遠觀卻拼了命都丈量出是否有半分靠近的地平線上，終究是不實際的。
“和葉桑說得也有道理。”只是他很難說服自己不去想這件事。
電梯門緩緩打開，面前的一幕卻讓塔矢亮和木之內和葉都愣住了——
第38章 秋後算賬
電梯外。
“如果你認識Sai，請讓我也跟他對弈吧！”緒方精次將進藤光逼至墻邊，甚至將其整個人拎起。
“緒方桑，進藤，這……”塔矢亮率先走出電梯，試圖了解面前的情況。
趁著緒方精次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的空檔，進藤光機警地朝著即將合上的電梯撲去。
“木之內君，別讓他走了！”緒方精次喝了一聲，還在電梯內的木之內和葉猛然驚醒，最後卻還是沒有任何動作，任由進藤光衝進了電梯，然後四人眼睜睜地看著電梯門慢慢閉起直到完全合上。
“呃，木之內老師……”氣氛詭異的電梯內，進藤光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惴惴不安地跟身旁一直一言不發的木之內和葉打招呼。
早前有聽和谷說過，木之內老師跟緒方老師似乎關係匪淺，她應該不會直接將自己拎到緒方老師面前吧？
喂，佐為，快點想想辦法啊！
臭佐為，別發呆了，我現在弄成這個樣子還不是因為你！
“抱歉我剛才走神了。進藤君現在是要回去了嗎？我載你回家吧！”木之內和葉回過神來，然後低頭安撫看似非常焦慮的進藤光。
剛才這孩子是被緒方桑嚇到了吧？也難怪，她也是第一次看到緒方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竟然也是因為Sai。
“呃，不用了！”進藤光驚恐地擺手。
“進藤君還是讓我送你回去吧，就當是代替緒方桑為剛才的失禮賠罪好嗎？我想他不是故意要這樣對進藤君的，只能說Sai的魅力實在太大了。”木之內和葉試圖為緒方精次的行為辯解，希望不會給這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畢竟以後他和緒方桑對上的機會可不少，“如果進藤君不答應的話我大概會很苦惱。”
“唔，那麼麻煩木之內老師了。”進藤光也只得答應，畢竟他也不至於那麼脆弱。聽到木之內老師向自己解釋著緒方老師的剛才的行為，進藤光心裡倒是有了自己的想法：緒方老師和木之內老師果然真的如和谷所說的一樣嗎？但是緒方老師明明讓木之內老師攔住自己，木之內老師現在竟然還要送我回家，這樣真的沒有關係嗎？
“進藤君覺得有什麼關係嗎？”木之內和葉奇怪地問。
聞言，進藤光馬上捂緊嘴巴拼命搖頭，他竟然不小心將心裡的話都說出來了。
臭佐為，你怎麼又不提醒我！進藤光狠狠地瞪了身後的藤原佐為一眼。不過說起來，自從昨天的對弈結束之後，佐為就變得越來越不對勁了。
喂，佐為你到底怎麼了？進藤光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說起來，昨天緒方桑突然打電話給我說塔矢老師正在和Sai對弈，我可是嚇了一大跳，我還以為Sai已經不會再出現在網絡上了。”木之內和葉笑了一下，“對了，進藤君等下有時間嗎？如果沒事的話可以陪我一起研究一下昨天的棋局嗎？今天本來是想向塔矢老師討教的，可惜……”她想知道當事人對那場對弈的看法，無論是塔矢老師或者是Sai。
Sai的話，應該會告訴面前的少年吧？
“嗯，當然可以。我今天沒有比賽，我們也是去塔矢家的圍棋會所嗎？”今天早上是自己打斷了木之內老師吧？而且說到昨天那場的對局，進藤光反而有點興奮，因為他迫不及待地想向佐為以外的人表達他對昨天那局棋局的看法，比如只有他才能想到的那一著妙手。
“這一手是進藤君想出來的嗎？”木之內和葉有點不敢置信，終局之時黑子失落的半目差距在高手眼中基本上已成定局，所以塔矢老師才會直接認輸，但是黑子的陣地竟然還隱藏著如此妙著嗎？如果塔矢老師提前發現了，勝負便將由此改寫。
“哈，哈哈，當初觀戰的時候看到塔矢名人下在這裡我的心不知道為什麼就咯■了一下，然後就忍不住多想了一會兒，結果就被我偶然發現了原來還可以這樣下。”進藤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謙虛一些，但是依然掩飾不住這其中的自豪與興奮。
“進藤君很了不起呢，這可是連塔矢老師也沒有想到的一手啊，恐怕連Sai也……”這樣的一手太過精妙而細微了，除了敏銳過人的棋感之外還需要的是絕對的冷靜才更有可能發現，恐怕當時處於那種氣氛中的當局者不是那麼容易察覺到，而他們這些旁觀者，能想到這一手的又有多少人？
這個叫進藤光的男孩，果然不簡單。
“Sai他的確……”差點就得意忘形的進藤光馬上閉嘴。
Sai他的確沒有想到。進藤君要說的是這個吧？木之內和葉笑了一下，低頭著手收拾棋盤上的棋子，“吶，還有點時間，進藤君陪我下一局讓先棋吧！”
一局既罷，木之內和葉不得不感嘆自己的的確是太小看進藤光的成長速度了。或許從一開始目光最短淺的人就是自己。
無論是小亮，緒方桑還是塔矢老師，從一開始就一直都將視線更多地放在這孩子身上，只有自己一心一意地只看到Sai的存在，而忽略了來自身後更直接更可怕的威脅。
這孩子，將來或許會超越Sai也說不定。這樣看似荒謬的念頭自木之內和葉的腦海里一閃而過，但是她卻笑不出來。她竟然沒有辦法否認這種可能。
“進藤君的棋是Sai教的吧？”少年的行棋裡盡是Sai落棋的痕跡。
“木之內老師，我……”進藤光突然手足無措起來了。
“放心吧，我會為你保守這個秘密的，更何況我也什麼都不知道不是嗎？”木之內和葉將食指放至脣上，朝著進藤光眨了眨眼睛。她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她所想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測，但是既然進藤光表現得如此的慌張，也就證明了是她不小心猜對了。只是她還是不要說出來嚇著面前的少年了。
“我想我明白Sai為什麼會選擇進藤君了，因為或許只有將來的進藤君才有可能成為Sai的對手。”見識過這孩子驚人的圍棋天分以及成長速度，這一切似乎並非不可能。
因為找不到對手所以自己親自培養一個嗎？真是很有趣的想法。可惜沒有多少圍棋天分的自己沒有這樣的福分。
聞言，進藤光和他身後的藤原佐為皆是一怔。
成為佐為的對手嗎？進藤光躍躍欲試，像是昨天佐為與塔矢老師那樣的棋局，他也能下出來嗎？
讓小光成為自己的對手嗎？藤原佐為發現自己似乎並不排斥這種假設，只是神願意給他足夠的時間讓他等待那一天的到來嗎？他已經隱約感覺到自己將要離開，看著還沒有完全成長的小光，藤原佐為忍不住苦笑，他也想見證小光無限光明的未來，他想要繼續下出更多像昨天那樣的棋局，只可惜似乎時間已經不夠了。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木之內和葉站了起來，“放心吧，緒方桑在十段戰第五局結束之前應該不會有時間主動找你的，你平時可能迴避一下就是了。”她能幫他的只有保持沉默，要她說謊來騙緒方桑，她做不到。
“謝謝你，木之內老師。”進藤光躬身道謝。
木之內和葉拍了拍進藤光的肩膀，“少年加油吧，雖然你已經成了職業棋士，但不代表小亮就會停下來等你。如無意外的話，小亮今年應該可以殺入頭銜戰的循環圈了，如果不加把勁的話你也很難靠近他。”
與自家師弟相比，自己是不是窩囊了還不止一點點呢？也罷，反正她不會被這些少年們輕易超越就是了，包括那個拽到上天的高永夏。
未來的棋壇定有他們的一片天地，但絕對還沒到由他們來稱霸的時代！
……
第二天，紫水圍棋會所。
“我認輸了，緒方桑。”看著棋盤上被白子侵蝕得潰不成軍的黑子，木之內和葉無奈投降，然後忍不住半開玩笑地抱怨：“緒方桑想減壓也不能每次都來打擊我啊。”
不知從何時養成的習慣，頭銜戰前夕緒方精次總喜歡找木之內和葉練手，而且下手往往比平時狠得多。
“那麼下次木之內君直接拒絕我不就好了。”低沉的笑聲明顯非常愉悅。
第39章 平衡
“那麼木之內君也被我嚇到了嗎？所以連我的電話也不敢接？”低沉的聲音給人一種魅惑的錯覺。
木之內和葉拼命搖頭，開玩笑，現在的緒方桑看起來太危險了，“怎，怎麼會呢？呵呵……”
“說起來木之內小姐昨天也和進藤光那孩子在這裡下了很久的棋呢。”仿佛沒有感覺到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市河晴美笑著放下了兩杯綠茶，還閒聊了兩句，但很顯然沒有對緩和氣氛產生任何的作用。
“呃……”市河小姐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木之內和葉完全不敢直視緒方精次的視線，艱難地咽了一口水，“對了，有客人需要下指導棋嗎？我去……”
“不用了，我都替你們擋下了，誰不知道緒方老師這個星期還有十段戰的第五局要下？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們的，木之內小姐你就陪緒方老師多下幾局吧！”說完，市河晴美便拿著托盤瀟灑退場，將空間留給了兩人，讓木之內和葉差點以淚眼相送。
不帶這樣的啊……
“原來木之內君昨天和進藤光在這裡下了一整天的棋？”緒方精次低頭拈起一顆白子，低沉的聲音讓木之內和葉坐立不安。
“呃，我只是……只是有點在意塔矢老師和Sai的那局棋，而且，而且進藤君的見解很獨到。”她說的本來就是實話，但還是忍不住覺得有點心虛。
“木之內君跟進藤君似乎很談得來？”緒方精次狀似不經意地問。
“緒方桑知道的，研究棋局的時候我和誰都談得來。”老大啊，你到底想怎樣？不要繼續露出那種鬼畜的表情行不行？
“是嗎？”緒方精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然後靠回身後的椅背上，“我還以為木之內君和年齡相差比較少的人會比較相處得來。”
雖然兩人的距離是拉遠了，但是木之內和葉還能感受到那份加諸於自己身上的壓迫感並沒有減輕，而緒方精次剛才的這番說話讓她更加坐立不安，“呵呵，緒方桑在說什麼呢？我可是比進藤君和小亮他們大七歲啊！說我是他們的前輩也已經占便宜了，要說是長輩也不算過分。”說到這裡，木之內和葉也忍不住失笑，雖然嚴格來說的確是同輩，但是他們才是日本棋壇最新鮮的血液。
“那麼原來木之內君一直都將我當作長輩看待，是這樣嗎？”緒方精次微笑。
木之內和葉啞然，她倒是完全沒有想起自己和緒方桑之間的年齡差距，“怎，怎麼可能，緒方桑是不一樣的！”
“是嗎？原來我被區別對待了嗎？”緒方精次勾起脣角，然後接著追問，“那麼在木之內君眼中，我到底是你的誰？”
“呃，緒方桑是師兄啊！”被逗得背脊冒汗的木之內和葉急中生智，然後脫口而出。
緒方精次莞爾，如果木之內和葉不是一直都露出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他也不會有這麼高的興致來逗弄她：“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看著緒方精次似笑非笑的表情，木之內和葉自動自覺地咽下後面的兩隻字。明明自己欺壓傲嬌少年的時候絕對威風凜凜，但偏偏遇上面前的人就會被吃得死死，最大的問題還是自己總是會自動送上門。
“那種事情不重要，緒方桑我們還是再下一局吧。”雖然是窩囊了一點，但是木之內和葉很明白每次抗不住的時候自己只要轉移話題就會被放過。
“不重要嗎？”緒方精次別有深意地看了木之內和葉一眼，也倒真的是不再計較，“那麼就再下一局吧！”也罷，反正來日方長，眼下還有更多必須先行解決的事情。
凶狠的白子與以柔濟剛的黑子在棋盤之上恣意碰撞，宛如命運一般的糾纏在棋盤之上華麗共舞。直至收官之前，黑子每一手都下得乾脆利落，雖稍遜於白子，卻也煥發著自身的光彩。但是棋局一進入官子之後，木之內和葉的落子就變得束手束腳了，頻頻出錯的黑子很快就被白子給擊潰了。
“我認輸了。”不用數了，黑子和白子目數上的差距太過懸殊了，勝負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木之內君不打算做些什麼嗎？你的官子可不能繼續這樣下去。”果然是因為上次和倉田厚對弈的時候官子出錯而所留下的陰影麼？
雖然木之內君一直以來的表現幾乎讓所有人覺得她並不介意自己沒有圍棋天分，但是其實她的心裡難免還是會有疙瘩吧？無論再怎麼努力都超越不了同期的天才，會泄氣甚至產生退卻的情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她是木之內和葉，所以她不可能會退卻，但是那種心理障礙卻也不是能夠輕易越過。
“嗯，本來想回來之後直接去找倉田君下棋的，但是收到大手合的對戰名單之後我改變主意了。”在韓國各大道場輾轉了一個多月，木之內和葉終於知道：如果對手不是倉田厚，她是沒有辦法徹底徹底克服這個因之而產生的心理障礙。
“也對，木之內君今年第一場大手合比賽的對手還是倉田君，時間已經決定好了嗎？”緒方精次比木之內和葉還要早收到大手合的比賽名單，關於木之內和葉今年的賽事他自然也是料如指掌。
“嗯，已經決定好是這個星期日了，剛好是十段戰結束後第二天。”木之內和葉很慶幸時間並沒有相撞，她可不想錯過十段戰最後的精彩一戰。
“哦？”緒方精次挑眉，“那麼第二天我去觀戰好了，相信木之內君應該不會讓我失望的。”
“呃，緒方桑那天還是好好休息吧，不過是一場普通的大手合比賽而已，我會將勝利帶回來的。”別開玩笑了，參加完十段戰的緒方桑走到哪都肯定會比平時更受關注，讓他跑去大對弈室觀戰不是在折騰她自己嗎？這樣的話她還怎麼可能專心下棋？
“木之內君似乎對這場對弈很有信心？”緒方精次一直很欣賞木之內和葉的這份自信。
“嗯，這一次我怎麼可能還會輸，事不過三不是嗎？”她怎麼可能允許自己再輸給同一個人，她要追逐的人正在不斷前進，她又怎麼可能繼續留在原地蹉跎？
“要再賭一次嗎？說起來上一次的賭約木之內君還沒履行，是想反悔麼？”緒方精次故意提起上次的事情。
“呃，那個……”木之內和葉十分窘迫，讓她做飯還不如直接讓她燒了廚房，“緒方桑，要不如果這次我贏了倉田君的話上次那個賭約就一筆勾銷？”這樣的話她就又有了非贏不可的理由了，雖然這個理由還是有點囧。
“可以，”緒方精次好笑地看著木之內和葉猛然發亮的眼睛，做飯真的有這麼可怕嗎？只是這樣的她讓他更忍不住逗弄，“那麼如果我贏了十段戰第五局的話，木之內君就為我做一個月飯吧！”
“誒！怎麼能這樣？不要啊！”木之內和葉淚奔。那麼就算她贏了倉田君，她還是很大機會逃脫不了做飯的命運。
“啊咧，緒方老師和木之內小姐那邊似乎很熱鬧，蘆原先生怎麼不過去？”市河晴美奇怪地看著剛進來不久卻一直在原地遲疑的蘆原弘幸。
“呃，不了，我還是去跟北斗先生下一局棋吧！”雖說兩人現在看起來只是閒聊而不是討論棋局，但蘆原弘幸直覺認為這個時候更不適合去打擾他們，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太過曖昧了一點。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11
第40章 無題
“緒方桑明天就要出發了吧？今晚還是早一點休息比較好。”放下手上的清酒，木之內和葉突然覺得這個星期的時間好像過得很快，她這個名義上的陪練也總算是功成身退了，雖然應該沒給緒方桑帶來什麼幫助，但自己的棋力倒是明顯進步了不少，在韓國一多個月來的修煉總算漸漸起了作用。最起碼比起一月份的那場比賽，她決心要贏倉田厚的底氣就更足了。
只要贏了倉田厚，她就可以成為這一輩的年輕棋士中最接近面前這個人的人。從兒時便開始的執著，成功仿佛就近在咫尺。
“也好，時間還有些早，那我們先出去走一走再回去吧！”似乎比平時喝多了一點點，緒方精次覺得徒步走一下應該能夠讓腦袋清醒一些。
“嗯，感覺我也好像好久沒有靜靜地欣賞東京街頭的夜景了。”習慣了忙碌，為了有更多的時間能用於下棋，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徹底放鬆過了。
“據說東京街頭的夜晚是屬於年輕人的世界，看來的確說得不差。”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緒方精次突然發現與二人擦肩而過的大多都是以學生為主。
“呵呵，因為白天的事情還沒有足以讓他們累癱，”下了一整天的棋已經能夠讓人呵欠連連，還有什麼精力去折騰別的，飯後散步的心思對於工作中的很多成年人來說已經是一種奢侈了，“不過啊，我和緒方桑也很年輕啊，其實我們也能像他們一樣瘋狂一下。”即使再忙也要記得自己依然年輕。
說完，木之內和葉的右手隨意一揚，卻抬頭便看到兩人的前方有一對情侶正在旁若無人地擁吻，她頓時尷尬得恨不得馬上消失。
“呵呵。”看著木之內和葉瞬間紅透了的小臉，緒方精次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呃，我不是說他們，”木之內和葉紅著臉解釋，然後環視四周試圖尋找證據去表達自己真正的意思，卻發現兩人身邊除了偶爾匆匆而過的獨行俠之外，歡笑嘻鬧的都是成雙成對的少男少女，耳邊傳來壓抑不住的笑聲，木之內和葉更加困窘了，“呃，我不是說這種。”這真是一個杯具的晚上。
“和葉君也喝多了嗎？你的臉看起來很紅。”緒方精次笑著繼續逗弄面前的人，“而且還很燙。”
“呃……”木之內和葉抬起左手扶向自己的臉頰，的確很燙，卻不止是自己的臉頰，還有觸到對方手背的手指，即使已經飛快地收回，還是染上了那隻大手的溫度，並開始自動發熱。
同時緒方精次亦隨即放開了手，只是手指上的厚繭滑過光潔的肌膚，對兩人來說都是異樣的觸感。
“前面太多人要過紅綠燈了，小心別被擠出馬路了。”同樣發燙的大手握住了剛才的那隻與之碰觸的手，自然至極的語氣，理所當然的動作，契合得不留半點空隙。
木之內和葉低頭看著那隻溫厚的大手，忍不住輕輕回握。
夜色迷濛，酒精成為了意亂情迷與沉醉溫柔的最佳掩飾。
……
“天野先生，早上好。”十點鐘一到，木之內和葉便準時出現在棋院的記者室裡，等待著由長野那邊傳真過來的第一份棋譜。
十段戰的第五局在長野舉行，明天有比賽的木之內和葉無論多麼想到場觀戰也自然不可能真的過去，畢竟明天的比賽對她來說同樣重要。
“早上好，木之內小姐，第一份棋譜最快也得等一個小時之後才會傳過來，木之內小姐是來早了。”記者天野笑著說，十段戰是她的老師與師兄的對戰，也難怪面前的女子會如此上心，“木之內小姐明天也有比賽吧，好像是對倉田老師？”
“嗯，這是我今年第二次對上倉田君了。”而這次她不會輸了。不是盡全力去贏，是一定會贏。這就是這一次與第一次的區別了。
“說起來倉田老師今天也有比賽，王座戰挑戰者決定賽的第一場，對手是鐮石九段，我想應該也很精彩。”雖然倉田厚如今只得六段，但是論實力的話，他的贏面依然很大。
“我想也是，畢竟倉田君是我們這一屆同期裡最優秀的棋手。”而為了前進，她一定會超越他。
“木之內小姐也很優秀，你可是日本棋壇上最優秀的年輕女棋士之一。”說實話，木之內和葉能夠取得如今的成就，天野也覺得很意外。她與有天才之名的倉田厚同一年成為職業棋士，她身上暗淡的光芒就顯得更加不起眼了，只是這顆本以為是溫潤的珍珠，竟不知從何時開始綻放出宛如夜明珠般的奪目光輝。雖然如此，但即使是現在，把她再次放到倉田厚的身旁，她還是會被比下去，就像之前的青年精英職業圍棋大賽上的那場對弈的結果一樣，沒有任何懸念。
“呵呵，天野先生，如果我的目標只是‘之一’的話，我永遠都沒有辦法進步。”即使是日本棋壇上最優秀的年輕女棋士，就真的可以與頂尖的男棋士一較高下了嗎？這根本就是兩個概念，她要的從來就不是這種虛有的榮耀。
“哈哈，我現在總算明白木之內小姐是如何的一路走來了，看來倉田老師這次是麻煩大了。”天野哈哈大笑，面前這個人不是已經成就了一個奇跡了嗎？那麼再創造出一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看來倒是他自己的目光太過短淺了，棋壇裡誰不是從最矮的地方開始出發攀爬？在通往峰頂的漫長征途裡，誰也有可能超越前方的人或被後來者超越。
“啊，棋譜傳真過來了，”天野拿過棋譜，“啊，一個小時才下了十來手，看來塔矢老師和緒方老師都非常謹慎啊！”
“咦？”木之內和葉湊上前，執黑的人是緒方桑，開局是塔矢老師稍占上風。
“木之內小姐怎麼了？是棋譜有什麼不對勁嗎？”天野奇怪地問。
“不，只是覺得白子的開局和塔矢老師平時的風格有點不一樣。”大概緒方桑也需要點時間也適應塔矢老師的這份出其不意吧？所以黑子下得有點保守。
至於塔矢老師為什麼會在十段戰最後一局這種關鍵的時候作出這樣可以算得上是冒險的改變，其原因可謂是耐人尋味。
是一種戰術還是……因為Sai的關係？
“不一樣嗎？”天野摸摸下巴，“聽木之內小姐這麼說我也覺得白子下得有點怪，這種棋風的確不像是出自名人之手。”
“難道塔矢老師也要像桑原老師一樣對緒方老師使用心理戰術嗎？如果是這樣的話緒方老師就危險了，哈哈。”天野半開玩笑地說，聞說去年的本因坊戰第七局，桑原本因坊也是對緒方精次進行了心理施壓，結果直接導致精神力難以維持的緒方直接落敗。
“不會的。”塔矢老師不屑於使用心理戰術，而緒方桑也不會允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誤，兩個人都是以自己的意志進行著這樣的一場棋局。
“不過還是塔矢名人的贏面比較大吧，頭銜戰這種賽制還是對於衛冕者比較有利。”畢竟經驗和事實都擺在了那裡。
“或許吧，只是如果緒方桑贏了的話，日本棋壇或許就要進入新的時代了。”屬於年輕一代棋士的時代。
“這倒是，這個時代的開創人註定是緒方老師了，畢竟就連倉田老師也還差一點火候，下一個時代的話或許就是塔矢亮了。”天野喃喃地道，雖然沒有辦法想象塔矢老師會有輸掉頭銜戰的可能，但他也是打從心底裡希望日本棋壇能在年輕一代的帶領下展現出新的活力與無限的未來。
“呵呵，小亮現在的成績似乎比塔矢老師同一時期的時候更加出色。”這大概就是青出於藍吧，他的未來大概會比現在任何一個走在他前面的人更要耀眼。
“只是可惜那個年齡段裡面只有一個塔矢亮。”日本棋壇少年棋士的底子始終要比中韓兩國都要薄弱，縱然塔矢亮再強也好，也不可能獨自撐起一整片天空。
“怎麼會呢？我看到的還有更多耀眼的孩子。”有Sai作為老師的進藤光自然就不在話下，還有那個叫和谷的孩子，唔，伊角君也不錯，聽說最近還去了中國研修，據說還有一個13歲就通過職業考試的孩子，他至今的勝率也是挺可觀的。
日本棋壇的未來，最不缺的就是希望和戰火。
“啊，原來木之內桑在這裡等著了，現在戰況如何？”一結束了比賽，倉田厚就馬上直奔記者室，正好看到天野和木之內和葉相談甚歡。
“這是30分鐘前傳過來的棋譜，目前是兩人的形勢不相上下，不過我還是比較看好實力堅強的塔矢老師。”天野遞了一份棋譜給他。
“倉田君贏了鐮石老師了嗎？恭喜你！”木之內和葉微笑著道賀，她明天的對手今天贏了一名資深的九段棋士。
“謝謝你，木之內桑。”倉田厚亦從棋譜中抬頭，目光堅定地看著木之內和葉，他明天的對手。
第41章 追趕
“結束了吧？”天野拿著最後一份棋譜，喃喃自語地道。
“竟然是黑子贏了嗎？”倉田厚也有點難以相信，“而且比起這個結果，塔矢名人今天下的棋更加不可思議，他的心境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巨變，實在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或許該說，真不愧是塔矢名人。”將垂落到眼前的頭髮攏到耳後，木之內和葉輕聲地說。只有遇到自己所認定的對手，才能夠完成這樣的蛻變。這就是她一直流連於外面的世界的原因，只是她終究還是未能找到自己命定的那個對手，唯有抬頭仰望，不斷追逐走在自己前面的人。
“哈哈，木之內桑說得對，到了這個年紀還能作出這樣嶄新的改變，他將來的實力只會更加可怕。”蠢蠢欲動的年輕一輩想要占據日本棋壇怕是只會變得比想象中更加困難，但這樣才更有看頭不是嗎？
日本棋壇似乎真的就要變天了。
“那麼我先回去了，倉田君明天見吧。”三人接著將棋局鑽研了一番，最後木之內和葉站起來道別，她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著倉田厚。不管未來的日本棋壇會變成怎樣的光景，她一定要首先超越面前的這個人！
倉田厚這才從棋譜中抬起頭來，“明天見，木之內桑。”倉田厚自然明白，明天之戰對他來說可能只是大手合中很普通的一場比賽，但對木之內和葉來說，卻是復仇之戰，只是他還是沒有要讓她贏的打算。
步出棋院，微涼的晚風拂過木之內和葉的臉頰，今天斷斷續續研究了一整天的棋譜，也足夠讓她認清了一些東西。
不要以為站在了峰頂就不會再前進，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底下的人往上爬，不斷接近自己。但其實他們依然能憑藉機遇與努力更上一層樓，達到底下的人更加不可能達到的高度。塔矢老師在和Sai對弈之後更加接近神之一手了，而緒方桑也終於要達到峰頂了，自己卻依然還在原地不斷掙扎。
到底要再付出多少的努力才不至於被拋離得更遠？或許有些東西難以計量，但最起碼讓她先去超越前面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吧，讓它成為自己一直在前進的證據，成為她觸及夢想的一個里程碑。
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左手手心突然傳來了炙熱的溫度，仿佛當天那溫厚的觸感依然留有餘溫。木之內和葉低頭輕笑，掏出包包裡的手機，飛快地按下了一連串的電話號碼，卻在剛要撥通的瞬間猛地合上了電話。
她似乎是有點忘形了吧，這個時候長野那邊可能還沒結束復盤呢，即使已經結束了，緒方桑也是急不及待地去喝酒慶祝吧？不就一句祝賀的說話嗎，如果不是第一個說出來的人，那麼什麼時候說也是一樣的吧？她還是等緒方桑回來之後再當面說恭喜吧。
沒有人會知道，在最後一顆黑子落下的那一刻，她心中的那份猛然顫動。壓下那一絲絲心虛，木之內和葉迅速地將手機放回包包之中，然後驅車離去。
而同樣的一片夜空之下，有人卻在復盤結束之後以疲累為藉口早早回了房間休息，而放在床頭櫃最顯眼的位置上的那台手機卻是一整夜都沒有響過一次。直到次日清晨，一隻大手終於忍不住從床上伸過去，在上面按了幾下，然後滿意地按下發送鍵，在信息成功發送出去的那一刻，第一縷陽光也同時映照著大地。
……
日本棋院。
“早上好，倉田君。”剛剛收起拭擦完棋盤的手帕，木之內和葉一抬頭便看到了倉田厚正向著自己走來，最後坐在了自己的對面。
“早安，木之內小姐今天來得挺早的。”雖然或許在很多人眼裡今天的對弈比起他平日的比賽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但倉田厚卻是忍不住比平時早到了10分鐘。
他從來不懼怕和走在他前面的人下棋，因為他始終覺得來自自己身後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比如塔矢亮，比如面前的這個塔矢亮的師姐。
或者未來的塔矢亮會成為塔矢一門中最為耀眼的一個，但目前為止更有可能讓自己摔跤的卻是面前的這個人，就憑她如今的棋力依然能壓製著塔矢亮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他今天全力以赴了。
說什麼都不能讓她贏，讓她有超越自己的機會。
“因為太興奮了，所以今天起得特別早。”木之內和葉笑得有點不自然，總不能說她是被今天早上收到的短信給刺激到所以猛地從床上扎了起來吧？
“哈哈，今天的比賽的確很讓人興奮，上一次和木之內桑的對弈我至今依然記憶猶新。”怕是讓對面這人把它排出來她也能做到一子不差吧？
“時間到，請各位猜子。”十點正，寒暄結束，大對弈室的每一對棋手皆訓練有素地馬上進入了角色。
“請多多指教。”木之內和葉和倉田厚交換了棋盒，這次是她執白。
“請多多指教。”黑子在角上輕輕一點，他們的戰爭正式開始。
序盤的廝殺似乎沒有想象中的激烈，但卻是暗涌不斷。雙方都下得小心而謹慎，黑白的主要勢力迅速各踞一方，於左右兩邊虎視眈眈地對望，耐心地等待著進攻的最佳時機。
就是現在！木之內和葉揚起手，白子毫不猶豫地直擊中央深處。
被木之內和葉搶占了先機的倉田厚也不急，作為力戰型的棋手，論攻擊力他絕對能占優勢。黑子以鎮，孤軍而戰的那顆白子的處境馬上變得微妙起來了。
木之內和葉抿脣，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她要麼繼續強攻，但面對個中強手，白子的勝算確實不大；要麼放棄那顆白子，但這就不僅意味著喪失了中央的主動權，還白白浪費了這個絕佳的先機。既然如此，還不如選擇前者放手一博，如果因為害怕失敗而退卻，她永遠都不可能到達夢想的彼岸。
感覺到手心滲出的薄汗，木之內和葉堅定地拈起一顆白子，“啪嘰”一聲依然落在中央的領域之上，甚至直接步入了黑子的攻擊範圍之內。
無所畏懼，勇往直前，這就是她的行動與答案。
“休息時間到，請各位將計時器暫停。”在木之內和葉下出了近乎是挑釁的那一手之後，倉田厚便陷入了長考，直至中午12點眾人開始逐漸離開對弈室，他手上的黑子依然沒有落下。
“倉田君，我先去吃午飯了。”身邊明顯放輕的腳步聲漸漸停息，木之內和葉將視線從棋盤上移開，伸手把計時器調停，然後輕聲地對著倉田厚說，最後才站起來快步離開。
明明以倉田厚的實力，黑子要解決那兩顆礙事的白子並不困難，但偏偏他卻遲遲未有行動。是心理戰術的一種嗎？或許他不過是想讓她的心因此而變得搖擺不定而已。只是她不會，或許說，她不會允許自己出現這樣的失誤。
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自家小弟親手準備的便當，木之內和葉的整個大腦依然充斥著白子與黑子的爭鬥。無論黑子下一步將如何，她都必須先做好萬全的準備。
“啊！”灼熱的觸感自手背傳來，讓出神的木之內和葉忍不住低聲驚呼，低頭一看卻發現罪魁禍首是一杯溫熱的綠茶。
“吃飯的時候還在想下棋的事情似乎不太好吧。”緒方精次拉開木之內和葉旁邊的椅子坐下，食指輕輕敲著桌面，手邊亦放著一杯冒著煙的綠茶。
第42章 進
午休時間正式結束，木之內和葉正襟危坐地等待倉田厚的落子。
出乎意料地，黑子並沒有攻擊白子，而是先占右下的大場。木之內和葉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剛剛落下的那顆黑子，長考之後竟是這樣的結果，這從某種意義上甚至可以說是……黑子退卻了？
木之內和葉隨即失笑，誠然她先前的兩顆白子並非魯莽之舉，但卻也未至於讓倉田厚忌憚到這種程度。那麼說來，這只有一種可能——那顆黑子是陷阱。
看到右下那絕佳的著點，倉田厚的這一手甚至不僅僅是陷阱。她的對手不是一個會白白浪費長考時間的人，這一手的價值比她所想象中得只會是隻大不小。
棋盤之上彌漫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短暫蟄伏的黑子恐怕很快就要掀起驚濤巨浪。
木之內和葉粗略地衡量了一下當前的形勢，表面上黑白雙方依然是平分秋色，雖說中央是她的白子占得了先機，但就目前來看，白子的進一步鞏固絕對可以稱得上舉步維艱。
如果那顆黑子是陷阱，那到時候她自然有辦法解決，她現在要做的是一心一意地繼續前進，無論前面有多大的障礙，都不能成為她退卻的理由。這場對弈她必須要贏！
不畏黑子的虎視眈眈，白子漂亮而強硬地繼續在中央之地扎根。如果那時陷阱的話，那麼白子必須把握這有限而寶貴的時間為自己贏得更大的實利。
倉田厚也果然沒有讓木之內和葉失望，幾手交換之後黑子便不再遲疑，對中央的白子展開了激烈的進攻，右邊厚實的黑子成為了堅實的後盾，讓剛剛成形的白陣無處可逃，幾乎被全然衝散。只是木之內和葉也不急，即使她的對方一向犀利，她也不是輕易就能被擊潰的主——
白子憑藉一開始就在左邊建立起的厚勢作為支撐，攻擊最初落在中央威脅白子的那顆黑子。當初的那一手讓白子忌憚的黑子，如今卻成為了黑陣占領中央的最大包袱，同時令右邊的一片白子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鉗制，不敢輕舉妄動。
看到白子漂亮而毫不含糊的反擊，倉田厚也是一驚。木之內和葉這一手可以說是妙不可言，如果對手不是自己的話，他真想為自己的這位同期拍手叫好。但是她的對手是他倉田厚，他要贏，所以他必然會下出比她這一手更加出色的棋。
激烈的中盤之爭讓棋局瞬間變得硝煙四起，勢均力敵的爭鬥讓雙方都不敢有半分松懈，仿佛一個不留神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將拭完汗的手帕捏在左手裡，棋盤將要進入收官階段了，眼下黑白之爭還是無法分出明顯的勝負，這場對弈中對她最大的考驗也即將降臨了——這次的官子，絕對不能出現任何失誤！
在中盤經歷過一場又一場的激烈爭鬥之後，官子階段的形勢便變得更加折磨人了，在這種細棋的比拼之下，兩人的棋變得更加小心謹慎了。
而背負著更巨大的心理壓力的木之內和葉明顯變得有點舉棋不定，每一手所耗的時間幾乎是倉田厚的兩倍，所幸的是她剩下的時間還算充裕，全盤局勢至此依然難分難解，剩下的就是心理的較量了。
說什麼都不可以認輸！左手略顯粗魯地拭擦著額際的汗水，木之內和葉的右手指尖再次揚起，將一顆白子重重地砰落在棋盤之上。
勝負可不是由一個人就能說了算！
……
“哈哈，我當時還以為木之內君是故意試探我呢！”對弈結束之後，兩人在休息室裡面聊著剛才的那一局，最後竟然忍不住拿出簡易棋盤擺子復盤。
“我當時可沒想這麼多，但是倉田君的長考倒是讓我感到壓力很大。”如果不是緒方桑的及時提醒，恐怕下午的比賽她也難以進入狀態。
“但之後的這一手也沒逃過木之內桑的法眼，想了這麼久還是沒能成功計算到你，這樣說來我還真不值。”倉田厚故作氣惱地說。
“誰說沒有？我的手帕都快要擰出水來了。”木之內和葉誇張地說，“尤其收官的時候黑子漂亮地先占得大官子，我可是冒了一身的冷汗。”
“我那個時候也以為是勝券在握了，但似乎還是比不上木之內桑的從容淡定。”面對仿佛觸手可及的勝利，是他得意忘形了；反而是她，面對幾乎是可以預見的再次失敗，面前的女子卻始終臉色不變。
“我當時只是覺得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自己能下到哪裡就算哪裡吧，如果堅持下去不出錯的話總會找到逆轉的機會的。”官子階段以後，她的心更執著的反而不是勝利，而是如何越過那個心理障礙，如果她能夠做到，那對自己而言何嘗又不是另一種勝利？
所幸結局沒有讓她失望，她終於第一次贏了面前這個被譽為天才的同期。經過這樣一場比賽的洗禮之後，她感覺自己的棋感似乎得到了釋放，至於棋力……她有點迫不及待地想逮個人陪她下下看。
“老實說，我想過我會贏得很艱難，但是我真的沒有想過我會輸給你的，木之內桑。”倉田厚忽然認真地說，“我承認你是一個很好的對手，但一次的勝利並不能說明你已經超越了我。”他不會允許自己就這樣就被超越了。
“我明白，倉田君。這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新的起點而已。”一次的勝利的確不能說明什麼，但木之內和葉深信這一切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因為她要追逐的目標在倉田厚的前面，所以她是絕對會超越面前這個人的。
“期待下一次在正式比賽中與你遇上。”然後他會報今日之仇，他不會讓她再有贏他的機會了，他是要達到神之一手的人，怎麼可能能讓本來在他身後的人就這樣越過他，然後趕在自己的前頭？
“嗯，到時候還要請倉田君多多關照了。”正式的比賽，是指七大新聞戰嗎？或許她也真的要加把勁了，今天她能贏倉田厚，難保哪一天小亮也能在某天的比賽裡贏她。來自身後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威脅，關於這一點，她非常認同這位同期的話。
“時間也不早了，要一起走嗎，木之內桑？”倉田厚禮貌地詢問，不過對方的拒絕也已經在他的意料之內。
“呃，我還要等……”木之內和葉這才想起緒方精次，看看時間，緒方桑那邊的採訪應該結束了吧？
“等緒方十段？”倉田厚一副了然的樣子，貌似中午休息的時候他還看到緒方精次在休息室這邊晃過，其實這兩人的確是有點什麼的吧？不過比起這個，他更加關注緒方精次新獲得的十段頭銜。可惡，總有一天他也要成為頭銜的持有者，“那我先走了。”
“嗯，倉田君再見！”笑著對倉田厚揮揮手，木之內和葉低頭看著手裡拿著的那杯綠茶發呆，今年要不去參加頭銜戰預選試試看？
即使覺得自己已經前進了，還是覺得距離很遠，不想繼續仰望某個背影，也不願被拋下。
“扣扣”，幾下的敲門聲拉回了木之內和葉出神的思緒，剛剛抬頭，卻發現對方已經在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只有一台之隔，於是微笑：“緒方桑，採訪結束了嗎？”
“嗯，在走廊看到倉田君，他說你在這裡。”緒方精次推了推眼鏡，“贏了嗎？”雖然問了出口，但緒方精次的心裡也已經早有答案。剛才看到倉田厚的臉色，雖不至於失落，但似乎也與平時的意氣風發有著明顯的區別。
面前的人做到了，她總是能讓他一次又一次地見證著她的不可思議。想著，緒方精次勾起了脣角。
“走吧！”緒方精次伸出右手。
“嗯？”木之內和葉有點反應不過來。
“你不是說今晚你請客麼？”緒方精次看著明顯還在狀況之外的人。
“當然。”她當然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但是——
木之內和葉緊盯著緒方精次伸向自己的右手，雖然今天的對弈的確耗損了她不少的體力和精神，但還不至於誇張到連從椅子上站起來都需要藉助外力吧？
“左手給我。”繞過橫在兩人面前的台子，緒方精次再次伸出右手。
“喔。”聽到指令，手上的動作比大腦反應更快，等木之內和葉意識到哪裡不對的時候，左手已經被牢牢握緊了，“咦？”
“走吧！”既然那天晚上她沒有甩開他的手，那他就當真了，不會再給她反悔的機會了。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3 19:11
第43章 圍棋研修會
“什麼！塔矢名人引退了？！”這條震撼的消息讓整個日本棋壇都沸騰了，幾乎沒有人願意去相信它，但偏偏卻沒有人能夠質疑它的真實性，因為這是塔矢行洋親口承認的。
塔矢老師他……
木之內和葉蹙眉，昨天去拜訪出院後的老師，幾乎下了一整天的棋，卻也始終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她只覺得自己的老師的棋力變得更可怕了，以後有人想要像緒方桑那樣從塔矢老師手上奪走頭銜怕是會變得更加困難了，只是木之內和葉沒想到今天竟然就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是因為那天的網上對弈嗎？親身感受過塔矢老師在前後不足一個月內棋風的轉變，木之內和葉自然知道比起失去十段頭銜，那天和Sai的對弈對塔矢老師的影響更大——
是心境的轉變，Sai成為了他所認定的對手，成為了老師追求神之一手的目標。
大概塔矢宅最近會變得非常熱鬧吧，還好她是提前去了，不過她以後想找塔矢老師下棋怕是更不容易了，除非她的棋力能夠達到老師所認可的高度，或者超越塔矢家的來訪者們。
手裡拿著今年由日本棋院舉辦的圍棋研修會邀請函，木之內和葉還考慮今年到底要不要去湊一湊熱鬧。最近她的賽事的確不多，去放鬆一下其實也是一件好事。有緒方桑這個新鮮出爐的十段在的話，大概公開對弈也不會有多少輪到她頭上吧？而這種普通的公開對弈的大盤講解一般也不會落在高段棋士身上，所以她去的話應該會挺清閒的。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就去吧！於是幾天之後木之內和葉就在自家小弟不放心的目送下一個人踏上了新幹線。
關於木之內小弟問及的為什麼不和緒方桑一起去的問題，木之內和葉很有出色地自動屏蔽了。
對於最近兩人之間明顯變得更加曖昧的氣氛，木之內和葉自然不可能什麼都察覺不了，雖然本能地抗拒可能會出現的關係的改變，卻又忍不住靠近，或者說是即使帶著鴕鳥的心態她也沒有辦法選擇遠離。所以，上述所說的說服自己參加這次圍棋研修會的所有藉口，其實都不過是為了掩飾“緒方精次也會去”的這一關鍵理由。
“請問您是木之內老師嗎？”一名年輕男子突然出現打斷了木之內和葉的思路，只見對方興奮地掏出簽名版，然後恭敬地地遞到木之內和葉的面前，“我是木之內老師您的棋迷，請您幫我簽個名好嗎？”
“呃，可以。”木之內和葉莞爾，然後接過男子遞給她的簽名版，她還是第一次在紫水以外的地方遇上這樣的棋迷，畢竟她在日本棋壇上的成績算不上非常出彩。
“木之內老師是去參加圍棋研修會嗎？我也是呢，真幸運能夠在這裡遇上木之內老師！”男子笑嘻嘻地說，露出兩隻小虎牙竟然給木之內和葉一種很可愛的感覺。
“你也是？”木之內和葉突然覺得有點新鮮，面前的男子年紀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吧，在這種年紀會把圍棋當初業餘愛好的人應該不算很多吧，今天竟然讓她遇上了一個。
“嗯，我是東京一所大學的學生，為了參加這個研討會我還特意請了兩天的假。”說著，男子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其實我從小就很喜歡圍棋，不過因為沒有什麼天分，下了很多功夫都沒有多大的進步，後來被父母勸了幾句就放棄了成為職業棋士的夢想，現在想來真的很後悔。如果我能像木之內老師那樣一直努力堅持的話說不定我現在就能成為職業棋士了。”
“呃，”木之內和葉終於明白面前的人為什麼知道她了，大概因為看到了天野先生上一期有關活躍於日本棋壇的塔矢一門的有關專訪。她一直覺得那篇專訪的焦點應該是緒方桑和小亮才對，為什麼也會有人注意到她？不過面前這男子和年幼時的自己有著同樣的經歷，只是自己比他更加幸運而已，“如果喜歡的話，現在也不遲。”
“不了，”男子搖了搖頭，“我知道以自己的棋力怕是再過幾年都沒有辦法進入職業考試的本戰，我在大學是讀新聞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畢業之後成為一名圍棋記者，我想用另一種方式來表達我對圍棋的熱情，這就是我現在的夢想。”
“是嗎？那我祝你成功。”木之內和葉微笑地伸出右手，“我是木之內和葉，你呢？”用另一種方式來表達對圍棋的熱情嗎？聽起來似乎很有趣，的確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至始至終只堅守一個夢想。
“我，我叫相澤健太，請，您多多指教。”相澤健太紅著臉侷促不安地回握木之內和葉的手，“請問，我待會兒能不能請木之內老師和我下一盤指導棋？抱歉，是我冒昧了！”
“為什麼不可以？棋院每年舉辦的圍棋研修會就是為了服務廣大的棋迷啊！”木之內和葉發現自己對這名初次見面的棋迷似乎印象不錯，想到緒方桑似乎經常受到熱情的年輕女棋迷帶來的困擾，木之內和葉覺得自己非常幸運，起碼面前自己這個難得的棋迷還能讓自己逗著玩。
於是兩人一路作伴直到來到圍棋研修會會場才分開行動，落單的木之內和葉當然不會寂寞，她眼尖地發現了人群中的進藤光少年，於是便走了過去。
進藤光看到木之內和葉亦是眼前一亮，因為他知道這位木之內老師絕對能夠為他護航，那樣他就能成功避過緒方老師了。
一拍即合的二人先是下了一場快棋，然後才是欣賞由春木良子初段對上緒方精次十段的公開對局，而今天的大盤講解竟然也恰好是蘆原弘幸。看著緒方桑故作不滿地喊著蘆原君的名字，木之內和葉忍不住輕笑出聲。
“咦？木之內老師知道這個公開對弈室怎樣安排的嗎？初段對上十段不是很沒看頭嗎？我覺得讓木之內老師對上緒方老師肯定會精彩很多。”進藤光不解地小聲詢問。
“呵呵，進藤君應該知道我們今天來是為了和棋迷們下指導棋的吧？棋院舉辦這樣的圍棋研修會可不是為了棋士而是為了各地的棋迷，你說在這種情況下所進行的公開對弈是鬥得難分難解的高手對決還是更具代表性對提前棋迷的棋力有幫助的指導棋比較好？”雖然她也並不是高手，木之內和葉在最後暗暗加了一句。其實這樣的安排還有一點她沒有告訴進藤光，在這種場合下，高段棋士指導新晉的女棋士其實也是對女棋士的一種鼓勵，是日本棋院舉辦這種研修會的慣例之一。自己當年也在台上跟森下九段下過這種性質的棋，當時也的確讓她受益匪淺。
不過進藤光的發問的確勾起了木之內和葉的渴望，贏了倉田厚之後，她最想與之下棋的對象是緒方桑。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和他下一場互先棋。如果她也去參加頭銜戰的話，這一天是不是會快一點到來？
“對了進藤君，那位老師最近好嗎？”木之內和葉說的自然是Sai，不知道Sai知不知道塔矢老師是因為他的緣故才做出引退的決定，如果知道的話大概會覺得很困擾吧？只是Sai的棋的確有這樣的魅力。
“呃，他……”進藤光不自在地瞟了瞟身後無精打采的藤原佐為，這幾天佐為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也不知道到底怎麼了。
“我想Sai能夠找到像塔矢老師這樣的對手應該也很高興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看到兩人的對決呢？”木之內和葉試探性地為自家老師打探情況，即使不能面對面地拈子較量，她相信兩人依然會無比期待下一次對弈的到來。他們就像是宿命的對手，如果就只有一場的對弈，那就太可惜了。
“呃，我想短期內有點……”進藤光不敢去窺看藤原佐為此時的目光，因為短期內的確很難再安排他和塔矢名人對弈，這樣太危險了，只是佐為肯定會覺得很失望吧？
“啊，好像也是呢，那麼如果我有什麼可以幫得上進藤君和那位老師的話請務必告訴我。”木之內和葉許諾，無論怎樣，她也不想錯過像上次那樣的巔峰對決。
“嗯，謝謝木之內老師，那麼我先去下指導棋了！”在木之內和葉溫和的目光注視之下，進藤光心虛地落荒而逃。總覺得如果下次讓Sai和塔矢老師對局的時候不讓面前這位知道的話他就會很倒霉。
只是只顧逃跑的進藤光沒有發現身後那道越發落幕的身影。
他也好想快點再和塔矢行洋下一次棋，只是恐怕時間已經不夠了，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時間沙漏裡漸漸沉積的沙子，很快……他就要離開了。
而看不到藤原佐為的木之內和葉好笑地看著進藤光遠去的背影，她好像不小心欺負後輩了。視線不經意地掃到正在會場上略顯謹慎地四處張望的相澤健太，於是揚起笑容著將對方招了過來——
“相澤君，我們來下棋吧！”
沒有人注意到，正在台上覆盤的某人不經意地將一切收入了眼底，在看到那抹燦爛笑容的時候更是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
第44章 繼續無題
剛走下台的緒方精次還沒來得及跟其他棋士打個招呼，就直接被他一眾熱情的棋迷給擁去喝酒了，連靠近對弈區的機會都沒有。
“今晚晚上謝謝您的指導，木之內老師。”相澤健太向著木之內和葉深深地鞠了一躬，面前的人不僅和自己下了一盤又一盤的指導棋，還耐心而委婉地指出他行棋的一些不妥之處甚至提供了一些改善的方法。
“呵呵，能夠和相澤君探討了這麼久我也覺得很高興呢。”總比被硬塞給一些奇奇怪怪的贊助商好多了，而且這位相澤君的思路還算清晰，棋力雖然算不上很好但是從他紮實的基礎可以知道他肯定下了不少的苦功，應該在業餘界裡已經算得上是很不錯了。
“時間也不早了，那麼明天見吧，相澤君。”木之內和葉抬頭看了一下墻上的掛鐘，的確已經有點晚了，只是緒方桑似乎還沒有回來，看來肯定是“不醉無歸”了，那她就沒有必要等他了。
看了一眼還在很棋迷們下指導棋的進藤光，真是有活力的孩子啊。早知道她該將小亮也拖過來的，錯過了上次的大手合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看到兩人的對弈了。嘛，以進藤光的成長速度，恐怕這一天也不會很遠。
回到自己的房間，木之內和葉發現自己的臨時室友春木良子還沒有睡，而是精神奕奕地在擺著棋，木之內和葉無意一瞥，卻發現是今天她與緒方桑的對弈。
“木之內小姐回來了，您要睡了嗎？是的話我馬上就關燈。”春木良子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畢竟自己一比賽完就直接回了房間，本來只是打算稍微休息一下，誰知道一想到今天下的那一局就一直在鑽研，等她發現的時候窗外的霓虹燈早已經不知亮了多久了。
“沒關係，我還不困，不嫌棄的話我陪你一起研究一下吧！”木之內和葉笑了一下，其實在面前這位春木良子初段最近在日本棋壇可謂風頭正盛，甚至要比自己要出名多了：出道第一年就以其力戰到底的風格差點奪得了女子最強戰的頭銜，雖然在大手合裡的勝率不算高，但是在各種女子頭銜戰裡面卻是非常活躍，可以稱為是日本年輕女棋手中難得的後起之秀，假以時日也定當成為這其中的主力軍。
春木良子所走的，是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圍棋之路。只是木之內和葉覺得她們兩人誰都不會覺得自己所選擇的路有什麼不對，更別談後悔什麼的了。
“怎麼會？我只是怕耽誤了木之內小姐的休息。”見木之內和葉落座，剛剛站起來的春木良子跟著重新坐了下來。
“其實我是想不通這裡，”春木良子指尖一揚，落在了一顆白子之上：“雖然盧原桑和緒方老師都說那是問題手，但是我總覺得不是這樣，因為我沒有想出來所以緒方老師才故意這樣說留點面子給我的，對吧？”
春木良子終於忍不住拉下面子說了出來，當時她就一直覺得這一手飽含味道，但是後來的復盤緒方老師卻輕描淡寫地略略說了一下，而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好提出質疑，只好窩在房間裡自己靜靜地想了一個晚上，卻是什麼都想不出來。
“這一手嗎？”木之內和葉低吟，就棋盤上的形勢來看，剛才的公開對局緒方桑的確是手下留情了，這是高段棋士一般都會表現出來的風度，但是對於渴求進步的低段棋手來說卻未必都樂意接受。因為這隻能證明自己的實力還不足以讓對方使出真本領，當初她也有過這樣的不甘，才會更加拼命地往上爬，現在她也終於能在別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了，那是因為如今的自己變強大了嗎？
“我想緒方桑下這裡本來是防備白子可能會攻擊左下這片白子薄地的可能吧？如果春木小姐真的這樣做的話，這一手白子就能成為最天然的屏障；另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防止黑子在邊角的勢力壯大，但是當時春木小姐眼中只有中央的陣地，這顆白子自然起不了任何的作用，甚至對白形來說是有點累贅了，所以緒方桑說它是問題手也不為過。”木之內和葉說出自己的猜測，只是越到後面就越發肯定了，緒方桑的著法，她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原來是這樣嗎？”經木之內和葉這樣一提醒，春木良子也突然明白過來了：就當時的形勢來看，黑子最應該做的的確不應該是魯莽地進攻中央，而是鞏固邊角或者削弱白子在邊上的制空權，而當時的她是太過急進了，於是加速了黑子的死亡。
看著春木良子有點失落的樣子，木之內和葉也只好輕聲安慰：“其實我也有看過春木小姐以前的棋譜，今天春木小姐似乎沒有發揮出平時的水平，應該是有點緊張了吧？我想今天的對弈記住棋譜就好，其他的，我想春木小姐心中也早就已經有了決定，那又何必再煩惱呢？”
心懷著同樣的驕傲，有些事情她想不懂也不行。
“謝謝木之內小姐為我解惑，不然我想我今晚一定會失眠。”片刻之後，春木良子抬起頭，臉上的表情也發生了徹底的變化，隱去所有的不甘與後悔，只剩下脣邊那抹倔強的笑容，“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夠有機會能夠和木之內小姐下一局，一直久仰木之內小姐的大名，卻遺憾一直都沒有交手的機會。”
她想知道，面前這位據說毫無天分的木之內小姐能夠走到這裡到底靠的是實力，關係還是運氣？
“好啊，要不我們現在就來，如果春木小姐還不困的話？”面對對方突然提出的挑戰，木之內和葉欣然答應。她也想知道，面前這人的真正實力，畢竟段位並不能真正說明些什麼。
夜半的涼風滲著陣陣濕意，原來外面下著毛毛細雨了。輕輕打了一個寒顫，木之內和葉看了看面前的棋盤，又看了看始終低頭思考的對方，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去關好窗戶，卻在轉身的剎那傳來了對方壓抑的聲音——
“我認輸了。”
“呃，謝謝指教。”將窗戶拉好，木之內和葉才回頭將禮儀補全。
“木之內小姐真不愧是緒方老師的師妹，在剛才的對弈中我看到了緒方老師的影子。”春木良子輸得心服口服了，因為她終於證實了對方真的是憑著實力走到這個位置，憑著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實力走到比自己高出很多的位置。
“呃，是嗎？”木之內和葉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的確是有從緒方桑那裡偷師的習慣。兩個人下棋下久了，自然會沾染他的一些著法風格。
“其實剛剛經木之內小姐點醒之後我還是有點不明白，以緒方老師這麼強硬的棋風為什麼會下出像今天那樣可以說是‘防守’的‘問題手’，但是和木之內小姐您下過棋之後我好像明白了。”春木良子依然將視線放在棋盤之上，與其說是在和木之內和葉說話不如說是在喃喃自語，“其實那一手是木之內小姐慣用的著法吧？”
“呃……”是這樣嗎？她怎麼沒能看出來？一直以為只有自己被影響了，原來緒方桑的棋也受到了自己的影響嗎？但一時之間卻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去證實。
說起來現在也已經是深夜了，不知道緒方桑喝完酒沒有？看剛才被擁著去喝酒的那陣勢，現在的他怕是已經醉得連走路都走不穩了吧？木之內和葉又忍不住蹙眉。
“木之內小姐和緒方老師的感情應該不錯吧？不然不會被相互影響得這麼深而不自知吧？”放下心中的糾結，春木良子笑著問，她最佩服的就是用實力說話的人。
木之內和葉歪著頭回憶著，其實她也不討厭面前這個直爽的後輩，：“唔，小時候的第一印象應該都不算很好吧，不過相處下來之後我倒是一直都很感激緒方桑的照顧。”入門以來，幾乎很多事情都是緒方桑一手為她解決的，即使他很少主動告訴她，但這不代表她什麼都不知道。
囧囧有神的說一句：她貌似可以說是緒方桑看著長大……的吧？
一場對弈和閒聊下來，兩人倒是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女人的友情有時候總是來得有點莫名其妙。
“呵呵，木之內小姐和緒方老師曾經下過混雙棋吧？”雖是詢問，但春木良子已經可以非常肯定了。
“唔，的確。”想起那次的混雙棋，木之內和葉竟然覺得有點懷念。
“我也下過一段時間的混雙棋，所以覺得這種互相影響的感覺很像，能冒昧問一句嗎：緒方老師和木之內小姐是一對？”春木良子的話說到最後已經帶著揶揄的味道了，一剛一柔的兩人看起來的確很相襯，想起在台上覆盤的時候緒方老師似乎有走神過幾次，而貌似看向台下的那個方向也恰好是木之內小姐所在的位置，一切似乎不言而喻。
第45章 結局 （委託捉蟲）
“能冒昧問一句嗎：緒方老師和木之內小姐是一對？”
“咳咳……”正在喝著水的木之內和葉馬上就被嗆到了，不帶開這種玩笑的！
“原來‘還不是’嗎？”看著木之內和葉一副飽受驚嚇的表情，春木良子咯咯地笑了出聲，然後帶點刻意地咬重那三個字，原來傳說中永遠自信的木之內小姐一說到緒方老師就會變臉嗎？挺有趣的發現不是嗎？
“春木小姐我們還是早點休息吧！”木之內和葉很清楚繼續這個話題只會讓自己處於劣勢，於是果斷地結束話題。
“好吧，木之內小姐晚安。”春木良子自然明白見好就收這個道理，畢竟因為自己一時衝動提出的對弈請求而讓兩人耗到半夜還沒入眠的確是自己不好。
“晚安。”疲倦至極的木之內和葉幾乎是一沾床就馬上失去知覺了。
……
“木之內老師，早安！”才踏進餐廳，木之內和葉便看到相澤健太在向著自己揮手，於是也笑著走了過去。
“早上好，相澤君，稍後也一起下棋吧！”木之內和葉會提出這樣的邀請和昨天的理由一樣——她在盡量避免和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贊助商下棋，這種事情不能總靠著緒方桑護航啊。還好這裡有一個比自己更加出名的春木小姐，所以只要自己乖乖躲開就沒有問題了。
兩人共進完愉快的早餐之後便一邊有說有笑地來到了會場——
“哈哈，這麼說來，你們大學也挺有意思的，有空我真想去看一下！”高中畢業便投身圍棋事業的木之內和葉對於當初身邊的同學嚮往著的大學校園生活很是好奇。
“要不找個時間我帶您去？”相澤健太非常熱情地邀請。
“好——”木之內和葉還沒來得及答應下來便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緒方精次給打斷了。
“和葉君你來了，過去跟那邊的棋迷下一局吧，他們昨天就已經在等你了。”說完，緒方精次向著相澤健太微微頷首，便拉起木之內和葉的右手，直接將人直接帶走。
木之內和葉任由緒方精次拉著自己，她突然發現那天晚上之後緒方桑似乎一直都在喊她“和葉君”了，以前的話只有他生氣或者想逗自己的時候才會直呼她的名字的。看著被緊握著的那隻手，果然是有什麼改變了嗎？
“木之內老師——”相澤健太剛正想追上去說些什麼，卻也被打斷了。
“很難得在這裡能看到你這個年紀的棋迷呢，如果可以的話陪我下一局棋好嗎？”春木良子也隨即冒了出來：小子，想泡妞也先衡量下自己的對手是誰再說吧！
春木良子笑眯眯地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就當是答謝木之內和葉昨晚的提醒和那一局深夜對弈的謝禮吧！
“原來緒方老師是去找木之內老師了嗎？”一眾棋迷看著兩人交握著的手，皆是一副了然的樣子。
“下棋吧！”一直掙脫不了的大手在此刻自動鬆開了，重獲自由的木之內和葉奇怪地看著看起來似乎變得比平時更加冷硬的側臉，是錯覺嗎？
“嗯，請各位多多指教！”不管了，下棋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結束了一輪以一敵五的對弈，木之內和葉想站起來放鬆一下，卻被緒方精次不鹹不淡地制止了，“那邊還有棋迷在等著。”
木之內和葉差點垮下了臉，讓她放鬆一下也不行麼？在心裡嘀咕了一句，木之內和葉敬業地繼續揚起笑臉，“請各位多多指教！”
當她第三次想站起來而被制止的時候，木之內和葉終於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麼時候得罪了緒方桑了？於是她搶在緒方精次說完之前打斷了他：“緒方桑，我去拿點飲料吧，你要喝點什麼嗎？”
“去吧。”緒方精次淡淡地掃了一眼她寫滿疲倦的表情，蹙眉。
“給！”片刻之後，木之內和葉將一杯新泡的綠茶放到緒方精次手邊，然後很自動自覺地問：“接下來我要和誰下棋呢？”
“先坐一會兒吧！”緒方精次輕呷了一口茶，很大方地放了木之內和葉一馬。
“呃，好。”木之內和葉本來想說她想要四處走走，但是在緒方精次面無表情的淡淡一瞥之下咽下了那句話。
百無聊賴的木之內和葉不覺看起了緒方精次的對弈，也是以一敵五，但是速度明顯比自己流暢多了。想起昨夜春木良子說的話，木之內和葉也好奇地開始尋找緒方精次的著棋裡是否真的有著屬於自己的影子。
唔，雖然看起來沒有正式比賽的時候下得那般強硬，但是還是緒方桑慣有的風格啊。木之內和葉將所有棋局都研究了一番，由此至終卻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和葉君在看什麼？都已經下完了。”觀戰這樣的指導棋也能讓她專注到這種程度嗎？緒方精次無奈地看著還沒回過神來的木之內和葉。
“唔，在看緒方桑的棋會不會有我的風格在啊！”木之內和葉笑得很是燦爛，不過她果然還是沒有發現呢，但是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木之內和葉忽然覺得有點好笑，春木良子的一句話竟然能將自己影響至此。承認吧，其實自己對緒方桑……
聽到木之內和葉的回答，緒方精次也怔住了幾秒，隨即莞爾一笑，眼底的溫柔無法掩飾。怎麼可能會沒有，只是在這樣的指導棋裡並不能派上用場而已。
“哈哈，木之內老師看緒方老師下棋的時候甚至比自己下棋還要上心呢！”看著兩人的互動，其中一個棋迷半開玩笑地說。
“和葉君累了的話我們先回東京吧，反正也差不多該結束了。”緒方精次出言解圍，反正現在就差主辦方的謝幕致辭了，即使他們提前離開也不會有什麼不妥。
聽到緒方精次對木之內和葉的稱呼之後，一眾棋迷皆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這個“君”字可微妙了。
“嗯，也好。”木之內和葉站了起來，然後四處張望，“不過我要先跟相澤君道別一下。”好歹也是跟他一起過來這裡的，離開的時候禮貌告別也是應該的。
“今天早上那個男的？”緒方精次挑眉，“不用了，他已經走了。”
“誒？”緒方桑怎麼知道？木之內和葉繼續張望，“那進藤君呢？昨天也有看到他啊。”
“和葉君不用找了，進藤那小子也走了。”說到這個，緒方精次也有幾分氣悶。
“哦，緒方桑也去找過進藤君？”多年的相處，木之內和葉自然能分辨出緒方精次語氣中的不同。該不會又是和Sai有關的吧？
“昨晚和他下了一局。”緒方精次狀似不經意地提起。
輸了？多年的相處木之內和葉馬上就能分辨出緒方精次沒有說出來的重點。
“緒方桑昨晚不是去喝酒了嗎？是醉了吧？”以進藤君現在的實力，想要贏緒方桑還是早了點吧？
“啊。”緒方精次也沒有否認。昨晚的確是他輸了，但是偏偏他卻已經記不得自己是因何而輸了。今天早上想找那小子，誰知道那傢伙溜得比誰都快。
“下的是互先棋嗎？”雖然說是醉了，但是緒方桑還是會介懷自己輸給了進藤吧？
“嗯。”他也不明白當時自己為什麼就抓子了，無論怎麼說作為十段的他都應該讓子的。
木之內和葉忽然覺得有點吃味了：“說起來緒方桑還沒有和我下過互先棋呢。”她一直將這個當成目標，但似乎一切沒有她想象中的神聖。
竟然在醉酒的時候和進藤下了互先棋，最可惡的是他竟然還輸了。
“如果和葉君想的話隨時都可以。”緒方精次莞爾，他不明白這有什麼好計較的，但說出的話卻是別有一番含義，而他相信她不會不懂。
“真的嗎？”木之內和葉卻仿佛只領會到最表層的意思，馬上眼前一亮，“那我們現在就回去，直接去紫水吧，回頭我要告訴棋院我也要參加今年的頭銜戰預選了！”說完，左手主動牽著緒方精次的右手，直接將人往前帶。
她已經考慮清楚了，母上大人說除了圍棋，她終究還是要找個男人陪自己一輩子，而如果不是面前的人，她大概誰也接受不了。所以，她下決定了，緊緊握住就不放手了。
不需要他為自己而放慢步伐，因為她知道自己要自己緊跟他的腳步，勇往直前繼續前進，總有一天她定能與之並肩而走。
緒方精次怔了一下，嘴角也勾起了好看的弧度，大手反握對方，“好。”
難得這個狡猾的小女人這次沒有看到情況不對就直接落跑，本來還打算這一次即使她想逃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刻意放過她了，拖了這麼久事情總得有個結果了。
他已經沒有耐性再等待下去了，所以已經決定不再允許她逃避了，只是他也沒想到這次竟是換她主動了。握緊右手手心的那一抹柔軟，脣邊的笑意直接傳達至內心的最深處，獲得十段頭銜的愉悅仿佛從這一刻才猛然洶涌而出，只因為——他得到了最好的賀禮。
稍後他大概可以告訴在已經自己耳邊嘮叨了好幾年的母親：他的婚禮現在就可以開始準備了。
【全文完】
作者:
緞帶
時間:
2012-7-14 09:12
很難得有這樣的文章呢！緊緊扣著圍棋，緒方的感覺也很好的表現了出來，是個有點腹黑的大叔∼∼（笑）
阿光和小亮之間依舊存在著幾分曖昧，果然是王道∼∼
最後，謝謝分享！
作者:
f708013
時間:
2013-7-22 23:40
好浪漫呀!
一直在一起
不是距離的距離....
大愛
作者:
devilt
時間:
2013-9-16 16:47
女主的個性很可愛很堅強!
沒有天份，但是能用努力讓實力累積成牆
不過他們的感情好含蓄XD"
看到結局我都還沒怎麼會意過來><
作者:
遙亞
時間:
2014-2-7 22:39
天阿!!可以不要到這就結局嗎??!!!
被糾結到了!!超想在往下看的!
這種淡淡的感情，含蓄不狗血~
就算是清水文也是看得很愉悅
不過~作者也很厲害~寫的出來圍棋的棋法
感謝~分享~大推薦!!!
作者:
tpuwj
時間:
2014-6-17 03:40
掃一眼簡介，看了正文第一行，以為主角叫木之內和葉一
我看這文章和看棋魂有同個感受──
不懂圍棋，但是圍棋廝殺的部分依然讓我看得無比過癮
沒有什麼誇張的劇情，主角個性、天賦也很路人，但是帶入感很強列(就是讀者把感受加入主角中，簡單說就是引人入勝)
原本人物個性也有把握住，但是主角把塔史亮對進藤光那種失望感直言間穿，讓我不是很滿意(我好嚴厲
)，這樣安排讓看過原作的我毫無感受
對緒方的描述，讓我腦中不斷的閃過影像，作者對他的愛很深呢~
可惡的笨蛋情侶!!不斷曬恩愛，還不自知!!
說了那麼多壞話，也是因為這是最近我覺得最合口味的棋魂同人
很喜歡(想用很多詞彙表達，但還是用喜歡吧~)，謝謝分享!!!!
作者:
yukayan
時間:
2014-7-19 02:10
係文荒期間發現到呢篇文太棒了！！！
呢篇簡直係我既本命呀
主要敘述女主既奮鬥歷程 輔以淡淡既感情戲
而且女主踏實又可愛
好萌佢地呀∼∼∼> <！
不過就咁完左有啲可惜…如果再有啲甜甜既番外就最棒了（大姆指
）
作者:
煌暗
時間:
2014-11-15 20:51
不依啦！！結局太快了QAQ. 還想在看女主和緒方先生的曖昧互動
作者:
黑夜希
時間:
2017-7-7 10:43
。。。。。。
由小看到大，
培養性的紫之部系列，
但感覺很配也很暖
作者:
tyt86400
時間:
2017-7-7 14:00
謝謝大大PO文
結局太早
還想繼續看下去阿
歡迎光臨 ☆夜玥論壇ק (http://ds-hk.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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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安排讓看過原作的我毫無感受.gi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