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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綜漫)獵殺穿越者》作者：鳶琅【完結】 [打印本頁]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1     標題: 《(綜漫)獵殺穿越者》作者：鳶琅【完結】

系統：少女，去創造歷史吧！

林櫟：系統，去成為歷史吧。

系統：……
思維詭異吐槽系少女作為“次元穿越型法則維護協會初級門外次級生命體綱低等執行員”的活潑向上健康成長（？）的生活【不要問我那坨名稱是啥╮(╯▽╰)╭】

堅持1V1，HE，不嫖不蘇好妹紙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2

　　一

　　林櫟一覺醒來，發現臥室的鏡子又碎掉了。她認命地撿起地上的碎片，裂開的碎塊照得她一張軟軟嫩嫩的娃娃臉四分五裂。被碎片割傷這樣的肥皂劇必備的導致男女感情升溫的劇情發展當然沒有發生在她身上。收拾好地板，這個明明已經將近二十還披著一身嫩皮的老妖怪不怕死地赤腳在地上走了一圈，然後站在房間中央輕輕舒了口氣擦擦額角的汗跡：
　　“呼……那鏡子買了十多年了，不虧不虧，就算現在不碎掉以後也會碎掉的，對啊，我一點也不心疼、不心疼……”
　　這樣自我催眠著的林櫟沒有發覺自己那顆摳門的心完全不顧她的意志逕自在臉上淌下兩道麵條淚……
　　在洗手間洗漱了一下，外表相當邋遢的娃娃臉少女扭開家門打算到外面曬一曬太陽。“哢嗒”，木門敞開，外面的世界空氣清新鳥語花香，眼前一個漆黑色的平臺顯得異常寬廣，平臺中央，一隻沒有五官的貓咪靜靜地面向著她……
　　……
　　……
　　林櫟默默地將門關上，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地將門再次扭開。
　　方才的怪貓消失了，取代它的是一隻沒有毛的後腿直立的羊。
　　……
　　……
　　——一定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
　　林櫟的娃娃臉拉扯成一個恐怖的形狀，死命地扭動門把手，機械地重複開門、關門的動作。
　　開門，一隻接著豬頭的猴子……關門。
　　開門，一隻戴著禮帽的三腳兔……關門。
　　開門，一個頭上插花的機器人……關門。
　　開門，一個拿著禮物的半人馬……關門
　　——我勒個擦你夠了！！！這是個怎樣科幻的世界啊！環境污染已經嚴重到變異生物能夠合法上街的地步了嗎！！！
　　林櫟深深地吐出一口起，扭開門。這次門外空無一物，只有無邊的黑暗和一個巨大的平臺。平臺中央亮著一盞燈——節能的。
　　——終於正常了……
　　——掀桌！！坑爹啊，這哪里正常了！！這裏是哪里啊混蛋！！不要隨便轉換場景啊！！
　　林櫟還陷在鬱悴的情緒裏無法自拔之際，一道縹緲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你已被選定為‘次元穿越型法則維護協會初級門外次級生命體綱低等執行員’，你有三次機會可以向系統提問，提問完畢後將在藍星時間一分鐘內進行時空穿梭，以下是提問時間。】”
　　“啥？”林櫟被那一長竄明明分開來每個詞都清晰明瞭但合起來就不知所謂的“XXXX執行員”繞到頭暈，下意識反問了一句。
　　“【你已被選定為‘次元穿越型法則維護協會初級門外次級生命體綱低等執行員’012號，你還剩下兩次提問機會，提問完畢後將在藍星時間一分鐘內進行時空穿梭，以下是提問時間。】”
　　——這傢伙是來擠兌我的吧！是吧是吧！
　　“喂等等！”林櫟驚悚地迅速發問，“那個什麼什麼執行員是幹什麼的？還有剛才在我家門口那堆詭異的生物是啥？時空穿梭什麼的是開玩笑的吧？喂喂今天是愚人節嗎？攝像頭在哪里？不要躲起來了快出來吧姐姐請你吃糖……不要就算了我還是回家吧果然睡眠不足就會產生幻覺……我去！我家的門哪里去了！要不要那麼絕啊給條生路走走吧，這種不和諧的節目是沒有市場的，廣電（嗶——）局允許你們這樣幹嗎？”
　　“【……】”
　　縹緲而機械的聲音靜了一會，重新響起，微帶著像是有信號干擾的收音機一樣的扭曲：“【發言超過140字，隨機抽取三個問題回答……抽取完畢。一，‘次元穿越型法則維護協會初級門外次級生命體綱低等執行員’簡稱‘低等執行員’，再簡稱的話可以叫‘低等’或者‘低’。任務主要是驅逐不同世界入侵的異波段生命體，即穿越者。在‘低等執行員’進入目標世界時可根據貢獻向‘系統’兌換情報，‘低等執行員’擁有能夠習得各個時空不同形態的力量的權利，具體憑天賦而定。二，在你家門口的那堆詭異的生物是‘系統’為了表示友好嘗試凝聚出來的藍星生物形態，以達到和入選者面對面交談的目的，該行動已宣告失敗。三，廣電（嗶——）局無權對‘系統’作出的挑選和接下來的所有行動進行干涉，請‘低等’012號安心進行驅逐活動。】”
　　——吐槽點太多了我擦……
　　在林櫟被滿肚子腹誹憋得胃痛的同時，“系統”毫不猶豫地開啟了時空穿梭。
　　“【世界抽取，目標鎖定，時空穿梭開始，倒數5,4,3……】”
　　“……等等啊，我昨晚的紅豆飯還沒有吃完！你倒是讓我先收拾收拾把家當帶上啊……浪費可恥啊啊啊啊啊啊——”
　　“【……2,1.轉移。目標世界，《網球王子》。】”
　　===========================
　　——好吵。
　　——別吵呀。
　　——吵死了。
　　林櫟皺著眉猛揮手，緊閉著的眼睛猛然睜開。排山倒海的歡呼聲把她的耳膜差點震破。少女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腳、身體和臉，又數了數自己的手指，忍住想要把鞋子襪子脫下來數數自己腳趾的衝動松了口氣。
　　“呼……還好還好，沒有被弄成詭異生物。”被“系統”糟糕的凝形技術嚇到的林櫟在確定自己還是個肢體健全活潑向上（？）的少女後，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然後她發現了很多腿、很多穿著及膝襪的腿、很多修長苗條的穿著及膝襪的腿，微微往上，是飄揚的裙擺下若隱若現的……
　　林櫟的口水淌下來了，原因不明。
　　林櫟就著本來靠坐著的姿勢又再俯下身去幾寸，眼睛不斷地網上瞟，原因不明。
　　林櫟伸出手去，顫抖著想要掀起眼前在她瞳孔裏無限放大的裙擺……不要問我為什麼！
　　林櫟的手腕被一隻修長漂亮的手抓住。
　　“藤原同學，你沒有事吧？”長髮少女眼裏滿是擔憂。周圍都是一些穿著統一制服的少女在拼命喊著：“加油，冰帝！加油，跡部！”之類的，狂熱的氣氛偶爾夾雜著清脆的撞擊聲——擊打網球的聲音。
　　林櫟一臉木然：“沒有啊，只是突然很想念家裏那半碗紅豆飯。”
　　“……”抓著林櫟的手腕的，是有著黑色長髮鵝蛋臉的溫和少女。這個喊林櫟“藤原同學”的漂亮女孩一把將林櫟從地上拉起來，視野變換，林櫟這才發覺自己周圍的美腿和裙角原來全都是屬於一群在網球場邊圍觀的少女的。
　　但林櫟依舊沒有將視線放到網球場裏那些大家都知道應該是很重要的人物身上。
　　林櫟的眼神暗了暗。
　　……嫩皮老妖怪太矮了，林櫟的視野裏全是啦啦隊少女們婀娜多姿的背部曲線。
　　“刺溜”——吸口水的聲音……不要問我是誰發出來的！
　　黑長髮的少女默默地挪開兩步，強烈的預感告訴她今天的藤原美子十分不對勁，像是被異世界生物入侵了一般的詭異感籠罩了自己這個一向沉默寡言的好友，讓少女背部一寒。
　　“【‘低等’012號，本世界停留時間無限制，殺死異波段生命體後啟動時空穿梭進入下一個世界。初次任務贈送免貢獻情報：請留意相貌出色家世顯赫的少女。祝你任務愉快。】”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林櫟一愣，發現身旁的人皆無異常，她才知道這聲音就自己能聽到。
　　林櫟小心地後退兩步，蹲下身狠命地拔地上的草，一邊拔一邊木然地喃喃：“‘系統’你好，‘系統’再見，‘系統’你/媽媽讓你回家吃飯，‘系統’你流氓……”
　　兩道寬麵條淚徐徐淌下。
　　黑髮少女再次默默挪開兩……五步。

　　二

　　跡部最近覺得有點煩躁。
　　因為綾小路奈奈的緣故。
　　這個女人家世顯赫，本身長得不錯，既聰明，又有能力，一向讓他很有好感。但她最近對他的邀約似乎都沒有什麼反應。
　　既不欣喜，又不拒絕。綾小路的長相本來就豔麗，不笑的時候卻顯得有些嚴肅。跡部不是真的十分喜歡這個女人，只是大家趣味相投，又相處得不錯，就想著要不要發展看看。雖然只是國三生，但從小學起就一直被擁護著長大的跡部景吾還是第一次那麼主動。因為能達到跡部的審美標準的女生實在不多。
　　但綾小路奈奈似乎並沒有……發展的意思。
　　跡部搞不清這個總是能作出匪夷所思的判斷，屢屢在學生會幫他解決了不少麻煩的綾小路奈奈究竟在想什麼。這種拖泥帶水的舉動不太像她。如果是她的話，要不接受，要不乾脆拒絕。
　　這還不是造成跡部煩躁的主因。在綾小路千尋開始活躍在網球部之後，跡部的負面情緒就爆發出來了……
　　“這是本大爺領導的網球社，還是你綾小路千尋領導的網球社啊嗯？！”
　　當著整個網球部二百多個社員和眾多圍觀訓練的後援團啦啦隊的面，一向自喻華麗的跡部少爺發飆了。
　　——這兩姐妹怎麼相差那麼大。
　　這是跡部憤怒以外最大的感受。綾小路千尋是忍足的朋友，也不知道那個狡猾的混蛋怎麼跟這個女人混熟的，關東大賽復賽的時候忍足給出了安排多個正選上場的建議，結果不出所料，不動峰這匹黑馬打算用球員的排序來勝出那場比賽，冰帝的出場調整的十分及時，堪堪拿到了全國大賽的名額。而事後忍足透露那個“決定性”的建議是綾小路千尋私底下提出的，當時跡部還很好奇她的情報來源。
　　——猜的？不太可能，僅憑猜測就夠膽子提出那麼篤定的建議？
　　允許綾小路千尋擔任一向沒有經理的網球社的新任經理，其實很大程度是看在綾小路奈奈的面子上。跡部對自己秘書的行事作風很有信心，也相信妹妹千尋應該也差不到哪里去。網球部事務繁多，找個人梳理一下也好。
　　但時間一長，這個女人就開始指手畫腳。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哄得其他人貼貼服服的，除了他這個部長，忍足那狡猾的傢伙態度不明，正選們和普通社員都很滿意這個“經理”。
　　直到今天，那積累的不爽爆發出來……在這個女人居然要求給正選們安排合宿開始。
　　全場鴉雀無聲。綾小路千尋一向甜美的笑容消失，一張臉煞白的可怕。
　　“合宿本大爺已經安排好了，不用你操心。”
　　千尋勉強一笑：“我、我只是提個建議……”
　　“你的建議足夠多了，綾小路千尋。”跡部語氣冰冷，“做好你的本分……我本來以為你是像你姐姐一般聰明的女人……”
　　“對不起，我覺得有點不舒服，我先早退了……”綾小路飛快地轉身離開。網球場上立刻開始發出“嗡嗡”的議論聲，夾雜著後援團的嗤笑和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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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半碗紅豆飯……”
　　“嘿嘿，我才不告訴你我把寶貝都藏床底下了……”
　　“撲哧。”岔氣的聲音驚醒了睡著了還夢囈得有滋有味的林櫟。娃娃臉少女先是兩手在空中驅趕什麼一樣揮了揮，然後才揉了揉眼睛坐起來，一頭草屑和她亂七八糟的短髮倒是相得益彰。在場的另一個人先是被她突然醒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然後又因為她不修邊幅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林櫟精神萎靡地抬頭，眼前的少女有著一張甜蜜可愛的臉蛋，紅腫的眼睛和清晰的淚痕說明她不久前還在“傷心欲絕”，而現在帶著淚咧嘴傻笑的這張臉在林櫟眼裏顯得十分……欠揍。
　　“你是誰。”林櫟一臉陰沉。
　　“哎？”少女有些愣怔，“我是綾小路千尋。”
　　“哦。”林櫟點頭，然後又問了一句，“你家世顯赫長相貌美嗎？”
　　——這女孩沒有問題吧……
　　千尋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回答：“長相貌美什麼的，那要看別人怎麼看，我、我也不敢下定論……”
　　“果然吧！你也覺得吧！”林櫟一臉找到知己的樣子，“憑這兩個抽象的條件怎麼可能找對人！我就說‘系統’那坑爹貨耍我啊……果然還是要發動戰爭把所有有錢又漂亮的少女集中起來一鍋端比較靠譜吧……”
　　——這個女孩有問題。
　　千尋篤定，然後抹了抹哭得一塌糊塗的臉，小心安撫對方：“同學，已經放學很久了，你還有社團活動嗎？回家晚了的話父母會擔心的。”一邊說著一邊悄然後退。
　　“你要走嗎？”林櫟繼續一臉陰沉。
　　綾小路千尋剛剛收起的淚意又在源源不斷地湧上心頭，她都快要哭了：“我，很晚了，那個……”
　　“對啊，晚飯的時間又到了。”林櫟的臉陰沉得如同深淵惡鬼。
　　千尋的眼淚蜿蜒而下。
　　——這是什麼史前怪物的臉啊，怎麼可以扭曲成那樣啊嗚……不要吃我拜託我很難吃很多激素一點都不健康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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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來了。”綾小路奈奈將書包遞給候在一旁的管家，徑直往餐廳走去，“今天母親有按時吃藥嗎？”
　　“奈奈小姐，夫人有好好吃藥，現在已經睡下了。另外，千尋小姐帶了客人回來。”三十多歲俊逸挺拔的管家先生音調低沉。
　　“客人？”
　　“對。沒有見過的小姐，現在在餐廳。”
　　“好的，麻煩你了，筱原。”
　　“我的榮幸，小姐。”
　　奈奈一腳踏入餐廳。四周飄散的粉紅花花宣示著氣氛的詭異和諧。某種甜膩的感覺散發在空氣中，讓自己這個明明是和式的宅子彌漫著歐式洛麗塔風的歡樂甜美。
　　奈奈將腳縮回去。環視自己的宅子一眼。
　　——很正常，和式老宅。
　　奈奈又嘗試著一腳踏入餐廳，迎面而來的粉紅花花淹沒了她的理智。
　　——我（嗶——）這是哪個異次元空間啊！！
　　板著臉嚴肅得不得了的綾小路奈奈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臉部肌肉和過快的心跳，以免被餐廳詭異的氣氛影響而露出像在場兩個生命體一樣的傻笑。
　　“千尋，不介紹一下嗎？”
　　雙眼眯起閃著大量小星星，整個臉龐因為陶醉而變成一團的綾小路千尋呆呆地扭頭看了眼自己的姐姐，語氣飄忽：“啊，姐姐，這個是藤原美子同學喲∼”
　　——給我收起那個噁心的尾音！“喲”啥啊“喲”！
　　奈奈嘴角僵硬地翹起：“藤原桑你好，我是綾小路奈奈。”
　　本來就是娃娃臉，而此刻因為迷醉和幸福整張臉都攤成一堆（不要問我這是什麼！）的林櫟笑呵呵地回答：“千尋她姐姐奈奈你好喲∼”
　　——你們夠了！
　　奈奈覺得自己的臉抽得厲害，但她靠堅定的意志將表情堪堪維持在了嚴肅邊緣：“你們，在幹什麼……”
　　“在幹很幸福的事喲∼”
　　“千尋她姐姐你也要參加喲∼”
　　兩人異口同聲軟綿綿地回答。順著她們的視線，奈奈看到了餐桌上那兩份布丁。
　　垂耳兔形狀的布丁。
　　——那晶瑩濕潤的眼睛，那嬌小可愛的體型，那想像中順滑冰涼的口感……
　　迷醉和幸福讓奈奈的整張臉都攤成了一堆（不要問我這是什麼！！）
　　於是筱原管家再次踏入餐廳時，就發現三團奇異生物在充滿感動和粉紅花花的空間裏看著桌子上那兩份他心血來潮弄出來的飯後甜點傻笑。
　　大多數女性都無法抵抗過於可愛的東西。
　　林櫟陶醉了一下，一叉子把兔子頭叉了下來，扒拉到嘴裏，“咕咚”……
　　綾小路姐妹望著那殘缺的布丁，感覺焦雷狠狠地劈中了她們的心房。
　　“……”
　　……大多數女性都無法抵抗過於可愛的東西。
　　林櫟的性別在綾小路姐妹眼裏瞬間模糊了起來。（喂！）

　　三

　　千尋的眼眶尚帶微紅。奈奈識趣地不去問妹妹是否哭過的問題。她微笑著向林櫟問道：“藤原同學是千尋的好朋友嗎？我還是第一次見千尋帶女性朋友回來。”
　　“今天剛認識的。”林櫟語氣平平，“你家的飯很好吃。”
　　——原來是蹭飯吃的嗎？！
　　奈奈表情僵了一下，轉向自己妹妹：“千尋？”
　　“那個……藤原同學會借住在家一陣子……”千尋語氣猶豫。
　　“嗯。”藤原很堅定地點頭，“你家的飯太好吃了。”
　　——蹭飯蹭得那麼理直氣壯是要鬧哪樣啊！
　　奈奈點頭，讓筱原安排房間。綾小路家雖然是有名的名門，但家教到她們父親這一代已經不怎麼嚴格了，再加上父親又娶了個平民出身的母親，對她們除了必要的教導外也很少用什麼規矩來約束倆姐妹的行動。
　　只是，自家母親的病一向是綾小路奈奈的心結。
　　見林櫟好奇地打量自己的家，瞄過某些貴重且閃亮亮的物品擺設時眼裏閃過奇異的神采，很有一番想要將整個房子解剖乾淨的衝動，奈奈勉強笑得溫和：“藤原同學，家母身體抱恙，不能親自招待，你不用拘謹。我這要去照看家母，你就跟千尋熟悉一下環境吧？”
　　林櫟背對著綾小路家長女，斜臥在客廳裏看電視看得入神，聞言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你不用擔心我，我會把這裏當作自己家的……啊哈哈這傢伙好蠢啊，那千尋小妞快過來看，啊哈哈哈……”
　　千尋滿頭冷汗地瞥了自家姐姐一眼，咧嘴乾巴巴地應道：“喲∼”
　　——“喲”你妹啊！！
　　全身心被“鳩占鵲巢”的屈憋膈應得內出血的奈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自己妹妹一眼，蹬蹬蹬地跑到後樓去了。只留下千尋無措地蹲坐在林櫟身旁，滿眼崇拜地盯著對方那張圓滾滾的娃娃臉。
　　——就是這張臉！這張弱不禁風的臉！在短短的交鋒裏給予泰山崩於前而臉不改色的奈奈秒殺級的攻擊力啊！（喂……）
　　——BOSS！這絕對是BOSS！刷掉這妹子勇士鐵定就能升級了啊！
　　林櫟似有所覺地默默扭頭……千尋的表情讓這嫩皮老妖都覺得不堪入目。
　　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林櫟憑著自己出眾的人格魅力（？）征服了綾小路家么女的心（？？）。
　　於是次日，當藤原美子的好友、黑長髮鵝蛋臉的桂小百合看著眼前兩個盯著自己的便當雙眼發光的傢伙時，很自覺地將飯盒蓋蓋上，在對方一臉失望哀怨地盯著自己時淡淡詢問：“這位不是綾小路千尋同學嗎？”
　　千尋愣了一下。想到自己昨天和跡部在那麼多人面前的那一出，深知眼前這個少女也不願意因為和自己親近而惹上什麼麻煩，臉色變得有點蒼白，語氣仍舊強自鎮定：“是的。我是綾小路千尋，對不起，我沒有要加入你們的意思，只是藤原同學她最近住在我家，你和她又是好朋友。”
　　“你這是打算找藤原同學墊背嗎？”一向溫和的桂小百合這時臉上沒有半點溫柔，“我不管你這個人實際上是什麼樣子的，我也不打算與後援團和網球社那個大少爺作對。你將藤原同學搬出來，是認為我會看在她的面子上接受你，然後你就可以找到戰友了嗎？”
　　聽著咄咄逼人的質問，千尋抖了一下，雖然臉色愈加蒼白，但眼神反而堅定下來：“我知道你們都害怕跡部，但我覺得，跡部並不是一個那麼不講理的人，他只是誤解了我，我之前的確想得太簡單了一些，如果我謹慎一點的話……”
　　“別自以為是了！綾小路千尋！”桂小百合的聲音大得全班都能聽見。本來在一邊看似打鬧不在意實質都在關注事態發展的同班同學們立刻停止了議論聲。寂靜的課室彌漫的氣氛和昨天在網球場上的何其相似，這份相似讓千尋的唇抿得死緊。
　　“……自以為是？”千尋聲音倔強，“你憑什麼這麼認為，你什麼都不知道……”說著，她扭頭，眼神像溺水絕望的小獸，狠狠地環視了圍觀的人一眼，跑出了課室。跌跌撞撞地撞到了教室門邊的同學，連道歉都沒有說就跑了出去。
　　被撞了一下的鳳長太郎著急地望著綾小路千尋的背影，疑惑她會到自己教室來的同時，又為剛才看到的她眼底壓抑的淚水感到不是滋味。
　　課室的靜默好像從來沒有出現，大家該打鬧的打鬧，該學習的學習，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藤原，你幹嘛要跟那個女人扯上關係……我說你從前天開始就怪怪的，昨天還一整天找不到人，曠課可是要記入操行的，要不是叔叔讓我照看你……喂！我的便當呢！給我吐出來你這個妖怪……”桂小百合壓低聲音。
　　林櫟加快速度咽下塞了一嘴的食物，一臉正經：“我有強烈的預感，我的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原因可以從綾小路家找到線索。”
　　“……”桂小百合放下雙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劉海，然後扭頭，面對後座幾乎撐爆校服上衣的胖子甜美微笑魅力全開，“野口同學，我和你換個座位吧？嗯嗯，沒有，我只是覺得藤原同學也許會很高興讓你當她的鄰座……”
　　“我說笑的，桂小便當……不，桂便當，便當小百合，桂便當子，便當百合子……”
　　——我在你眼裏就一便當的價值我完全清楚了！藤原美子你可以去死了。
　　桂小百合面無表情地將座位換到了課室門口，恰好和林櫟成一橫跨教室的對角線。
　　從班上的同學口中得知一向優雅文靜的桂小百合剛才居然一反常態，鳳長太郎好奇地望了眼角落裏百無聊賴的林櫟。
　　=================
　　要說到藤原美子，桂小百合從前只覺得那只是個不喜歡熱鬧，頗為游離于人群之外的陰沉女孩。美子的父親長期在外國打理生意，作為家中獨女，母親早逝，她和一個老管家住在空蕩蕩的大宅，基本上屬於自由放養狀態。美子父親和小百合父親算是好友，於是常常拜託小百合照看一下這個沉默寡言的孩子。
　　桂小百合性格柔中帶剛，善於交際，對藤原美子倒是不冷不熱，只是必要時帶挈一下。她對這女孩的性子沒有什麼不滿，不惹麻煩，中規中矩，省了她的事兒。
　　這只是今天之前，桂小百合對藤原美子的想法。
　　當看到網球場上，站在跡部面前那個小小只的娃娃臉女孩，桂小百合覺得自己呼吸困難。
　　那一瞬間，她都快爆粗了。
　　“綾小路千尋，你想幹什麼。”跡部語氣平淡。
　　“我是來為我之前做的事情道歉的，如果我做了什麼惹你不高興的話，我全部都道歉，所以，這次合宿訓練能不能讓我也參加……”千尋語氣誠懇。
　　“厚臉皮……”
　　“不，我倒是挺佩服她的勇氣……”
　　後援團裏議論紛紛，但這一切都無法抽離桂小百合的注意力。藤原美子那傻（嗶——）像根木樁一樣顯眼地釘在綾小路千尋的身旁，跡部的目光越來越不善，小百合很擔心，那個驕傲的少年會把遷怒於那個自己需要“照看”的物件，但現在她只能在心裏一邊咬牙切齒一邊祈禱跡部少爺的視力突然降到歷史新低。
　　——看不見她看不見她你們都看不見她……
　　“我不知道你以什麼立場來跟我提要求，據我所知，你根本沒有學過網球。本大爺不需要門外漢來指手畫腳，如果你以為這次你隨便拉了個人過來壯膽就可以質疑我的決定，那麼你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跡部說著，眼神淩厲地往林櫟的方向一掃。
　　桂小百合扶額，連自戳雙目的心都有了。
　　“是藤原同學要求我帶她過來……”千尋紅了眼眶，死死盯著跡部的臉，“這個先不說，我只是想最後拜託跡部君一次，我覺得冰帝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應付全國大賽，根據我的調查，我知道青學那邊……”
　　“夠了，千尋。”忍足看不下去了，走上來拍了拍少女的肩，“你看起來很不對勁，我帶你去保健室吧……”
　　被忍足輕輕一拍，千尋卻好像之前聚集起來的勇氣和希望全部被拍散了一樣。她平靜下來，靜默了很久，方揚起一個朦朧的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我、我混亂了，你不用管我，對不起我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那、那個，藤原同學你不是說要找跡部君嗎？”
　　所有視線集中在一直在背景中盯著遠處跡部專用座位的點心飲料死瞧而顯得異常扎眼的林櫟。
　　“哎？啊？哦？”林櫟回神，認真地望向跡部，“你覺得千尋家世顯赫長相貌美嗎？”
　　“……”
　　桂小百合沖入網球場，平生第一次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激情（？）。
　　“對不起，你們繼續吧，我路過的，我路過的，回家吃藥了藤原同學……”黑長髮的溫柔少女拽著娃娃臉女孩的領子飛快拖走，一路沙塵滾滾，場景十分虛幻。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2

　　四

　　晚上。
　　林櫟縮在被窩裏，左滾三圈，右滾三圈，最後坐起來，投降：“那個，千尋，你找我對吧，不要告訴我你是路過的我咬死你哦。”
　　站在客房門口一直沒有開口的綾小路千尋像幽靈一樣飄進來，關上門，穿著睡衣輕飄飄地坐在林櫟身旁，語氣飄忽：“藤原同學，我沒有打擾你吧？我、我睡不著，想和你擠一擠。”
　　——有啊！打擾了啊！！很明顯地大大打擾了啊！！
　　林櫟拽過被子，提前將自己卷成一坨，縮到床角落去警惕地問：“你搶被子嗎？打呼嚕嗎？說夢話嗎？夢遊嗎？打滾嗎？流口水嗎？吃人嗎？”
　　——不會吃人的放心好了……
　　千尋整個人都仿佛得道成仙一樣，動作縹緲無蹤。她輕輕地拽過被子，整了整枕頭，逕自躺下，不一會，空靈如鬼的聲音傳來：“藤原同學，我可以叫你美子嗎？”
　　“不可以。”林櫟果斷回應，將被子拽回去。
　　“美子，其實，我總覺得你跟其他人不一樣。”千尋輕鬆將被子壓住，開始慢慢細說，“我覺得你跟我有點像，但具體哪里像我又說不清楚……”
　　——無視我的意見嗎……
　　“你錯覺了。”林櫟死命蹬著靠牆的一邊把被子往自己懷里拉。
　　“其實，你相信有人能夠預知未來嗎？”千尋將被子壓得穩穩當當，目光爍爍地盯著林櫟。
　　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林櫟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我相不相信有什麼關係嗎？”她把臉湊到千尋的眼前，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數清對方的眼睫毛，“……你回去睡吧，我不習慣旁邊有人。”
　　千尋一愣，輕輕笑開來：“對啊，也許是沒有關係的。好吧，我走了。”
　　看著少女的背影被走廊的光線拉得老長，林櫟爬起來，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條鎖鏈，關上房門在鎖頭上纏了好幾圈，躺回床上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娃娃臉鼓成一團：“還不是時候……再等一天……”
　　“系統，系統你在嗎？”
　　“【你好，‘低等執行員’012號，你現在的貢獻值為0，能夠查詢的情報等級為低級。】”
　　“系統，如果我一直沒有找到那個什麼什麼生命體，而我又沒有死掉的話，是不是就必須一直停留在這個世界了？”
　　“【提問歸屬低級情報。異波段生命體會影響世界的發展趨勢，破壞法則，當世界既定的‘未來’損壞率達到60%時，該世界崩潰，執行員沒有在這之前脫離世界的話，將和目標世界一起滅亡。】”
　　“那如果我意外死亡……”
　　“【執行員意外死亡在系統的管理範圍之外，系統將不進行干涉。】”
　　——也就是說意外掛了的話這“系統”也不會將我送到下一個世界，那麼說自殺啊什麼的也行不通……
　　“如果穿越者太強我反而被弄死了呢？”
　　“【執行員意外死亡在系統的管理範圍之外，系統將不進行干涉。】”
　　“搞錯目標戳錯人了怎麼辦？”
　　“【各世界的符合法則存在的生命體都是影響世界‘未來’的重要因素。因執行員的錯誤判斷導致非異波段生命體死亡，世界既定‘未來’損壞率達到60%時，該世界崩潰，執行員沒有在這之前脫離世界的話，將和目標世界一起滅亡。】”
　　——總的來說弄錯人了要整個世界和自己一起陪葬對吧……
　　“幹得好了有什麼獎勵嗎？”
　　“【殺死目標將獲得相應貢獻值，具體視目標等級而定。】”
　　“那貢獻值除了可以獲得情報外還有其他用處嗎？例如像RPG遊戲那樣轉化為武力值啊魅力值啊幸運值啊血糖值啊血壓值啊之類的……”
　　“【提升貢獻值有利於獲得較高等級的情報。包括所在世界的基本能量結構、背景歷史、習得該世界主流力量的方法，世界未來走向，目標人物所在等。貢獻值沒有轉化為其他數值的功能，請自重。】”
　　“……”你吐槽了吧系統你吐槽了吧！！
　　——也就是說三險一金什麼的都是浮雲，這就一高風險高投資還沒有回報的坑爹活，嗯，瞭解，明白，我找找看刀子在哪里還是自捅比較靠譜……
　　林櫟深吸一口氣：“最後一個問題，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家？”
　　“【當各世界異波段生命體被完全清除後，仍舊存活的執行員將被送回‘原點’，所習得能力凡不應在‘原點’存在的皆被剝奪，保留記憶。】”
　　林櫟迷迷糊糊地縮進被子裏，嘟囔道：“周扒皮都不帶這樣剝削農民的……”
　　=============================
　　“咚！”
　　“咚咚！”
　　“筱原，去看看外面為什麼那麼吵？”綾小路奈奈好不容易哄自家母親睡下，就聽見一陣噪音。身旁站得筆直挺拔的筱原管家回道：“是藤原小姐的房間傳來的。”
　　“……”綾小路奈奈經過三秒的思想掙扎，決定不去自己找抽，“不用管了，話說那孩子她家裏沒有人找嗎？就這樣在我家紮根了算怎麼回事……”
　　筱原盡職盡責地彙報：“藤原小姐是獨生女，母親早逝，父親在國外經商，家中沒有長輩，只有一位縱容小姐的老管家。”
　　“野生凶獸啊……”綾小路奈奈順口道，頓了一下，然後回神，“筱原我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很失禮的辭彙？”
　　“沒有，大小姐。”筱原躬身，“大小姐只是作了一個貼切的暗喻而已。”
　　——筱原我怎麼突然覺得你好像說了什麼更加失禮的東西啊……
　　感覺到床上的女人似要醒來，奈奈趕緊柔聲安撫：“媽媽，睡吧，什麼事都沒有哦，乖乖睡吧……”
　　床上，面容枯槁的女人睜開眼睛，深陷的眼眶顯得她藍色的眸子尤其恐怖，她聲音虛弱嘶啞，偶爾還會神經質地停頓：“妖怪、妖怪、妖怪占了我女兒的身體……走開，走開，妖怪……妖怪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迴響。房間裏，筱原管家好像突然失聰了一般，表情由始至終沒有變化。而綾小路奈奈臉上露出深切的悲哀，她撫了撫被母親的指甲劃傷的手背，不厭其煩地溫聲道：“乖，你女兒在這裏，很快就沒事了，乖乖睡吧……”
　　“還給我，把女兒還給我……”
　　“咚！”
　　“咚咚！”
　　“聽呤——”鎖鏈滑落的聲音。
　　“哢嗒——”門鎖扭開的聲音。

　　五

　　門外，綾小路千尋渾身僵直地站著，目光呆滯。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要出來喘個氣。本打算跑到奈奈的房間擠一擠，發現姐姐不在房裏，便猜到她一定到了母親那裏。綾小路千尋還從來沒有探望過生病的母親，奈奈說母親那是精神疾病，不能受刺激，又有攻擊性，為了安全著想，父親到南美去談生意後都是奈奈和筱原管家在照顧她。
　　所以千尋就算來到母親房門口，也只是打算站在門外等奈奈出來而已。
　　綾小路夫人的房間隔音很好，如果不是離得那麼近，千尋絕對聽不到剛才母親的瘋言瘋語。
　　——“還給我，把女兒還給我……”
　　“你是穿越者。”肯定而冰冷的語氣。
　　千尋轉過身，一臉蒼白地望著眼前的女孩：“藤原同學……難、難道……你也是……”
　　“這麼說，‘她’猜對了。”林櫟一張娃娃臉上的表情徹骨的寒。千尋不是沒有從林櫟的臉上看到過類似“面無表情”一類的神態，但絕對不會像眼前這個人一樣充滿壓迫感和死亡氣息。千尋哆哆嗦嗦地退後一步，忽而鎮定下來，緩緩說道：“你想要怎麼樣。”
　　“你討厭我改變劇情？你支持的不是冰帝？你想要淡漠生活冷眼旁觀把我當小丑對吧？你是哪種類型的？用自己的善良溫柔來吸引王子的類型？表面上說要遠離劇情遠離王子實質不斷參合劇情的類型？囂張叛逆用另類行為讓別人愛上你的類型？”綾小路千尋抖著唇嗤笑著道，“我不管你是哪一種，現在你想要幹什麼？除掉我？社會性抹殺？讓我身敗名裂？不勞你費心了，我在冰帝已經身敗名裂了，連這個身體的母親都察覺我的不妥了，怎麼樣？你想要什麼，說不定我還有一點剩餘價值用來襯托你的與眾不同?？不是都是這樣開始的嗎……”說著說著，千尋已經滿臉淚水。
　　林櫟沒有耐心聽完少女那一通宣洩般的廢話，一直藏在身後的、才剛從廚房找來的砍刀此時亮了出來，冰冷的視線刺在千尋臉上的瞬間，林櫟動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嗚……”娃娃臉少女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手揉了揉眼睛，嘎巴一下嘴巴，迷迷糊糊地說，“千尋你還沒睡嗎？”
　　臉色白中泛青的少女軟攤在地上，整個人瑟瑟發抖：“你、你……”
　　林櫟一臉狐疑地順著千尋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裏，砍刀的刃部閃閃發光地倒影著她軟綿綿的圓臉。林櫟立馬將這不應該出現在少女漫裏的兇器背到身後去，恰好遇上綾小路奈奈打開門探出頭來。
　　“你們在這裏幹什麼？”
　　千尋嚇得腿都軟了：“姐、姐姐，我，我……”視線接觸到林櫟背後露出來的刀尖，千尋又看向對方的臉，只見林櫟若無其事地看著她，但已經受到嚴重驚嚇的少女只在那張無害的娃娃臉上看到自己幻想出來的兇狠和威脅，“沒、沒事，就是睡不著，在、在玩……”
　　“快去睡吧。”奈奈精神不濟，隨意揮了揮手。林櫟立刻拉起千尋，扯著笑臉往後走：“好的，走吧，千尋……”
　　“?當——”
　　一把砍刀掉在地上。
　　“……”
　　“……”
　　林櫟飛快地撿起來，笑眯眯地對千尋道：“走吧，不是說要弄小蛋糕給我嘗嘗嗎？你看，工具都準備好了，我們到廚房去吧……”
　　看著自家妹妹一臉驚恐哀戚地扭頭望著自己，漸漸被林櫟拉著消失在走廊轉角，奈奈才木木地向筱原問道：“做蛋糕原來要用到砍刀的啊，果然，料理烹飪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怪不得我總學不會……”
　　——不是的，小姐，做蛋糕絕對不需要那玩意。還有，小姐廚藝糟糕的原因跟砍刀應該是沒有關係的。
　　筱原內心腹誹，表面倒是一如既往站得筆直，沒有發表半句不妥的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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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戰兢兢地和林櫟在廚房大眼瞪小眼了一晚，再次活著回到學校的千尋全身虛脫，卻覺得自己仿佛重生了一樣。
　　現在的她沒有心情去管跡部和網球社之類的東西了。千尋氣喘吁吁地在樓梯上奔跑，略顯陰暗的樓道轉折上升，少女的汗水濡濕了衣領和額發，但她沒有停下來，因為，一旦她有片刻的停頓，身後就會響起清晰的腳步聲——“嗒”、“嗒”、“嗒”……
　　綾小路千尋死命地往樓上跑。終於，她一把推開天臺盡頭的門，刺眼的光芒湧入她的眼瞳裏，天空很藍，但剛要松一口氣的千尋卻因為沒有看見預想中的人而愣怔。
　　“怎、怎麼會……”
　　千尋喘著氣巡視了天臺一圈，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你在找跡部他們嗎？他們今天出發去合宿了，你不知道嗎？啊，差點忘了，跡部怎麼可能把這件事告訴你呢？‘讓人打開眼界’的千尋小姐。”隨後進入天臺的是幾個一臉高傲的少女，她們用審視的眼神細細解剖著千尋的神態和舉動。為首的少女紫紅長髮紮成馬尾，語氣諷刺：“怎麼了？只是找你說幾句話，跑那麼快幹嘛？以為我們會打你嗎哈哈……”
　　“你們想幹什麼。”千尋抖了一下，鎮定下來，強自冷淡地問。
　　“就是想認真看看，一直被綾小路家保護得很好的綾小路千尋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讓跡部如此厭惡……”
　　“現在你們看完了吧，怎麼樣，滿意了嗎。”千尋徹底冷靜下來。
　　“看到了，嘖嘖，我現在明白大少爺為什麼討厭你了。”紫紅發少女皺起眉，一字一頓，“?，你這種高高在上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我看不起你們……”千尋理直氣壯，“仗勢欺人，只會追在跡部身後犯花癡……”
　　“還真是狂妄得目中無人啊。”少女並不生氣，反而擴大了笑容，“自以為是的女孩，你跟我們有什麼區別嗎？”
　　“你說什……”
　　“說到仗勢欺人，”少女打斷千尋的反問，“要不是仗著你綾小路家小姐的身份，你以為神監督會同意你加入網球社的申請嗎？被跟我說是因為你的聰明和跡部的同意！男子網球社不需要女生的經理，這個規定可是監督親自定下來的，要不是綾小路奈奈動用了校董會的壓力……”
　　“姐、姐姐？”
　　“她還真是十分維護你呢……說到跟在跡部身後犯花癡，再也沒有死纏爛打的你更符合這個形容了吧？”
　　“不是的，我只是希望網球部能夠取得勝利……”
　　“別找藉口了！”少女臉上失去笑意。“整個學校那麼多的社團，你不去折騰別的社團幫他們取得勝利，單單去攪合跟你完全沒有關係的男子網球社幹什麼……就算不是為了跡部，也肯定是網球社的其他人。或者綾小路小姐你認為自己是勝利女神嗎？沒有你的幫助網球社就會一敗塗地？”
　　“我……”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比你光明磊落理直氣壯得多。”少女一邊說著，一邊帶人離開天臺，“起碼我們坦率地表達我們自己的感情，毫無保留，這不可恥。”
　　“可恥的是你，綾小路千尋。你的‘不屑’讓你‘高高在上’，說實話，如果不是你那種把其他人全部當做笨蛋的眼神太讓人噁心的話，後援團都懶得理你。”
　　等所有人離開天臺，整個藍天下只剩下千尋一人時，少女眼神裏的震驚和茫然還沒有褪去。
　　“不、不對，這樣的發展不對……”
　　“我明明沒有惡意……”
　　天臺的風有點微涼，拐角，娃娃臉女孩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六

　　“你一開始接近我，是不是就是想看這樣的笑話？”千尋沙啞著問。
　　“我只是想確定你是不是目標。” 林櫟從拐角處走出來。
　　“你之前在網球場上向跡部問、問那樣的問題，就只是想要用這種如眾不同來突出自己，反襯我的愚蠢無知對不對……”
　　“最瞭解你的是你的敵人。我只不過想確定你是不是目標。”
　　“跡部景吾才不是我的敵人！！”千尋嘶吼，眼淚流入口腔，又鹹又苦。
　　“你威脅到他的地位了。他跟你對話的語氣就是對待敵人的語氣。”林櫟一張娃娃臉人畜無害，“相信我吧，這方面我很有經驗。”
　　“……跟我想的不一樣……跡部也是，後援團也是，甚至整個世界都是……”千尋一臉空白地站在天臺邊緣的鐵護欄前，望著樓下空蕩蕩的網球場輕聲呢喃，“我是在一年前穿過來的，變成綾小路千尋之後不久就被告知這個身體的母親患了精神疾病，我一直不知道，原來她們早就發現了，只是一直不說……今天一早我去問筱原管家，他說他們都認為，假裝千尋還活著，只是性情大變，這樣他們都會好受一些……”
　　“這個身體的母親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我的，我午休的時候偷偷回家去看她，她差點用被子勒死我，還一直叫著‘去死，妖怪’什麼的……”
　　“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你是怎麼熬過來的？藤原，我不相信你會那麼輕鬆，我不相信只有我一個人在受這些折磨……”
　　“我寧願當初死得乾脆俐落，沒有以後。”千尋轉過身，背對著鐵護欄，面向著林櫟。這時，千尋發覺，娃娃臉的少女臉上的神態變得十分冰冷，跟昨晚那個突然拿著砍刀要殺掉她的“林櫟”一模一樣。
　　“那就去死。”
　　大力的撞擊讓少女的身體失去平衡，上半身已經探出天臺邊緣的千尋瞪大眼睛。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只抓到了一團空氣。
　　只要輕輕一推。
　　——“你是誰。”
　　——“哎？我是綾小路千尋。”
　　——“你家世顯赫長相貌美嗎？”
　　——“那要看別人怎麼看，我、我也不敢下定論……”
　　……
　　為什麼？……千尋的眼神這樣問。
　　我要保護‘她’。……林櫟的眼神冰冷徹骨。
　　墜落大樓的纖瘦身體在地面上砸出一灘鮮紅，然後破爛的軀體連同血液一同扭曲消失，像是由始至終，“綾小路千尋”都不曾出現。
　　“【你好，‘低等執行員’012號，驅逐異波段生命體數目：1，你現在的貢獻值為1，能夠查詢的情報等級為：低級。世界抽取，目標鎖定，時空穿梭開始，倒數5，4，3，2，1，轉移。目標世界，《死/亡/筆/記》。】”
　　================
　　綾小路千尋消失了，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藤原同學，你在這裏幹什麼？”桂小百合好不容易在天臺上找到娃娃臉的陰沉女孩，拉著她就往樓下走，“很少見你會在課間離開教室啊。”
　　藤原美子拍一下腦袋，眨了眨眼：“我只是，覺得有點累……好像忘記了什麼……”
　　桂小百合微笑：“前兩天在我家住不慣吧？叔叔今天會回來哦！”
　　“也、也不是住不慣……”
　　“我說笑的，藤原同學真的很容易慌張啊……”桂小百合歪了歪頭，“奇怪，我怎麼有種感覺，你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呢……”
　　“……”藤原美子一臉茫然。
　　“媽媽？”綾小路奈奈放下書包，見自己母親穿著圍裙親自在廚房搗鼓晚餐，擔心地走過去，“媽媽？你的病都好了嗎？”
　　“不過只是小感冒，早就好了。”綾小路夫人端起手邊的小蛋糕，“來，這個拿去先墊墊肚子，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嗯。不舒服的話你要出聲哦。”奈奈走到餐廳，無奈地坐在飯桌旁，筱原一絲不苟地站在她身旁，體貼地幫她鋪好餐巾。
　　“媽媽真是的，之前都病得下不了床，現在才好了一點，就急不及待地下廚了……”
　　“夫人也是關心你。”筱原微笑，“奈奈小姐既是獨生女，又聰明可靠，夫人只是很樂於作為一個母親來疼愛你而已，小姐偶爾撒一下嬌的話夫人會更高興。”
　　“筱原，我怎麼總覺得你在心底裏悶笑……”
　　“小姐，絕大部分的母親都把自己的孩子當寶貝，她們不會認錯自己的孩子，也不會覺得自己為孩子做的事情已經足夠，只是小姐你太嚴肅了……”
　　“筱原，你很失禮耶。”
　　“抱歉。”筱原管家依舊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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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櫟躺在灌木叢裏，跟某個長相怎麼看都不屬於地球生物的“死神”大眼瞪小眼。
　　她不是故意躺在這裏的。本來好端端走在路上，結果扭頭就看見那麼一隻外表抽象的怪物瞪著眼珠子望著自己，被嚇得摔趴到了灌木叢裏都算是事小了。
　　“你……你是這個世界的土著嗎？”娃娃臉少女指著面前活像整容失敗的類人型生命體，充滿敬畏地問。
　　琉克那張兇狠的、在少女漫裏鐵定會被馬賽克掉的面容沒有絲毫變化，他消化了一會，發現自己呆在死神界太久已經無法理解現代人類的奇怪表達了，死神先生並不糾結，他興致勃勃地望著眼前的女孩：“第一個碰觸筆記的人，是你吧？”
　　林櫟爬起來，安撫自己劇烈的心跳。一睜開眼就看見這樣視覺衝擊力及其強大的東西，少女表示心臟脆弱一點的話立馬就會被嚇死：“筆、筆記？”
　　“Death Note，五天前在這片灌木叢裏被遺失的黑色筆記本。”琉克道，“雖然筆記現在不在你的手上，但因為你是第一個碰觸筆記的人類，默認你是筆記的擁有者。”
　　“啥？”林櫟一臉茫然。
　　“你五天前碰到的那本筆記本，是□。”琉克簡單解釋了一下筆記的用途，然後咧嘴湊近林櫟，“而我是死神。”
　　“……”林櫟連忙在腦海裏呼喚系統求抽打求安撫。
　　“【你好，‘低等執行員‘012號，你現在的貢獻值為：1，能夠查詢的情報等級為：低級】”
　　‘把這個世界我有許可權知道的情報都告訴我。’
　　“【目標兇殘，請012號執行任務時注意人生安全。執行員意外死亡在系統的管理範圍之外，系統將不進行干涉。】”
　　‘這廢話在我五天前剛到這個世界你不是說了一遍了嗎……那麼說原來我的貢獻值能夠獲得的情報就這種程度的啊……’
　　林櫟坐起來面向高大醜陋的死神，上下打量一番。
　　——眼前這貨看起來就相當兇殘啊！我要和他肉搏嗎？！真的要嗎？！
　　“你要放棄筆記的所有權嗎？如果不的話，你在30天之內不找回筆記，則視為自動放棄。”
　　“我放棄。”林櫟迅速回答。她現在關鍵是要找到這個世界的異波段生命體，在沒有弄清楚情況的前提下，她不想給自己又增加一個任務。
　　——話說，我怎麼一直都在找東西啊……
　　琉克：“因為你沒有用筆記殺過人，所以有關筆記的記憶要保留，但之後你就看不見我了。”
　　林櫟：“看不見你？那真是太好了。”
　　琉克：“……”這小妞語氣裏深深的嫌棄讓人很不爽啊……
　　死神的身影當真在林櫟眼前消失了。
　　娃娃臉的女孩躺回灌木叢裏，不一會，一條影子投下，腳步聲漸行漸近。
　　路過的相貌清秀的少年半蹲下身，朝林櫟疑惑的詢問：“小裕，你在這裏幹什麼？”
　　同行的少年的其他同學紛紛告別：“月君，我們先走了哦！”
　　“好的。”夜神月擺了擺手，轉頭向林櫟微笑，“你來找我的嗎？”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2

　　七

　　林櫟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換了個地方，因為“系統”十分“貼心”地給予了她關於新目標的情報。林櫟雖然奇怪，但是不一會她就猜到，肯定是‘她’擅做主張把上一個世界的嫌疑人幹掉了，所以她才會完好無缺地站在這裏……
　　明明她的打算不是這樣的……
　　不過現在也無補於事。林櫟從周圍的人那裏稍微瞭解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在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做夜神妝裕之後，這娃娃臉老妖就歡脫地到處去找“兇殘的目標”去了。
　　她記得自己路過這個身體的哥哥的學校時，有在某草地上撿到一本筆記本，但因為那玩意不好吃又不值錢（……），林櫟順手就扔回了原地。
　　然後五天后的現在琉克就找上她了。
　　然後某死神在受到林櫟某種“神秘”的攻擊後，黯然（？）消失了。
　　然後眼前是林櫟現在的哥哥。
　　“小裕，你在這裏幹什麼？”相貌清秀的少年微笑問。
　　“只是在路上摔了一跤而已。”娃娃臉的少女微笑答。
　　“不是來找我的嗎？”夜神月微笑。
　　“不是啊。”林櫟微笑。
　　“但是這條路既不是你放學會經過的路，又不是適合逛街的路，更加不是通往補習社或者任何一個你可能去的地方的路啊。”繼續微笑問。
　　——我擦兄弟你不要笑了姐心底發毛……
　　林櫟紅了臉——憋藉口憋的：“哥哥你不要告訴媽媽啊，我，那個，我只是……”
　　“哦，妝裕也長大了啊……”結合林櫟的語氣的神態，夜神月一臉瞭解的神態，“對方是怎麼樣的人？”
　　——你瞭解了什麼啊少年……
　　林櫟的臉繼續憋紅：“唔，什麼對方，沒有啊……”
　　“好吧，我不問了。一起回家嗎？妝裕？”某大哥一臉理解。
　　——你又理解了什麼啊少年……
　　林櫟點頭，臉幾乎埋到胸口，默默地跟在便宜哥哥身後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她當然不會告訴對方，她只是閒逛到這裏完全沒有任何目的……這樣會讓辛苦推理得出結論然後看起來蠻有成就感的大哥瞬間陷入想要抽打她的執念裏的，這樣不好，真的不好……
　　不過林櫟也不會知道，如果是真正的妝裕的話，那麼剛才夜神月的推理本來應該完全正確的……
　　================
　　“我出門了！”林櫟穿好鞋子，在玄關裏朝屋裏喊道。
　　“我也出門了！”夜神月隨後走下樓，也扭頭向家裏的大人打招呼，等他轉過頭來，發現自己妹妹早跑沒邊了。
　　“妝裕！你的便當啊……妝裕！”夜神太太叫喚不及，於是將便當交給了兒子，“妝裕那孩子總是那樣丟三落四的，月，你追上去給她。”
　　“嗯。”少年微笑。
　　最近幾天一直有□的犯人和在逃的疑犯死於心臟麻痹，本來一開始只是當做常規的意外死亡來報導的，但最近，隨著“心臟麻痹”這個詞出現的頻率逐漸遞增，人們開始意識到這一連串的“自然死亡”裏不自然的地方。
　　夜神月習慣性地對這些死亡案例進行推理，他意識到，這不是簡單的“意外”，這是犯罪，讓他感覺很奇怪的犯罪，犯人的手法離奇而神秘，讓人異常好奇。
　　對這個幕後的犯人，他有一種，“如果是我自己作出這樣的犯罪也不會奇怪”的認同感，這種感覺最近越來越強烈，讓他常常陷入沉思。
　　手裏提著便當，夜神月已經忘記了母親的叮囑，自顧自思考著往學校的方向走去。而陷入沉思的少年自然沒有發覺，在他身後的街角的陰影裏，一雙血紅的瞳眸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的身影。
　　在那雙眼睛血紅色的視野中，成績優秀相貌出眾的少年頭上漂浮著的是他的名字和一串代表著壽命的數字。
　　死神琉克高高地飛在半空，嘴裏發出惡作劇一般的笑聲。
　　==================
　　林櫟再次漫無目的地閒逛。
　　這次“系統”給的提示相當雞肋，林櫟完全無從下手，之後瞎摸著打算滑到哪算哪。路過一個社區公園時，“系統”突然彈出提示。
　　“【‘低等執行員’012號，在半徑50米範圍內發現‘高等級執行員’。‘執行員’之間可以訂立合作合約，共同進行時空穿梭驅逐異波段生命體，是否與該執行員簽訂合約？】”
　　“啥？”林櫟傻眼了。
　　“【對方拒絕簽訂合作合約。】”
　　——我勒個去我怎麼感受到了深深的嫌棄感……
　　林櫟的視線在小公園裏巡視了一周：喂狗的老爺爺，玩沙子的兩個小孩，靠著樹蔭聊天的主婦，坐在秋千埋頭上打PSP的少年……
　　——既然對方也發現了我，那麼打個招呼吧，說不定對方的情報量比我多……
　　——啊對方的情報量一定比我多的吧，就概率而言……
　　——那麼，就先向最有可能的目標靠近……
　　很有自知之明的林櫟頭頭是道地分析完，邁步向公園內走去。
　　“請問，你也是‘執行員’嗎？”林櫟有禮貌地詢問。
　　“嗷？”土黃色的大狗歪頭。
　　——小妹妹你不要這樣……
　　正在逗弄自家老黃狗的老爺爺望著眼前蹲在“阿黃”面前認真詢問的少女，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自知之明什麼的，請當作者完全沒有說過。
　　林櫟抹了抹被狗舔了一臉的口水，逕自向做在秋千上的少年走去。
　　那男生低著頭專注於眼前小小的PSP螢幕，林櫟只能看見他戴著棉帽的頭頂和因為雙手飛快的按鍵而聳動的肩膀。
　　“請問，你也是‘執行員’嗎？”林櫟彎下腰微笑著詢問。
　　回應她的是一串“啪嗒啪嗒啪嗒”的按鍵聲。
　　——無視我嗎……
　　林櫟木木地又問了一次：“請問，你也是‘系統’找來的免費勞力嗎？”
　　回應她的是一串“稀裏嘩啦”的遊戲音效。
　　——果斷無視我嗎……
　　正當林櫟要發飆之際，埋頭於PSP中不亦樂乎的少年終於開口，聲音平直：“你的母親其實是魔法之國薩克斯的叛逃魔女，因為薩克斯的魔法元素日益削薄，漸漸地，再也沒有擁有魔女的嬰兒誕生，而有著魔力痕跡的你就成為了‘最後的魔女’……”
　　林櫟呆呆地反問：“你說的是真的？”
　　“假的。”
　　“……”
　　少年抬頭，林櫟這才看見，那是一張十分俊美的臉孔，短髮淩亂自然卷，天藍色的眼睛折射著光芒，看起來像是哪個國家的混血王子。
　　——好想咬死他……
　　林櫟：“你是‘執行員’嗎？”
　　少年又再低下頭玩他的PSP去了。
　　林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走了他手裏的遊戲機，娃娃面扭曲出一個微笑：“請問，你、是、執、行、員、嗎？”
　　少年迅速回答：“我是。”藍眼睛牢牢地盯著林櫟手裏的PSP。
　　林櫟得寸進尺：“跪下來叫姐姐就還給你。”
　　少年整個人趴在了地上依舊速答：“姐姐你把它還給我吧。”
　　“……”
　　看著一頭亂毛的少年連身上的土都來不及拍就坐回秋千上埋首PSP恢復那石雕造型，林櫟突然覺得在各種意義上來說自己都輸了。

　　八

　　林櫟踢著石子跟在某埋頭在PSP的二次元世界裏絲毫不理會她的少年。她在觀察這個“高等級執行員”。娃娃臉少女雙手背在身後，低頭踢一下石子，瞄一眼少年的背影。
　　踢一下，瞄一眼。
　　踢一下，瞄……
　　——我擦這是神馬懷春少女的小動作啊！
　　能理解這微妙氣氛的當然只有我們頭腦出眾的名偵探夜神月少年。好不容易記起了母親交給自己的任務而追上自家“迷糊”妹子的哥哥大人笑著叫住了林櫟，在不超過一秒的時間內察覺到了少女和少年之間朦朧青澀的“情愫”的哥哥大人知情識趣地將便當塞到已經呆滯的妹妹懷裏，笑容促狹：“快追上去吧，他要走掉了。”
　　“啊？哦。”
　　完全不能理解某大哥笑容裏的真諦的林櫟同學一向粗大的神經這次很奇異地感受到了雙方的溝通出現了根本性障礙，但少女完全沒有打算糾正。直到夜神月離開，林櫟都沒有發現，一條影子始終吊在頭腦出眾的自家大哥身後，血紅的眼睛充滿惡意。
　　走在前頭的少年像是毫無所覺一般漸行漸遠。
　　林櫟再次追上少年，與他平著一邊走一邊道：“你叫什麼？我是林櫟。”
　　“阮誕。”少年回答得簡短沒有起伏。
　　“噗。”
　　“……”少年雙眼沒有離開PSP的螢幕，他只是深深地沉默了一下，控制著自己的遊戲人物將剛遇到的BOSS爆得只剩下一條內褲……
　　“你有多少關於這個世界的穿越者的情報？我們交換吧。”
　　“我不覺得作為‘低等執行員’的你的情報有交換的價值。”
　　“……”林櫟默默扭頭。
　　——這傢伙不好糊弄啊……
　　“那麼我先把我知道的情報告訴你，你去把那個穿越者幹掉也可以。”不用自己動手，林櫟更加求之不得。將自己唯一知道的“目標兇殘”的特徵告訴阮誕後，林櫟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表情似死前托孤：“要好好幹啊阮……阮誕……噗……”
　　“……”少年雙眼依舊沒有離開PSP的螢幕，他控制著遊戲人物腰斬了剛遇到的娃娃臉女性NPC……
　　“你索性和我簽訂合作協議吧，以後搜集情報、找出穿越者和幹掉他們的工作都歸你，剩下的髒活累活就儘管交給我吧，最後貢獻值歸你，怎麼樣，我都吃那麼大虧了，你沒理由不答應吧？阮……阮誕……噗……”林櫟一臉肉痛的表情。
　　……
　　——所以說還剩下的“髒活累活”是什麼啊……
　　“……”少年控制著遊戲人物將原地復活的娃娃臉女性NPC進行粉碎性破壞後，緩緩地道，“……你可以叫我阿誕。”
　　像是真的在思考合作的可能性，阿誕沉默了一會，雙手不停地在掌機的按鍵上遊移的同時，頭也不抬地問：“你現在的身份是夜神月的妹妹夜神妝裕？”
　　“唔？你認識他？”林櫟好奇。
　　“你沒有看過《死/亡/筆/記》嗎？”
　　“那是啥？”
　　“……”阿誕深吸一口氣，“你看過的動漫，知道的小說或者影視作品，說來聽一下。”
　　“貓……貓和老鼠？呃……唔……葫蘆娃。”林櫟埋頭苦思，繼而豁然開朗，“啊！……想不起來了。”
　　……
　　——去你妹的豁然開朗……
　　“再見。”阿誕加快腳程，卻發現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眼睛好不容易離開PSP掃過背後，林櫟死死抱著他的腰，雙眼鼓起兩泡淚水水盈盈地望著他……
　　於是，街上出現了這樣一幕奇景。一個少年一路走一路旁若無人地沉浸在掌機的遊戲世界裏，身後拖著一隻蘿莉一路揮灑熱淚，在地上攆出一道長長的深痕……
　　……
　　……
　　——這傢伙果然不好糊弄啊……
　　某嫩皮老妖怪默默飆淚。
　　====================
　　殺人、殺人、殺人……
　　寫下一個名字，狂熱的，沒有真實感，那個名字的主人就死了。
　　沒有人會找到證據的，沒有人會知道是誰、為了什麼，讓這樣數量的罪犯死于自然。
　　沒有人會知道的，除了那個聰明得不像人的傢伙……
　　“L。”
　　“查到了嗎？”
　　“攔截的IP顯示位址的確是在日本關東地區，對方的駭客手法並不高明。”
　　“……誘餌嗎？從他的選擇目標的方法和殺人手法看來，對方應該是一個擁有不錯的頭腦和冷靜思維的智慧犯，怎麼會在這種地方犯錯……”
　　“但是已經徹查過了，在網路追蹤上對方並沒有使貓膩。”
　　“那就再詳細查一查這個人吧……真是奇怪，如果按照我之前的思路查下去的話，犯人應該和日本警方有關係才對，但這個人……雜誌模特？”
　　眼底有著濃重黑眼圈的少年席地而坐，右手食指和拇指夾起地上的一張照片，放在地面上的電腦螢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少年臉色蒼白詭異。
　　================
　　“阿誕∼誕誕∼跟我簽合同吧……”死纏爛打挺屍狀的某林姓女子。
　　“……”沉默寡言石雕狀的某掌機少年。
　　“誕誕∼蛋蛋∼噗……”
　　阿誕停下腳步，熟練地暫停遊戲、存檔、退出，然後打開“俄羅斯方塊”開始砌牆……一邊熟練地將不同顏色的方塊按照奇怪的規律鑲嵌到螢幕下，完全無視“俄羅斯方塊”遊戲規則的少年每次在牆頂幾乎到達“警戒線”的時候都能恰好消去一兩行。就這樣一直迴圈，方塊牆越來越高……
　　“這是《死/亡/筆/記》的世界。”阿誕突然開口，藍眼睛倒影著PSP的螢幕螢光，控制方塊的手指不停地摁著按鍵，始終面無表情，“‘系統’是從我們的世界，也即現實世界挑旬執行員’到別的世界驅逐穿越者的。”
　　“而別的世界的某些故事，在我們的世界裏作為動漫或者小說作品出現，也許我們的世界也有某些故事在別的世界以這樣的形式出現過，這個暫且不論……這樣吧，把我們的世界稱為世界A，則我們現在處於世界B中，對於一般人來說，世界B是虛構的，它發生的故事僅供世界A的人娛樂。”
　　少年移動方塊的速度越來越快：“但是如果世界A的人來到了世界B呢？‘系統’所說的異波段生命體，其實都是世界A中知道其他世界的故事的人，他們因為熱愛而生出執念，繼而和真實存在的世界產生聯繫而跨越了次元。”
　　林櫟聽得雲裏霧裏，少年由始至終自顧自地解說：“那麼，來自世界A的人如果到了世界B，他最可能會怎麼做呢？顯然，他們會儘量參與到世界A中存在的他們已知的關於世界B的故事，也就是他們所說的‘劇情’。簡單來說，穿越者們穿越到了他們喜歡的動漫或者小說的世界裏，他們肯定會接近劇情人物或者和他們建立關係，已達到他們參與劇情或者改變劇情的目的。”
　　“‘劇情’是否被篡改，被怎樣篡改，這其中蘊含著大量的情報。”少年按下暫停鍵，靜止在喧鬧的街頭。林櫟認真地望著他，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死/亡/筆/記》——也即是這個世界的穿越者，穿越變成了‘劇情’裏的一個重要角色……彌海砂。”
　　PSP的螢幕上，不同顏色的方塊堆砌起來的牆組成了一副金色長髮的歌德少女的樣子。
　　“你根據‘劇情’推理出來的？”林櫟一臉崇拜。
　　“不是。”少年重新低下頭去，“我的貢獻值讓我能夠直接從‘系統’那裏知道這個世界的穿越者身份。”
　　林櫟：“……”
　　“你幹嘛。”阿誕目光平靜地看著咬著自己右手臂的娃娃臉少女。
　　“咬你。”林櫟目光平靜地回答。

　　九

　　“既然你早就知道穿越者是誰，你幹嘛不直接結束對方，反而在這裏優哉遊哉地玩遊戲啊……”林櫟磨了磨牙，“弄那麼一大堆雲裏霧裏的推理，明明早就知道答案，很欠揍啊……”
　　“就是因為早就鎖定目標，只要世界的‘未來’改變還並不明顯，我就可以繼續停留在這個世界而不是被轉移到另外一個情況不明的地方。”少年調出另外一個遊戲開始建立角色，“就好像攻略遊戲一樣，與其重新玩一個自己不熟悉的新GAME，不如讓舊GAME裏已經滿級的主角繼續慢慢把知根知底的BOSS磨死，你可以將這段不作行動的空白期看成休假。”
　　——為什麼我會有一種心理不平衡的感覺……
　　成為執行員以來一直頹廢度日卻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無所事事的本質的娃娃臉少女雙手抱在腦後故作歡快地走在仍舊低頭玩PSP的少年身旁，好奇地問：“那你剛才說的‘彌海砂’在‘劇情’裏很重要嗎？”一邊問著一邊伸出右腿擋在阿誕前進的路上，然後一臉（嗶——）的表情等著少年摔到撲街的樣子。
　　“……”自然卷少年雙眼膠著在掌機螢幕上默默地繞路，大概講述了一下《□》的劇情後，語調平淡，“彌海砂擁有‘死神之眼’和另一本‘□’，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人物，而這個穿越者大概將本來屬於夜神月的□也提前撿走了，但她卻極力按照原來的‘劇情’去實施殺人計畫。”
　　“但是，她畢竟不是夜神月，她通過入侵警方資料庫的手法來獲取殺人犯的名單，沒有一個作為總警司的父親的她在網路留下的痕跡十分明顯，如果是L的話，一定早就查到了她的身份。”
　　“現在的劇情沒有多大變化，但之後關鍵的是，這個‘彌海砂’並不會做出像原著一樣在電視臺門口殺人的蠢事，這樣的話，L就不會知道她殺人的只需要看見對方的樣子。L初期的推理是基拉殺人需要名字和相貌，那麼那個少年偵探很有可能會親自現身。‘彌海砂’如果殺死L，世界的‘未來’偏差值肯定會超過60%。”
　　“所以，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直到L在彌海砂面前露面為止，這是‘安全期’。”少年停下腳步，語氣變得鄭重低沉，“如果‘彌海砂’剛才沒有看見我們、現在也沒有一直吊在我們身後的話，我剛才的推理本來還是正確的。”
　　林櫟的眼神冰冷壓抑，整張臉陰沉下來，握緊從書包裏摸出來的圓珠筆尖對準阮誕的咽喉，整個人貼在了他的背後。
　　“不要動。”
　　少女仿佛換了一個人，目光裏充溢著暴戾的殺氣。
　　少年似乎沒有聽見這個威脅，雙手猶自不停地在遊戲機的按鍵上忙碌著：“你不會殺我的。”
　　林櫟不語，只是將筆尖壓進了少年的頸脖裏，一點潤紅的液體緩緩地順著尖端滲出來，但少年仍舊毫無反應地繼續：“第二人格嗎？……我能夠提高‘她’的生存率，如果你想要保護‘她’的話，我應該還有利用價值。”
　　“你沒有和‘她’合作。”林櫟硬生生地回道。
　　“那我現在簽訂合同就好了，‘系統’公證。”少年毫不猶豫地通過‘系統’發出合作邀請，得到確定的回復後，繼續埋頭遊戲，“現在你應該把目標放在那個跟蹤的傢伙身上吧。”
　　“證明你的能力。”林櫟冷淡地收回兇器，瞥了一眼身後已經現出身影的跟蹤者。
　　金色長髮的女孩惡意地盯著眼前的兩人，陽光投在瞳孔上，亮色轉變為血紅。
　　“你們，是誰。”懷疑猜忌的語氣。
　　暫停、存檔、關機。從初見都現在，少年第一次將PSP收起來放到口袋裏，天藍的眸子望著對面的少女，無奈歎一口氣嘀咕道：“撞上門來啊，穿越者……”
　　“我記得你是月殿的妹妹……”彌海砂緊緊盯著林櫟的臉，“原來這樣，你也是穿越者……”
　　“絕對不讓你們破壞我的計畫……”從懷裏抽出一本黑色封面的筆記本，彌海砂飛快地翻開，拔出鋼筆頓在空白的頁面上，沉聲對著空氣說，“雷姆，我不能看見他們兩個的名字，你能看見的吧？告訴我，他們的名字是什麼？”
　　‘……你知道的吧，如果我把他們的名字告訴你的話，我會受到懲罰。’
　　“你不是可以為了我而去死的嗎？你不愛我了嗎？”金髮少女喊叫起來，面容扭曲得可怕，一會兒，她情緒平復下來，語氣溫柔，“告訴我吧，雷姆，告訴我他們的名字，我會很感激你的，你會告訴我的吧？”
　　‘我不能告訴你，我也無法告訴你，MISA，不，你已經不是那個值得我這樣做的MISA了。你跟那裏的兩個人一樣，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因為，我並不能看見你們的名字和壽命。’
　　“不，你騙我……琉克、琉克！琉克，你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我，你們不能看見我的名字和壽命的事……你們是我的死神！你們怎麼可以隱瞞規則……”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啊，人類’琉克咧嘴笑了起來，‘我們是死神，但不是‘你的’死神?……’
　　看著女孩在朝著他們看不見的“死神”竭斯底裏地叫喊，好不容易愣住了消停了會兒，阿誕好整以暇地問：“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你們，一副想要殺掉我的表情，怎麼！難道你們還以為自己可以殺得了我麼！”彌海砂退後兩步，“我記得你的，夜神妝裕……雖然是月殿的妹妹，但是如果被穿越了的話，殺掉也不會怎麼樣，對，月殿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被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取代了的……”
　　“你也取代了‘彌海砂’。”少年提醒對方這個事實。
　　“那怎麼一樣！”彌海砂說著說著，夢幻地笑了起來，“我跟那個愚蠢的女人可不一樣，你不知道嗎！原著裏，月殿就是因為這個蠢女人才暴露的，那麼英俊聰明又有著崇高理想的月殿……如果不是那個蠢貨，月殿怎麼會獲得那樣的下場！最後勝利的、成為新世界的神的一定是月殿啊！但我就不一樣了……”
　　彌海砂的笑容擴大，姣好的面容年輕美麗：“我理解的，其實像月殿這樣的人，即使沒有□，也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的。月殿的雙手不應該沾滿鮮血，所以，就讓我來做吧，創造一個月殿希望的新世界，殺人的事只要交給我就好了，等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我就會告訴他我的事情，月殿最後一定會能夠成為新世界的神的，以‘識破基拉真面目’的員警的身份，美好、善良……”
　　“啪嗒……”
　　彌海砂發現自己的視線變得很矮，她看見了自己的高跟鞋邊鑲嵌的閃亮碎珠，看見了自己的身體在空氣中搖晃，然後撲落在地上。最後，她疑惑地看著自己已經失去了頭顱的身體，目光呆滯，瞳孔漸漸變得暗啞……
　　少年手中絲毫沒有沾血的日本刀消失，他摸了摸臉上被噴到的血跡，連地上的屍體和血液扭曲消失重新變成一個完整的沉睡的少女的畫面都沒有心情觀看，逕自掏出他的PSP開機讀檔……
　　林櫟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瞳眸恢復溫暖潤澤的模樣，一臉茫然不解。
　　“怎麼每一個都要說這麼一大堆沒有邏輯又不帥氣的臺詞……”少年控制著遊戲人物將最後的BOSS砍死，絢麗的畫面伴隨著美妙動人的音樂在他的眼眸裏綻放，“連結局動畫都沒有的三次元真是弱爆了……”
　　“【世界抽取，目標鎖定，時空穿梭開始，倒數5，4，3，2，1，轉移。目標世界，《全職獵人》。】”
　　===============
　　“MISA，你……”
　　“啊，對了，雷姆雷姆！我想要知道基拉大人的樣子呢！我已經想到了一個計畫，你幫我好不好？”彌海砂拿著自己的□，笑意盈盈地望著眼前相貌恐怖的死神。
　　“你忘記了啊……也好。”雷姆沙啞的聲音漸漸消散在陽光下。
　　“嘻嘻，就是你撿到了筆記嗎？”琉克突然出現在褐發少年的面前，嚇得對方跌倒在地，好一會才平復下來。
　　“這個□就是造成最近這些事件的主因啊……”夜神月微笑，“之前的做法倒是貼近我的想法……你是死神嗎？等你好久了，怎麼樣，這個筆記你要收回嗎？”
　　“不……既然已經被使用了，它就是屬於人間界的東西了……它是你的了，你喜歡怎麼用都可以。”
　　“是嗎？”夜神月低頭，然後嗤笑一聲，“它的前主人倒是不怎麼聰明，居然入侵警方的資料庫……”
　　夜神月自信一笑：“這本東西，只有在我的手上，才可以起到清洗世界的作用……會成為新世界的神的，只會是我。”
　　“我倒是聽說，有人認為‘善良美好’的傢伙才可以統治美好的世界啊。”琉克故意說道。
　　“真是善良的想法，天真又……愚蠢。”夜神月望著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美好都是用醜陋來鋪墊的……光明需要黑暗，絕對的善良並不存在。只要結果正確，我，就是正義。”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3

　　十

　　“【你好，‘低等執行員’012號，你現在的貢獻值為：1，能夠查詢的情報等級為：低級。本世界情報：目標已習得該次元主流力量，請注意。本世界停留時間無限制，合作組中其中一人或數人殺死異波段生命體後啟動時空穿梭進入下一個世界。】”
　　林櫟醒來的時候，見怪不怪地發現自己又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陰暗的空間裏，許多裝扮各異面相奇怪的人或站或坐，幾百人聚集在一起卻沒有多少吵雜聲，氣氛壓抑沉重，甚至大部分的人都面帶殺氣手持武器，讓整個像地下通道一樣的空間被濃重的壓迫感擠滿。
　　阮誕蹲在她身側，眼底淡青，天藍的眼睛一如既往倒影著PSP的螢幕亮光，自然卷的黑髮不修邊幅。林櫟一睜開眼就看到那麼殺氣凜凜的畫面，下意識往少年身旁靠了靠，扯一下對方的衣袖咽下一口唾沫：“那、那個……這裏是哪里？”
　　“《全職獵人》裏獵人考試第一場的地下通道。”少年一邊通關一邊淡淡地回答，“根據現場的考生看來，這是‘劇情’裏的第287期獵人考試，主角小傑參加的那一期。”
　　“……”完全沒有聽懂的林櫟縮成一團作沉默狀，站在旁邊整張臉上插滿奇怪大頭釘子的男人巡視的目光掃到她時，她還微微瑟縮了一下。
　　——怪不得蛋蛋他想要延長留在前一個世界的時間了，原來‘系統’還會把我們扔到地球以外的地方啊……
　　“話說，蛋蛋，我怎麼會和你一起進行世界轉移的……”林櫟突然反應過來。
　　——怪不得剛才總有一種彆扭的感覺，原來是旁邊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貌似跟自己結成了同盟？
　　“你之前和我簽訂了合作合同。‘系統’公證的。”少年懶得糾結對方的稱呼了，也沒有解釋那麼多，林櫟沒有繼續糾結在這個問題上，她往後縮成一團，呆呆地看著迎面走來的塌鼻子矮個大叔，那股子癡傻勁兒把被稱為“新人儈子手”的東巴震住了。
　　——那、那女孩的眼神，不是看人類的眼神……就好像我已經死掉了一樣……
　　東巴默默後退。
　　——那、那個大叔走過來幹嘛，當他不存在、當他不存在……
　　林櫟默默後退。
　　“啊哈哈，我還是去給別的新人說說規則好了。”東巴一邊大聲說道，一邊瞥向林櫟表示自己毫無惡意。
　　——走吧走吧走吧……
　　林櫟眼神更加空洞，她死瞪著對方碎碎念著祈禱那個看起來一點都不友善的大叔當自己透明人，念著念著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這讓剛剛在半藏那裏受挫的東巴大叔更加驚悚地遁入了人群……
　　場地裏唯一的電梯門打開，黑髮綠衣的男孩，墨鏡高個大叔，金發藍眸少年，紫發和服少女……
　　阮誕似有所覺地抬起頭，掃了一眼那四人組中的少女後，又若無其事地低下頭繼續他的遊戲。
　　==============
　　跑步，無止境地跑步。
　　阮誕一邊跑一邊玩遊戲完全無壓力，林櫟渾身被汗水濕透死氣沉沉地盯著他的背影。
　　盯著……
　　盯……
　　……
　　“你好，我叫伊諾，你的滑板好酷啊，你叫什麼名字？”紫發和服的少女輕鬆地跟上銀髮男孩踩著滑板前進的速度。奇犽瞥了身旁一身短裝和服明明姿態優雅地跑動但卻速度驚人的伊諾，又看到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傑好奇地望著他，奇犽忽略那臉上掛著討好笑容的女生，直接望著一臉好奇敬佩的小傑的眼睛淡淡問道：“你多少歲了？”
　　“十二歲。”小傑語氣爽朗，“我是傑.富力士。”
　　“那麼說跟我一樣大……”奇犽爽快地收起滑板，“我是奇犽，我也跑步好了。”
　　兩個孩子並肩而跑，伊諾完全不介意奇犽對她的忽略，只是悠然自得地跑在兩個孩子身後，盯著眼前兩人的目光狂熱而詭異，臉頰旁的紅暈顯得少女總有些病態。剛剛建立起友誼的兩個孩子聊了一會兒，就發現一個怪人從身旁淡定地跑過去了……
　　奇犽木然地看著那個低頭玩著遊戲機的少年淡定從容節奏不變的步伐，又看著死死抱著他大腿的少女一路灑下的麵條淚和在地上攆出來的深深痕跡，久久地沉默了……
　　“原來還可以這樣的啊，果然，這裏的人都好厲害啊。”小傑爽朗地感歎。
　　“……”初次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新朋友在某方面來說異常強大的本質的銀髮殺手對獵人考試的質疑又再上升一層。
　　伊諾輕鬆躲過阮誕路過捨棄詠唱發出來的破道白雷……那一小束雷電威力驚人，而且居然不是從對方的方向飛過來的。劇烈的爆炸在少女身後響起，正跑得筋疲力盡的考生們被嚇了一跳，紛紛加快速度沒命狂飆。幾個頗有實力的選手投向伊諾的目光意味不明，但除了被攻擊的伊諾外，硬是沒有人發覺這個試探性的攻擊是低頭拖著一隻蘿莉默默跑動的少年搞的鬼。
　　“唔，能力不錯，有點棘手……”阮誕目光不曾離開PSP螢幕，手下控制著的遊戲人物被剛出現的惡魔騎士轟成了炸，螢屏一片血紅，少年口中喃喃自語。
　　林櫟木木地開口：“到了嗎？到了嗎？好累啊……”
　　——究竟是誰比較累啊。
　　拖著一個累贅隊友的少年重新讀檔，腳下歡快地開始爬那長得讓人失去勇氣的樓梯。
　　“咚咚咚咚咚”……
　　跟在這倆貨後面的人看著半個身體被梯級咯得銷魂的娃娃臉少女，紛紛不約而同地覺得眼酸蛋疼……
　　“那個女孩不覺得痛的嗎？”小傑天真地問。
　　“不覺得吧……”奇犽麻木地回答。
　　“哢咚”——
　　某個梯級崩了一角。
　　某蘿莉皮老妖怪雙眸飽含兩泡熱淚。
　　“……也許。”奇犽補充。
　　==================
　　“達美妮濕地，又稱為‘騙徒的巢穴’。”第一場測試的考官薩次向到達地下通道盡頭的考生們介紹展露在他們眼前的、一望無際的平原。
　　林櫟在阮誕的身旁攤成一團，娃娃臉皺起，整個人經過剛才的各種苦難後處於放空得道（？）即將成仙（？？）的狀態。而自然卷少年照舊奮鬥在二次元世界裏，看起來對周圍的一切不聞不問。
　　不一會，一個男人拖著人面猿跑出來指責他們的考官是假冒的。這個指責者就站在阮誕身旁，唾沫橫飛地解釋不到一會，就被飛來的撲克牌切碎了面部表情。
　　掌機少年避開“不經意”飛到他頭頂的一片撲克，操控著按鍵的手指移動得越來越快，幾乎出現殘影。
　　突然發動攻擊的西索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阮誕，繼而將目光放回考官身上。
　　“這個才是真的?◆∼”沙啞的聲音從小丑打扮的男人唇裏逸出來。
　　考生們膽寒地退後幾步，只有伊諾雙眼發光地看著那危險的男人，臉上的潮紅更加明顯。

　　十一

　　考生們開始在濕原上奔跑。考官薩次像只典型的英國士兵玩具一樣，上滿了發條輕鬆又迅速地在林木中前進，漸漸地，眾人中不少傢伙開始掉隊。當落後的考生發覺自己已經在濃霧中失去考官的蹤影時，一片蓬勃驚人的殺氣在隊尾炸開！
　　“我們還是跑前一點好，跟緊考官。”奇犽好心提醒自己新認識的同齡朋友。小傑好奇地反問原因，銀髮的男孩很是自嘲地笑了笑：“因為西索快要忍不住他殺人的欲望了。”
　　小傑：“你怎麼知道的？”
　　奇犽：“氣味啊。我跟他是同一類人，別看我表面上這樣，其實我跟西索在本質上根本沒有區別。”
　　小傑：“意思是你們都是變態嗎？”刺蝟頭的小孩歪頭，雙眼亮晶晶的。
　　奇犽：“……”
　　小傑：“‘別看那個小丑大叔表面上那樣，其實本質上是個變態。’剛才伊諾也跟我說的。”
　　奇犽：“……”感覺有些微妙的銀髮殺手沉默了一下，默默道：“……不要太容易相信別人的話，其實說不定是我騙你的呢。”
　　“哎？”小傑對於想不明白又問不清楚的問題很少會刨根問底，他扭頭朝身後的同伴們大喊，“喂！你們跟緊考官啊！奇犽說西索可能會在後面殺人呢！”
　　話音剛落，靛色的短裝和服就出現在小傑的視野裏。伊諾揚起燦爛的笑：“謝謝你了小傑！”奇犽一如既往忽略這個女人，既不因為她是小傑的朋友而親近，又沒有什麼嫌棄或厭惡的表情。倒是小傑湊到奇犽身旁神秘兮兮地道：“??，知道嗎？伊諾是雷歐力的暗戀對象哦！”
　　奇犽提起了興趣，也跟小傑咬起了耳朵：“你小子知道暗戀是什麼意思嗎？你怎麼知道的？……不過我看那個大叔應該沒有什麼希望了。”
　　“我遇上雷歐力的時候伊諾就跟他一起上路了，他們好像是半路遇上的，一起參加考試。我覺得雷歐力看伊諾的眼神跟島上的米尼亞叔叔看米特阿姨的眼神是一樣的，婆婆說這就叫做暗戀。”小傑低聲嘀咕，“但是為什麼雷歐力沒有希望了？”
　　奇犽嗤笑：“那個女人都沒有正眼看過他……我看那個叫伊諾的好像對西索更有興趣。”說著瞄一眼正頻頻回頭向後張望的紫發少女，示意小傑看她。
　　小傑沉默了一會，然後像是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樣糾結回道：“如果……伊諾和西索……那我也和西索做朋友……吧……”
　　“噗……”奇犽差點被口水嗆到，見伊諾果然脫離靠前的部隊開始故意漸漸落後並往慘叫聲集中的地方靠去，貓眼少年鄭重地跟自己的新朋友說，“那到時候我們就絕交吧……”
　　“哎？”再次疑惑了的小傑追上奇犽加快的步伐，“雷歐力他們還沒有跟上來啊……咦？伊諾也不見了，哎哎我怎麼好像聽到雷歐力的慘叫聲……”
　　===============
　　另一方面，考生隊伍的末尾。
　　“在這裏，我就是考官♠∼”西索緩緩地抽出一遝撲克，歡樂地一邊玩著各種花式一邊射出已經變成兇器的紙牌，被那些平時看起來脆弱無害的紙牌插到的考生死的死傷的傷，雷歐力怪叫一聲，一把拔出嵌入上臂的紙撲克，而酷拉皮卡則用雙手棍將所有迎面飛來的紙牌格擋開。他們兩人現在成為全場不多的除了兇手外還站著的人……如果忽略那個既沒有跟上考官也沒有參與戰鬥的、只蹲在一旁死命地打遊戲的自然卷少年……和那個靈魂出竅般死氣沉沉地將目光的焦點放到無限遠的娃娃臉女孩的話……他們大概會聯合在場的人立刻反攻。
　　“喂！你幹嘛不攻擊那個小子！”受了傷的雷歐力心理極不平衡地遙遙指著低著頭面無表情通關中的阮誕。少年頭也不抬繼續按按按按按……林櫟掀了掀眼皮，有氣無力地道：“喂，蛋蛋，人家找你。”
　　“哦。”藍眸少年淡淡地敷衍應一句，維持著剛才的動作，連腳步都沒有挪一下。
　　西索收起了笑容，看著自己剛才射向阮誕的紙牌全部悄無聲色地深深嵌入了少年身旁的土地裏，明明朝著對方死穴去的兇器卻全部射空，如果不是他牢牢記得那些紙牌攻擊的方向和力度的話，他還真的會以為自己突然抽風手下留情了……
　　“總之，先把不合格的傢伙們收拾掉吧♥∼”西索抽出一張鬼牌，興奮地說，“收拾掉這裏所有的人，只要一張紙牌就夠了♣∼”
　　旋風過境似的，雷歐力連西索的什麼時候已經開始動作都還沒有看清，就發現還活著的只剩下了包括自己和酷拉皮卡在內的三個傢伙……那邊依然神奇地“沒有收到攻擊”的阮誕和林櫟不算。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真有趣∼”西索朝掌機少年和娃娃臉少女的方向慢慢走去，發現西索背對著自己，雷歐力忍不住操起棍棒就沖上前去：“我實在是沉不住氣了啊！！”
　　“呼”。風聲刮過，因為揮空棒而失去平衡的雷歐力沒有留意到綠發的魔術師已經移動到了他的身後。西索變掌為爪，正要抓到雷歐力的頸脖時，一片鋒利的什麼疾飛而來，讓直覺危險的西索猛然往後一扭，卻正好迎上了小傑從天而降的魚鉤。
　　“啪”！
　　西索整個頭被打得扭過了九十度，一絲血跡從額角滲了出來，順著他的臉部輪廓蜿蜒而下。
　　“雷歐力！”此時，綠衣的刺蝟頭男孩也蹦出來了支援。遠處的奇犽一邊嚷嚷著“白癡”一邊扭頭緊跟教官，他和那些人可不熟，除了對小傑比較有興趣外。而察覺到自己和西索之間的巨大差距的殺手家的孩子也絕對不會傻傻地撞上去……銀髮男孩兀自打了個冷顫，他最瞭解這種反復無常的人了。
　　漫天的冰藍色花瓣飛舞在伊諾的周圍，和服少女控制著自己的念能力，微笑著向西索道：“能不能稍微放過我的兩位朋友呢？考官應該差不多到第二個測試地點了，你應該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吧？”
　　雷歐力驚喜地叫道：“伊諾！”然後像是要證明什麼一般奮力扭轉身去，高興和羞愧讓這個少年老成的男人不甘心地拼命地朝西索掄起木棍：“這個傢伙……真是可惡！”竟然被這個殺人狂逼得要伊諾來救我……男人的奇妙的自尊心熊熊燃燒起來，灌滿力量的自信一擊讓雷歐力看到了報復的希望，但下一?那，小丑強力的勾拳迎面而來，那大力的沖勁甚至將他整個身體拋了起來，側臉立刻腫起，墨鏡大叔逞強的結果就是在暗戀的女人面前被別人一擊秒殺……
　　“……”林櫟張大著嘴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無意識地說道，“好帥……”
　　“……”阮誕難得掀起眼皮瞥了眼臉上塗著濃妝的小丑魔術師，無法理解為什麼現實世界那麼多的女人迷上這個變態。
　　“好帥……那個墨鏡男。”林櫟補充。
　　“……”
　　臉部腫成豬頭的雷歐力在地上抽搐了一下。
　　——這傢伙的審美習慣會傳染嗎？會傳染嗎？
　　阮誕再次開始懷疑林櫟的生物學特性。
　　伊諾沒有因為西索對雷歐力的出手而有什麼意見，她將縈繞在自己身旁的花瓣全部變成尖銳的利刃，數百把閃著藍光的兇器對準西索的方向，少女的語氣與其說威脅不如說是故作的熟稔：“西索，第二場考試就快開始了，既然你已經動手了，那麼這此就這樣算了好嗎？”她在拖延時間，因為據她所知，一會兒化裝成集塔喇苦的奇犽的哥哥，也即揍敵客家長子伊爾迷會給西索打電話，提醒他第二場測試就快開始的事，這樣他們就不需要起紛爭……
　　“為什麼呢♥∼”西索忽然笑得十分和藹可親，“不錯的能力啊，不過中看不中用哦，要不要試試看呢♣∼”這樣說著，這個小丑不知從哪里重新抽出了一張撲克，躬起身子，整個人像伺機而動的蛇類終於發現了獵物一般彈射出去！

　　十二

　　“叮”、“叮”、“叮”！
　　明明雙方的武器一邊是花瓣變成的刀刃一邊是紙牌，但撞擊時發出的聲音居然是清脆如金屬碰撞。西索三指捏著一張附著了念力的撲克，擋開飛射而來的刀刃的動作在空氣裏劃出了殘影。不少刀刃被他惡意地掃向了阮誕的方向，偏偏那些能瞬間奪人性命的刃片在即將插/入少年的要害前全部詭異地變了向撲了個空。林櫟縮在阿誕的身後，微微探出頭來一臉在馬戲團看空中飛人的表情注視著面前讓人眼花繚亂的打鬥，時不時乾巴巴地發出驚歎：“哇∼哇∼哇哦∼”
　　“……”阮誕額角爆出青筋，少年讓手下已經八十多級的遊戲人物貝魯單挑了一整群一級的蘑菇怪，將那些長著圓圓娃娃臉蛋有著水潤潤濕漉漉大眼睛的低級怪物削掉好一大片後，才踩著堆積成山的蘑菇屍體幽幽地回歸正常的練級之路……
　　那邊西索那個戰鬥狂跟伊諾打得起勁。隨著越來越猛烈的攻擊，少女開始感到有些吃力，要不是比較瞭解對方的念能力，她不可能到現在才力有不繼。漫天的花瓣縹緲而下，卻又在眨眼間化為鋒利的武器，但西索驚人的實力讓他居然能夠在這樣的刃雨中找到最為安全無害的路線欺身而上。沒有念能力的酷拉皮卡根本無法介入這場戰鬥，只能在一旁驚悚地看著那個他一直看不清實力的女孩和戰鬥力可怕的小丑戰成一團，小傑眼睜睜地看見伊諾在十多個回合後處於絕對下風，甩起魚竿就要向西索打去。
　　“啪”、“叮”！
　　上身扭過的角度異常的不可思議，避開的魚竿打在了地上，西索的紙牌終於和伊諾手裏的長刃接觸。少女雙手齊用，硬生生頂著對方壓過來的強大氣勢，在西索細長的眸子裏，紫發的伊諾滿臉驚訝地抵著他的紙牌，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嗶嗶嗶——”
　　突然響起的提示音終止了這場實力懸殊的戰鬥，剛才還殺氣騰騰的西索扔掉手中的撲克，摸摸口袋掏出通訊器。
　　‘西索，該回隊了，我們快要到第二會場了。’
　　“好的，馬上就來◆∼”
　　西索的殺氣完全消失。他沒有理會癱坐在地上的、差點被他殺死的伊諾，只意味不明地瞥了由始至終蹲在一旁充當背景、只在伊諾跑出來的時候有一瞬間銳利了視線的自然卷少年，小丑魔術師轉頭走到小傑面前，半蹲下來，等視線與男孩平齊時，那張畫著星星與淚滴的小丑妝容的臉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嗯，你合格了，要做個好獵人啊♥∼”西索的湊近到小傑眼前，語氣真正的和藹可親，“同伴之間是應該互相扶持的◆∼”說著扛起早就暈倒了的雷歐力，繼續親切地詢問小傑，“你一個人能到第二會場嗎♣？”
　　小傑茫然地點頭。
　　“乖孩子◆∼”
　　見西索抗著雷歐力越走越遠，想起他和自己對話時眯起的那雙貌似和善卻充滿殺氣的細長眼睛，小傑“噗通”一聲跪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地望著遠處漸漸消失的背影。
　　伊諾跟酷拉皮卡一起跑了過來。紫發的女孩搶先道：“小傑，西索看起來很危險，其實……”
　　“對，就是危險……”小傑恍然大悟地截住了伊諾的話頭，“那種感覺原來是危險……”
　　“雷歐力他……”酷拉皮卡擔憂地看著西索離去的方向。
　　“西索會把他送到會場的。小傑，很抱歉剛才沒能保護你，西索他太強了，我……”伊諾理了理淩亂的頭髮，盯著小傑的眼睛像是要看出對方的態度。小傑搖搖頭疑惑地說：“不需要道歉啊，伊諾並沒有義務保護我。”
　　少女笑了笑。只有酷拉皮卡皺了皺眉，卻什麼也沒有說。
　　他們在小傑靠著氣味帶路的同時，阮誕早已拖著林櫟默默地抄路遠遠吊在他們身後。這兩個人的目的不是獵人考試，自然不會有什麼著急的。從剛才的一戰中大概估算出伊諾的實力，阿誕打算等少女落單就下手……說實話，他並不喜歡這個世界，因為就他所知，這裏的電子科技並不出眾，至少不會有他喜歡的掌機遊戲。
　　噢，不，對於二次元遊戲死宅來說，有什麼比沒有新貨只能打開舊的遊戲記錄重複又重複地蹂躪同一個BOSS更讓他覺得絕望呢？
　　===============
　　第二會場是一間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大房子，裏面不斷地傳出奇怪的聲音。小傑和酷拉皮卡一到場就開始尋找雷歐力的蹤影，而伊諾的目光則每每在西索身上流連過後，又偶爾悄悄地瞥向一個渾身插滿大頭釘子的怪人。小傑和酷拉皮卡找到雷歐力的時候，他半邊臉腫得出奇，男人猶自不覺得疼，在兩個同伴身後張望了一下，沒有發現紫發少女的身影，眼神流露出些微的失望。
　　酷拉皮卡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個看起來市儈卻意外的有骨氣的男人，調侃道：“看起來只有手臂受傷了嘛。”
　　“臉！你注意我的臉！”雷歐力大叫。
　　“你的臉不錯啊。”
　　突然傳來的微帶溫軟的聲音所表達的內容讓三人瞬間扭頭，只見一個長著娃娃臉的黑髮女孩蹲在雷歐力的身旁，雙手托腮歪著頭看他，圓滾滾的黑眼睛滿滿都是崇拜。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種很想要遠離她的衝動……
　　三個人中連最遲鈍的雷歐力都感覺到了一陣寒氣刮過脊背，他哈哈地乾笑兩聲：“什、什麼啊哈哈……”
　　“我之前看到了，你被揍飛出去的姿勢真帥。”林櫟星星眼看他。
　　“……”
　　“我覺得你很不錯哦！我看好你哦大叔！”林櫟朝著他拼命揮手，然後被趕過來的阿誕一邊打PSP一邊默默拖走……
　　“我只有十幾歲啊喂……”雷歐力腫著臉連抽嘴角都疼，他腦仁兒受到了精神上的嚴重摧殘，苦逼地下意識尋找伊諾的身影求安慰……結果發現紫發的少女居然在和一個一臉大頭釘子的可怕的傢伙答話……
　　雷歐力這下子連胃部都微微作痛了……
　　“伊諾小姐……”
　　“別叫了，她根本就不想理你啊。”酷拉皮卡聽得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嫌棄地說道。
　　“才不是！伊諾小姐那麼的善解人意，又溫柔可人……”雷歐力陷入了某種妄想之中，“記得我們在港口剛剛見面的時候，伊諾小姐正被幾個不上道的傢伙纏住，幸虧有我及時出現救她於水火之中……”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們的角色應該調換的……”酷拉皮卡默默吐槽。
　　“聽我說完啦！”其實是自己恰巧被好幾十個從前交惡的傢伙纏上、卻讓伊諾出手相助了的雷歐力心虛地咆哮，繼續陷入回憶之中，“……之後我們一路談天說地，她學識廣博，而且曾經也有成為一個醫生的志願，她十分理解我的心情，我從來都沒有遇到一個女人會像她一樣跟我有那麼多相似的地方，我覺得她一定是上天賜給我的最好的禮物！對！我和伊諾小姐的匹配指數簡直完美啊！”
　　“你就繼續妄想吧……”金髮的窟盧塔族少年擺了擺手。雷歐力那個被美色和愛情蒙蔽眼睛的傢伙看不清楚，以酷拉皮卡的觀察力卻是不會看錯的，伊諾的實力很強，雖然不到西索那個地步。但這個女人眼神渾濁，目的不純，絕對不是什麼好貨色。想到伊諾在開往考場的船上向他搭訕的那一幕，酷拉皮卡升起一陣厭惡，他甩了甩頭，目光聚焦在正午緩緩開啟的大門上。
　　——第二場測試會考什麼呢？希望比較有意思吧。
　　而低頭慢悠悠地打開養成遊戲正設置人物外貌的阮誕看著走到他面前笑眯眯地搭話的紫發和服少女，又瞄了眼身旁眨巴著眼睛托著腮愣愣盯著雷歐力暗自陶醉的林櫟，一不小心把角色的臉型選成了娃娃圓……
　　……
　　他決定，這個養成遊戲他要玩成全滅的結局。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3

　　十三

　　“你好，我是伊諾，請問你是……”伊諾雖然不至於記得獵人考試中四百多個考生的名字，但就看阿誕手上的那台眼熟的PSP，伊諾已經好奇非常了。就她所知，在這個科技發展畸形的世界，不是沒有這種掌上遊戲機的存在，但市面上肯定是買不到的，能夠用得上的傢伙很少，而那些用得上的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們可不會那麼淡定地一邊玩遊戲一邊毫髮無傷地通過這個合格率低得驚人的獵人考試第一場。
　　特別是在對方還帶了一個累贅的情況下。
　　伊諾掃了眼林櫟，發現那女孩的視線一直聚焦在小傑他們身上（其實只是放在雷歐力身上而已）時，心中的猜忌又再深了幾分。
　　“蛋蛋，人家叫你……”林櫟視線膠著在遠方，姿勢不變地伸手敷衍地搖了搖少年的肩膀。阮誕被晃得手一抖，PSP螢幕上娃娃臉的主角就被隔壁班的女生告白成功開始交往了……
　　——這個戀愛養成遊戲的結局一定得全滅啊全滅啊！
　　某少年面無表情地抬眼默默注視著伊諾，俊美的臉上所謂氣質被那頭不修邊幅的自然卷破壞殆盡。因為阿誕從考試開始時就低著頭，伊諾一直沒有看到他的樣子，此時一見，少女呆愣了一下，說話都有些結巴：“那、那個……”
　　“阿誕。”吸收了之前的經驗，少年很淡定地回道。在現在這種根本不可能毫無影響地俐落解決目標的情況下，少年覺得跟對方有過多接觸是浪費時間的，趕緊把這個被剛才那個失誤扳回正道以至於劇情發展越來越健康的養成遊戲玩成全滅才是正事。（←_←）
　　——唔，腳踩兩條船的話，這個圓臉主角應該會被黑化的戀人砍死才對……
　　想到這裏，阿誕立刻興致勃勃地尋找另外一條戀愛支線去了。
　　……
　　伊諾見對方沒有搭理她的興致，她臉色有些不悅，但終究恢復到平時和顏悅色的樣子。在她的潛意識裏，像西索、奇犽或者酷拉皮卡那樣的角色難以接近是自然的，但像眼前的少年這種默默無名的傢伙也給她臉色，實在讓本身長得不錯一向在這個世界混得如魚得水的伊諾覺得不爽。然而眼見第二場測試場地的大門緩緩打開，伊諾心情又愉悅了起來。畢竟沒有什麼比自己握有別人都不知道的情報而受到矚目和崇拜所產生的優越感更讓人著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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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司？”
　　“那是啥？”
　　“沒有聽過的菜怎麼做啊……”
　　第二場測試由兩位美食獵人卜哈刺和門淇擔任考官，跟吃量大脾性好的大個子卜哈刺不一樣額是，對味道要求極高的門淇出了個古怪的題目。考生們看著眼前的白飯和廚具無處下手，只有光頭的半藏一臉興奮加竊笑，小傑一行聚在一起，酷拉皮卡正要開口，伊諾就自信滿滿地捧來一大盤壽司成品。
　　生魚片握壽司、鮮蝦刺身壽司、魚子壽司……造型漂亮的小矩形飯團一個個整齊地碼在盤子裏，伊諾燦爛地笑：“我剛才打豪鼻狂豬的時候順便在河裏抓了些能吃用的河鮮，這是壽司的成品，你們一人拿幾個吧。”
　　“伊諾小姐很擅長料理啊！”雷歐力率先從盤子裏拿起一個，忍不住扔到口裏嘗嘗味道，然後一臉陶醉地道，“這個很美味啊！伊諾小姐一定能合格的。”
　　伊諾禮貌地笑笑，殷勤地將盤子伸到奇犽面前。銀髮小孩覺得有趣，也就觀察了一下壽司的做法，並沒有碰那送到眼皮底下的成品逕自走出去捉魚了。周圍不少偷瞄到這裏的情況的考生轟轟烈烈地往外跑，一時間考場裏反而顯得有點空蕩。
　　奇犽捉魚去了，小傑有魚竿自然跟上。酷拉皮卡理都沒有理紫發少女，拍了拍雷歐力的肩膀半是歎息半是安慰地也隨大流走了，考場裏一時間顯得空蕩蕩的，只有熱切地看著伊諾的墨鏡大叔依舊站在少女的眼前。
　　伊諾聽著雷歐力天花亂墜的讚美，只覺得越來越刺耳越來越心煩，扯起嘴角敷衍地笑笑，將整盤壽司塞到雷歐力的懷裏，直美得雷歐力暈乎乎地傻笑。少女偶爾扭頭，卻看見自然卷的少年低著頭站在料理台前，安靜地在掌機上移動手指的側臉……她下意識地忽略那個一直用虛無縹緲的視線盯著雷歐力一臉想要衝過來拜師的表情的娃娃臉少女。
　　“阿誕……是嗎？”伊諾站在少年面前，兩人之間隔著一個料理台，“是不是不知道壽司怎麼做？我可以教你?，很簡單的。”
　　阮誕默默抬頭，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幹了什麼……
　　——我勒個去平時玩遊戲都力求打穿所有完美的結局剛才下意識往那條大團圓的主線努力去了啊……
　　看著PSP上主角的兩個女朋友互相理解互稱姐妹，娃娃臉的角色享盡齊人之福的風騷樣……少年木木地存檔，決定讓主角幸福到最後一幕才來個絕地全滅……
　　阿誕掃視一眼考場。考生們還沒有回來，空蕩蕩的考場裏只有兩個並不會多管閒事的考官和一個戰鬥力不高而且還沉浸在奇妙的遐想裏捧著壽司盤子笑得蕩漾的雷歐力。少年覺得現在是個不錯的時機，但一定得速戰速決。
　　想定注意，少年微微低下頭，輪廓深邃俊美的臉孔藏在劉海的陰影裏。伊諾不解地重複了一次問候，就被突然而來的殺氣驚得下意識放出了念能力。零點三秒的攻擊延遲已經足夠伊諾反擊了，藍色的花瓣盤旋在少女的身周，映襯得她整個人美麗而危險。
　　“你……”質問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淩厲的攻擊打斷。少年手裏的日本刀飄忽無蹤，明明他的動作不是很大，身法也並非很快，甚至整個行動軌跡都有一點滯緩感，但偏偏攻擊來得極快極詭異，幾乎每一擊都直刺要害。伊諾躲得狼狽，縈繞身旁的藍色花瓣全數變成利刃，疾射到少年的面前時藍色螢光映在他的臉上，讓他那張線條優美的臉染上些許歌德鳳的黑暗華麗。
　　這場面看起來倒是像日本風美女鬥士大戰歐美風帥哥吸血鬼了。
　　兩個考官看得津津有味，林櫟自阿誕不知道從哪里變出把日本刀開始就一直雙眼發光了。倒是雷歐力看到了這樣的場面，大吼一聲擼起袖子就沖了過來，完全不顧自己根本無法插手這樣級別的戰鬥拼了命一樣挺身擋在了伊諾面前。
　　刀刃。細長的日本刀刀刃穩穩地停在了雷歐力的鼻尖上。藍眸少年面無表情地盯了這個一臉冷汗面色發青卻仍然咬牙堅持的男人，無奈地讓手中的武器消失在空氣中。
　　——殺掉雷歐力的話世界的‘未來’別說改變60%了……直接崩潰都有可能……
　　對這個重要配角無法下手，又已經打草驚蛇了的阿誕慢吞吞地將口袋裏的掌機摸出來，讀檔，等娃娃臉男主角出現在螢幕上時，少年的心情跌破了歷史新低。
　　——真想撕爛這張臉啊。
　　斜眼看另一個同樣有著娃娃臉的傢伙正用十萬伏特的視線閃亮亮地射在剛才妨礙了他的計畫的墨鏡男身上，阮誕在心底默默地召喚了那個冷冰冰的“林櫟”……沒有成功。
　　林櫟（星星眼）：“……好帥。”
　　雷歐力（抓頭）：“沒有啦……”
　　伊諾（臉部龜裂）：“……”
　　阮誕（面無表情）：“……”
　　……
　　“你這傢伙為什麼攻擊伊諾小姐？”雷歐力責問。剛才的戰鬥裏少年沒有連他一起砍了，說明那孩子不是西索那樣的殺人狂，應該是有針對性的。伊諾拉開他，親自上前一步，防備著面前呢這個少年的攻擊的同時試探性地道：“我應該沒有做什麼得罪你吧，要是有的話，你說出來，說不定是個誤會……”
　　少年不語。雷歐力忿忿不平道：“伊諾小姐，我們走吧，我……我們都會保護你的。”
　　莫名其妙被殺氣鎖定，招來一堆攻擊，沒有問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又每每被搶白，伊諾耐性到達極限，遷怒地冷聲：“閉嘴！”
　　雷歐力嚇了一跳，驚訝地看了看紫發少女的背影，隨即沉默下來。伊諾見小傑一行還沒有回來，也不補救剛才自己無禮的呵斥，逕自跟阮誕道：“我見你的能力有點特別，那把刀是不是……”死神的斬魂刀……
　　沒有將這句話明確地問出口，出去捉魚大家回來了。伊諾臉上揚起討好的笑，放下這邊的事率先往滿臉大頭釘子的怪人哪走去。雷歐力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只當剛才自己聽錯了。
　　——是啊，那個善解人意的伊諾小姐怎麼可能會對捨命過來保護她的自己那樣苛刻無情呢？
　　想通了這點，雷歐力又殷勤地跟上和服少女的步伐。只有阿誕一邊攻略一條新的支線一邊覺得遺憾，本來如果不是雷歐力擋的那一下，他在下一秒就能夠完成任務了呢。
　　林櫟看著墨鏡大叔臉色的前後變化，她的視線移向伊諾時，目光變得晦暗不明。

　　十四

　　結果伊諾的壽司沒有讓門淇滿意，其他考生的也被這個性格固執的美食獵人一一數落唾棄。正當第287期獵人考試就要面臨無人合格的窘境時，從天而降的尼特羅會長伸出了他的援助之手（？）。
　　最後更換了試題的第二場測試留下來的合格者也不多了。眾人登上獵人協會的飛船，一路前往第三場測試的會場。
　　飛船內，雷歐力頗為癡迷地注視著跟小傑和奇犽探險去了的伊諾的背影。林櫟蹲在角落裏，黏在阿誕的身側神秘兮兮地道：“我覺得那個帥大叔很有可能就是穿越者……”
　　“……”少年持續不斷地在遊戲機按鍵上挪動的手指頓了頓，根據過往的經驗，在他沒有把這只娃娃臉禍害膈應到的前提下，反問對方是一個十分不理智的行為。
　　林櫟殷切地等待著少年的反問，亮晶晶黑烏烏圓滾滾的眼睛持續性發出的十萬伏特足以夷平普通人脆弱的精神世界。阮誕鐵了心無視她，於是不斷在心底念叨：無視無視無視無視無視無視……
　　——我擦你不要再貼過來了！你的笑容裂了啊喂……
　　在林櫟差點把她那張笑得像面部神經抽風的臉貼到他鼻子上來之前，阮誕放棄地問：“為什麼……”那語氣的意思全是“我對這個問題不好奇只不過循例問問你不要回答了一邊玩去吧”……但林櫟一向善於毀滅別人的期待：“直覺喲直覺。”
　　“他不是。”推開對方那張得瑟臉，少年緩緩道，“那個紫發的女人才是。”
　　“你又從系統那裏直接得知目標身份了？”林櫟心理極度的不平衡。
　　“這個很明顯不用系統提示也可以。”少年埋頭掌機準備攻略下一個妹子，“說實話你趁現在有空去學習一下這個世界的能力吧。”帶著一個廢材到處溜達壓力很大啊……
　　“這個世界的……能力？”林櫟歪頭，然後伸出手，一片迷霧漸漸從她掌心中升起。那些霧氣扭動著朝地板鑽去，立刻把合金造的材質融出了一個大洞，並且還有繼續往下融的趨勢。
　　——飛船不會掉下去吧……
　　——不對，等等，吐槽的方向好像錯了……啊！這傢伙什麼時候學會的念？
　　——不對！最重要的是，這只（嗶——）居然是變化系而不是強化系？！
　　少年被鋪天蓋地的無力感淹沒，林櫟再次射來的十萬伏特讓他乖乖地反問：“你什麼時候學會的……”然後這只蘿莉一臉茫然：“之前圍觀小丑胖揍帥大叔的時候……突然就會了……”
　　阮誕：“……”
　　——你妹啊開掛啊金手指啊破壞遊戲平衡啊GM快出現滅了這丫啊！
　　林櫟玩腐蝕性霧氣玩得興起，周圍的地板坑坑窪窪的呈散射狀包圍了他們倆。他們的位置偏僻，倒是沒有什麼人看到這種驚悚的畫面。飛船控制室，大鬍子船長看著不斷往上升的損壞率一臉的冷汗，當損壞率停在12%時，船長狠狠抹了一把臉，粗豪的嗓子在控制室裏極力震盪：“快！加快速度！今年的考生太粗暴了我受不了……”（←_←）
　　“雷歐力，你在幹什麼？”
　　酷拉皮卡看著雷歐力在自助餐區大吃特吃的同時不忘把最昂貴的食物通通拿一份的樣子，默默往後退了兩步，如果不是一路上跟這個傢伙一起行動，後來又發覺了對方意外的是個不錯的人，金髮的少年幾乎就想要當做不認識他……
　　“唔？”雷歐力艱難地咽下一嘴的食物，“這裏的自助餐供應不多啊，那邊那群傢伙的架勢就像要把桌子都吃下去的樣子，我只是提前留點食物給伊諾小姐，她可是從上船到現在都沒有吃過什麼東西呢，肯定餓了……”
　　——連桌子都想要吃下去的人看起來好像是你啊……
　　酷拉皮卡也拿起一個盤子隨意夾起些食物，見身旁大大咧咧的男人將食物小心翼翼地在盤子裏擺出好看的形狀，忍不住說道：“那個女人接近你是不懷好意的，我勸你還是……”
　　“酷拉皮卡。”雷歐力的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我認為我們現在是同伴，所以我才沒有立刻動手，但我真的生氣了。你根本無法理解我對伊諾小姐的感情，我不是因為她的美色才迷上她的，我是真心的覺得這個是可以和我共度一生的女人。我覺得我可以為了她做我自己做不到的事，而且我也認為她也會這樣對我。”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酷拉皮卡淡淡地反問。
　　“她理解我的感受，支持我的理想。”雷歐力微笑，“當她在碼頭上跟我說‘不如我們一起上路吧，我覺得雷歐力是個可靠的人’時，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那隨便你吧。”酷拉皮卡也微笑，“反正我和她可合不來。”
　　金髮的少年想起在船上的時候，少女和他的對話。
　　——“你是窟盧塔族的？”
　　——“有什麼事嗎？小姐。”
　　——“你好，我是伊諾。”
　　——“我是酷拉皮卡。”
　　——“你是窟盧塔族的遺孤吧？我看見你的雙眼被復仇的火焰所蒙蔽。”
　　——“……你到底想說什麼。”
　　——“其實，我也是窟盧塔的族人。”少女亮出火紅的瞳眸，酷拉皮卡激動地站了起來，對方的眸色已經恢復正常。還沒等已經孤獨了太久的少年表達自己內心因為遇到族人而升起的巨大喜悅，對方一番話澆了他一頭冷水。
　　——“當初滅族事件發生的那年我剛好除外遊歷了，後來得知我族被幻影旅團殺盡。但是我並不想立刻復仇，我不想被仇恨遮蔽雙眼而錯過瞭解真相的可能。我親自去找過幻影旅團，並且潛入過他們內部。我和他們中的幾個相處的挺好，他們不是些邪惡的人，只是活得隨意瀟灑，我覺得他們不是滅族的主謀……所以，你可以放下偏見和仇恨嗎？窟盧塔族只剩下我們兩個了，無論你報仇是否成功，我都將失去一個族人……我和幻影旅團的大家也是同伴，我不想與你為敵。”
　　……
　　酷拉皮卡冷笑，如果不是火紅睛的話，他根本不想要相信那個女人是他的族人。看她那種語氣，就仿佛對於她來說死去的鄉親父老還沒有那幾個兇手重要……如果他真的冤枉了幻影旅團，他也無法放棄這段仇恨。酷拉皮卡明白，已經失去了一切的自己如果不讓復仇成為自己的目標的話，他會立刻崩潰的，我根本無法想像他們這個性情剛烈、愛恨分明的族裏竟然會出現像伊諾那種人……
　　——她的語氣就像死的不是她的親人一樣……
　　道不同不相為謀。更何況看見那個女人竟然接近像西索那樣的人……她的道德觀已經完全崩壞了，她已經被窟盧塔族之外的世界完全同化。酷拉皮卡在這個僅存的族人身上看不到昔日族裏熟悉的淳樸直率的人的影子，他甚至看不透那個傢伙想幹什麼。

　　十五

　　陷阱塔。
　　小傑、奇犽、酷拉皮卡、雷歐力和伊諾五人恰巧進入同一個陷阱裏。幾人一路順利地到達塔底，倒是比時限提早了好幾個小時。
　　見西索和一個大頭釘子怪人在塔底悠閒地玩“抽鬼牌”，每一個經歷眾多艱苦困難終於到達終點打算松一口氣的考生都險險被噎死在出口處。
　　伊諾見狀興沖沖地就像跑過去加入。雷歐力趕緊抓著她的手臂緊張道：“伊諾小姐，還是不要過去好，那兩個人都……”
　　“沒有關係。”見奇犽他們都盯著自己，伊諾溫和地笑笑，“不用擔心，我只是去說說話而已。”
　　見女人自顧自地走到西索旁邊說了什麼，然後真的和他們一起玩抽鬼牌了，雷歐力瞬間跪了，默默地朝小傑確認：“我、我要不要過去看看，我覺得伊諾小姐會有危險啊……”
　　“還是不要比較好。”軟綿綿的聲音突然從旁邊插/進來，酷拉皮卡嚇了一跳，就見娃娃臉的女孩抱膝縮成一團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了他們旁邊，此時認真地盯著雷歐力的臉道，“那個小丑的殺氣很重哦。
　　林櫟話音剛落，雷歐力就奮不顧身地往那邊的牌局沖了過去。只見本來好好地玩牌的綠發魔術師突然發難，飛射而出的撲克全部沖著防備不足的伊諾的臉而去！
　　“唰”！
　　“啊——”
　　一張紅桃A深深地插在雷歐力的腹部，另外一張射向墨鏡男心臟的梅花K被瞬步出現的阮誕用PSP擋了下來。自然卷的少年呆愣地盯著鑲嵌著撲克牌的碎裂螢幕，又呆呆地抬頭看了一眼西索，再呆呆地轉頭望了一眼伊諾，整個人輕飄飄地喃喃：“碎掉了還沒存檔碎掉了還沒存檔碎掉了還沒存檔……”
　　林櫟適時出現，摸摸他的一頭亂毛：“乖乖，不哭不哭……”
　　“……”
　　現場靜謐了一會，率先響起的是西索的笑聲：“嘿嘿嘿嘿呵呵呵……”
　　坐在他對面的釘子怪人也應和：“哢嗒哢嗒哢嗒哢嗒。”
　　伊諾飛快地撥開擋在自己面前的雷歐力，男人踉蹌了一下，腹部的傷口血流如注。但短髮墨鏡的男人只是出神地看著走到他面前的女人的背影，連林櫟拿起他的手臂搭過自己的肩膀輕輕支撐著他即將倒下的身體的動作都沒有察覺。
　　“西索……你是想要殺掉我嗎？”女人質問，“我並不想和你戰鬥，但你怎麼可以傷害我的同伴！”
　　西索瞄了她一眼，細長的丹鳳眯起：“你不合格啊◆∼”然後他轉向被伊諾遮住了身影的阮誕，笑得更加歡暢，“很特別的能力呢∼”
　　阮誕仍舊沉默著，整個人丟了魂一樣望著手裏黑屏的掌機：“沒有存檔沒有存檔碎掉了碎掉了碎掉了……”
　　伊諾皺眉：“為什麼？！我承認我技不如人，但是至少我並沒有逃走。”她踏前一步，“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拋棄我的同伴，就算是你，西索，你也是有同伴的吧？你應該瞭解被人信任著的感覺。你面前的這位集塔喇苦先生不就是你的好友嗎？”
　　那邊的釘子怪人沉默了一下，結果西索就聽到了通訊器的響聲，摸出來打開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玩朋友遊戲不在這次的服務範圍，如果你確實需要的話，我介紹老爸給你。
　　西索：“……”
　　酷拉皮卡和小傑都跑了過來，奇犽遠遠地觀望。其他考生完全不想接近這個真空地帶。金髮少年和黑髮男孩一左一右地架起雷歐力的身體，期間小傑還認真地向林櫟道了謝。再次無所事事的林櫟縮在阮誕身後，踮起腳跟摸摸他的頭，內心暗爽不已。
　　——叫你常常玩遊戲不理人，報應了吧報應了吧∼
　　“我們先走吧。”
　　一行人遠離西索聚集到了塔底邊緣。酷拉皮卡幫雷歐力粗糙地縫針包紮了一下，伊諾坐在一旁，臉上猶有忿忿不平之意：“那個西索真是不可理喻，善意也不行惡意也不行，簡直油鹽不進……”
　　“那你不要去招惹人家不就好了嗎。”酷拉皮卡諷刺道。
　　“對啊，伊諾姐姐。西索很危險，你還是不要靠近他比較好，你不是跟我說他是個變態嗎？”小傑也單純地介面。
　　伊諾被噎了一下，??道：“我不就是擔心他之後來找我們麻煩，所以事先去搞好關係嘛……對了，那個叫阿誕的考生不知道有沒有受傷，我去看一下，我見他很受打擊的樣子……”
　　見伊諾往人家漂亮少年那裏去了，奇犽冷淡地說：“接下來我要單獨行動，我可不想跟那個沒腦子的女人扯上關係得罪西索那種人，小傑你要不要一起來？”
　　“哎？”小傑看看新朋友又看看舊夥伴，為難道：“可是……”
　　酷拉皮卡也附和：“我也選擇單獨行動。我覺得接下來的測試應該就是個人實力展示了。而且我也不想和伊諾一起。”
　　“雷歐力……”小傑見雷歐力一直沒有表態而只是沉默地低著頭，擔心地詢問一句。
　　雷歐力自嘲地笑笑：“她都沒有注意到我受傷了……同伴、保護同伴……”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林櫟從阮誕身後探出頭來，遠遠地看著那個落寞的背影，盯著站在阿誕眼前的紫發女人，漸漸在手心凝起霧氣。
　　結果沒等少女動手，伊諾的嘴角就溢出血跡，她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的兩人，特別是阿誕那張漂亮俊美的臉，緩緩地失去了呼吸。
　　少年手裏的日本刀深深地捅穿了她的腹部。刀尖在她背後露出來，顯得陰森森的。
　　“沒有存檔沒有存檔居然害我沒有存檔……”
　　在其他人的耳中，這句搞笑一樣的話現在變得異常血腥恐怖。
　　“【世界抽取，目標鎖定，時空穿梭開始，倒數5，4，3，2，1，轉移。目標世界，《Harry Potter》。】”
　　===============
　　“雷歐力，你怎麼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走神。”小傑拿著魚竿在墨鏡男的眼前晃了晃，雷歐力回神，捂著腹部還在滲血的傷口微帶茫然地說：“沒有，只是感覺很不舒服……”
　　“傷口疼吧，疼疼就沒事啦。”酷拉皮卡涼涼地搭口。
　　“……”雷歐力還未消腫的臉抽了一下，他轉向小傑和奇犽，發現倆小屁孩也是一臉“這種痛忍忍就過去啦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時，少年老成的男人摸摸後腦勺，“……不是啦，不是傷口，就是……怎麼說呢，很……傷心？”
　　酷拉皮卡：“……”
　　奇犽：“……”
　　小傑：“是不是覺得少了什麼的樣子？”
　　眾人扭頭看刺蝟頭的男孩，小傑眨著眼睛一臉純潔：“我很明顯地覺得好像有誰突然不見了的感覺哎，周圍的味道都不一樣了……”
　　——你是狗嗎……
　　雷歐力看著自己腹部的傷口，心裏湧起一股子難受的感覺，這種心理上突如其來的難受勝於身體上的疼痛，但雷歐力什麼也說不出來……也許他以後會想起自私、市儈又俗氣的自己也曾為了一個女人犧牲，但至少現在，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感受從哪里來，會發展到哪里去。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3

　　十六

　　林櫟麻木地看著突然出現在半空中的清水把自己淋了個一身濕，周圍的孩子哄笑著散開，娃娃臉的少女扁了扁嘴，在孩子們認為她會哭出來而感到期待的時候，林櫟咧嘴笑了。
　　“有種就再來一次……”林櫟陰深深地說。
　　“唰啦”——清水透心涼，娃娃臉的少女再次由頭濕到腳。
　　“……”林櫟咬了咬牙，“有種就再來……”
　　“唰啦”。
　　“有種就再……”
　　“唰啦”。
　　“有種……”
　　“唰啦”、“唰啦”、“唰啦”。
　　“What the f**k！！”林櫟終於發飆，她甩著濕漉漉的長袍子張大著嘴向周圍的小孩子跑去，一臉兇惡地咆哮，“看我吃掉你們！”
　　“哈哈哈哈……”孩子們的笑聲清脆歡樂，被追在後頭的“怪獸”衝撞得四散逃開的小豆丁們咯咯地邊笑邊跑，林櫟裝模作樣地追了一圈，然後停在中間，擦了擦頭上的水轉頭默默地盯著坐在一旁姿態優雅的黑髮少年。對方深灰色的眼睛因為微笑而彎成漂亮的形狀，英俊的外貌帶著天生的高傲感：“林，你可真是個有意思的女孩。”
　　——掀桌！有意思你妹啊！姐姐我可不是為了讓你覺得有意思而存在的！
　　林櫟濕嗒嗒地拖出一路的水痕，坐到了少年的身旁，然後惡意地貼近再貼近……很好，對方的半邊衣服也濕掉了。少女滿意地點頭，然後開始發問：“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想幹嘛了嗎？”
　　林櫟覺得她在這個世界的出現又是“系統”想要幹掉她的證明，要不然為啥她剛剛進行了時空轉移，得到了比從前稍微靠譜一點的提示“【目標是個會魔法的黑髮女孩】”然後就立刻被一堆孩子撲到了呢……這個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啊……在這裏住了一整個月卻始終沒有搞懂這裏是哪里的林櫟不僅發現自己失去了蛋蛋的蹤影，還被迫和一個老頭住在一間仿佛極具了幾個世紀的垃圾的酒吧隔間裏。這裏的人裝束奇怪就算了，為什麼總是喜歡用各種各樣詭異的手法欺負她啊嗚嗚……（←_←）
　　就連她之所以會認識眼前這個黑髮少年——西裏斯•布萊克，都是因為一個月前這個惡趣味的傢伙圍觀她被小盆友們追著跑圍觀得很歡啊！！
　　——這個世界連小屁孩都很兇殘啊！！夠了，不要再把那種會尖叫的詭異生物扔過來了！！
　　這裏是霍格莫德村，林櫟和作為酒保的爺爺在這裏經營著一家衛生水準會被國家和諧的酒吧。附近不少的居民和大多數的客人都不怎麼喜歡她，經常“啞炮”、“啞炮”地召喚林櫟東奔西跑的大人們就算了，那群還沒上學的小孩子把林櫟當棕樹沒事就愛COS考拉各種掛各種扒拉是怎麼回事……
　　每逢特定的日子，村子裏會有一群穿著制式長袍的學生們湧進來。西里斯本來只是無意間看到林櫟被作弄覺得頗為有趣，一來二往就和這個啞炮熟悉了起來。但林櫟每次看見那張笑得燦爛的臉時，最直接的反應都是木著臉扭頭就走……
　　有人一照臉就連甩幾瓢水過來淋人家女孩子一身濕還自個兒樂的嗎？
　　——閉嘴！什麼逗孩子玩之類的解釋都是藉口！藉口！你丫幹嘛不淋自己一身濕啊混蛋！
　　——話說，那些水是哪里來的啊……
　　即使長袍沾濕了，少年也沒有稍微挪開。西裏斯似乎很享受這種呆在不會魔法的同齡（？）人身邊、感覺毫無威脅卻有有種天生的優越感的感覺。少年低頭沉思了一會，順手給林櫟弄了一個“清潔如新”，然後緩緩說道：“你覺得斯萊特林怎麼樣？”
　　——那是啥？能吃麼？=皿=
　　糾結於突然幹掉了的頭髮和長袍，林櫟遲鈍地問道：“話說，你會魔法啊？”
　　“……”西裏斯也木了一下，然後乾巴巴反問，“你在開玩笑的對吧？”
　　“你真的會魔法哦？！”林櫟哢嗒哢嗒地轉過頭去，雙眼亮閃閃的。
　　“……我是霍格沃茲的學生。”西裏斯指了指自己的校服，“你不會連這個都沒有聽過吧？”
　　“所以你認識‘會魔法的黑髮女孩’哦！”林櫟興奮，然後狐疑地盯著他的頭髮，“還是說你就是……”
　　西裏斯在對方的視線遊移到自己的胸前時眼皮跳了跳，林櫟眼裏升起一股子憐憫：“沒有關係，你還會長的……”
　　——長什麼啊？！你說的是什麼啊！！
　　深灰色的眼睛閉起，西裏斯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呼出：“認識是認識，你要找人嗎？”
　　“哎，不是你啊……”林櫟語氣滿是失望，一會兒重新提起興趣，“帶我去找她吧？”
　　“……”看著對方臉上那種不懷好意的神態，西裏斯一揮手，擠開她的臉的同時一個“清水如泉”潑她臉上，“你醒醒。”
　　“臭小子！你又欺負我的小莉莉了吧！！”有著一雙銳利的藍眼睛、一把大鬍子，身穿酒保服顯得有些邋遢的老人從酒吧後門跑出來，看到林櫟一身濕透的樣子生氣地朝著西裏斯怒嚎。少年惡作劇成功一般飛快地逃走，還一路扭頭向林櫟揮手。
　　“我下次偷偷把你帶去霍格沃茲玩啊……”
　　——不用，你把會魔法的黑發軟妹帶到我面前就可以了……
　　林櫟感覺到自己的臉被老人用手袖輕柔地拭擦著，這個世界裏貌似是自己唯一親人的老人嘴裏罵罵咧咧地說著些詛咒，摸著她頭頂的手掌倒是溫暖得緊。
　　“小莉莉，不要跟那些個壞小子一起玩了，爺爺給你買的那只魔法寵物呢？來，不要亂跑，那些小混蛋們根本就應該全部扔到阿茲卡班去……”
　　——溫暖什麼的果然是錯覺。
　　——我不想跟粘糊糊的蟾蜍玩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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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在陰暗的巷子裏飛快地穿行，被劃破了幾個口子的長袍擦過骯髒的牆壁和地面，再加上他一頭不修邊幅的自然卷，顯得他的外表十分邋遢。
　　但就是這樣邋遢的外表也掩飾不了那雙微微木訥的天藍色眼睛和那張英俊的臉。
　　“啪”!“啪”！
　　綠色的光散亂地打在少年經過的路上，濺出的碎石和煙霧會把他的長袍弄得更髒。但他的姿態依然從容，就好像處於如此狼狽境地的自己只是個意外捲入紛爭的局外人。
　　“你跑不掉的，你跑不掉了！給我停下來！”
　　女人刺耳的喝止傳了過來，更為密集的攻擊接二連三。阿誕閃身沒入一堵牆壁裏，這堵牆壁蕩出像水波一樣紋理，然後一會兒重新變得堅硬。緊接著從轉角出現的女人站在牆壁前，發洩一般狠狠踹了它好幾腳。
　　“可惡……怎麼會這樣……”容顏豔麗，有著烏黑稠密的長髮的少女不過十六七歲，她緊握著手裏的魔杖，牙齒用力地扯咬著左手拇指的指甲，“不行，這裏不可以有變數……伏地魔的勢力已經比原來龐大了很多，只要和麻瓜界的那些反/政/府部隊搭上線的話，立刻就可以報仇了，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出現意外……不可以、不可以……”
　　藏在牆後狹小空間裏的少年靜靜地聽著少女神經質的呢喃，輕輕垂下眼睫。
　　“貝拉特裏克斯……嗎。”

　　十七

　　“喲，西裏斯。”詹姆斯•波特朝剛從轉角走出來的好友揮揮手，就見緊隨著西裏斯的某人被黑髮的少年飛快地推回轉角處。“劈裏啪啦”的聲音伴隨著女孩摔倒的痛呼，西裏斯面不改色地回招呼：“啊，詹姆。怎麼沒有見你和盧平在一起？”
　　“盧平到麥格教授的辦公室去了。”詹姆斯笑嘻嘻地走到自己好友身前，伸長脖子往轉彎位探去，“倒是你藏了什麼好東西啊，西裏斯……”
　　狗啃泥狀趴地上的林櫟抬頭和詹姆斯默默對視。
　　……
　　“格蘭芬多的校服……哎，西裏斯，這女孩我怎麼沒有見過……”詹姆斯淡定地觀察完對方的著裝和長相，開始向好友求真相，“東方人面孔哎，我們學院除了弗利之外還有另外的東方人咩？”
　　見自己的死黨已經一臉興趣昂然“你不說我就要做些奇奇怪怪的事了哦”的小樣，西裏斯開始和盤托出並且提出“狼狽為奸”（←_←）要求。
　　西裏斯這傢伙將格蘭芬多的冒險精神發揮了個十足十，在又一次到霍格莫德村的時候從溺愛孫女容易暴走的酒保爺爺手下扛走了林櫟小圓臉（？），將自己另外一件校服往蘿莉怪身上一套牽走，然後不知使什麼法子瞞過其他同學把她就這樣偷渡到了霍格沃茲。但怎樣的計畫也禁不住遇到詹姆斯這個能夠記住格蘭芬多大部分臉孔的交際狂啊！在聽說林櫟想要找“會魔法的黑髮女孩”時，詹姆斯皺了皺眉，然後爽朗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這樣吧，在早餐的時候禮堂聚集的人最齊，我們讓她呆到明天早上帶她到禮堂找人就好了……話說，如果你知道那個女孩的名字或者學院的話那就更好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坐在格蘭芬多熱鬧的長桌邊上，被詹姆斯和西裏斯兩人隱隱掩護著的林櫟環視整個大廳那一堆堆少說都有四五十個的黑髮女孩，只能愣愣地問：“她們……全部都會魔法？”
　　詹姆斯肯定地道：“當然啦，這裏可是霍格沃茲魔法學院，我還沒有聽說鄧布利多還招收啞炮呢……”
　　西裏斯截住他的話頭，遙遙指著長桌那邊的紅發女孩：“詹姆，你看，莉莉在那裏哎，弗利好像對她很殷勤的樣子……”等看到身旁的已經被愛情沖昏大腦的好友嗷嗷叫著屁顛屁顛湊了過去，灰眸的少年才裝作漫不經心地觀察了一下林櫟的表情，見她只是悲催地數著在場符合“提示”條件的人數而對“啞炮”兩個字沒有反應，才笑著開口，“別人叫莉莉，你也叫莉莉，看起來倒是差得遠啊。”
　　林櫟拍了拍西裏斯的肩膀，默默地道：“前天爺爺剛把送我的蟾蜍改名叫小天狼星……好吧我承認你們倒是相差不遠。”
　　“……”西裏斯強忍著要給她一個“清水如泉”的衝動，開始盯著遠方轉移注意力，結果當他的視線觸及斯萊特林的長桌時，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之前問你覺得斯萊特林怎麼樣，我倒是唐突了。想你連霍格沃茲都不清楚的樣子……”西裏斯將小羊排放到自己盤子裏，拿刀子緩緩地切成一塊一塊，“我的家族世代都是斯萊特林，他們都是狂熱的純血主義信徒。特別是我的祖母和堂姐……”
　　林櫟飛快地消滅著她視線所及的一切能吃的東西，在她身旁吵吵鬧鬧的男孩子們都愣住了，不一會發瘋似的搶起吃的來……
　　——哦！梅林的鬍子！給我們留點南瓜餅碎也好啊少女！！
　　——噢不！不要舔盤子啊混蛋！
　　周圍一圈的格蘭芬多三年級們木著臉默默地淚奔到長桌的另一頭去了，這空掉的一塊顯得林櫟特別顯眼。西裏斯見狀，忍著抽搐帶著她離開了大廳，在回到學院休息室的路上，西裏斯繼續剛才的話題：“神秘人最近的活動很露骨，我那個還在讀七年級的堂姐可是幫了他不少的忙……”西裏斯嘲諷道，然後解釋，“你最好小心一點，不僅是麻瓜，那群瘋子最近連啞炮都看不順眼了。貝拉那傢伙常常將‘永遠純粹’掛在嘴邊，我看她最近精神都有點不太正常……斯萊特林內部幾乎被她控制，最近幾天她甚至公開打聽學院裏的麻瓜和啞炮的身份……”
　　說著說著為自己冒失地把林櫟帶進來這件事感到一陣後悔的西裏斯立刻調轉方向：“不行，我還是把你帶回霍格莫德吧，我知道有個秘密通道……”
　　“啊啦，有什麼事不能走正門而要鑽秘密通道啊，我親愛的堂弟西裏斯？”
　　烏黑的秀髮打著卷披著肩上，銀綠色的領帶與少女稍顯陰冷的氣質倒是絕配。貝拉特裏克斯右手拿著魔杖有節奏地敲擊左手掌心，站在他們身後好整以暇地看兩個小傢伙轉過身來。
　　“嘖嘖，果然是沒有規矩的格蘭芬多，堂弟你只不過在那個學院裏混了三年，就變得那麼愚蠢了嗎？做壞事被人發現可不是好習慣啊。”貝拉笑了笑，微微凹陷的眼眶裏，一雙眸子銳利地射向林櫟，“說起來，這只小獅子倒是眼生……”
　　當看到林櫟明顯具有東方人特色的臉孔時，貝拉收起笑容，一步步逼近兩人。看著面無表情的貝拉，西裏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那是真正沾染過血腥的人才會有的瘋狂和恐怖……最後女人站在圓臉少女的面前，用魔杖輕輕挑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著她的臉，瞳孔收收放放……
　　“我記得，格林芬多只有一個黃種人，應該是個叫弗利的男孩……”貝拉湊近臉去，那雙隱藏著巨大風暴的眼眸離林櫟不過四五釐米，“那麼……你是誰？”
　　魔杖順著下巴滑下，指在了少女的脖子上，頂端深深地陷到了她的肉裏。西裏斯也把魔杖拔了出來，恨恨地指著貝拉的頭，大聲喊道：“貝拉！你沒有這個權利！放下你的魔杖！快放下！”
　　女人斜眼瞥了堂弟一眼。就是這一眼，讓西裏斯從靈魂深處開始感到戰慄和恐懼，他本來穩如磐石地握著魔杖的手微微抖了起來，但少年沒有思考過投向或者放棄：“該死的瘋子！你給我放下你的魔杖！這裏是霍格沃茲，鄧布利多不會放過你的！”
　　“鄧布利多？”貝拉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刺耳的聲音了漸漸帶了瘋狂的味道，“那個老傢伙也該退休了。什麼‘麻瓜是應該受保護的’……簡直荒謬！胡說八道！那些膽小、邪惡、無能又噁心的爬蟲們全都該死！在偉大的主人的統治下，魔法界才可以重新繁榮，到時候，佔領這個世界的將不再是無能的麻瓜，而是我們高貴的純血巫師！”
　　“而這個小姑娘，”貝拉狠狠地轉過頭來，甩動的發絲抽在林櫟的臉上，“你會魔法嗎？你是哪個家族的人……啊哈，你肯定是泥巴種，純血都是白人?……”
　　貝拉眼裏閃過凶光，在西裏斯驚恐的目光裏，女人的魔杖朝著像是嚇傻了一般表情呆愣的林櫟的脖子發出一道光。
　　“四分五裂！”
　　“不！！”

　　十八

　　“不！！”
　　西裏斯撲過去一把將林櫟推開，魔杖的光芒已經凝聚出來離開了杖尖，眼見著那道光就要擊中自己的肩膀時，布萊克家的長男卻被身後傳來的一股大力推了出去，狼狽地摔倒在地上還順帶滾了兩圈……
　　少年吃痛地站起來，驚疑不定地看著貝拉的魔杖被一股濃霧腐蝕而上，那霧氣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將要碰到貝拉的手指時，少女臉色一變，將已經只剩下握柄的魔杖扔下……只聽到“??”的聲音還持續了很久，連霍格沃茲堅硬的石磚地板都被腐蝕出一個淺淺的小洞。
　　“去死。”
　　林櫟平靜地吐出兩個字，眼神徹底寒冷，風暴在她的目光深處醞釀。娃娃臉的少女面部表情簡直可以稱得上堅硬陰鷙，跟格蘭芬多的黑髮王子想像的不一樣的是，這個平常看上去並不怎麼強勢的女孩竟然猛地將失去魔杖的自家堂姐推翻在地，兩步奔上去跨腿就坐在她身上，雙手飛快地掐上她的脖子！
　　小天狼星這下子真的是嚇得不輕，他跑上去奮力想要將女孩拉開，不停地呼喊想要喚回她的理智：“住手！莉莉！快住手！你不能殺了她！快給我清醒！把她交給鄧布利多校長！”
　　“清水如泉！”
　　熟悉的冰涼淋了林櫟一身，少女的眼眸渾濁了一陣，又重新變得清晰起來。娃娃臉女孩惘然地望著前方，在西裏斯把她的臉掰過來時，她只傻傻地問了他一句：“我記得我把酸霧放出來了……那個黑髮小妞被融掉消失了？”
　　“……”西裏斯倒抽一股冷氣，“你……你那個什麼酸霧可以把人整個融掉？！”
　　“不知道哎……要不現在試試？”林櫟盯著西裏斯，尋找下手的最佳角度……她的眼神讓無畏的格蘭芬多小獅子都忍不住寒了一下。
　　“……你這個怪胎。”灰眸的少年狠狠地站起來，抹了抹驚出來的一額汗水，“我不管你是用魔法物品還是什麼其他的方法弄出那種東西的，總之我可不敢再把你這個傢伙帶到霍格沃茲了，現在，我覺得安全會受到威脅的不是你反而是學校的其他學生……”
　　“哎？”林櫟莫名其妙地望著他，眼睛圓滾滾的亮。
　　“……不要一臉‘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很無辜’的蠢樣！”西裏斯咆哮。
　　“你……”從下方傳來了一個扭曲刺耳的聲音，“你還要坐到什麼時候……”
　　林櫟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正舒服（？）地坐在人家小美女的肚子上。貝拉特裏克斯咬牙切齒地捂著被掐出明顯指印的脖子，怨毒的目光沒有絲毫阻礙地射在了林櫟身上。失去魔杖的貝拉現在的戰鬥力肯定無法放倒眼前這個廢材蘿莉怪，而很恰巧的是，她的幾根備用魔杖今天都不在身邊……貝拉倒是能用無聲魔法，對無杖魔法也有研究，但這個身體不夠成熟，魔力不充沛的結果就是貝拉還無法像從前一樣自如地用無聲無杖魔咒進行無血無淚的屠殺。
　　貝拉特裏克斯的“瘋狂”和“冷靜”扭曲著神奇地糅合在同一個靈魂裏，說到底，這個女人在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在沒有月亮的星空下、盛大的篝火祭典上，就已經徹底瘋了。
　　林櫟頂著巨大的壓力，在西裏斯給了貝拉一個石化咒後才敢慢吞吞地挪動著站起來。本來少年的想法是讓林櫟也見一見鄧布利多，為剛才的事情提供一份詳細的可對證的證詞。但考慮到是自己把這個啞炮女孩違規帶到學校裏來的，現在學校的情況又這麼的……西裏斯將林櫟塞入秘道，揮手讓她回霍格莫德村，自己跑去找教授去了。
　　然而，等西裏斯刪刪減減地將貝拉發瘋襲擊自己的事告訴鄧布利多並將老人帶到現場時，本來應該被石化在原地的貝拉早就消失了。而之前還會偶爾來學校的這個七年級斯萊特林女孩自這天之後就再也沒有在霍格沃茲出現過。接下來幾天，不僅斯萊特林內部，連赫奇帕奇的學生們都察覺到，戰爭，就要降臨了。
　　西裏斯•布萊克很快就將那個娃娃臉的啞炮女孩拋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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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櫟盯著自己的手掌看。這雙手有很多的舊疤，瑣碎地在指縫、手背上泛著淡淡的白。她盯了一會，雙手撐著下巴，拄在膝蓋上，就這樣坐在年代久遠的酒吧後院臺階上。
　　“記憶的空白越來越多的樣子……”
　　最近幾天英國巫師界的騷動不少，連帶著自家的酒保爺爺也整天神出鬼沒地忙碌。霍格莫德村倒是平靜，只是近來多了不少生面孔。這不，又一個生面孔走了過來，停在林櫟面前，居高臨下地發問：“這家酒吧有個叫做阿不福思的酒保老頭嗎？”
　　不知道為什麼，林櫟在這個渾身罩在黑長袍裏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很奇妙的暴躁感。這個人就像失去理智前的羊癲瘋病人一樣竭力壓抑著語氣了的暴戾和冷酷，聲音卻是成熟男人的低沉。娃娃臉女孩愣愣地抬起頭來，那人的兜帽完全遮住了他的相貌，少女甚至無法看到他下巴的形狀。
　　“唔……唔……沒有。”林櫟苦思冥想，還是無法從空空如也的腦袋了挖出什麼相似的資訊。當然這貨完全沒有留意過自家便宜爺爺的名字就是了。
　　對方好像對這樣的回答相當不滿。他走近兩步，林櫟立刻被籠罩在一片陰影裏。但少女清清楚楚地看見，他藏在袍子裏的手正握著一根魔杖——那氣勢跟之前那個黑髮美女拿木棒戳著她要害時一模一樣。
　　“那麼，我換種說法吧，帶我去見這個酒吧的酒保。”
　　林櫟默默地站了起來，表情空白一片。呆了好一會兒，披著一身嫩皮的異次元生物才震驚地逕自低頭呢喃：“這傢伙口味真重……”
　　眼前的黑袍巫師僵了一下，差點掉了手裏的武器。
　　“他現在大概出去了，你……要進來參觀一下他的房間麼？”林櫟亮晶晶地望著他。
　　——為什麼是房間？喂，你那種眼神是什麼意思……
　　黑袍巫師雖然很想要在目標回來之前搜一搜對方的住處、能徹底毀壞的話那就更好了。但為什麼對方那麼特意地、內涵（？）地、期待（？？）地、順理成章（？？？）地自動提出邀請時，他會那麼不爽那麼暴躁那麼想要解釋卻又那麼想要爆粗呢！！
　　——深呼吸……
　　——深呼吸……為什麼我得忍耐啊！
　　“鑽心剜骨！”
　　突然竄出來的光穿過空氣就要打在林櫟的背上。不熟悉這個世界的魔法又並沒有特別防備對方的少女只來得及為聽到的聲音疑惑地轉過頭，當看見像之前貝拉發出的光芒相似的東西迎面飛過來時，正想要抱頭蹲下（……）的林櫟被一股大力拉到了一旁，緊接著，打空的光芒落在了地上，一小塊碎石濺到了林櫟的臉上，在她臉頰邊劃出了一道小小的血痕。
　　一個溫暖的懷抱瞬間讓林櫟怔住了，她想都沒想，在看見對方隨後又甩來一道光時，整個人將攬著自己的少年撲倒在地。
　　兩人滾作一團，勉強躲進了酒吧門邊的牆壁後，林櫟從那個並不瘦弱的懷抱裏扒拉出來，像只地鼠一樣把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一邊偷瞄著門外的動向一邊問：“哎？蛋蛋，你怎麼來了？你之前都哪去了？”
　　有著天藍色眼眸的自然卷少年拉下套在頭上的兜帽，灰色的巫師袍有點髒兮兮的。阿誕把懷裏這個累贅往屋子裏推了推，像松枕頭一樣拍拍對方的腦袋，然後抓著她的手臂道：“外面那個是這個世界的終極BOSS，我的力量被暫時限制了，現在我們可對付不了那個傢伙。你現在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心理準備……”林櫟的話還未問完，就發現阮誕掏出一個木質紐扣，?那間，她覺得天旋地轉，仿佛什麼東西違背物理定律讓她整個人高速移動了起來。再睜眼時，林櫟只看到，之前差點把她給戳死的黑髮妞和她面對著面大眼瞪小眼。
　　貝拉特裏克斯咧出一個興奮殘忍的笑：“啊啊，小兔子撞上門來了，還一次兩隻！”
　　林櫟扭頭淚汪汪地看阮誕，只見他默默地望天、望地，然後索性扭頭就要若無其事地離開這個狹小的據點。
　　發現自己只是原地踏步時，阿誕木木地轉過頭，只見貝拉和林櫟十分同仇敵愾地同時扯著他的衣領，兩個少女同時出聲，一個陰狠一個幽怨：“你要走去哪？”
　　——喂喂，不要突然結盟啊……
　　“其實，”阮誕真誠地望著她們的眼睛……上面的頭頂，“我想我們的指揮部選錯了降落地點，我馬上聯繫我的同伴，我們會立刻回娜美剋星的，謝謝你們地球人的招待……說笑的啦，不要用武器對著我的眉心好嗎？我要鬥雞眼了……”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3

十九

　　貝拉從很久很久之前就忘記自己原來的名字了。
　　那個時候，巫師和人類還是混居的。她帶著記憶降臨到這個不可思議的世界，迷茫、不解又恐懼地接受著周圍的人的唾棄。
　　即使她已經忘記了那些人的臉，但現在回想，貝拉依舊會記得那種被眾人層層包圍在中央的壓迫感，和充斥著她整個世界的刺耳憎恨的謾?。
　　“去死吧，邪惡的女巫！”
　　“上帝會懲罰你的！你不得好死！”
　　她拼命地大叫、?喊、辯解、反駁……她撕扯自己的袍子，抓亂自己的秀髮，卑微而滿面淚流地匍匐在地，縮作一團，只求耳邊的一切都遠離她的世界，只求一刻的安寧。
　　但是，沒有。
　　教廷將貝拉綁了起來。他們得到了神的旨意，要讓火焰燒毀她污濁的肉身、淨化她邪惡的靈魂。她被關在了陰暗潮濕的地窖裏，沒有吃的，下賤得只能在散發惡臭的稻草堆裏撿殘存在排泄物中的穀粒充饑。
　　她已經忘記了什麼叫做尊嚴。在不見天日的地窖裏等待死亡的來臨，她甚至幾乎忘記了自己曾經還是個人類。
　　教廷的地區主教來和她交涉：“你是選擇背負罪行而死，永遠不得升入上帝所在的極樂，還是願意棄暗投明，忠心誠懇滿懷感恩地侍奉上帝的僕人，以求洗脫自己的罪行？”
　　貝拉只記得自己爬著挪到了地區主教的腳下，不斷地親吻他的鞋尖，僅剩的理智操縱著嘴唇翕動：“水……水……”
　　地區主教——一個披著信徒外衣的胖子從此多了一個貌美的少女禁/臠。
　　“知道嗎？只有上帝的僕人能洗刷你身體裏邪惡的種子。巫師們是被上帝詛咒的，而你，將會得到赦免。”
　　每一次，主教壓在她身上時，都會瘋狂而著迷地這樣說著，然後，目光空洞面無表情的黑髮女孩會發現，自己的思想已經麻木不仁，她的腦海裏迴旋的，只有母親做的紅燒肉、可樂雞翅、三杯雞……貝拉連母親的樣子都忘記了。
　　沒有人會拯救她的。她不需要拯救……
　　——罪孽，這個身體裏有罪孽的種子……
　　——要清洗，邪惡的靈魂，要清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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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髮的少女魔杖穩穩指著少年的眉心，她勾唇一笑，整張臉透露出病態的癡狂：“上次沒有逮到你呢，這次你可跑不掉了。你要破壞我的計畫嗎？那可不行，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你跟我來自同一個地方，我感覺到的，那種靈魂的聯繫，沒有嘗試過把自己的靈魂硬生生從身體裏扯出的人是感覺不到的……”
　　阮誕站在原地，只是平淡地分析：“你想要在麻瓜界掀起大戰，甚至還將主意打到了核武器上面去。我知道你已經在境內挑起了不少混亂，而且還利用神秘人的影響力在巫師界糾集了不少純血主義家族的資金支持。但是我一直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而且我也沒有打算妨礙你……”
　　“撒謊！”貝拉狠聲，“你是鳳凰社的新成員吧！你一直暗中觀察調查我的事，我都知道……告訴你吧，我要建立了個全新的巫師界，整個世界來個大洗牌，而主導世界的將不再是像爬蟲一樣到處都是的麻瓜，而是我們巫師！”
　　=============
　　……
　　渾渾噩噩的日子過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
　　“你醒醒！你醒醒！噢！梅林，這個女孩是怎麼回事！”低沉沙啞的男聲。
　　“讓我來，讓我來！讓我看看……哦不！！那群……該死的麻瓜！！教廷走狗！偽君子！該下地獄的爬蟲！我要去把那個死胖子主教扔到狼人的領地去！”成熟的女聲。
　　“你不要刺激她！”滾燙的懷抱裹住了她顫抖的身體，她的視野出現了一點光，然後光斑擴散……彩色的世界重新降臨……清朗的男聲輕柔地安撫，後背被小心翼翼地輕拍著，“你安全了，你的同伴來救你了，來，放鬆，別怕，吃點東西，對，來……”
　　眼淚淹沒了她的雙眼，鹹澀的淚流到嘴裏，混入到口中的白麵包乾澀微甜的味道中……那是貝拉嘗過的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最好吃的。
　　她跟著這群流浪的巫師學習魔法，最先擁抱她、給予她久違的安慰的是他們之中的智者艾利克斯。順理成章，她和艾利克斯墮入愛河。貝拉進步得很快，她立刻成為了這個團隊中最優秀的戰鬥力，艾利克斯制定突圍方案，他們合作從教廷的圍剿中一路往巫師們最後的庇護所、前不久剛建立起來的霍格沃茲而去。
　　他們的人數漸漸減少。
　　漸漸減少。
　　直到最後，只剩下貝拉和艾利克斯。
　　================
　　林櫟忍住去摸對方額頭的衝動，木著臉眸子亮晶晶地向阮誕做眼神示意：這傢伙是個瘋子，瘋子哎∼
　　——求你了，別那麼興奮，真心不想理解你的態度是什麼意思啊……
　　“你不可能這麼做的，這樣，世界會崩潰。”阮誕搖頭。
　　“怎麼不可以了！”貝拉顯然理解錯了阮誕的意思，“麻瓜統治就可以，巫師就不可以？！”少女的眼神漸漸變得可怕，她突然停頓，沒有廢話，魔杖立刻就射出一道綠光。
　　“到地獄去說吧。”
　　林櫟尚且反應不過來，身體就自然而然地將貝拉撞開。失去控制的綠光只好指在了少女的胸前，在沒入娃娃臉女孩身體裏的前一刻，面對危險的本能讓她也飛快地拋出了一團濃霧。
　　濃霧瞬間擴散。阮誕抱起軟到在地的林櫟立刻就啟動了捏在手裏已經很久的鐵質紐扣狀門鑰匙。腐蝕性驚人的霧氣在貝拉的呼吸間灼燒著她的呼吸道，黑髮的少女痛苦地尖叫起來，然後又瘋狂地大笑出聲：“我不會死掉的！我就算死了，那些麻瓜也要給我陪葬！哈哈哈哈哈！”說著，正打算用幻影移形離開時，卻發現右臂上的黑魔標記滾燙發熱，直刺骨髓的痛苦席捲她的全身。
　　“鑽……鑽心剜骨？”
　　酸霧被驅散，尾隨著林櫟和阿誕追到這裏來後一直隱藏在暗處的黑袍男人現出身形。他低低地笑了起來，俯視著軟癱在地上被痛苦折磨得冷汗涔涔的部下，愉悅又冰冷地宣佈：“貝拉特裏克斯•布萊克，我‘最忠誠’的部下，你居然夠膽利用我啊……”
　　“主、主人……”少女痛苦地擠出幾個字，立刻爬到他的腳邊，不斷地親吻他長袍的一角，“主人……也討厭那、那些麻瓜的吧？貝拉，貝拉可以將他們……全部、全部消滅，讓主人來統治這個、這個世界的！！”
　　嘶啞瘋狂的叫聲沒有喚起黑魔王絲毫的憐憫，他舉起魔杖，指著黑髮女孩的頭頂，就像指著他憎恨的泥巴種和麻瓜一樣：“阿瓦達索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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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師不是邪惡的，可恨的是那些無法接受我們的麻瓜。梅林賜予我們不凡的能力，我們安然於世，從無所爭，我們靈魂高尚，並不可恥，無需異神的寬恕。”艾利克斯溫柔地笑，手指滑過她的發隙，“你到霍格沃茲去吧，隱居起來，在一個沒有麻瓜的巫師界快樂生活。”
　　……
　　貝拉穿著麻瓜的衣裳，包著頭巾，站在人群之中，看自己最後的同伴、唯一的愛人、生命裏最後的光被綁上十字架。
　　“點火！”
　　“燒死他！”
　　“邪惡的巫師！上帝詛咒你！下地獄吧！”
　　在盛大的篝火狂歡裏，貝拉嘴角勾出最甜美的笑，她望著艾利克斯睿智美麗的棕色眼眸被火焰淹沒，終於笑了出來。
　　“放心吧，我會完成你的願望的，艾利克斯……所有的麻瓜都會下地獄去的，而你會到梅林身邊……一個沒有麻瓜的巫師界哦，你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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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誕摟緊懷裏軟綿綿的少女，天藍的眼眸中閃過憂慮。“系統”突然響起的聲音讓他稍微松一口氣。那個女人，那個強大到竟然能夠用詛咒壓制他的力量的女人，果然只有在她身上打下了黑魔標記的伏地魔才能夠對付……也不枉他冒著危險把神秘人引到那裏去……只是失算的是……
　　少年低頭，看著那張蒼白的娃娃臉，不知怎的，想起了剛才她將貝拉撞開的動作，和之前自己把她一下子擋在身後的舉動。不假思索，沒有猶豫，乾脆俐落，直率坦誠。
　　仿佛本就應如此。
　　少年彆扭地木著臉，卻還是忍不住輕輕翹起唇角。想到某個累贅被索命咒擊中，現在情況不妙，又不自覺地皺了眉頭。
　　“【世界抽取，目標鎖定，時空穿梭開始，倒數5，4，3，2，1，轉移。目標世界，《Skip Be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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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法史上，女巫被當作異端被教廷追殺燒死的黑暗的中世紀，曾經有一位女巫單槍匹馬殺入教廷總部，屠盡聖殿騎士團兩百餘人和六位紅衣主教，教皇被重傷，黑髮的美麗女巫被亂槍刺死。無數歲月流逝，1955年的某天清晨，一個剛出生的小女巫被祖傳的藍寶石項鏈裏潛藏的靈魂佔據了身體。貝拉特裏克斯•布萊克，黑魔王未來最忠誠的手下和信徒，純血主義最瘋狂的擁護者，打算讓整個麻瓜界捲入巨大而可怕的陰謀之中。
　　後來，貝拉特裏克斯•布萊克從霍格沃茲畢業，嫁給了同樣崇拜純血的、比她年長很多的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並繼續為黑魔王效力。之後，黑魔王放棄了對麻瓜界的一切投入，轉而專注于巫師界的戰爭。大約七八年後，神秘人被剛出生的嬰兒哈利•波特打敗，威森加摩審判了貝拉以及一干失勢的食死徒，幾乎將他們全部投入阿茲卡班。

　　二十

　　新野園子停下了腳步，古怪地望著在PSP專賣店的展覽窗外撓玻璃的少年。那個有著不修邊幅的自然卷的男生穿一身髒兮兮的奇怪長袍，園子雖然沒有看到他的正臉，但作為星探的直覺讓她總覺得少年的身上有某種特質正讓她的神經末梢發出興奮的顫抖。
　　新野很興奮，正當一身職業裝、看起來十分幹練的新野女士打算走上前去搭訕時，巨大的詭異感讓她本能顫了顫。
　　她似乎、可能、也許看見了什麼不應該看到的東西……
　　本來望著櫥窗裏的新款掌機、身周飄滿粉紅花花卻面無表情的少年突然散發出強大的怨氣，新野甚至看到，某些黑色的不明飛行物體從對方的背後飄了出來……
　　飄了出來……
　　了出來……
　　出來……
　　——昨天工作得太拼命所以眼花了對一定是這樣啊哈哈哈哈……
　　“你好，這位少年，有興趣進軍娛樂圈嗎？”新野職業化微笑。
　　自然卷的灰袍子男生轉過頭來，湛藍的眼眸無神地望向她：“進軍娛樂圈？”
　　看見少年樣貌的時候，新野知道自己挖到寶了，她強壓著興奮，飛快地點頭：“對啊對啊！有興趣加入我們LME藝能事務所嗎？你應該聽說過LME吧？我們公司名下有不少當紅藝人，能夠進入我們的公司的都是相當出色的演員歌手……”
　　少年上下打量了一下新野，然後一臉肯定地道：“你一定是幕後工作人員吧……”
　　“……”
　　——雖然說得沒錯但為什麼讓人感覺那麼不爽呢……
　　這時候，新野才發現，少年寬大的長袍還遮掩了他懷裏縮著的一個人。看骨架應該是個女孩，同樣套著長袍，身材嬌小，因為臉埋在少年胸口的緣故，新野看不到她慘白的臉色，只以為對方睡著了。
　　“我是LME的星探，我覺得你很有潛質成為藝人，怎麼樣，有興趣嗎？”
　　少年調整了一下懷中的女孩的姿勢，然後點頭，平平地說：“沒有。”
　　——拒絕的話點頭幹毛啊！你是阿爾巴尼亞人嗎？！
　　見對方又扭過頭去繼續用視線掃描解剖櫥窗裏的掌機一副想要把它們吞掉的樣子，新野咬咬牙：“我可以承諾，只要接受我們的培訓並且開始接通告後，我可以給你滿意的薪水……等等你想幹什麼……”
　　少年不知從哪里抄出一塊板磚，顛顛重量，抬手就要若無其事地往人家櫥窗玻璃上砸……專賣店老闆抓胸撓肺地從店裏奔出來撕心裂肺地大嚷：“雅蠛蝶……！！！！”隨著該老闆左腳絆右腳在少年面前摔了個跪拜撅屁股狀的同時，新野園子憋著氣一股子飛快喊道：“只要你加入我們公司我現在私人就送你一台最新款掌機！不！兩台！不！三台！”
　　“哦。”少年飛快地扔掉手裏的磚頭，抱著女孩眼巴巴地盯著新野。
　　“……”
　　——我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很不符合邏輯的話……
　　新野忍住額角的抽痛將信用卡遞給老闆。站在櫃檯後的年輕小夥瑟縮著淚汪汪望著那風捲殘雲一般把人家珍藏的限量版非賣品掌機掃到兜裏的少年，顫巍巍將新野的信用卡接過去，忍耐著報警的衝動淚流滿面地刷卡。
　　某掌機少年低著頭，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新到手的掌機上，一張臉歡樂地團成了包子，身後的貓尾巴歡樂地擺來擺去，周遭的粉紅花花幾乎都要淹沒整個PSP專賣店。
　　新野似有所覺地扭頭。
　　少年面無表情地正經望她。
　　新野回過頭。
　　少年的臉再次軟癱成了團子狀，貓尾巴扭啊扭，粉紅花花轉啊轉。
　　新野瞬間飛快地扭頭望。
　　少年的臉龐恢復俊美而富含棱角的線條，依舊面無表情，身後的背景無比正常。
　　新野狐疑地回過頭，將老闆遞過來的信用卡收好。
　　少年的貓尾巴在空氣中掃來掃去，埋頭盯著掌機漂亮的造型粉紅泡泡一個接一個地冒。
　　新野狠狠地轉頭，一臉麻木地看見對方還是面無表情地望著她，臉龐俊逸，身周的氛圍淡定而冰冷。
　　——錯覺麼……
　　——為什麼我總感覺到在我回頭的時候後面那孩子的背景裏飄滿了某些不科學的東西……
　　站在收銀台前，新野先行自我介紹：“我是新野園子，LME藝能事務所名下經紀人。”
　　“阿誕。”啟動剛才順帶下載的擬真寵物養成遊戲，少年開始津津有味地玩了起來……首先得選定寵物的類型……狗、貓、鳥、魚、比卡超、兔子、松鼠……
　　——咦……剛才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很神奇的選項？
　　毫不猶豫地選定了“比卡超”，阮誕面臨的第一個問題是，必須把某只黃色的移動生物發電機從精靈球裏孵化出來……
　　阮誕默默去翻這個遊戲的簡介：擬真寵物養成，模擬生活中飼養寵物的一切工作，將現實裏所出現過的寵物全部囊括在內！全部寵物都來自現實生活中存在的生物，飼養的方式資料也經過專家檢驗，讓玩家獲得真實有趣的寵物養成體驗！
　　阿誕默默地盯著螢幕中央那顆紅白色的精靈球……
　　新野：“一會兒我們要到公司簽好合同。我先送你回家吧，看你年紀不大，應該先徵詢家長意見……”
　　阿誕：“沒有家長。”
　　新野：“那個、對不起……但是還是先把你妹妹放回家好才比較好吧？她這樣睡著也不知道會不會著涼。”她指了指趴在少年背上的娃娃臉少女。
　　阿誕：“沒有家。這個不是妹妹……”
　　新野：“……那麼身份證呢？戶籍證明……”
　　阿誕：“……沒有。”
　　新野拿出電話，默默撥號：“你好，是報案中心嗎？這裏有個偷渡客……”
　　專賣店老闆低聲提醒：“……那個，我剛才已經打過一次了。”
　　阮誕：“……”
　　新野：“……”
　　最後少年決定出絕招，他目光正直，神態黯然：“我三歲死老爸，四歲死老媽，六歲被賣進窯子，八歲被逼上梁山，十歲就得上街乞討，十二遭遇喪妹之痛，十五漂洋過海謀生，如今唯一的好友纏綿病榻……你們……于心何忍……”說著將林櫟遞給他們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專賣店老闆和新野同時看見了昏迷著的娃娃臉的女孩面頰抽搐了一下。
　　“說實話吧。”新野語氣平平，注視著他漂亮的眼睛。
　　“報警的話老子一板磚敲死你倆。”阮誕收起哀怨，面無表情地道。
　　“……”
　　專賣店老闆看著少年手裏不知哪來的又一塊磚頭，流下了屈辱（？）與羞恥（？？）的淚水：“啊∼你∼你輕點……溫柔一點……我、我第一次，我拍疼QUQ……”
　　阮誕：“……”
　　新野：“……”
　　新野優雅地彎下腰，將右腳上的高跟鞋緩緩地脫了下來，笑得冷豔高貴地用鞋跟一把抽飛專賣店老闆那張泫然欲泣（……）的臉，然後拍拍手，轉身淡淡地說：“走吧，證明之類的我會幫你辦妥，現在，我們先把這女孩送醫院去，我看她臉色實在不好。”
　　“哦。”阮誕埋頭一邊繼續用火烤、冰凍等等方法折騰掌機裏那只精靈球，一邊跟在新野身後走了出去。

　　二十一

　　新野園子在LME是出了名的鐵娘子，作風大氣果斷，為人爽利性格強勢，並且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在她手下的藝人，即使資質再差都能接到工作混出點名堂……誰叫自家經紀人那種‘不認真對待工作就給我去死’的氣勢在娛樂圈遠近馳名，基本上導演們和製片人都挺喜歡她帶出來的傢伙——至少他們都攝於魔女園子的壓力從來沒有敷衍過任何通告。
　　尤其是這半年，自從接手一個新人後，重新擔任全職經紀的新野身上出現了一種“殺伐果斷”的氣場……這從每次手下的小助理犯了小錯誤後，她的老妖婆式後娘臉上可以看出一二。
　　走在LME大樓的大堂裏，跟一般的經紀人跟在自家藝人身後不一樣，新野快步走在前頭，長髮挽髻，不點紅唇，動作和著裝都一派職業和嚴肅。女人的高跟鞋踩著“嗒嗒嗒”的聲音穿堂而過，周圍來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她身後散漫地跟著的少年。雖然他始終低著頭盯著手裏的掌機螢幕玩得忘乎所以，臉容看不清晰，看起來十分目中無人的樣子，眾人投過來的目光包含豔羨、仰慕、癡迷和妒忌、瞧不起等等複雜的情緒。要說為什麼的話……目前LME大樓外最巨型的那副宣傳海報上，那張俊美得如同混血王子一樣的臉正佔領著數以十萬計的影迷們的心……
　　新野走到電梯門前，按下按鈕，望著金屬門上的電子屏等待升降機的同時，女人飛快地說著種種注意事項：“阿誕，一會兒見了社長要問好，緒方導演也在，所以你給我打醒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回答人家提出的問題！再給我走神的話我就沒收你的PSP聽到了沒有？！”
　　……
　　“喂……”新野淩厲地回頭目光一刮，只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抱著袋子瑟瑟發抖的小助理，在新野發飆之前，已經經驗豐富的助理小夥子弱弱地報告，“新野桑你走得快了幸若君沒有跟上……”
　　“……”
　　——那個臭小子……看我一會踩爛他的掌機！
　　此時，已經有了“幸若誕”這個藝名的少年抬頭見本來帶路的女人消失了，雖然自己也認識這裏的路，但某掌機少年依舊很順理成章地在大堂上找張沙發就縮了上去，愉悅而放鬆地開始繼續拉人組隊刷副本。大堂上來來往往的人都忍不住往休息區那瞥上一眼……微卷的黑髮、晶瑩如寶石的天藍眼眸、缺少表情的俊美臉龐、專注的表情……女孩子們掏出手機紅著臉一邊激動地低聲說話一邊“哢嚓哢嚓”地拍照，為免場面混亂，保安開始禮貌地將非工作人員請出去……
　　“蓮，那個是幸若誕吧？要打個招呼嗎？”社先生向身旁的男人示意。
　　“幸若……就是拍《霧中少年》的那個吧？”蓮抬眼向休息區望去。少年沉默地低著頭，手指飛快地在PSP的按鍵上游走，即使到激動處，也只是手上的動作加快了一些，面上的表情倒是沒有什麼變化。
　　敦賀蓮的興致提了起來。當初他看《霧中少年》，幸若誕飾演一個自閉症患者，不與人交流，不和人對視，每天沉浸在遊戲機的世界裏……那個角色性格十分的鮮明，特別是眼神，空洞，兩顆眼珠子像石頭一樣目中無人，那美麗易碎的形象不知俘虜了多少母愛氾濫的大姐姐和多少同情心肆流的小妹妹。但讓敦賀對他那麼感興趣的原因，還是電影結尾，少年接受了一個醫生的心理輔導後，在一個天晴的日子裏，凝視雙臂環抱自己的腰喜極而泣的妹妹時，眼裏流露的淺淡的笑意。
　　用眼神來詮釋角色前後的反差，讓這個角色的氣質發生根本性的變化，這樣的技巧讓敦賀感到很佩服。相信也是被這個轉變所震撼，“幸若誕”這個名字才會一夜躥紅，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已經隱隱有當紅藝人的勢頭。
　　——想不到他現實裏的氣質和《霧中少年》裏的角色那麼相似。
　　敦賀蓮邁步走了過去。等陰影籠罩在阿誕的頭上時，他仍舊沒有抬頭，遊戲細微的音效此時傳入敦賀的耳中——一片亂七八糟的廝殺聲和吼叫聲。
　　“你好，幸若君。”蓮完美地微笑。社幸一無端地寒了一下，搓了搓手臂。
　　少年茫然地抬頭，見一個高個子帥哥正微笑著望他，他頓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反應過來，“幸若君”叫的是自己，於是呆呆地回答：“你……好？”
　　——這孩子該不會真的有自閉症吧……
　　見阿誕看見蓮都毫無反應的樣子，社不禁覺得有些尷尬。但敦賀卻是毫不介意：“我是敦賀蓮，只是過來打個招呼的……唔，幸若君在這裏等人吧，那不打擾了，再見。”
　　“再……見？”歪著頭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的少年木木地重複，然後就聽見不遠處傳來的“嗒嗒嗒嗒”的腳步聲。新野還沒有走近阿誕，遠遠地就開始數落：“臭小子你給老娘滾過來！豈有此理你還團一角裝傻去了！你這曠工混蛋你試試再毀老娘我的金漆招牌我一鞋子抽死你……”
　　“噗。”
　　社先生茫然地扭頭望蓮，對方一本正經，笑容完美。
　　——蓮，你剛才是不是發出了什麼很不雅的笑聲……
　　社幸一面無表情望他。
　　——你錯覺了。
　　蓮面帶微笑地望回去。
　　見有外人在場，新野園子的臉從“你老子欠我五百萬還勾走我家俏媳婦”變成“你好領導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她略微調整一下聲線，笑著向敦賀和社道：“你好，敦賀君，社先生，好久沒見。這是我家阿誕。喂，死小孩，爬起來向人家問好。”說著一把抽走了阮誕手上的掌機。
　　“你好。”少年慢吞吞地從沙發上爬下來，嘴上向兩個男人打招呼，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新野手上的PSP，但隱約看見螢幕裏自己的聖騎士傻傻地站在原地被一條骨龍踩成了小餅餅，阿誕湛藍的眸子立刻變得水盈盈眼巴巴……
　　——我盯……
　　——我盯我盯……
　　未免這孩子再丟人現眼，新野禮貌地向敦賀蓮兩人告辭，然後拿著掌機像拿蘿蔔吊驢子一樣帶著阮誕往電梯的方向走，小助理抱著包包呼哧呼哧地跟在後面，這次他很識相地留意阿誕是否跟上。等他們兩個的身影都消失後，社先生還回不過神來……
　　“蓮，我好像聽到了新野小姐用很粗俗的稱呼叫了幸若君……”
　　“噗。”
　　社飛快扭頭。
　　——小樣，還說你沒偷笑。
　　蓮正經回望。
　　——你真的錯覺了。
　　“其實，我聽說過這樣的傳聞。”社皺了皺眉，一邊走一邊說，“雖然這樣在背後說別人的是非不是很好，但看剛才新野小姐對待幸若君的態度，傳聞說不定是真的……”
　　“什麼？”蓮感興趣地問。
　　“是這樣的，有人說幸若君是孤兒，只和一個重病的妹妹相依為命，漂洋過海到日本謀生連居住的地方都沒有，身份證明都是新野小姐辦的。然後幸若君為了治妹妹的病向新野小姐借了一大筆的錢，新野小姐和社長以此為由和幸若君簽下了像賣身契一樣的藝員合同……”社一邊說一邊覺得有道理地點頭，“看幸若君那麼順從的樣子，而且還必須擔憂妹妹的醫藥費而努力接通告賺錢……最後說不定還被新野小姐和社長克扣報酬……”
　　阿誕在社的妄想裏變成了為救生病的妹子賣身為奴被各種壓榨各種潛規則的苦逼青年。
　　“……”敦賀蓮沉默了一下，然後很識趣地沒有插嘴。雖然寶田社長平時是古怪了一點，但也算是個好人……吧……
　　這樣想著，敦賀蓮已經走到了社長室門前，輕敲兩下，打開。
　　“……”
　　“喲！蓮！”，手上拿著一件超風騷的粉色制服在裸/體模特模型上比劃的某印度風情造型的社長扭頭嚷道。
　　阿蓮將門關上。
　　“怎麼了？”走在後面什麼都木有看到的社先生問。
　　阿蓮笑得異常燦爛：“也許我可以考慮一下跳槽？”
　　===============
　　醫院。
　　雪白的病房。
　　娃娃臉的少女安靜地沉睡。她不鬧的時候，倒是有幾分姿色的……阿誕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依舊低頭專注於PSP。新野站在他身後，不滿地望著他道：“你為什麼要拒絕緒方導演的邀請？”
　　“因為世界會崩潰。”阿誕給螢幕中央的比卡丘扔了塊蘿蔔，胖嘟嘟的黃色生物歡快地啃了起來……少年盯著它那兩隻末端泛黑的長耳朵，很滿意自己的推理——這貨是兔子的變種。
　　以為少年在敷衍自己的新野極度不滿：“給我認真點！我知道你之前是為了賺醫療費才接的工作，現在錢夠了你就打算不幹了嗎？你要知道，偶像是有保質期的，如果你長時間不公開露面的話……”
　　“給我找其他的吧，出演《DARK MOON》不可以。”少年平平地道，然後開始沉默，他不想解釋其實是自己想要賺錢買各種遊戲電玩特典所以才答應她工作的，當然這背後也有調查這個世界穿越者的意圖在……一點點……賺醫藥費什麼的，林櫟那傢伙的情況即使不到醫院也很穩定啊……
　　“但是和敦賀蓮合作可以……”新野試圖勸解。
　　“放心吧，我不需要變得更受歡迎了。”少年突然抬頭，微笑著看向她。新野園子從來沒有見過他這種笑容，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反問：“為什麼……”
　　“因為，我確定目標了?。”少年意有所指地道。他複又埋首在寵物遊戲裏，新野只能看見他頭頂微微打著卷的黑色短髮。
　　新野園子莫名其妙地想了一會，歎口氣：“隨你吧……我去打個電話……”
　　病房外。
　　“喂，黑崎，我讓你留意的那個女孩怎麼樣？”
　　“面試的情況很不錯，很有魄力，也有潛質，好苗子啊。”
　　“那當然，那可是最上京子啊……”
　　“嗯？嘛……反正你這傢伙看人一直很准，之前你說敦賀蓮會紅的時候，我還覺得你太過自負了呢……不過可惜啊，自己看上的人被社長交給了社幸一，很不甘心吧？”
　　“是呢……”女人微微一笑，“不過在娛樂圈，優秀的搖錢樹一向不缺。”
　　“哎呀呀，真是讓人不舒服的說法……”電話那頭聲音諷刺，“怎麼，你要帶那個丫頭？”
　　“當然了。”新野園子的笑容志在必得，“她是原石，跟我現在帶的那個木偶不一樣，她可是能夠發光發亮的珍寶啊。”
　　“真是厲害的評價……”男聲嗤笑，“如果不是你這傢伙眼光的確獨到，我還真是連電話都不想和你談?。”
　　“我的榮幸。”新野園子切斷通話。
　　——本來你聽話地接通告的話，我還會讓你紅一陣子……
　　女人透過門縫盯著少年的背影，眼神冰冷陌生。
　　——沒有才能，也不聽話，連賺錢都不會的木偶……你就跟那個死氣沉沉的病秧子相依為命吧……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3

二十二　

　　人的喜愛有時候會變淡，有時候會轉移，有時候說不定……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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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上京子有點緊張。自從她和摯友琴南接拍了第一個廣告以來，她基本上除了在綜藝節目上扮演吉祥物“坊”之餘，都沒有什麼正式的工作。雖然如此，時刻要以拉不密部員的身份奉獻大眾的勵志少女倒是沒有什麼不滿的，能夠出道已經讓她喜出望外了。但她沒有想到，連正式藝員都只是剛剛沾邊的自己竟然會被頂級經紀人看上、並到社長那裏直接要人。橙發的少女恭敬標準地立在社長室中央，一身及其顯眼……刺眼的全粉紅工作服令她最近已經習慣了各種各樣驚奇嘲笑的矚目，但很顯然，少女還沒有在兩位重量級人物的“解剖式”審視下淡定自若的本事。
　　“那個……”京子搓了搓手背，“新野小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是最上京子，就是廣告裏十分‘普通’看起來‘沒有明星相’的那一個……你要找的應該是奏江對吧？廣告中另一個‘美麗’、‘聰明’、‘演技出色’並且有著‘憂鬱公主氣質’和‘高高在上的女王姿態’但其實‘十分平易近人’的……”
　　看見少女越說表情越夢幻的樣子，新野很自覺地打斷對方，為免自己露出什麼諸如“嘴角抽搐”這類不合時宜的表情，新野園子儘量板著面孔：“我覺得你演技不錯，臉的話可以靠化妝補足。我認為你能成為當紅藝人，聽說你是為了不破尚才進入娛樂圈的？那麼你現在這種發展速度可是跟不上……”
　　新野女士僵硬著臉停了下來。
　　本來一臉和順的少女表情……不堪入目。
　　新野好像又看見了什麼不科學的東西在對方的背景框了使勁地散發著濃郁的怨念……
　　“最上，新野的意思是希望擔任你的經紀人。她手下還在帶幸若誕，所以，我希望你考慮清楚……”寶田社長揮動了一下手裏的馬鞭，一身英式騎手裝的打扮顯得他很是挺拔。從一進門開始就一直被無厘頭社長身後那匹不斷咀嚼著他一頭亂髮的白馬雷得蛋疼的京子猛地將“怨京”塞回去，疑惑地問：“幸若誕？”
　　“最上你對不破以外的其他藝人都沒有一點瞭解嗎？”社長示意僕人將把他頭髮當磨牙工具咬得起勁的白馬拉開，頂著一頭濕漉漉的口水勾起個玩味的笑，“你應該有看見這棟大樓外那張最顯眼的海報吧？”
　　“介紹歐洲旅遊勝地高級酒店的那張？啊！難道是那個長得像童話裏的王子大人一樣有著皇家才擁有的海藍色眼眸的少年嗎！”京子的童話妄想癖開始發作，“那個從精靈的國度迷路到人間的王子殿下就是幸若君？”
　　——皇家才擁有的海藍色眼眸……這種設定是怎麼回事……
　　——精靈的國度……你只是說笑的吧哈哈……喂不要一臉認真啊最上小妞我忍不住了……
　　“噗。”
　　最上京子一臉疑惑地道：“社長？”
　　新野園子一臉無言地道：“社長……”
　　“沒、沒事……噗……最、最上君，你、你答應新野的邀請嗎？”
　　京子低頭思索了一下，仍舊覺得不太妥當：“對不起……新野小姐。我覺得我現在學習的東西還遠遠不夠……”
　　“你是在質疑我的眼光嗎？！”新野的語調徒然飆高。
　　京子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望向社長。羅利寶田心平氣和地打圓場：“好了，好了，新野君，我知道你愛才心切，但這種事急不來的。既然最上覺得自己仍有不足，那這件事就先押後吧。還有，你那個小助理前天不是請假回老家結婚了麼？最上作為拉不密的一員可以暫時代任幸若君的助理，時間是一個月左右……那麼最上君，你願意接下這個委託嗎？”
　　“幸若君的助理？我願意！我一定會好好幹的！絕對不讓精靈殿下對人類的世界失望！！”京子滿懷虔誠地鞠躬。
　　——夠了，妄想什麼的……人家會當真的啦……
　　“噗……”
　　“社長？”
　　“沒有，新野你先去忙吧，我一會兒讓最上去找你。”
　　“……好吧。”新野園子不甘地掃了眼少女的側臉，踩著高跟鞋“嗒嗒嗒嗒”地離開了社長室。
　　沒有外人，京子疑惑地看著將她單獨留下的社長，不解地喚了聲：“社長？”
　　“本來，如果你答應的話，我打算想方設法改變你的選擇的。”寶田微笑，“不過，你沒有讓我失望。最上君，你的決定很好，放心吧，不用在意新野的態度……”
　　“哎？”本來因為新野明顯的不悅而有些拘束和自責的少女驚訝地睜大雙眼，“社長你這是……”
　　“新野她，不是社幸一那類型的經紀。她的作風我是看不上的。而你，最上君，我可是很看好你哦！所以，這次好好幹吧，順便看清楚，娛樂圈這趟渾水的另一面……”
　　京子眼神徒然認真：“所以說，精靈殿下是被新野小姐用這樣那樣的手法（嗶——）過然後才（嗶——）（嗶——）（嗶——）的？！”
　　“……”
　　——你夠了。
　　=========================
　　按照社長給的地址來到目的地時，京子很吃驚地發現這裏竟然是醫院。
　　——難道幸若君受傷了嗎？生病了嗎？需要人照顧但是卻孤零零的，於是在這個沒有人情味的人類世界裏越發思念自己的精靈故鄉……
　　抱著這樣的妄想，京子飛快地找到了對應的病房，禮貌地輕敲三下門，然後打開。
　　陽光。雪白的陽光。
　　被風吹得翻飛不止的米色窗簾。
　　在暖暖的被褥了安睡的娃娃臉少女，趴在床邊側頭小憩的俊美少年。
　　真的是現實裏的童話世界……這種場景美麗得如同電影裏經過處理的畫面。京子緩緩地將門關上，退後兩步，然後……捂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眼睛要瞎掉了啊！！那麼神聖光明的衝擊波我這種陰暗系的受不了啊啊啊啊啊啊！！
　　抱著幽幽從肩膀上飄出來的小怨京默默流淚的最上緬懷了一下自己被“閃亮的光芒”毀滅掉的大量怨念因數，開始回憶自己剛才看到的東西……
　　——那個女孩……
　　——難道是……
　　——妹妹嗎？
　　從來不會往戀人、愛情這個方向聯想的京子雙眼瞪得圓滾滾水盈盈的，她雙手作祈禱狀放放在胸前，內心的妄想如同滔滔江水一瀉千里。
　　正當這孩子的思維陷入了連作者都無法解讀的異次元空間之際，遠處的轉角傳來了“嗒嗒嗒嗒”的高跟鞋聲。因為這個房間正好靠走廊盡頭，旁邊就是消防通道，兩面牆之間有個能容納一個人的凹位，京子順勢就縮了進去，等高跟鞋聲在旁邊的房間門前停了下來後，最上小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厭惡之中……
　　——我為什麼要躲起來我為什麼要躲起來我為什麼要躲起來來來來來來……（回音）
　　“哢?”——
　　從聲音來聽，對方開門的動作很粗魯，似乎是生氣了的樣子。一會兒，京子就聽到了病房裏傳來爭吵聲。是新野小姐的嗓音，還有平靜、低沉的男聲。
　　“你拒絕了萊斯利導演的邀請？！你怎麼可以不找我商量就擅自下決定！你知不知道，在日本娛樂圈，能夠打開國外市場的機會是多麼罕有，如果不是因為你混血兒一樣的長相也很符合外國觀眾的胃口，萊斯利導演怎麼會看上你！就憑你那種拙劣的演技……”
　　“你說得對。”對比起新野的激動，少年的聲音平靜過頭了，“我不懂演戲。我說過了，我已經不需要變得更受歡迎了。”
　　“別開玩笑了！”什麼東西砸到地板上的聲音，“別人求也求不到的出國演出的機會……”
　　“我說，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你……”
　　“沒錯，我的住宅、車子、穿著、吃食、甚至身份證明和戶籍都是你安排的。但是我可沒有跟你簽賣身契啊，而且，我已經儘量配合了你那麼久了，賺到的錢補上那些之餘還多出不少吧？應該夠了。別忘了，除了這個房間的住院費和醫療費，我可是一日元的報酬都沒有從你那裏拿到?。”
　　“……”
　　京子吃驚地捂住了嘴巴，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夠了？夠了？！哈哈，怎麼可能夠了！不夠啊！完全不夠啊！我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錢，多到你無法想像的程度！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我要很多很多的錢，才可以回家……”
　　“你不知道的……你不會理解的……我是那麼的喜歡這個世界……你知道嗎，我喜歡這個世界啊，喜歡到……想要毀滅它，想要將整片天地全部碾碎、碾碎、碾碎……”
　　“這需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錢啊，你懂嗎？你懂嗎？啊？”
　　女人的夢囈歇斯底里，醫院安靜得嚇人，京子能夠清晰地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二十三

　　結果最上京子在醫院的走廊上僵硬了整整一個下午，她那張表情認真到可怕的臉被投上夕陽的餘暉，等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嗒嗒嗒”已經消失了很久很久，她才回過神來。這時，天也黑得才不多了，沒有星也沒有月的夜晚格外的深邃，京子被扭開門鎖的聲音驚醒，抬頭，就見如同月夜下平靜的海面般幽靜剔透的藍眸在不足三釐米的地方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京子連腳趾都嚇得繃直了，偏偏嘴巴還很不爭氣地脫口而出：“精靈殿下！”
　　“……”
　　“……”
　　阮誕默默拉開了一下距離，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自然卷。因為這半個月來基本上推掉了所有出鏡的工作，有好一段時間被新野拾掇得人模狗樣的少年再次被不修邊幅的外表毀壞了優雅的形象。至少跟京子想像中那個貴族式的王子有差別，眼前的“幸若誕”看起來呆……呆的？
　　懷疑一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看見阿誕的那頭卷毛被他那樣子一弄反倒蓬鬆地翹起幾根時，京子的內心正在?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腫麼辦好想拿定型水把那幾根呆毛壓下去啊！！不行了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動手啊腫麼辦腫麼辦！！QAQ
　　在詭異的方面有著可怕的強迫症和完美主義傾向的最上京子雙手蠢蠢欲動地掙扎在自我毀滅（？）的邊緣時，少年側開了身，神色木訥像是熬了好幾天通宵的樣子道：“你……在這裏做什麼。”
　　“……”背後緊緊貼著牆的京子終於想起自己的地理位置……這個藏身的凹位偶爾會被清潔大嬸用來放掃帚和垃圾簍什麼的……而她自己正站在這麼一群東西中間……怨京們抱成一團流下了悲催的淚水，而京子本人卻硬是撐起了相當職業的微笑：“你好，幸若君，我是拉、拉、拉不密部的最上京子，接下來一個月將會承擔起你的助理的職責……”冒著赴死的決心好不容易將那個丟臉的部門名稱擠出口，京子（看似）淡定自若地從藏身處走出來，一邊跟上少年的腳步一邊盡職盡責地詢問：“那個，幸若君有什麼需要……”
　　接下來的話卡在了喉嚨裏。
　　轉入病房，半靠在枕頭上的少女正用圓滾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們。少年愣了一下，不確定地喚了聲：“林櫟？”
　　輕輕抖動的少年嗓音小心翼翼、生怕驚碎了什麼似的。
　　京子自覺地退了出去，輕輕將門掩上，眸子閃亮，整張臉立刻癱成癡癡的一團。
　　——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好想掐想掐想掐……
　　什麼時候說過來著？大多數女性都無法抵抗過於可愛的東西。
　　……林櫟不算。
　　“林櫟？”阿誕不確定地喚了一聲。他的遲疑完全是因為眼前這貨的笑容太過不正常了！林櫟那廝雖然經常會傻笑乾笑憨笑裝逼笑□（？）什麼的，但這種純純的少女漫畫式笑容絕對不是蘿莉怪的功力能夠使出來的啊？！
　　——莫非……她被索命咒命中的不是胸口是腦子？
　　少女直直地望著他，隨他的移動而調整視線，目光的焦距始終在他的臉上。寬大的病服掛在她肩上，顯得微微帶著嬰兒肥的女孩尤其的□瘦弱。她歪了歪頭，鸚鵡學舌一樣愣愣地重複：“林櫟？”
　　“……”
　　史前人類……宇宙……粒子對撞機……野豬……海綿寶寶……阿誕的腦海裏閃過一坨毫無理智可言的馬賽克物後，強忍著雞皮疙瘩亂舞的少年木著臉靠近去，伸出手在坐起身來的少女眼前揮了揮：“幾隻手指？”
　　“幾隻手指？”林櫟也學著他的樣子舉起肥爪子在眼前揚了揚。
　　“……”
　　耶穌……變形金剛……朗格朗日中值定理……噴發的火山……馬桶……阿誕的腦海裏再次被一坨無意義的畫面填充了幾秒，少年雙手撐在對方身側，臉再湊近了一點，海藍色眼眸漫不經心地注視著林櫟的眼：“林櫟節操為負。”
　　“林櫟節操為負。”少女傻傻地跟著念。
　　“……”
　　——這BOSS的腦子被人組隊刷爆了麼？！
　　阮誕睜大雙眼，嘴唇嗡嗡地挪動：“林櫟是小狗。”
　　“林櫟是小狗。”
　　“圓臉蘿莉滾粗，禦姐賽高。”
　　“圓臉蘿莉滾粗，禦姐賽高。”
　　“阿誕大人，以後你叫我往東我不敢往西，你叫我走路我不敢打的，我擔任肉盾你儘管打機，你把我賤賣我流淚感激。”
　　“阿誕大人，以後你叫我往東我不敢往西，你叫我走路我不敢打的，我擔任肉盾你儘管打機，你把我賤賣我流淚感激。”
　　“看！UFO！”
　　“看！UFO!”
　　“啊哈。”
　　“啊哈。”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
　　——咦……剛才自己說了什麼很驚悚的東西哎好像……
　　——唔……忘記了。╮(╯▽╰)╭（喂！）
　　望著純純地凝視著自己，人家說什麼她就跟著念什麼的林櫟，阮誕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然而還沒等少年理清思緒，他就感覺到有什麼濕滑的東西舔在了自己的臉上……
　　阿誕麻木地看著林櫟的小舌頭在他的面頰上輕輕舔了一下……再輕輕舔一下……然後重重舔刮而過，少年的臉頰肉都被舔得往上堆起了皺褶……
　　口水“啪嗒啪嗒”地滑下某人的臉。
　　某嫩皮怪獸鼓著臉嘎巴嘎巴味道，在少年越來越漂移的目光中，林櫟“嗷嗚”地張大嘴巴，雪白的牙齒閃耀著健康的光芒，眼看就要往阿誕的臉上招呼……
　　“啪”！
　　少年一手撐著蘿莉怪的額頭，手臂伸直，某只手短人傻的老妖伸長雙手拼命揮舞，嘴巴嘩啦啦地往下淌著口水：“餓∼好餓呀∼咬、咬一口又不會懷孕∼”
　　——是人道毀滅呢還是人道毀滅呢還是人道毀滅呢……
　　“你怎麼回事？”阿誕目光平靜地盯著她……如果掐著林櫟額頭的手不要爆青筋就更好了。
　　“你怎麼回事？”圓臉少女的複讀機功能還在，還哢嚓哢嚓地上下咬合了一下牙，以表明她的牙口時刻準備著為主人的填肚子大業作貢獻。
　　阮誕木著臉一把將林櫟按回了枕頭裏，整床被子高空砸下，將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的少女裹成一條扎實的春捲後，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使勁地用袖子抹著臉上的口水，兩腮漸漸泛紅，不知是因為用力摩擦刮紅的，還是因為其他。
　　“‘系統’，那是怎麼回事？”
　　“【情報等級：B4級，許可權以內。“低等執行員”012號因在異世界受到靈魂創傷，目前處於混亂狀態。靈力、巫力、佛力、精神力等可修復。】”
　　靈力……嗎。
　　看著娃娃臉少女在卷成一團的被窩裏掙扎了一會，然後累了，小小地打了個呵欠耷拉著腦袋緩緩合上眼，少年給她掛了袋葡萄糖，然後靜靜地坐在床邊。不一會，他從口袋掏出了掌機，埋頭，打開了戀愛養成遊戲的存檔。
　　娃娃臉的男主角佔據了整個螢幕。
　　——本來還打算在這個世界多呆一段時間……
　　……
　　夜，完全降臨。
　　====================
　　“啊啦，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呢，最上小姐。”
　　面對眼前淡妝素抹、衣裝利索的女經紀，最上京子不由得站得端正，活像面對的不是自己的同事而是從前作為招待員時光顧的客人一般，無論表情姿態都無可挑剔。
　　京子潛意識覺得這個人不喜歡她，自從上次她拒絕了那個邀請之後。
　　本來被委託接手幸若誕的助理工作，京子理應在新野手下工作的。但因為最近阿誕繞開新野園子親自向公司申請休假，並且還通過官方平臺率先向公眾承認息影。這個消息在娛樂圈可是掀起了不小的風浪，但很快地，幸若誕影迷俱樂部內部流傳出“幸若SAMA沉睡多年的妹妹最近醒來了”這樣的消息，於是大部分的粉絲的態度從不解焦躁立刻轉變為理解支持。至於同人圈裏出現的各種兄妹本子禁忌YY等等暫且不提。
　　這樣，表面和平實質已經徹底鬧翻了的幸若誕和新野園子最近關係緊張，而京子很自然地作為“幸若誕的助理”而不是“新野園子的助手”兢兢業業地認真處理起阿誕的瑣事來——無非是將打過來的質問電話全部擋回去、提醒某玩遊戲玩得廢寢忘食的自然卷少年吃飯休息、偶爾陪似乎腦袋出了問題的“幸若妹妹”聊聊天——就跟同複讀機聊天一樣傻得可以。
　　但京子覺得這樣的工作很不錯。她能夠感覺到呆在他們身邊那種恬淡安靜的氛圍。
　　偶然歡樂，偶然靜謐。
　　當然，如果沒有在這裏撞上新野園子的話，那京子今天的心情會更好的。
　　少女挺直了背，不知為何硬是用上了敬語：“您好，新野小姐。”
　　“做這樣的工作，很高興嗎？”新野走近兩步，高跟鞋“嗒嗒”作響。她纖長的手指放在京子握著便當的手背上，圓潤的指甲刮過指節，輕微的顫慄竄上京子的脊背。
　　“這樣近看，你的五官還是很漂亮的嘛……”新野著迷一般靠近京子的臉，在對方驚訝的目光裏，她的手順著橙發女孩手臂的曲線蜿蜒而上，直至輕輕撫在少女稍顯稚嫩的下巴上，“臉的輪廓也很好……”
　　“新、新、新野小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幻聽了我肯定幻聽了！！
　　手指繼續往上，微微帶著薄繭的手掌摩挲著少女僵硬的臉龐。新野眼神癡迷，像是透過她在看什麼美好又夢幻的泡影。
　　“知道嗎？我以前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我希望你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我因為你的笑而笑，因為你的哭而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肯定幻聽了我絕對幻聽了！！
　　聽到“喜歡”兩個字而冒頭的“怨京們”包圍著新野指指點點，京子硬著臉死命地給那群怨靈打眼色，但那夥陰暗生物好像找到了老巢一般歡樂地圍著新野打轉，不時嘿嘿笑著交頭接耳一番，樣子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你們要叛逃嗎嗎嗎嗎嗎嗎嗎嗎……（回音）
　　“但是……”新野的手停在了京子的脖子上，剛才還溫柔如同撫摸珍寶的動作變得粗魯，然後，那些手指慢慢、慢慢地收緊，“我都不知道，原來真正面對你的時候，會那麼的痛苦……”
　　“我不知道會那麼痛苦的，這個虛假的世界，就好像，連我都是假的一樣……”
　　“你說，我存在嗎？那個喜歡你的我，存在嗎？”
　　京子漸漸也感覺到了痛苦。這種痛苦是從對方的靈魂裏刺進來的。在這之前，最上京子永遠沒有辦法理解，原來精神上的痛苦竟然可以掩蓋肉體的折磨，在記憶的深處留下那麼深、那麼深的痕跡。
　　“你死掉的話，這個世界會崩潰嗎？我可以回家嗎？嗯？……”
　　新野輕聲細語如同情話的質問在少女的意識裏模糊……模糊……

　　二十四

　　一隻泛白的手掌，或者說一抹可怕的執念纏在了京子的頸脖上。人們都說，一個人臨死的時候會回想起很多的東西，但少女卻覺得自己的腦海一片空白——這種突如其來的殺身之禍真的讓她徹底懵了，京子目光呆滯地望著新野的後方，死亡的恐懼和痛苦讓她心中充滿祈禱：如果現在有人能夠讓她喘一口氣，哪怕小小的一會，她願意付出一切……
　　——看起來並不強壯的女人，怎麼可以擁有那麼驚人的力量呢？是執念嗎？像自己一樣的……執念。
　　——不同的只是，自己的執念被發洩到了自己身上，而她的執念讓她責備全世界。
　　在最上京子的視野開始蒙上白霧時，圓臉的女孩呆呆地抱著跟女孩自己模樣相似的毛絨玩偶出現在她面前。新野園子並沒有發現身後傻傻地站了一個人，目光專注而虔誠地落在京子泛著不正常紅暈的臉頰上。但處在窒息的危險裏的橙發少女卻一下子打了個激靈，她記得，女孩抱著的玩偶還是她親手縫的，那個叫做林櫟的娃娃臉少女看起來不過國中生模樣，常常在聊天的時候目光澄澈地望著她，會很老實地重複自己所說的話，偶爾會問一些既天真又不合邏輯的問題，會讓人哭笑不得，會讓人覺得……寂寞。
　　此時，林櫟怔怔地站在新野身後，隔著一段不遠的距離疑惑又單純地望著她們。懷裏的玩偶耷拉著頭吊在她手臂上，蒼色的病服讓她更顯單薄。
　　京子突然生出了一股恐懼。
　　在林櫟的嘴唇輕輕蠕動的前一刻。
　　“你要……殺死她嗎？”
　　僵硬。
　　不論是新野園子，抑或最上京子，兩個人都被那平直的疑問句驚得渾身僵直。新野像是一下子從夢魘裏驚醒，飛快地鬆開掐在別人脖子上的手指，退後兩步，不可思議地看了看京子又瞥了眼林櫟，動作凍結一般整個人釘在了原地。京子猛喘一口大氣，脊背貼在牆上滑坐下來，開始了斷斷續續的咳嗽和幹嘔。新野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就聽見娃娃臉少女那種平直、空洞得可怕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你又要像當初殺死‘林櫟’一樣殺死她嗎？”
　　林櫟的面容冷冷如冰雕，殘酷的笑意輕輕地浮現在她的唇角。在京子尚未抬頭的時候，圓臉少女從身後抽出一個空掉的針筒，閃著凶光的針頭緩緩舉起……
　　新野的胸腔灌入一股可拍的涼意，她驚恐地瞪著眼死死看著林櫟，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本來優雅知性的女人不復存在，皺亂的職業裝和恐懼的神態只讓眼前的這個一向雷厲風行的經紀人顯得狼狽不堪。
　　“你……你是……”
　　自從和阮誕簽訂了合同之後就沒有好好端詳過這個“拖油瓶”的面容的新野第一次看清了林櫟的全貌——黑髮、短的，娃娃臉，漆黑的眼眸圓滾滾，嘴唇是女孩子常見的菱形。她的眼睛越睜越大，眼白泛起紅絲，抖動著嘴唇的樣子像半個死人。這個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女人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她抖著腿站起來，扭身“嗒嗒嗒”地慌不擇路逃了開去，連高跟鞋都跑丟了一隻。
　　“救命、救、救命……”
　　殺人未遂的兇手在那看起來腦筋不好的女孩面前反而喊起“救命”來了。京子捂著脖子上青紫的指印，驚疑不定地望著新野消失在走廊盡頭。她回過頭來，就見林櫟茫然地看著她，又呆呆地望瞭望自己手裏握著的針筒，一臉的疑惑不解。
　　京子沒有多想，飛快地跳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把危險的針筒從林櫟手裏抽走扔掉，細心又緊張地檢查女孩的雙手：“你有沒有傷到？你怎麼赤著腳走下床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如此仔細的端詳後，眼前的景象讓京子再次緊張起來。女孩的手掌滿是傷痕，手臂上攀附著好幾道虯起的粉肉，很明顯是不淺的傷疤。十個指頭本應肉肉的圓潤的指尖全都是或深或淺的痕跡，就像曾經用來挖過牆似的，即使痊癒，仍舊能想像當時的痛苦。
　　——這孩子……
　　京子默默地摟住了林櫟。她摸了摸娃娃臉少女的頭，輕輕、輕輕地歎了口氣。
　　林櫟茫然地掙扎了一下，最後只憋出了一句：“餓。”
　　然後京子感覺到，自己肩頭的衣服濕了一片。有什麼東西蠕動著啃咬她的制服……
　　“……”
　　將如同兔子啃草一樣用自己的衣服來磨牙的蘿莉怪拎開，最上京子忍住黑線的衝動將手裏的便當遞到少女的懷中：“?，給你……不要連布一起啃……飯盒也不行……拜託不要再吮那個湯匙了它真的不好吃……給我坐好乖乖吃飯啊混蛋！把我的純情還給我啊你這只妖怪！！不要把餐巾吞下去啦看我扣喉……”
　　醫院大門，一邊走路一邊操作掌機的捲髮少年堪堪避開東倒西歪地跑出來的新野，只見這個對自己無限不滿的女經紀滿眼驚懼地扭頭瞥了自己一眼，就立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阿誕歪了歪頭，湛藍的眼眸閃過說不清的光。他收起掌機，瞬步加快了腳程，醫院的人只感覺到一陣微風從自己身邊刮過，而阿誕已經瞬間出現在了林櫟的病房門前。
　　少年看似鎮定實質迅速地打開門。
　　林櫟抱著毛絨娃娃無辜地望著他，背對著他的京子“哢哢哢哢”地扭過脖子……橙發少女一臉的飯粒唾沫——某人亂吃東西噎著了噴的。
　　“……”
　　阿誕緩緩將門關上，拿出PSP讀檔。
　　“噗。”
　　“幸若先生！！”少女惱羞成怒的嚷嚷。
　　“幸若先生！！”林櫟的複讀聲色並茂，然後這貨立馬開始發表意見，“飯粒掉下來了，京子髒髒。”
　　“你以為是誰害的啊！！”
　　=====================
　　敦賀蓮微笑著和身穿粉紅制服顯得異常顯眼的少女打招呼，他的笑標準而完美，像事先量好尺寸一般的弧度恰當地展示了某大神的不悅。
　　沒錯，是不悅。
　　——沒錯，眼前的敦賀先生……相當的不高興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京子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九十度鞠躬回禮，然後低聲問道：“敦、敦賀先生，你怎麼了？”
　　“嗯？”敦賀蓮笑得越加燦爛，“我什麼事也沒有啊。”
　　——說謊！你的背景全是黑色的煙霧啊！怨京們全部都縮回去了啊你丫敢說沒事！
　　“那你……”京子微微後退一下，“那個，我要跟幸若先生到……”
　　“你脖子上的傷痕……”蓮打斷她的話，像是聊到天氣一樣隨意地問一句。
　　但是京子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就像如果她不說真話的話，眼前這個看似紳士的男人就會立刻撲上來戳爆她的額頭……
　　“嗯……我不太方便說……”
　　自從和新野園子發生了這樣的事後，京子並沒有報警或者跟什麼人提過，只是旁敲側擊地向阿誕詢問了一下新野的事，不過這女孩心思淺，兩三下被那只卷毛宅套了個一乾二淨。其實京子看新野那個狀態都知道她不太對勁，雖然對自己做了那樣的事，但很有可能是精神疾病什麼的……報警的話說不定人家奮鬥半生的事業就毀掉了，所以女孩才打算弄清楚情況再說。
　　倒是想不到敦賀蓮會留意到她脖子上的瘀傷……明明用絲巾好好遮住了啊……
　　京子哪里想到，這尊大神對她的瞭解可謂深刻透徹，明知對方不是什麼花俏的人，還那麼奇葩地在粉紅制服的壓迫下加上絲巾這個雷點……
　　“被人掐的。”誰知旁邊一個平靜的聲音插/進來，話的內容直戳要害讓敦賀的臉瞬間就僵了一下。有著高挑身材和溫和氣質的黑髮男人表情立刻嚴肅起來：“是真的嗎？”他看著京子，眼裏的認真不容置疑。
　　“敦賀先生你不是趕時間……”
　　“不，我有半天的休假。”敦賀蓮轉身，微笑著向低頭專注于PSP的少年，“幸若桑，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探望一下令妹，順便和你的臨時助理聊一聊。”
　　“不介意。”某掌機少年速答。
　　“……”某橙發少女渾身感覺到了一陣寒意。
　　於是LME大樓的門口，許多工作人員興奮地看著走在一起的兩個帥哥——一個高挑優雅、一個藍眸俊美，大大地滿足了在場許多人的眼福。
　　當然，當看到跟在他們身後作憔悴狀的粉色少女時，大家都被那套“風格奇特”的制服雷得眼角抽搐了一下。
　　——社長……好品味啊。
　　最後，前臺的接待姐姐默默地在心底作了總結。
　　==================
　　新野宅。
　　女人面容枯槁地縮在床上，身上的職業裝從醫院跑回來後，這兩天都沒有換過。本來梳得整齊莊嚴的髮髻散亂不堪，眼神亂瞄，繼而變得空洞。她的左手捏著自己的存摺，偶爾瞥一眼，上面堆疊在一起的“零”讓她稍微有點安心。
　　“沒有事的，我還有錢，還有很多很多的錢……”
　　“不是她，不是她，我肯定看錯了，不是她……”
　　……
　　‘月英姐姐……’
　　‘月英姐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阿爾貝哥哥！月英姐姐！小葉姐姐！艾瑪姐姐！薇璐姐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突然在女人周圍響起的呼救聲刺痛了她的耳膜，女孩稚嫩的、微弱的、絕望的呼救聲一下一下地打在她的心頭。新野咬著下唇，手上緊緊地拉著身上的被子，呢喃的聲音帶著哭腔：“不要叫了，不要叫了……”
　　不一會兒，她平靜下來，鬆開抓得裂開的被子，從床上爬起，像行屍走肉一樣走到了櫃子旁邊，拉開抽屜，拿出一把小小的女式手槍。
　　“不管是誰，都消失掉吧，然後，我就回家了，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呢……不是麼？”
　　女人臉上的笑容，乾澀而……詭異。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4

　　二十五

　　入夜，病房裏沒有開燈。不大的房間裏唯一的光源來自某少年的寶貝PSP。那時時隨著遊戲畫面的轉移而變換的幽光倒影在阮誕的臉上，讓那雙蔚藍的瞳仁變得光怪陸離。少年靜靜地坐在病床邊唯一的凳子上，手指飛快地在掌機鍵間跳躍了幾下，又緩緩地停了下來。
　　他抬起頭，光線轉移，只照亮了他的下巴。床上已經熟睡的少女半張臉埋在被子裏，光潔的額頭露了出來，細長的睫毛與黑暗融為一體，但少年能想像到那睫子抖動時漂亮的弧度。
　　少年盯著娃娃臉女孩團成一團的睡姿開始神遊。
　　白天敦賀蓮來過，林櫟對這位高個帥哥表現出了強大的求知欲與好奇心。仿佛發現了京子之外的又一個新玩具（？），圓臉蘿莉皮老妖打滾撒潑，耍賴淚奔，用盡各種各樣讓人不恥的伎倆，終於得到了吊在“讓人最想交往的男明星NO.1”手臂上作鹹魚狀的權利……當阿誕面無表情而京子嘴角抽搐地看到敦賀蓮將小臂上掛著的蘿莉怪上下甩動的同時依然能維持“紳士”的笑容時，這位演技出眾工作認真的演員在他們眼中的形象開始發生了物種意義上的轉變……（←_←）
　　先不說京子被敦賀先生那“BOSS級的氣場”震懾到風中淩亂頭髮倒豎的全過程，在林櫟自個兒找樂子的同時，阮誕將之前從京子的?述中套到的、關於新野前兩天意圖傷害這個女孩的事完完全全給敦賀蓮泄了底。既然已經確定了新野是穿越者，而這個女人又有破壞劇情的傾向時，阿誕認為最好還是讓他們遠離她一點比較好。而他自己這個月幾乎和外界斷絕聯繫……因為之前出道弄出的動靜比較大，阿誕詢問過‘系統’，這個世界的既定未來損害率已經達到了48%。本來還打算如果世界穩定的話就在這個尚算和平而且又有各種掌機以及遊戲出售（這才是重點）的地方呆久一些……看來不可能了。
　　一臉驚悚的京子和“溫柔”微笑的敦賀蓮結伴離開。夜的來臨總讓少年情緒柔和起來。他是喜歡黑夜的，大概是因為沒有過多的審視，周圍靜悄悄的，會有心跳陪伴自己，透過掌機聯繫的世界既絢麗華美又有跡可循。大概是因為現實世界的人和物太過混亂不堪，明明作為“常理”誕生的初始的三次元看起來毫無章法，反而比不上那些不安常理出牌的遊戲劇情，至少它們富有規律和遵守規則。
　　阿誕似乎天生喜歡有條理的、可計算的、理智的事物。他無法忍受被打亂的常識和難以揣測的人性，就像他難以忍受瘋子非週期性的癲狂一樣。
　　但罕有地，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對“存在的本身就和‘正常’這樣的詞含義相反”的林櫟感到不耐。
　　這種感覺是很奇妙的。奇妙到，一向目中無人的少年此刻靜靜地望著少女從被子邊緣滑出來的手，一眨不眨地觀察那些手指上或深或淺的傷疤，心裏升起打穿一個GAME的全部結局時才會有的感覺——滿足、悵然。
　　——明明都奔二了，這傢伙的皮囊還幼稚得像初中妹紙……果然是妖怪。
　　這樣想著的少年腦海裏浮現的卻是那個還未完成的戀愛遊戲中左擁右抱的娃娃臉男主角。
　　於是他鬼使神差地將林櫟額頭的劉海全部撥起，溫熱的額頭光潤微突，少女緊閉著的眼睛睫毛輕輕顫了顫。娃娃臉肉肉的，即使沒有表情也像鼓起了腮幫撒嬌的鄰家女孩。
　　——這妖怪左擁右抱……
　　少年思索了一下，等滿腦子塞滿林櫟左手一禦姐，右手一女王，傻笑露白牙的傻（嗶——）狀時，他才慢吞吞地收回手，指尖不經意擦過女孩的鼻翼，一股濕熱的氣息倒灌著噴到他乾燥的手指上。
　　“蛋蛋……嗷嗚……嘿嘿……”林櫟嘎巴兩下嘴，舌頭舔過上唇，輕輕蹭過少年的掌心。
　　……
　　阿誕愣了一下，皺著眉，嘴唇的弧度要彎不彎的，彆扭得要死。然後耳尖染紅的少年將林櫟露出來的那只爪子粗魯地塞回被子裏，挖出另一部掌機雙手齊用開始“二機流”……
　　……
　　自己和自己PK的娃上輩子都是折翅的天使……嗯。（←_←）
　　阿誕一邊玩著一邊離開了病房。
　　====================
　　林櫟在做一個夢。
　　她現在靈魂殘缺，腦袋除了一些本能和潛意識，幾乎像空白一片的嬰兒。林櫟知道自己不應該做夢的，但當一隻溫軟的手掌放在她額頭上，又很快地離開後，她就開始被夢境支配。
　　漂亮的歐式別墅。
　　遠遠地望著。
　　遠遠地。
　　圍牆那邊傳來清脆的笑聲和打鬧聲。她好像很喜歡這些聲音，不，她簡直虔誠地崇拜著這些聲音和這堵圍牆另一邊只能看見卡其色屋頂的別墅。背後好像有傳來打罵的聲音，她覺得有人在瘋狂地用暴力摧毀她的肉/體，但奇怪的是，她一點兒感覺不到痛，也感覺不到恐懼或者驚慌。就仿佛她的軀體有著無窮的承受力、可以負擔無法想像的傷害和疼痛一樣。她只是興奮到顫抖地傾聽著那面圍牆後的聲音，在背後的咒?干擾了她的聆聽時稍微有些不滿。
　　“讓你勾引我兒子！”
　　“你這個賤種！小蕩/婦！殺千刀的狐媚子！看你還敢不敢！敢不敢！”
　　“忘恩負義的雜碎！是誰給你一口飯吃的！狗膽子長毛居然作出那種不要臉的事！看我不抽死你！還笑！還笑！老娘踹死你這死丫頭……”
　　林櫟好高興啊！她好像披上了什麼鐵甲神兵，只有溫暖的感覺延綿全身，心底深處已經打算承受的疼痛她絲毫都感覺不到呢！這下她可以更加專注地聽圍牆那邊的聲音了！少女的嬌嗔、歡笑和打罵，少年偶爾插話時的清朗平和，大人們帶著外國口音的慈祥的提醒和安慰……
　　圍牆那邊……
　　圍牆那邊……
　　——哥哥姐姐們都很幸福啊！真好。我很快也會變成他們中間的一員了！這些都要感謝月英姐姐、薇璐姐姐、艾瑪姐姐和小葉姐姐！
　　——對了對了！還有阿爾貝哥哥。雖然他都不和我說話，但是我還是最喜歡他！他上次送蛋糕給我了！是很好吃很好吃的蛋糕！
　　——等我到了那邊，我一定會聽話的，對了！我要幫哥哥姐姐的忙，他們說的我都會做到！
　　——嗯嗯，我會和他們相處得很好的。
　　林櫟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只是稍微幻想一下以後的生活，都讓她感覺到了巨大的幸福。這幸福既真實又虛幻，她只能不斷地給自己打氣，不斷地考慮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故作樂觀地在心裏安排一切。
　　女人的咒?停止了。她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拉到了身後。男人的手粗糙得不得了，這種觸感讓林櫟不可遏止地發起抖來。
　　“你幹什麼！這是我們的女兒！”男人擋在她面前，包著她的小手的那只大手滾燙滾燙的。林櫟抖得牙齒都打著顫，卻沒有勇氣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熬過這幾天就好了。
　　——熬過這幾天。
　　“什麼我們的女兒！這雜種可是從孤兒院抱過來的！跟我們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供她吃供她住，這賤人就是勾引我們兒子來報答我們的嗎？！”
　　“什、什麼？勾引……”男人的臉轉過來，林櫟只看到黑漆漆的洞口裏亮起兩束可怖的光，“真的？”
　　那兩束光所組成的巨獸把她吃掉了。
　　林櫟發現尖叫無法從喉嚨壓擠出來，黑暗鋪天蓋地，窒息感讓她每一根神經都在發抖。?喊被遏制，流淚被遏制，呼吸被遏制，連痛苦、絕望、悲傷都被一一遏制。
　　她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直到一隻手輕輕拂過她的臉。
　　卷毛的少年面無表情地摸摸她的頭：“你知道嗎？其實你是女媧補天留下的一塊靈石，經過三千年的修行才成了妖，但因為作惡多端，種下惡果，必須受三百世的劫難，嘗盡人間悲苦才可以修成正果。這一世的痛與淚，皆是從前的因和果。”
　　“真的？”林櫟傻傻地問。
　　“假的。”阮誕平靜地答。
　　……
　　林櫟笑著睜開了眼睛。她又變成空白一片的嬰兒了。她不記得自己的夢，只想起她似乎叫了“蛋蛋”的名字。
　　她覺得這樣挺好，如果不需要一睜眼就看見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自己的額頭的話，想必她會更加愉悅的。

　　二十六

　　林櫟歪歪頭，完全不顧眼前的兇器隨時能取走自己的性命，逕自坐起身來，揉揉眼睛，打個呵欠，伸個懶腰，才瞪起滴溜溜的黑眸子望著眼前的人。女人手發著抖，即使被威脅的物件那麼大的動靜，也絲毫不敢下決心扣動扳機。新野憔悴的面容上滲出病態的酡紅，像是吃了什麼讓人亢奮的藥物，腳上穿的已經不是她一向喜愛的高跟鞋，而是匆忙出門都來不及換的家居拖鞋。
　　“不、不要動……”
　　“不、不要動……”林櫟連聲調和顫音都學得像模像樣。
　　“我、我真的會開槍的……”
　　“我、我真的會開槍的……啊嗚？我木有槍QAQ……”林櫟可憐兮兮地盯著新野手上的女式手槍，眼神裏滿是“給我嘛給我玩一會嘛……小氣”的委屈。
　　——委屈你妹啊！！
　　新野差點被氣得手滑一子彈崩了眼前這貨。但總歸她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女人深吸一口氣，啞著嗓子問：“你是林櫟？”
　　“你是林櫟？”少女無辜回望。
　　……
　　對話無法進行下去了，對方是個天線斷掉的接收器，新野園子緊緊地盯著林櫟的眼睛，一字一頓：“我是，月英。”
　　“月英”這兩個字耗盡了新月全部的力氣。一個重錘狠狠砸在她記憶深處，本來已經掩蓋好的某些東西又再肆意翻滾出來。在這個漆黑的病房裏，那種負面的情緒更加壓得她無法喘息，儘管四肢百骸都被寒氣侵佔，新野依舊不放過少女的任何一絲表情……她要確定，眼前這個傢伙值不值得她動手……應該說，她要判定，這個人是不是她已經“殺死過一次”的那個孩子。
　　圓臉少女頓了一下，聲音仿若從某個深深的洞穴裏傳出來似的：“月英……姐姐……”
　　???！
　　“啊——！！”
　　顧不得自己被子彈擦傷的正在流血的左手，從門外沖進來的少年將林櫟好好地裹在被子裏。巡房的小護士剛進來就被槍聲嚇個半死，接下來新野逃出去時又狠狠撞了她一下，她捧在手上的託盤和上面的吊針瓶、藥品等都掉在了地上。阮誕沒有追出去，新野連發的三枚子彈射空了一枚，一枚被他擋了一下歪了，他看著最後一顆子彈沒入林櫟的肩膀，看著鮮紅轉變為玫紅汙了潔白的被子，看著林櫟清亮的眼眸逐漸變成漆黑無光的冷漠，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
　　“月英……月英。”林櫟冷冰冰地咀嚼著這個名字。她整張臉呈現一種鐵血的陰鷙，看到自己肩膀上的傷口時，也只是扯爛了床單纏了一下，立刻就走下床，一路前進偶爾滴下些許紅。門口的小護士已經跑掉了，地上留下了吊針瓶的玻璃殘片和兩支針筒。少女撿起了最鋒利的那塊玻璃，邊緣割傷了她的手指，一滴葷腥的血沾上了她的褲腳。針筒塞在口袋裏，少女一邊往外走一邊喃喃：“月英在的話，那麼薇璐、小葉和艾瑪也一起嗎？……對，還有阿爾貝，還有阿爾貝……”
　　阿誕好像終於回過神來，跟上前正想拉住她的手，卻被她握在手裏的玻璃片狠狠刮劃著擋過。那尖銳物的扇形攻擊區雖然被少年堪堪躲開，但也足夠作為警告的了。阿誕這時才發現，自己面對的已經不是平常的那個林櫟了。眼前的娃娃臉女孩失去了柔軟的外殼，放出了心中潛伏的……惡魔。
　　那是仇恨、孤獨、恐懼和絕望的集合體，是不會背叛林櫟的存在。
　　阮誕右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想起了自己當初發現林櫟的第二人格時說的話。
　　——“你不會殺我的，我能夠提高‘她’的生存率，如果你想要保護‘她’的話，我應該還有利用價值。”
　　那個冷漠又絕望的衍生物，又怎麼會懂得“利用價值”這種可笑的玩意？
　　阮誕坐在地上，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他翻出掌機，螢幕上，娃娃臉的男主角淌在血泊裏，他最愛的那個女孩拿著柴刀，對準自己，對話方塊裏只剩下女孩的呢喃。
　　‘你要永遠跟我在一起才可以?，你不會再背叛我的了，對吧？’
　　……
　　這個戀愛遊戲果然全滅了。
　　=================
　　天亮了。
　　娛樂圈……沸騰。
　　“LME王牌女經濟謀殺其名下藝人！”
　　“幸若誕的賣身契？！究竟是利益糾紛還是感情糾葛？”
　　“喪心病狂！LME公司的驚人□！壓榨藝員的黑工廠！”
　　“幸若誕傷情未明，警方正在緝拿在逃犯新野園子。”
　　……
　　鋪天蓋地的傳聞和各大雜誌社脫銷加印的爆炸性新刊幾乎讓在娛樂界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大地震。在這個圈子發生財產糾紛倒是不罕見，但因為這而動手殺人什麼的……那還真是聳人聽聞。關於昨天晚上新野園子持槍打傷幸若誕的事迅速被各大媒體加以揣測和渲染，現在已經十分不像話了。LME大樓門前堵滿了採訪車和鏡頭，無數的麥克風和攝像頭伸向了這裏所有進出的人。社長室裏，羅利寶田風風火火地正要往外走，就被他的秘書兼管家死死抱住了腰。那頭髮裏夾雜著銀絲的老管家涕泗橫流，聲音悲淒。
　　“社長！社長！在這種時候，你不能出去啊！”
　　“就是因為在這種時候，作為社長的我才更應該撐起大局！”
　　“我求你了，社長，為了LME，你就呆在這裏吧！外面的記者我會應付……”
　　“田中，你應付不來的。他們期待的是我這個社長的表態。事情還沒有你想像中的嚴重，現在需要的，是雷霆一擊……”寶田的語氣裏充滿自信。
　　秘書田中抱緊了他的腰，更加賣力地嘶喊：“事情是沒有到那個地步！但社長你現在出去的話，事情就會立刻嚴重到你我無法想像的地步了啊！現在需要的是雷霆一擊不是天雷滾滾啊！我求你了社長，你先換件衣服吧TAT……”
　　寶田一轉身，猙獰著臉指著自己身上的蘇格蘭格子裙，一條毛絨絨的腿從裙子底下露出來踩在了凳子上，微笑扭曲成鬼：“我這個造型有什、麼、不、對、嗎？！”
　　“……替LME想想，替敦賀君他們想想，替你的孫女的未來想想。QAQ”田中擦了擦淚，語重心長地說道。
　　——“嗚嗚嗚爺爺就是因為你，我男朋友也穿上了裙子……”
　　——“嗚嗚嗚社長就是因為你，敦賀君最近拍戲都不願意把裙子換下來了……”
　　腦袋裏閃過幾個亂七八糟的畫面後，LME的掌權人、有著犀利目光和典雅品味的寶田社長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對啊，自己的造型一旦被媒體曝光，掀起的新一輪潮流趨勢那是勢不可擋啊，到時候很多麻煩的問題會接踵而來……
　　“田中，把我那套西裝拿過來。”
　　“是的！社長！”老管家抹了抹臉，一邊轉身一邊忍不住默默流淚：再待在社長身邊幾年，自己的頭髮就要全白了嗚嗚嗚……
　　……
　　LME那邊鬧得一團糟，醫院這邊同樣也好不到哪里去。京子咬著牙拉著某自然卷少年的左手在消防通道裏末路狂奔，而在被好幾個娛記追堵的阿誕卻毫無緊張氣氛地單手擺弄掌機，俄羅斯方塊的經典配樂一下又一下地刺激著京子的神經，這少女的面目已然猙獰得像是趕在殺人的路上，那橫衝直撞的魄力嚇得在樓道裏清理垃圾的大嬸下意識縮到了牆角給這妹子讓路……
　　“49%……50%……51%……”
　　嘴唇挪動，輕聲的呢喃是世界毀滅的倒數。
　　阮誕木然地將方塊堆疊在一起。京子拖著他跑到了醫院背後的巷子，在巷口剛好遇上了敦賀的車子。少年對自己被京子一把塞入車子裏毫無反應，只是盯著螢幕裏漸漸升高的方塊牆和無法彌補的空洞發愣。
　　“幸若君，冒昧問一句，你的妹妹……”敦賀低沉醇厚的聲音在車廂裏震動。
　　“她不是我妹妹。”少年終於開口，聲音特別的平穩和安靜……也許用“安靜”來形容聲音會很奇怪，但京子就是這麼覺得的，“她不是妹妹……”
　　說完這句話，就像點燃了什麼引子，少年覺得從昨晚開始就一團迷霧般混亂的腦袋終於清明，PSP螢幕上“GAME OVER”閃閃爍爍，已經到頂的方塊像是衝破了什麼一樣讓阿誕整個人醍醐灌頂……
　　“啪”！
　　“嘰——”
　　常常的?車痕跡在地面上留下黑色的拖尾。蓮和京子口瞪目呆地看著阮誕猛地拉開車門跳了出去。車停後，兩人立刻往後張望，空蕩蕩的馬路只有偶爾路過的車輛，那個有著湛藍眼眸的少年已經消失在日光之中。
　　“52%……53%……”
　　=====================
　　林櫟一把扯住了新野散開的頭髮，女人尖叫一聲，視野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沙礫在她脊背上留下摩挲的觸感，但新野園子只感覺到了遍體的寒冷在侵蝕她的體溫。女人摔倒在地上，仰臉，就見一臉冰冷的少女緊緊抓著她的領子，針頭鋒利的尖端正正對著她頸脖的大動脈。
　　“小、小木……小木，你不會這樣對我的，小木，我，月英姐姐我之前只是被嚇到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薇璐、艾瑪、小葉和阿爾貝……在哪？”少女的聲音冷硬木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只有我一個人被弄到了這個世界……只有我一個人……嗚……為什麼是我……”
　　“他們不在嗎……啊，還有你。”少女宣判一般點頭，手裏的針筒猛地插了下來！
　　“突”！
　　新野青著臉看著自己耳邊陷入沙子裏的針筒，心臟都快要停跳了。她想如果再來一次的話，她肯定、肯定沒有剛才發力挪開的勇氣……
　　林櫟將兇器從沙子裏□。海灘，潮水的聲音縹緲地縈繞著整片天空。新野感覺到，濕咸的海風吹在了自己的頭頂上，又揚起了壓著自己的雙腿，抓住自己領子的少女的劉海。
　　“停下來！不要！不要！你不能殺我！小木，小木，我，我會道歉的，我會懺悔，我不是故意的！是薇璐！那個主意是薇璐出的！當初我有回去找過你，我有！我有！不要……”
　　“啊，這樣說起來。”林櫟木木地歪頭，圓溜溜的眼睛裏流露出殘忍的好奇，“當初，安德列叔叔和安德列嬸嬸也被你們關到箱子裏去了……”
　　新野的眼睛徒然瞪大，極致的驚恐讓她的眼淚無意識地淌了下來。
　　“那裏好黑啊，叔叔嬸嬸肯定也很害怕，‘她’也是啊，很害怕，害怕到無法呼吸……”
　　新野忽然將手裏抓起的一把沙子潑到林櫟的眼睛上，少女似有預感一般閉上眸子，一手掃去臉上的沙礫，然後睜開，冷冷地看著女人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大叫救命。
　　“唔……要試試窒息的感覺嗎？”
　　娃娃臉的少女將新野踹入海裏，冰冷腥鹹的海水灌入女人的口鼻。新野園子披頭散髮，拼命地扒著浪花喊叫：“救命！救、嘔、救命！”
　　林櫟冷眼看著，冰冷的面上沒有絲毫表情，突然她的眼眸變得明亮，少女眨巴兩下眼睛，當看到在水裏掙扎著出氣多入氣少的女人時，愣愣地叫了一聲：“月英……姐姐？”
　　“月英姐姐？月英姐姐？”
　　林櫟一邊嚷一邊往海裏走。蔚藍的大海重歸平靜，落水的人已經消失在浪花不止的水面上，沉入永恆、永恆的寂靜和黑暗裏，但圓臉少女依然茫然地向前走、向前走，海面沒過膝、沒過腰……
　　“月英姐姐？月英姐姐？”
　　“林櫟！”
　　一個溫暖的懷抱阻擋了女孩的腳步。
　　就像夢裏的那個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鐵甲一樣的溫暖。
　　世界既定未來損壞率54%……55%……56%、57%、58%59%59.2%59.6%……停止。
　　“【你好，‘低等執行員’012號，驅逐異波段生命體數目：2，你現在的貢獻值為2，能夠查詢的情報等級為：低級。世界抽取，目標鎖定，時空穿梭開始，倒數5，4，3，2，1，轉移，目標世界，《死神》。】”
　　======================
　　“敦賀先生，那個，我怎麼會在你的車子上……”
　　“睡糊塗了吧。忘記了嗎？昨晚你復習得太晚了，我載你去公司。”
　　“是這樣的嗎？說起來好、好像是這樣……怎麼我總覺得自己曾經成為了精靈殿下的僕人……”
　　“又做這樣的夢啊……”
　　“為什麼說‘又’……”

　　二十七

　　聽到“系統”冰冷的機器聲生硬地讀出“死神”的時候，阮誕曾有片刻的愣怔。等到光芒閃過，他們降落的沙漠圍上了一群姿態相同卻奇形怪狀的怪物時，少年那種怪異的感覺更加強烈起來。他單手抱著懷裏正眨巴著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的圓臉少女，將她輕輕放在地上。林櫟順從地坐在沙礫裏，雙手間歇性地抖動著淺淺地握住了他的右手臂。
　　阿誕想像不了這個已經崩潰了一半的女孩還能支撐多久，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她的存在都已經在受到自我質疑的威迫和殘酷過往的壓榨下所剩無幾。也許自己是她恰巧抓住的那根浮木，也許在當初她邀請自己成為同伴時就已經決定了什麼。無論如何，他似乎都不能因為個人意志而改變他們降落到了這個熟悉的……讓人不想要回憶的世界的事實。
　　少年將PSP放在林櫟的掌心裏，包起她的手指讓少女像是祈禱一般握住那微暖的掌機。見她抬頭不解地望著自己，阿誕揉了揉娃娃臉少女的頭，缺少表情的臉上罕見地露出淡淡的笑：“一會兒就好，乖乖等一下。”
　　少女歪了歪頭，似懂非懂地頜首。
　　於是阮誕轉身，臉上重新變得面無表情。包圍他們的虛只看見他手裏凝聚的日本刀閃過一抹白光，然後紛紛發覺自己的意識在?那間消散在虛圈荒蕪的沙漠裏了。
　　七零八落的屍塊沙化消失。少年散去手裏的刀，扭過頭去正要伸手抱起少女時，忽然如同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定住，姿勢不上不下地吊著，俊美的臉孔平靜如水。
　　“你在幹什麼。”少年天藍的眼眸半垂著，聲音木木地問道。
　　“餓唔……”少女維持著啃咬手裏的掌機的姿勢，絲毫不顧持續往按鍵和螢幕上流淌的口水靜靜地回望對方。
　　“……”某遊戲宅深深、深深地吸一口氣，“吐出來。”
　　“啪嗒。”
　　濕嗒嗒的PSP淒涼地躺在沙礫上，被風一吹，翻滾的沙子掩過了它鑲嵌著牙印的慘不忍睹的外殼。
　　自然卷的少年跪倒在地，林櫟無法看見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失魂落魄無窮無盡的碎碎念和背後狂奔的草泥馬背景（？）……
　　……
　　他們似乎在一望無際的沙漠裏步行了很久很久。林櫟雙手環著少年的脖子用這樣→（=_=）的表情像條鹹魚一樣掛趴在阿誕的背上，而卷毛少年則同樣用這樣→（=_=）的表情靜靜地前進，他的雙手持續地在沾滿了牙印的PSP鍵盤上飛快遊走，怪物臨死前的音效配合著遠處傳來的虛圈特有的空洞嚎叫，現場效果十分和諧美好以至於讓他生出一種人機合一（？）的豪邁感……
　　“蛋蛋，餓∼”背後的蘿莉怪軟綿綿的臉頰使勁地在少年的頸窩裏蹭蹭。
　　“……”少年老僧入定似的繼續面無表情地打遊戲。
　　“蛋蛋，餓啊嗚∼”娃娃臉的嫩皮老妖收緊手臂，扭動了兩下懸掛著的身體作蹦躂狀。
　　“……”被勒住了脖子阻隔了大部分呼吸途徑的少年只是因為缺氧蹩紅了臉，神態和動作依舊毫無變化。
　　“咕嚕咕嚕咕嚕∼”
　　少年終於忍無可忍地停下了腳步：“把我的頭髮吐出來。”
　　“哢嚓哢嚓哢嚓∼”
　　——我去還咬上癮了這妖怪！
　　某少年飛快地原地高速旋轉三百六十度，聯手裏的掌機都幾乎甩出去了，掛在背後的某牛皮糖只是因為離心力飄了起來，雙手緊緊攀著他的脖子的林姓生物還得瑟地、歡樂地、搞不清楚狀況地“咯咯”笑了兩聲。少年靜靜地立在這天地間，感覺某些粘稠的液體從他的額角順著臉頰往下流……無視掉那只正在啃他一頭卷毛的蘿莉，阿誕默默地向前走，掌機裏那只比卡丘拼命啃蘿蔔的樣子越看越讓他生氣，少年手指迅速地在鍵盤上遊移，立馬將這只養得肥嘟嘟的黃色寵物下一頓的食物選定為狗糧。
　　危機四伏的虛圈裏，窺視著獵物的傢伙們蠢蠢欲動。
　　……
　　……
　　當看見一隻巨大的怪物徒手扯開的通道即將在自己的眼前關閉時，看著通道那方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少年瞬步穿過那個缺口，待回首時，景色一成不變的虛圈已然消失，眼前只剩下略帶破敗的街道和流竄的靈魂。大虛的降臨讓整片區域安靜得詭秘，只有粗魯的喘息在空氣了飄蕩。
　　“虛！虛！”
　　“小朋！這裏，快過來這裏！”
　　“媽媽！媽媽嗚嗚哇！”
　　“是大虛！快，殺死它，殺死它！
　　寂靜之後爆發的聲音顯得更為淒涼。那大虛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扭頭看向身後的位置，還沒有等它作出什麼動作，阿誕便將掌機塞到褲袋裏，抽出斬魂刀，向虛空裏一劃。
　　聲音戛然而止。
　　然後又爆發出來的是一陣竊竊私語和變調的驚叫。
　　“那、那那那個是死神嗎？是死神嗎？”
　　“好厲害……”
　　“可惡……可惡……”
　　“沒事了沒事了，噓，不要驚擾到死神大人……”
　　傳來的聲音亂七八糟的，但阿誕的眼前連一個夠膽露面的人都沒有。
　　——回來了。
　　少年心底歎一口氣。一隻妖異的地獄蝶在他周圍翩翩飛舞，瞬步，這兩個突然出現的外來者又突然消失在流魂街的某個角落……
　　=======================
　　“好久不見了……讓我算算……幾乎有一千年了吧？”長長的鬍子纏著紫色絲帶的老頭端坐在蒲團上，笑容可掬地望著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藍眸少年。
　　“大概。”少年團腿坐下，將背後的女孩放在身旁，任由她盯著桌子上的和果子發呆，逕自木然地望著PSP裏的比卡丘啃狗糧啃得相當歡暢。
　　——我勒個去這到底是什麼物種……
　　“哈哈哈……打算呆在靜靈庭嗎？”山本元柳齋重國也明白這孩子的性格，乾笑兩聲，敷衍地問道。
　　“不知道。”少年瞥一眼螢幕右上角的灰色的信號條，認命地打開另外一個單機GAME……又是戀愛遊戲……乙女向的。
　　乙女向的……
　　……
　　啟動，新建角色，敬業（？）的遊戲死宅毫無壓力地開始玩了起來。
　　“那麼……”
　　少年的目光轉向身旁正默默將手從桌子上縮回來的娃娃臉少女。林櫟見身旁的蛋蛋看向自己，立刻將手裏的羊羹往嘴裏扔，嚼也不嚼鼓著嘴就往下嚥……咕咚，下肚子了。
　　“……這小姑娘的身體恐怕撐不了多久了，想要找卯之花？”總隊長意外地望了林櫟一眼，然後笑顏逐開地調侃，“啊啦啦……”
　　逕自笑了一會，見眼前的小子依然是一副目中無人的面癱樣，老頭子洩氣一樣攤手：“恐怕除了老頭子我之外，屍魂界，不，這個世界都沒有人記得你了吧？”
　　“我知道。”阿誕抬頭，天空色的眼眸凝視已經滿臉風霜的山本總隊長。他還記得他第一次見他時，老頭子還是一個英氣勃發的壯年死神，一手撐起真央靈術學院、一手鎮壓靜靈庭發對抗議的聲音……
　　即使是“那次事件”發生的時候，這個人也依然相信他……甚至，被‘系統’修正過的未來都無法抹除他的記憶……
　　阮誕知道，回到曾經降臨的世界、見到的曾經認識的人都會被“系統”修正有關“執行員”存在的記憶……然後再見的時候，消失的記憶會隱約恢復。然而屍魂界是不同的，這裏的時間太過太過漫長，漫長到足以讓所有人淡忘那麼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或者，老頭說得對，能夠證明他曾經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就只剩下這個老隊長了。
　　少年看著老人臉上縱橫的紋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額頭上多了那麼顯眼的十字傷疤，他越來越接近自己腦海中漫畫裏那個總隊長的樣子了，但少年卻無法將他直接等同於那個人……他畢竟看過這個最強隊長意氣風發的時候，他畢竟……
　　“老師。”少年鄭重地、緩緩地從齒縫裏擠出兩個字，用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對不起……”
　　“哈哈哈，都過去了，也沒有人記得了……”山本擺擺手，指了指旁邊吃了一嘴芝麻的少女，“這個女孩交給卯之花吧……有空來找老頭我喝喝茶啊，小子……別那樣看著我，人總會老的，死神也一樣，老師我老當益壯呢……喂，讓你別看你還真旁若無人搗鼓你那破玩意去了啊……”
　　林櫟看看那邊，又看看這邊，默默又從桌子上順走幾個和果子。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4

　　二十八

　　又兩百年。
　　四番隊隊舍。
　　“卯之花隊長！”
　　“卯之花隊長！”
　　白色羽織和女人安詳的神態十分相配。卯之花烈朝向自己問好的死神點頭，與溫和的外表不同的是，四番隊隊長正雷厲風行地向內室走去。四番隊的席官和普通隊員見自家隊長神態中隱隱帶著過於溫和的笑意，齊齊在內心為那個不知道姓名的傢伙哀悼了一下。
　　“卯之花隊長，那個，我……”胸前系著長辮的女人止住了部下羞愧的辯解，逕自笑得溫柔：“沒有關係，事情我都知道了，不用派出人手去找，直接到……啊，算了，你去負責其他的病患吧。”
　　“但是，但是，那個女孩昏迷了那麼多年，現在就這樣不見了……”
　　“放心吧，她的事情自然有別人去管。你先下去吧。”卯之花轉身，死霸服的黑衣尾在身後翻出優美的波浪。她一路微笑著朝一番隊的隊舍走去，突然很期待接下來發生的事。
　　畢竟，那個突然出現，卻又兩百多年來從來沒有露面的少年，已經勾起了她足夠多的好奇心了。
　　=======================
　　靜靈庭。
　　一番隊茶會。
　　粉色短髮的女孩隨意地跪坐在桌子邊，對眼前一溜的漢子視若無睹。草鹿八千留將眼前視線所及的一切食物都攬到自己身前，非常雅致地一邊品茶一邊往嘴裏扔點心。包括總隊長在內的一番隊各成員對這種場景已經見怪不怪，甚至從很久之前準備茶點的死神都已經下意識地擺上經常跑來一番隊蹭吃蹭喝的十一番隊的蘿莉副隊長喜歡的口味。當那位熱愛家政的男性死神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淪為粉發妹妹的食物供應點時，曾深深地鬱悴了好久好久，至今落下只要看見八千留大吃特吃的樣子就會無自覺地胃疼的毛病……
　　眾人正商議間，忽聞有禮的敲門聲，四番隊隊長恬靜典雅的臉龐從門扉間露了出來，笑意盈盈地望向總隊長的方面，凝水般溫潤的眼眸像是在為自己的冒昧叨擾而愧疚。然而在場許多老練的隊員們卻反射性地抖了下手，某個剛剛才四番隊的長期病床上爬回來的新丁更是連捧在手裏的茶水都潑了出來，顧不上死霸服上一片茶跡，慌慌張張地挺胸收腰坐定，目光放空神態悠遠……
　　八千留規規矩矩地將手放好，在卯之花的視線掃過她時，中氣十足地說道：“我沒有蛀牙哦！沒有哦！”
　　“……”
　　“噗……”山本總隊長示意卯之花坐下，然後才調侃道，“你的面子倒是比我這個總隊長還大啊。”
　　“哪里。”卯之花跪坐在草鹿身旁，粉發妹妹很是淡定正直地表示自己在認真聽講，面容秀美的四番隊隊長也不打算寒暄太多，徑直道：“總隊長，那個孩子醒了。”
　　“唔？”一時反應不過來的老頭右手撫上自己的長須，而後頓了頓，想到卯之花會親自過來向自己報備的話，應該就是……
　　“醒了嗎？”山本老頭笑了起來，滿是皺紋的臉隱約有幾分寬懷的感覺，“阿誕那小子怕是也會高興的……”說著，老頭子隨手指派一個席官道：“千里，去真央幫我找一個人。唔……在上課時間到學生宿舍去找。”
　　聽到“真央”時，卯之花頗為驚訝地望向鬚髮皆白的總隊長，然後才道：“……那個女孩跑出去了，沒有關係嗎？”
　　山本擺了擺手：“留給那小子擔心吧。千里，你去。”
　　叫千里的男性死神點了點頭，正準備離開，還強忍著胃疼瞥了八千留一眼，見人家小妹妹純潔地回望時，很犯賤地問了句：“那個，草鹿副隊長，今天的茶點不合口味？”說著還躊躇地望瞭望碟子裏還剩不少的仙貝。
　　“……”
　　熱愛家政的男人你傷不起啊傷不起……
　　==================
　　先不說我們苦逼的一番隊席官如何在真央靈術學院進行地毯式搜索。總之，只用小腦都可以猜到，某遊戲死宅是絕對不可能在科技水準低下（木有PSP啊！！木有GAME啊！！）的屍魂界待兩百年的。當發現這個世界現世的掌機版本已經更新到可以聯網進行大型網游時，某誕的行蹤可想而知……
　　空座町的天空今天光潔如洗，連雲都沒有幾片，自然卷的少年一邊走一邊糾結新到手的GAME讓人無語的人設……看著螢幕裏除了男人還是男人全部角色都是男人的詭異世界時，少年強烈地希望至少選個女性角色進行通關都比現在自己下意識地挑了男性角色後發現整個GAME的性質神奇地發生了改變要好……好吧，無論是逆後宮還是薔薇向，阿誕少年堅韌的遊戲之魂都始終如一。淡定地操控著人物開始向遇到的第一個NPC搭訕。有著漂亮紫眸的俊美男人很自然地笑了笑，螢幕下出現對話。
　　學生會長阿紫：哎呀，真是可愛的小貓咪呢∼
　　節操君：（面紅）會長，你、你好……
　　“……”
　　——你妹的小貓咪！！
　　——掀桌！！我勒個去面紅你個大頭鬼啊！！
　　——“向對方要E-mail”、“突然抱住對方的腰”、“楚楚可憐地向會長告狀”、“親上去”、“邀請對方到自己房間”、“當場脫衣”……我（嗶——）這是什麼神展開啊……為什麼沒有暴走選項……殘念……（←_←）
　　排山倒海的吐槽翻滾在少年的胸膛裏。海藍色的眸子沉靜如水，阿誕面無表情地繼續探索這個作為贈品附送的GAME的神秘走向。男主角的前途未蔔的命運讓少年感到深深的動搖，他覺得自己作為骨灰級遊戲宅的職業操守（？）正受到了史無前例的挑戰。他的靈魂在動搖，當看到無論選擇哪一個選項“節操君”都會和“學生會長阿紫”滾進學生會部活室（嗶——）（嗶——）和（嗶——）的時候，少年的靈魂龜裂了。
　　——這個遊戲的開發團隊本部在哪里……絕對要砸他家玻璃啊絕對！！
　　……
　　“立希……你……你有木有覺得有點冷……”長髮的女孩抱著手臂，默默地瞥向走在不遠處埋頭玩掌機的少年。
　　“你有感覺到什麼了嗎織姬？”立希嘻嘻笑著轉過身倒著往後走，見少女的目光在別人身上徘徊時，很是不得了地道，“不是吧，織姬你看上那個卷毛OTAKU了？不行啊，那個傢伙的行動看起來完全不像人類……”
　　“立希你太大聲了！”井上織姬捂著對方呶呶不休的嘴巴，偷偷看一眼從她們身旁路過的少年。只見他雖然目光平穩地木著臉，似乎沒有聽到她們的對話，但隨著手指的動作越來越快，身周的氣場愈來愈陰深……路過的行人自覺拉開距離，特別是與少年穿著統一制服的男女更是腳步匆匆——走在這個“踩點帝”的身後可是會遲到的啊啊啊啊啊……
　　被立希拖著走的織姬也加快了腳程。這個性格溫和的女孩總是覺得自己在升上高中之前就認識那個同班的、性格冷漠的掌機死忠了。但不知道為什麼，記憶十分久遠，而少年的模樣卻從來沒有發生過變化。因為這一點，織姬才不確定，究竟自己五歲的時候看到的那個拿著日本刀把妖怪打跑的武士是不是就是這個幸若誕……當作為新生坐在滿當當的高一教室裏，看著那面容俊美的男生姍姍來遲地在集體矚目中低著頭玩著PSP走到後排，井上織姬就開始總是無意識地觀察他。她在尋找印象中讓幼小的自己留下無與倫比的震撼的……英雄的影子。
　　即使對方看起來還比較像（根本就是=_=）陰暗低沉的禦宅族少年。
　　……
　　“啊哎……”
　　“一大早嘴巴張那麼大，怎麼了……不要告訴我你還在想那個宅男的事……”
　　“立希！”少女從椅子上坐直，不滿地反駁，“我只是覺得一護他好慢哦……”
　　立希：“哎哎！在想一護呢！真不明白，為什麼織姬感興趣的傢伙都奇形怪狀的。”
　　織姬：“……奇形怪狀什麼的太過分了吧。我只是覺得一護他很有趣而已啊。”
　　立希：“那個亂七八糟的傢伙哪里有趣了……啊！誰打我！”
　　“亂七八糟的傢伙打你。”黑崎一護從立希的身後繞過，恰好上課鈴響起，橘色短髮的一護少年就看到坐自己後排那個正在賣力地搗鼓掌機的卷毛踏入課室。外表十分像不良學生但卻意外地守時的黑崎同學頓了一下，才放下書包坐了下來，而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掌機螢幕的少年卻突然抬頭看了眼黑崎的身後的某處，凝視一秒，視線掃過他隔壁的女孩時，對方似有所覺地扭頭。
　　對視。
　　“你好，我是朽木露琪亞，昨天轉來的轉學生。”
　　黑崎嚇了一跳，驚悚地看著這個自稱死神的少女不但入侵了他的班級，還溫和地跟自己那個大概這輩子打算和二次元的女孩結婚的死宅同學打招呼……
　　阮誕點了點頭。上課鈴已經響了好一會了，等大家都落座後，藍眸的掌機迷才微微俯身，借著這個姿勢的掩飾輕輕地對空氣道：“你不應該在這裏的。”
　　桌子和桌子之間的走道上，一團空氣扭曲了一下，漸漸地，模糊的人形顯現，無論是五官還身材都還只是雛形的扭曲線條。
　　‘你……你能看到我……你是誰……’
　　“阿誕。”少年嘴唇在挪動，聲音細若蚊鳴。那團如果潑向空氣中凝固了的透明膠水一樣的質感的東西又再扭曲一下，像是低下了頭沉思的樣子。
　　‘你是死神大人嗎？’
　　“不是。”少年一邊啟動遊戲，登陸介面華麗的音樂外放出來，嚇得前座的黑崎扭頭望了他一眼。結果只看到對方頭頂微微打卷的發旋的新晉死神鬱悶了一下，見周圍的人都見怪不怪了，方又轉過身去看老師的反應……那廂國文老師倒是很想一板凳抽過去，但想到很久之前自己曾經扔過的粉筆被少年條件反射地抽回來後現在還深深地鑲嵌在黑板上方時，只是混兩頓飯養家的中年大叔很沒有骨氣地大聲道：“請同學們翻開書本第三節！我們接著講上次的這段！”
　　“嘩啦啦”的翻書聲裏混雜著朦朧的遊戲音效。阮誕看著登陸介面上銀甲鐵騎的深淵騎士，選中，載入，宏大的遊戲地圖展現在他眼前，找准方位跑圖到副本入口時，隨意加入一個小隊，旁觀同隊的幾個不同職業的傢伙在閒聊。
　　清水的姬音（日語，以下同）：【阿火最近不怎麼見人。】
　　宅子宅宅：【重溫死神去了，那傢伙說要出本子。】
　　一星之聖者：【都重溫多少次了……本子？出什麼本子……為了這遊戲老子我升級小電都花了不少錢……】
　　宅子宅宅：【阿火不在乎，賠本也出。藤原你的破機子早該升級了，現在正好。】
　　清水的姬音：【死神的本子有什麼好出的，比較受歡迎的不是銀魂什麼的麼……】
　　宅子宅宅：【……姬音你不瞭解市場。話說，新來的介紹一下自己咩。】
　　山本元柳齋重國：【……】
　　宅子宅宅：【噗……這傢伙的名字，亮了！】
　　一星之聖者：【怪不得一直不哼聲呢，死神腦殘粉？喜歡山本老頭啊……倒是少見。】
　　……
　　再次為這個世界的掌機功能喝彩之後，阿誕才開始因為這些人的談話內容沉默。
　　不只是掌機，這個世界的網路電纜……也很神奇。
　　‘那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那似乎是靈魂一樣的東西繼續用懇求的語氣緩緩地說道。
　　“……”少年低頭不語。遊戲裏隊伍滿了，刷本開始，大家的配合還很生硬，倒是深淵騎士一馬當先地穿梭於各個怪的守備區間空白的夾縫裏，絲毫不受影響地踐踏斬殺著那些對於他這個級別而言十分難磨的石巨人。
　　清水的姬音：【……我是不是眼花了。】
　　一星之聖者：【我去！高手！帶我啊高手！別走那麼快啊高手！】
　　宅子宅宅：【……不科學，太不科學了，山本君你莫非開金手指了……】
　　深淵騎士的身影瞬間穿過防守來到了祭壇前。光明女神的幻象升起，隊伍裏的傢伙“喔喔”叫著沖上去就一頓圍毆。
　　女神幻象臨消失前的大招正在吟唱中，早有預備的大家很是默契地收手放防禦，騎著戰馬的深淵騎士卻越眾而出，泛著黑色死霧的長戟往前一送，刺穿了幻象的額心。
　　清水的姬音：【……太暴力了。】
　　一星之聖者：【這樣也行？！怎麼做到的，這個女神本不是只能讓幻象爆完大招消散的嗎？！】
　　山本元柳齋重國：【手滑了，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宅子宅宅：【……】
　　——手滑你妹！！看我一會手滑輪了你丫的！！
　　同隊的幾位內心碎碎念。
　　……
　　靈魂對少年的不理不睬沒有怨言，只逕自說了下去。
　　‘我只是，希望安息。’那團東西顫抖了一下，仿佛正在哭泣，‘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安息……沒有人能夠看到我，好痛苦……’
　　遊戲的音效弱了下來。少年抬頭，半垂的眼睛裏沒有絲毫情緒，汪藍的一片如同深海暗流浮動的水色。

　　二十九

　　課後。
　　黑崎一護將新來的轉學生截住拖往校舍後方，兩人在這寂靜無人的區域裏一前一後地走著。最後，還是性格毛躁的一護先忍不住開口：“你到底想幹什麼！”
　　“把我往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帶的你想幹什麼？”半長的黑髮呈現梨形的死神少女反問。
　　“你說話不要那麼噁心好不好……”一護雙手插在褲袋裏，轉移話題先問另一個問題，“你跟幸若誕認識？”
　　露琪亞：“他是我同學。”
　　一護：“他也是我同學啊！這個我知道，我說的是……”
　　露琪亞：“我說的是，他是我在真央的同學。”
　　“真央……是什麼？”橙發的男生撓了撓頭，然後才遲鈍地反應過來，聲音驀地變大，“什麼！你是意思是你跟他以前就認識？！他也是那什麼什麼死神？！”
　　“真央靈術學院就是屍魂界培養死神的學校。那個卷毛是那裏的萬年留級生。據說他已經在真央呆了兩百年了，靜靈庭幾乎三分之一的新晉死神都是他的同學。我倒是沒有想到他居然能夠畢業被派往現世……但是這裏明明是我負責的區域，卻沒有人通知我會有增援啊，而且前天出現虛的時候，他不可能沒有感應到……”
　　“等等我為什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總之就是我的身邊一直潛伏著一個死神？”一護不可置信地追問，“但是他為什麼不會像你一樣穿著武士服拿大刀砍怪物？那傢伙看上去比你正常多了啊？！”
　　——你眼睛有毛病嗎？無論怎麼看那個拿著遊戲機死命按按按按按按的傢伙都很不正常吧！
　　“我怎麼知道……總之，現在我已經沒有辦法回到屍魂界去了，我已經喪失了死神的能力。”
　　“啊？”
　　“總之，我現在可是很虛弱的，而靈魂已經被死神化了的你可要幫忙完成死神的工作……”露琪亞說到一半，發現對面本應聆聽她的話的少年口瞪目呆地瞧著她身後的方向。少女立刻扭過身，瞳孔裏映入那端牆頭掛著的一隻蘿莉。
　　掛著一隻蘿莉……
　　軟綿綿的一團死氣沉沉地掛在牆頭……
　　“那、那是啥……”這是受到太多刺激接受能力卻依然沒有升級的黑崎同學。
　　“她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了嗎？！”這是想法比較理智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無數種殺人滅口毀屍滅跡的想法的不純死神妹子。
　　牆頭上的圓臉嫩皮怪扭動了一下，然後緩緩抬起頭來，黑漆漆圓滾滾的眼睛凝著兩泡淚水：“卡、卡住了……救命QAQ……”
　　“……”
　　“……”
　　“你在幹什麼。”突然從轉角處走出來的藍眸少年讓一護和露琪亞兩人驚悚了一下，聽到對方平靜地仰頭向牆頭上的少女詢問時，他們很奇妙地生出了一種複雜的感覺。就像對方的平靜下面掩蓋了太多太多發酵又沉澱了的東西，他們無從分辨。
　　“蛋蛋……我好餓……”林櫟有氣無力地吊在牆頭，不時像條被拋上岸的鯽魚一樣蹦躂一下，短手短腳在空中無力地撓了幾下，又放棄般垂掛下來。
　　——你究竟在上面吊了多久啊……
　　阮誕將遊戲存檔關機。寶貝掌機塞到褲袋裏，然後掏出剛才買到的紅豆麵包，癱著臉向小林子晃了晃，寶藍色的眼瞳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
　　——喂，這是什麼遊戲，釣魚麼。
　　一護緩緩退後兩步。
　　林櫟奮力掙扎了兩下，牆上塵土飛揚，某娃娃臉少女的口水嘩啦啦地往下落，“啪嗒啪嗒”打濕了牆腳的野草。
　　——喂，少女你的節操呢，節操呢。
　　露琪亞緩緩退後兩步。
　　牆的那邊傳來門衛憤怒的叫嚷：“喂！你這傢伙在幹什麼！給我下來！快點！”
　　林櫟嚇得往後滑了幾寸，雙腳踩到什麼柔軟的東西時，蘿莉怪奮力地蹬了兩腳，又重新平衡地恢復並保持著卡在上面的姿勢……
　　被狠狠戳了兩下的門衛死命抹著臉上的鞋印，頭暈暈的，心中怒火燃燒：“死丫頭片子敢踩老子的臉！看我……”
　　話音未落，因為林櫟的各種扭動掙扎而鬆動的一塊磚頭滾了下來。
　　……很好，正中紅心，世界安靜了。
　　聽到那頭慘烈的叫聲和沉悶的重物落地聲，死神少女和非法死神少年也安靜了。
　　黑崎一護的身旁，一團空氣在林櫟出現的時候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又重新恢復平靜。
　　==========================
　　面朝庭院，沒有爛漫的櫻樹，光禿禿的大樹凜然地立著，跟這個庭院的主人一般有種永垂不朽的硬氣。
　　長須白眉的老頭盤坐在走廊上，緩緩呷一口清茶，身旁這個番隊中資歷最深、也同樣經歷過“那件事”的女性死神隊長微笑著撚起落在肩膀上的一片枯葉，捏在拇指與食指間旋轉擺弄。
　　“總隊長，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對幸若君的態度那麼隨意……他這次擅自到現世去，已經算是違反規定了吧。”
　　“卯之花，你不像是會管這些閒事的人。抑或說……你想起了什麼了嗎？”
　　女人神色一怔，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又恢復溫潤和藹的淺笑：“那麼說，總隊長應該知道事情的全部了……一千年前的那件事……”
　　“那時候，你倒還小。”山本緩緩地開始?述，“屍魂界裏，從那個時候活到現在的也沒有剩下幾個了，只剩下老頭子我記得咯，那小子是我的徒弟的事……”
　　卯之花烈吃了一驚，語速稍快：“那他就是那個……”
　　“嗯。”老頭望著庭院的大樹，沉默了很久，才開始陷入回憶，“真央靈術學院剛剛建立的時候，遭到了貴族們的強烈排擠。”
　　卯之花沉默下來。作為真央崛起的見證者，她對這所奇跡般存在於腐朽制度下的靜靈庭的學院實在有太多的感慨。以前，學院初建立時，她還很小，幾乎無法理解這裏面所包含的意義。而等她能夠理解的時候，整個靜靈庭的舊有結構和新立學院所形成格局又已經發展到了她無法插手的地步。
　　“阿誕是流魂街出身，沒有背景。剛到靜靈庭的時候那小子連殺氣都不會掩飾，整個人暴躁易怒，矛頭一樣見誰都要刺一下，心思又重，作風又狂野，性子烈得像脫韁的野馬……”
　　“你說的是……幸若君？”那個整天窩在學生宿舍裏無所事事癱著臉擺弄自己的玩意的那個俊美少年？！卯之花實在無法將山本口中那個野小子和自己印象中，在二百年前突然出現，感覺熟悉得可怕的幸若誕聯繫在一起……這感覺就仿佛聽到了更木劍八突然變成了朽木白哉一樣驚悚。
　　“幸若……唔，還是不習慣他這個名字。”山本捧起茶碗，輕抿了一口清綠色的茶水，“阿誕是我引薦入靜靈庭的。那時的流魂街比現在更加混亂，那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從底層殺出來的。我欣賞他的氣魄，舉薦他的艱難更是堅定了我要建起真央、給貴族以外的流魂進入靜靈庭的機會的決心。”
　　卯之花像是想到了什麼，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
　　四番隊隊舍。
　　阮誕將手上拎著的那團小林子放在醫療床上，向一貫負責她病情的死神問道：“有醫療記錄嗎？給我看看。”
　　蘿莉怪一接觸到軟軟的暖暖的床墊就開始滿床翻滾，同時在棉被裏拱來拱去，活像餓掉了膘慘兮兮地尋找飼料的小肥豬……
　　“……”見這祖宗沒有缺胳膊少腿的，負責的死神也算松一口氣。畢竟是自己看顧了兩百年的病患，總是有點感情的，女性死神掏出一個本子，遞過去：“這是卯之花隊長留下的，說是讓我拿給你。”
　　【經過靈力的緩慢治療和沉睡治療，靈魂可以重新恢復完整，但深度沉睡的時間過長對心智方面可能會有損害，人格缺失無法彌補……精神的永久性創傷留下的隱疾催生了扭曲的人格，無法治癒。】
　　“……”少年沉默。那邊，林櫟終於乖乖地躺好，被子拉到了鼻子上，只露出一雙惡意賣萌的眼睛閃亮亮地看著他：“??，蛋蛋，我是病人哎，這個世界的穿越者就交給你了，好好幹喲∼嗯！”
　　——她的心智究竟跟之前有什麼區別啊！！喲啥啊喲！！那種“幹好了活就給你加工資哦”的萬惡的資本主義剝削者嘴臉是怎麼回事啊混蛋！！
　　少年扯過被子一把悶頭蓋過了林櫟的臉，只當做眼不見心不煩，掏出掌機毫無壓力地隨意調出一個遊戲存檔……螢幕下方出現對話。
　　節操君：那個∼老師∼不、不要∼疼∼啊∼不要∼
　　國文老師（邪魅一笑）：乖，習慣就好了……
　　“……”
　　阿誕一臉血地望著手裏的掌機，特別是那個油光滿面的國文老頭，緩緩，緩緩地飄著離開了隊舍。
　　一股輕輕飄動著的幻影在林櫟的床前停了一下，又飛快地跟上了阮誕的腳步。
　　‘小木……’
　　一聲歎息散在悠遠的時光裏。

　　三十

　　卯之花拿起山本身旁的茶具，端莊地跪坐，點炭火、煮開水、沖茶，嫋嫋的茶香湧出庭院，枯樹巍然不動，如同一尊鎮宅的佛像。
　　獻茶。白須老者接過，三轉茶碗，清淺的白霧升高，朦朧了他額上顯眼的十字形傷疤。
　　呷茶，還禮。對茶道頗有心得的總隊長對卯之花贊道：“你的茶藝又進步了啊。”
　　“還是比不上總隊長。”女人溫溫柔柔地接過茶碗，將它輕輕放在一側。
　　“老頭我老了啊……”山本笑著道，然後收斂神情，目光放長，“越來越適合去回憶一些舊事……”
　　四番隊隊長沉默著，半垂眼瞼。.
　　“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以總隊長的身份說服各方的勢力，阿誕以我的弟子的身份從中斡旋……我仍然記得他那時的表情，他和靜靈庭的聯繫每深一分，他眼神中的掙扎和死寂就愈明顯。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那孩子寧願回到流魂街過朝不保夕的生活，也不願意擔任我的席官。”
　　老頭笑眯了眼，神態裏的沉重卻無法褪去：“他是個出色的死神，在親平民派裏不知不覺形成了威望，即使在靜靈庭只是一個下屬死神，也能夠一呼百應。阿誕的想法複雜，但手段往往簡單，什麼擺不平就砍了了事，跟十一番隊的那個更木有點像。”
　　“……真是，無法想像。”卯之花這樣說著，眼裏的深思卻越來越明顯。她的腦海中開始出現一個影子——黑色的捲髮，藍色眸子，眉間總是凝著皺褶，臉色永遠都在不耐煩和兇惡間變換……
　　那是她孩提時的記憶了。
　　“真央終於建起來之後，他崩潰了。”山本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平靜。但四番隊的隊長還是憑著女性細膩的直覺發現了他隱藏著的、穿越千年的歎息，“第一天開學，三十多個分別來自流魂街和貴族圈的新生被他殺掉了三分之二。整個真央都是喊叫聲和哭泣聲，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被我邀請去教導白打的阿誕、我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破壞了我立下的規矩，毀掉了我們一起爭取回來的未來……”
　　卯之花出神地聽著山本總隊長的?述，眼前開始出現一片血色……那一天，她剛入學……同班的孩子驚慌地縮在教室的角落，瞪著眼看著他一個接一個地殺、殺、殺……居然有新生能夠召喚出斬魂刀，卻和少年對不過三招就被砍翻刺死，身旁的人越來越少，兇手藍色晶瑩的眼眸凝視著她時，卯之花幾乎以為自己已經身處地獄……
　　——可不是麼，屍魂界就是現世的地獄?。
　　模糊的記憶中，他一刀刺來，在卯之花驚恐到緊縮的瞳孔裏，越過自己，同班的另一個女孩身首分離……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女人輕輕閉上雙眼。她記起來了……被稱為“真央的叛徒”的那個人和現在已經翻天覆地變化了的這個人。
　　“不知道。”山本老頭還笑得出來，眉目滿是舒坦的樣子，就如同這個肩負著太多責任的老人其實早已退隱山林一般輕鬆自在，“現在他回來了，似乎改變了很多，似乎和以前沒有什麼區別……”
　　風“沙沙”地吹過，卷起庭院裏落葉翻飛。
　　==========================
　　“?，蛋蛋。”少女的聲音隔著被子悶悶地傳出來，好奇，純粹，“要多少的積分才可以像你一樣知道那麼多情報啊……”
　　坐在地上靠著床沿打GAME的阮誕從糾結的遊戲劇情中掙脫出來，聞言頭也不抬淡淡地回道：“忘記了，三千多吧。”
　　林櫟在被窩裏扳著手指數了數，然後輕輕問：“驅逐一個穿越者只有一點積分嗎？”
　　“嗯。”少年纖長的手指飛快地移動。
　　“哦。”娃娃臉的女孩聲音弱了下去。均勻的呼吸聲傳來。但藍眸的少年卻停止了持續的通關，靜靜地木訥地開始望著自己的手背發呆。雖然林櫟對這段對話的理解可能僅止於“蛋蛋真好啊有那麼多貢獻值”，女孩現在的心智讓她下意識不去捅破隔絕這個數字背後的意義的那層紙。但阿誕卻不可避免地被帶入了扭在一起的、重複又雜亂的思緒之中。從回憶到念想、詛咒、祈願、痛感、麻木、愛、信念……然後又是回憶。這個圓周而復始，被無限延長的時間讓一切都失去了光鮮明豔的色彩。
　　不知道是誰說過，正因為生命是短暫的，所以生命是精彩的。
　　如果這個概念成立的話，卯之花就可以理解，那個像火一樣的少年對未來的熱枕，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燃燒殆盡了。現在這個淡成影子的存在，才是褪盡鉛華之後剩下的渣滓。
　　——無所謂……
　　阮誕重新啟動掌機，將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理會的那只口袋妖怪的招牌寵物放了出來。臉圓圓的黃色生物傻兮兮地望著他，偶爾歪頭“啾∼”地嚷一聲。
　　背後的床鋪上某只同樣臉圓圓的詭異生物滾動了一下，嘎巴嘴巴的聲音“嗒嗒”作響。
　　少年天空色的眼眸彎成上弦月的形狀，朦朧又清淺的愉悅讓那張石刻似的俊美臉龐活了起來。
　　他……活著。
　　========================
　　夜。
　　四番隊隊舍。
　　黑暗裏，空氣有些微的顫動，然後，一團若有若無的影子漸漸變得實在，身體輪廓顯現，赫然是個相貌普通的女人，二十五六的年齡，一身衣服滿是血跡，被割裂的喉嚨還湍湍地流著血。
　　“小木……”
　　女人的聲音怯懦而顫抖。床上縮在被子裏的拱起的團子一動不動，女人似乎因此而鼓起了勇氣，骨瘦嶙峋的雙手伸了出去，緩緩地靠近那團被子……
　　“小木……對不起……對不起……”
　　女人的聲音哽咽，等她的手指終於碰觸到目標時，卻發現手感過於柔軟……她驚嚇地飄出一段距離，就感覺一股溫熱的噴息在她頸脖後竄來，直直刺入她的靈魂的嗓音既冰冷又好奇得詭異。
　　“即使覺得對不起，你還是要這樣做。”少女的聲音乾淨得空洞，“你還是要殺掉她……你還是要……殺掉‘她’……”
　　“小木？！”女人整個魂魄都散開了好一會，劇烈的抖動讓她霧狀的身體怎麼都無法凝聚起來。漆黑的劉海下黑沉沉的眼睛沒有焦距地望著著眼前的影子，林櫟雙手背在身後，姿態像個有著許多心事的羞澀少女，但那平時溫軟綿糯的圓臉現在繃得像冰塊。
　　“小木，小木你還活著……”
　　“對啊，很失望嗎？”林櫟語調平滑，完全沒有起伏。
　　“不、不是……但是，這裏是屍魂界，你、你是整嗎？還是、死、死神……”.
　　最後一個猜測讓女人抖動得更加厲害了。
　　“唔，對呀，我是什麼呢？”林櫟蹦蹦跳跳地爬上床，站在被子上快樂地轉了個圈，表情依舊淡淡的，“我不能使用‘她’的念能力，又不能代替‘她’存在，更不能像‘她’一樣常常吃好吃的東西、可以愛人、也可以被別人所愛……”
　　“啊啦，小葉，你說我，究竟是什麼呢？”林櫟突然將臉湊到女人面前，忽而放大的黑色瞳眸閃亮得驚人，和冷淡乃至冷漠的面部表情搭配起來詭譎嚇人。小葉嚇得聲音都帶有哭音，她本來就是個唯唯諾諾的膽小鬼，好不容易鼓起的一點勇氣立刻灰飛煙滅。女人哆哆嗦嗦地退後，小心翼翼地、啜泣地試探著問：“小木、小木你怎麼了……”
　　“嗯，我知道了，我應該算是個垃圾桶。”林櫟跳下床，步步逼近，“回收垃圾?。”
　　“小木！不不不是我幹的，我不想的，是薇璐逼我，她說要是我說出去的話，她就把我趕走！她能做到的！她能的……我、我不想回孤兒院去！！我不要！！我不……”
　　女人瞪大雙眼，低頭看了看穿過自己胸膛的鋒利刀刃，又抬頭望了眼林櫟。
　　“小、小……”
　　消失。.
　　寒芒初現的長刀和那個流魂一起，化成光點粉末散去。
　　林櫟面無表情地和之前出現在女人身後、隨著她的消失而正對著自己的阮誕對視，將一直背在身後蓄勢待發的淺打扔到一旁：“多管閒事。”
　　阮誕自然地回道：“不是閒事。”
　　少女細細地審視了他一會，似乎妥協了什麼一般語氣冷硬地強調：“保護‘她’的本應是我，一直以來都是。”
　　說完，她閉上眼睛，整個人放鬆地跌到少年的懷裏。
　　“嗯，這樣很好。”阿誕輕輕呢喃，仿佛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你好，‘低等執行員’012號，驅逐異波段生命體數目：3，你現在的貢獻值為3，能夠查詢的情報等級為：G1級。世界抽取，目標鎖定，時空穿梭開始，倒數5，4，3，2，1，轉移，目標世界，《火影忍者》。】”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4

　三十一

　　大約一千多年前。
　　屍魂界。
　　山本力排眾議，拍板通過真央靈術學院的建立方案。學院一切就緒，這天，是開學日。
　　阿誕腰上系著三把淺打，死霸服亂糟糟的，微卷的黑髮下一雙藍眸殺氣騰騰。他飛快地穿過走廊，越是靠近那個唯一的鬧哄哄的教室，心裏頭的慘然就越是清晰得可怕。
　　——沒完沒了，沒完沒了的……
　　有時候，他真的恨不得讓這個世界毀掉算了，連同他自己，一切毀滅。
　　但是他不甘心。
　　……
　　“老師好慢啊。”
　　“我的爺爺說，這裏都是些親平民派的貴族在維持運作。”
　　“不懂你在說什麼。”
　　“反正我爺爺是這樣說的。”
　　“切，幼稚。”
　　三十幾個孩子亂哄哄地吵鬧著，突然教室門被猛地拉開，三十多個小鬼頭齊刷刷地把目光放在那過於年輕俊美的少年身上。有驚訝的、有疑惑的、有惴惴不安的、有審視的……少年的臉色驀地變得難看，他死死地盯著這群有希望成為未來的死神、席官甚至番隊隊長的孩子，眼前突然閃過了自己老師的臉。
　　——“阿誕啊……屍魂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要有改變啊，真央……就作為第一步吧。”
　　……
　　——對不起……老師。這樣的真央是絕對不可能改變屍魂界的！
　　雙手握起兩把淺打，毫無預兆地，少年撲入教室，不分青紅皂白地開啟慘烈的屠殺。
　　“啊啊啊啊啊啊啊——”
　　淩亂的慘叫、咒?、哭泣、求饒……
　　淩亂的鮮血和暴力……
　　……
　　“【驅逐異波段生命體數量增加24，能夠查詢情報等級：B4級。世界抽取，目標鎖定……】”
　　……
　　阮誕忽然睜開眼睛。茂密的樹冠間遺漏的陽光像傾灑在綠海裏最耀眼的星星。蟲鳴鳥語或遠或近，青草的腥味刺激著他的嗅覺，周圍看似寧靜實質埋伏著數不清的危險的粗壯樹幹攀纏交錯。少年動了一下，發現半個身子被什麼東西壓住，微微抬頭，娃娃臉少女熟睡的臉極限放大地擠入他的瞳孔。
　　林櫟趴在阿誕的胸口，齜牙咧嘴了一番後張開雙眼，看到熟悉的人時下意識在對方的衣襟上蹭了蹭（抹掉口水），然後抬頭露出燦爛的笑容：“喲，兄台，敢問貴姓啊？“
　　“……”某掌機少年將這只蘿莉怪緩緩拎起，手裏不知哪來的板磚蓄勢待發。
　　“啊哈哈說笑的啦，手累不累啊那玩意就扔了吧蛋蛋……”林櫟雙手劃拉一下，覺得這樣吊在半空十分沒有安全感，於是討好地打哈哈道。然後，少女彆扭地發現自己一身的奇怪衣服，額頭上還綁了什麼東西……抓下來一看，是個中間刻著奇怪圖騰的鐵護額，然後她才後知後覺地看向阮誕，眼前的少年穿著也跟自己一樣十分不正常…….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飛快地將林櫟拽到懷裏，一側身縮入旁邊的樹幹間隙，他的動作剛剛完成，三條影子就從上方踩著樹枝猛地掠過，其中一人掃了眼他們藏身的位置，輪轉的二勾玉紅眸只看見雜亂的苔蘚和朽木堆，便又毫無停頓地繼續往前躍去。
　　“佐助，怎麼了？”
　　“沒事。”
　　……
　　阿誕若無其事地將林櫟放開，一臉正經地給她分析利害：“這裏是《火影忍者》……好吧，說了你也不知道，不要一臉白癡地望著我。”少年清了清嗓子，癱著臉緩緩說，“這裏大概是中忍考試的第二場場地死亡森林，會有很多奇怪的東西出沒。”
　　林櫟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奇怪的東西不是我。”阿誕默默擠出這句話，見女孩的臉色稍緩，突然很有一板磚將這只妖怪拍成餡餅的衝動，“因為你的戰鬥力低下……”
　　林櫟用棍子戳戳自己剛剛用濃霧腐蝕弄死的一條三米長的大蜥蜴，面無表情地抬頭望他。
　　阮誕改口：“因為你防禦力不足……”.
　　林櫟領著意圖攻擊卻撞上了自己的念能力保護層昏死過去的長嘴凶獸，面無表情地繼續看他。
　　少年默了一下，試圖挽回：“因為你看起來很好欺負……”
　　林櫟的表情瞬間變得能讓小兒夜啼，外放的念能力讓方圓十米的飛禽走獸全部奪命狂奔。圓臉的少女扭頭面無表情持續看他。
　　……
　　“……很好，你贏了。”蛋蛋扭頭拿出掌機，翻看著許久之前打出來的冒險遊戲CG，轉身就走。林櫟動作敏捷地跟上，像個新手保鏢一樣亦步亦趨地走在少年的身旁，雙眼骨碌碌地掃視著四周，仿佛經過剛才的對話後，自己?然變成了隊伍中的斥候。忍鞋粗糙的底面摩挲著地上濕潤的泥土和苔蘚，在這個緊張而且危機四伏的考場內，這兩個緩慢前進的考生一個專注于遊戲一個過家家一樣傻兮兮地草木皆兵，看起來和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
　　半路上遇到一個完整的三人小組和兩個落單的忍者，雙方交手，林櫟憑著大規模的酸霧埋伏倒是堪堪勝過對手一籌，阿誕唯一的出手機會就是拎著圓臉少女用瞬步躲過對手突如其來的突襲和速度驚人的遠端忍術。少年覺得自己就像在手裏抓了一個硫酸汽化裝置，一路走一路陰險地往敵人臉上潑酸霧…….
　　幸運地在解決的人手裏撿到了天之書和地之書，走走停停的，就過去了幾天。再次從一片糾纏的藤蔓裏將手腳扭成一團的蘿莉怪挖出來後，阿誕很是無力地道：“為什麼不直接把纏著的枝條腐蝕掉。”
　　“啊咧？”林櫟恍然大悟，“對哦。”
　　——出現了，豬一樣的隊友……
　　自己的未來突然變得無與倫比的沉重的少年默默向前走……當發現那處平坦的地面上隱隱約約反射著銀光的縱橫鋼絲時，他一把抓住還要往前走的娃娃臉少女的後領，動作熟練地將她的頭捂了下去，藏在灌木叢中，自己也矮身藏下。一隻後背貼有引爆符的松鼠輕快而警惕地走入那片空地，立刻被從遠處的樹洞裏射出來的苦無嚇得反方向逃竄而去。
　　——這個情節……
　　在林櫟眼巴巴地望著那肥嫩可愛的松鼠流口水的時候（←_←），他們兩個同時聽到，來自系統的機械的提示聲。
　　“【在半徑50米範圍內發現‘次等級執行員’。‘執行員’之間可以訂立合作合約，共同進行時空穿梭驅逐異波段生命體，是否與該執行員簽訂合約？】”
　　在林櫟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阮誕已經習慣性地戳了“否”。
　　“【己方拒絕簽訂合約。】”
　　……
　　藏身某處的某人愣愣地聽著“系統”一條接一條的提示，表情幾經變幻，最後只在喉嚨裏擠出一個字：“靠！”

　　三十二

　　林櫟在枝葉的間隙裏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粉色長髮的女孩死死地咬著敵人的胳膊，對女孩子來說十分重要的臉蛋被對方一下接一下地拳打掌刮……淤青和擦傷、泥土和鮮血，這些陰暗又暴力的元素在她的臉上糅合成無堅不摧的信念，讓林櫟覺得既虛幻恍惚，又真實得可怕。
　　——執著，究竟執著什麼呢？
　　——“你所執著的一切，最後都被摧毀了。”
　　林櫟記得“那個人”曾對鏡子裏的自己這樣說，那張是她的、卻又不是她的臉露出譏諷冰冷的弧度，就像要從鏡子中鑽出來似的。
　　——“林櫟，你只剩下我了……高興嗎？”
　　她打碎了鏡子，裂開的碎塊照得她一張軟軟嫩嫩的娃娃臉四分五裂。
　　林櫟會下意識喜歡那種堅定而執著的眼神，會沉迷在對方眼眸裏驚人的信念所煥發的星光裏，當她默默凝視對方的眼睛時，會產生一種，其實自己並不是虛度光陰、一切都可以重來、她可以努力地生活而不是僅僅為了活著而活著的感覺。
　　所以她才會覺得雷歐力很帥——眼神，行動，表情……全部都有著堅韌硬朗的影子。
　　所以她現在才會被春野櫻所吸引，然後越發覺得自己的靈魂卑微而渺小，像一隻連拼命發光的衝動都沒有的殘缺的螢火蟲。
　　少年見她木愣地望著眼前單方面的虐待，舉到半空的手頓了頓，落在她的頭頂上，拍了拍，仿佛哄小狗：“要去嗎？”
　　他在詢問女孩的意見。但如果林櫟的答案是肯定的話，他也不會讓她在這種時候跑出去攪局的。和林櫟這個對劇情一無所知而且行事隨性的執行者不一樣的是，作為高等級執行員、已經在這種無休止的輪回裏經歷了太多的阮誕懂得他們最優先的是什麼。他精於計算，或者說太精於計算了，所以才能在這種規則裏活下來還不至於崩潰。這樣問的時候，其實少年還是在試探，他想要知道，這個在還沒有陷入“遊戲”之前就已經被現實世界的種種摧毀了一半的少女是不是適合再這樣走下去。如果不……阿誕覺得，她結束在這裏會比較幸福。
　　“不。”林櫟貪婪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就如同許多年前，她渴求近乎癲狂地傾聽圍牆那面的歡聲笑語一般認真細緻。好一會兒，少女的話語才接近呢喃地傳來：“她真漂亮，不是嗎？”
　　……
　　“也許。”少年感受著那端蓬勃爆發的查克拉，繃緊的涼薄表情竭力避免扭曲，但最後還是在他強大的、久經鍛煉的自控力下勉強把臉維持在略微漂移的狀態下，“……能不能不要流著口水說這句話……”
　　“咕嚕”，林櫟用袖子擼了擼下巴的不明液體（？），純純地回望他。.
　　……
　　——去死吧，蘿莉怪！把憂傷的氣氛還給我！（←此乃作者的咆哮）
　　“是這個人打傷你的嗎……小櫻。”半張臉爬滿黑紫色咒印的少年緩緩走了過來。他的眼神殘暴、驚詫又自信莫名，如同一個得到了一架貨真價實的殲擊機急需用它來證明自己沒有做夢的孩子。暗處的林櫟忽而收緊了手指，捏成拳的指骨用力得發白。她感覺到了那種不詳的力量，因為外放念力的緣故，她比自己想像中對危險的感覺要敏感得多。
　　“是你嗎……”佐助陰沉著臉，走向那個剛才還一臉囂張的音忍，對方自信滿滿的攻擊全部落空，瞬身到對方身後的少年聲音低沉，“是用那只手打傷我的同伴的呢？左手？右手？抑或兩隻都是……”
　　小櫻虛弱地看著眼前陌生的同伴，手指尖輕輕地顫抖起來……
　　——這是，佐助？
　　——這個人，是佐助？
　　恐懼不斷蔓延。那邊的小李強撐著睜大眼睛看著那個被稱為天才的下忍，有不甘和佩服矛盾地在他的眼眸裏流淌。
　　站在樹上的天天和寧次靜靜地注視著下麵的一幕，包包頭的女孩嘲笑地開口：“怎麼，剛才你不去救她，現在被那個宇智波佐助救了，你又一臉可怕的樣子，做給誰看呢。”
　　眼瞳呈現羊脂玉色的長髮少年皺著眉，冷冰冰地刺回去：“用不著你擔心。”
　　“你！”天天怒極反笑，“哈，我只是受不了你這種嘴臉，什麼有關那個花癡女的事都要插一手，幫了人還躲在暗處裝啥呢？別人發現不了你的心思你不爽，別人發現了你又不爽，你這種人怎麼那麼討人厭啊。”
　　“關你什麼事。”寧次毫不客氣地反駁。聞言女孩的臉扭曲了一下，眼裏閃過濃濃的複雜的情緒，最後倒是變得平靜下來，臉上再也找不到一絲表情。不一會兒，天天冷淡地說：“我把小李撈回來，你自己注意一下，暗處多了兩個人。”
　　——不止兩個。
　　白眼發動，青筋爬上太陽穴，本來面目秀美的少年因為那極致的專注和結印後暴露出的血管脈絡而顯得猙獰。寧次看一眼九點鐘方向的灌木叢後兩個人形，又扭頭去看躲在井野他們一組後面的一個，內心湧起不詳的預感。
　　他最後凝視一眼已經跑上前去緊緊抱著佐助的粉發女孩，看著她的淚珠傾灑在別人的肩背上，緩緩將攥在手裏、幾乎被捏得變形的苦無狠狠插到樹幹深處，只露出一個柄部在風中輕微顫動。
　　“走吧，不要告訴我你還要去挑釁宇智波家那小子。”輕鬆背起小李的天天在眾人都察覺不了的時候飛快地躍上樹，向白眼的少年催促道。
　　寧次轉身，很偶然地掃過剛才感覺到異常的那團灌木叢，只看見一雙漆黑的圓眼睛微微探出來好奇地盯著他。因為這個，少年耽擱了一下，暗地裏射出了三枚手裏劍，連它們造成的結果都沒有觀察就俐落地隨自己同伴的腳步離開了。
　　所以日向家的天才也沒有看到，那三枚高速飛行的手裏劍到達目的地之前就被一股粘稠的東西減緩了速度，接下來漸漸像放在爐火上的巧克力一樣“??”地融化消失。
　　而注意到事情始末的某人則在暗中默默地挪動：“……要不要那麼兇殘啊。”
　　暗處的三方人員在悄無聲息地散去，而明處的戰鬥也早已因為第七組的壓倒性優勢而結束。等真正的主角、有著燦爛金髮和清澈藍眸的鳴人搞不清楚狀況地爬起來的時候，所有的要素都在往中央塔前進的路上了。
　　=======================
　　阿誕瞥一眼安靜下來的林櫟，隨手給螢幕上的“節操君”戳了一個選項。結果，不出意料，這個與他的名字有著微妙逆差的薔薇向遊戲角色和他家還在上小學的正太弟弟滾床單去了。PSP上一片馬賽克晃得某遊戲宅眼花，對這裏出的CG一點也提不起興趣。
　　節操君：嗯∼啊∼哦∼哈∼咦∼唔∼呃∼
　　節操君?弟（邪魅一笑）：你叫啊，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
　　——為什麼有種微妙的適應了這種劇情進展的感覺……
　　阮誕捂面，再次懷疑自己的遊戲之魂能不能抵擋住這一波接一波不知道哪里才是個頭的強烈衝擊。從來都不會對一個GAME半途而廢的二次元死宅的精神世界湧出了無限的悲哀。他不該一時手賤把附贈的垃圾GAME也載入的，他不該因為好奇心而在這種無論哪個選項的目的都是為了“福利”（？）的遊戲裏執著於所有CG和結局的……
　　“到了嗎？蛋蛋？”林櫟扯了扯失魂落魄的少年的衣袖，指著眼前的高塔詢問，“這裏是目的地嗎？”
　　無神的雙眼輕輕一抬，阿誕後知後覺地說：“到了啊。”
　　大門前站著一個平頭帶笑的少年，木葉護額系在脖子上，額角一道淺淺的刀疤：“喲，你們來了啊！我就知道，你們看起來很強的樣子！”
　　少年很自來熟地走前兩步，掃了兩人一眼，很明確地確定了什麼的樣子拍了拍阮誕的肩膀——這個舉動讓正摩挲著掌機上的鍵盤的少年失手按了一排按鈕，遊戲音效外放了出來，各種不堪入耳的配音在安靜的高塔下淡定地迴旋。.
　　“啊∼嗯∼啊∼哦∼哈∼咦∼唔∼呃∼”
　　“……”
　　“……”
　　“……啊哈哈真有興致啊你。”平頭少年一邊維持著燦爛的笑容一邊後退，“我突然想到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幹呢，先撤了先撤了，玩、玩得高興點啊！”
　　林櫟一把抓住他的衣尾，竟然在一瞬間福至心靈地說了一句稍微符合邏輯但很破壞現場氣氛的話：“你也是執行員嗎？”
　　“……”
　　“……”
　　——跟這兩個怪咖扯上關係一定會很麻煩……
　　平頭少年自出生以來第一次發現了自己大大咧咧的性格裏其實也是有細膩敏感的一面的，耳邊聽著仿佛永無止境一樣的詭異呻吟聲，他扯出一個乾笑：“沒、沒有的是，誰是執行員啊，那是什麼東西啊哈哈，我什麼都不知道呢，走、走了，拜拜！”
　　林櫟樹熊一樣扒住對方的褲腳：“不對！你一定是執行員，我沒有猜錯絕對沒有QAQ……”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確性死纏爛打的圓臉少女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初衷，一個勁地劃拉人家的衣服，“你絕對是的吧絕對是的，要不然剛才就不會這樣回答了！所以說，你是的吧！是的吧！快，把吃的交出來QAQ，姐姐我快要癟掉了……”
　　“……”這才是你的目的嗎……（=_=）
　　被林櫟突然爆發的智商驚悚了一下的阿誕這才關掉掌機，揉了揉考拉一般拽著對方的忍具包不撒手的少女的頭，揉了揉……揉了揉……瞬間猙獰地一爆栗！
　　——泥煤你這吃貨！什麼臉都給你丟光了混蛋！！=皿=.

　　三十三

　　因為通過第二場的考生人數超出預期，臨時決定在第三場之前增加預淘汰賽。在中央塔里寬廣的演武場上，火影大人為各考生講解規則。林櫟挺直地站在考生們中央，死命踮起腳尖也只看到了前排某個背著碩大的葫蘆穩當淡定地背對著站在她面前的傢伙紅豆色的後腦勺，被身高問題膈應得不是一般鬱悶的嫩皮妖頓時沒了聽講的興致，見阮誕自從在塔外抽了她一爆栗後就始終站得遠遠的，小林子身心的狀態就跟一向很得主人歡心、卻突然被關在家門外的涼風颼颼眼淚飄飄可憐吧唧的棄犬沒有什麼區別。蘿莉怪雙手背在身後，左腳掌在地上畫圈圈，低著頭偶爾抬眼瞥向站在前兩排邊沿面無表情地望著火影的斗笠發呆的阿誕。少年被盯得脊背發毛，眼珠子後挪瞟了女孩一眼，只看見那貨發間耷拉著的毛耳朵瞬間豎起，狗尾巴搖得忒歡實，圓眼睛亮盈盈喉嚨裏討好地擠出一聲：“嗷嗚∼QUQ”
　　一場子的人幽幽地看向她。
　　“……”
　　——對，阿誕，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就對了。
　　掌機少年忍著捂臉的衝動，眼神放空地望著前方，一副“此人已逝，有事燒香”的超然模樣。
　　“……”林櫟蔫了，毛耳朵（？）無精打采地耷拉著，偶爾聳動一下，少女扁著嘴繼續無聊地用腳尖畫圈圈。
　　“你跟那個人是一組的？”身旁的少年悄悄挪過來，低頭賊兮兮地向林櫟詢問，短短的頭發毛毛躁躁地在他的頭上張牙舞爪，這個疑似同事的男孩好了傷疤忘了疼，早就不記得自己在中央塔前和這只妖怪的各種“交流”，毫無危機意識地單憑好奇心驅使貼了上去。小林子興趣缺缺地對上對方的雙眼，嘟囔道：“是……吧？”
　　平頭少年熱情不減：“??，我是李可哥，你可以叫我李哥！可哥疊起來不就是個‘哥’字麼，哥的名字很佔便宜對吧哈哈！”
　　——好冷……
　　林櫟搓搓手臂，對上對方十分堅持的眼眸時，少女開始懷疑剛才那個開場白的目的或者真的不是為了搞笑。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名字很娘……
　　安靜。
　　——你不是認真的吧……
　　林櫟木木地望著他。
　　——認真的。快喊李哥。=_=
　　平頭少年木木地盯回去。
　　林櫟：“小可。”
　　李可哥：“很好……你大爺的，叫哥！！”
　　“可子，可兒，阿可妹，可哥妹，可你妹。”林櫟一口氣念出好幾個稱呼，然後木著臉爽快地說，“你選。”
　　李可哥只憋出一句：“……你妹。”
　　林櫟：“‘你妹’你好，我叫林櫟。你品味真好。”少女把她的爪子伸出去，示意對方握手以表善意。
　　李可哥扇了自己一巴掌，暗恨自己為毛跟個吐槽怪糾結稱呼，少年抓住她的肥爪子搖了搖，妥協：“小可，叫小可……”繼而滿臉八卦地湊過頭去，“那個哦，你能不能給我講講你隊友的事……”
　　林櫟警惕地望著他：“我不會同意你入贅的！”
　　“……”
　　——那句話的信息量和吐槽點好多啊……怎麼辦，腦子不夠用啊……
　　一向堅信想不明白的東西就留給聰明人去煩惱的李可哥若無其事繼續話題：“其實呢，那個，我這次第一次遇到高等級的執行者，所以有點好奇而已……”
　　“有什麼好好奇的？”林櫟一臉狐疑地掃視對方，“蛋蛋除了名字很奇葩、是個變態遊戲宅、有暴力傾向、沒有骨氣、二次元深度中毒、將來會和PSP結婚之外，實際上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好青年。”
　　某誕連打三個噴嚏。
　　李可哥默了一下，爭辯：“但是他是高級執行者哎？高級哎？！知道嗎？‘系統’的名單裏目前只有三個高級執行者？！我當初查詢相關情報的時候，可是被晉級‘高等級’的貢獻值嚇一跳?。”少年像是給朋友介紹偶像一樣興奮莫名，“而且，你知道嗎？當初第一批沒有編號的試驗體裏唯一還沒有從‘系統’的名單上抹去的那個人，也是高等級執行者?！”.
　　“那個人？”
　　李可哥打開了話匣子，就像滔滔江水氾濫成災怎樣都收不住：“你居然不知道！好吧，讓李哥我給你掃掃盲。據說‘系統’最初為了修正次元秩序挑選了一批試驗體進行初接觸。那個時候跟現在可不一樣，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時空穿梭的危險性十分高。第一批試驗體單是折損在時間通道裏的就多達47%。然後剩下的人經過多個次元的驅逐任務，隨著世界的崩潰而死亡的不少，到最後，就只有一個人一直活到了現在。那個人被我們稱為‘A’，是個積累了無法想像的龐大貢獻值的傢伙，他的貢獻值比起另外兩位元高等級執行員的總和還要多好幾十倍呢！這些情報在‘系統’那裏憑F2級的貢獻值就能查到，你都沒有留意過這些資訊的嗎？”
　　“我的貢獻值是G1級……”林櫟默默地望著他。
　　“新手你好……”李可哥同情地摸摸她的頭，越摸越感覺不對，最後咬牙切齒地勾著她脖子發狠地揉她一頭鳥巢造型，“你丫個新手怎麼把人家高等級大神勾搭上的，啊？！”
　　“咕嚕嚕嚕嚕嚕……”林櫟吐著泡泡艱難回應，“我不、不知道啦啦啦啦……”
　　阮誕向後瞥了鬧成一團的兩人，皺了皺眉，在李可哥發現他的視線並朝他發射燦爛笑容光波時，阿誕鬼使神差地斜睨了他一眼，俊美的臉上沒有表情，但周身的氣氛要多不爽有多不爽。
　　李可哥識趣地松了手，順了順林櫟造型抽象的頭髮，目不斜視地開始認真聽火影大人的講解。
　　——……所以，能不能不要再用鬼道勒我的手腕了?，自然卷少年。
　　=======================
　　除了一個眼鏡兄在甄選開始前就舉手退出之外，在林櫟完全搞不清楚情況的時候，她就已經和面目清秀的日向家少年大眼瞪小眼地面對面站在場地中央了。
　　林櫟：“那個……是不是出了什麼錯誤……”
　　日向寧次：“唯一的錯誤就是你不該在戰鬥開始的時候還問這種蠢問題。”
　　白眼少年話音剛落，眼尾處猙獰的青筋暴起蔓延至髮鬢邊緣，玉色的詭異瞳仁?那裏變得銳利而充滿壓迫感。能夠透視查克拉通道的血繼限界發動，少年卻發現少女的查克拉量幾乎跟普通人一樣。略微愣了下，寧次率先發起攻擊！
　　“搞錯了搞錯了啊！！”林櫟一邊跑一邊飆淚，“為毛一上來就要打架啊！！我不是戰鬥系的啊！姐姐我是軍師型的軍師型！！”
　　“……”李可哥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軍師型？！”
　　自然卷的少年捂臉，動作機械地退到一邊扶牆憂鬱。
　　——不要在和對手戰鬥的時候還精神攻擊隊友啊……
　　寧次的幾次突襲都被林櫟跌跌撞撞地躲過，察覺到少女動作的生澀和漏洞的天才少年當然不會放過任何機會。在林櫟左腳絆右腳（？）踉蹌了一下的間隙，寧次一躍而上，變掌為指，淩厲地朝著她的大穴打去！
　　站在看臺上的眾人神態一凝。
　　女孩甩出一團灰濛濛的東西。那霧狀的詭異氣團“霍”地在林櫟身前張成纏繞作一張無形無色的大網。上頭的天天猛地捏緊手指，抓在欄杆上的指節暴突發泛青，顯然是抓得太久被這鐵質的護欄凍出來的。站在一邊的小李也探出頭去，神態相當嚴肅，腦海裏一直在模擬自己與對方戰鬥的景象。無法辨別那團灰霧有什麼作用的寧次心底卻泛出極致的危機感。強烈的不安促使他極快地與林櫟拉開距離，本來攻勢洶洶的招式也變作守狀。果不其然，在少年剛往身後一退時，本來還處在躲避狀態的林櫟立刻欺身上前，左右兩手各執一苦無，直接刺向少年的門面！
　　“叮”、“叮”。
　　一抓、一抬、一扭！左右手靈活而輕柔地穿梭，爪住林櫟手腕關節的同時立刻上推後扭，動作出奇的飄逸的少年反剪對方的雙手，兩把苦無在主人吃痛的情況下松脫滑落在地。酸霧輕輕地落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板上，因為林櫟主動上前襲擊的緣故，那霧狀網所圈的範圍已無法給她形成攻擊屏障。此時甯次將林櫟牢牢地制服在地，瞧見那霧氣接觸到地面時以讓人心驚膽戰的速度“??”地往下腐蝕，一張臉頓時變得鐵青……剛才若不是本能作俑，說不定現在被那玩意腐蝕個亂七八糟的就是他自己了。
　　好不容易生起鬥心的林櫟看自己的體術實在是爛，兼之手臂背在身後被日向寧次抓得難受，下巴擱地板上又涼又痛，頓時毫無節操地大嚷：“停下！停下！不玩了！”
　　“要投降？”寧次問。
　　“哎？可以投降？”林櫟雙眼發光，“怎麼不早說，投降投降我投降喲∼”
　　——喲你個大頭鬼啊喲……
　　雖然贏了比賽但是輸掉了某些東西的甯次少年再次爆青筋——這次是在額角。他站起身來回到看臺，先是在路過阮誕時感到一陣寒意，轉頭，卷毛的蛋蛋無辜看他。路過小櫻時下意識留意她神態，結果對方完全沒有在看比賽，只擔憂地留意那個宇智波佐助。最後寧次心情不算好地回到小隊之中，見天天扭頭望他，也不言語，逕自等她發話。
　　果然，又是一頓冷嘲熱諷：“在意個什麼勁兒，她根本沒有在看你，人家說不定還搞不清楚你是誰呢。”
　　“多管閒事。”少年冷冷接了一句，將天天接下來要說的話噎了個精光。
　　阿誕將目光收回來，見跳動的大螢幕上顯示自己和日向雛田的名字時，躍下平臺，極其陰險地在比賽開始的零點幾秒內一個瞬步一個手刀放倒人家連白眼都未來得及用上的小姑娘，緊接著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際乾脆舉手：“我投降。”
　　“……”
　　——你投降就投降唄，幹嘛還把對手放倒啊混蛋！！
　　“既然日向雛田已經失去了戰鬥力，而幸若誕又投降，那麼這局兩位考生同時出局。”
　　很好。.
　　這樣一來，後面出線的選手跟原著就沒有區別了……如果某人不攪局的話。
　　.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4

　　三十四

　　日向寧次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那個女孩的。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將視線無意識地放在她的身上，會因為她眼中偶爾露出的淒然而觸動，會無法遏制自己去想，她在想什麼呢？她是個怎樣的女孩？
　　聽到傳言，說她不過是個追在男人身後跑的花癡，說她理論知識強悍、實踐很弱，說她跟自己喜歡的人分在一個小組，說她……
　　開始懷疑自己注意的那個人是誰，怎麼她……跟自己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對。日向寧次的印象裏有另外一個春野櫻。那個櫻花一樣飄落在他心尖的女孩，曾經在他仰望和這世界天塹般的差距絕望的時候，仍在他寒冷冰封的心裏留下微弱的光。
　　啊。他記起來了。好像還是在父親被犧牲掉的那天，他繃緊了臉在演習場上拼命地擊打木樁。指甲崩裂、手掌淤青、指節針錐般的痛楚好像能夠讓他腦袋裏鐵犁碾過一樣的酸苦稍微緩和一點。他癱坐在空蕩蕩的場地中央，孤獨感無孔不入幾乎將他淹沒、讓他窒息。對，就是那個時候，正準備離開的他在演武場的轉角，看到了春野櫻。
　　那時，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
　　黑色長髮的少年筆直地站著，有著特殊能力的奇異瞳孔被眼瞼掩上，臉上神色忽而平靜，忽而凝成高山冰雪一樣寒冷堅硬的質感。他的四周，一大堆各式各樣的刃具散落在他四周，詭異地在離他半徑約一米的地方平整空出了一個圓。就像曾經有一個隱形的罩子護住了少年身周，讓飛來的暗器殺器輕易不能近身。
　　“完成了，那個術……”包包頭的少女喘著氣站在一旁，眼中掠過欣喜，但仍舊很是譏諷地接著道，“別以為你已經作好準備了，我覺得對上那個不著道的小子，你應該再多加小心的……”
　　“用不著你來說教。”寧次轉身，一邊走一邊毫無誠意地說，“謝謝你來陪我練習，另外，熱身運動已經做好了，我也差不多該走了，至於你……希望你不會做什麼蠢事。”
　　“你！”天天氣結，“呵，過河拆橋嗎，真是好本事啊，日向少爺。”
　　寧次懶得和她計較，往最後一場考試的比賽場地的方向躍去。少女憤怒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雙眼冒火地瞪了好一會兒，雙眸的怒火褪去，只剩下了怔然和自嘲。
　　是她自己在寧次請求凱老師給他做特訓的時候硬插一腳的，因為前來觀看最後一場考試的人流讓木葉村罕見的人手緊張，所以凱對天天的自動請纓當然求之不得。本來寧次對這個安排也沒有什麼不滿的，如果不是她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在他面前提起春野櫻…….
　　——“嘖，那個女人不就是紙上談兵強點，如果打起來的話，我可不覺得我會輸給她。”
　　——“所以，你想和她打一場嗎？”
　　看著對方似笑非笑的眼神，天天根本無法說下去了。她覺得妒忌如同一塊滾落到她咽喉裏的炭，它灼燒著，一路下滑，將她的五臟六腑燒得糜爛，將她的智商都燒得無影無蹤。
　　她本不該像那樣愚不可及的，她絕對不會碰對自己有利的人的底線，她很識趣，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變得如此醜陋可悲。
　　——究竟是哪個節點出了問題……
　　天天呆呆地站在原地，盯著自己的手掌，上面的紋路是陌生的，沒有規律的，縱橫著繭子和疤痕。手裏劍冰冷的觸感從她腦海深處湧了出來，那是長期練習留下的條件反射……而她只是感到一陣作嘔。
　　——蝴蝶效應……嗎。
　　……
　　不遠處茂密的樹冠裏，平頭的少年盤腿穩穩地坐在樹枝上。李可哥抓了抓自己短短的發渣，故作老道地分析道：“嗯嗯，根據李哥我的分析，那個天天80%以上的幾率會是目標！”
　　林櫟跨坐在旁邊的枝椏上，小心翼翼地控制平衡，雖然面無表情但語氣卻十分誇張：“哦哦。小可好厲害。所以你現在是要去幹掉她嗎？加油哦。”
　　——這種面部表情和聲音調子的強大逆差是想要鬧哪樣啊妹紙！！
　　李可哥抓緊了苦無，十分想要一錐子戳爆這蘿莉，但接觸到隱藏在另外一棵樹頂上的阿誕的眼神時，這個“次等級執行員”在萬惡的等級壓迫下蔫得迅速。他偷瞥一眼卷毛的少年，見對方低著頭玩掌機完全不打算動手的樣子，也沒有了自己行動的心思……他可沒有把握能夠“驅逐”那個擅長忍具的少女，何況，他們是沒有結盟的執行者——不可靠，還要擔心對方在自己行動時來個背後一刀。
　　李可哥想到這裏，眼神黯了黯。
　　那橫貫在他脊背上的傷疤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啊哈哈我覺得還是先確定一下比較好……喂，你想要偷襲的話我不怪你，但是能不能瞄準一點，喂！那是什麼腐蝕性氣體啊！樹枝要斷掉了啊混蛋！”
　　“哢嚓——”.
　　不負眾望地（？），平頭少年屁股著地無水花。
　　李可哥和天天大眼瞪小眼，靜了好一會，最後，少年抓抓後腦勺，乾笑：“啊哈哈今天天氣真好啊，樹上的風景很不錯哦！你要、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
　　天天默默退後幾步，轉身就想要若無其事地離開這裏。
　　——木葉一向盛產奇人異士（？），淡定，淡定。
　　==============================
　　粉色半長髮濕漉漉地沾在額頭，女孩的臉粉撲撲的，但這並沒有增添她的可愛或者童稚，甯次在對方那雙草綠色的眼睛裏看到的，全是無法詮釋的複雜和堅毅。那其實是超越年齡的一種深思，但作為孩童的寧次那時候還無法理解，他只覺得那種不協調感強烈地衝擊著他的正常認知，就像一向以為整個井口就是天空的蛙突然發覺井外的世界大得無法想像。
　　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寧次就縮回了演習場的轉角。他甚至屏住了大量練習後急促的呼吸，用盡僅剩的幾乎全部注意力去觀察那個女孩。
　　飛射的手裏劍碰到了靶子，卻力竭地無法深入，寂寥地掉在地上。女孩的櫻色的發絲一縷縷地垂在臉龐，汗水成股成股地淌下臉部，手腳打著顫地跑過去，撿起，又回到原位繼續瞄準靶子。這個動作重複了十遍、一百遍、一千遍……她似乎變成了一個只能做簡單動作的人偶，明明看起來幾乎要倒下了，下一秒那不可思議的意志卻支撐著她的軀體繼續、繼續……
　　——支撐著她的，是什麼？
　　——……我呢？我的支柱呢？
　　他的天已然隨父親的毀滅而毀滅。但他的人還在，陷在漩渦裏，迷茫，掙扎，等待解脫。
　　寧次開始留意那個躲在演習場偷偷訓練的女孩。她□野櫻，她在別人面前像換了個人似的——普通、懦弱、像……一般的女孩。
　　仿佛那天突然擠入他瞳孔裏的一切景象都是幻覺。
　　然而不是的。背地裏，這女孩會捧著艱澀的課本一邊死命地學習一邊壓抑疲倦和痛苦，縮在沒有人的地方痛苦地將皺掉的書撫平又捏皺；這女孩會在樹林外一圈接一圈地奔跑，直到飄揚的頭髮漸漸濕透；這女孩會將查克拉凝在腳底上爬樹，摔疼、爬起來、摔疼、爬起來，直到能夠在樹頂劃下成功的記號……
　　如同她的靈魂被壓縮畸變在那具肉/體裏，被某些催命的東西苦苦相逼。但根據寧次的瞭解，春野櫻的家庭和睦生活幸福。
　　寧次覺得無法理解，但又十分的……羡慕。
　　他加倍地訓練自己，有意無意地和她選擇了同一個訓練場地，總是錯開時間地出現，會生出一種有個人在不經意間陪伴自己的錯覺。
　　將好像對方繼承了自己無法幸福的未來，她在走另外一條路，跟“失去父親的”日向甯次完全不同的卻又相似得驚人的路。
　　畢業。
　　甯次遇到了小李和天天。
　　少年在粗眉毛的同伴身上看到了某個影子，在包包頭的少女那裏得到的卻從來都是否定。
　　對自我感情的否定，對人生目標的否定，甚至對自己實力的……否定。
　　本來只是純粹對春野櫻抱有好奇的日向家天才，被善妒的隊友徹底逼向了遠離的一邊。
　　他似乎……不只是在意那麼簡單了。當看到櫻色長髮的少女朝那個宇智波家的遺孤露出那種癡迷的表情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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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李可哥瞬身出現在天天的身後，抓住她的肩膀，毫無意外迎來了照臉的一擊！尖細的苦無末端就要刺入平頭少年的眼球時，他猛地後仰，包包頭少女的翻身一劃接著攻擊的勢頭躍開了距離，卻正好跌入林櫟的酸霧領域——腐蝕！等天天感覺到皮膚的刺痛而慌忙退開時，李可哥再次欺身而上！
　　“你是‘真正的’天天嗎？”少年身影模糊了一瞬，立刻出現在天天的頭頂。林櫟坐在樹上看得津津有味，聽到對方直白的問話時，還很給面子地輕輕鼓了鼓掌：“哦哦，蛋蛋你看，小可他豁出去了！”
　　阿誕無神地抬頭瞥一眼樹下的戰鬥，然後又埋首掌機，懶得回應。
　　——還不是你逼的……
　　想到剛才那平頭孩子充滿哀怨的空降，阮誕默默低頭，劉海遮住了他的雙眼，只有尖削的下巴線條分明地在陰影裏若隱若現。
　　“噗。”
　　“……”林櫟木然扭頭望他。
　　“嗒嗒嗒嗒”蛋蛋毫無反應繼續手指在PSP鍵上飛舞。
　　——喂，少年，做人要厚道。
　　……
　　聽到李可哥的問話，天天一怔，眼神變得複雜驚詫：“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那樣的話……”李可哥站定在原地，攻勢收起，大聲嚷道：“‘恰巧’路過此地的春野櫻小姐！能不能過來說兩句話呢？”
　　粉發的女孩一身玫瑰色的勁裝，本來養得極好的漂亮長髮在第二場考試中被她親手割去，現在這個少女短髮俐落，眼神平靜略帶疑惑驚慌，正不解地從樹後戒備地走出來，緩緩掃視現場一圈，問道：“請問……這裏發生了什麼事？”問話的物件正是天天。
　　包頭少女很是複雜地看她一眼，眼中的嘲諷明顯掩蓋了驚愕：“我跟你一樣什麼都不知道。”說著隱蔽地掃了林櫟藏身的地方一眼。
　　小櫻皺眉，試圖理出條理：“今天是中忍考試第三場舉行的日子，據我所知，所有原因的鬧事都應該被嚴厲制止。”
　　這樣義正言辭地說著話的女孩筆直地站在那裏，只有小櫻自己知道，雙手緊緊攥著的拳頭裏正在滲出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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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好像是小櫻畢業的那一天，寧次的小隊執行任務。完成，路過忍者學校時，少年只是習慣性往後面的演習場裏他喜歡的那個轉角走。演習場空蕩蕩的一片，給他跟從前不一樣的感覺。.
　　其實，或者是他習慣了能在這裏看到那個拼命壓抑著什麼的身影。
　　這一次，寧次大膽地走出轉角，在女孩常常練習的靶子前站了一會。正要離開時，卻發現那個她喜歡縮進去啃書的凹陷位裏有一小團紙。
　　撿起來，展開，是淩亂不堪的字體。甯次一行一行地讀過去，心裏面既驚訝、酸楚、又可恥地……感到高興。
　　【我就快要崩潰了，春野櫻的程度究竟是怎樣我完全沒有把握，我只能一直一直地做準備……】
　　【我不可以放棄，對，不可以放棄。我能的，只要一切按照原著來走。】
　　【不行，好痛苦……虛偽、膽小、懦弱……】
　　【沒有人會幫我沒有人沒有人沒有人，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自己自己自己】
　　……
　　——那女孩的意志，也會像自己一樣逐漸崩潰嗎？也會在現實和虛幻的夾縫裏，充滿著對世界的憎恨和不甘，拼命要反抗卻最終屈服於命運嗎？
　　——對，是命運。
　　——掙扎是沒有用的，這就是命運。
　　寧次輕輕一笑，滿眼的堅定和執著。

　　三十五

　　小櫻強自堅定地站在李可哥面前，手心的汗水黏糊糊的，但女孩沒有把握去挪動哪怕一小步。這是生死的時刻了，即使它表面上如此平靜，即使它跟從前的那些日夜沒有絲毫區別。
　　恐懼還是滋生了。她無法擺脫，她總是選擇接受的，總是。
　　林櫟坐在樹杈上，雙手撐在身體兩側，小腿垂在空中晃蕩晃蕩，黑幽幽圓滾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粉發少女的表情。阿誕依舊沉浸在掌機世界中，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否有分出些許注意力在樹下僵持的場景上。
　　“那麼，我希望，以下的對話都是發生在心平氣和的前提下的，如果不是，我想接下來的問題你們應該到木葉警備處解決。”春野櫻說完，緊緊地望進李可哥的眼睛，“然後，你想要問我的，是什麼？”
　　“你……”
　　“你喜歡我嗎？”平頭少年才剛開了一個頭，一個聲音就從天而降地堵住了他接下來的所有話。林櫟笑得燦爛地跳下樹幹，在阮誕眼皮跳得異常不祥的情況下，這貨眯著眼踮起腳使勁將臉湊到人家漂亮妹子的鼻尖上去，“我會吃飯、會睡覺、牙口好、睡相美、易養活、會暖床！所以……所以……”蘿莉怪的眼睛亮閃閃的，簡直刺瞎了在場一干人等的狗眼，身後的尾巴（？）甩得各種歡快的小林子下巴淌下一灘不明液體，毛耳朵（？？）興致高昂地豎起來，活像等待主人餵食的短腿秋田犬……
　　——所以什麼啊？！給我說清楚所以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現場的眾人都被這欲言又止的後續吊得抓心撓肺，盤腿坐在樹上的某誕低著頭表情不明，手上的掌機按鍵被暴力崩裂了好幾個……冷場帝林櫟技能持續發動中：“矮油∼小可可，你不可以這樣啦，快，把你那副垂涎欲滴的樣子收起來，你看，你都把別人嚇得手抖了有木有……”嫩皮老妖指著小櫻制不住輕輕顫抖的拳頭和天天絞纏著一起抖動的手指，一臉“壞小子不准偷看人家閨女洗澡”的複雜表情注視著李可哥。
　　——到底是誰垂涎欲滴啊！！誰啊！！擦乾淨你缺堤的口水再說話啊混蛋！！
　　一口空氣嗆在這個次等級執行員的胸腔內。李可哥正欲說話，就見林櫟突然收起了笑容，表情木然地轉向兩位少女：“廢話說到這裏，敢問兩位是穿越者嗎？”
　　“?！”
　　此話一落，仿佛平地一聲驚雷。小櫻和天天都被炸懵了，連李可哥都反應不過來似的呆呆轉頭望向林櫟。只有藍眸的捲髮少年心疼地摸摸被自己戳爛了幾個按鍵的PSP，顫抖著手緩緩地向開機鍵摁去……當開機畫面蹦出來時，阿誕大大地松了口氣，拿著掌機蹭了又蹭，以圖安撫這小寶貝（？）受創的心靈（？？），像是絲毫沒有關注以下場景的走向。
　　圓臉少女半垂著眼，頗為無精打采的語氣：“是，或者不是……”
　　“你們的答案是哪個？”少女抬頭，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瞧著她們。小櫻無意識地退後一步，面上表情一瞬間變得迷惑茫然：“穿越者？那是什麼？”.
　　天天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也硬生生地切換情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林櫟表面平靜裝逼，內裏涕泗橫流：‘系統你騙我QAQ，你不是說目標是粉嫩可愛會忍術的軟妹子咩……我和蛋蛋這一路都堵截了三十八個了，木有一個承認自己是穿越者的……’
　　‘【你好，低級執行員012號，系統對本世界提示為‘女性下忍’，請不要自動腦補。溫馨提示：泥煤誰會當面承認自己是穿越者啊誰會啊你這個腦殘笨蛋白癡加三級！！】’
　　……
　　…….
　　“系統”的咆哮清空了小林子的資料庫，這貨現在腦海一片空白，下意識抬頭看向隊友的方向：“蛋蛋，系統是不是被玩壞掉了啊……→_→”
　　“……”腦殘不是病，是殘疾，沒治……意識到這個事實的阮誕完全沒有開口說話的欲望。
　　……
　　只是得到“系統”那種可有可無的提示的林櫟所用的方法雖然蠢了點，但還算是好方法。只要不是目標的人對她的問話表示的都是不解或者疑惑，那些需要驅逐的“異波段生命體”大部分都清楚“穿越者”這個詞的意義……天天之前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證明。李可哥直接操傢伙上前，一個土遁術召出無數土穿刺將兩個少女圍個結實。天天剛陪寧次聯繫耗費了太多查克拉，剛才又激戰了一回，早沒有剩下多少還擊能力，只有被腳邊的土刺劃傷大腿無法移動地被禁錮，而讓人吃驚的是，在中忍考試第二場表現不算突出的小櫻完全超出原著的實力——她竟然在零點四秒內瞬身閃過了二十三根突現的利刺，翻躍放出實體分/身的同時，本體借力一蹬從那土刺融合成土牆的極短的一瞬間裏滑出了土牢。
　　本來就比較在意天天的李可可口瞪目呆地看著倒握苦無的粉發少女“嗖”地來到了他的面前，左手扣住他的脖子，右手利器抵著動脈，呈威脅狀將他這個狩獵者的立場完全顛倒，把他制住當作人質開始向林櫟和自己交涉：“住手！”
　　“別想結印！”女孩的苦無把他背在身後的手掌洞穿。李可哥痛呼一聲，面部極限地扭曲了一下，血液“啪嗒啪嗒嗒”地落在地上，敏感的神經被重挫讓少年無法遏制地吐出慘叫，然後又被他強烈的意願壓抑下來。
　　“你……你也是……”李可哥艱難地逸出幾個字。
　　——被發現了！！
　　小櫻的眼珠子因為他一句話而猛烈地顫動了好一會，好不容易恢復平息，女孩堅毅的神態已經無法掩蓋鋪天蓋地湧入她四肢的絕望，但她仍舊裝作不懂李可哥話裏的意思，掙扎：“我不可能看著你們攻擊村子裏的人而無動於衷，這只是正當防衛……不要再靠近了！不然我殺了你的同伴！”
　　小櫻瞪著依舊往前走的林櫟，不由自主地拽著李可哥退後了兩步。粉發的少女整顆心都在抖……她在賭，賭一個渺茫的機會……
　　天天通過土牆的間隙目睹這一切，雙眼瞪得極大，盯著小櫻的目光從驚詫到震撼再到陰鷙。她不言不語地站在那裏，臉色時白時青，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說不出來，只上齒緊緊咬著下唇一臉難堪的神情。
　　氣氛一下子變得更僵。
　　直到白眼的少年神奇地闖入了這個對峙的格局。
　　“櫻？”日向寧次不確定地叫了女孩的名字。春野櫻猛地轉過身去，只看見黑髮的少年神情平靜地看她，甚至玉白色的瞳仁接收到她現在挾持著別人的動作時依舊沒有波動……他對眼前的一切一點也不驚訝。
　　寧次看著粉發少女驚慌失措的臉色，看著她無助絕望得可怕的碧綠色眼眸，心底爬上一種既喜悅又疼痛的感覺。
　　喜悅的是，這個少女終於……變得和他一樣了。.
　　疼痛的是，這個少女竟然……變得……和他一樣了。

　　三十六

　　春野櫻覺得這個發展真的很俗套。
　　自己被車撞了，穿越了，變成了火影忍者的女主角春野櫻。
　　俗透了，爛死了，這種劇情如果拿出來，十個觀眾九個都提不起興趣。
　　如若按照這個套路發展下去，救鳴人，嫖佐助，白啊君麻呂啊鼬啊這樣那樣的支線大概就會洶湧而來豐滿自己這個奇異狗血的人生。
　　腦補了一段，剛剛上忍者學校的粉發女孩自己倒是先噴笑出聲，十分受不了似的死命捶打路邊的大樹，直到枯葉和綠葉落了自己一身才稍微消停，背著背包的肩膀被憋得一抽一抽的……眼淚，就這樣流出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地……總之，她覺得滿面淚水的自己已經很幸福了。
　　——所以，不能奢求更多了，不能了。
　　春野櫻是個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女孩，既不羞澀，又不強大。她總是落落大方地待人接物，努力將這個世界當做真正的現實世界那樣活著。
　　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的她父母剛去世，親戚也不多，沒有什麼特別可以懷念的，只有那個許過終身的男人會伴隨著疼痛出現在她的心窩裏。
　　——不能奢求太多了，不能了，已經很幸福了。
　　她每天這樣對自己說，在父母溫和的笑臉下裝作孩子成長。
　　不強求，不迎合，不做作，不去……回憶。
　　小櫻常常會覺得，就這樣下去的話，也許未來的那個“五代的徒弟”，繼承了綱手的意志的怪力女不會出現了。畢竟……她書讀不好，沒有控制查克拉的天賦，功課也可圈可點，意志和覺悟都很弱。
　　——跟爸爸媽媽說，不做忍者了吧，留在家裏，開家小店什麼的……嫁人的話，還是算了。
　　這樣想著的小櫻會感到心裏沉甸甸地壓著的秘密會輕鬆一點，那種侵佔了別人的人生、搶奪了他人的命運的負罪感，時時刻刻的自我懷疑，蝶夢莊周的不踏實和預知未來的壓力，如同一塊又一塊的大石壓碎了她的心臟，她只能靠著微弱的呼吸苟延殘喘，不斷地在腦海裏構築虛幻的幸福。
　　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的話。
　　……
　　“你是穿越者吧……”戴著狐狸面具的男孩截住了在演習場上跑步的男性下忍，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就一把削飛了他的頭顱。
　　那跌落的人頭滾到站在轉角處的她腳邊，瞪大的雙眼恐懼地望著她。小櫻將喉嚨裏的尖叫死命掐住，淚水在眼眶裏不斷地打滾。
　　——發、發生什麼事……
　　——有人在殺穿越者嗎……為什麼……
　　下忍的屍體扭曲一下消失了，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那個殺人兇手站在原地等了一會，然後奇怪地自言自語道：“還沒有傳送嗎……難道還有……”說著往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小櫻背靠著牆，全身都在顫抖，眼淚不停地流淌著的她，瞳眸裏滋生了某些連她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東西——堅韌、憤恨和……強烈的求生欲。
　　“突”！
　　“你……”
　　“突”、“突”、“突”！
　　生平第一次，小櫻覺得自己的動作狠辣決絕得讓人心慌。她握緊手裏的苦無，在那人的身體恰恰越出轉角時狠狠紮中了他的大腿，趁對方失神，利器飛快地插/向他的四肢，將他整個人的行動瞬間封鎖！
　　女孩抖著手臂咬著牙跪在躺地上慘叫的男孩身旁，戰戰兢兢地問：“你，你是誰……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殺那個人……那個屍、屍體哪里去了……”
　　——該死！春野櫻怎麼會在這裏！被看到了？！系統沒有修正記憶嗎？！……對了，還有一個穿越者！！
　　男孩嗤笑一聲，艱難地開口：“你……你那麼關心幹什麼……”
　　“快說！！！”女孩被苦無上逆流的鮮血沾染得滿手赤紅，她狠狠洞穿對方的手掌，在他慘叫的時候從來沒有這種可怕經歷的女孩反而被嚇了一大跳，但她兀自裝作鎮定，殊不知自己的語氣幾近瘋狂，“你到底是誰！！”她一把抓下他臉上的面具，然後被映入眼眸的面孔震驚得連呼吸都停止了。
　　日向……寧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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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比賽、比賽……”小櫻語無倫次地看著擁有奇特血繼限界的少年走近自己，竟然驚慌失措地往林櫟的方向退去。
　　“春野……桑。”硬生生改變稱呼，寧次像是沒有注意到少女的排斥一樣踏前一步，顏色詭異的眼眸稍稍凝起，迸發的氣勢絲毫不輸于有著幽深黑瞳的人。他目光往被小櫻挾持著的李可哥身上一掃，繼而一路看向困在土牢裏的天天和站在不遠處的林櫟，最後輕描淡寫地在高大的樹冠裏那一團壓低的陰影上掠過後，才緩緩說道，“比賽還有一點時間，只是湊巧回來，想不到會看到這樣的情景……你們，在幹什麼？”
　　“我們在唔唔唔唔！！”娃娃臉的少女興高采烈地正想要開口就被躍下來的阮誕一把捂住嘴。在蘿莉怪拼命揮舞四肢掙扎的當口，捲髮的少年暫時充當了交涉的角色：“只是誤會。”阿誕默念鬼道，瞬間將禁錮天天的土牢炸出一個缺口，滾滾煙塵下少年兀自面無表情地陳述：“這女孩不小心踩到陷阱了，就是這樣。那位春野櫻小姐恰巧路過想要救出她，只是用的方法稍微偏激了一點……那麼，現在，請問可以放開那個可憐的孩子了嗎？你看，你把他弄疼了。”
　　小櫻那抵住李可哥的脖子的苦無尖端已經刺入了他的皮膚，平頭少年露出難受的神情，手掌上的血洞還在流血。寧次皺了皺眉，轉向小櫻詢問道：“是這樣的嗎？”
　　粉發的少女飛快地移開目光，儘量避免和對方有任何眼神接觸。她不知道怎麼說清楚這種一團糟的局面是怎麼發生的，而且，強烈的不祥的預感時時混合在她急速的心跳聲裏，現在，只要一根稻草飄落在她肩上，立刻就可以把她的意志壓得全面崩潰。這根“稻草”很快就出現了，那是由始至終一聲不哼的包包頭少女投下來的精神毀滅。
　　天天從土刺裏走出來，望向自己的隊友滿是嘲笑：“別問了，以為她會回答你嗎？實話說了吧，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春野櫻……裝得真好啊，穿越者。”
　　“不！”
　　小櫻的瞳孔狠狠一縮，喉嚨裏發出短促而絕望的一聲嘶叫。抖動的手再也無法穩定地制住苦無，顫抖著的刃尖在李可哥的脖子上來回劃出好幾道淺淺的痕跡，嚇得這執行者一動不敢動。
　　“我是春野櫻！！我是！！”
　　粉發的少女掐著人質不斷後退，心底裏始終堅固的面具終於碎裂，露出來的那張真實的臉早就被面具塑造得忘卻了自己，只有恐懼和絕望沒有被萬能的時間磨平——相反的，它們積聚壯大，隨時兇狠地露出獠牙吞噬那僅剩的精神曙光。
　　春野櫻崩潰了。
　　============================
　　——為什麼，要把穿越者殺掉……
　　“你是日向寧次……”女孩從驚訝到恐懼，想到自己已經廢掉了對方的四肢，她才稍微安心了一點，只是思緒上的淩亂讓她倍感煎熬，“你為什麼要殺掉剛才那個人？！”
　　“只……只是……他……他得罪了我……我不爽……不可以嗎……”躺在地上的男孩艱難地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
　　“別騙我！！”小櫻猛地將苦無往他大腿紮下，一手捂下他的慘叫，淚水不受控制地滾到唇邊，鹹的，“你是誰！！到底為什麼要殺他！！快點說！！不然我殺了你！！”
　　……
　　——執行員……驅逐異波段生命體……系統……貢獻值……
　　——獵殺穿越者。
　　將一切弄清楚的女孩恍惚地笑了一下，隨手割斷了那個兇手的喉嚨。
　　鮮血濺在她的臉頰上，滾燙的，噁心的。
　　——不做忍者？安穩生活？平淡一生？別說笑了……隨時會被殺掉的?，你這個小偷。
　　——除非……
　　——除非，瞞過所有人。
　　——作為真正的春野櫻，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這個世界裏。
　　女孩扔掉苦無，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這個演習場。她沒有看到的是，那具日向寧次的屍體扭曲了一下，重新變得完好無缺。男孩從地上坐起來，不明所以地端詳了一下周圍的景色，清澈的玉白色瞳仁毫無雜質。
　　========================
　　“我是春野櫻！！我是！！”
　　小櫻的話音剛落，阿誕一個縛道限制了寧次的行動，在少年驚異的目光裏，天天率先抽出兩捆卷軸，躍上半空奮力一甩，數不清的刃具立刻傾灑而下！這個覆蓋全場的無差別攻擊嚇倒了正被挾持住的李可哥，少年大叫一聲，正想要前傾躲避，才發現自己依舊處於被制住的狀態。他只能看著漫天的利刃往自己身上撲來，咬著牙使勁後仰撞上小櫻的下巴，手肘一頂就想要把女忍當做擋箭牌架在身上渡過這次危機。
　　粉發少女一時不備就被撂倒掀起，在她即將被刺成篩子之際，一道影子竄到了她的身前，瞬間外放的查克拉絞卷而成的漩渦外撐成渾圓的罩子，那旋風似轉動的人影已經和卷過來的落葉嫩葉混合模糊，日向家宗家秘而不傳的絕技被這個分家的少年領悟得透徹，不斷反彈折斷的刃具在半空裏劃出一道道的弧光火花。天天慘然一笑，看著被好好地保護在“回天”的後頭毫髮無損的小櫻，最終還是因為脫力而跌落在地，嘲笑般瞧著他們倆：“冒牌貨，還裝什麼呢，已經被拆穿了啊，還想要挽回什麼嗎……春野櫻，哈哈，日向寧次你看清楚，那是假的！假的啊！”
　　林櫟被那刺耳的聲音驚得微微一顫，在剛才的範圍攻擊裏順手將她捂進懷裏的阿誕把她拎在身旁，淡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似乎什麼都不能撼動他的表情一樣。只在圓臉的少女手臂的輕顫傳到他手掌上時，他才微微側頭看她一眼，一巴掌拍在她鼓囊的頂發上，在少女不滿地望過來時，安撫似的胡亂揉揉。
　　“蛋蛋你唔唔唔唔……”圓臉蛋的某蘿莉鼓著兩泡眼淚使勁瞪著眼前的卷毛少年。
　　“閉嘴，看戲。”阮誕各種淡定地用手掌熟練封嘴，一爆栗敲得甩動四肢的某秋田犬耷拉著毛耳朵安分下來。
　　在聽到“假的”這個詞的時候，春野櫻整個人猛然脫力，眼中一片空洞，一直以來堅持的東西徹底碎裂了，被殘忍地否定的生存意義再次被碾碎得一點不剩的感覺就如同靈魂被掏空一樣。少女無法明白，究竟自己要做到哪個程度才可以，明明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錯，讓步再讓步甚至犧牲掉理想得來的，就只是……否定麼？.
　　李可哥趁機掙脫鉗制，和擋在身前的寧次交手兩招，一觸即分，與那邊跌坐在地的天天、半攙扶著樹的小櫻和擋在兩人身前的日向家少年恰好對峙。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的事不用你管。”直到此時，白眼的少年都不見表情有什麼變色，他一如既往冷冷地反駁了隊友的話，眼神卻是放在李可哥三人身上。
　　“我……”天天吐出一個音節，下唇被咬得殷紅，終於，她發洩一樣將自己的情緒潑了出去，只求淋漓暢快地紓解心中被屢次忽略的憋悶，“我喜歡你啊！！你為什麼總是看不到我！！那個花癡有什麼好的！！無論是什麼，我都願意為你做的啊！！你為什麼不看看我！！看看我……”
　　“呲啦——”
　　“呃咳咳……你……”
　　小櫻將刺入包包頭少女胸口的苦無□，女孩被苦無上逆流的鮮血沾染得滿手赤紅，這個場景熟悉得可怕，但她已經無法像當年一樣抱有幻想了。
　　破滅了，一切都。
　　為了不被看出破綻假裝“春野櫻”那麼久，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撐下去，但其實，是不行的。
　　不行的。
　　她無法被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格同化，她仍想要保留自我，由始至終，她都抱有幻想……
　　——明明沒有錯。
　　“瞑目吧，至少你不用擔驚受怕了。”粉發女孩輕輕掩上天天死死瞪大的眼瞼，就連寧次都猜不到她會發難得如此突然。李可哥脖子涼了涼，想起剛才女孩威脅說要把他殺掉的事，本來沒有十分當真，現在倒是有後怕的感覺。
　　“?，你。”小櫻看著李可哥，露出十分輕柔縹緲的笑，“你是執行員嗎？殺掉像她和我這樣的穿越者的、高高在上藐視生死的執行員，對嗎？”
　　李可哥搖了搖頭：“別說得那麼偉大了，大家都不過是穿越者麼，只是目的不一樣而已。”
　　小櫻表情一僵，無法想像一直以來在她印象中擺出一副高貴嘴臉的執行員們會這樣評價自己。
　　春野櫻覺得自己已經足夠瞭解執行者了。不算這一次，這近十年間，她先後遇到了三個獵殺異波段生命體的執行員，一個次等級兩個低等級，在這場獵殺與反獵殺的遊戲裏這些“獵人”給予了她很多的情報。在她為數不多的對執行員這個群體的認知裏，他們對自己確切的鄙夷最是清晰……就好像，她是個故意要父母買家裏負擔不起的玩具的笨孩子，死皮賴臉地要跑到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地方發瘋。當李可哥這樣無所謂地將他自己也歸類到“穿越者”裏時，小櫻忽然有了勇氣——結束一切的勇氣，放下包袱的勇氣。
　　“日向君。”小櫻轉頭對寧次淺笑，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這個少年，自從手上沾染了那個酷似他的“另一個人”的鮮血後，“天天說得對，我是假的。我早該死掉了……”
　　寧次的瞳仁裏倒影著櫻色的女孩重新變得剛毅的眼眸。
　　“所以，謝謝你剛才救我。”小櫻話音一落，倒握的染血苦無乾脆地在劃破自己的頸脖。噴濺的玫紅朦朧了她的微笑，但寧次知道，她是笑著的。
　　她最後、是笑著的。
　　“啊……對……對了……忘了……呵……忘了自我介、介紹……我是……我……我是唐……”
　　寧次伸出手去，少女的短髮輕輕從他手指間擦過，軟軟的。
　　天空裏劃過一聲悲鳴，是歸雁的啼叫，嘶啞壯烈。
　　玫瑰紅蜿蜒在土地上，順著凹陷的裂縫滲入地裏。
　　“她肯定不知道吧，在這裏的死亡並不是結束。她會回到本來該去的地方的，一切都會恢復原樣。”李可哥大大咧咧地道，眼底閃過沉重的哀傷。
　　“有些東西已經被毀壞了。”阮誕依舊面無表情，他掏出PSP，打開存檔，淒戚的音效一下又一下地盤旋在空氣裏，“又不是遊戲，可以讀檔重來。”
　　“她回到她原來的地方了嗎？真好……”林櫟羡慕地說，黑眼珠子沉沉地泛著水色。
　　“走吧。”
　　“【世界抽取，目標鎖定，時空穿梭開始，倒數5，4，3，2，1，目標世界有記錄，讀取相應設定，讀取數30%……60%……80%……100%，合理化碎片整理50%……100%。處理完畢，目標世界，《網球王子》】”
　　======================
　　寧次被抬下賽場。他心不在焉地仰望著蒼鷹盤旋的天空，想到了鳴人說的話。.
　　——“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是特別慘的……”
　　——“你將雛田打得重傷，其實不就是想要反抗命運嗎？！”
　　“反抗命運嗎……”
　　不知怎地，他的眼前飄過閃過一抹櫻花的顏色，他伸手一抓，落在掌心的花瓣脆弱柔軟。
　　他內心空落落的，好像明白了什麼，又仿佛，更加的，迷茫了。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5

　　三十七

　　——好黑。
　　——什麼都看不到。
　　——好……痛苦。
　　——好……餓…….
　　“這樣就可以了。”
　　“但、但是，薇璐，如果就這樣不管她的話……”
　　“那又怎樣？！反正我是不可能再讓她出現在爸爸媽媽面前的！”
　　“薇璐姐姐……那個，要關多久……”
　　“就這兩天而已。反正後天我們就要搬到法了去了。”
　　“……沒有問題的吧？”
　　“你猶猶豫豫個什麼勁啊月英！當初不是你說要甩開小木的嗎？小葉就算了，反正她天生性子軟，月英你可是一向爽快的啊，怎麼？這次怕了？”
　　“你就不擔心阿爾貝和艾瑪知道……”
　　“你要告訴他們嗎？”
　　“不……”
　　“那不就成了。”.
　　……
　　——薇璐姐姐……不要拋下我……
　　——我會乖的……會乖的……
　　——月英姐姐，小葉姐姐……救我……好……餓……好難……受……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
　　“……櫟？林櫟？”模模糊糊的聲音斷斷續續、時近時遠……
　　圓臉少女緩緩睜開眼，少年半垂著眼瞼的俊美臉龐躍入瞳仁。林櫟呆呆地瞧了一會，滿身心還沉浸在窒息和饑餓的餘韻裏，只胸口某處像被清水濯洗了一隅，有一股淡淡的清涼衝開堵塞在心房裏已經很久很久的污穢濁物……她深深地吸一口氣，鬱氣一掃而空。
　　阿誕見娃娃臉的少女一眨不眨地仰望他，默默地安靜了好一會，終於還是面無表情地翕動嘴唇。
　　“鬆口。”
　　“唔唔唔？”林櫟不明所以地歪頭。
　　“……鬆口啊混蛋。”阮誕晃蕩晃蕩自己的左臂，切在上面的一排亮閃閃的牙齒的主人那張黏糊糊的包子臉也隨著少年的晃動而蕩漾地搖了一圈。
　　感受到某人的舌頭十分依依不捨地在自己的小臂上舔掃一回，掌機少年一把扯住林櫟的圓臉肉，使勁往外拉：“給我鬆口鬆口鬆口鬆口……”
　　林櫟淚光盈盈：“咚四哦啊嗚……（肚子餓嗷嗚……）”
　　——肚子餓去找正常的東西填胃啊混蛋！你的食譜裏原來包括人類的嗎小怪獸！！=皿=
　　“……”阮誕沉思了一下，從口袋裏摸出一隻銅鑼燒，毫不猶豫往天上一拋。
　　完美的?物線華麗地劃過天際。
　　嫩皮蘿莉怪一個俐落地轉身蹬腿，邁向天空的身姿活像一團滾進油鍋裏的炸丸子硬是舞出了芭蕾的韻律。此刻鏡頭無限拉長，林櫟嘴角拖出的那道晶瑩的長長的口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小林子一個高難度的前空翻，頭高高仰起，大張的嘴好整以暇地在銅鑼燒的落點守株待兔。
　　“啪嗒”。
　　“嗚嚕嗚嚕嗚嚕”。
　　“咕咚”。
　　妹子單腳落地雙手平撐作芭蕾舞旋轉收勢，鼓起的腮幫上下晃動裏幾下，如同一塊被各種蹂躪過後的麵團一樣蠕動了一會，詭異的咀嚼聲後，這貨的喉嚨就傳來熟悉的吞咽聲。
　　“……”面無表情的阿誕。
　　“……”滿眼小星星（等待投喂）的林櫟。
　　——這種讓人蛋疼的梗究竟要拿出來甩多少次才甘休啊……
　　——這種猥瑣的設定只有讀者會覺得很帶感好不好！！（=_=）
　　“你們……在這裏幹什麼……”.
　　低沉的聲音頗有些冷冰冰的嚴肅意味。阿誕和林櫟同時抬頭，就只見一副無框眼鏡極其反光地陰暗了它主人的臉。來人暗金色的碎發削出英氣的造型，俊逸的臉孔在強烈而詭異的眼鏡反光下反而看不清晰……
　　總的來說，這氣氛這造型讓林櫟有一種被更年期教導主任抓到痛腳的驚悚感。
　　而無論在何時何地都相當不顧氣氛自娛自樂的卷毛宅居然在這種被抓包（？）的情況下感到了熟悉的安全感（？？），此遊戲控乖乖地拖著呆掉了的小林子站起來，若無其事地挖出掌機，美妙的開機音樂“叮叮咚咚”地撕裂著這個場景的氣氛。某“更年期的教導主任”推了推眼鏡，阻止兩人離去的腳步：“你們兩個……在學校裏注意一下自己的行為，不要做出不符合學生身份的不檢點的……舉止。”說著瞄了一眼林櫟皺巴巴的校服和阿誕小臂上的牙印。
　　——為什麼你的目光那麼意味深長恨鐵不成鋼……
　　——為什麼這種“我理解我懂的但這樣真的不好”的眼神那麼熟悉……
　　林姓小怪獸莫名其妙地望了面前的眼鏡兄一眼，又不明所以地順著他的視線轉向剛才自己和蛋蛋呆的地方……
　　濃密的灌木叢、一男一女、喉嚨裏發出詭異聲音的女孩、亂糟糟的校服、牙印、饑渴。
　　……
　　這些坑爹的關鍵字既微妙又無從反駁地誤導了觀眾對方才兩人相處狀態的認知。
　　至少手塚了光被這些硬擠入他視線裏的蛛絲馬跡擾亂了正常思考的可能性，這悶騷腦海裏重組的畫面正撒丫子奔騰在馬賽克的未知區域。
　　青學初等部男子網球社的部長大人面對林櫟“你在說哪了語言求翻譯求字幕”的無辜眼神下頂住了壓力，很有責任感地繼續勸導無知的迷途少女（？）：“……”
　　勸導無知的迷途少女：“……”
　　勸導迷途少女：“……”
　　勸導：“……”
　　——喂，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還是怎樣？難道青學的地獄跑圈部長（喂！）的發言因為危及了家安全被（嗶——）浪和諧了麼？
　　沉默了很久的手塚渾身散發著詭異的氣場，林櫟歪著頭仰望這個貌似被禁言咒打中的少年，圓嘟嘟的臉上粉嫩的掐痕還沒有消去，漆黑的眼瞳微微濕潤的水亮亮。在日本了中網球界裏赫赫有名的冰山部長終於還是遲疑地伸出手去，骨節分明的手掌緩緩地落在某蘿莉蓬鬆的短髮上，像是松枕頭一樣拍了拍。
　　林櫟愣住了。
　　手塚了光愣住了。
　　阮誕抬頭，蔚藍的眼睛幽幽地盯著圓臉女孩頭上的那爪子。
　　銷魂蕩漾的遊戲音效徐徐響起：
　　在命運的岔路上∼
　　到處都是怪蜀黍喲∼
　　漂亮女孩的未來你不要猜∼
　　大家的小褲褲都是我的喲∼我的喲∼
　　嗷嗚嗷∼
　　嗷嗚嗷∼
　　我的喲?∼
　　在那命運的岔路上∼
　　……
　　一片落葉悠悠飄落……
　　青學英明神武的地獄跑圈部長（喂！）自此走上了蘿莉控的不歸路。（大誤！！）
　　=======================
　　上課鈴響。阮誕和林櫟糊裏糊塗地就被手塚拎著塞到了辦公室裏。等那位“熱心的”三年生鞠躬離開辦公室後，一個有著啤酒肚的笑容可掬的大叔迎上來，肥胖的手掌拍拍這倆娃的肩膀：“幸若誕同學，藤原美子同學，歡迎你們，我是你們的班主任小林克拓，同時也是你們的古文老師。在學校有什麼不適應的可以來找老師我談談啦！尤其是藤原同學，我聽說你之前是在冰帝上學對吧？不管是什麼原因，既然你到青學來了，我希望你會喜歡這裏啦，雖然這裏跟冰帝那種貴族學校是沒得比啦哈哈！”
　　林櫟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藤原美子”是在叫她，在小林大叔期待的目光下胡亂地點了個頭。阮誕瞪著PSP螢幕裏新開啟的GALGAME，滿眼滿眼的蘿莉充斥的畫面從前對於藍眸少年來說稀疏平常，但此刻身旁還拖著一隻老妖的他現在看見這種場景，不知道為毛只有一種想要胃抽筋的錯覺。
　　“好啦好啦，我帶你們去認識下同學吧！”
　　……於是接下來就有了一年3班的各位少年少女面無表情地望著講臺上一左一右倆怪胎發愣的畫面。
　　樂觀並且神經大條的古文老師指了指黑板上的兩個名字，很是和藹可親地轉向右邊：“這位是幸若誕同學，幸若君，介紹一下自己吧？”
　　一直站在旁邊埋頭掌機的卷毛少年掀了掀眼皮，又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回螢幕上，慢悠悠地平平?述：“我是幸若誕，是來自娜美克的王儲，偶爾來東方體驗生活，卻遇上了鍾愛一生的少女，於是為了她，我決定留在日本。”
　　“哇哦！”眾學生們一陣歡呼驚歎，“好厲害！真的嗎？！”
　　“假的。”
　　“……”
　　冷場……
　　“幸若君很有幽默感啊！”班主任的各種信號傳遞紊亂的粗神經絲毫察覺不了現場的詭異氣氛，“這邊這位是藤原美子同學，藤原君，你也介紹一下自己？”
　　林櫟從妄想中驚醒，擦了擦一下巴的口水，咧嘴齜牙笑得歡樂……而兇殘：“大家好，我不挑吃喲∼”
　　——一見面就滿臉“你們看起來好好吃”的夢幻表情讓我們壓力很大啊有木有！！！
　　學生們默默地低頭避開她的視線，開始預感接下來的日子大概會很……難以形容。

　　三十八

　　放學鈴響。
　　少年少女的歡聲笑語從教室裏往外流溢。明朗的大道上到處是校服清爽的衣擺，三五成群的學生或奔去社團部活的地點經營自己的興趣，或走在前往補習社、商業街、俱樂部和家的路上。一年3班的課室裏，負責值日的少女站在窗前，一下一下地拍打著黑板擦上的粉塵。同樣當值的少年磨磨蹭蹭地掃著面前的那塊地，偶爾抬眼瞥一瞥少女高挑纖細的背影，目光羞澀而火熱。
　　“千緒同學，那個，我……”
　　“唔？你掃完了嗎？藤本同學？”
　　與少女四目相對，少年一下子紅了臉。
　　“千緒同同同同同學……那個……喜喜喜喜喜歡……”少年深吸一口氣，雙手一把撐在阻隔自己和少女的那張課桌上，正要大聲地說出自己的心意之時，忽而感覺到掌心和桌面接觸的地方有著詭異的粘稠的感覺……
　　藤本君低下頭，鎮定地道：“千緒同學，這張桌子好像濕濕的……”
　　千緒少女平靜地回答：“啊，那是今天才插班進來的藤原桑的位置。”
　　兩人的腦海裏不約而同地浮現出某圓臉少女下巴啪嗒啪嗒淌口水的饑渴模樣。
　　……
　　藤本機械地轉身，緩緩地走兩步，然後突然加速往洗手池的方向猛衝！！
　　少年第一次的告白，因為某只妖怪的間接插足（？），留下了一生都無法磨滅的陰影。
　　……
　　……
　　“哈啾！”林櫟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茫然地四周瞧了瞧，發現身旁除了一如既往恨不得把臉塞入PSP螢幕裏的蛋蛋外，沒有什麼異常。第一天被扔到青學降落在灌木叢裏就被設定成插班生莫名其妙上了一天課的兩人都還沒有領到校服，幸虧“系統”還算上道給了他們一身靠譜的衣服，沒有讓這倆傢伙穿著忍者的裝束直接砸到學校後院然後被人當做精神病關起來。
　　林櫟無無聊聊地踢著石子走：“?，蛋蛋，你說，那些被驅逐的‘異波段生命體’都到哪里去了？”
　　阮誕頓了一下，抬頭看她：“現在才想這個問題會不會太晚了。”.
　　“就是問問……”林櫟低著頭繼續往前走，過一會又重新問，“小可可說他們會回到本來的世界……”
　　“……不管他們是死掉了還是回到原來的世界，這對於你來說有區別嗎？”少年蔚藍的眸子注視著她，像是對這個問題感到不耐煩或者厭惡，流動的藍色裏翻滾著意味不明的暗湧。
　　“當然有區別啊！”林櫟理所當然地望他。
　　阿誕愣了一下，然後微笑著低聲道：“你很在意自己是不是在殺人？”笑容有些冷淡。
　　“啊咧？”林櫟不明所以地望他，“蛋蛋你腦抽了麼，本來就是在殺人啊，什麼在不在意的……”
　　少年盯了她好一會。林櫟的表情單純又理所當然，殘忍得讓人心悸。
　　——這傢伙，好像缺乏正常的道德觀……
　　——不對，這妖怪根本連常識都沒有……她的世界觀似乎混沌一片，沒有黑白，也沒有對錯，更沒有節操。（喂！）
　　——危險的生物。
　　“??，蛋蛋喲∼”娃娃臉的少女扭捏一下，紅著臉道，“小可可不是說我們也是穿越者嗎？如果穿越者被驅逐後會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蛋蛋你可不可以捅我一刀試試看∼家裏那半碗紅豆飯要餿掉了∼”說著臉紅紅地瞥他一眼。
　　“……”.
　　——臉紅個啥啊！不要拋媚眼啊老子被噁心到了混蛋！不用你說啊現在就給你一刀造福全人類啊你妹！！！！
　　——紅豆飯那是什麼啊老子不知道啊不知道啊！！！
　　英俊的少年面目猙獰了一瞬，又重新恢復平靜：“理論上來說，他們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
　　林櫟滿眼小星星，屁股後的犬尾巴（？）一下子翹了起來。
　　“……但執行員死掉就是死掉了。‘系統’說的。”阿誕補充。
　　林櫟搖得正歡的尾巴“啪嗒”一聲，垂了下去。
　　“……不過完成所有驅逐任務之後，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了。”阿誕繼續道。
　　林櫟的毛絨尾巴抖了抖，豎起來飛快地搖啊搖。
　　“粗糙估計，剩下的‘異波段生命體’大概還有三萬多個。”阿誕低頭望著螢幕，默默地吐出一個數字。
　　林櫟的尾巴僵在了半空，然後整根石化斷裂了。（啥？！）
　　少年大步地往前走去，嘴角扯起一個得逞的弧度。
　　——你丫叫你精神攻擊！叫你精神攻擊！
　　……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阿誕在GALGAME的妹子群裏左右逢源中，林櫟望天望地搖頭晃腦地進行各種腦內妄想小劇場找樂子。路過一條巷子的時候，一個人影極快地沖了出來，一下子撞翻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正笑得異常蕩漾的娃娃臉少女。好一會兒聽不到身後腳步聲的阮誕扭頭，見林櫟坐在路邊傻傻地盯著巷子盡頭看，折回來彎下腰，伸手抓起她的爪子，一把拽起來，就著拉手的姿勢扭頭就拖著少女往前走，一邊還單手繼續搗鼓掌機。
　　握在掌心裏的手掙扎了好一會，被阿誕使勁用力一捏……暴力鎮壓了。
　　不曾回頭的少年沒有發覺，身後被拖著走的少女緊緊咬著下唇，雙眼淚汪汪的，滿臉的驚恐和無措。
　　======================
　　林櫟那被食物堵塞了的大腦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她只知道自己本來跟在蛋蛋的身後走，路過一巷子時被人猛力一撞摔到了巷子裏面，撞自己的那個倒是恰好被轉角位遮住了，從巷子裏往外看的話堪堪看不到那冒失鬼的身影。
　　暈乎乎的還沒有反應過來，林櫟就被一股大力從地上拽了起來。少年氣衝衝地拖著她走在前頭，來到巷子深處的一輛橋車旁時，依舊眼冒金星的林櫟被甩到了車裏，骨碌骨碌地滾到了裏面的座位上，額頭一下撞在車窗邊沿，二次衝擊雪上加霜地讓她眼前幾乎迸出了天堂的景象。
　　拽著她的人隨後坐了進來，車門“?”地關上。林櫟還處於頭朝下腳架在座位邊緣的姿勢，等車子一發動，慣性地就栽到了座位底下，整個人像只皮球一樣在狹窄的空間裏來回滾動了一下，最後仿佛一團融化的雪糕一樣癱趴在車座前方。
　　“喂！坐起來！裝死嗎？！”
　　一隻皮鞋踹了踹她軟嫩的肚子，林櫟好像看見了天堂的大門。
　　“嘖。起來啊，聽到了沒有！”
　　一隻手抓著她的肩膀死命晃了晃，林櫟終於推開了天了的大門——哦耶！宴會啊！食物啊！自助啊！不要錢啊！
　　“藤原美子！”
　　林櫟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靠坐在邊上，橋車似乎駛到了荒野，道路特別的顛簸，車子上上下下地抖得她全身都疼。少女摸摸撞得厲害的額角，“嘶”地痛呼一聲，眼睛半睜半閉地望向有聲音在叫喚的方向，車內沒有開燈，暗得厲害，她只看到一個模糊的少年的面部輪廓和他不停地張張合合的嘴。
　　“跑什麼跑，你又沒有錢又什麼都不會幹，難道你還能自力更生不成？”對方語氣嘲諷，“我又不會對你怎麼樣，別忘了，爸爸可是讓我好好照看你哎。”
　　林櫟在意識裏笑得蕩漾地奔向妄想中的宴會，車子上下地劇烈一晃，蘿莉怪在妄想裏自由地一撲一扯，桌布飛揚，食物們奔向天際的?物線如此美妙……
　　“啊∼”小林子大大地張嘴，準備迎接投懷送抱的美味。
　　“……”剛才的聲音遲疑地響起，“該不會撞到腦子了吧……”
　　“總之，藤原美子，我最後警告你一次，”對方壓低聲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跑到跡部家的宴會裏丟人現眼了……那種婚約在大伯生前還能有幾分效力，現在大伯不在了，你還想跟跡部君發展出什麼嗎？”
　　“我親愛的堂妹，無論是你，還是那個綾小路奈奈，你們都配不起跡部景吾，你懂嗎？”
　　林櫟感覺到自己被人掐住了下巴，對方的聲音開始變得異常溫柔……那是十分清朗好聽的少年的聲音：“看來你不懂呢∼沒有關係，我已經幫你請假了，你乖乖在哪里呆上兩天，想必就會想明白的了，對吧？”
　　車子停了下來。
　　林櫟潛意識感覺到了有什麼讓她恐懼的東西正在前方等待自己。.

　　三十九

　　始終一言不發的司機靜靜地站立在一旁，恭敬地拉開車門，四十五度鞠躬等待車上的人下車。
　　有著銀白色長髮，精緻到泛著妖氣的面龐的少年率先邁出車門，那有著明亮光澤的發絲被約束在鬆鬆垮垮的黑色發繩裏，散亂地搭在肩頭，冰帝的西裝式校服被他穿出了一種柔軟的感覺，少年的眼尾上挑，盛氣淩人的同時又奇怪地糅合了溫和可親的相反氣質。就好像靈魂和軀殼不同步似的。
　　他將林櫟拽了出來，拖著她就往這處建在郊野的別墅裏走。圓臉女孩跌跌撞撞地跟上，手腕被扯得生疼，但那劇烈的頭暈卻依舊沒有散去……林櫟覺得天與地都在旋轉，額角有什麼流了下來，弄得臉頰濕嗒嗒的，恍恍惚惚地抬頭一抹，紅色。
　　她伸出舌頭舔了舔指尖，鹹澀、鐵銹味。無法思考的大腦接收到這些資訊時，只讓她疑惑地歪了歪頭，心中的不安感越發明晰。
　　——這裏是哪里啊？
　　——這人誰啊……
　　——蛋蛋呢，蛋蛋迷路了嗎？低著頭玩遊戲不看路當然會迷路了啊哈哈哈哈……
　　銀白發的少年將林櫟拽上樓，扭開一個門。房間裏的傢俱全被白布蒙著，他皺了皺眉，環顧四周，看到地板上某塊卡其色的地毯時眼神一亮。
　　林櫟不安地抽了抽手，被更加大的力度拽上前去。她忽然想要反抗，暈眩越來越厲害，她想不起放出酸霧的方法……
　　——要幹什麼……
　　少年掀開地毯，露出一塊顏色暗沉的木板，他挪開木板，出現一道通往下方的樓梯。
　　樓梯下黑漆漆的。
　　“咚”、“咚”、“咚”……林櫟聽到了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要、要幹什麼……
　　少年拉著她的手就要順著樓梯下去。前方的地下室一片死寂的漆黑和安靜。漸漸地，少女感覺自己的呼吸開始困難起來，她大口大口地喘氣，心臟鼓動的節奏幾乎要把她的胸膛撐開。
　　——要去哪里？要幹什麼？！
　　林櫟突然激動地掙扎起來，聲帶震動，發出異常尖銳的、超越極限的聲音：“放開我！！！！！！！”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
　　拽著她的手的少年被嚇了一跳，緊緊地拽住了她不斷扭動的手腕，皺著眉喝道：“住嘴！”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川下，幫我按住她！”少年吩咐跟在身後的司機。
　　“是。”男人兩步跨上前，一把反剪林櫟的雙手，壓著她就往樓梯下走。
　　“啊啊啊啊！！！我會乖的！我會乖的！！！放開我！對不起……對不起……我會乖的！！我不要！！我不要！！”.
　　“這女人怎麼回事……”少年不耐煩地催促，“把她扔在裏面就好了。”
　　林櫟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拼命地爬起來，架在出口處的樓梯已經被挪走。頭暈的感覺被更為強烈的恐懼感撞擊著，立刻讓少女感到天崩地裂般絕望，看著出口處矩形的光線漸漸被收窄……收窄，到最後的一線光源也完全泯滅，極致的黑暗裏，只有自己的心跳聲依舊急速而劇烈。
　　“咚”、“咚”、“咚”…….
　　“不要……不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四面摸索著，手指深深地摳進地面裏，除了換來疼痛，什麼也沒有改變。
　　“放我出去……我會乖的……好黑……好可怕……”
　　“蛋蛋……”
　　林櫟的眼眸變得空洞無神，她呆呆地貼著地板躺了下來，失去意識之後的身軀依舊控制不住地顫抖得厲害。
　　噩夢，重演。
　　========================
　　“少爺，這樣關著小姐沒有關係嗎？”
　　“有什麼所謂？你忘記了嗎，我那個時候最長的一次可是被關了五天……”少年說著，沉默了一下，才嗤笑道，“現在只不過讓大小姐嘗嘗滋味而已，兩天死不了人。”
　　“但是老爺那邊……”
　　“爸爸那個爛好人就會向著那大小姐！”少年憤怒地轉身，狠狠踹了那司機一腳，“你也是！你們就會看我受苦，卻看不得那個死女人受報應是不是！”
　　川下穩穩地站在原地受了那一腳，眉頭都不皺一下，只是淡淡地陳述：“少爺，你以前說過，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少年挑眉一笑，本來略帶英氣的精緻臉龐妖氣更重，“從前那個我已經死了，現在的我不一樣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報之！”
　　川下表情不變，瞳孔輕輕一顫。
　　他看著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少年，心底輕輕、輕輕地劃過一絲失望。
　　……這個人，已經不是他尊敬的、要追隨的那個少爺了。
　　=========================
　　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喧囂的街道來來往往的人匆匆而過，阮誕停下腳步，扭頭：“你究竟……”話說到一半，停住。
　　“林櫟”緊張地望著自己被抓住的手，對上阿誕漂亮的藍眸時，愣了愣，臉色騰地變得通紅，恐懼和羞怯交錯著折磨她的表情，少女越發感覺到不安。
　　阿誕看了看眼前惶恐不安的女孩的樣子，突然乾脆俐落地放開了她的手，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語氣生硬得掉冰渣：“你是誰？跟我一起的那個女孩呢？！”
　　圓臉的少女渾身一顫，唯唯諾諾地道：“那個，我……”
　　阿誕胡亂地將掌機塞到褲袋裏，拖著她的手臂就往來的方向走，一邊走一邊逼問：“沒有想錯的話，是在剛才那個巷子交換的吧……將你被我拖走之前的情況全部告訴我！還有，所有有可能帶走你的人的身份、背景……”說著，少年回頭，深邃的天藍色瞳眸折射著不容置疑的墨色，“全部說清楚。”
　　少女嚇得一窒，長年沉澱著憂色的眉目極大地糾結了起來：“我、我是藤原美子……”
　　阮誕猛地停下腳步。
　　——“……尤其是藤原同學，我聽說你之前是在冰帝上學對吧？不管是什麼原因，既然你到青學來了，我希望你會喜歡這裏啦……”
　　——“……目標世界有記錄，讀取相應設定……”
　　——目標世界……有記錄！
　　——該死，我怎麼會忽略這個！這是林櫟已經到過的世界！
　　阿誕淩厲地望向藤原美子，修長的日本刀不知何時已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在少女驚恐到幾乎暈倒的目光下，冷冷地道：“帶我去找她。”
　　=====================
　　桂小百合神不守舍地走在校道上，黑色長髮面容端莊的少女那線條美麗的鵝蛋臉被抑鬱的神色渲染得略微憔悴，本來就有著世家小姐溫和得體的氣質的她現在看起來倒是像被家裏逼婚的柔弱小姐。走廊上所有看見她的學生都不由自主地露出擔憂的神色——他們的小百合大人已經情緒低落了一整天了，要說原因的話，大概是藤原美子今天請假了。
　　——哦，可憐的小百合大人，那個陰沉的藤原美子憑什麼讓高貴美麗的小百合大人擔心啊……實在太可惡了。
　　隱藏後援團幾乎佔據男學生總數70%的桂小百合沒有留意身後咬著小手帕暗自燃燒自己的小宇宙發誓要讓她高興起來的男生們變幻不定的情緒，她感覺到擔憂，特別是在跡部家的宴會上看到藤原美子時，這種憂慮就開始無限地擴大，直到老師說藤原請假了之後，小百合就猜到，肯定發生什麼事了。
　　說實話，表面上看起來她跟藤原的關係不錯，但也只是必要時帶挈一下而已。桂小百合自己是個外柔內剛的人，跟本性內向、說話都柔柔弱弱的藤原美子難以深交，兩人的父親要好，她已經習慣了以一個姐姐的態度偶爾照看這個孩子。一個月前傳來了藤原美子的父親意外喪生的消息，母親早逝又沒有兄弟姐妹的美子突然變成無依無靠的一個人，偌大的家業以她未成年為由經由律師託付了給她父親的親弟弟藤原柏雄，現在這女孩住在叔叔家，跟自己的堂兄藤原滄海相處得好像也不太好……
　　走廊裏突然靜了下來。桂小百合抬頭，迎面走來的少年皺著眉，微翹著的發絲顯得有些淩亂。少女停下腳步，伸出手一把攔住了匆匆就要與她擦身而過的男生，跟這個從來沒有怎麼打過交道但一直久仰大名的少爺道：“跡部君，貴安。”
　　跡部景吾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意味不明地瞥了小百合一眼。圍觀的學生們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居然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地打開了手機攝像頭，興奮地就要記錄這難得一見的“王對王”。
　　“找本大爺有事？”跡部沒有回禮，只是直接了當地進入話題。他現在沒有時間跟這個女人耗。
　　“美子她……請假了。”小百合緩緩地道。
　　跡部神色一頓，聲音低低的：“我知道了。”
　　少女緩緩地靠近對方，嘴唇幾乎貼到了跡部的耳邊，語氣異常尖銳地低聲道：“那個藤原滄海不是那麼簡單的，我勸你還是好好處理妥當才是……畢竟，事情會突然失控，都是因為你說要承認那個婚約而造成的。”
　　“好了，少在那裏明朝暗諷的。”跡部一步退開，眼尾挑起，“看起來你好像不太清楚事情的經過……藤原家的事你不用擔心，特別是藤原滄海，我瞭解他的性格，那不是個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的人。”
　　小百合沒有想到這裏面還有內情。她愣了一下，見跡部目光裏閃動著自信的、好笑的神色，又見跟在他身後的綾小路奈奈一臉哭笑不得的樣子，頓時如墜迷霧，搞不清楚他們唱的是哪一出了。
　　——是我看錯了藤原滄海，還是他在他們面前掩飾得太好？
　　見桂小百合一臉的半信半疑，綾小路奈奈笑了笑，湊到她的耳邊低語：“?，不用擔心，婚約的那件事，是藤原美子同學拜託我去請求跡部會長幫忙的，只是暫時性的啦。”說著瞟了銀紫發的少年會長一眼，對方表情微微不自然地轉過頭去，故意大聲地命令道：“奈……綾小路桑！社團經費的預算出來了嗎！把申請增加經費的報表給我看吧！”
　　“是是，會長大人……”少女好笑地跟在後頭往學生會走去。
　　桂小百合驚訝地看著兩人的互動，似乎隱隱明白了什麼，但不安感卻越發強烈了起來。
　　她忘不了藤原滄海的那雙眼睛——冰冷的、殘忍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的瘋子一樣。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5

　　四十

　　林櫟失蹤第二十八小時。
　　夜，藤原家屋頂。
　　藤原美子瑟瑟發抖地站在冷風之中，上氣不接下氣地小聲叫喚：“那個、那個，我，我畏高……”
　　自然卷的頭髮胡亂翹起，藍眸明亮，眼下卻有著淡青的少年翻身落入屋裏，順手將女孩輕鬆地揪下來，放在地上。這裏恰巧是個臥室，藤原緊張地環視一圈，略帶驚喜地說：“這裏、這裏是我的房間……”
　　這段時間他們把東京市區內屬於藤原家的宅子都翻了一遍。先是藤原柏雄的宅邸、也就是藤原美子正寄居的那處，然後是其他公寓、物業……現在這裏是藤原美子的父親去世前她所住的本宅，這裏依舊沒有要找的人的身影。
　　阿誕靠在窗邊，平靜地道：“再說一次……所有的細節……說清楚。”
　　“是……”少女的興奮勁頭被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少年的語氣與其說是平靜無波，不如說是隱藏著極大的未知的洶湧情緒，用所謂“暴風雨前的平靜”來形容更貼切一點，“……之前發生了一點事，我的堂兄突然生氣了。我、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麼可怕的樣子……放學的時候我正打算回家，就看見他從車子裏走出來，用那種、那種不知道怎麼形容的表情看著我……”
　　少女說到這裏，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無法接受的事實，嗓音飄飄渺渺的：“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身體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轉身就跑……那個，明明小海他從前那麼溫和有禮的一個人……突然就……車子一直追著我，我當時只是想先跑開，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再回去見他……我不知道婚約的事會讓他那麼生氣，而、而且，那種生氣好像跟我期待的那種不、不一樣……”
　　“我不應該這麼想的，但是小海那個時候的眼神想要是殺掉我一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聽到“殺掉”這個詞，阿誕感覺到自己的手指痙攣了一下，渾身的血液流淌的速度都慢了……
　　“我跑著跑著，就撞到了人……巷子裏很黑，我發現那個摔倒的女孩子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小海肯定也認錯了，把她當成了我，所以才帶走了她……”藤原美子說完，略帶緊張地抬頭看他，“我想，如果是這樣的話，小海應該會把她帶回家才是，畢竟他把那女孩子當成了我……他不會傷害我的！小海當時只是激動了一點，他大概只是想找我談談……”
　　“帶走”、“傷害”、“激動”等等字眼一個又一個地撞擊著阿誕不算纖細的神經，讓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自製力搖搖欲墜，瀕臨崩潰。
　　——那個蠢貨都不知道會不會自保！
　　——這次的目標能力不弱……可惡……
　　“系統，給我012號的位置。”
　　“【搜索腦電波……資料傳輸……20%……60%……無法獲取正確頻率，初步估計對方情緒處於不穩定狀態，腦電波紊亂，請嘗試使用其他方法。】”
　　——不穩定狀態……
　　那個已經崩壞了一半的少女還能承受多少衝擊？
　　至少少年覺得自己無法指望圓臉女孩那個所謂的“第二人格”能夠拯救她……
　　——不，沒有人能夠拯救她，她需要的不是救贖……
　　阮誕的表情已經不能用冰冷來形容了，藤原美子看著對方的臉色，幾乎嚇得哭出聲來。
　　“我、我想……如果去問跡部同學的話，或、或者可以知道……”女孩戰戰兢兢地小聲說道。
　　“跡部景吾嗎。”少年那被月色浸染得濡著銀光的海藍眼眸在黑暗裏閃著幽火似的寂靜的光。
　　“哎，你、你認識他……”
　　藤原還沒有說完，就發現自己又處在可怖的高速移動的旅途上了。
　　……看來之前那十多個小時的瞬步轉移依舊沒能讓這個膽小的平凡少女適應這種超自然的移動方式。藤原美子強忍下了想要缺堤噴湧的眼淚，卻抑制不了因為畏高而沖出喉嚨的尖叫。
　　“嗚啊啊啊啊——”
　　.
　　=====================.
　　冰帝初等部的網球場上，此刻氣氛很是凝重。
　　以往熱熱鬧鬧地將鐵絲網外所有的空隙都堵得滴水不漏的女生們沒有像從前一樣為自己崇拜的物件大聲尖叫，網球部正選們的後援團私自組建的啦啦隊捧著橫額，一個個面面相覷，發現對方比自己更加惘然時，只能將目光重新放回場內。
　　跡部臉色難看地走了出來。一般來說，網球部的訓練是謝絕打擾的，只有正選賽、表演賽、社團招新開放周和外校的社團過來交流時才會允許啦啦隊們大張旗鼓地鼓勁，平時的訓練大家也只是安安靜靜地觀看，偶爾激動地嚷兩聲而已。今天恰好青學那邊的手塚部長帶同兩個正選不二周助和乾貞治過來就一周後兩校網球部的合宿商量細節，跡部半是炫耀半是理所當然地帶他們參觀了網球場。幾人正站在場邊交流普通隊員的訓練方案和正選的特訓加練時，從來不會出現在網球場的綾小路奈奈突然匆匆地趕了過來，兩人耳語幾句後，跡部目光猛地一凝，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緊接著，面容精緻、銀髮飄飄的少年便出現在他面前。藤原滄海一反往日的溫和姿態，眉眼張揚耀眼得灼人。
　　見他想要說什麼，跡部率先走了出來，卻被綾小路擋住身形。少女不贊同地皺了一下眉，悄聲對自家會長道：“我來吧……你冷靜一下。”
　　姿容優雅氣質沉靜的少女擔任冰帝初等部學生會的秘書已有兩年，各方面進退有度，很是會應付眼下的場面。面對整個網球場本校的眾多學生和外校的幾位客人直直的注視，奈奈笑得十分得體：“藤原君，你好，請問能借一步說話嗎？”
　　“我以為我今天早上已經說得夠清楚的了。”藤原滄海看都不看奈奈一眼，繞過她直接和跡部對視，“景吾，我有話要對你說。藤原美子她騙了你，那個婚約根本就不是大伯和跡部家訂下的，那個女人只是想……”
　　“住口！”跡部喝止，見少年被他突然的發作嚇得愣住，連忙掃了眼正饒有趣味地看著這個場景的青學兩位正選和貌似目不斜視地眺望遠方（？）的手塚部長，沉著聲說，“無關人員不要妨礙網球部訓練，綾小路桑，你帶阿海到社辦等我……”
　　“為什麼要這個女人支開我！”滄海逼近一步，上挑的眼尾流露出委屈的神色，“她們一起騙了你！跡部，只有我是真的喜……”
　　“啪！”
　　響亮的巴掌。
　　整個網球場靜得只迴響著遠處昆蟲的鳴叫。
　　藤原滄海側著頭，劉海散亂地落在他的眼眸前，遮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神色。
　　漸漸泛空的臉頰在他凝脂色的肌膚上變得明晰……嚇人。
　　“綾、小、路、奈、奈！！”少年的聲音壓抑著極大的怒氣，一字一頓，像是被什麼及其骯髒的東西羞辱了之後無法忍受地爆發了的情緒全部濃縮在那幾個音節裏。少女收回手，忽略滿場的震驚，低聲道：“藤原君，你無法承受說出那句話之後的後果的，你要說什麼，私下裏談吧，不要一時衝動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銀白長髮柔順地滑到耳鬢，少年緩緩地轉過頭來，看了眼跡部。只見冰帝的無冕之王皺著眉臉色一陣發黑，夾雜著怒極而靜的情緒。冰帝網球部的部長眼角下的淚痣總是囂張地炫耀著其主人不加掩飾的個性，但此刻那雙眼睛在它的襯托下只平添了更多的捉摸不透。
　　滄海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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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究竟在想什麼，開玩笑的話這也太過頭了！”跡部拉開社辦的門，狠狠甩上，正坐在椅子上陰晴不定地盯著一邊波瀾不驚的綾小路奈奈的少年立刻站了起來，一份資料摔在了發尾微翹的學生會長面前。
　　“這是我和當初大伯的管家的談話記錄，這裏有他的簽名和指模，你可以找人鑒定真偽。”藤原滄海說著，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當初大伯和你的父親根本沒有給藤原美子和你定下正式的婚約。你以為還是昭和年代嗎？男女十一二歲就訂婚的時代嗎？那種兩家大人拿小孩子來開玩笑一般的閒談根本不能作數……”
　　跡部將資料一把掃開，看都不看地死死盯著藤原滄海的眼睛，洞察力驚人的一雙眸子像是要看到少年的靈魂深處。滄海微微一驚，心悸混雜在劇烈的心跳裏，根本分不清是因為緊張還是……迷戀。
　　“藤原美子還沒有和你說嗎？”跡部沉著地問。
　　“說什麼？”
　　“……今天早上，你為什麼要跟綾小路桑說那種話。你撞壞腦子了嗎，阿海。”
　　少年臉色一?那白了，他慘然地笑了一下，眼神飄忽不過瞬間，就重新變成堅定和……冰冷：“藤原美子可以說喜歡你，綾小路奈奈可以說喜歡你，後援團的女人可以說喜歡你……但我說喜歡你，結果你的結論就是我撞壞了腦子？”.
　　跡部倒吸一口涼氣。之前奈奈見藤原滄海要往網球部走，擔心鬧出什麼事而還沒有瞭解關鍵的跡部控制不了場面，率先趕過來把早上那少年在她面前坦白自己心意並警告她不要再幫美子欺騙跡部的一番話告訴會長。那時候跡部景吾還以為自己的秘書在開玩笑，現在親耳聽到阿海的告白，親眼看到少年看向自己的戀慕兼憤怒的眼神時，已有認知受到強烈衝擊讓自認處變不驚的跡部景吾一時間都覺得有些暈眩。確定對方的語氣不像開玩笑後，跡部咆哮了：“所以說你之前在宴會上聽到我宣佈婚約時那麼生氣是因為喜歡本大爺？！”
　　“是。”少年倔強地抬頭，毫不掩飾的目光直直望著統領網球部二百餘人的冰帝網球部部長。
　　“你他媽之前在校門前氣衝衝地追著藤原美子是因為討厭她想要報復？！”自喻華麗的財團繼承人爆粗了。
　　“你看到了啊……也沒有關係，是她們先對不起我的……我的答案是：是。”
　　“滾！你們都什麼破事！！本大爺看在綾小路桑的面子上好心給你們兩個冤家製造機會，你們倆還真成冤家對上了啊！還把本大爺拖下水！綾小路奈奈！！別想溜！這跟之前你跟本大爺說的不一樣！！你們打算把本大爺當猴子耍嗎？！”被男人示愛的震驚和完全不按計劃進展的事態徹底惹怒了銀紫發的學生會長。跡部景吾將藤原滄海和綾小路奈奈一併推了出去，狠狠關上了社辦的門，隔音的牆壁都擋不住他的吼叫，“你們自己去把事情理清楚！本大爺告訴你們，三天之內不給本大爺一個解釋，你們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藤原滄海！到時候別怪我不顧這七年的友情把你跟藤原美子捆一團扔到東京灣裏去！”
　　綾小路奈奈淡定地看著被狠狠甩上的門，回頭意味不明地瞥了眼藤原滄海。
　　少年的臉色已經完全泛白，精緻得妖氣彌漫的臉蛋此刻簡直泛著鬼氣，手裏緊緊拽著書包帶捏得青筋暴突。
　　離開社辦，走到走廊盡頭的樓梯前方時，滄海梗著脖子扭頭，最後望一眼那個房間的門，期待那個少年會出來叫他一聲。但最後，他眼眸睜大，嘴唇也發白了，臉色變得更加糟糕……因為，他看見，一個娃娃臉的少女在捲髮少年的帶領下扭開了社辦的門，身影一閃而過。
　　“哢嗒。”
　　關門的聲音。

　　四十一

　　安靜。
　　極致的安靜。
　　寂靜的時候，雜音會無限地擴大。耳鳴變得清晰，思緒變得混濁，然後，夢魘會一遍又一遍地蹂躪心臟，呼吸變得斷斷續續，哮喘似的，如同爛掉的風箱。
　　……
　　“你這個狐媚胚子！雜種！勾引我家兒子！不要臉！看我打不死你……”
　　……
　　“小木，你跟我走吧！不要管我媽媽，她就是一神經病！還有爸爸那個禽獸……跟我走吧，我可以照顧你的，小木……”
　　……
　　“來，小木，乖，對，乖乖脫了褲子給爸爸看看……啊，都紅了，那個臭婆娘真不是人……乖，爸爸疼你，你抖什麼啊，乖，一會兒會很舒服的……”
　　……
　　黑暗。
　　純粹的黑暗。
　　無光的空間，眼前會出現一片又一片的碎光，這些光閃來閃去，抓不住，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最後，光斑連成一片，一個接一個恐怖的形象從記憶裏接二連三地蹦出來，張牙舞爪地吞噬著僅剩的理智。
　　林櫟覺得自己的肚子穿了一個洞，那裏空蕩蕩的，熟悉的饑餓變成大張著嘴的饕餮，翻騰在她的五臟六腑裏，一瞬間將她的存在感撕咬消化得一乾二淨。然後她的心臟處也穿了一個洞，這個洞四處漏風，被安靜和黑暗腐蝕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她其實不過是個患了饑餓恐懼症的病人。那些屬於“少女”的纖細神經早就被過於殘酷的現實錘煉得堅硬，但這並不代表縱橫在表面的鍛打痕跡會就此消失……林櫟害怕饑餓，討厭黑暗，憎惡窒息的感覺，對密閉的空間深惡痛絕。她的經歷給她留下了太多太多的陰影，而從來未曾遇到過驅散陰霾的陽光的少女生命裏迎接的總是一次又一次的絕望。
　　如果是考驗的話，已經夠了吧？
　　如果不是的話，那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剝奪存在？像戲耍一隻小狗，在離它一寸的地方擺上肉骨頭，它總能看到，看到，但無論如何死命地伸爪子，直到筋疲力盡，直到瀝幹心血，都夠不著。
　　……
　　“小木，你現在的養父母……你……你……喜歡安德列叔叔我的家嗎？這裏有阿爾貝哥哥和四位姐姐……嬸嬸也很喜歡你……”
　　……
　　“我？我當然贊成小木到我們家來啊！我早就想要一個可愛的妹妹了！你看小葉她長得比我還高，都不好玩。”
　　……
　　“贊成？爸爸媽媽面前當然要這樣說啊……別蠢了小葉，小木不能跟我們一起。”
　　……
　　“那又怎樣？！反正我是不可能再讓她出現在爸爸媽媽面前的！”
　　……
　　“林櫟！”
　　……
　　一個溫暖的懷抱的觸感清晰地在她的肌膚上浮現出來。冰涼的地板遠去了，漆黑和寂靜遠去了，林櫟很清楚地知道這只是回憶產生的錯覺，但她甘之如飴，幾乎落淚。
　　如同被拋上岸的離水的魚一樣死命掙扎著的女孩終於感覺到了一絲甜膩從舌根溢出。
　　——那是，什麼，感覺？
　　少女無法分辨那硬是從無邊際的恐懼漩渦中間擠出來的那一點點不協調的感覺是什麼，但她知道，至少，不難受。
　　然後，她聽到了生命中最美妙的聲音。
　　地下室的上方、門板開啟的聲音。
　　娃娃臉女孩那雙漆黑圓滾的眸子爆發出驚人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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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麼會在這裏……不可能……難道……”藤原滄海快步走出校門，看到自家的轎車如同守夜的僕人一樣靜靜停在一旁時，少年憤怒地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正躬身等待他的司機的衣領，慌亂地質問，“川下！你把她放出來了？！”
　　兩鬢已經略有斑白的男人面色不改，恭敬回答：“少爺，屬下沒有。”
　　滄海鬆開手，飛快地鑽入車裏，往常不容置疑的自信口吻此刻被慌亂沖淡了篤定：“快，到那裏去，快點！”
　　“是，少爺。”川下一絲不苟地合上車門，動作標準得像台機器。整齊的制服口袋裏露出辭呈的一角，這個曾經把少年當做弟弟般疼愛的忠僕開始了他最後一天的工作。
　　車窗掠過街道的剪影，人流越來越稀疏直到荒蕪，現代化都市的景色緩緩被郊野的青山綠草所替代。滄海焦躁不安地坐在車裏，等熟悉的別墅出現在眼前時，回憶狠狠地刺痛了一下，車子停了下來，他急不及待地拉開車門跑進房子，打開那個房間的門，找到那塊卡其色的地毯，一把掀開，揪著露出來的深色木板的把手就要往上拉……
　　受驚般的微弱抽氣聲嚇得少年猛地抬頭。房間靜悄悄的，但這樣的安靜反而突顯了方才那不協調的聲音的突兀。滄海鬆開手站了起來，仔細地環視了整個房間……白布蓋著的傢俱如同一尊尊的幽靈，太久沒有使用過的房子缺乏人氣顯得鬼森森的，有什麼猛力摳牆的刮蹭聲在地面那深色的木板下響起、一下、一下、一下……
　　冷汗就這樣順著額角滑過他精緻的側臉。
　　“嘟——”.
　　一陣緊貼肌膚的戰慄讓他的心率猛地失衡，他觸電般抖了一下，回過神來，才發現是褲袋裏的手機來電震動，貼著大腿傳來觸感。滄海摸出手機，來電顯示清晰地顯示著“爸爸”。
　　滄海手腳發涼，覺得一切都太巧合了，他按下通話鍵，慢慢將手機貼到耳邊。男人總是文縐縐的嗓音此時略顯淩亂：“小海？是小海嗎？！小海，我是爸爸……”
　　藤原柏雄。
　　整個藤原家族裏，現在的滄海唯一發自內心在意的人，大概也只剩他了。這個男人是個藝術家性子，終年在外遊歷，不繼承家業又終身未娶，是“藤原滄海”繼承的“那個孩子”的記憶裏毫無保留地接納他，把他當做親生兒子看待的人……
　　“爸爸，怎麼了？”
　　“桂家的丫頭跟我說，美子她請假了？是你幫她請假的嗎？她生病了？怎麼爸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嗎？小海，有什麼難處告訴爸爸啊？你怎麼了？小海？”
　　少年輕笑了一下，滿是失望：“桂小百合跟你說什麼了？你相信她？”
　　“爸爸只是擔心你會做傻事啊！小海，你最近很不對勁……你性子一向很溫和的……”
　　“我只是想通了。”滄海冷淡地回應，“溫和避讓有什麼用？還不是被人欺負到頭上去了……我只是想通了，我拿回我應得的，如果我得不到，也不該是藤原美子那個女人得到！”
　　“你在說什麼啊？！小海！什麼你應得的？你……你把美子怎麼了？！你不要做傻事！你會後悔的……”
　　“後悔什麼！”滄海咆哮出聲，“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知道以前他們是怎麼對我的嗎？！藤原柏史為什麼把我丟給你，你知道嗎？！你總是這樣向著她……我受夠你這種噁心的博愛胸懷了！”
　　“小海……小海……你、你在哪里，爸爸來找你，我們當面談談……你、你先穩定一下情緒，小海，你究竟怎麼了……”
　　“嘟嘟嘟——”
　　藤原滄海掛了電話。
　　眼前，黑色捲髮的少年湛藍的眼眸直直地望著他。少年身旁，那張熟悉的、根本不可能出現的娃娃臉驚恐無措地映入他的瞳孔。
　　“小海……”
　　藤原美子顫抖著聲音，無法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一切。
　　深色的木板下，地下室持續傳來的細碎的、空靈的刮蹭聲，一下、一下、一下……
　　阿誕臉色一變，一刀劈開那塊木板，縱身躍了下去。一條影子猛地撞入他的懷裏，把他撞退了兩步仰躺在地。趴在他胸口的軟綿綿的少女全身抖得厲害，抓著他衣服的手指因為之前不顧後果的挖掘摳蹭，指甲斷裂外翻，本來都佈滿了細小傷痕的手指血塊混凝著沙礫塵埃結成一片，點點梅紅灑上領口。少年環抱著這小小的一團，只覺得對方的顫抖劇烈得嚇人，被汗濕的臉蛋讓糾纏成股的劉海蓋住了，某只平時活潑亂蹦的蘿莉此時仿若被暴雨澆濕的幼犬，緊緊拽著還屬於自己的唯一的紙箱發狠地往裏縮，似乎想要把自己揉進地縫消失不見才好……
　　少年半垂著眼瞼，纖長的睫子在眼底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林櫟蜷縮著、戰慄著，口齒不清地發出最後的哀求。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蛋蛋……蛋蛋……”
　　======================
　　大概是兩周前吧，他接收這個身體。睜開眼已經離開了熟悉的環境，周圍都是陌生的高雅裝潢，有著歐式紋理的天花倒影在他淡色的眼眸裏。
　　他爬起來，迷迷糊糊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路過洗手間時，正對著門的鏡子倒影著一張精緻到妖異的少年的臉。驚愕中，腦海深處猛地湧出無數的記憶碎片。
　　他繼承了少年的記憶。在那些潛藏在心臟深處的畫面裏，他是個旁觀者，他不知道這些記憶片段中少年的想法和情感，只有冷冰冰的事實塞入他的思緒之中。
　　男孩是藤原柏史從外頭帶回來的，收養作養子，妹妹藤原美子是這個家名正言順的大小姐，是藤原柏史和其妻藤原奈緒子的親生女兒。男孩很知足，疼愛妹妹，孝順長輩，很得家主藤原柏史的喜愛。
　　就是這份喜愛種下了猜忌的種子。
　　藤原奈緒子夫人天生是個疑心重的女人，患有神經衰弱和抑鬱症，總是懷疑男孩是丈夫外遇留下的證明，將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不但禁止女兒和他親近，還趁著丈夫出門三不五時地虐打禁閉這孩子。
　　男孩始終沒有對養父說過任何養母的壞話，依舊期待著藤原夫人會有清醒的一天。
　　但後來，事情鬧到明面上來。藤原奈緒子每天在家大吵大鬧，直罵自己的丈夫不要臉，在男孩的臉上身上狠狠抓出爪痕，藤原柏史不勝其煩，借出差之名跑到了外散心，留下一堆爛攤子。一個有病的妻子和一雙年幼的兒女處在一起，能發生什麼？
　　這一次他被關了五天。男孩懷疑自己的嗅覺壞掉了，地下室的黴味居然一陣清香，像是食物的味道。
　　黑暗，寂靜。
　　直到……出口處露出一線曙光……光芒越來越大，眼下綴著淚痣的銀紫發男孩囂張的臉孔出現在他眼前。
　　“喂，你還活著嗎？”
　　……
　　藤原柏史為免紛爭，將養子過繼給自己的弟弟，藤原美子失去了哥哥，女孩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悲傷和離別是什麼，只一個勁地拽著男孩的衣尾，在機場大聲哭泣：“我不要大熊熊走！我要和大熊熊玩！叔叔不要帶大熊熊走！嗚哇——”.
　　……
　　不久後傳來了藤原奈緒子病逝的消息。那個時候藤原滄海正跟著新父親藤原柏雄在柏林旅行，異了的天空碧淨清澈，他坐在旅館裏，提筆，給自己摯愛的好友跡部景吾去信：我……大概可以回了了。
　　記憶到這裏終止。
　　回了後半年的回憶都是空白的。
　　“藤原滄海”要替少年幸福，他得幸福，不允許阻礙。
　　不然，那些磨難和挫折還有什麼意義。.
　　——沒錯，都是考驗。上天讓我代替他活下去，是為了讓他幸福的。既然他不願意弄髒手，那麼，就讓我來，讓我來吧，只要能夠讓他幸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藤原美子，是你先纏上跡部景吾，想要把藤原滄海最後的信仰都搶走的。那麼，別怪我報復……親愛的堂妹。

　　四十二

　　——“我、我想……如果去問跡部同學的話，或、或者可以知道……”女孩戰戰兢兢地小聲說道。
　　當聽到跡部景吾的名字的時候，阮誕就知道，整件事一定跟穿越者有關。
　　既然林櫟是被錯當成“藤原美子”而“消失”的，那麼如果帶走她的傢伙又看到了一個“藤原美子”，就一定會露出破綻。
　　只要找到跡部，就能找到最後的“鑰匙”——一石二鳥的鑰匙。
　　他帶著惶恐不安的少女飛快趕到冰帝，站在學生會社辦外，一邊敲門，一邊感受著走廊盡頭那個看見真正的藤原美子安然無恙出現時驀地粗重了的呼吸聲。
　　——破綻，出現了。
　　少年壓抑在冷靜下醞釀的風暴漸漸成形。
　　阿誕瞥過銀白長髮的少年狼狽離開時掃過空氣的衣尾，藍眸閃過的神色跟他將遊戲角色練到滿級準備去把終BOSS秒殺的時候一模一樣。
　　但是當阿誕真正在那個狹窄、陰暗的地下室裏看到那個女孩，感受到縮在自己懷裏的那團顫抖著的輕得可怕的柔軟時，少年覺得有什麼重得驚人的東西跌落，壓在了他的心尖上。
　　要破壞什麼、捏碎什麼、消滅什麼之後才可能泯滅的憤怒被一滴微鹹的液體澆滅撲熄。在少年終於察覺到落在手臂上的那滾燙的濕潤是什麼時，它已經在皮膚更為灼熱的溫度中變得乾澀，只剩下黏黏的觸感，女孩平穩下來的呼吸通過鼻息一下一下地吹拂著他的小臂，靜謐安詳，之前的顫抖、呼喊、嗚咽、掙扎，似乎全部都是幻覺。
　　她說，聲音反常的平靜：“讓我靠一下。”
　　“嗯。”阿誕伸手，頓了頓，摸摸她蓬鬆的短髮，揉揉再揉揉。少女沒有動作，乖順如同聖伯納幼犬，於是少年一手穿過她的腋下，索性將人整只抱起來。他不假思索地躍了出去，沒有讓林櫟回避，直接從傾斜的陰影裏走了出來。藤原滄海口瞪目呆地望著他懷裏的那個“藤原美子”，又看了看站在一邊、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瞅著另一個自己的藤原美子，腦海裏閃過一大堆毫無意義的猜測。最後，銀白長髮的少年將目光放在眼前看起來最危險的阿誕的臉上，一?那的驚豔後，彌漫上眸子的全是不解……和怨懟。
　　“你們是誰……藤原美子你……”
　　“小海……不、不是真的，小海不會這樣對我的……小海，你、你怎麼了……”圓臉少女看著林櫟那憔悴枯竭的漆黑眼眸，被眼前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滄海的目光刺得腦仁兒發疼。一旦想到要不是半路殺出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現在躺在地下室的就變成了自己，藤原美子的臉立刻蒼白下來，忽而女孩乾笑著走近兩步：“小海！你生氣了跟我開玩笑對不對？對不起，我不應該騙你的，其實我……”
　　“走開！！”藤原滄海大叫一聲，如避蛇蠍一般後退了好幾米，“別過來！別一副我欠了你的樣子，不想想你們一家對我幹了什麼！”
　　美子的臉一下子白得幾乎發青。
　　“你、你還在意……你不是告訴我，你不在意的……”
　　“是，我不在意，以前的事我當沒有發生！當你偏偏要去跟跡部景吾訂婚……”
　　“那是騙你的！那個婚約是假的……”少女的眼神亮了起來，灰敗被希望驅趕一空，“果然，你在意的是這個！我就知道……小海，根本沒有什麼婚約，我喜歡的還是……”
　　“我當然知道是假的！”少年上挑的眼眸滿含憤怒，“你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配得上跡部！你們一家害我還不夠，現在我總算找到了自己想要幸福，你還要來搶……”
　　“等等啊……小海，哈哈，你越講我越糊塗了，你在說什麼啊……我搶了什麼……”藤原美子嘴角乾澀地笑著，眼淚打轉，幾乎要哭出來了。
　　“你不愛他……你不愛跡部，你又蠢又自以為是，毫無同情心，你跟你那個因妒忌而發狂的母親一樣，你根本沒有資格跟他結婚，你只是喜歡他的樣子和家世……”滄海繼續語無倫次地數著美子的罪行，仿佛這些惡毒的字句能夠化為實質的利劍刺傷對方來報復從前的傷害，他暢快地數落，自覺自己終於將那個忍聲吞氣地活著的窩囊廢的心聲吐露了出來。
　　“我是不愛他！我也不會跟他結婚……”藤原美子哽咽著一字一頓，“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小海，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你不要生氣……”
　　——“嗚，大熊熊……你疼不疼……我把這些巧克力都給你……你不要生氣……”
　　——“大熊熊，我喜歡你，你要一直跟我在一起……”
　　藤原滄海感覺到自己的後腦勺似乎被一個巨大的鐵錘擊中，刺痛裏紛紛攘攘的記憶碎片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那些被他忽略的片段……那空白了的半年的記憶……那少年的靈魂在這具肉/體裏掙扎的痕跡……
　　——“本大爺哪有那麼大的本事知道那個地毯下面有個地下室還藏了人啊，是你那個傻妹妹跑到大路上攔了本大爺家的車子胡亂拽著我過去的……”
　　——“她當時連鞋子都跑丟了一隻，拽著本大爺的袖子就會亂嚷嚷什麼‘大熊熊哭了’……”
　　——“小海，我、我不行嗎？喜歡我不行嗎？因為你以前是我的哥哥？我們又沒有血緣關係……”
　　——“你們……爸爸不反對的，如果你喜歡的話。美子是好孩子，我只是擔心你在意以前的事，畢竟嫂子她……大哥也……唉……”
　　——“你這種性格真讓人受不了。想那麼多幹什麼，你們還小呢，到高中、大學、甚至工作的時候，也許想法就會改變了的吧，阿海。”
　　——“嘖嘖……優柔寡斷，溫柔過頭了，那男生。看來要下猛藥，??，藤原同學，這樣吧，我幫你去拜託跡部……就是那個那個，婚約啊。幹嘛一臉吃驚的樣子，沒有啊，就是想熱鬧一下，會長的那張囂張的臉不是很適合哪種角色麼？被人搶婚的自大狂領主什麼的……”.
　　——“你想通了？唉……現在的孩子……哈哈，爸爸可不管你們……到跡部家的宴會鬧一下也好，不是很有趣嗎？哎呀，別這樣看我啊，爸爸也覺得很無聊啊，接手大哥的公司之後有夠忙的，不如等你們倆個結婚之後生個孩子繼承家業吧，我要繼續流浪哈哈！”
　　……
　　少女愛慕依賴的眼神逐漸清晰。
　　藤原滄海只感到一陣寒冷從掌心流入肋下，似乎連呼吸出來的氣體都是冰的。
　　“不可能……”他呆呆地指著美子，“你喜歡……我？”
　　他在阮誕冷漠的注視下又退後了兩步，幾乎不穩地跌在地上。川下司機直直地扶著他的肩膀，盡職盡責地立在少年身後。藤原滄海猛地轉身揪著忠心的下屬的領子，如同揪著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在說謊，她在說謊對不對？說話啊！！說話啊川下！！”
　　“少爺，這是屬下的辭呈。”川下染霜的鬢髮整整齊齊地貼著帽子的下沿，伸手將信封塞到對方手裏，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幾近崩潰的少年，“小姐的話是真是假屬下不知道，但少爺你說過，你會讓小姐幸福的。”
　　滄海的心臟狠狠一撞。
　　當他感覺到自己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時，鋪天蓋地的呢喃從腦海深處噴薄而出，幾乎淹沒他脆弱的意識。
　　——我想讓你幸福。
　　——媽媽？為什麼不能摸妹妹的頭？
　　——我喜歡你。
　　——美子好可愛。
　　——喜歡你，美子。
　　——美子，我走了。美子，我不想走。.
　　——為什麼媽媽不喜歡我？為什麼我不可以和妹妹一起玩？
　　——我想要一個……家。
　　——喜歡你。
　　——好喜歡你。
　　——好喜歡。
　　——愛。
　　——……對不起，都沒有告訴你，美子。
　　……
　　——‘你只是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意願在行動。表面上用‘他們對不起自己’來當做正當的藉口，其實不過是想要犧牲其他人的幸福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已。’
　　“住口！！”.
　　——‘你佔據我的身體，蒙蔽雙眼用帶有偏見的判斷來揣度我的記憶和情感，結果讓自己眾叛親離，以此來獲得滿足和快/感。’
　　“住口啊！！”
　　——‘你傷害所有人，明明邪惡，卻自譽為‘正義’；明明不善，卻不以‘不善’為恥，反而為榮。你真是個可悲的傢伙……’
　　“不要說了！！！停下來！！停下來！！”滄海瘋狂地大叫，他覺得自己的靈魂被生生扯裂，一半在溫柔地訴說愛意，一半在痛苦地翻滾掙扎。藤原美子嚇了一跳，沖上前去就要攬住那抹幾乎支離破碎的影子。誰知林櫟比她更快，一直窩在阮誕懷裏的娃娃臉少女竄了出去，一把揪起銀白發少年的領子，將他從地上提起來，深邃的黑眼睛圓滾滾的，似乎包含著情感，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要解脫嗎？”
　　“放、放開我……”他終於在那種意味不明的危險眼神下感到了……恐懼。只是一瞬間，滄海的面目猙獰起來，下垂的手臂上一道道藍色電弧不符合常理地纏繞著浮現……異能者！
　　阮誕抽出刀正要上前，這短短的時間裏被嚇呆了的藤原美子收勢不及撞了過去，林櫟凝起了濃霧的右手正要往前一劃以攻擋攻拉開距離，就被少女一個衝撞踉蹌地往前跌，滄海蓄勢待發的電弧拍在了地板上，立刻一股燒焦的味道飄了出來……除了地毯的，還有林櫟一把子撐到少年脖子上的右手裏凝著的酸霧的功勞……
　　林櫟愣了一下，甜美一笑，念力迅速流動，酸霧猛地腐蝕了手底下脆弱的皮肉骨骼。
　　“蛋蛋，這一分我的。”
　　“嗯，你的。”
　　沒有鮮血的絕望蔓延開來。
　　就像黑色幽默電影那完全不講道理的結局。
　　“小海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5

　　四十三

　　.
　　“【你好，低級執行員012號，你目前的貢獻值為：4，可查詢情報等級為G1級。世界編號RB095219——《櫻蘭高校男公關部》，次元屬性：科技世界，科技發展程度：E2級，異波段生命體特徵：請留意相貌出色家世顯赫的少年。祝你任務愉快。】”
　　“……”
　　——那個提示好像很耳熟的樣子……
　　——啊，不就是第一次任務時系統附贈的情報嗎？就改了那麼一個字……
　　……
　　——摔！坑爹啊！拼搏了那麼久貢獻值等級查詢到的還是這種東西啊傷不起！！QAQ
　　林櫟悲憤地磨了磨牙，昏昏沉沉地趴在阮誕的背上，兩人呆在街道邊，遊戲卷毛宅照常毫無壓力地開機讀檔，而嫩皮蘿莉怪則無無聊聊地在或醒或睡的邊緣。過往的行人遠遠地繞開這片氣場詭異的區域。阿誕木了一會兒，感覺到被少女枕著的那片皮膚越來越燙，一扭頭摸了摸對方的額頭。熱的，燙手。
　　——在那種陰冷潮濕的地方呆了那麼久，又沒有進食……
　　林櫟不習慣地在人家背上扭動一下，自覺找個舒服的位置，沒心沒肺地將下巴擱在阿誕的肩窩上，手指不安分地卷著少年的頭髮玩，好一會，才軟軟地開口：
　　“?，蛋蛋，你當初為什麼會答應跟我做同伴……我好像一直都在添亂……”
　　——咦……
　　——小妖怪被誰穿了嗎？！換芯兒了？
　　自從在巫師世界裏少女的靈魂受到重創後，阿誕就甚少聽到這傢伙挑起那麼有深度的話題。少年一時反應不過來，就聽到她軟綿綿的聲音繼續響起，自言自語似的。
　　“我知道，‘她’一直在保護我……我知道的。”
　　大概是燒得昏沉說胡話了。但阿誕也沒有敷衍過去，他想了想，表情木然的臉上露出深思的模樣：“雖然你不知道，但你救過我的，我不喜歡欠人情。”
　　“是麼？”林櫟失望地垂下眼瞼，表情淡淡的。
　　見女孩嘟嘟囔囔地又說了一些胡話，阿誕一邊背著她漫無目的地向前走，一邊緩緩地?述：“結果你像個無限迴圈的BUGGAME一樣，讓人有種想要打出結局又想要掐死開發團隊的衝動。”
　　“唔？”林櫟的目光又亮了起來，臉上因為發熱出現的紅霞倒是襯得她眼眸水潤潤的。女孩傻兮兮地笑了一下，沒皮沒臉地在少年溫暖的脊背上蹭了蹭扭了扭，犬尾巴掃來掃去的，“蛋蛋喜歡我，嘻嘻……”
　　“……”
　　——少女，你從哪里得到這個結論的。（=_=）
　　——居然微妙地覺得無法反駁……作孽啊上帝……（→_→）
　　他搖了搖娃娃臉女孩的肩膀，只見她想個果凍一樣軟軟地甩來甩去，雙眼無神地盯了少年好一會，然後突然咧嘴露出健康的牙齒。
　　“……你幹嘛。”阿誕目光平靜。
　　“蛋蛋喜歡我……肚子餓……”林櫟眼神迷蒙，說完還嘎巴兩下嘴巴。
　　——覺得她有深度的傢伙是誰？是誰？！
　　“你生病了。”阿誕無視她磨牙又磨牙的舉動，頂著隨時有可能被這妖怪咬一口的壓力繼續背著這團子前進。對於這個世界的目標他絲毫不著急，跟林櫟不一樣的是，遇上並不太棘手的異波段生命體，他的情報等級幾乎能夠直接顯示目標的詳細身份和所在，而這次的……少年覺得自己大概可以真的休一下假，至少將掌機裏的舊貨都掃掉，嗯。
　　——話說，那個瞎狗眼的薔薇向（嗶——）遊戲還是默默DELETE……
　　——皮卡丘忘了好久，結果那貨被自動餵食弄得胖成一隻球，眼看就要因為“過分溺愛”而GAMEOVER了。
　　——無限制推倒除主角老媽之外的一切雌性動物的GALGAME神馬的……好，就這個吧。（←_←）
　　讀檔之前環視周圍一圈，目光所及處是一個居住社區，樓房都是舊式公寓，看起來不像會有醫院的樣子。
　　——“系統”不附帶地圖功能……殘念。
　　然後，一個穿著清爽的女孩手挽食材從他們身前路過，阮誕默默盯了一會，突然有了主意。
　　==========================
　　於是當藤岡春日心情不錯地回到了自己狹小的家，本該整潔溫馨的小房子彌漫著一層詭異的氣氛，神經大條的少女毫無所覺地脫鞋進屋，一轉彎，正坐在暖被前正聚精會神打PSP的少年手指飛快地按鍵，螢幕的螢光在他臉上忽閃忽滅的。臉圓圓的女孩躺在旁邊的被窩裏，額上放了一塊降溫的濕毛巾，因為悶熱臉頰上還染了淺淺的紅暈。
　　“對不起！我走錯了。”有著齊腰長髮的棕眸少女一鞠躬，轉身離開，還順手帶上了門。
　　…….
　　“不對！這是明明是藤岡宅！”少女一把推開自家的門，沒有挽食材的左手食指抖動著指向眼前淡定地坐在自家客廳裏卷毛少年。阿誕依舊在掌機世界裏奮鬥，倒是燒得迷迷糊糊的小林子聽到聲音，半坐起來，茫然地接著從額上滑下的濕毛巾，靜靜地盯了藤岡少女一會，舉起右爪，揮了揮。
　　“喲∼！”
　　“喲∼！”藤岡春日下意識地揮爪回禮。
　　“……”
　　“你們誰啊？！！”藤岡宅裏傳出聲嘶力竭的咆哮。
　　這是了中二年級時，藤岡春日第一次與阮誕和林櫟見面的情景。
　　彼時，櫻花正茂，正是個鳩占鵲巢的好日子。（←_←）
　　======================================
　　一年後。
　　黑色捲髮的少年癱著臉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雲藍色的西裝校服被他穿得歪歪扭扭的，周圍的女孩子們矜持而端莊地偷偷瞥他，只見水藍眸子晶瑩透亮，睫毛纖長濃密，臉頰尖削額頜豐臣，宛如在跋涉途中初醒未來得及整理衣衫的落難貴族。
　　黑框厚實的眼鏡架在臉上，一身邋遢慘不忍睹的特別優待生藤岡春日少女木著臉伏在課本的世界裏，內心悲戚地淚流滿面。
　　——幻覺，都是幻覺。
　　這樣自我安慰著的少女聽著身後越來越詭異的遊戲音效，終於還是沒有辦法自欺欺人地承認，那兩隻厚面皮•破壞力MAX•物種不明的怪獸居然也進了私立櫻蘭學院。只最讓春日糾結的不是能在這裏看見他們，而是林櫟那貨進的居然是高中部而不是小學部！（喂）
　　自從一年前認識了家境貧寒但是成績優異的實用派（？）少女藤岡春日後，林櫟和阿誕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租了這女孩旁邊的屋子，被隔三差五到藤岡宅“交流感情”的倆貨折騰得厲害的藤岡少女含淚發奮，終於在不懈的努力下進了這個號稱“家世第一、金錢第二”的銷金學校。自以為脫離苦海的棕眸少女在新學校又看見了阮誕那頭卷毛……
　　那頭春日少女內心默念“我們不認識我們不認識”魔咒緩緩地將自己的存在弱化，這頭林櫟在座位上翻滾兩下，無聊地叫一聲：“蛋蛋……”
　　但低頭死命往掌機上戳戳戳戳戳的少年似無所覺。好一會兒，難得大發善心，他拍了拍坐在他前座、此刻扭過身來整個人像堆糊掉了的糯米團子似的攤在他桌子上的少女的頭，敷衍地惡意揉亂那頭蓬鬆的齊耳短髮，頭也不抬地用鼻音哼出一個音調。
　　“呵。”
　　“笑你妹。”娃娃臉的女孩立刻炸毛，兩條手臂在空氣裏扒拉了好幾下，卻都因為臉被對方按住而四肢短小長度不足無法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少女咬牙切齒了好一番，最後洩氣地軟綿綿倒回桌子上，融化……
　　“蛋蛋……接下來就交給你了，要好好幹啊……”
　　“……”.
　　“?，這是作業。姐姐我木有讀過書不認識字，靠你了。”林櫟目光純潔。
　　“……”
　　已經聽不下去也不想猜測這兩個傢伙怎麼混進這個學校的春日抱著書默默離開教室。本來相當清純一妹子在升上高中前被惡作劇而剪掉了一頭漂亮的長髮，不下於某誕的抽象程度的髮型下是代替弄掉了的隱形眼鏡而存在的黑框。一身老爸的舊衣服麻袋一樣套上，好好的花樣少女立刻化身“不拘小節”猥瑣系宅男，遠遠瞧見還可以感覺到一股此君在家虔誠膜拜蒼老師的極品氣場。
　　面對自己喜愛騷擾的鄰居如此……奇妙的造型，林櫟硬是沒有認出她是印象中“做的東西很好吃必要時死死扒住沒有錯”的藤岡妹子。
　　而此刻，藤岡春日站在第三音樂室前，開啟了她步入魔幻世界（？）的大門。

　　四十四

　　春日看著摔碎在地的那個價值八百萬日元的花瓶，感覺自己內心的荒原正有無數神獸奔騰而過。
　　“?，你聽說過這個諺語嗎，藤岡同學。”男公關部的王，有著金發藍眸的混血兒外表的須王環翹腳坐在椅子上，得瑟地闡述，“入鄉隨俗。沒錢的話就用身體來還債。”
　　春日望著地面發呆，冷不丁想起了當初阿誕和林櫟闖入她家的情景。
　　——“啊，你好，請問你需要雇保安嗎？你看，你家的安全設施不怎麼好，我很輕鬆就進來了。”少年無辜地歪頭。
　　——“……”
　　——“……要不，雇看門犬也可以。”少年補充。包子臉的少女縮在被子裏，聞言很配合地“嗷嗚”了一聲。
　　——“……”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男公關部的犬了。”環拍板定案。
　　——“嗷嗚——”
　　春日腦海裏，一聲犬鳴久久回蕩。
　　……
　　石化龜裂中的特別優待生藤岡春日被高中生的男公關們團團圍住。從誤闖這個詭異的男公關部，到失手摔碎價值不菲的花瓶，再到被幾個少年“逼良為娼”“跳入火坑”，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分鐘。但就在這兩分鐘內，春日覺得自己丟掉了某些十分重要的東西……
　　——……
　　——才、才不是節操呢混蛋！！
　　“哢擦。”
　　第三音樂室的大門再次緩緩打開。
　　男公關部的成員們稀奇地扭頭望，這扇佇立在人間和異次元（？）間的大門今天罕見地在非營業時間那麼受歡迎，幾個剛剛坑完一隻無知小肥羊（啥？）的美少年們滿心惡作劇地注視著慢悠悠敞開的大門，就只有內心滴血的“庶民勇者”藤岡同學蹲在一旁擺弄著那些碎掉的花瓶渣渣妄想把這玩意復原到兩分鐘之前的樣子……
　　半個身子從門縫裏探出來。
　　“春日？在嗎？”漂亮如碎星落入大海的眼眸綴在俊逸修長的眉下，微卷淩亂的黑髮反而突顯慵懶風雅。少年的聲音低沉清朗，春風拂面般讓人精神一振。
　　——人才啊。
　　鳳鏡夜扶了扶眼鏡，小算盤劈裏啪啦打得響。
　　就像遇見競爭對手的公孔雀一樣，須王環下意識騷包地擺個POSE，語調華麗地上挑：“啊∼尊敬的客人，光臨本部，甚感榮幸∼！想不到除了藤岡同學，斷袖的人還不少啊∼沒有關係，我們男公關部可是來者不拒啊∼歡迎歡迎∼！”
　　“哢嗒。”
　　門俐落地合上。.
　　“……”
　　“孩子他娘∼！那個壞人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QAQ”被冷落了的公關部之王指著蒼涼的大門淚汪汪開始哭訴。
　　——大概是你噁心到人家了。
　　鳳鏡夜倒是很瞭解對方的心情。他瞥一眼之前還靈魂出竅一樣恨不得肉體就地消散的藤岡小朋友，不看還好，這一看，公關部的幕後黑手發現那個剛剛被萬惡的資本主義壓迫完的孩子此時整個人都透明了起來……或許再過一會原地會只剩下虛線……吧……
　　“哢嚓”
　　門又一次敞開。
　　大家又齊齊將視線瞪過去。
　　門縫間擠進來一張圓圓的臉。少女笑容可掬，牙口白閃閃地泛著健康的光澤：“春日醬！果然是你，怪不得我早上聞到一陣拉麵的香味……”
　　春日一抖，隨即默然。
　　——拜託了拉麵是昨天吃的我洗過澡了不要一臉“你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盯著我啊混蛋！！
　　見是雌性生物（你確定？），本來還愁雲慘霧抽抽噎噎（……）的金髮男公關瞬間復活，踏著優雅帥氣的步伐走到娃娃臉少女的面前，溫柔地托起她的下巴，一手捂心深情地道：“小貓咪，迷路了嗎？要和哥哥玩嗎？這裏有很多好吃的?∼”
　　圓滾滾的眼睛瞬間亮了，林櫟連忙點頭，嘴角溢出不明液體。
　　身後的阿誕凝望須王環那只摸在小林子下巴上的爪子，目光平靜地盯著。
　　盯著。
　　盯著……
　　憑著小動物般的直覺，環很自然地收回手，大大咧咧地一把攬過女孩的肩膀，轉身瀟灑一揮手：“歡迎來到男公關部！美麗的小……姐……”
　　說到後來，尾音弱了下去。
　　皆因男公關部的其他成員站成一排默默地盯著他。目光一致地“疼心疾首”。.
　　鏡夜掃了眼女孩小小的一隻蘿莉樣，又看了下須王環那只搭在人家肩膀上的“不安分的”爪子，很自然地說道：
　　“你個禽獸。”
　　“刺啦——”
　　一道利箭射入金髮少年的心窩。
　　須王環咬著唇望向雙子。
　　以“兄弟情”為幌子時刻在男公關部賣腐的雙子常陸院光和常陸院馨互相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你個禽獸。”
　　“刺啦——刺啦——”
　　兩道利箭戳入金髮少年的脊背。
　　環眼眸濕潤地望向一副小正太模樣實質年紀最大最愛撒嬌天然萌的植之塚光邦前輩。
　　眼睛大大身材矮小的正太君猶豫了一下，揚起甜甜的笑臉：
　　“你個禽獸。”
　　“刺啦——”
　　環扭頭仰望沉默寡言正直忠厚看起來高大穩重的銛之塚崇前輩，大有“你敢說贊成我就哭給你看”的架勢。
　　有著成熟男人般英俊韻味的老實人頓了頓，眼神漂移地無焦距望向遠方。
　　金髮的公關部帝王自由地沙化了……
　　又一個走上蘿莉控的不歸路的男人葬送在林櫟手中。（大誤！！）
　　============================================================
　　回去的路上，林櫟繞著春日轉了好幾圈，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對方的少女琢磨了又琢磨、沉思了又沉思，最後得出結論：“春日醬你這身行頭真是厲害……”
　　“過獎過獎。”藤岡同學繃著臉抽著嘴角回道。
　　“啪嗒啪嗒啪嗒”阮誕飛快地按鍵，妖怪們的哀嚎經久不息。
　　心理素質被暴力提升的春日粗線條的神經總算扛過了負債八百萬這個令人有偷渡到外了的衝動的事實，心血來潮地問：“你們為什麼能進櫻蘭？”
　　“作為特別優待生進去……是不可能的。”阿誕一邊打機一邊回應，“入學前有一天晚上跑到陽臺上，結果恰巧有個怪盜先生在那裏歇腳，為了不讓我把事情說出去，對方把他拿到的珠寶分了我一般。”
　　“啥？”春日瞠目結舌地反問，“真的？！”
　　“假的。”
　　“……”
　　——那麼理直氣壯很欠揍啊少年！！
　　“那麼……”
　　“就是之前稍微弄到了些錢，恰好現在入學花光了。”阿誕的回答雖然很模棱兩可，但最為他們的鄰居兼之常被荼毒的春日直覺“稍微弄到”這裏頭肯定有什麼會被和諧的事情發生過，自覺沒有問，開始淡定地轉移話題。
　　春日：“那麼說，你們現在缺錢吧。”
　　阿誕：“嗯。”
　　林櫟：“好多頓沒肉吃了……QUQ”
　　春日：“……”
　　阿誕：“舊GAME已經所剩無幾，新GAME的錢還沒有影子。”
　　春日：“……”
　　這倆敗家貨遲早會拖累日本的經濟水準啊……
　　“要不，你去我爸工作的地方弄份兼職。”免得總到我家蹭飯吃……春日少女精打細算中。
　　“……”阮誕靜了一會，平平地回應，“我記得……令尊工作的地方是人妖吧。”
　　“是人妖吧。”春日坦然地點頭。
　　“……”
　　林櫟望望這個，再望望那個，最後目光停留在阿誕不錯的臉蛋上，很不厚道地笑了。
　　少年一把掐著蘿莉怪的臉，一坨肉使勁往外拉的同時，左手還不忘PSP上的遊戲通關。
　　林櫟被扯得刺痛刺痛的，當即沒有骨氣地大嚷：“我虛！我虛牙要哈個索壓乃∼（我去！我去人妖吧工作養你∼）”
　　阮誕隨即加大力度。一路上鬼哭狼嚎，好不熱鬧……
　　========================================================
　　“??，春日醬，你有沒有見到我的小兔兔QAQ……”愛稱為HONEY前輩的植之塚光邦雙手背在身後淚汪汪地站在不修邊幅的“少年”面前，仰頭哭問。
　　第一天在男公關部工作抵債的藤岡春日不明所以地被小正太搖了個七葷八素，傻傻地反問：“什麼小兔兔？”
　　“軟綿綿的，粉紅的，我最愛的小兔兔……”小孩比劃了一下，然後不經意地一腳踹在柱子上，放射狀的裂痕迅速覆蓋整個柱體，正太君天真無邪地淚目，“如果讓我知道誰欺負我的小兔兔，我要踢他！一定要踢他！”
　　春日望著柱子咽了口唾沫。男公關部還沒有開始營業，雙子兄弟在一旁玩棋，鏡夜不在，銛之塚崇前輩還在其他社團進行部活並未到場，只有無聊的環坐在沙發上小憩。隱藏在厚鏡片後的大眼睛環視一圈，當掃到金髮的少年時，春日的嘴角抽搐了。
　　那只外形跟HONEY前輩描述得差不多的兔子正趴在環的大腿上，被他的手掌壓住了肚子……
　　春日還詭異地看見，那布偶一臉紅暈幸福地縮在金髮美少年的大腿上，然後順著大腿根部緩緩往上挪……
　　往上……
　　再往上……
　　“我的小兔兔！！！”某真人不露相的正太一個飛躍，抓過兔子，同時一鞋底踹在睡得正死的少年臉上，借力前翻，瀟灑落地。
　　——須王的臉……好像凹下去了一塊……
　　光邦心滿意足，抱著兔子死蹭，那玩偶翻著白眼幾乎斷氣：“小兔子我的小兔兔啊小兔兔。>w<”
　　恰巧阿誕拎著林櫟過來找春日順便蹭男公關部的伙食（或者說過來蹭伙食順便找春日），長年埋首掌機不問世事的少年半蹲下身，淡淡地問：“能不能借兔子我看看？”
　　“唔？”小正太想了想，笑容燦爛起來，“你不要弄壞哦！”說著雙手遞了過去。
　　須王環在一旁悲憤了。
　　——為毛那兔子莫名其妙跑我這裏來我要被揍一頓，那個傢伙借來玩就那麼順利……TUT
　　雙子一左一右很默契地拍拍金毛學長的肩膀：“乖，不要在外人面前炸毛。”
　　藍眸的少年面容俊朗，微卷的發在低頭時滑下一縷，正搭在右眼前，將那海藍的瞳仁映襯得更加深邃。阿誕將臉靠近，距離不到五釐米的小兔兔臉紅了。
　　林櫟從阿誕身後探出頭來，伸手一揪。
　　小兔兔的手臂繃線了。
　　小正太的臉青了。
　　粉紅布偶的臉白了。
　　阿誕各種淡定。
　　周圍瞬間清空。.
　　……此謂之，手賤。
　　林櫟上蹦下跳哇哇大叫地躲避著身後正太型人肉拆遷機的無差別轟炸，娃娃臉是涕泗橫流：“姐姐賠你一個就是了！世界如此美好，你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啊！！不好的！！”
　　阿誕瞧了眼放在一旁的繃線兔子，不一會，又重新回到GALGAME左擁右抱的劇情線裏了。

　　四十五

　　男公關部，營業時間。.
　　推開第三音樂室的大門，雖然依舊是雅致的裝潢，但用途有所不同，氣氛自然天差地別。少年少女笑語晏晏，禮數周到地端起的精緻茶碗、輕輕撩動矜持垂下的裙擺、不經意掩在唇邊以示家教的手指、不發出一點聲音的優雅規律的行走姿勢……和海吃豪喝對破壞氣氛這種事顯得相當得心應手的蘿莉怪將這間音樂室點綴得熠熠生輝（喂！）。
　　“……鏡夜，那女孩沒有問題……吧。”環不確定地站在一旁，看那個把端莊的鵝黃色櫻蘭女子校裙穿出了彪悍味兒的圓臉少女坐在座位上動作熟練地消滅著裝點繁複的甜點，素來大手大腳的少爺驀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肉痛感。身旁的眼鏡男低了一下手，持續在筆記本上書寫的手指漂亮修長：“不管她有沒有問題，總之，帳單記下了。”
　　“……”環扭頭默默望了眼鏡夜，又看一看將校服穿得皺巴巴的、一臉被餓了整個星期的苦逼狀的林櫟，“你確定，她付得起嗎……”
　　“不是還有那個學弟在麼。”鏡夜指了指縮在角落的沙發上低頭打機、除了按鍵聲硬是什麼動靜都沒有的透明少年。
　　早上的“一隻兔兔引發的慘案”餘熱未散，“狂性大發”破壞力MAX的HONEY前輩被自家保姆兼坐騎（？）兼基友（？？）銛之塚崇拎走降溫。現場只余搖搖欲墜佈滿蜘蛛網狀裂紋的柱子一根、爆線露棉的兔子布偶一隻和閑的蛋疼的大少爺一堆。罪魁禍首的林櫟一身裙子在淚奔中折騰成了地攤貨，這團子看一室狼藉，只淡淡地板起臉，面對公關部的諸位作深沉狀：“要錢木有，要命一條，唔……你們包食宿麼（(≧﹃≦)/∼）……”.
　　環：“……”
　　鏡夜：“……”
　　雙子齊齊往阿誕的方向望去，眼神滿是複雜：你究竟對這孩子做了什麼啊壞銀…….
　　鳳推了推眼鏡，指著林櫟大筆一揮：“修理費……”
　　“沒錢。”蘿莉怪速答。
　　男公關部財政司（總計一人）司長鳳鏡夜頓了一下，順勢將手指移到阿誕面前，淡定自若地繼續：“修理費就……”
　　“沒錢。”遊戲控少年低著頭一邊通關一邊光棍地說道。
　　“……”
　　覺得場景似曾相識的藤岡春日扶一下滑下來的眼鏡，不知道為什麼覺得眼前這幾人的立場好像很奇妙……
　　……
　　於是，莫名其妙被鳳君“垃圾回收”一樣塞到公關部“賣身還債”的孩子又多了兩隻。
　　================================================
　　先不提那團窩角落裏消費速率遠遠大於生產速率的圓臉妖怪在公關部有什麼用途，至少阮誕的臉不錯，鏡夜還是認為有利可圖的。但現在這種情況……
　　“??，環SAMA，那個角落的男生是、是貓澤前、前輩嗎……”
　　“哎？！玲奈你也看到啦！！呼……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自己眼花看到什麼不正常的東西了呢……”
　　“……”
　　——這樣根本沒有辦法讓他接客啊摔！！
　　——等等……這種說法……不知為毛很微妙?。（=_=）
　　公關部的眾人感到壓力很大。
　　“聽說公關部新養了只沒有血統證明的小貓……”棕色長捲髮的少女事不關己地坐在須王環的身旁，唇邊帶著淡淡的、自信的微笑，“環SAMA的興趣越來越奇怪了呢……沒有看到他啊，逃走了嗎？”
　　金髮的少年一手搭到少女身後的靠背上，俊俏的臉湊近，面對細細地品著紅茶一派悠然的熟客展現了牛郎應有的素質（……），詠歎調式的調情做得有模有樣：“那個庶民，我讓他去買點東西而已。不要想他了，我的眼裏可是只有美麗高貴的綾小路桑你?……”
　　“小兔兔……小兔兔……XD”林櫟一手甩著那只春日小心翼翼縫好了的繃線兔子歡樂地在沙發後蹦躂著跑過。
　　“……”無視無視無視……環僵掉的笑容繼續揚起，語氣誘惑婉轉，“綾小路桑你可是我的貴客呢，今天，要來點讓人面紅心跳的、特別節目麼？”
　　“還給我……還給我……=皿=”林櫟繼續甩著兔子奔騰而過，身後HONEY前輩飛起一腳踹在蘿莉怪頭上，兩個人滾成一團扭打得慘不忍睹。被夾在中間的布偶兔時而因為蹭到了小正太的胸口露出陶醉的紅暈，時而因為林櫟手腳並牙齊用的誤傷飆出麵條淚。
　　“……環大人，看來你們公關部最近都很熱鬧啊。”綾小路微微一笑。作為須王環的常客，綾小路在公關部眾人的印象中一向是個守禮、謹慎且難以取悅的大小姐，環也不在意她語氣裏的好奇和試探，直接招招手：“小豬，過來，咖啡買到了嗎？過來跟綾小路公主打個招呼吧庶民。”
　　——小豬……相比起狗來說是降級還是升級了……
　　對自己的稱呼已經不抱希望的春日將即溶咖啡擺在金髮騷包部長的眼前，正準備默默退到一旁，就被人扯住後領。
　　環：“這是什麼……”
　　春日：“咖啡啊……即溶咖……”
　　林櫟：“啊嗚……咕咚……嘔……”
　　環和春日難得一致地用這樣的→（=口=）表情注視著小林子的動作。這悲催娃一看見食品標籤就熟門熟路地扭開咖啡粉罐子，豪邁地往嘴裏一倒，然後巧克力色的粉末連同某些黏糊糊的液體就迫不及待地從她大張著的嘴兩邊泄了下來……
　　“呸呸呸！”一臉嫌棄地將嘴巴裏苦澀的東西弄乾淨，蘿莉怪又投身於與光邦爭奪粉兔子的戰爭中無暇他顧。
　　“……”
　　整個公關部靜了好久好久。
　　阿誕掀了掀眼皮，又繼續沉浸在GALGAME美妙的世界裏推倒各種二次元妹子。
　　最後，一位小姐恍然大悟地作了事後總結：“庶民咖啡的食用方法真不人道啊……”
　　——當然，那壓根是畜生的吃法啊畜生的！！
　　春日縮在一角，再次催眠自己：我不認識他們不認識他們不認識他們……
　　於是營業時間結束後，某誕的帳單下又多了幾個數字。
　　什麼？地上那團棉花……啊哈哈是啊，是從哪里掉下來的呢啊哈哈……
　　============================================
　　回家的路上，春日遠遠地走在前頭，發絲淩亂，衣衫不整，比起整天墮落在PSP的世界中的蛋蛋更像對三次元絕望已然獻身二次元的宅一族。阮誕和林櫟並排走在後面，少年依舊在眾多劇情線裏尋找稀有的CG，而林櫟抓著那只被“託付”給已經有經驗的春日縫補好的粉色兔子玩偶踏著正步走，不時把軟綿綿的小兔兔拋上拋下地接著，顯得十分興致勃勃。
　　兔子的豆豆眼溢出晶瑩的淚珠，傾灑在夕陽下顯得美麗而……哀傷。QAQ
　　至於兔子屁股上裂開的大口子和不斷往外飄的棉花……啊啦啊啦，這白絮在暮色下紛飛的場面不是更加淒美動人麼……安啦安啦。（喂！）
　　玩了一會，包子臉一直興奮莫名的小林子毫無預兆地正經開口：“蛋蛋，我總覺得這兔子就是穿越者哎，你說呢。”
　　還處於暈乎乎狀態的布偶聞言一僵，固定的微笑著的嘴角幾乎坍塌。
　　卷毛少年動作不停，低聲回答：“是吧。”
　　林櫟：“就是吧就是吧……今天我特意戳爆了這傢伙的菊[嗶——]，結果它慘叫了一聲哎，就像這樣：‘啊哈噶！’什麼的。”
　　阿誕：“……”
　　阿誕：“……”
　　阿誕：“……”
　　小兔兔淚流浹背。（←這是啥。）
　　少年默默地望了兔子屁股上那道裂縫和露出來的棉花一眼，突然感覺到菊花一緊。（喂喂！！）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5

　　四十六



　　一路靜謐……才怪。
　　小兔子冷汗長流，春日靠著勻加速運動漸漸往離兩位執行員越來越遠的方向去了。林櫟和阿誕的對話若無其事地繼續，一個木然，一個淡定。
　　“怎麼下手啊，完全沒有頭緒……”.
　　“燒掉。”阿誕的回答乾淨俐落。
　　兔子苦逼地抖了一下，又默默地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樣子目光呆滯遙視遠方……
　　林櫟揪著布偶倆長耳朵，像是打量從哪下刀的眼神瞄遍了兔子的全身，穿越到這裏來之後就因為身份的緣故很久沒有穿過衣服的小兔兔覺得全身上下冷颼颼的，特別是某些被眼刀狠狠關照了一下的重點部位……兔子終於理解小說裏說的蛋疼菊緊是怎麼回事了，它現在全部的觸感都集中在屁股那正中央的大裂縫上，一股蒼茫的悲涼感襲上心頭，瞬間麵條淚飄搖風中……
　　不對！怎麼可以就這樣屈服在他人的淫威之下呢？！這是創造歷史的時刻，這是誕生英雄的時刻！猛地，兔子感到此時譚嗣X、林覺X、劉X蘭、江X等革命先烈靈魂附體，此刻的兔子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它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不是！！
　　林櫟：“但這不是一個人啊，只是一隻畜生布偶，跟系統給我的提示不一致……”
　　……一秒前還豪氣萬丈的兔子布偶蔫了。
　　——嚶嚶嚶嚶人家就是穿成布偶了嘛怎麼著了為什麼老往人家痛處戳嚶嚶嚶嚶……
　　阿誕：“‘系統’的提示是……”
　　林櫟：“請留意相貌出色家世顯赫的少年……”
　　阿誕：“……想想你看見這兔子的時候的場景。”
　　——布偶一臉紅暈幸福地縮在金髮美少年的大腿上，然後順著大腿根部緩緩往上挪……
　　——往上……
　　——再往上……
　　林櫟一伸手將兔子湊到阿誕的身前。
　　布偶反射性地從美少年的大腿處擼過，爪子一掃，拍臀撫菊。
　　兔子（≧W≦）：“……”
　　林櫟呆滯了：“……”
　　“啪嗒”。一台螢幕亮著螢光的PSP從某人的手裏滑落，輕輕掉在地上。
　　螢幕裏，剛剛被男主角壓倒的幼馴染嬌喘連連：“啊∼啊∼雅蠛蝶……”
　　……
　　兔子的牙關開始打顫，它不斷地在內心責備自己那只賤手，一邊涕泗橫流地扯起嘴角假裝自己只是一隻正常的、溫順的、可愛的、無害的玩偶。林櫟瑟瑟發抖地團成一團，將頭深深埋入手臂裏，妄圖因此讓對方忽略自己這個罪魁禍首。
　　阮誕背後的黑霧實體化地盤旋在上空，打著微卷的黑髮被風吹起，少年的靈壓排山倒海，遮天蔽日，百鳥撲扇著翅膀驚悚地沖向天際，蒼穹裏一隻烏鴉盤旋哀鳴：“傻瓜——傻瓜——”
　　自欺欺人的鴕鳥躲避法當然無效，阿誕一手抓上林櫟的後領，將此妖怪一把拎到身前，醞釀著不明情緒的蒼藍色眼眸半垂著陰沉地盯著她。那兔子裝死地吊在林櫟手裏，左右無人，四面楚歌（喂），在卷毛遊戲宅覺醒成混血魔王之前，小林子急中生智，一踮腳嘟嘴“吧唧”地親了蛋蛋一臉的口水。.
　　阮誕怔住了。
　　小兔子耳朵抖了抖，豆豆眼弱弱地瞄了過去，一臉羡慕加嚮往。
　　——有點甜、有點鹹。
　　食髓知味，蘿莉怪舔了舔唇，猛然地湊到阿誕唇邊“吧唧”又一口，這還不夠，小舌頭伸出來歡樂地在對方那形狀漂亮的、櫻花色的唇上掃來滑去……前一瞬間產生的各種心跳加速臉紅耳熱之類的生理狀態霎時間遠離阿誕，少年只感覺到自己化身為一根碩大的棒棒糖，正被一餓傻了腦子的二貨各種調戲……
　　十分不甘心的阮誕少年智商下降，一巴掌壓在了林櫟的後腦勺後，賭氣似的加深了這個吻。
　　“唔唔唔唔！！”喘不過氣來的蘿莉怪。.
　　“……”漸漸覺得挺帶感的卷毛宅。
　　不知過了多久，總之就在林櫟覺得自己兩眼都在冒金星的時候，新鮮空氣重新回到了她的肺部。圓臉少女因缺氧而冒起的紅霞一直蔓延到脖子根，鼓鼓囊囊的腮幫下意識在對剛才受到的“虐待”表示不滿，滾圓的黑眼睛卻是一片惘然，很明顯不知道這種神進展是怎麼回事。
　　阿誕板著臉將PSP撿起來，又再繼續他的GALGAME征途，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如果不看他染了粉紅的耳廓的話。
　　兩人默默地前進。
　　兔子被林櫟拖在手裏，少女無意識地一蕩一蕩，小兔兔於是免費玩了一回極限海盜船——因為娃娃臉的女孩很明顯處於某種“跳進自己挖的大坑吃了很大虧但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的糾結狀態，將手中的布偶越拋越高……
　　安靜的道路上櫻花粉色的花瓣零散飄落，將眼前的視野緩緩地切割成充滿文藝氣息的片段。
　　少年低頭專注于掌機。林櫟偷偷望過去，狗尾巴甩啊甩，兩團紅暈在團子臉上點綴得可愛。
　　阮誕突然抬頭。
　　小林子望天吹口哨。
　　遊戲宅低頭繼續按按按……
　　蘿莉傻笑著盯住少年長長的睫毛，毛耳朵一聳一聳的。
　　阿誕猛地扭頭。
　　林櫟望地畫圈圈。
　　少年埋頭繼續不務正業玩物喪志。
　　少女掀起眼皮，瞄一眼對方打磨過的石膏般俊雅的鼻樑，視線往下，掃到抿起的形狀優美的唇，甜甜的軟軟的……溜一圈，目光回到那半掩著的大海色的眼眸上，狗尾巴彆彆扭扭地蹭過去……
　　阿誕一把掐住林櫟的臉頰肉，頭也不抬如同揉麵團一樣地用力往外拉：“看夠了沒有。”
　　林櫟扭捏地揉著小兔兔的面頰玩（某兔子飆淚中）：“可一下喲唔塊話與！（看一下又不會懷孕！）”
　　“要看也是老子看你！”少年語出驚人，話音一落果真湊過臉去，寶藍色的眼睛緊緊盯著那張被自己揉得扭曲的臉，差點瞎了狗眼，趕緊把團子臉揉端正，細細打量。林櫟感覺到對方漂亮烏黑的睫毛在眨眼的時候幾乎能掃到自己的臉頰，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有一種自出生以來就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愉快含在嘴裏，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覺得自己可以放鬆下來，不用擔心夢魘，也不需要與回憶鬥爭。
　　——奇怪，但不討厭的……感覺。
　　兩人四目相對，均看到彼此眼裏那淺淺的笑意。
　　直到阿誕狠狠掐住夾在兩人中間的某兔子的臉，用力幾乎揉碎似的咬牙切齒：“把你的爪子挪開。（=_=#）”
　　林櫟低頭，兔子純潔地望著她，那摸在阿誕胸前的賤手默默地、默默地收回來。
　　娃娃臉少女一臉燦爛地將小兔兔摔地上，跳起，對準臉，著陸，碾。
　　“雅、雅蠛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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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抽著嘴角望著眼前這只傷痕累累的兔子。屁股上的大裂縫就不說了，再次繃線的小手臂、棉花不知掉哪去了以致癟掉的肚子和臉上碩大的腳印都昭示著這可愛的玩具受到了殘忍而無情的對待。
　　黑框眼鏡下的眼睛緩緩挪向林櫟的方向。
　　蘿莉怪扭頭盯著地板，抿著唇，小聲道：“本來手臂這裏應該不會壞的，誰叫它掙扎了一下。”
　　——你對它幹了什麼啊禽獸！
　　——掙扎是什麼意思啊畜生！
　　——不要一臉“我還想□它”的表情啊混賬！！
　　樸素而低調的春日少女一身宅男行頭無法掩飾其光彩，只見她找來針線棉花，輕歎一口氣：“好吧，我們快點把這兔子還原，要不真不知道HONEY前輩會做什麼……”
　　“我信你，春日，交給你了。”林櫟沉痛地拍了拍少女的肩。
　　“……我說的是‘我們’！”春日掀桌，“給我站住混蛋！！”
　　林櫟從藤岡宅跑出來，一把跳上等在門邊的阮誕的背，雙手一環勒住人家脖子，完全不顧這種行為的性質已經變成“謀殺”逕自笑呵呵地蕩來蕩起：“蛋蛋，蛋蛋，蛋蛋喲∼”
　　被勒得臉色發白的少年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下依舊不忘本業地打怪通關，習慣了對方間隙性抽風的阿誕只當背上爬了一隻西伯利亞犬。林櫟尾巴翹得歡，毛耳朵不住地抖動，包子臉癱成一團：“我家媳婦真好∼”
　　——你才媳婦！你全家媳婦！
　　夕陽完全西沉，明天，一切都會重新煥發生機。

　　四十七

　　.
　　目送林櫟歡歡喜喜地把剛縫好的小兔兔抱走（拖走）的後不到零點二秒，藤岡春日感受到了深深的後悔。
　　深深的……深深的……
　　此刻，已經不是思考負債累累的自己怎麼應付男公關部那群不可理喻的人類的時候了，回想起將小兔兔遞給對方時，林櫟笑得燦爛的那張臉和閃閃地散發著凶光的牙齒，春日就一陣不安……若果HONEY前輩那只縫了又補的寶貝兔子再次出現了什麼意外的話，她就可以從八百萬的地獄中解脫了……啊哈哈死人是不需要還錢的說不定她可憐的老父親還可以從植之塚家得到一筆豐厚的撫恤費好好過剩下來的日子……
　　……
　　——HONEY前輩一定會一腳踢碎我的頭蓋骨的！一定會的！！
　　回想起昨天小正太在和林櫟扭打成團時可怕的戰鬥力，春日咽了口唾沫，魂不守舍地瞭望學院的方向……
　　——天了的媽媽，也許我真的不適合那種有錢人讀的學校……
　　——其實我的願望只是在一個正常點的學校安心地拿獎學金讀書、在一個沒有糟糕鄰居和蹭飯妖怪的公寓裏過自己的小日子而已…….
　　背起書包，依舊一身邋遢打扮的少女緩緩地往學校的方向前進，她不知道，接下來在神秘的第三音樂室裏等待著她的悲劇將會再次刷新她的人生觀……
　　.
　　==================================
　　“蛋蛋……”
　　“……”
　　“蛋蛋！”
　　“……說。”
　　“真的得燒掉麼……”林櫟“嗒”、“嗒”、“嗒”地打亮火機，一束包裹著天藍色的火焰明晃晃地照亮了她的臉，在昏暗的室內驅散一些黑暗，卻平添了一點點的陰森恐怖。
　　“試試。”少年盤腿坐在地上，PSP螢幕的藍光閃閃爍爍地倒影在他臉上，睫毛投下的陰影呈扇形的，林櫟覺得那像兩抹黑色的蝴蝶刺青。
　　躺在中央的粉色兔子布偶冷汗直流，豆豆眼瞪得死大死大的，扯起的嘴角僵硬，木木地注視著離自己忽近忽遠的那束火焰。小兔兔扭動一下，發現自己兩小短手被拉到頭上被少女一手固定住，亂蹬的小短腿也讓林櫟兩膝蓋跪實壓好，於是，空門大開的布偶所有的私/密處全部展露在了娃娃臉少女眼前，無論是胸前的[嗶——]還是雙腿間的[嗶——]都一覽無遺。（←_←）
　　小兔兔開始覺得自己在春日的妙手下剛剛痊癒不久的菊[嗶——]又再隱隱作痛。想起那一天這個少女對它的百般□，身上的傷痕雖然已經了無痕跡，但殘留在心底的情殤卻發膿腐朽，今天，想像到接下來的自己將要承受的是千倍萬倍於昨日的欺淩和痛苦，小兔兔的眼角滲出了羞恥而屈辱的淚水……
　　——這樣大張著的光溜溜的身體毫無遮掩地暴露人前，好害羞嚶嚶嚶嚶……(≧︿≦)
　　——不要、不要再盯著人家那裏看啊禽獸嚶嚶嚶嚶……（>_<）
　　林櫟木然地望著那兔子臉上漸漸浮現的紅暈，黑眼睛無神地扭頭望向阿誕道：“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要狠狠往它臉上踩兩腳。”
　　阿誕看了看林櫟和兔子的體/位（喂！），很貼心地接手，在粉色布偶尚未來得及為自己被美少年摸到手掌而歡呼之前，藍眸的少年動作俐落地完成了一系列的動作。
　　粉兔子發現自己的視線朝著地板搖啊搖、搖啊搖……
　　蹦躂一下。
　　再蹦躂一下。
　　——可惡不要把人家的耳朵拉到背後捆住人家的手和腳啦嚶嚶嚶嚶……QAQ
　　像只香蕉船一樣肚子著地蠕動不能的布偶使勁兒折騰，除了給自己的皮毛裹上一層灰之外對改善現在的狀況沒有任何貢獻。深知前途無亮的兔子此刻反而淡定了，它目光放空地望著前方，嘴角的微笑淡淡，流溢著幸福的味道。
　　……
　　野獸的直覺讓林櫟感到怪怪的，她順著兔子的目光往前望，視線的終點是蛋蛋交疊的長腿空隙間若隱若現的褲襠……
　　小兔兔雙眼發光，嘴角淫/笑，口水長流，漸漸濡濕了地板……
　　林櫟面無表情地站起來，看著在地板上扭動的兔子突然漾出一個閃亮亮的笑容，再次跳起，對準臉，著陸，碾。
　　“雅、雅蠛蝶！！！！”
　　……
　　……
　　臉上倆腳印清晰完美的兔子蔫了吧唧地撅著屁股滾在地上，長長的兔耳朵和毛絨絨的短手短腳絞纏在一起。阿誕坐在一旁，意味不明地望著這團粉色的東西，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林櫟“嗒”、“嗒”、“嗒”地再次點亮火機，湊近小兔兔，陰沉沉地碎碎念：“安心吧作為一隻布偶你應該不會疼的頂多可能會有點熱放心吧習慣就好……”
　　眼見火焰就要碰觸到自己粉嫩可愛順滑溫暖的絨毛，一直裝傻充愣的兔子布偶終於操著一把鴨公嗓奮力叫嚷：“不要燒不要燒人家不是穿越者啦不要燒嚶嚶嚶嚶……”
　　林櫟的手一頓。
　　阿誕興趣盎然的目光露出明顯失望的神色。
　　小兔兔戰戰兢兢地望著近在咫尺的火機，粗魯的聲線和嬌滴滴的語氣糅合出驚人的效果——林櫟感覺自己從發尖到腳趾都好像被雷劈焦了似的抖了一下——繼續道：“你們是執行員吧，人家也是啦，不要燒啊拜託了人家頂著這個身體已經很可憐了嚶嚶嚶嚶……”
　　林櫟拿著點亮的火機發愣：“你也是執行員？”說著狐疑地掃了它好幾眼。
　　兔子急急忙忙地說：“是的是的！”
　　林櫟：“那你之前幹嘛不說……”
　　小兔兔臉紅紅：“執行員混成這樣不好意思讓同行知道嘛……”
　　林櫟：“布偶也可以當執行員？”問的是阿誕。
　　兔子自動自覺回答，依然鴨公嗓：“不是……在之前那個世界被暗算了，人家剛靠著保命技能解放了靈魂結果就被‘系統’扔到了下一個世界，然後穿越到這裏莫名其妙變成了這樣……好害羞嚶嚶嚶嚶……”
　　林櫟抖了一下：“那你現在為什麼不換一個身體……”
　　兔子：“那是只能用一次的技能要不為毛叫做救命技能啊嚶嚶嚶嚶……”
　　一把塞著兔子的嘴，林櫟傻傻地問身旁的少年：“蛋蛋……我當初問你它是不是穿越者的時候你幹嘛肯定……”
　　阿誕視線漂移：“嘖。”
　　——喂不要一臉好玩的遊戲那麼快就結束了真沒趣的欠揍樣啊混蛋！！！
　　林櫟磨磨牙正要撲上前去咬殺對方之際，整個房間的燈光“噗”地亮了起來。
　　男公關部的諸位牛郎（喂）靜靜地站在門口，平平地望著眼前的場景。
　　一臉事不關己的少年，拿著打火機正點燃著的有前科的少女，躺在兩人中間被捆作一坨狂飆眼淚的小兔兔（注：臉上還有倆清晰腳印）。
　　小正太從幾個後輩的身後擠出來，平淡地走近他的寶貝兔子。
　　走近。
　　走近……
　　實質化的毒霧在植之塚光邦的腳底噴薄而出，升騰盤旋在男公關部的大本營裏，直逼兇手二人眾。一秒、不、不足一秒的時間內，男孩的身影消失，再出現時挾帶雷霆萬鈞之勢，飛腿兇猛地劈到林櫟的身旁！?那，以腳跟下的地磚為圓心，整個第三音樂室的地板都下陷了兩釐米！
　　“撲簌簌”……一堆塵埃砸在眾人的頭上肩上。
　　小兔子被震盪輕輕拋起，又輕輕落回地面。
　　——回到地球的感覺，真好。
　　兔子深深地吸一口新鮮空氣，睜開眼，明亮的燈光下是布偶、正太、卷毛宅和蘿莉的混戰。
　　——啊咧……視線好像，有點奇怪。
　　當看見自己的身體躺在不遠處時，小兔兔歪歪頭，不能理解現在的情況。
　　它舉起自己的手……修長漂亮的手臂，白皙的手腕，骨節分明的手指……它從腳開始往上打量自己，整齊的西褲，雲藍色的校服西裝……
　　兔子捏了捏自己的臉，疼。
　　從地板的倒影來看，自己的臉英俊深邃，金色的頭髮發尾飄逸細碎，襯著天藍的眼睛明顯就是公關部之王的樣子。
　　——須王環的臉。
　　——人家好像……進入了金髮美少年的身體裏……
　　——啊∼這種說法∼不知道為什麼讓人家好激動啊……（>w<）
　　接下來，這畜生兔子很自然地解開了自己——也即是須王少年——的衣扣，手掌從襯衫下擺伸入腹部，一路摸著上去掃了一通，然後，站在他身旁的鳳鏡夜和雙子兄弟一臉空白地看著他們的KING正漲紅著臉抖著手拉開自己的褲鏈，指尖輕顫地就要往裏伸……
　　——少年！！！欲求不滿的話回家再繼續啊！！！這是少女漫畫啊兒童不宜啊公眾場合這樣可是會被當做變態遊街示眾的啊啊啊啊！！
　　雙子頗有默契地齊齊在內心咆哮。
　　“須王環”雙眼佈滿紅絲地瞪大，手指就要沒入褲子裏……
　　“啪。”
　　一隻髒兮兮的兔子被混亂的戰場拋了出來，砸在了金髮少年的臉上，滑落在地。
　　環眨了眨眼，茫然地承受著同伴那仿佛控訴著“你這個禽獸”意味的目光。
　　躺在地上的回魂了的小兔兔哭了。
　　淚眼朦朧中，那邊林櫟和HONEY再次扭打成團，這邊阿誕踱步過來，拎起這兔子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你從哪里聽說執行員的事情的，可憐你的智商編出來的故事看起來不太可靠。”
　　小兔子僵了一下，麵條淚流得更加歡暢：“對不起人家不是故意說謊的不要把人家送回原來的世界嘛哪里木有那麼多優質美少年啊嚶嚶嚶嚶……”
　　阮誕嘴角抽了一下，最後還是襯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發情期的自戀KING”身上的時候將兔子放在地上，抽出斬魂刀，一戳。
　　棉花四濺。
　　“啪嗒”。
　　剛剛上完課過來進行部活的藤岡春日小朋友手裏的書包自由落體砸在了地上。她輕輕地往後退一步，自動自覺地關上了第三音樂室那華麗的、詭異的、佇立在現實世界和異次元之間的大門。

　　四十八

　　.
　　這片大陸有一種叫做妖魔的生物，這種東西喜愛的食物是人類的內臟。
　　……
　　“啊啊啊啊啊啊啊！！媽媽！！爸爸！！”
　　“司麗娜！快跑！快逃走！！”
　　“哇嗚嗚嗚嗚……不要吃我媽媽！！不要吃我媽媽……”
　　“妖魔來了！！妖魔！！”
　　……
　　怪物都是有剋星的。一個神秘的組織裏有一群人，他們全是俊美高大的男性，有著淺色的頭髮和銀色的眼眸，他們無血無淚，除了不吃人，幾乎和妖魔一樣可怕。
　　……
　　“快！！特洛爾，快將人請來！！”
　　“村長！！錢籌夠了！！”
　　“看！那個人，真的是銀色的眼睛……”
　　“只有他們能夠殺死妖魔……讓他們去和那種怪物戰鬥吧！”
　　……
　　這些被改造過身體的銀眼戰士，被人們敬畏著恐懼著。慣用的武器讓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大劍”。
　　============================
　　露天的練習場地有著粗糙的石頭地板，摔倒的話，皮膚擦過表面，會有一種火辣辣的痛楚，比折斷骨頭更讓人難以忍受。
　　幾個少年或坐或站地圍在這片空曠的場地中央，他們手裏都拿著一把巨大的長劍，身上的軟甲全是亂七八糟的劃痕，幾個披著黑斗篷看不清面目的人遠遠地綴在他們附近，兜帽下的眼睛不時陰鷙地射向那些休息中的少年。
　　這些孩子都不過十一二歲，發色淺淡，瞳眸是正常人不可能擁有的銀色。他們明面上默不作聲，實質都小心地避開那些“黑斗篷”們的監視私底下交流著彼此的想法。
　　“第一批戰士全部失蹤了……”
　　“自從‘異常食肉者’出現後，聽說討伐隊的戰士大多有去無回。”
　　“我從代理人那裏偷聽到的，據說他們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被妖魔的那部分同化了……變成了‘覺醒者’……比妖魔還要恐怖的怪物。”
　　“組織最終還是失去了NO.1的伊斯力大人。”
　　“連NO.1都……”
　　少年們安靜了下來。
　　他們大多不是自願成為“大劍”的，即使這些尚且年輕的孩子都因為妖魔的肆虐而失去了家園。作為還沒有正式進行過斬殺妖魔的任務、沒有戰士特有的稱號和標記的訓練生，是組織培養的、即將成為第二批戰士的半人半妖的怪物。
　　對，怪物。
　　在人體內植入妖魔的血肉，繼而獲得超越妖魔的力量……這樣的他們，和怪物沒有區別。
　　“柯羅……你說，組織會不會讓我們提前獲得稱號？說不定我們明天就要去戰鬥……”一個小個子小聲地說道。柯羅是他們這批訓練生之中的NO.1，通常這群人都以他馬首是瞻……除了那個人。
　　柯羅咬了咬下唇。他擔心的可不單單是這些。比這些人知道更多內情的後果就是，他現在只想要逃離這個地方——遠遠地逃走……同時，內心的裂縫擴大，柯羅難得出現一絲軟弱。他擺了擺手，什麼都沒有說，只目光複雜地抬眸往坐得遠遠的、正抬頭呆滯地凝視天空的少年望去。
　　大夥的視線順著他的目光轉移，當看到那個人時，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顫抖了一下。
　　那是妒忌、害怕和不甘混合的產物。
　　阮誕絲毫沒有興趣跟那群臭小鬼玩什麼“我瞪我瞪我瞪瞪瞪”的遊戲，別看這卷毛表面上跟訓練生們年齡差不了多少的樣子，這個終日在二次元裏流連忘返的藍眸宅在多年的被“系統”榨取剩餘價值的旅程中早就滄桑了一顆心。如今，在剛剛降落這個世界就弄丟了生命中最後的意義的少年正處於悲愴和絕望之中，只見那張俊逸的臉就這樣被愣怔的空白填滿，總是倒影著PSP螢幕那閃爍的美妙光暈的眸子慘澹一片。
　　什麼？弄丟了蘿莉怪所以傷心？……孩子，你太天真了。
　　林櫟那貨跟阿誕有契約，雙方是生是死“系統”都會循例報一聲的。重點是那個重要道具啊！那個展現了這篇文存在的意義的重要道具啊！（啥？！）
　　回憶就這樣洶湧而來。
　　……
　　時空轉移，降落，專注於掌機滿面紅光的蛋蛋，張開血盤大口的妖魔先生，混亂的人群，撞上遊戲宅少年肩膀的漢子。
　　手滑於是一把被撞飛了的PSP，正好塞入妖魔先生嘴裏的PSP，在慘絕人寰的人間悲劇裏發出最後的“哢嚓”一聲哀鳴的PSP，碎片殘渣一半掉落在地一半混合著各種不知名的食材攪拌在妖魔先生的胃袋裏的PSP。
　　——我恨漢子！！！！！
　　少年的身姿寂寥地挺立著，蒼茫的世界沒有給他染上絲毫的色彩。他沉默、隱忍、醞釀……然後天地失色，日月無光。
　　這條被妖魔剛剛蹂躪完的村子在發飆少年的二次衝擊下，差點從大陸的版圖上消失。
　　村民們呆呆地望著他們一乾二淨的家園……妖魔是沒有了，但房子也沒有了，街道也沒有了，連蛇蟲鼠蟻等動物都銷聲匿跡了。
　　——啊，真清爽，一望無際呢∼
　　——你妹光禿禿的一片神馬都沒有了啊大家滾成一團露營嗎摔！！
　　村民們敢怒不敢言地離少年遠遠的，一孩子好奇地拿手裏的樹枝戳了戳阿誕石化成雕塑的身體，被自家父母飛快地拎回去塞到身後默默地望天。
　　銀髮的戰士姍姍來遲。伊斯力迎面走向那群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村民，疑惑地歪了歪頭，順著村長的兒子顫抖著指向一旁的手指，看見了恍恍惚惚地站在廢墟中、仰望天空發傻的阿誕。
　　少年貌似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海藍的眼眸映上晴空的顏色，硬是顯得空蕩蕩的。
　　——天生的異能？！親眼目睹妖魔吃掉親人開發潛力了吧……（誤）.
　　伊斯力在村民們感激涕零的歡送下帶走了這個垂著頭貌似失去了人生的意義的卷毛少年。在銀眸的戰士身後，好幾個漢子抱頭痛哭，村裏的女人甚至夾道歡送，每個人的臉上洋溢的都是真心實意的感激，就好像這個半人半妖凶名在外的大劍拎走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魔王似的。
　　獲得稱號以來完成了不下三位數數量的任務的伊斯力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居然還能看到村長親切的誇張的招手：把那傢伙帶走吧別再回來了啊英雄！我們會懷念你的壯士！
　　一般的人類對大劍多數是厭惡和畏懼的。當人群中出現妖魔時，普通人會籌錢通過代理人請來銀眼的戰士幫忙驅逐妖魔，但這無法改變他們對這些強大的怪物的……恐懼。
　　但這一次，不一樣。.
　　——也有那麼通情達理的普通人的啊……（大誤）
　　伊斯力這樣感慨著，對少年越發的和顏悅色：“孩子，你是要到下一個村莊找戶人家住下，還是跟我回組織？”
　　阿誕雙眼發直（O口O）：“……”
　　伊斯力：“……這樣的孩子大概沒有哪個人家願意收吧，唔，那麼跟我一起？”
　　阿誕動作機械地跟著走（O口O）：“……”
　　伊斯力：“就這麼說定了。”
　　……
　　於是回到組織，將黑色捲髮的少年留在了基地。隔了幾天，當血戰歸來的伊斯力再次看到阿誕時，是在訓練生們的練習場裏。
　　阿誕成為了訓練生的劍術導師。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6

　　四十九

　　柯羅對艾格其實是妒忌的。他的所在的小鎮被妖魔毀了，最愛的爺爺其實早就被妖魔取代、偽裝在他身邊五天后終於露出真面目。當他看著唯一的親人撕破臉皮暴露那噁心恐怖的面目時，妖魔對人類內臟的渴望和貪念成為了他藏在記憶最深處的夢魘，所以，他一定要變強……無論為此要付出什麼。
　　艾格是被組織裏已經有稱號的戰士中實力排名NO.1的伊斯力大人帶回來的。柯羅常常會感到羡慕，伊斯力幾乎是所有訓練生崇拜和希望超越的物件，而艾格卻能夠被他看中並帶回組織。
　　柯羅那個時候還沒有融合妖魔的血肉。整批訓練生都還沒有。在露天的訓練場做初級鍛煉時，他看著黑色捲髮的漂亮少年被“黑斗篷”帶著往基地裏走，只略略地注意了一下他獨特的容貌。他猜也許他又要多一個同伴兼競爭對手了，但他自信自己不會輸給任何人。
　　叫做艾格的黑髮少年始終沒有加入訓練生的隊伍，每次他們揮汗如雨地進行各種高強度的鍛煉時，艾格都只是站在一旁，遠遠的，那雙呆滯的藍眸子掠過他們望向遠方，如同在悼念什麼再也不可能回來的東西。
　　——這個傢伙在懷念死掉的親人吧……嘖，愚蠢的小鬼。（誤……）.
　　——與其沉浸在過往裏，不如讓自己變得更強……強到再也沒有人能夠奪走自己重要的東西的地步。
　　柯羅其實是帶著對艾格的鄙夷走進實驗室的。融合妖魔血肉的過程並不好受，也不是百分百成功的。他想，也許艾格那個軟弱的傢伙連這一關都過不了……直接死掉也好，免得日後在任務中變成妖魔的糧食。
　　結果，柯羅一直瞧不起的少年根本沒有打算成為大劍。艾格不需要融合妖魔的血肉，艾格不用再努力變強，艾格甚至成為了他們的劍術導師！
　　柯羅隱藏著憤怒的眸子瞟了眼依舊用那種蠢死了的表情注視著天空的阿誕。化名艾格的遊戲宅沒有絲毫反應。少年們夠膽子這樣湊成一堆說話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這裏頭有不少人對阿誕能夠當上導師感到不滿和妒忌，經常在劍術練習裏無視對方的要求已經是家常便飯了，更何況是在休息時閒聊這種小事？而且，黑斗篷們對阿誕放任自流式的教導也沒有提出意見……很好，訓練生們開始騷動了。
　　“其實，我聽到一些消息……”
　　“是什麼，柯羅？”
　　“你臉色不太好……很糟糕？”
　　“比第一批戰士全部覺醒還要糟糕？”
　　“噓……小聲點。”柯羅適時擺出沉重的表情，“因為男性戰士的某些缺陷……組織決定接下來改為重點培養女戰士。”
　　“女人？！”
　　“嘖，那些只會哭哭啼啼的傢伙能幹什麼？戰鬥？別開玩笑了！”
　　“組織的決策層被伊斯力大人他們嚇傻了吧……”
　　“別亂說話！”柯羅低喝一聲。他看見角落處有個黑斗篷警告似的瞪了自己一眼，而一旁的阿誕卻依然無動於衷。少年緩緩地噴出一口氣，憤憤然裏帶著深刻的憂慮：“就這樣吧，大家……小心點就是。”
　　逞強、不甘心、反復的對比、優越感……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將少年內心的軟弱狠狠地壓了下去。此刻，柯羅覺得自己能夠做好任何事，仿佛有什麼東西一下子撞擊他的胸口，那些膽小鬼一樣的想法被他狠狠地摒棄，他嘲笑自己先前的懦弱，盤旋在心口的那股子賭氣似的沖勁被他自己誤解成了勇氣。
　　——只有我可以拯救大家，而不是你，艾格。
　　——你只會這樣置身事外，你不是英雄，艾格，永遠不會是。
　　柯羅捏緊手中的劍，沉重的劍身拖在地面上，刮過地上的一道深深的劃痕。少年的眼神黯了下來……這道劃痕是阿誕第一次指導他們劍術時隨意劈出來的——沒有妖氣，純粹的力量。
　　訓練生的少年頭領生了一肚子悶氣，踏著重重的步子離開了練習場。
　　===================================
　　三天后，訓練生們在練習場上看到了排得整整齊齊的一批小孩，意料之中的，全是女性。
　　那些不過年齡雖然參差不齊但普遍不超過十五歲的女孩子眼裏全是惶恐和不安，也有個別木然的、呆滯的、嚴肅的或者仇恨的。她們動作鬆懈，滿是破綻，看上去如同一隻只被突然拎到屠宰場的雞仔。柯羅敢肯定，就是他自己一個，都可以在不到兩秒的時間內把她們俐落地全部幹掉。
　　——難道當初他們也是這個樣子的嗎？這樣的無知、軟弱和……無能為力。
　　沒有興趣再留在這裏圍觀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們繼續發抖，正打算離開的柯羅最後看了眼後排的娃娃臉女孩垂著頭一點、一點的，蓬鬆的黑發軟綿綿，失笑。
　　——居然還有在這種情況下打瞌睡的。.
　　少年搖了搖頭，離開，沒有察覺他們年輕的劍術導師藏在牆角的陰影裏、定定地注視著這裏的一雙藍眼睛。
　　=============================
　　林櫟仔細地觀察著自己接下來要住的這個房間——在對面的女孩仔細地觀察她的時候。
　　圓臉的少女左瞄瞄右瞧瞧，差點沒在在大塊石頭砌成的牆壁上看出朵花來。分配下來的房間都不算寬敞，但不知道為什麼，總給人一種過分空曠的感覺，也許是除了兩張床之外沒有任何東西的佈局、或者是大塊大塊的粗糙石頭堆疊的牆壁和地板散發出來的獨屬於材質的寂寥所造成的錯覺。
　　林櫟覺得很失望。這裏看起來不像有吃的，也不溫暖，幸虧還算明亮，不然她肯定會發瘋——這裏簡直像個許久沒有使用過的地窖。
　　圓臉的女孩和她的室友分別坐在相對著的兩張床上，終於，對面的女孩笑嘻嘻地開口：“你的發色和眸色真罕見，雙黑哦。”.
　　林櫟疑惑地反問對方：“你不也是嗎？”
　　女孩噎了一下，笑：“是呢……”靜了一會，繼續道，“莉莉……是吧？我是莉芙路……”女孩說到這裏故意停了下來，像是想要等待對方的回應，又像是僅僅想要在這裏斷句而已。
　　林櫟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莉莉”是在叫她，無力吐槽“系統”起的名字，少女心不在焉地回到：“哦……唔，你有吃的麼？”將近兩天沒有進食的小怪獸覺得自己有啃床腳的衝動。
　　“……沒有。”莉芙路一臉無語地搖了搖頭，“我聽說你的村子被妖魔毀掉了，你是唯一的倖存者……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哎？”林櫟繼續反問，“我的村子毀了？什麼時候毀的？……不對，我的村子是啥？=_=”
　　發現自己跟對方壓根溝通不良的少女仍不死心，想了想，換個角度：“被‘黑斗篷’帶走之前，跟你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是誰？”
　　“唔？”林櫟驚訝于女孩會知道這些細節，但還是選擇回答——反正沒有什麼吃虧的，她這次從“系統”那裏得到的情報只有這個世界的名字和“目標將會變得十分危險，請儘快驅逐”這樣的廢話……少女躺到床上，閉上眼睛，勒緊褲頭帶開始挨餓：“你說伊斯力？話說我也不知道哎……除了名字。”
　　莉芙路盯了林櫟好一會，才緩緩移開眼：“一會兒要進行第一次訓練，你不要睡著。”
　　林櫟翻了個身，睡得口水都流出來了。
　　莉芙路：“……”

　　五十

　　柯羅在叢林裏發狠地奔跑。大多數的男性訓練生完成了規定的練習量後都離開了，只剩下他和力量較弱動作比較慢的女性訓練生還在這片叢林裏磨練自己的體力和反應能力。
　　阿誕在旁邊站著，表情木然的。林櫟不僅乖乖地完成了訓練項目，成績居然也不錯，這幾天的訓練下，她的速度竟然比女孩子之間身手最靈活的莉芙路還要快幾分，只是偶爾會巴巴此朝阿誕的方向瞧一眼，接觸到對方世界末日一樣的絕望目光後又飛快地移開視線。失去掌機又處在一個非科技性質的次元，這種雙重苦逼的狀態正在把藍眸少年的逼上絕路，因此年輕的劍術指導臉色非常可怕，臉上的表情往往在空白和灰黑之間轉換。
　　黑色直長髮的莉芙路喘著氣跑在後面，無法理解前方那個圓臉蛋的蘿莉那身突然爆發的氣勢從哪里來的。她不甘心地在後面猛追，揚起的黑髮在疏漏而下的光屑裏呈現沉渾的棕色。林櫟瞥了瞥身後漸漸追上來的面容扭曲兇殘的莉芙路，嚇得閉著眼繼續加速，脖子上青筋畢露，麵條淚隨風飄揚。
　　林櫟：“不要追我啊啊啊啊啊啊……TAT”
　　莉芙路：“跑那麼快作死啊啊啊啊啊啊……=皿=”
　　柯羅：“啊！”
　　被一個衝擊撞摔了個七葷八素的柯羅發出一聲慘叫，他感覺到一團肉嘟嘟的東西撞入了自己懷裏，然後迅速破壞他的平衡並在自然規律下順理成章地和摔倒的自己滾成一團。自認體力不錯實力尚可的少年晃了晃暈眩的頭，視線清明時，眼前無限放大的一雙黑眼睛正傻乎乎地看著他。
　　柯羅：“喂……”
　　林櫟扭動一下，興奮地笑眯眯：“啊，我沒有摔痛哎！”
　　——尼瑪大爺我給你當肉墊你當然不疼啊混蛋！給我起來！！你還扭！你再扭？！我擦求你彆扭了小妹妹我的脊背要爛掉了……
　　眼見女訓練生們一個接一個從自己身旁跑過，每一個路過的女孩都意味不明此朝這邊投來心照不宣的眼神，柯羅差點被那內涵的目光刺得幾乎內出血，扭曲著一張臉就想把身上的蘿莉拋開，冷不丁的，少年感覺到了一團超越了時空的濃厚壓力“轟”地墜落到自己後腦勺上。
　　柯羅不用扭頭也知道，這是某個從訓練開始就一直表情放空神遊物外的劍術導師的精神攻擊。
　　——夠了，大爺我的小腦要被瞪到萎縮了……
　　——話說，這是體術訓練的時間，你一個指導劍術的不要藉口跑過來瞧妹子啊苦逼星人！——這個一直目中無人的傢伙怎麼突然有興致瞪我……
　　柯羅低頭望瞭望林櫟，女孩一臉好奇地正打算身體力行地測試一下“軟墊”的耐久力。少年青筋暴起忍耐著扇飛這妖怪的衝動，又抬頭望瞭望阿誕的臉色。
　　對方臉黑了。
　　瞬間想到了什麼的柯羅心裏的燈“?”地亮了。他緩緩地將手放到了林櫟的背上，拍拍。
　　蘿莉怪條件發射地尾巴一搖，耳朵一豎：“嗷嗷！”
　　某誕的表情，哎喲，黑，實在是黑。
　　柯羅的心裏莫名地升起了一陣快意。（喂！）他微笑著，將另外一隻爪子也放在了小林子的背上，再次得瑟地抬頭觀察劍術導師少年的臉色。
　　……
　　……馬賽克之。
　　柯羅眼眸認真地注視林櫟：“你沒有事吧？能站起來嗎？”
　　林櫟（搖尾巴）：“沒有事，就是有點餓……=_=+”目光亮晶晶地盯著對方的肚子。
　　——……不會是妖魔假扮的吧？這妹子。
　　於是柯羅一把將這披著人皮的小妖怪舉了起來，輕輕放在地上，拍拍女孩的頭，瀟灑一笑：“訓練結束後到用餐室找我，大哥請你吃點好東西。”
　　某誕的精神力改變了雲層裏的正負粒子排列，天空中猛地劈下了一道閃電。（這不科學！！）
　　林櫟舉雙手歡呼：“哦耶！你是好人！”林櫟內心：哦耶！又一個二貨！蛋蛋好樣的，繼續瞪他瞪他。>w<
　　絲毫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的兩個少年齊齊脊背一寒。柯羅四十五度高抬下巴朝阮誕嗤笑一聲，撒腿子歡樂地繼續剛才的繞圈跑。被鬱悶到了的阿誕習慣性摸摸褲袋，裏面空蕩蕩的，本來應該乖乖待在那裏的長方塊狀塑膠金屬鑲嵌體在剛剛降落這個世界不久就已經悲憤離場了。
　　……
　　為了不破壞蛋蛋在大家心目中美好的形象（？）以下畫面作遮罩處理。╮(╯▽╰)╭
　　================================.
　　已經融合了妖魔血肉的男訓練生們霸佔了用餐室裏採光良好的區域。用巨石堆砌的組織基地很少有這麼亮堂的地方，按規定分發的食物在這樣溫暖的光線下看起來都要被實際的美味一些。新來的這批女訓練生幾乎全部坐在一起，也許是不安的緣故，沒有人說話，大家都默默地解決分派給自己的那份粗糙的食物，偶爾抬眸，羡慕地、渴望地看一眼男生們豐盛的午餐。
　　林櫟順帶中槍……誰叫她這個唯一的女性在一群少年中央如此的顯眼。
　　柯羅很是糾結地將玉米濃湯遞過去，小林子“咕嚕咕嚕”地消滅掉，完全無視周圍眾多雄性生物的注視逕自吃得開懷。
　　“柯羅，她吃掉了三人份……”
　　“這是組織哪里找來的啊，打算讓她用這個氣勢一鼓作氣吃掉妖魔嗎……”
　　內心肉痛地絞手帕的訓練生頭領也想要叫停，恰好黑髮卷翹藍眸無神的劍術導師正好飄忽地晃進了用餐室，於是柯羅甩了甩手，將意欲制止海吃狂喝的小怪獸的手硬生生轉變為摸頭，還故作大方地笑：“別管這孩子了，她大概餓壞了……” 說完還“體貼”地將麵包重重地塞到林櫟懷裏，嘴角僵硬，“來，這個拿回寢室吃。”
　　“柯羅大哥，那個是我的……”旁邊一矮個子少年委屈地眼巴巴望著自己被奪走的貞操……啊呸……被奪走的麵包。
　　柯羅：“人家小妹妹餓成這樣，你忍心麼？你忍心麼？”.
　　林櫟配合地露出小狗般淚汪汪的眼神，斜向上三十度“柔弱”地環視大家，爪子倒是飛快地將面包攬好藏起。
　　少年們望著柯羅握在大劍柄上青筋暴突的手，齊齊搖頭：“不忍心。”
　　“好啦，不說這個。”柯羅揉揉眉心，揮揮手讓林櫟離開，見女孩的身影消失在用餐室的門口時，才壓低聲音，“說正事。高層那邊……有什麼異動？”
　　“負責監視的‘黑斗篷’的人數增加了。”矮個子憂慮，“代理人們都回來了，這樣看來，第一批的戰士全部覆滅的傳言是真的。”
　　“噓……注意聲量。”柯羅挑眉，“不是全部覆滅，而是部分覺醒了。”
　　“異常食肉者的事，確認了嗎？”另一個男生插話，他看起來很生氣，“這麼說我們也有可能變成那種怪物……”
　　“看組織的態度，說不定等不到我們變強就要給我們這批訓練生授予稱號了。”矮個子攤手。
　　“……你們不覺得，最近的訓練量變少了嗎？”旁邊一直冷著臉的少年緩緩道。
　　柯羅臉色一變，歎口氣：“本來，我還不確定……現在，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們的。”
　　少年們一致信任地看著他們的首領。跟第一批戰士們互相之間冷漠的相處不一樣，這批男訓練生在被送往組織的路上遇到了妖魔的襲擊，護送他們的菜鳥大劍被偷襲殺死。如果不是柯羅帶領大家進行了三天三夜的抵抗防守，一直熬到組織的援兵到來，他們可能全部都要死在一塊沒有全屍，哪里還有機會在這裏大談組織的不是？對比起只把他們當工具看的組織，柯羅至少是他們同生共死的兄弟。
　　望著同伴們全然信任的目光，柯羅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我認為，組織打算處理掉我們這一批訓練生。”
　　“……”
　　“處理掉是……”
　　“笨蛋，就是全部殺掉的意思……”
　　“……”
　　用餐室的這一角落針可聞。對比起來，那邊的女訓練生們開始三三兩兩地聊起天來，聲音反而顯得無比清晰……讓人煩躁。
　　“為什麼……”矮個子輕聲問。
　　“看第一批戰士的結果，我們這些男性大劍應該是被組織認定為失敗品了。”柯羅瞥了一眼遠處木然地進食的阿誕，將目光收回來，“組織不會想增加異常食肉者的數量的，如果我們再這樣下去的話，遲早會走伊斯力大人他們的老路，覺醒，然後叛逃……”
　　“組織要靠那群娘們來跟妖魔戰鬥嗎？！”
　　“可惡！我們難道坐以待斃？！”
　　“這樣的話，我寧願覺醒成為怪物，都比被用完就丟棄要好！”
　　“住口！”柯羅呵斥，“無論怎麼樣都好，我們都是人類！我們必須作為人類活下去！你要毫無尊嚴地成為那種殺害你的親人、毀滅你的村子的怪物苟且偷生嗎？！”
　　“……”
　　“……讓我再想想吧。”柯羅疲倦地靠上凳背，恐懼又一次襲上他的胸口，但他不可以表現出來，他不能退縮，但沒有人知道，此刻的他，最想要做的，是立刻逃跑……遠遠地逃走。然而當目光接觸到阮誕那呆滯的藍眸時，柯羅又不甘心地唾棄自己，“你們的訓練不可以鬆懈，我們很有可能……要再次一起戰鬥。”
　　“柯羅？！”
　　“柯羅大哥！我……我聽你的！”
　　“對，我們可以像從前一樣戰鬥！”
　　“戰鬥！”
　　“戰鬥！”
　　“戰鬥！”
　　……
　　莉芙路淡然地看著那邊表情激動地不知道在說什麼的男生們，輕聲呢喃：“還有兩天，融合血肉……覺醒……叛逃……NO.1……西……北方……白銀之王……”
　　.

　　五十一

　　天氣轉冷了。
　　位於大陸東方的組織基地對比起終年冰雪肆虐的北方總是要暖和一點的。石砌的寢室略顯陰暗，林櫟縮在床角，薄薄的被子顯然不夠禦寒，但已經接受了將近三個月訓練的少女已經脫胎換骨了，這妹子面對食物的衝刺速度暴升，已然達到了世界級的水準！沒錯，這一切都是訓練的結果，多謝組織這段時間來的精心培養，此時的小林子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小林子了，林櫟有自信，現在讓她去參加“麵包王爭奪戰”，她自信自己不會輸給任何人。（夠了！）
　　瞧著對床的少女一臉無精打采地點頭、點頭、小雞啄米地點頭的樣子，莉芙路聲調放得極緩，像哄孩子睡覺似的：“莉莉，你知道最近男生那邊在做什麼嗎？”
　　林櫟艱難地掀起眼皮，大大地打了個呵欠：“唔，不知道……他們的伙食變差了。=_=”
　　“……”
　　——誰問你伙食啊你這個吃貨！！
　　想到經常和男性訓練生的頭領柯羅混一起的林櫟是最有可能知道這方面的情報的傢伙，莉芙路“循循善導”地說：“最近都沒有看見他們在訓練了……聽說組織要給他們授予稱號了呢……你怎麼看？”
　　林櫟茫然地耷拉著眼皮看她。
　　莉芙路堅定地半垂眼瞼瞪回去。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腦筋比較正常的那個率先放棄：“不知道就算了……”頓了一會，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提高聲量，“你跟艾格導師認識？”
　　“艾格是誰？”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林櫟繼續茫然。
　　要不是現在不方便，自己又未必能夠在這妖怪的牙口下生還，莉芙路可能會選擇遵循自己的願望先把這圓臉妹子往死裏揍一頓再說。深吸一口氣，想到明天，黑棕色長髮的女孩再次鼓起勇氣（？）開口：“我明說了吧。不管你是不是跟艾格導師認識，又或者能夠和男生們友好相處，他們都無法成為你的助力的。老實說，我看你好像相當信任這個地方……這裏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明天……明天我們就要被推入實驗室去融合那種東西了，你難道什麼都不想說嗎？”
　　“唔……祝你早生貴子？”林櫟歪頭仰望。
　　“……”
　　——還是同歸於盡比較好吧……總比自個兒內出血而死好啊……OTZ
　　莉芙路學著林櫟的樣子也縮到床角去，微微發顫的手臂環抱著自己的雙腿，好像這樣就可以阻止自己掐死室友的衝動似的（喂）。少女的氣量大概還能應付這樣的場面，莉芙路第不知道多少次深吸一口氣，道：“我本以為自己可以增加一個盟友，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林櫟滑倒在床上，揚起的薄被蓋上臉，清朗的少女嗓音悶悶地從被子下傳來，沒有方才的茫然軟糯，淡淡的，木然的：“是說組織要清理男性訓練生的事吧，繞那麼大的圈子。”
　　莉芙路一愣，猛地扭頭望向被子裏那拱起的一團。
　　“你想要逃離組織嗎？”娃娃臉女孩的聲音毫無起伏。
　　莉芙路的胸膛急速地起伏了一下。她尚未能從這種急轉直下的形勢裏回過神來。如果說之前是自己握有底牌的話，對面床的女孩說出這句話開始，就意味著她的底牌已經曝光，接下來的對話將不再受到她的掌控……
　　——她知道了什麼……她想要……幹什麼？！
　　“唔，總之，明天之後，會變強，不是嗎？”林櫟懶洋洋地往外蹦詞語。
　　少女動作一頓，有些惘然，有些明瞭。
　　莉芙路本來的設想，是成為半人半妖的怪物之後獲得力量，然後叛離組織。本來是這樣想的。
　　但隨著日子的臨近，想到曾經不小心在組織的地下室看到的那些肢體殘損的妖魔時，莉芙路會覺得噁心——她無法接受自己將要和那種東西的血肉融為一體，更加無法接受這是她唯一的出路這個事實。
　　之前立下的雄心壯志，連這樣小小的精神潔癖都無法擊倒，更何況隨之而來的、更加、更加可怕的未來？
　　——算了吧，莉芙路。
　　——放棄吧，莉芙路。
　　但是，她始終無法忘記那雙銀眸。
　　那個男人並不十分寬闊的背影就這樣立在記憶的殘陽裏。周圍都是殘肢斷臂，只有銀髮銀眸的戰士身披銀甲，無堅不摧一般挺立於天地。
　　她無法……看著他像自己印象中那般悲慘地死去。
　　他……日後被稱為白銀之王的北之深淵者伊斯力，已經鮮活地在她心尖存在。鮮活的，不是紙片上的那個線條構築的人偶。
　　莉芙路握緊了拳頭。
　　組織暫時還沒有對男訓練生們使出特別強硬的手段，想必是想要在確認這批新的女性訓練生的融合情況後再下決定。那麼明天過後，那群少年將會全部消失。.
　　除非……
　　——所以，要抓緊機會。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如果和男性大劍結盟的話……
　　——所以，即使要變成半人半妖的怪物……
　　“……聽說融合了之後伙食會比較好。”林櫟默默補充。
　　“……”
　　——你妹這才是重點吧！！把我的深沉我的糾結我的一切還給我啊八嘎！！
　　====================================
　　次日，放晴。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林櫟披著皺巴巴的披風慢悠悠地晃出來的時候，腳踝陷入積雪將本來身高就不怎麼樣的林團子襯得更為矮矬。旁邊一個高挑禦姐婀娜路過，腳下一絆，險些摔啃得一嘴的雪。禦姐扭頭一望，疑惑一嗔：“剛才什麼東西絆我……”
　　“……太過分了。”那個戳在路中央十分不顯眼的“什麼東西”鼓起一張娃娃臉弱弱抗議，瞬間被接二連三地各種踢中。
　　“哎喲，什麼絆我？”
　　“剛才好像有什麼奇怪東西的樣子哎。”.
　　“啊咧，好狗不攔路啊。”
　　幾個女孩哄笑著往訓練場走。經常和准大劍們（的伙食）混在一起的林櫟沒有意識到自己不被同期的女訓練生們待見，無言地腹誹一下對方的視覺神經後，圓臉少女就看見一卷毛遠遠此朝自己走來。
　　朝自己走來……
　　走來……
　　“妖孽你後退個毛線啊！”阿誕全力衝刺一爆栗敲在了林櫟頭上，少女捂頭淚目，毛尾巴無力地垂下：“?，你看，不後退就這下場……QAQ”
　　“……”還未等阿誕多說什麼，柯羅飛快地靠近強勢擠入，熟門熟路地拖起林櫟的爪子就遁走：“莉莉，你們的訓練場地在這邊，不要隨便跟奇怪的傢伙搭話，你看他那頭卷毛……”
　　——卷毛怎麼了！卷毛咬你啊！！
　　阿誕望著空空落落的積雪的訓練場，突然很想一刀子劈掉林櫟……唔？劈柯羅的話很大幾率會提高世界的既定未來損壞率啊，阿誕又不傻。（←_←）
　　積雪上的足跡一直延伸到林木深處。訓練生們三三兩兩地開始活動手腳。即使下午她們就要接受組織的“考驗”了，但上午的訓練一樣不可以落下。柯羅走著走著，微微感覺不對勁，當發現自己還習慣性地拖著圓臉少女的手時，少年面有郝色，飛快地甩開，繼而板臉：“你們……下午要進接受‘試驗’，對吧？”
　　“嗯。”林櫟點頭。.
　　“你……”柯羅想了想，發現自己擠不出什麼話了。他糾結的地想了想，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空虛。少年死命甩了甩頭，將那種好像預示著什麼一樣的情緒甩出去，彆彆扭扭地大聲喝道，“別死掉了，白癡。”
　　——不是說我不是說我不是說我……小林子各種淡定。
　　柯羅轉身，沉著臉踩著重重的腳步離開。眸中時而閃過決絕，時而閃過迷茫。
　　現在，他還不明白堵滯在自己胸口的那團發悶的感情是什麼。而等到他明白的時候……等他下一次再看見林櫟的時候，女孩沒有變——一樣的不靠譜，但他自己，已然面目全非。
　　================================
　　冬季將近結束，組織男性大劍訓練生全部覺醒叛逃，組織派出“黑斗篷”追蹤其蹤影，期間爆發衝突，組織方面追捕者全部戰死，第二批覺醒者死亡二人，剩餘五十七人盡數逃往北之地，加入第一批男性大劍排名NO.1的深淵者伊斯力在北方的勢力。男性大劍時代宣告結束。
　　來年夏季，第一批女性大劍被授予稱號派往駐地。排名NO.1的莉芙路在戰鬥中覺醒成為深淵者並叛逃，組織挑選NO.4，NO.6，NO.9及NO.10組成討伐隊前往討伐。討伐隊全數戰死，莉芙路首先逃往北方，與伊斯力交涉失敗後遭到北方覺醒者的追殺，伊斯力的追隨者，前任男性大劍NO.3的覺醒者達夫因愛上莉芙路叛離北方，兩人朝西走去並盤踞西方。與白銀之王、北之伊斯力成對峙之勢，初代女性大劍NO.1被稱之為西之莉芙路。
　　秋季，組織召回在異大陸執行特殊任務的NO.2戰士莉莉及隨行的劍術導師艾格，兩人連同NO.3，NO.5和NO.7組成討伐隊前往北方，目的為阻止入冬後西之莉芙路和北之伊斯力兩方的第二次合作交涉和……斬殺深淵者。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6

　　五十二

　　菲麗鎮的建築風格很是硬朗。這裏是靠近北方的城鎮裏規模比較小的一個鎮子，但因為和前後好幾個鎮相隔甚遠，周圍荒蕪一片，又是北之地通往南方的一個重要驛站，平時來往的商販倒是絡繹不絕。但今天的菲麗鎮靜悄悄的，巨石堆成的城牆巍峨挺立，鎮門重重地合上，鈍鈍地佇立著，許多一大早從別的鎮子過來做生意商販車隊堵在鎮外，罵罵咧咧吵吵鬧鬧地茫然望著眼前紋絲不動的大門。
　　“有人嗎？有人嗎？喂！”
　　“整個鎮子的人都睡死了？起床了！死人啦！”
　　“怎麼回事……別叫了，吵什麼吵！”
　　“老子從南方運過來的香料要發臭了?！開門啊！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菲爾無奈地從馬車裏爬出去，鬆鬆散散的頭髮四處亂翹，趕車的漢子照舊對著自家不修邊幅的雇主一通大笑，被從後面小跑上來的嬌俏少女好一頓敲打。滿身橫肉絡腮鬍子的車夫絲毫不介意自己被個不過十七八的女孩子不留面子地從“主從地位”數落到“趕車技術”，悠然自得地朝菲爾眨眨眼。已經三十多了卻仍舊心性跳脫的菲爾老闆默契地攤了攤手，任由自己的頭髮在少女俐落的動作下重新變得順貼整齊……好吧，那個中分的劉海無視無視。看上去終於“像個奸商”的菲爾先和旁邊的同行攀談起來，繼而觀察了一下自己和緊閉的鎮門的距離以及這中間擠在一起簡直如同集市一樣吵鬧的商販們，再次無奈地攤了攤手：“賽琳娜，菲麗鎮沒有打開鎮門，我們的商隊被堵住了……後退也不能了，你通知一下商隊後方的人，讓他們搭帳篷吧。先在這裏觀望一陣。”
　　賽琳娜掃平菲爾頭頂最後一根呆毛，恨不得將他所有不安分的毛髮全部剃掉，聞言叉腰一個漂亮的轉身，深吸一口氣，朝著前方來了個驚天動地的獅吼。
　　“聽到了沒有？！！！！所有人！！給我！！！紮營！！！！！！！”
　　上百米長的商隊車隊爆發出一陣亂七八糟的回應聲，壯年的老的小的都開始往車外鑽，整個菲爾車隊的人見怪不怪地開始收拾搭帳篷，孩子們嬉笑地跑來跑去。擠在車隊旁邊的零散商販和好幾隊規模相當的車隊都被賽琳娜的咆哮嚇了一大跳，見人家井井有條淡定行動，也坐不住地嗡嗡發表意見。
　　“要在這裏守到什麼時候？”
　　“菲麗鎮的鎮長瘋了啊？！”
　　“還要不要做生意了？！成心砸人家飯碗嗎？！”
　　“我不是到菲麗鎮做生意的，我路過的！我要到更北的摩爾羅斯去！為什麼不放行？！”
　　“嗡嗡嗡……”
　　“BLABLABLA……”
　　菲爾被吵得耳鳴，忽而想起自己的馬車廂裏還有兩個人呢。頂著中分頭的商隊老大掀起車子帷簾探頭進去，眉眼一彎，眸子一眯，本來憨厚可親的笑容在那燙貼到不行的髮型下立刻顯得詭計多端奸詐狡猾。“奸商”菲爾笑眯眯：“菲麗鎮被堵住了，門沒有開，進不去，你們要不在車隊裏再呆幾天？放心，不多收你們食宿錢。”
　　菲爾大叔的表情在車裏兩人看來和嚷嚷著“不收錢哦用身體來償還吧滅哈哈哈哈”的怪蜀黍沒有區別。
　　坐在右邊的，黑髮微卷，藍眸幽靜的俊美少年頓了頓，攏一攏縮在車廂窄小的座椅上、正枕著他的腿呼呼大睡的黑斗篷生物身上蓋著的披風，遲疑地、慢慢地點了點頭。
　　“那不打擾你們啦。”菲爾笑眯眯地離開車廂，臨走前朝那團睡得哈喇子流一嘴巴的“東西”瞄一下，心照不宣地跟阮誕眨了眨眼。
　　某遊戲宅錯誤地接收到了對方傳來的肢體資訊：這團子看起來品質不錯大概會很好賣不想斷水斷糧的話到時候把她丟給我當食宿費唄∼
　　某誕於是淩厲地一眼刀甩過去：要就拿走吧好吃好住地供養這妖孽放心哦保准把你吃窮。
　　菲爾善意地曲解了對方回應的眼神，不知為何笑得更加慈祥（猥瑣）了。
　　交流（？）完畢，菲爾離開了車廂。阮誕望著光線暗淡的車頂發呆。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了越來越大的吵雜聲，甚至還爆發了一輪轟然的尖叫和哭喊。阿誕脊背一繃，枕著腿的團子動了動，緩緩挪了幾寸，突然，一隻圓潤飽滿的手臂竄了出來，勻稱的手指將披風粗魯地扒拉開來，少女罩著斗篷帽子的頭伸出來，繼而是身體，四肢……
　　“味道……”嘟嘟囔囔顯然還沒有睡醒的女孩嬌憨聲。
　　“嗯？”少年低沉性感的鼻音。
　　“妖魔的味道……難聞，不好吃。”女孩搖了搖頭，攤手作“拿你沒辦法”狀。
　　“……那就不要吃。”少年隔著斗篷的帽子狠命揉搓了一下對方那顆塞滿稻草的腦袋，“別什麼都往嘴裏塞，都長膘了。”
　　“長膘了不是正好下鍋麼？”林櫟天真地問。
　　“……”阿誕想了一下，點頭，“也對。”說著猛地湊過頭去在她唇上啃了一口。兜帽的陰影裏，娃娃臉的少女哇哇大叫：“唔！還真……真動了！冷笑話你……唔……你懂嗎喂！才……唔……好啦長膘的不是我！不好吃啊！我咬你啊！我咬你啊喂！=皿=”
　　卷毛少年微微離開一點，呼吸噴在她的臉上，藍眼睛裏沉澱著暗色，面無表情，語氣得瑟：“來啊，來啊，好害怕，下頓我吃菜你吃白飯。”
　　路費食宿費賺來的各種費全部在阿誕兜裏。兼任現排名NO.2的女性大劍莉莉的代理人，某卷毛表示組織這種“剝削勞苦功高拼死拼活砍怪刷妖的員工的薪水令大劍們湊不齊逃跑路費讓她們快快活活為組織幹一輩子活”的精神實在值得讚揚。
　　鬧騰了一會，外面連慘叫都冒出來了。阿誕跳下車，林櫟動作熟稔地風一般卷了出去。外面狂奔著互相擠壓的商販們只見一道黑色的影子在身邊掠過，擦了擦眼睛，俱以為是幻覺。菲爾貼著某個材質結實的馬車旁，看著一縷銀色從那漆黑的影裏漏了出來——是兜帽下被風揚起的一束銀髮。
　　擠在鎮門處的人潮後方有十多隻妖魔在狂歡。它們抓起地上那些倉皇逃竄的弱小生物的胳膊或腿，把他們拎起來，為了增加點餐前樂趣於是晃了晃甩了甩，待手裏那人口吐白沫尖叫微弱了，就將他高高拋起，一爪子戳破他的肚皮，從裏面抽出最鍾愛的內臟呼嚕呼嚕地啃食了起來。
　　灑下來的血雨混雜著不知道什麼東西沾了還活著的人一身。尖叫接近嘶啞，新一輪的恐懼蔓延。然而，還沒等受刺激的人群發狂，方才還在享用自己的早餐的妖魔身上閃過幾道銀線，沿著這些銀線，妖魔的肢體漸漸錯位、掉落……瞬間，整個怪物被切成碎屍，屍塊掉落在地，就高速地變得更加碎小……最後散成塵埃一樣的東西。
　　眾人愕然地發現，一道嬌小的人影停在了妖魔的中央，黑斗篷，帶著兜帽，看不清樣貌和表情。
　　周圍十多隻妖魔全部在一瞬間重複第一隻的悲劇，塵歸塵土歸土了。
　　沒有人看到，那個穿黑斗篷的傢伙是怎麼做到的……他們甚至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出現的。人們恐懼著，驚疑不定地沉默著。
　　輕風溫和地遊過，眼尖的人看見，那兜帽邊沿顏色淺亮的銀髮，還沒作出什麼聯想，風將那寬大的斗篷帽掃滑下去，露出來的那張臉圓圓的甜甜的，眼眸又圓又亮，銀色流轉，像星辰的碎屑。
　　“銀眼……銀眼的魔女！”
　　“是大劍……”
　　“斬殺妖魔的大劍……果然都是妖怪……”
　　“誰請來的？菲麗鎮鎮長真的瘋掉了嗎？”
　　“該不會要進鎮子裏去吧，菲麗鎮說不定提前知道了這個所以才緊閉著門……”
　　菲爾愣愣地遠遠望著絲毫沒有沾染血液等污穢的女孩。對方茫然地望著自己的腳下，臉上的神色是單純的難過。
　　——明明她救了大家……卻必須受到指責啊……菲爾老闆再次誤解。
　　而那邊，反射性解決掉食譜獵奇的妖魔們的林櫟眉頭皺得更甚了。
　　——明明已經切得那麼碎了，為什麼氣味還是那麼奇怪……不好吃不好吃……
　　愛琳娜大大咧咧地扒開圍觀的傢伙，一巴掌拍到林櫟的背上：“好樣的！厲害啊小妹妹！哪里學來這一手功夫的！隨便給姐姐我傳授兩招讓我可以教訓教訓那些經常攔路打劫我們商隊的強盜唄……”
　　少女！快退回來！小怪獸會吃掉你的！——這是圍觀群眾的心聲。
　　不要！不要教她！她只會拿來威脅我梳中分頭！——這是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頂著那中分頭很久的商隊老大菲爾大叔。
　　林櫟尚未開口，便被阿誕一手拽過，恰好此時鎮門緩緩開啟，鎮長普裏斯親自拄著拐杖站在圍牆上，居高臨下地向這邊鞠躬：“謝謝……謝謝你幫我們的鎮子驅逐城外的妖魔……報酬……”
　　“果然是菲麗鎮請來的大劍……”.
　　“真是陰毒啊，就這樣把我們關在外面喂妖魔啊……”
　　“聽說最近北之地那邊的城鎮妖魔多了起來……最北方的那位開始活躍了啊？”
　　“近期還是放棄北方這條商貿線比較安全……”
　　眾人議論紛紛，卻發現他們視線焦點的那個大劍和她的同伴已經消失了。四處張望，只見不知什麼時候，對方已經站在了城牆上，鎮長普裏斯親手向銀髮銀眼的戰士遞上傭金。
　　林櫟飛快地伸出手正要去接，卻快不過阿誕一把抓住放入懷裏。圓臉少女頓感人生無望，於是迅速找准自我定位：“嗷嗷！我要吃肉！老大快！咱們下館子∼（>w<）”
　　阿誕癱著臉：“忘記來這裏幹什麼了的麼。”
　　林櫟蔫了：“不就是組織個把人把莉芙路那死小孩砍死……”
　　阿誕森森地望著她。
　　林櫟默默地移開視線。.
　　“是誰一開始沒有聽清楚‘系統’提示的。”
　　“我就是忘記看了嘛，誰知道一向坑爹的‘系統’這次會給那麼詳細的提示……目標為女性大劍，兩年內將覺醒，在覺醒前驅逐難度係數較低什麼的……”林櫟辯解著，突然道，“不對，蛋蛋，你的情報應該比我完善啊？！怎麼你之前沒有……”
　　“失去小派克的我的心情你怎麼會理解！！”一向淡定的遊戲宅終於咆哮，“我哪有心情去看什麼勞什子系統提示！！！”
　　“……”
　　給掌機起昵稱的少年，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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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秋！”莉芙路捂一下鼻子，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人在說她。
　　柯羅冷冰冰地坐在她對面：“不適應北之地的寒冷吧。”
　　莉芙路臉紅了一下。女孩偷偷瞥一眼對方，只見柯羅坐得筆直，覺醒後銀髮銀眸恢復成原來的顏色，黑髮的柯羅那鐵灰色的眼眸給人一種冷硬的金屬感。莉芙路胸口一陣心跳，她壓抑下來，聲音變得溫柔些許：“伊斯力還是不肯見我？”
　　“大人說你對他只是盲目崇拜，你不瞭解他的想法，而你的想法他也不理解。你的計畫大人不贊成。”
　　見柯羅這樣冷硬地陳述完起身就走，莉芙路越發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可愛。來到這個世界將近十年，女孩經歷還算豐富。她強烈地崇拜那個將她從被妖魔毀壞的殘垣斷壁裏拯救出來的伊斯力，還曾經以為那就是愛。她按照自己的設想一步一步接近偶像的時候，自豪的計畫卻被對方無情地否認。近一年前那次投誠不成反被追殺的事件讓她對自己心目中伊斯力的印象產生了動搖，而對那個跟在自己身後表達默默守候的愛意的達夫則有點不以為然，但對奉命追殺了她整整一個季節的柯羅，卻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好奇。
　　好奇往往是愛情的前奏。
　　莉芙路意識到的時候，只覺得自己思緒混亂的很。
　　——一個人可以同時愛兩個人的嗎？
　　——我對伊斯力的是盲目崇拜？不……我，我想和他一起見證……我為什麼會覺得柯羅可愛……那只是一個甚至沒有在動畫裏露過面的路人…….
　　在深淵者西之莉芙路煩惱著普通少女經常會煩惱的戀愛問題的時候，除去在飯館裏索然無味地扒拉著碗裏的白飯眼巴巴看阿誕狠命吃菜的林櫟外，陣容華麗的討伐隊其餘成員聚集在菲麗鎮的週邊，深沉地凝視著這個進入北之地的第一個驛站。
　　妖魔的氣息……濃郁的。

　　五十三

　　菲麗鎮的街道靜悄悄的，在寒風中飄揚的塵埃混著雪沫卷飛而過。家家戶戶緊閉大門，一頭華髮的鎮長站在自家的窗戶前，冷眼看著三個身穿白衣銀甲，背負大劍的美麗女人“嗒”、“嗒”、“嗒”地在空蕩蕩的大路上走過。街道兩旁，那些被窗簾遮掩的角落或多或少有幾雙眼睛注視著闖入他們這個邊陲小鎮的“銀眼的魔女”。而三人許是習慣了這樣的對待，也沒有什麼不自在的，一邊走一邊就互相搭起話來。
　　“NO.2已經到了嗎？”其中一個綁著髮髻、眼睛狹長的大劍——NO.5的羅絲琳問。
　　“連我都感覺不到氣息的話，應該是未到的。”走在左側，身材玲瓏眼神挑逗的NO.3莉雅輕笑。
　　右側NO.7的夏洛爾很是不以為然，厚嘴唇撇了撇：“切，你排名比莉莉還要靠後呢，哪能確定自己的感知能力比別人強，可不要為了面子輕率地下定論的好。”
　　“我可是‘眼’。”莉雅不滿地斜視夏洛爾，毫不客氣地頂回去，“訓練生的時候我的感知能力就是最好的。莉莉不過是靠著獵殺妖魔的經驗占了NO.2的位置，要是我也像她一樣早早得到了封號，還輪得到她？！”
　　夏洛爾不屑地嗤笑一聲：“說什麼空話，防禦型的膽小鬼就給我退到後方去，還好意思對莉莉說三道四的。要我說，最配不上自己的排名的恐怕是你才對。”
　　“你！”莉雅媚眼一瞪，波浪的長髮幾乎都要張牙舞爪地豎起。最是沉穩的羅絲琳冷喝一聲：“對自己的排名有疑問的話，任務之後自己上報組織，現在，你們都住手。”
　　已經拔劍相向的兩人頓時感到一股力度撞擊在自己刺向對方的劍身上。使雙手劍的羅絲琳一邊架住一個，硬生生插入這場夭折的戰鬥。雖外表看不出來，但羅絲琳是力量型的戰士，單拼力氣的話少逢對手，只看她一個人制住了兩個個位數戰士就知道。
　　“嗚哦……”一隻蘿莉在旁邊默默鼓掌，圓眼睛亮晶晶的，似是在看什麼奇珍異獸的暴走表演。阿誕半垂著眼站在林櫟身後，厚厚的斗篷和帽子遮住全身，活生生又一個“黑斗篷”模樣。
　　討伐隊的三個成員齊齊被唬了一跳。誰也沒有感覺到林櫟什麼時候來到離她們那麼近的地方的。夏洛爾還好，已經有了收勢打招呼的意向，莉雅被這樣明晃晃地圍觀了一場鬧劇，內心十分憤恨，當即不退反進地認真了起來，加大力度就要把劍往礙事的羅絲琳頭上劈去。
　　“唰”。
　　就像風刮過雪堆的聲音。
　　羅絲琳和莉雅甚至都沒有反應的時間，梳著髮髻的那一個拿著雙手劍尷尬地懸在半空，口瞪目呆地望著剛才還盛氣淩人的NO.3那整齊斷開、掉落在地的右腕。
　　離體的手掌上還握著銘有特殊符號的大劍。
　　一秒後，鮮血才驚醒了一般從莉雅的斷臂切口噴湧出來。面容妖嬈撩人的女戰士凝滯的嗓音也決了堤，尖叫橫掃菲麗鎮寂靜的街道。
　　“啊啊啊啊啊啊！！你！你竟然敢！！”
　　林櫟歪頭，用劍指了指地上的手掌，不知怎的，那手掌被這麼隔空一指，就好像在半秒裏經歷了數千次的切割一般，一下子碎作了肉沫。圓臉的少女天真和善地道：“剛才我聽夏洛爾說你是防禦型的唉？聽說防禦型可以斷肢再生唉？我還沒有親眼見過再生呢，弄來看看？”
　　一陣靜謐。.
　　為這單純天真的話語裏透露的殘忍。
　　莉雅簡直氣得說不出話，慣用的右手沒了，一時半刻又不能馬上復原。她臉色鐵青地看著林櫟，恨不得扯爛那張鑲嵌了冰冷無情的眸子的臉。在訓練生時期對林櫟尚算熟悉的夏洛爾也很是不能理解地看著眼前的場景——這種明顯用來對付敵人的手段放到自己同伴身上時，不管這個同伴有多麼的討厭，夏洛爾還是覺得莉莉有點過了。
　　羅絲琳生硬地將話題帶開：“我們先去安排的旅館歇腳，走吧，作戰計畫還要儘早安排好……”
　　“我要單幹！誰要跟這種瘋子擬作戰計畫！”莉雅甩袖就消失了。羅絲琳尷尬地掃了眼現場，她自認為處事老練，可禁不住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到處蹦躂啊……
　　“我先去預定的旅館了，有什麼事明天說。”索性眼不見心不煩，NO.5溜了，夏洛爾也沒有?舊的心思，緊跟著遁了。空蕩蕩的街道上，只剩下了娃娃臉的少女和黑斗篷的少年。
　　又一篷雪被風刮蹭得模糊了視野。
　　“林櫟怎麼了。”少年清朗的嗓音裏壓抑著低沉的冰冷。
　　銀眸的圓臉女孩立刻快樂地轉過身來，半彎著身子向上瞟對方隱藏在帽子陰影裏的那雙藍眼睛：“啊，發現了？”
　　“怎麼發現的?∼”少女像是被困許久的出籠鳥，旋轉著身子蹦蹦跳跳地去接空中的雪花，一張臉雖然笑著，銀眼的溫度卻降到零點，冷冰冰的沒有生氣，“真是好∼久∼好∼久沒有這樣自由了……一直這樣好嗎？你覺得。”
　　“林櫟怎麼了。”阿誕又重複了一次。這次，他走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腕，藍眸冷冷的，恰似北方飛雪融在眼底。
　　少女終於靜了下來。林櫟站在寬敞街道中央，看起來脆弱得似乎會被雪花撞傷。過了好一會，少女才抬起頭，本來幽黑、卻因為融合了妖魔血肉而變異的銀色眼眸圓圓的，透露著茫然和不解：“蛋蛋？”
　　是熟悉的神態和表情。
　　——不會弄錯的，剛才那瞬間的冰冷。
　　阿誕鬆開手，下意識地去抓口袋裏的掌機——忽而想起那玩意早就不知道隨著妖魔的排泄物散失在這天地的哪一處了，感覺到自己被狠狠耍了一通的卷毛少年心中頓覺悲憤莫名，聲調生硬平平地道：“你知道你自己剛才幹了什麼嗎。”
　　林櫟愣愣地低頭，當看到自己右手拿著的大劍還徐徐往下淌血時，這妹子條件反射地把兇器一把扔掉，往褲子上蹭蹭手，然後將那罪惡的爪子背在身後，一臉若無其事地道：“蛋蛋你老了幻覺了吧哈哈哈（=_,=）……”
　　阿誕默默盯著那只心虛又不明所以的蘿莉怪：“……（=_=）”
　　林櫟默默回望這只平靜又不懷好意的卷毛男：“……（=_,=）”
　　好一會兒，林櫟洩氣道：“那傢伙又跑出來了麼……”
　　“嗯。”阮誕點頭。
　　寒風打在菲麗鎮的石砌城牆上，一陣“嗚嗚嗚”的雜音由遠而近地夾雜在雪沫裏刮過石壁。
　　林櫟索性盤腿坐在地上，這個近一年來都在異大陸清剿妖魔群的女戰士一身黑色馬甲短鎧，淡色的頭髮鼓囊地堆成圓潤的形狀，如果不是那雙銀色的眼眸，跟普通的在家人的寵愛下長大的少女無異。少女一手撐著下巴，半垂下眼，自己丟臉就算了還拉著阿誕一起坐在路中間，絲毫不顧堆在地上的雪水滲入肌膚的冰冷。.
　　“說說吧，她幹了什麼。”林櫟好奇地問。.
　　“很S地砍了人家的手，神經兮兮地原地轉了兩圈，婉轉又裝逼地控訴沒有自由的日子，最後表達了一下對未來的希冀。”阮誕機械地回答。
　　——你是在嘲諷吧你是在狠狠地嘲諷我吧對吧對吧！QAQ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地坐在空曠的大街上默默無語。直到兩個巴掌親切地降臨到少年和少女的脊背上。
　　“喲！你們兩個在幹什麼？！是訓練麼？！是變得很厲害的訓練吧！姐姐我也來吧哈哈哈！”
　　賽琳娜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手掌扇到兩人背上，豪放地打完招呼後，果真坐了下來，饒有興趣地望望這個瞟瞟那個。
　　街道上的寧靜此刻顯得有些詭異。
　　兩人頂著脊背鮮紅的掌印，差點以為自己從魔幻大陸穿越到了武俠時空——剛才的不會是化骨綿掌吧少女（=_=）……皮糙肉厚（？）的小林子被扇了個淚眼汪汪，兩位執行員同時扭頭幽幽地盯著賽琳娜。
　　盯著……盯著……盯。
　　“怎、怎麼了？”少女被盯得老大不自在的，屁股輕輕挪了挪。
　　賽琳娜一動，林櫟立馬一躍而起，影子一般“刷”地竄到了自己的大劍旁，一腳挑起武器在空中接住橫甩，?那間讓那還兀自笑嘻嘻的賽琳娜身首分離。
　　那滾動在地的頭顱還帶著猙獰的笑意，扭曲變形的身體伸著爪子半僵在空氣中。
　　那被瞬殺的爽朗少女屍體漸漸變化，妖魔那青灰色的皮肉顯現出來。
　　隨著賽琳娜——這個已經被妖魔吞食並偽裝的少女的死亡，本來空曠的街道突然出現密密麻麻的身影。鎮長、村民、商販、護衛……仿佛所有活著的人類都在一瞬間被妖魔侵蝕了靈魂，猙獰可怕的笑意浮現在每一個“人”的臉上。菲爾老闆衣衫破爛地出現在房頂上，一雙灰綠色的肉翅猛地撐破衣裳從蝴蝶骨上伸展出來，帶領著一整群飛行妖魔俯衝而下；老邁的鎮長整張外皮剝落，露出肌肉虯紮的黑灰色怪物，掄著拳頭就要砸上來；速度最快的當數那些藏在幼童的身體裏掏空了他們內臟的小型妖魔，蹦蹦跳跳地滿地竄著偷襲……整個鎮尚且有生命的東西全部活動了起來，討伐隊其餘幾人住的旅店已經爆發出打鬥聲和呼喊聲。
　　“該死！這是個死城！全是妖魔……怎麼搞的！”莉雅一邊收割著怪物們的性命，一邊朝羅絲琳嚷嚷。
　　穩重的NO.5女戰士也一臉陰沉：“進城的時候，氣氛就不對……NO.2是先到的，難道都沒有察覺到嗎……”
　　夏洛爾面色突然煞白：“難道這些妖魔之中有領導者嗎？覺醒者……”
　　整座城被黑壓壓的一片腐臭籠罩，除了討伐隊的四位大劍和暫任代理人的卷毛，似乎所有活著的生命都被妖魔取代。在相隔兩個城鎮的極北之地，銀色長髮的男人站在山坡邊緣，遠遠地望著菲麗鎮的方向。像是能夠看到這個混亂的鎮子裏所有人或妖魔的一舉一動似的，男人冷硬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回答誰的問題：“……是有領導者?，最擅長隱藏氣息的男性覺醒者，寧靜之劍……柯羅。”

　　五十四

　　菲麗鎮安靜得詭異——這是羅絲琳到達這個邊陲小鎮時的第一感覺。在組織眾多大劍只排行第五的這個梳髻的女人是所有人中觀察力最為了得的，作為組織培養的“眼”的NO.3莉雅終究是較遲接受稱號，經驗少，縱使她的感知能力再強也暫時比不上羅絲琳的細緻謹慎的。所以她們剛剛下榻旅館之際就遇上被妖魔包圍的狀況並不讓羅絲琳意外。她只是奇怪於為什麼莉莉和莉雅兩個數一數二的戰士居然都沒有感覺到附近的妖魔的氣息——這裏面明明有那麼多不入流的嘍囉。
　　直到她在街道上看見了那個透露著熟悉的陌生身影。
　　柯羅右手化為銀白色的三尺長劍，劍身和手臂的連接出筋肉絞纏，長劍時長時短，似乎活的一般，調整著角度準備吞噬敵人的性命。少年沉穩的眸子深邃得見不著光，一蹬腿，瞬間就來到了夏洛爾的身前！
　　“寧靜之劍”的外號在柯羅即將被授予稱號的時候就已經外揚。尚且還是練習生的少年劍術超群，擅長壓抑躁動的妖力波動，使用力量時悄無聲息、安靜得過分。可惜沒有等他真正成為組織的臂膀奔赴所負責的區域，早已經看清形勢的男性訓練生頭領就帶著一干出生入死的兄弟集體叛逃，最終覺醒並投奔了北方白銀之王伊斯力的勢力。羅絲琳跟這個前輩也算有幾面之緣，當時多是羡慕地遠望，現在，夾雜著敵視和憤恨的情緒倒是讓仰慕有些不清不楚了。
　　羅絲琳雙手劍使得俐落乾脆，一面絞殺著礙事的妖魔，一面援助眼見就要被劈個措手不及的夏洛爾。那邊脾氣直爽的NO.7擅長的是螺旋劍，只見皮膚黝黑嘴唇豐腴的女戰士大喝一聲，瞬間將整條手臂扭麻花一樣旋動蓄勢。夏洛爾在羅絲琳那一擋的緩衝下準備就緒，隊友默契地配合著露出空隙的同時，夏洛爾手臂一松，通過旋轉扭動積蓄的勢能便盡數化為高速的螺旋動能，大劍的殘影在攻擊範圍攪動著空氣，嗡嗡的鳴叫顯示著這一劍的威力！
　　雷霆一擊砸到了柯羅身上，高速的攪動帶著泯滅一切的氣勢將對方整條影子絞殺成灰。夏洛爾剛剛露出喜色，後背就挨了重重一劍。銀眼的魔女飛快拉開距離，和支援的同伴背靠背挨在一起。三個個位數的戰士緊盯著毫髮無傷的男性覺醒者和他手下越殺越多的妖魔，頗感情形不妙。
　　林櫟看著討伐隊的三人且戰且退頗有些捉襟見肘的感覺，圓臉沒有什麼表情地操著劍砍瓜切菜一樣消滅著自己周邊的妖魔。而柯羅那邊明顯未盡全力，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自從成為覺醒者之後就一直維持原本的容貌年齡的少年驟然間見林櫟就立在不遠處，黑色緊身的內襯戰甲、銀白沾血的寬長大劍，女孩一身打扮跟組織裏的編制大劍們略有不同，柯羅腦袋裏霎時閃過好幾個念頭，當猜測指向林櫟有可能叛離組織這個選項時，少年的眼裏閃過淡淡的驚喜。
　　驚喜……
　　驚……嚇……
　　林櫟一臉歡樂地瞪圓了眼睛，面向著柯羅猛地揮爪，絲毫不顧剛才翻找食材時（？）抓在手裏的妖魔斷肢隨著她熱情的招呼在空中煽情晃動。蘿莉怪一臉“喲你小子出現了啊快延續良好習慣拿好東西孝敬姐姐”的蕩笑，舉起來的那條妖魔大腿搖晃得越加起勁。站在旁邊的阿誕冷不丁被那玩意的腳板抽了一頭，血淋淋的不知名碎屑隨即紛紛揚揚地灑向了少年的卷毛。
　　阿誕在娃娃臉吃貨的背後陰森森地注視著柯羅。
　　“咚咚咚”，某小怪獸仍舊毫無所覺地“誤傷”怒槽飆升中的掌機少年的頭。
　　柯羅收起從剛才起就一直→（=口=）的表情，得瑟地朝阮誕哼了一聲，轉而扯起嘴角熟絡地面向林櫟：“好久不見。”
　　“嗷嗷嗷，我的飯票∼（>w<）”林櫟熱情地回應。
　　“……”
　　“那個……羅漢齋，天婦羅，羅漢果……（+﹃+）”.
　　——喂，你什麼意思……
　　柯羅轉身，將自己的絕技妖力控制發揮到極限，企圖“寂靜”地隱匿在妖魔群之中……至少暫時消失在食譜不太對勁的林櫟眼前。但身經百戰在飲食場上（？）未逢敵手的蘿莉怪豈是那麼容易忽悠的。只見小林子一個“潛龍出海”，矯健的身影猶如一團裹在黑布裏的肉球一般騰躍而起。這一招輕功了不起！它竟然讓口水四濺、形象邋遢兼眼神猥瑣的肉面小肥龍林櫟硬生生撐出了一股英姿颯爽的氣場，周邊妖魔無不被其淫/威所震懾，齊齊一愣，結果在無影的劍勢裏被絞成碎末。
　　“別走嗷嗷嗷……（+﹃+）”林櫟飛撲。
　　“你夠了。(=_=)”蛋蛋拽住。
　　被阿誕一手揪住後衣領的“騰飛的肉球”沿著急速且優美的弧線“啪嗒”地滾到地上，並由於反作用力深深地嵌入地表。
　　寂靜一秒。
　　所有人的動作定格一秒……然後若無其事，繼續開打。
　　螺旋劍攪動的肉渣、精細的妖力操控切割的殘肢斷臂、力量型戰士奮力一擊留下的斷壁殘垣……就好像錄影帶卡殼了一會，重新播放時依舊流暢自然。
　　——剛才有發生什麼嗎哈哈哈（乾笑）。
　　“莉莉和……艾格導師，別來無恙啊。”莉芙路好整以暇地出現在街道中央，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個大個子——是第一批男性大劍中排行第三的達夫。深淵者和隨行覺醒者的出現讓妖魔們越發倡狂起來。討伐隊除林櫟和阮誕以外的三人頓感吃力。
　　“給我站好。=_=#”阮誕死揪著林櫟的後領，娃娃臉少女苦大深仇地往前挪動，結果四肢亂舞，原地踏步，樣子滑稽得可以。.
　　“炸雞塊要逃走了QAQ……”林櫟徒勞無功地繼續原地踏步，兩條圓嘟嘟的手臂拼命往前抓啊抓。
　　“……好久不見，你們還真是沒有危機意識啊。”莉芙路強撐著得意的笑臉站在路中央，達夫面無表情，目光呆滯。
　　“我懂了我在你眼裏就是一盤菜。（=_=#）”柯羅看著林櫟可憐兮兮的小眼神，悲催地憋出來一句。
　　“才不是！”林櫟淚眼盈盈，柔弱的身軀（啥？！）搖搖欲墜，活生生一個被棒打鴛鴦（啥啥？！！）的悲情女主，“你才不是一盤菜，你怎麼可能只是一盤菜？！你是肉啊！一盤肉啊！懂？！”
　　“肉你大爺！！”柯羅終於崩潰，腦海中最後一根代表理智的線斷掉，正直向上的好青年柯羅同志內心淌淚——賊老天，告訴我不是真的！告訴我自己從來木有喜歡過這貨！！！
　　“……喂，你們注意下我好麼。”一旁的莉芙路沉著臉瞪著眼前這夥人，達夫繼續面無表情，目光呆滯。
　　“別！放下手中的武器……啊不，那玩意跟你的手臂連著是吧，那、那停止攻擊好了！喂！好歹是把當年那張無限制供應高級料理的飯卡先給我啊！姐在異大陸那麼久都沒有吃一頓好的啊……你一定要打架嗎？好吧，到時候別哭鼻子……那、那個，蛋蛋，放開我的領子啦拜託……QUQ”林櫟祭起手中的大劍，用扁平的劍身一把拍飛兩隻俯衝而來的飛行妖魔，面對柯羅認真地說道。
　　雙手都已經變化作亮金色長劍、下肢部分變形成跳躍力更好的獸腿的柯羅突然失去了劈死這只蘿莉的衝動。少年默默地望向披著斗篷、藍眸裏神色猙獰的阮誕，因為女人而第一次放下了對劍術導師的偏見。
　　——……辛苦你了，艾格導師。不容易啊，艾格導師。
　　不知道為什麼，林櫟補充一句：“蛋蛋他不讓姐姐我吃肉TUT……我只能靠你了少年。”
　　好像想通了什麼似的，阿誕在柯羅眼裏的形象瞬間從“失足少年錯愛女流氓”演變成“鬼畜青年餓殺小蘿莉”。
　　“……你們，稍微看一下這邊可以嗎，喂，喂……”莉芙路在林櫟面前招招手，又在柯羅眼前揮揮爪，忙得一額的汗水。達夫忠心耿耿地跟前跟後，用自己寬大的手掌給正全力引起對方注意好拉風登場的女性深淵者扇扇風。
　　一般面臨這種寵物（←_←）當面爬牆的情況時，GALGAME的男主角會散發王八之氣把敵人打到讓寵物乖乖回來；BLGAME的男主角會散發文藝受氣場或者頹廢冷傲攻氣場勾引第二隻實行“你背叛我也來”的無節操[嗶——]然後神進展讓寵物乖乖回來；“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關製作組的事一定是你打開的方式不對”的重口味GAME的男主角會在月亮底下跳桑巴然後散發聖潔光芒讓寵物乖乖回來。以上三種方式裏，阿誕選了第三種……啊呸……阿誕哪一種都沒有選。此君摸摸小林子的頭，一向沒有什麼表情的漂亮臉蛋突然揚起一個燦爛的笑。
　　“你好像很不滿的樣子呢。（=U=）”
　　“沒、沒有。（←_,←）”感覺危險而本能炸毛的小林子。.
　　“那就好。” 寵物（？）乖乖回來了，蛋蛋將蓄勢就要往下叉的手掌從少女的頭頂上離開，一直在指尖劈裏啪啦響的鬼道散開。（喂！）
　　——你們是來搞笑的吧！！是來搞笑的吧！！喂，給我嚴肅點！！
　　柯羅的內心咆哮還未完，突然一股強力的低氣壓從身側寒嗖嗖地卷過。北之王的得力助手一個冷戰，耳邊響起了幽幽的聲音。
　　“……你們，不准無視我啊混蛋！！！！”莉芙路身上的妖力猛地爆發出來，可怕的能量席捲地面，將石板砌成的街道碾裂掀翻，周邊比較弱的妖魔全部在那巨大的妖力壓迫下瑟瑟匍匐，幾個戰士加速妖力的解放，銀眸變成金眸，臉上漸漸出現不正常隆起的脈絡。隨著莉芙路那巨大的、伸展著無數扁平觸┬手的覺醒體的出現，達夫也釋放了自己的妖力變成完全覺醒體，兩座龐大的怪物瞬間扭轉了整個戰局，NO.3，NO.5和NO.7瞬間被對方的觸┬手纏上，用力撞入建築物裏，煙塵滾滾，討伐隊正面迎敵的立刻只剩下了阮誕和林櫟。
　　“這東西……哪里冒出來的？”林櫟歪頭問。
　　“……不要再刺激她了。”阮誕抽刀擋住往自己這邊刺來的幾根觸┬手，仰頭指了指上半身是裸┬露的女性胴┬體，下┬半┬身卻全是攻擊力不可小窺的扁平帶狀物的深淵者，“特別是，在她還是穿越者的前提下。”
　　莉芙路動作一僵，繼而瘋狂地解放妖力！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6

　　五十五

　　“你們……是誰？！”深淵者的聲音洪亮刺耳，巨大的身軀佇立在街道上，攻擊範圍驚人的帶狀物隨意晃動著，把兩個執行員身邊的建築物威脅性地全部砸了個粉碎。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我們是唔唔唔……（>x<）”林櫟正得瑟地回答對方的問題之際，阿誕一手捂著她那張惹禍的嘴，然後平平地?述：“你是打算和伊斯力合作？但是，按照原來的走向的話，‘莉芙路’應該待在大陸的西方才對。”
　　“跟伊斯力合作的話，這個大陸就全部處於覺醒者勢力的控制之下了！我們可以建立一個覺醒者和人類可以共處的世界……”
　　“組織不會答應的。作為你們的食物的人類……更是不可能答應了。”阿誕將遮擋視線的兜帽掀開，微卷的發尾蹭在臉上，寶藍色的眼眸在陽光下變成淺淺的水藍，“說實話吧，其實你只是想要證明自己的存在，對吧？”
　　莉芙路愣了一下，繼而暴怒：“別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你算什麼？最多不過也是一個穿越者而已，你用什麼立場來給我說教？！”
　　阮誕不著痕跡地向後移動，然後細微地調整著自己的方位的同時，一邊示意林櫟去絆住柯羅，一邊繼續說道：“那麼說我猜錯了？唔，你叛離組織之後立刻前往北方，和北方的勢力領袖伊斯力談判破裂，被追殺了一段時間，最近卻又帶領自己組建的勢力來和他合作……根據劇情發展來看，你是想要[嗶——]了伊斯力？”
　　“唔咳咳咳咳咳……”正跟林櫟你來我往打得歡的柯羅差點沒把自己噎死。震驚于阮誕露骨的詢問，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真的被說中心事，莉芙路巨大的身體忽地纏繞著幾乎實質化的妖力，她向前緊追兩步，能量團炸裂著四周存在的一切，塵埃飄忽地籠著那若隱若現的灰黑色的身軀。看不見對方並不影響阿誕有規律的移動，煙霧裏猛然射出兩根寒光閃閃的兇器，阮誕不閃不躲，在那鋒利的尖部就要刺到自己之前，一道影子在他眼前閃過。
　　“叮”、“叮”！清脆刺耳的撞擊有蜂鳴的餘韻。林櫟斜著橫插到他們的對峙裏，高速移動後將上身俯得極矮，壓低重心的同時左手爪地，強力的摩擦硬生生讓她恰好停在阿誕的身前。少女右手橫劈，將陸續刺來的幾根黑色觸┬手都一一掃開，面容肅穆地側頭睨著眼前兩個最大的敵人，冷不丁發現失去了達夫的蹤影，等她反應過來之前，一道狠戾的力道就要砸到她的背上。阮誕終於邁開最後一個步子，定住，一個縛道勉強定住了渾身覆蓋硬甲的達夫的拳頭。雖然這樣的小把戲不過一瞬間就被覺醒者掙開，但林櫟的反應也不慢，點地躍開這片攻擊籠罩的區域後，一道閃著金光的影子從後背“嗖”地沒入莉芙路的胸膛。
　　曾經的第一代女性大劍NO.1不可置信地望著穿透自己身體的箭矢，當認出這是誰的東西時，莉芙路狂怒地將所有觸┬手爆散開去：“伊斯力！！！！！”
　　在與菲麗鎮相隔兩個村落的極北之地，半人馬狀的巨大覺醒體放下弓弩，覆蓋著金屬面具的臉看不清表情，但呢喃卻是能讓站在一旁的“銀眼的獅子王”里加魯特聽得清楚。
　　“不錯，是個有本事的孩子……在這種情況下都能將莉芙路引到最佳的目標狙擊點上……可惜，只是個人類。”
　　里加魯特無所謂地說：“他是你帶回組織的，如果不能用，殺掉就是。”
　　“他是稀有的天生異能者?。”伊斯力恢復人類的樣子，將散落在地的衣物一件件往上穿，“要知道，連你都不能在這麼遠的距離精細地感受到妖力的流動呢，更何況按照協定將莉芙路引到我的箭下？”
　　“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里加魯特疑惑，“那個女人雖然想法是天真了些，但未必不能當刀使，就算不和她合作，要徹底解決她也不可能靠這麼遠距離的一支箭就……”
　　“不對，里加魯特，你還是不明白。”伊斯力微笑，“知道嗎，我們還不夠強大……對比起組織暗地裏的力量來說，我們還不夠強大。”
　　“所有，我需要一個能夠分散組織注意力的新力量……一個毫不遜色於我們，而且也絕不會投靠組織的力量……”伊斯力轉頭，遠遠地望著東方——那是組織的基地所在。
　　里加魯特眼神一亮：“所以，只要激怒莉芙路，讓她帶著自己的勢力繼續在西方壯大，那麼到時候三足鼎立，暫時的均衡可以給我們贏得蓄勢的時間……”
　　伊斯力帶頭走下山坡：“走了，里加魯特。今天說不定會有新的覺醒者加入呢，這可是莉芙路之後再次出現的女性覺醒者啊，我們到戰場去等待吧。”
　　“你說的是……組織這次的討伐隊會出現覺醒者嗎？”
　　伊斯力點點頭又搖搖頭：“也許呢。”
　　林櫟的銀眼已經因為解放了一部分妖力而變為金色。在莉芙路被不知道哪里來的箭矢射中之後，女性深淵者就一直處於高頻率的攻擊狀態之中，這種瘋狂的攻擊和無法想像的驚人的攻擊範圍迅速將整個死城一點點碾成粉末，林櫟硬扛著暴風驟雨般湧來的點狀突刺，大劍揮動得沒有了影子。那廂，阮誕抽出長刀一個人接上達夫和柯羅兩個人的攻擊。因為不能殺傷他們以免改變既定未來損壞率的緣故，竟比對上了狂怒的深淵者的林櫟看起來更為艱難。
　　被壓在碎石塊下的討伐隊其餘三人從瓦礫裏爬出來時，場面已經是一片混亂。這種級別的對戰再也不是她們曾經遇到過的任何一次那麼簡單了，這是她們戰鬥生涯裏最艱難的一戰，或死，或生，甚至覺醒……頗有芥蒂的幾人放下偏見，終於全心全意地攪入戰局，阻擋一批接一批越來越難纏的妖魔的擾亂。
　　撞擊的交界處火花四濺，煙塵滾滾。林櫟齜著牙，臉上開始青筋暴現……金瞳變作豎瞳，眼尾拉尖，面容漸漸變形的少女手臂穩穩地抵擋著那不知疲倦的尖刺一波接一波的襲擊，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悄然在空氣裏凝聚出一張無色的網。
　　是酸霧。
　　當莉芙路察覺到自己的脊背灼熱難耐的時候，她已經被完整地包裹在一張巨大的、腐蝕性驚人而密度可怕的霧網裏了。
　　已然無處可逃的怪物尖叫一聲，莉芙路不甘地大叫，深深地望了柯羅一眼，繼而狠狠地截斷胸口的箭頭，高高舉起，揮臂一擲，同時發絲全數化為武器湧到林櫟的面前：“我說過了，莉莉，跟著組織你一定會後悔的！他們只把你當做工具！工具啊！！哈哈！！”
　　林櫟掃開那雜亂的細密的尖銳發絲，卻沒有躲過隱藏在前面的密集攻擊的陰影裏的那半截箭矢，當冰涼的金屬狠狠貫穿少女的腹部時，她隱約聽見，有誰的喊叫在耳邊轟鳴。緊接著，粗魯而痛快的感覺驅趕了一切感官。此刻，林櫟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意包圍……衝破它，撞開它，不需要約束，不需要克制，不用小心翼翼，不會再有委屈和痛苦。.
　　——像是被蛋蛋輕輕摟在懷裏的……感覺。
　　妖力爆發，夏洛爾看著血泊中已經猙獰了一張臉的林櫟，用力地嘶吼：“莉莉！！！忍耐！！不要再解放妖力了！！停下來啊啊啊！！！！”
　　“林櫟！！”男聲。
　　‘林櫟。’
　　女聲。
　　冷靜的，冰涼的，毫無感情的女聲。
　　像是咀嚼什麼一般喚了她的名字的女聲。
　　‘你又想要逃避嗎。’
　　“我沒有……”
　　‘逃避傷害，逃避痛苦，靠忘記一切來治癒傷口？不可能的，靈魂只會越來越腐爛。’
　　“已經……”
　　‘你很辛苦吧？你總是靠著我的保護才活下來呢。不如這樣吧，讓我代替你存在，讓我去承受所有的痛苦，你只要沉睡，安全的……好嗎？’
　　“不……不要……”
　　‘?，我在這裏很無聊啊，我也想要自由，我也想要憑自己的意志行動啊。你的不就是我的嗎？讓我來吧……好嗎？’
　　“不……”
　　‘林櫟……’聲音變得更為冰冷。.
　　“不……不要……裝逼，裝逼太過遭雷劈。(=_=)”
　　‘……’
　　妖力瞬間沉寂下來，林櫟笑著一握拳，收網，酸霧的大網猛地罩上了莉芙路的身體，尖銳短促的慘叫後，身軀龐大的深淵者不甘地咆哮：“怎麼可能！你、你竟然掙脫了‘夢魘’！”
　　“因為藏在姐姐我的這裏的另一個‘我’啊，”林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是個護短又白癡的傢伙，超S，愛裝逼，偶爾文藝，時常抽風，傲嬌又兇殘……雖然這樣，但‘她’說過會保護我的……”
　　林櫟彎了下唇角：“‘她’說，‘她’是垃圾桶，是附庸，是劍，是……是什麼呢，總之不會是那種會能夠獨立存在的東西……”少女燦爛地笑了起來，“但是‘她’錯了，我可以保護自己的，‘她’錯了。”
　　看不見的網飛快收縮，隱沒在深淵者深色的軀體裏。不一會兒，被腐蝕的軀體掉下無數的碎塊，戰鬥靜止，大家仰頭，注視那有可能成為傳說的巔峰強者隕落的瞬間。
　　阮誕將林櫟拉到身旁，拍拍她的頭，靜了好一會，直到連遲鈍的圓臉少女都忍不住抬頭望他時，他才板著臉小聲地道：“還有我。”
　　“什麼？”沒有聽清楚的小林子湊過頭去。
　　“沒什麼。”阮誕扭頭。
　　“【你好，低級執行員012號，你目前的貢獻值為：5， G1級。世界抽取，目標鎖定，時空穿梭開始，倒數5，4，3，2，1，轉移，目標世界，《還珠格格》。】”
　　====================.
　　“那個，蛋蛋，我是不是耳朵出了什麼問題，系統好像抽到了一個很扯的世界……”
　　“……”
　　“跟這文的風格完全不同啊作者不管嗎？！（喂）”
　　“閉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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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與北之伊斯力交涉再次失敗的莉芙路在西方建立起自己的勢力，並積極尋找優秀的大劍迫使其覺醒吸納新生力量。達夫緊隨其左右。不久，組織和西之莉芙路爆發第一次大規模衝突，雙方互有損失，組織第一代女戰士幾乎全數戰死，莉芙路帶領手下退往西方更深處的地域養精蓄銳。至此，大陸勢力三足鼎立的對峙形式形成，直到南方被深淵者佔領並形成能與前三者抗衡之前，覺醒者勢力和組織方面勢力相安無事地共處的時間長達數十年。

　　五十六

　　“公主，慢點！慢點！”
　　“你們煩死啦！郎卡，班九，你們不跟在阿爸身邊，總是跟著我幹什麼！”一身亮藍色衣裳的少女眉目略深邃，頭飾叮呤噹啷地隨著她激烈的動作而搖晃。她用力地甩動馬鞭，□的駿馬肆意地奔騰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藍得清澈的天空如同倒扣的大湖，恍惚間似乎能夠倒影這個跳脫而尊貴的少女暢快灑脫的身影。
　　“公主！不能往那裏去！那是……”前面的少女倒是策馬奔騰得暢快，可就苦了後面追趕著的勇士們了。被西藏土司巴勒奔遣派到自己這個任性的小女兒身邊的全是西藏一等一的勇士，說是保護公主安全，但攤上這麼一個性子跳脫、熱愛冒險的刁蠻主子，這些好手們是有苦無處訴……眼見那小祖宗要往不適合騎馬的樹林裏鑽，這兩個身高六尺的漢子都快要哭了。
　　“哈哈哈哈！你們怕了就回去！我才不管呢！”塞婭公主笑得暢快，馬鞭一甩跑得更快了。護衛們滿臉大汗地吊在這小妮子的身後，恨不得自己長出翅膀竄上前去將那個西藏王的寶貝疙瘩撈回來才好。眼瞅著樹林越來越近，這種密度的林子馬兒可不願意撞入去，偏公主的駿馬是一等一的良駒，硬是“咯咄咯咄”地直線往前不帶拐彎的。郎卡和班九憋著口勁兒狠下心往前沖，心想著與其讓公主出什麼意外自己受唾棄被處死，不如像個勇士一樣殉主得了。
　　“公主！停下！停……”郎卡還沒說完，差點一口氣把自己憋死。心想事成，前面的小祖宗居然停下來了。那棕色的馬兒悠閒地噴出一股鼻息，像是在嘲笑那些瞎操心膽小鬼似的。兩個漢子苦逼地扯住韁繩，連抱頭痛哭的心都有了。
　　“公主？”見少女從馬背上一躍而下，郎卡和班九也飛快地下了馬跟上前去。塞婭緩緩地向前走，最後停在一團黑色的物什前，出奇地安靜了下來。
　　“公主，發生什麼……公主！快避開！”當看清楚吸引塞婭的注意力的是什麼時，長久鍛煉出來的危機感籠罩了兩個侍衛。他們一步踏上前去，將小公主穩妥地護在身後，手裏抽出造型奇怪的兵器就要往那團黑色的東西上砸。.
　　“住手！”塞婭一喝，將兩個高大礙事的護衛扒拉開，自己再次靠近地上的那團東西。少女無視侍衛的勸告，逕自將這東西翻了個面。
　　三人重重地吸了一口氣，都怔住了。
　　一個……昏迷的女孩，奇怪的黑色護甲，一頭不同於這裏的住民的、淺金色的短髮，娃娃臉，小小的個子。
　　讓他們驚訝的是，女孩腹部處，被半截巨大的金屬箭矢貫穿的傷口……這個傷口居然在緩緩蠕動，箭矢被慢慢地推壓出來，致命的創傷竟然逐漸癒合……
　　塞婭見多識廣，倒是知道那些金髮碧眼的色目人，他們的五官顯然跟中原人差得遠……但眼前這女孩雖然昏迷著，然而面相明顯是中原人的特徵。這些細節就算了，不過身為西藏王最寵愛的小女兒，塞婭可從來沒有聽說過色目人有這種自我癒合的“神力”啊！
　　——不會是哪位墜落人間的天神……吧。
　　鬼使神差地，塞婭抬頭望瞭望上方。
　　樹林裏層層疊疊的樹冠有一個明顯的、被什麼物體砸下穿過的痕跡。
　　根據角度、軌跡來說，就仿佛女孩是直直從高空掉下來的。
　　“……”塞婭木然地抬手，制止住終於回過神來想要“一斧頭拍死這妖孽”的侍衛的動作，“別動，等。”.
　　主僕三人等待了好一會兒。
　　直到地上的女孩完全將半截箭矢排出體外，傷口癒合完美為止。.
　　塞婭一指地上這在兩個侍衛眼裏已然變成“妖怪”的、仍舊昏迷的黑衣女孩，高興地宣佈：“將她帶回去！別弄傷，最近阿爸不是要到中原去進貢嘛，我要把她帶到中原，在中了皇帝面前炫耀炫耀，哈哈哈！”
　　——公主你確定中了的皇帝不會一刀子把這妖孽劈死？
　　兩位難兄難弟對視一眼，哭了。
　　====================
　　紫禁城。
　　乾隆皺著眉看著匍匐在自己腳邊瑟瑟發抖的女孩，沉聲對身邊的侍從道：“送四格格回寢宮，負責伺候格格的下人全部杖責三十。”
　　“皇阿瑪？！”女孩猛地抬頭，猶然掛著淚珠的眼睛全是不可置信，她抬手攏了攏自己的鬢角，手掌上參差的劃傷頓時展現在一行人的眼前，這清晰得嚇人的傷痕就是在一個普通粗使奴才的手上都少見，更何況是一位格格？果然，乾隆心生不悅：“那些奴才是怎麼伺候格格的？！傳令，全數杖斃。”
　　女孩嚇得腳下一軟，眼裏閃過一抹精光，但猶自不死心地低聲泣訴：“皇阿瑪，求……求您去看看額娘……她，她病得很重……”
　　乾隆的耐心告罄了。他一大早的處理完朝政打算到園子裏賞賞花，還沒過一會兒舒心日子就看見這個不甚熟悉的女兒在園子裏爬高爬低的摘花，這還未完，在自己打算掉頭回去的時候非要往下這麼一摔，把底下候著的宮婢壓暈了兩個，才受驚似的“發現”他這個皇阿瑪已經在遠處“被迫”觀看了整個過程。這位四格格當即跪下，於是發生了上面那一幕。
　　“純貴妃既然病重，你不在她身旁孝敬著，跑來這裏幹什麼。”乾隆問道，雙手背在身後，手指有節奏地一下一下輕輕敲擊掌心。
　　四格格心中一喜，忙把準備已久的答案倒豆子似的說出來：“額娘她病中常常無意識地說起往事……她說皇阿瑪曾稱讚她與桂香相稱，昏迷中仍念念不忘地念叨……和嘉想，額娘聞著桂花香氣能夠睡得安詳，如果能夠親手摘新鮮桂花……”
　　“呵。”乾隆斜眼睨著那跪在地上，面有紅光的少女，喉嚨裏低低地噴出一個音。
　　和嘉心下一沉，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他。
　　“將格格送回寢宮。”最後，皇帝只留下了這麼一個命令，拂袖而去。
　　“皇上，需要擺駕到純貴妃處嗎？”身邊的大太監恭敬地問。
　　“不用。說什麼病重……朕聽到的消息卻是說純貴妃健康著呢。原以為純貴妃是個手段了得的，居然讓女兒跑出來演這麼一出……”
　　“皇上英明。”
　　“儘是些耍手段的傢伙。”乾隆想到了什麼，眉頭一舒，“也罷，朕的兒女還是有直率單純的好孩子的……明日西藏王進京，一切可準備好了？”
　　“回皇上，是的。”
　　一行人緩緩往乾清宮走去。
　　園子裏某處假山上，憑空顯出一個人影。全身籠罩在黑斗篷裏的少年俊美的面容和深藍色的眼眸都掩藏在兜帽裏，只微微捲曲的發尾滑出幾根，在帽檐處輕柔地擦過。
　　阮誕冷眼看著底下被人領著離開園子的四格格。少女驀地抬頭，正好與他四目雙對。少年仍舊面無表情，眼神略顯空洞，少女倒是一臉的震驚，漆黑的眼眸出現一瞬間的變形——竟然是豎瞳。
　　目測了一下巡邏的侍衛和這裏的距離，發現如果開打的話肯定會引起大騷動，阿誕不由得沮喪了下來，藍眸灰沉沉的，連嚇唬一下那個和嘉格格的興趣都消失殆盡。
　　“這種世界……不可能會有PSP的……吧……（=_=）”
　　少年深深地郁悴了。（喂你是不是忘了誰←_←）

　　五十七

　　西藏王進京。那長長的隊伍刺入繁華而熱鬧的京城，幾乎將整個鬧市、街道和人群分成了兩半。西域風情突兀地闖入這滿漢的人文裏，讓這一成不變的風景多了那麼一點別樣的味道。總之，街道上的人群團團擠在一旁，對那舞動的藏女、戴面具的祈福者、神秘美妙的音樂指指點點，眼花繚亂的藏服勾勒的花紋似乎傳遞著什麼不可說的故事，小孩子探頭探腦地偷看轎子裏西藏王的大鬍子，一些無所事事的百姓跟在隊伍的後面撿一路落下來的鈴鐺珠花，寶貝似的瞧了又瞧，硬是看出了自家沒有的貴氣福氣。
　　西藏王和他所寵愛的小公主都坐在八人大轎裏，四面透風，沿途的百姓都能清楚地看到他們的面容裝束。倒是塞婭公主的轎子後跟著一台封得嚴實的四人小轎，轎子裝飾得華貴靡麗，兩旁還跟著兩個兇神惡煞的壯漢，護得牢牢的。人的好奇心就是這樣，大大方方地端坐的西藏王和西藏公主一會兒就叫這些無聊的老百姓們看膩了，許多人轉而伸長了脖子去瞅那頂怎麼看怎麼神秘的小轎子，好像踮腳扭腰從人堆裏擠出來就能看到裏面的情況似的。
　　一個紮著牛角辮的女孩被喜歡欺負女生的男孩子們推著倒跌了出來，恰好就摔在了那頂神秘的轎子前。周圍的吵鬧聲一下子安靜了下去，女孩抬頭，前面是目光不善的轎夫，旁邊還站了一個凶巴巴的西藏勇士，背靠著轎子的孩子一下子淚意擠了上來，卻是不敢像在家裏一樣隨心所欲就哭鬧起來——這氣氛已經詭異到連孩子並不細膩的神經都能感覺到危險的地步了。女孩嗚咽了一聲，下意識握緊了拳，才發現自己不聽話的右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抓了塊順滑漂亮的布料……
　　女孩轉過頭，沒有因為自己把那頂轎子的幕布扯下來而感到惶恐。她的注意力現在完全被已經去了屏障而露出來的轎子裏的內容所吸引……那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生物——她不確定對方是不是人——淺金色的碎發、銀色的瞳眸，身穿黑色的奇怪衣服有著奇妙發色眸色的少女正鼓著腮幫默默地盯著她，嘴角猶殘留著可疑的食物碎屑。.
　　——是肉碎吧，大概……
　　路旁湊巧窺見了轎子內的模樣的人都和女孩一樣愣愣地說不出話來了。守在一旁的郎卡反應迅速地一把拽過幕布，也不知道怎麼弄的兩三下暴力嵌回轎子前端，拎起趴在前面憋著眼淚的小女娃放到路旁就指揮著繼續前進。進京隊伍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熱熱鬧鬧地沿路招搖，只有被嚇呆了的女孩被母親攬在懷裏，猶自傻傻地憋出一句：“妖怪……妖怪吃人……”.
　　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三人成虎，經過老百姓加工的故事總是充滿想像力的。於是幾天後，京城裏傳遍了大街小巷的、關於“西藏王給皇帝進獻了只金髮銀眸的瑞獸”這樣的流言會出現，也就不難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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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京城裏造成了怎樣的轟動，她現在正盤腿坐在轎子裏，圓鼓鼓的臉上是饜足的神態，小樣兒滋潤得很，倒是把掀起幕布給她送食水的班九氣得牙癢癢的。這漢子在塞婭拍板決定把林櫟撿回去時就感到很不滿，在塞婭看來，這個淺金髮的少女也許就只是一個軟弱無害、外表特別的小傢伙而已，然而在有著無數殺敵經驗的班九面前、在這個西藏王所讚賞過的勇士眼裏，林櫟的出現透露著一股子詭異。這個女孩身上是有血腥味的，不是被攻擊受傷沾染上的血腥味，而是在盛大的殺戮裏積累起來的……殺氣。
　　是殺氣，不會有錯的。
　　在西藏的時候，班九沒有少給林櫟下絆子，但每次都讓這蘿莉僥倖避過。班九觀察很久了，女孩貌似聽不懂西藏話，也不亂跑，沒有什麼惡習，就是比較愛吃。塞婭喜歡這個小鬼，經常打賞不說，有什麼好吃的上趕著送到這個銀眼的傢伙處去，他們高貴的公主殿下跟這來路不明的女孩呆在一起常常笑得開懷，怎叫他這個追隨公主累死累活還討不到一句好話、常常面對主子的冷臉連打滾求撫摸的心都有了的苦逼護衛不恨得牙癢癢的？
　　塞婭在轎子上忒不老實地扭了扭，最後還是一個騰躍翻下地跑到林櫟的轎子前，掀開幕布就往裏鑽：“唉唉，真無聊，麥朵，你說這中了的風俗就是不一樣，看這街道又窄又擠的，真憋屈。”
　　對這個隨意給別人起名字的公主的抱怨毫無反應，林櫟雙眼亮晶晶地抓過塞婭遞過來的肉幹，很是自覺地當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歡快啃了起來。
　　——看你裝！你小樣明明會聽西藏話！
　　一旁的班九看不過眼，涼涼地道：“公主，等見到了皇帝，要將這個怪……麥朵進貢嗎？聽說這中原裏除了人什麼都吃，麥朵這樣子看著也不像人，會不會也把她也……”
　　“啪嗒”。林櫟手裏的肉幹掉到了地上。
　　塞婭和班九一同望她。紅衣的公主一臉疑惑，班九努力板著臉，內心暗爽：露餡了吧你這妖孽！
　　林櫟純潔地望回去，撿起肉幹繼續若無其事地啃了起來，同樣一臉疑惑地面對二人，臉蛋漸漸紅撲撲的，暈出了“矮油你們不要這麼盯著人家啦會害羞的”的嬌羞。
　　塞婭高興地笑了起來，摸摸她的頭一副憐愛的模樣，轉而凶巴巴地斥責班九：“你怎麼可以這樣嚇唬麥朵！嚇壞了怎麼辦！她可不像你三大五粗的，看著柔弱的身子骨！以後不准亂說話！”林櫟像是什麼都聽不懂似的順勢在人家漂亮妹子的懷裏蹭了蹭，臉上露出一副幸福的表情。（喂）
　　“是的，公主。”
　　班九木了臉，就差沒有上牙咬了。
　　——這妖孽……
　　班九覺得自己遲早會被這個狡猾又無恥的妖怪弄瘋的。至少在御前比試之前，他都確信著自己跟這個從天而降的禍害是勢不兩立的關係，日後相處的日子裏不是“你咬死了我”就是“我氣瘋了你”。只是這位西藏王倚重的勇士沒有想到，自己會有真心地覺得“當初塞婭公主撿到這個妖孽實在太好了”、“自己沒有一時衝動把她拍死實在太好了”的一天。
　　而這一天很快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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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天氣甚好。已經入住紫禁城的西藏王和其愛女塞婭公主早早地梳洗完畢。在提出要讓自己帶來的西藏勇士和大清這邊的人比武後，巴勒奔就一直督促著自己的護衛們不要鬆懈，給他們的王好好爭一爭面子。塞婭更是整天沒個消停地揮舞她那根長鞭，打著小算盤打算到時候混到比武場上去的這個公主可是很認真地鍛煉自己的武技的……至於胡鬧著“不小心”甩了那些個宮女太監好幾鞭子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林櫟悠閒得緊，披著斗篷坐在一旁邊吃邊喝還有現場武打片以供娛樂，心情不是一般的歡快。這廂各種混亂暫且不提，那廂，乾隆的愛女、曾經在外流落十多年最近才冊封的民間格格的住處也是鬧騰。
　　漱芳齋住了個多動又隨性的小燕子，本來就沒有過幾天平靜日子。但從昨天起這地兒卻詭異地安靜了起來。沉默了許久，還是小燕子先沉不住氣一腳踩在凳子上：“要我說，幹嘛要把那傢伙留在漱芳齋啊，說得好像我們把皇阿瑪搶走了，害得純妃娘娘病重了一樣！”
　　一旁宮女打扮的紫薇匆匆地掩上對方那張總是惹事的嘴，皺了眉溫溫婉婉地解釋：“小燕子，你想想啊，和嘉格格年紀也不比我們大，看她手掌上的傷痕……還有，她跪了那麼久，膝蓋肯定受不了的，都是皇阿瑪的女兒，我不忍心她這麼苦……”
　　“她苦，你就不苦？！”小燕子掰開好姐妹的手，劈裏啪啦就把自己的不忿全部倒出來，“紫薇你就是太心軟了才讓人家覺得你好欺負！你想想那個叫什麼‘和假’、‘和真’的，從前沒有見過她，一來也不通報，就這麼大刺刺地跪在漱芳齋門口，像是我們虐待她似的哭個沒停。要是被別人看到，傳到皇阿瑪那裏，還不知道會怎麼想我呢！”.
　　小燕子也不是個傻的，就是天真了些，但對方做得那麼出格了，再看不出來就真弱智了：“你先別說！還有還有，你好心讓她趕緊進來，好茶好點心地招呼著，她先來個訴苦，冷嘲熱諷地說我們‘仗著寵愛獨佔著皇阿瑪’，然後又說我們‘從民間市井來的上不得臺面，免得在西藏王面前失了大清的面子’，你不是沒有看見她那個時候的嘴臉！原以為是個可憐見的，結果就一白眼狼！真想不懂皇阿瑪怎麼還有這樣的女兒，還說讓我們把今天看比武的位子讓給她呢，我呸！這個壞女人，真讓人討厭！”
　　“小燕子！”紫薇瞥見一旁不知道已經聽了多久的和嘉愣愣地站著，急忙又要去捂好姐妹的嘴。和嘉傻站了一會，忽地變得鎮定：“兩位姐姐，和嘉沒有想要爭些什麼，姐姐實在是誤會我了。”
　　“哼。”小燕子閉上嘴巴，也不回應。
　　“額娘……額娘已經好幾天沒有清醒的時候了，夢囈裏一直叫著皇阿瑪……”和嘉低低地?述，“和嘉不是說幾位姐姐上不得臺面……和嘉只是一時緊張失了言，和嘉只是想要找一個能跟皇阿瑪說話的機會，讓、讓皇阿瑪去瞧瞧額娘，聽說比武那天幾位姐姐都有專座，還珠格格是皇阿瑪的掌上明珠，紫薇姑娘也曾捨身救皇阿瑪一命，能被皇阿瑪眷顧和嘉不敢多言……”
　　“你的意思是金鎖不配去看比武了？！”小燕子抓住了對方話裏的關鍵，立刻就要跳腳。紫薇也難得皺了皺眉，倒是一旁的金鎖連連驚慌地推辭，“金鎖的位置可以讓給和嘉格格的！奴婢我……奴婢也不懂看比武這些……”
　　和嘉忍不住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這表情的落差嚇得金鎖連忙住了口：“啊，本來紫薇姑娘……跟皇阿瑪的關係‘非比尋常’，和嘉是不敢答應這個位置的，但既然金鎖姑娘相讓，和嘉就卻之不恭了。”
　　——她的語氣……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紫薇的臉色立馬變了。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6

　　五十八

　　比武當天，眾人列座。乾隆掃一眼身旁的妻妾兒女，視線碰觸到還珠格格身旁端坐著的和嘉時，對方朝他露出個羞澀孺慕的表情。女孩的眼神小心翼翼的，滿是討好，隱約又有些倔強。
　　乾隆內心不悅，他本是特意為漱芳齋三人賜座，現在……皇帝表情淡淡的，扭過頭去，和坐在身旁的西藏土司笑道：“朕很久沒有看比武了，正好看看西藏的勇士和我們大清的好兒郎相比如何。”
　　巴勒奔哈哈一笑：“自然都是好勇士！”
　　塞婭公主也湊過來道：“皇上儘管看好了，我們西藏的勇士也不比你們的差！”
　　她說著，還不忘拍掉從身後偷偷伸出來、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摸走公主座旁的糕點的手。那手被輕拍著警告了一下，頓了頓，忽而加快速度“嗖”地順走了桌上的一隻桃子，讓塞婭十分哭笑不得地裝作生氣地喝道：“別胡鬧！”
　　說起來，其實乾隆早就注意到了塞婭身後的那團……玩意，只是礙於身份，沒有找到機會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於是現在便順著塞婭公主的話題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塞婭公主身後這位是……”
　　巴勒奔直爽地說：“啊，那是小女的玩伴麥朵！拗不過塞婭這孩子糾纏，所以這次上京也把她帶上了……”
　　“這個麥朵為何作這般裝扮？依朕所知，西藏的服飾也並非這樣的風格。”乾隆饒有趣味地詢問，目光銳利地瞥了“麥朵”一眼，又收了回去。一身黑色軟甲外罩藏裙的林櫟頭面上披了深色的紗，隱隱約約只能看見她不斷蠕動的腮幫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若無其事地嚼嚼嚼嚼嚼……
　　——真丟人。（→_→）
　　混在侍衛裏的阮誕壓低一下帽檐，湛藍的眸被陰影渲染成了深深的幽藍，不湊近去看不出異常。在這種科技落後的世界呆得已經十分不耐煩的卷毛宅默默地盯著上座的那個因為貪吃已經被不少人盯上了的蘿莉怪，內心生起一種一把捂著她的嘴拎著就跑的衝動。
　　不止乾隆，在場的不少人對林櫟這個裝扮奇特的傢伙都很好奇。自認為學識淵博的人還在腦海裏細細推論了一番，琢磨著這是西藏哪里的習俗養出來的人。不遠處的小燕子剛剛瞪完坐在上座的皇后，內心正舒暢，於是眉飛色舞地繞過和嘉跟隔著一個座位的紫薇說話：“哎哎！你看站在那個西藏公主身後的傢伙！好奇怪的裝束，那是西藏的服裝？”
　　紫薇見和嘉臉色不豫，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小燕子收斂一點。這個惹禍精又豈是那麼容易勸得著的？反正她就是看和嘉不順眼……小燕子是不知道和嘉已經識破了她和紫薇的身份，而從對方的隻言片語中已經猜到事情的端倪的紫薇又不能就這樣告訴自己的好姐妹以免事情鬧大，只能有苦自己和血吞，尷尬地笑了笑：“那也許是塞婭公主的暗衛呢，小說話本裏不是有那樣的人嗎？一身黑衣藏于暗處保護主子……”
　　話說著，比武已經開始了。雙方武士各出一人，兩三下就打得難分難解。不知道是誰先開的頭，總之，等別樣的吵鬧將觀眾的注意力從比武場稍微吸引到上方看臺時，竟發覺兩位成長在完成不同環境裏的公主互相之間也“掐”了起來。塞婭一句西藏話一句漢語尖聲叫著給自家勇士鼓勁兒，小燕子不甘示弱地蹦蹦跳跳喊得比誰都聲嘶力竭。一個身穿旗袍的滿清格格，一個紅裝珠飾的西藏公主，全然不顧儀態地離開座位死命?喊，就差沒有扭成麻花跳個啦啦操來給己方選手助威了。乾隆和巴勒奔雖然都對自己的任性女兒有所瞭解，卻斷斷想不到兩個性子相同的撞在一起時引爆的火花會如此激烈。明明是劍拔弩張的對峙氣氛一下子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搞笑感緩衝了似的，許多性子隨和的觀眾都忍不住會心一笑。
　　林櫟也笑了。她的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趁著塞婭離開座位的當口歡樂地肆無忌憚地把那些個水果糕點喝的吃的全部納入懷中。全部人的注意力不是在兩位公主身上就是在兩個纏鬥中的勇士身上，沒人閑得蛋疼去理會這個角落的小事……哦，阮誕的話，這廝閑得蛋疼什麼的大家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能跟小林子這種生物混在一起的認真地計較起來你就輸了，嗯，你懂的。（喂……=_=）
　　於是某誕看著自家寵物（？）吃得歡快，很欣慰地把帽檐壓了壓，閉上眸來了個眼不見為淨。（啥？）
　　“這裏是公開比武的地方，凡得皇阿瑪器重寵愛的都蒙恩列座。你們在漱芳齋，門一合上愛幹什麼不打緊。但此處耳目眾多，還珠格格這樣上躥下跳的，未免有失體統。”和嘉優雅地端起身旁的瓷杯，揭蓋啜了口，好整以暇地說道。
　　雖然對方由始至終都沒有提到自己，但紫薇知道這話明是在說小燕子無禮，實質連她也一同罵了。紫薇性子弱，避重就輕地回：“啟稟格格，還珠格格天性率直，對皇宮的規矩適應得不好……”
　　“呵，適應得不好就不用遵守了？”和嘉“啪”地放下茶杯，嚇得紫薇一個激靈，“這皇宮的規矩就是皇后娘娘都得遵守，她這個格格……還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呢，說一句‘性格率直’就可以橫行無忌了？”
　　打鬥到了精彩處，引來觀眾的陣陣叫好聲、喝彩聲和鼓氣聲。小燕子和塞婭兩個吵雜的激動的叫嚷聲在背景裏遠離、遠離。不，一切都在遠離，包括這熙熙攘攘的比武場，包括這暗潮洶湧的深宮，包括這讓人又痛又愛的，紫禁城。.
　　紫薇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她幾乎可以肯定，在說到“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的時候，和嘉的嘴角勾起的那抹意味深長的冷笑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知道了！
　　紫薇滿腦子只有這個答案在盤旋。許多許多各種各樣的後果不一會全部湧上心口，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
　　和嘉表面上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內心卻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和優越感，一種……自己可以隨時操控別人的情緒，自己可以改變很多既定的東西，自己獨一無二的優越感。這種優越感延伸開去，讓她愈加地想要讓別人更驚訝一些、更多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仿佛只有這樣，她自身的存在才有價值，她才真正地證明了自己與眾不同。
　　——是的，我知道一切?。你們想要隱瞞的事，甚至你們以後發生的事……
　　這個只會在別人身上尋找存在感和優越感的少女完全不知道，她現在的想法多麼悲哀。
　　——是的，不只是這些，我從一開始就和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不一樣……
　　和嘉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有一瞬間變作豎瞳的眼睛明亮得驚人。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最後，紫薇只憋出了這麼一句，就沉默地坐在一旁不再發言。和嘉也沒有再挑釁，她的目的達到了，心情變好，比武場上的人換了幾輪。這一次的西藏勇士連續打倒了好幾個滿清的好手。旁觀的福爾康正要離座出戰，就見一個不甚強壯的少年不知何時頂替了上一個失敗的勇士。這個御前近侍只好按捺下一腔熱血，下意識去瞧坐在看臺上的紫薇時，被她那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膝蓋一彎差點就要躍到心上人的旁邊噓寒問暖去了。好在他也意識到現在是個什麼場合，只隱忍地用擔憂地目光上下掃了她一眼，見她表面完好，仍舊擔心不已。
　　坐得較遠的福爾康自然是不知道，在他正要上臺到最後變成了阮誕上臺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麼。紫薇絞著帕子，雖然驚恐交加，但也相信對方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害自己，所以就只是顫著聲問：“和嘉格格……你，你抓著奴婢的手臂作甚？”
　　“你看到了吧？”和嘉聲調平和地問。.
　　“看到什、什麼？”紫薇小心反問。
　　“不管你有沒有看到……不要亂說話。”和嘉又恢復了那個當初跪在漱芳齋前梨花帶雨的柔弱模樣，只右手的指甲暴長，手掌曲成爪狀正抵在紫薇的後腰處，“好好看比武啊，紫薇姑娘。”
　　紫薇不知道和嘉剛才為什麼要對著爾康的方向露出那種可怕的表情，在發現這個格格的面容和眼睛有些不對勁之後，紫薇內心已是驚濤駭浪。她不是沒有聽過妖怪志異之類的故事，從前一直以為這些東西皆是怪力亂神擾人心志。然而方才看到和嘉的瞳仁變作那種不正常的樣子時，紫薇驚悚了。
　　和嘉正得意著呢，忽見台下那個躍上場的陌生角色瞥了自己一眼……沒有看錯，那是天藍色的眼眸。和嘉左右一望，發覺其他人都沒有發現那壓低的帽檐下的“異常”。少女突地覺得生氣了起來，她喜歡被“特殊”、“獨一無二”這樣的定語包圍，因此她厭惡有人和她分享別人的注意力和恐懼。
　　林櫟感覺到一股微弱的妖氣稍現即逝。她艱難地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梗著脖子粗咳了兩下，才發現台下比武的其中一人有點眼熟……定睛一看，切，原來是蛋蛋……嚼嚼嚼……等等？！是蛋蛋？
　　“我要親自上去教訓這個傢伙！”塞婭正嚷嚷著，下一秒怔怔地望著“麥朵”從自己身後躍了出來，風吹跌了她頭上用於遮掩的薄紗，自從撿到她之後就始終保留著的一身黑色護甲給場上一張圓滾滾的娃娃臉弱化了整體氣勢的少女稍微找回了點氣場。比武場裏一片寂靜，眾人口瞪目呆地看著那個淡金色發絲，銀白色瞳眸的……怪物，集體失聲。
　　“那是……什麼人？好奇怪的相貌。”還是小燕子充滿好奇的詢問打破詭異的沉默。
　　不等眾人反應，場上兩人竟然以可怕的攻擊頻率，在讓人無法分辨雙方動作的高速移動裏打了起來！
　　場外為這難得一遇的、超乎想像的對決安靜了，落針可聞，所有人都秉著呼吸仔細觀看這無法形容的一戰。
　　“啪啦啪啦啪啦”，打鬥間，比武場上，各種水果糕點掉了一地。
　　……不要問我是從誰的懷裏掉下來的。（=_=）
　　現場又一次為這萬年難得一遇的比武寂靜了。
　　…….
　　這是一個悲哀的故事。無論是對於和嘉、還是對於林櫟來說。
　　——混蛋不要踩！縮開你的腳！你的腳！蛋蛋我咬你！！我的存糧啊嗚嗚嗚∼QAQ

　　五十九

　　當看見林櫟挑了把長劍出現在比武場上時，和嘉終於也坐不住了。這個外貌明顯不同于常人的女孩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特別是，她還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氣息從圓臉少女的動作間逸出——那彌漫著不詳氣味的感覺是妖氣……沒有錯的，就是妖氣。
　　——她難道也是……
　　和嘉“騰”地站了起來，讓身旁本就緊張的紫薇再次受到了驚嚇。本來被林櫟和阿誕的打鬥吸引了注意力的乾隆回過神來，掃了一眼一臉不可置信的和嘉，才略帶不悅地——畢竟這進貢的隊伍裏竟然有這樣一個不知底細深淺、看著不像人類的傢伙，這讓總是憂心自己安危的乾隆很不爽——跟巴勒奔道：“朕倒是不知道西藏還有這種……出色的……勇士啊。”
　　那拖曳的語氣裏隱含的試探被西藏王粗大的神經給忽略過去了，這個絡腮鬍子一臉粗獷的漢子哈哈一笑，十分天然地回答：“那是！那是！本王也沒有想到啊，麥朵這次如果勝了，本王當重重賞她！”
　　乾隆一臉→（=_=）的表情盯了巴勒奔很久很久，直到對方開始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長出朵花的時候，這滿清江山的主人才終於確定，西藏王是認真的。
　　——這他媽的居然是認真的！！（=皿=）
　　不理這邊廂皇帝被西藏土司的天然屬性精神攻擊到嘔血內傷，只說場下鬥得難捨難分的兩人。阿誕一邊避開對方胡鬧似的一擊，伸手抓著林櫟的手腕，瞬間將她拉到自己面前，外人看來，就好像他們兩人正在較勁，而實質上阿誕還有空閒去壓了壓自己的帽檐，才斯條慢理地將唇湊到林櫟的耳邊，說話間吐露的氣息輕輕柔柔地拂過她的耳廓。
　　他說：“林櫟……你丫別給我那麼認真啊喂。”
　　林櫟無辜地回：“你不是讓我假裝和你打得激烈然後輸掉麼？”
　　阿誕：“所以意思意思一下就可以了……你幹嘛還上牙咬……（=_=）”
　　林櫟：“一不小心就……（→_→）”.
　　——給我小心啊！！不許一不小心啊！！不許啊！！
　　用劍一把隔開林櫟的爪子，兩個人繼續“舞刀弄槍”打得不可開交。妖氣越來越濃烈，和嘉的身體微微地顫抖。紫薇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好心勸到：“格格，還是坐下來吧……皇上在看這邊……”說到一般，她觸電似的縮回手去，呆呆地望著和嘉那雙再次顯露出來的、野獸一樣的豎瞳發愣。
　　“看我們的勇士！！加油！加油！把那個古怪的傢伙拿下！！”小燕子無視氣氛繼續叫嚷。
　　“麥朵上啊！！咬死他！踹他！踩他臉！！麥朵加油！回來給你好吃的！！！”塞婭不甘示弱地對喊。
　　在林櫟出場後一直凝滯著氣氛的整場比武因為這兩個活寶的掐架再次微妙地回溫。竊竊私語越來越大聲，兵器的碰撞聲夾雜其中，一下一下地鼓動著和嘉的心跳。少女扭拽著手帕，發上壓著的旗頭有些重，但重不過內心源源不斷升起的驚咋和怨怒。
　　阿誕目光一閃，將林櫟的劍大甩著架了開去，同時嘴唇微動。一直關注著那方動靜的小林子會意地向後一撤，“失手”將緊握的長劍拋了出去，直直刺向看臺一側挺直身形死死盯著這裏的和嘉格格。果不其然，和嘉無視紫薇細若蚊鳴的驚呼，當著看臺上這一溜舉足輕重的人物的面，一側頭避開附著妖氣的劍鋒。長劍“突”地刺在了座位的椅背上，雖然劍刃離和嘉甚遠，但隨著劍身的形狀環繞的妖氣竟然也將她的臉頰劃出了一道血痕。一抹血珠滲出，滴溜地順著那姣好的臉蛋滑下，鮮豔的紅色越發襯得少女唇瓣蒼白、眼眸明亮，那是因為，火焰正燃燒在她的眼底，而被上齒蹂躪已久的下唇無法承載她的怒氣。
　　小燕子口瞪目呆地看著那個看起來“肩不能挑”、“手不能抬”、“柔柔弱弱”的和嘉格格不僅輕鬆躲過了迎面而來的長劍，還一縱身就躍下場去，“她她她……”地噎了半天什麼都說不出來。塞婭也驚奇地看著那邊另外一個中了公主如此勇猛，耐不住性子地也躍入場內。正好阿誕和林櫟各站在比武場的一角，這樣跑進來倆人頓時就成了二對二的形勢對峙。
　　“皇上的女兒也有這樣的好身手啊！”西藏土司不遺餘力地散發著他的天然氣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多了個“會武的女兒”的乾隆臉色正陰晴不定呢，這樣一番話甩過來讓他硬是聽出了諷刺和嘲笑，語氣自然也不好，斜著眼看著下方一會，突然喝住了還在看臺前方探頭探腦像是也要跳下去湊個熱鬧的小燕子：“胡鬧！給朕坐回去！”
　　還珠格格一聽這皇帝是真的發怒了，性子強起來就想索性往下跳了再說，未來得及行動呢就讓急急跑過來扯她衣袖的紫薇給拉著一起跪下，又被強壓著頭糊裏糊塗地謝了個罪。直到已經回到座位上坐穩當了，小燕子才不甘不願地老實下來，只屁股還動來動去的，恨不得多長幾雙眼睛看清楚那場上的情形。
　　這場上的情形……可以說是和嘉腹背受敵。前有林櫟和塞婭明晃晃的武器，後有阿誕敵友不明，和嘉劈頭劈腦就祭起剛才從椅背上□的長劍，迎面刺向林櫟的時候，才感覺到阿誕後來而至的背刺。攻勢大開，難以回防，收不及的劍勢卻突然一拐，和嘉這夾雜著同質妖力的一擊竟向著塞婭而去了，而無法感受到妖力的西藏公主竟讓長鞭去纏那削金斷玉的一擊！
　　——不好！塞婭死掉的話，這個世界會崩潰的！
　　“錚！”
　　班九被那劍強勁的力度掀翻著倒飛出去。這個為了保全主子而以身擋劍的漢子手中的兵器被震得碎裂，虎口生麻發顫，如果這一切可以換來塞婭安然無恙的話尚好，但那個襲擊公主的妖女的攻勢竟然沒有被削弱分毫，仍舊順著原來的軌跡劈向塞婭！這下子班九氣得嘔出一口鮮血來，意識模糊間，只看見那個金髮銀眸的“妖怪”一手抓向對方的劍鋒，居然絲毫不顧手掌會被砍斷的後果，臉色平靜地握了上去。
　　寂靜。
　　劍停了。
　　和嘉愣愣地看著被林櫟抓在手裏溫順無害的長劍，環視周圍一周，激動的情緒終於清醒，霎時驚出一身冷汗。
　　當是時，一眾人都沉浸在不可名狀的寂靜裏。比武場再一次變得落針可聞。一些人忍不住微微發起抖來，皆因和嘉那可怕的神力和林櫟這種更加聞所未聞的力量實在讓人不由得驚恐。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嘶叫，紫薇打了個激靈，極目望去，只見一個頭髮散亂的女人連滾帶爬地闖入了露天比武場內，因為守衛的士兵俱被不可思議的打鬥攝住了魂，那纖弱的女人如入無人之境，直直地撲到了乾隆的腳下，扭身指著還和林櫟僵持著的和嘉嘶喊：“皇上！皇上！你要給臣妾做主！那妖孽不是我女兒！我女兒的軀體被狐狸精占去了啊，我可憐的女兒！皇上！抓住那妖孽！抓住她！”
　　眾人譁然。
　　不止唇色，和嘉連臉色也蒼白起來。她的身子輕輕晃動，幾乎站不住腳一般虛扶了下，才挺直脊樑，嘴角勾起一抹嗤笑，不屑、倨傲的眼神就這樣毫無遮掩地刺向了上座的乾隆，那眼珠子竟是變作了野獸一樣的豎瞳！
　　原來那作妃嬪裝扮闖進來的女人正是和嘉的生母純妃。去年臘月，本就體弱的和嘉格格染寒病重，純妃守在著女兒身旁，親侍湯藥，流著淚親眼看著女兒呼吸消失合上雙眼永遠地離去。純妃不忍將年華正好的格格下葬，整整守了女兒屍體一夜，第二天半睡半醒間隱約見一九尾的妖狐影子融入女兒身體。純妃在皇宮生活，慣於謹小慎微，假裝不知，只當和嘉“逃過一劫”，照樣按照從前的模樣疼她。得知“假和嘉”竟然鬧到皇上面前去了，純妃終於沉不住氣。她在皇宮經營多年，行事小心翼翼，才總算有那麼幾天清閒日子過，現在又被和嘉一下子弄得一團糟，怎叫她不惱？於是今天趁著比武沖到皇上面前“討公道”也是無奈之舉。
　　“狐狸精？”和嘉歪頭，眉頭皺得死緊，“別把我和那種東西混在一起。我可是九尾的狐妖，修為已有上千年，怎是那些個精怪可以相比的？！”
　　聽見少女真的承認自己“妖怪”的身份時，乾隆反而有些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在開玩笑了。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小燕子在一旁咋呼著上下去瞧那妖怪與常人有何不同。林櫟折斷和嘉的劍，滿臉疑惑地輕聲問道：“有什麼不同OvO？”
　　“當然不同了！我現在可是能稱得上半仙的！”和嘉猛地回過頭來，狠狠地刮了林櫟一眼，才輕鬆地扔了斷劍，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衫，“既然遊戲結束了，我也不和你們玩了便是。可惜……你們這一幫子的腦殘就繼續蹦躂吧，還有你，”她指了指乾隆，“繼續被那兩個真真假假的民間格格戲耍的感受很好嗎？”
　　乾隆不語，只示意侍衛們成合圍之勢。和嘉譏諷一笑：“被白費力氣了……這裏，大概除了她之外，沒有人可以攔我！”少女說著，瞥向林櫟。她只感覺到了林櫟的妖力，所以下意識以為她也是“同道中人”。而已經將自己的存在弱化得差不多的阿誕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縮回了護衛隊了，望天望地望風景就是不看林櫟充滿怨念的小眼神。
　　林櫟繼續發問：“你既然那麼厲害，為什麼還要假扮這個什麼格格啊OwO？”
　　和嘉憤憤然：“這些腦殘們在宮裏勾心鬥角的，偏偏這皇帝還蠢到死地被耍得團團轉，我看不過眼……”
　　“所以你覺得自己很高明嗎？”乾隆絲毫不見氣憤，只平淡地詢問。
　　“當然……”和嘉剛冒出來兩個音，就發現周圍的氣氛有點不對勁。
　　幾乎全部的人——小燕子、紫薇、純妃……甚至塞婭和西藏王，所有的人都用看“來人啊快來圍觀傻[嗶——]神獸”的目光盯著她。
　　和嘉一愣神間，林櫟立馬將手裏的斷劍疾射而去，灌注了大量妖力的半截劍刃不僅穿透了她的胸膛，還撕裂了她作為狐妖的真身。.
　　合上眼前，她聽到，侍衛隊裏幽幽地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他說：“想想你自己做過什麼吧。”
　　……
　　至死，和嘉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
　　西藏王出京，西藏公主塞婭連同駙馬福爾泰一同離京返回西藏。後宮中盛傳和嘉格格患有失心瘋，還將她的軼事傳得有模有樣的，說什麼突然攔截皇上御駕啊、跑到漱芳齋哭哭啼啼啊、忽又對還珠格格橫眉豎目啊、又在比武場上發?症要下場啊……如此種種，一個脾氣古怪，性格反復無常，行為詭異的皇室公主形象躍然紙上，成為京城百姓好一段時間內茶餘飯後的談資。
　　直到好幾年後和嘉公主下嫁給福隆安，多現於人前，舊時謠言方不攻自破。

　　六十

　　“【你好，低級執行員012號，你目前的貢獻值為：6，可查詢情報等級為G2級。世界編號RP034563——《吸血鬼騎士》，次元屬性：魔幻世界，科技發展程度：E3級，異波段生命體特徵：請留意相貌出色家世顯赫的少女。祝你任務愉快。】”
　　……
　　嗡嗡的聲音不絕於耳，林櫟覺得自己的頭昏昏沉沉的。上一個次元挺直脊樑眼神倨傲的那個少女的影子總在她眼前晃，她拿手掃了掃，‘系統’的提示混雜著不知道什麼奇怪的背景聲灌入她的腦海裏。再次聽到這種讓人有失意體前屈衝動的所謂“特徵提示”已經不能讓林櫟作出什麼特別的反應了……她習慣了，所以仍舊沉浸在半夢半醒的邊緣，一片光暈夾雜著黑暗掠過她的視野，然後是一張極其美麗的臉……能讓所有的男人和女人僅從視覺上就能得到極大滿足的、不屬於人間的臉。
　　——“?，小木，你鬥不過我的。”
　　……
　　“……同學？小林同學，小林同學？”
　　“……同學？小林同學？！”.
　　——不是叫我。╮(╯▽╰)╭
　　林櫟掀了掀眼皮，淡定地繼續昏睡……
　　“小林櫟子同學！！”
　　——……（=_=）絕對不是在叫我！
　　忽地有人使勁地晃了她的肩膀一下，這個粗魯的動作讓某口水長流的蘿莉怪差點一頭栽到地上。林櫟睡眼惺忪地茫然抬頭，就見禿著腦殼一臉亮油的大叔拿著課本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本田老師見她一嘴角的可疑液體掛著並且還滿眼無辜的樣子就犯咳嗽，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清清嗓問：“小林櫟子同學，給我說一下正弦定理的具體內容。”
　　林櫟擼了擼下巴的水跡，瞪著圓滾滾的眼睛問：“……小林櫟子是……我？”.
　　“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教室裏的學生們東倒西歪地樂得不成樣子。見過上課睡覺的，沒見過上課睡覺睡到連自己是誰都忘了的。這妞彪悍啊！鄰桌的銀髮少年正要嗤笑出聲，忽而被身後的棕色碎發的少女戳了一下後背，無奈，他將筆記本上關於“正弦定理”的一段劃出，悄然地伸到林櫟眼下。娃娃臉的女孩擰頭，就只看見對方不爽地轉頭給她留下的後腦勺。
　　林櫟望望本子上一坨一坨擠在一起的日文，又望望臉色越來越陰沉的數學老頭，深吸一口氣，艱難地、掙扎地道：“啊！看天空！外星青蛙入侵地球了！”手指堅定地指向窗外。
　　禿頂的本田大叔眼神都不帶晃一下，依然默默地望著她，只是目光越來越兇殘。
　　全班同學都沉默地低下了頭，角落裏唯一扭頭看向窗外的某遲鈍男生瞬間反應過來，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同樣飛快也低下了頭。學生們的臉都紅了，羞的，為他們居然和這種級別的孩子在同一個教室上課——不排除有憋笑憋紅的。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林櫟一臉正氣，仿佛已置生死於度外：“老師，這位同學說他知道。”將身旁的銀髮男生出賣了以後，小林子滿意地坐下了。
　　錐生零鐵青著臉回答完本田老師的問題後，順帶承受了這更年期老男人對於“曾經在我的課上睡覺的孩子上輩子都是折翅的天使”的吐槽攻擊的餘波，下課鈴也恰巧響了起來。
　　零連一筆記本拍她臉上讓她後悔自己為啥長得那麼立體的心都有了。
　　林櫟打個呵欠在教室裏張望了一下，然後找准的門口就要一把往外沖，哪知女生們突然形成人潮往外猛衝，林櫟傻傻地被帶著走了好遠，等人流停了下來，娃娃臉的少女才發現周圍的環境變得更加吵鬧——全部的女孩子各種各樣讓人能夠一次性起無數雞皮疙瘩的尖叫聲。
　　“麻煩讓讓！請退後！日間部的同學，門禁時間已經到了，請大家回各自的宿舍！”一個嬌小的女孩從眾多鶯鶯燕燕中穿過，沖到她們隱隱包圍著的門前大聲驅趕人群。她袖章上繁複的花紋晃得某蘿莉怪一陣頭暈。離得近的女生出言譏諷：“快走開啦！不是想要獨佔夜間部的各位大人吧！”.
　　“哦？！”“獨佔”這個字眼觸動了銀眸金髮的少女的某根神經（也許是觸動了她接近二次元空間般結構神奇的胃袋也說不定），林櫟崇拜的目光放在了還在努力做維護秩序的努力的風紀委員身上。
　　黑主優姬被那罕見的、火辣辣的崇敬目光看得一陣不適，忙急匆匆地反駁：“不是的！我只是在盡作為風紀委員的義務和責任而已！大家不要再往前擠了！你們……”
　　話未說完，月之寮的大門打開。一群閃瞎了林櫟狗眼的美型男女魚貫而出，現場的尖叫一浪接一浪，她站在人群裏，只覺得連作為半人半妖（簡稱人妖（喂！））比一般人要堅強的內臟都要被這種金屬蹭刮一樣的尖銳叫聲震碎了。
　　但她沒有立刻離開這個被可怕的少女漫畫“結界”覆蓋了的神秘區域。因為，她看見，那一串發光體的後面綴著一隻眼熟的卷毛……啊不，綴著一個身影就快要被粉紅花花掩蓋了的遊戲控少年。
　　阮誕感受著指腹下PSP鍵盤久違的觸感，一股巨大的幸福感擊中了他，讓這信奉“不需要的時候就別隨便扯動臉上的肌肉浪費能量”的少年那股子一個勁兒往外冒的傻氣幾乎與林櫟同步（喂喂）。這個世界的科技水準明顯比現實世界要高一點，可能跟之前網王世界的差不多，掌機可以無線聯網耶，可以繼續玩網遊耶，真開心∼（=w=）
　　走在他身旁的一條拓麻伸頭去看那掌機的內容，只瞧到了一團團炸起的光暈塞滿了整個螢幕，同時下方還出現了“他是個魔法師”這樣的字幕。一條雖然聯想到了一些很……微妙的東西，但他聰明地什麼都沒有問，只微笑地朝身旁含情脈脈地注視自己的女孩子們禮貌地打個招呼。
　　於是悲劇發生了。
　　沸騰的追星族少女們只需要一點火星就可以燎原了，更何況是一個“王子”的滿分微笑？一個瓜子臉的高挑女孩嗷嗷叫著就撲了上去，連一條的衣角都沒有碰到，反而將撲倒了整副心神都放在掌機上一個勁冒粉泡泡甩貓尾（？）的阿誕。
　　卷毛被撲倒了。
　　被撲倒了。
　　倒了……
　　趴在少年並不瘦弱的胸膛上，少女略一抬眼，就可以看見對方那造物主偏愛的線條漂亮的下顎，比一般東方人略顯高挺的鼻樑和深邃的眼眶，以及那雙倒映著螢光、比大海承載著陽光碎屑的黎明還要迷人的湛藍眼眸。因搞錯了目標而略微懊惱的心情立馬被治癒，少女帶感地蹭了蹭臉，無恥地嚷嚷：“啊啊啊啊啊啊！！人家抱到幸若前輩了嗷嗷嗷嗷嗷嗷！！！”
　　靜，是暴風雨的前哨。群聚的雜食動物們（雌性）像一堆饑腸轆轆的野狼嗅到了肉香，大叫著湧到了“獵物”前，想也不想開始對阿誕實行壓、扒、抓、揉、摸、捏等系列不堪入目的行動。蛋蛋淡定自若地從被壓擠的縫隙裏伸出雙手高舉，手指堅定地在掌機按鍵上跳動，同時為了避免壓在眼前的手臂遮掩視線而拼命伸脖子，有條不紊地操控著螢幕裏的主角一步一步邁向祭壇，把剛才打到的紋章鑲嵌在凹陷處……很好，男主角升天了。
　　——哦呀，老婆快過來看上帝∼
　　目睹全部經過的小林櫟子同學愣了一下，怒了。沖上前一個“橫掃千軍”將那一大堆女學生們擠開，自個兒扒拉著阿誕不放，對所有方才正在或者企圖對自家媳婦（←_←）上下其手的女人怒目而視。
　　“我的！我的！不准摸！喂別摸啊！你還摸！還摸？！啊啊收費了我要收費了啊！！！！（=皿=）”齜牙咧嘴的蘿莉。
　　“……啪嗒啪嗒啪嗒”。定了一會繼續歡樂敲打掌機按鍵的某誕。哦，他唇側那個彆扭的弧度可跟螢幕裏的那個男主角升天後被終BOSS一巴掌拍撲街了沒有關係……唔，你懂的。（=_=）
　　無論是日間部的普通人還是夜間部的吸血鬼們，此刻都靜了。
　　錐生零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和平（？）的景象。
　　……
　　掩藏在一側樹林裏的一個曼妙的身影匆匆閃過。那臉色覆蓋著漆黑面具的女人從面具眼部的鏤空裏靜靜地注視著月之寮門前發生的一切，特別是看到滾在地上的林櫟時，靜垂在身旁的尾指輕輕、輕輕地抖了一下。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6

　　六十一

　　月，被纏繞成絨狀的雲絮朦朧了顏色。
　　漆黑面具的眼部鏤空處漏出一點一點的光屑，那大概是一雙很明亮的眼睛，抑或者是一雙閃耀著仇恨、痛苦、歡樂、掙扎的神色的感情豐富的眼眸。女人的身體如同今夜的明月一樣，被巷子的陰影纏繞，只有反射著暗光的面具輕輕地□在奶灰色的明亮處。她輕輕抬手，掌心一個薔薇形的紋路飛快地閃現，金色的光照在這個暗巷粗糙的牆壁上，一塊磚頭奇跡般地消融了，然後是兩塊、三塊。讓無神論者的世界觀崩壞的景象發生了，那牆壁消融出一個華麗的歐式拱門後，女人穿了進去，磚塊迅速在她身後復原，這裏又變成了再普通不過的、陰暗而人跡罕至的小巷子。
　　穿過那道門後，展現在女人腳下的是無數道交纏在一起、不知道通往何方的黑色道路。道路的四周堆疊著無數枯死的花藤，鴉鳴淒厲。一隻倒掛在枯樹上的蝙蝠在她一踏進這個死氣沉沉的世界後立刻向著遠方那標誌性的城堡飛去——它跟它的許多同伴一樣，是城堡忠實的報信員。
　　女人等待了一下，不一會，一輛中世紀常見的馬車骨碌骨碌地駛到了她面前。駕車的男人高大俊美，鎏金色的長髮在背後嚴謹地束成一束，墨綠的眼睛正飽含笑意——冷的。女人目光閃了閃，跟她的父母兄長一樣，她也討厭墨綠色，尤其是那片墨綠的主人還不太友好的前提下。男人沒有跟女人作任何交流。對方默然地坐上馬車，雙手拘謹地放在膝上，沒有人知道面具下的那張臉是什麼表情。
　　馬車飛快地在交錯的黑色道路上找到了正確的那一條，到達那巍峨的、宏大的中心建築群。這個以鐘樓為圓心擴散的城市的全貌顯露出來，不同于女人方才進來的那片地方的荒涼可怖，反而是熱鬧的、讓人心生喜悅的——如果不看那些來去匆匆的人們木訥絕望的表情的話。
　　這裏是週邊……圈養區。
　　越往裏，建築的華麗和古老程度就越甚，人流也越稀少，直至到達中心、鐘樓的後方處、如同懸浮在天際一般美麗的城堡時，馬車才停了下來。女人俐落地下車，隨著等待在門前的另一位俊美的男侍一起走進城堡。跟這個城市其他的區域都被巨大的暗色罩幕遮擋了陽光不一樣，城堡從罩幕的中心突了出來，陽光能夠穿透透明的玻璃灑入這沉穩的建築的腹內。只有“有需要”的時候，這裏的遮光窗簾才會拉得嚴嚴實實的——誰讓城堡的主人如此地喜愛那明亮溫暖的陽光呢？
　　一重門接一重門。當最後一扇鏤刻著薔薇花的莊重大門打開時，端坐在鑲滿寶石和水鑽的黃金寶座上的少女五官組成一張極其美麗的臉……能讓所有的男人和女人僅從視覺上就能得到極大滿足的、不屬於人間的臉。
　　被金色的扭紋和墨綠色的暗色綠葉襯托著的水晶薔薇花綴在少女的胸前，象徵權力的皇冠固定在她微翹的短髮上，像是隨時都會將那纖細的脖子壓斷一樣的重量卻對她沒有造成任何不適……這是當然的，即使是比這個再重一千倍的重量也不會對這個登上王座的女人造成絲毫傷害的，走進來的侍從想。
　　那是這個“夜的城”的女王，他們至高無上的陛下。
　　俊美的侍從將身後戴面具的女人引向王座的下方，自己安靜地退了出去。
　　寂靜在這個房間裏持續了很久，漆黑的面具下女人的表情無法辨認。出人意料的，首先開口的卻是上座那挑著眼尾、唇色泛著妖異淡紫的年幼女王——僅是外表上的年幼：“回來了啊，艾瑪姐姐。”
　　女人一動不動，面具內的眼睛透露著強烈的悲傷的氣息，嘴唇卻不受控制地、冰冷地吐出彙報的文字：“小木，來了。”
　　女王的臉色一僵，隨即放鬆下來，右手肘撐在王座的扶手上，手背支著微微泛粉的臉頰，半垂下的眼眸裏閃過玫瑰色的虹光，只停留了一會兒的殺意轉化為興味。她朝艾瑪招了招左手，女人順從地一步一步走上去，在王座前屈膝，像只溫順馴服的貓咪一樣將頭放在尊貴的少女的膝上。
　　有著驚人美貌的年幼女王神態安詳，比起“不經世事”、“天真無邪”這樣的形容詞，此刻的她似乎更適合於“慈母般的祥和包容”。她不吝嗇於將左手每一根晶瑩剔透的手指插到艾瑪散亂的棕紅發間，緩慢地安撫著這具麻木不仁的軀體，並隨手將那個遮掩了女人容顏的、漆黑的、不詳的假面掃落在地。覲見者白皙深邃的面孔暴露出來，藍得渾濁的眼珠正木訥地盯著地面上的某個點，似乎那塊地方存在著比她的女王陛下更加美麗的事物似的。女王輕聲地、一字一頓地呢喃，仿佛沉浸在某個美好的夢裏。
　　“艾瑪姐姐，不要怕，我會保護你們的，我最喜歡艾瑪姐姐和阿爾貝哥哥了，最喜歡……最喜歡……”
　　艾瑪垂在身側的尾指再次痙攣似的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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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間，黑主私立學院夜間部的各位經歷了黃昏時的騷動後，現在都三三兩兩地聚集在教室裏。這所特殊的學校之所以要分日間部和夜間部兩個學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試驗“人類和吸血鬼和平共存”這種異想天開的理念。得到了吸血鬼之中的純血玖蘭樞支援的夜間部出乎意料地順利建立了起來，不少貴族也象徵式地派遣家族成員入讀以示支持。但是，無論是建立這所學院的人，抑或是聚集在這裏的吸血鬼們，他們都知道，有一根底線是雙方都不敢觸及的……他們無法承擔後果。
　　黃昏時的事件觸及了這個底線。
　　雖然所有月之寮的成員們看似都在幹自己的事，實質大家的注意力都或多或少地分了一些給那個坐在教室中央旁若無人地沉浸在遊戲的二次元世界裏、思緒隨著男主角的金戈鐵馬的拼殺而興致昂揚粉紅花花亂飆不要錢的捲髮少年。一條拓麻歎了口氣，這位幸若同學是最近兩天才入住月之寮的，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在吸血鬼的社交界裏出現過，因此在場的很多人都是帶著幸災樂禍的心情來等待他的結局的。一條走了過去，率先表態：“幸若，雖然和人類打成一片是好，但是發生感情的話……”
　　他說到這裏，扭頭去觀察一下玖蘭的臉色，見宿舍長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又看周圍一圈裝作不在意實質都伸長了耳朵的八卦吸血鬼們，繼續完成自己的句子：“你跟那個女孩子還是不要太親密才好。”
　　“很難。”阿誕的眼睛沒有離開掌機螢幕，只是嘴唇蠕動，突然吐出幾個音節。
　　“什麼？”
　　“我說，這樣很強人所難。”發尾淩亂地卷起，眼眸湛藍純粹的少年抬起頭，木木地說，“不可能的。”
　　一條滿臉震驚。
　　“幸若誕，”玖蘭樞開口，吸血鬼們紛紛將注意力光明正大地放到他們的首領和新來的之間。純血種的男性吸血鬼淡淡地詢問：“你是認真的？”.
　　“嗯。”阿誕複又低下頭去。操控的角色被自己的愛人背叛反捅一刀，撲地了。螢幕上一片愁雲慘澹，眼前的敵方將軍踩在男主角的背上哈哈大笑……於是過劇情……過劇情……果然，主角復活了。
　　——RPG就是“死全家死同伴死戰友死愛人死一村子反正主角就是死不掉的東西”啊。
　　阿誕面無表情地繼續操控著螢幕上的小人過關斬將，盡職盡責地鍛煉他成為一名合格的肉盾。
　　“哎？真的？！難道你真的要跟那個人類女性一起？你要咬她嗎？”藍堂英急性子地跳起來，湊到阮誕的面前使勁地問，“讓她也變成吸血鬼？”
　　阿誕的腦海裏出現了當初第一次見面時，林櫟平靜地咬上自己的手臂的畫面。
　　深度遊戲宅發誓，如果他真的那樣幹的話，他不確定最後被咬的到底會是誰……
　　這個事實讓卷毛少年沒有了繼續通關的心情。他站起來，無視正在講述血液錠劑的劑量控制的老師，逕自走回自己的宿舍。
　　……夜愈深，吸血鬼的力量也就越強大，對氣味也會越敏感。他不確定自己用來偽裝身份的那些小計倆能不能瞞過那個純血之君……那個謹慎、小心、機智又足夠強大的……吸血鬼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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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林櫟這裏也遇到了一些……麻煩。
　　第二天一早，剛進課室就被強勢圍堵的娃娃臉少女讓那一大堆不斷往她跟前湊的喪失理智的雌性生物給震住了。一貫只會鬱悶打擊別人的蘿莉怪第一次被普通人逆襲，還是採用可恥的“一擁而上”戰術！面對不斷攻擊她的左右耳膜的“你怎麼跟幸若前輩認識的？”、“好狡猾！”、“幫我將這個送給藍堂前輩可以嗎？”、“進過月之寮了吧？裏面什麼模樣？”、“幸若前輩真的和你是一對？！”BLABLABLA……的追問，蘿莉怪爆發了！蘿莉怪瞬間往下一蹲！矯健的肌腱蓄滿了力量，隱隱有著可怕爆發力的小林櫟子同學動了！她動了！她豪氣萬丈地一撩劉海，從眾多女孩的小腿縫隙間默默地爬出了包圍圈……
　　爬出了……包圍圈……
　　……
　　嫩皮老妖的節操再次掉一地。
　　直至放學時，班上的學生們都再也沒有見過林櫟的身影。這娃躲在了月之寮旁邊的食堂廚房裏呆了一整天（你可以想像她在這個“天堂”裏幹了什麼），然後在放學後飛快地拖走了慢吞吞地跟在一堆發光發熱的荷爾蒙聚合體身後移動的阿誕，兩三下俐落地離開了學院，在夕陽的餘暉下盡情地奔跑著揮灑青春（？）去了。
　　及至遠離學院的熱鬧街道，林櫟才停下腳步。融合了妖魔血肉的身體不會因為這種短程的奔跑而產生什麼不良的生理反應，所以她平靜地維持著拉著少年的手掌的姿勢，忽略對方居然在那種高速的移動中還單手專注於PSP世界的執念，一邊往前走一邊興致勃勃地往沿街的店鋪櫥窗裏張望。
　　阮誕停了下來。
　　他頭上的毛耳朵（？）“嗖”地聳了起來，身後的貓尾（？？）激動地甩來擺去幾乎扭成麻花，側頭，眼前的櫥窗張貼著巨大的海報，最新一款掌機遊戲《向日的油彩》正式公開發售的廣告刺入他的感官系統。是橫版的闖關型冒險遊戲，海報上宣稱有史上最難觸發的隱藏劇情，成功觸發並截圖的將會獲得遊戲開發公司的五十周年紀念品……
　　立場逆轉。阿誕拖著林櫟走進了店裏。不大的鋪面聚集了五六個正埋頭闖關的掌機遊戲愛好者，見有新人進來，大多數連抬頭的欲望都沒有。其中一個可能剛存了檔打算活動一下的胖子看見阿誕身旁的林櫟，差點驚悚得整個人跳了起來。
　　“啊，啊……”胖子乾巴巴地吐出兩個音節，最後呆了好一會才接受在這個“女人基本絕跡就算進來一兩個也是膀大腰粗的假巾幗真漢子啊真漢子”的店裏竟然出現了只水嫩嫩的蘿莉的事實。好吧，正常的這類店一般還是會偶爾出現一些這個圈子的漂亮妹妹的，但這個店不一樣啊，這個店的老闆是以猥瑣的外表聞名於ACG界的，妹見妹淚奔、姐見姐掄棍、愛生活愛妹子更愛二次元的野原店長的店裏居然出現了粉嫩軟妹啊！大家快來圍觀世界末日啊喂！.
　　胖子這樣在內心咆哮著。老闆殷勤地迎了上去，被馬賽克的臉部露出一個疑似笑容的表情來：“小夥子，帶著女朋友逛街？”
　　“《向日的油彩》。”阿誕一指目標。
　　“哦，好的！”老闆搓了搓手，奪過林櫟手裏抓著的、被某只暴走妖怪揉了揉捏了捏掰了掰還差點咬了咬的遊戲光碟，小心翼翼地塞到櫥窗後，再在櫃子下拿出《向日的油彩》。遞給阿誕之前笑眯眯地提醒，“海報上說的開發公司的五十周年紀念品是一套珍藏版的《怪物獵人》……”
　　阿誕眼神一亮，伸手就要接過盒子。野原店長縮了縮手，補充，“但是，因為我也研究了這個遊戲很久，但始終沒有打出隱藏劇情。如果你能夠成功，願意把路線的通關技巧告訴我的話，我額外附送你一個神秘禮物……嘿嘿……”
　　“……”
　　怪不得這店裏的人都那麼認真地埋頭通關，一抬頭就得面對這樣一張臉的確讓他們的壓力更大了。
　　兩個小時後，阿誕頂著眾人驚異羡慕的目光邁出了店門。遊戲開發公司的禮物要上網填寫表格上傳截圖後稍遲才能送到，而店長的禮物卻是得到了。
　　阿誕捏了捏口袋裏那兩枚冰涼的小東西，嘴唇緩慢地翹了起來。
　　“蛋蛋，你拿到了什麼禮物？”好吃的嗎？好吃的嗎？……林櫟的眼神閃亮亮。
　　“想知道？”阿誕難得輕輕笑著問。
　　“嗯嗯。”腦袋拼命點，口腔裏已經自動提前地分泌好唾液的林櫟毫無廉恥地搖尾巴。
　　少年湛藍的眸子輕輕彎了起來。他飛快地將其中一枚小小的，冰涼的東西從口袋裏抽出來，抓起少女的左手，帶著某種不可言狀的虔誠，迅速地套上了她的左手無名指。
　　“不准脫下來。”少年扭過頭，一邊加快腳步前進一邊埋頭在掌機螢幕上，熒藍的光覆蓋在他微泛紅的耳尖邊緣，連細細的、可愛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嗯。”林櫟燦爛一笑。她不知道此刻淌過她心底的那股熱流是什麼，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感覺，但她知道，這感覺不壞，不，這感覺美妙極了。
　　斜十字架的銀戒環在她的無名指上，如同一個美好的、不朽的誓言。
　　“銀的哦？”
　　“嗯。”
　　“賣掉能買多少個肉包……（+﹃+）”.
　　“……去死。”

　　六十二

　　優姬剛一回到教室，就發現這個空間的氣氛比起前幾天又詭異了幾分……
　　——縮在角落的男生們喲……你們抖得像小雛雞一樣零落而蕭索的身體是怎麼回事……
　　——擠在講臺的女生們喲……你們那包含怨怒又發青發紫精彩紛呈的臉色又是怎麼回事……
　　全程圍觀了這場慘劇的錐生零指了指現場唯一正常（或許）的女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發呆的小林櫟子同學，然後扭過頭去，臉上閃過一絲複雜。
　　時間倒回兩分鐘之前。
　　雖說在之前看到林櫟把阿誕爽快地撲倒在地時，眾位女生們表現得出乎意料的鎮定。但那是因為這種撲倒事件一年到頭也會發生好幾十次，夜間部的資深後援團們對此類事件的神經還沒有纖細到需要反應過度的程度，但是，她們的接受“逾越”的範圍貌似並不包括“和夜間部的美人（們）進行某種古老而神聖的宣誓儀式…….
　　偶爾瞥見林櫟手上的“小贈品”的某女生驚呼了一聲，於是眾位女生經歷了“驚詫”——“驚異”——“驚疑”——“驚怒”幾個過程後，迅速組成了統一的“偷跑的傢伙我鄙視你鄙視你鄙視你至死”聯盟，實行對林櫟的“逼供，不招？用氣勢孤立你！”的偉大方針，恰巧被女生們憤怒的餘波擦到的同班男生們全部識相地擠角落去了——嗯，好男不與女鬥……對比了一下雙方的指甲長度後男同學們理智地下結論。
　　——不過只是勸了一句“要上課了你們先回座位”而已麼，為什麼就這樣就會被颱風尾掃到嚶嚶嚶嚶……
　　忽略抱團NP（喂！）的同班男同學，同時忽略講臺上叉腰BLABLABLA進行音波攻擊的女生，優姬走到林櫟身旁，見她發呆地盯著自己的左手，明知故問道：“你在……看什麼？”
　　“肉包（╯﹃╰）……啊不，是誓言，我在看誓言（=_=+）”林櫟一本正經地回答，眼睛著迷地流連在無名指的銀戒上。
　　優姬：“……”
　　——不知道為什麼有不好的預感……
　　“……什麼……誓言？”優姬遲疑地問。
　　“定期餵食的。（=_=+）”林櫟肯定道。
　　——OTZ……我幹嘛口賤幹嘛口賤幹嘛口賤……
　　作為風紀委員，優姬一直是個很有維護秩序的責任感的孩子。上課鈴響，這個“有責任感的孩子”就發洩般地將縮成一坨（……）的學生們趕回自己的座位上。一天就這樣在緊繃的氛圍下過去了。等放學鈴終於響起來，優姬竟然有一種自己一整天都在月之寮的門前驅趕瘋狂的女學生（偶爾夾雜的男學生）未曾休息的錯覺。
　　而接下來，她“真的”要跑到月之寮的門前驅趕那些被變異喜血的黑暗生物散發出來的吸引獵物的偽裝所誘惑的瘋狂的人類雌性了。
　　在黑主學院理事長的養女剛剛做完“希望今天最後的這段時間順順利利”的祈禱時，讓她的希望破滅的事情發生了。優姬愣愣地看著出現在“閃瞎你狗眼”隊伍裏的阿誕，雖然這傢伙照舊還是埋頭專注在他那台泛著詭異藍光的電子產品上啦，雖然這傢伙還是很淡定地路過包圍的人群啦，但是為什麼……他脖子上會有紅點……
　　脖子上的紅點啊……
　　淡淡的啊……脖子上的啊……
　　紅點啊……
　　——（>口<）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很驚人的□啊啊啊啊啊啊！！！
　　——我沒有想歪啊我發誓我沒有想歪啊！！！但周圍的人都那種表情了我沒有辦法不想歪啊啊啊啊啊啊！！！！！
　　優姬手裏的金屬長棍“啪嗒”地掉在了地上。沒有了風紀委員的阻撓，圍繞在周圍的女生們竟然都出奇一致地安靜呆在了原地，沒有衝撞，沒有狂熱，就像沸騰前安詳平和的水。
　　然後下一秒，她們開始瘋狂地尋找林櫟的身影。
　　她們失敗了。
　　===============================
　　艾瑪是他們之中最善解人意的孩子。
　　安德列夫婦有一雙兒女。大兒子阿爾貝為人嚴肅拘謹，做事有板有眼的，喜歡一絲不苟地生活，熱愛有條理的日常。不知道為什麼這對典型的法了夫婦會生出這麼一個德了范兒的兒子來。倒是他們的女兒很有祖了的浪漫情懷——充滿幻想、矜持又激情、熱愛自然、喜歡享受、善解人意、天真。
　　紅褐鬈發的小女兒迎來了她的小玩伴。熱心慈善的安德列夫婦定居在中了後，收養了一個中了籍的孩子。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現在，他們已經是一個七人的大家庭了，不過無論多了多少個姐妹弟兄，艾瑪依舊是安德列夫婦眼裏最善解人意的孩子。冷硬的爵士藍眼眸雖然會讓她的外表顯得沒有那麼容易親近，但比起阿爾貝，艾瑪簡直是個小天使。
　　——墮落的小天使。
　　放鬆地陷在柔軟的沙發裏的年幼女王這樣想。她不會忘記艾瑪那雙冷淡的眼眸在目睹那件事發生後是怎麼用震驚和悲傷來掩蓋“冷漠”的真實的。跟外冷內熱的阿爾貝不一樣，艾瑪只將所有的熱量虛偽地、熱烈地散發在外。那個軀體裏裝載的只有一個空洞的靈魂，自私，又竭盡所能地討好賣乖。
　　——對呢，艾瑪的心是冷的，是寂寞的。但是，沒有關係，我不會放棄你的，我絕對不會放棄你和阿爾貝的，艾瑪。
　　夜的女王因為自己的這個諾言而感到滿足和……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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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櫟不會忘記那雙眼睛的。絕對不會。
　　不是阮誕那種海洋的藍，是鐵色的、硬氣的爵士藍，那雙眼瞳有著這樣冷凝的顏色，總是讓人產生距離感，仰望著、希冀著，期待有溫柔的顏色從那表面的淺薄的冰層下噴薄出來。
　　結果，沒有機會了。
　　林櫟被那漆黑面具鏤空處的一抹藍攝住了心神。喉嚨不經允許地擠出幾個字，叫出了那雙眼眸的主人的名字。她此刻像個懵懂的、初涉世界的嬰兒，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的行動，只是隨心地做了，沒有猶豫。
　　“艾瑪……姐姐……”
　　那抹爵士藍在漆黑的面具下跳動了一下，如同有一束生命的火被那幾個音節撼動而顫抖。女人轉身飛快地躍走，身姿卻不似她眼中洩露的情緒，簡直沉著得如同沒有看見任何記憶中的人和事。
　　沒有看見那糾纏的……噩夢。
　　“小木……”她的歎息尾音抖動。
　　林櫟立刻追了上去，腳尖踩在樹冠延伸出來的細小枝幹，半妖所擁有的速度已經十分可觀了，竟然也沒有追上艾瑪。出了學院，七彎八拐的道路為被追蹤者創造了絕好的躲避環境。林櫟在下一個轉角失去了女人的背影時，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襲中了林櫟的後背。
　　一個衣衫破敗，皮膚泛灰的“人”瘋狂地撲向她。在對手眼裏閃過猩紅的色澤時，林櫟已經判斷這個襲擊者不可能是人了。嗜血而又喪失理智……是阿誕之前受到同樣類型的襲擊後對她進行知識普及時說過的LEVER E。跟之前那個指甲會暴長並且往前彈射時能留下孔洞狀傷痕的LEVER E不一樣，這次的襲擊者要弱一些，至少不至於讓林櫟也像她主人（喂！）一樣在頸脖上留下那種讓人誤會的傷痕。
　　切碎的屍塊沒有人處理，是不會像遊戲裏那樣歡快地“嗶——”刷新消失的。雖然不知道艾瑪的目的，但至少這個世界的目標出現了。林櫟不需要再茫然地沒頭沒腦地尋找……
　　阿誕沉默地走到了娃娃臉少女的身旁，伸手拂去她肩膀上的一根線頭。他雖然尾隨著她跟了過來，但卻沒有插手戰鬥……他知道林櫟的情緒在那個戴面具的女人出現後就不太好，也就放任她發洩。
　　林櫟蹭一下少年揉著她頭髮的手，舉起左手握拳，輕輕窩進對方的掌心裏。阿誕的手掌不算特別寬大，卻完美地契合了她微微冰冷的拳，溫熱的掌心有股暖洋洋的熱流從此方流向彼方，不熄不滅地迴圈著、交流著某些細水長流的觸感。
　　少女握上他的手，兩枚銀色的圓環恰巧輕柔地擦過，斜十字的刻紋既神聖又不羈……娃娃臉的女孩猜想一定是她錯覺了，要不然，為什麼手掌碰觸的那片皮膚那麼滾燙熱烈？
　　“快走吧。今天發售的新GAME要賣光了。”阿誕率先走到前面去。
　　他沒有放開那只軟綿綿的、有著細微刻痕的手。.
　　林櫟彎一下嘴角，決定將翻滾上來的記憶全部壓回腦海深處，大踏步地走前兩步，然後他們兩個同時聽到，來自系統的機械的提示聲。
　　“【在半徑50米範圍內發現‘次等級執行員’。‘執行員’之間可以訂立合作合約，共同進行時空穿梭驅逐異波段生命體，是否與該執行員簽訂合約？】”
　　阮誕依然習慣性地戳了“否”。
　　“【己方拒絕簽訂合約。】”
　　……
　　愣愣地聽著“系統”一條接一條的提示，面對這種似曾相識的場景，陰影裏一條人影像條被擊敗的獵犬一樣撲出了來，顫抖著手指指著眼前兩人，跟從前一樣，來者最後也只在喉嚨裏擠出了如此熟悉的一個字。.
　　“靠！”
　　——怎麼又是這倆倒楣孩子！！QUQ
　　“啊哈哈，哥走錯路了，哥現在就走……糟糕，突然有種強烈的無力的感覺……QUQ”
　　李可哥失意體前屈中。林櫟蹲下身，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這個平頭的爽朗（？）少年執行員……戳了戳……戳了戳……

　　六十三

　　雖說李可哥內心充滿著莫名的悲憤和對命運的無奈、又及塞滿了想要對“系統”豎中指的不成熟的想法，但很明顯現在這種情況不適合?舊。自強自愛（？）的執行員少年堅韌地爬了起來，拍拍衣裳，將某只唯恐天下不亂一直在亂戳的爪子甩開，轉頭和林櫟他們一道面對眼前不算善意的來者。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這條狹窄巷子裏漸漸聚集了不少的吸血鬼。他們有的看起來神智不清，面容枯槁，是墮落的LEVER E；有的卻面容俊雅舉止得體，赫然是和那些“墮落者們”混在一起的“真正的”吸血鬼。要知道，即使是普通的LEVER D也是不願意和那些只剩下本能的“垃圾們”呼吸同一片空氣的，但他們眼前的甚至出現了混雜其中的LEVER C！李可哥退到一旁的陰影裏，靜靜地盯著在吸血鬼們中間隱隱成領導之勢的、站在最前方的墨綠眼瞳的男人——是艾瑪進入“夜之都”時駕車的那個男人！
　　轉角處，漆黑面具後的一雙爵士藍的眼睛淡淡地掃了林櫟一眼，轉身走進牆壁處洞開的歐式拱門裏。在她的左腳剛剛邁進去的?那，牆壁上的磚塊飛快地癒合，就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臆想和錯覺。
　　……
　　“你好，遠方來的客人。”鎏金色的長髮束成典雅的一束搭在左肩，這個男人的動作規範、恭敬，簡直無可挑剔，只墨綠的瞳眸裏天生噙著的一抹冷意削減了他親厚溫順的氣質，讓人不至於將一隻獵豹誤會成家貓。他一手環腰，微壓下上半身算是招呼，身體的各個部位卻一直處於蓄勢待發的狀態，“我是艾倫•修斯特•維特，我們敬愛的女王陛下想請你們到捨下一聚，不知各位是否賞面？”
　　阮誕的手指不明顯地緊緊一握。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就覺得很不對勁，以他“高級執行員”的貢獻值，都只能獲得關於這個世界的異波段生命體“具體係數未明、危險級別A級”這樣模糊的資料。而且，這裏的次元既定未來損壞率竟然已經達到了40%！也就是說，這次的穿越者至少某方面的能力十分傑出，傑出到能將某些“命運”徹底攪渾而表面上卻還沒有顯露出來的地步！
　　——剛才這個男人說“來自遠方的客人”……他知道他們幾人不是這個次元的原住民嗎？
　　林櫟面色不變，平平地詢問：“你們的女王陛下？”
　　“她說，小木小姐一定能夠猜到的。”艾倫微微一笑。
　　少女愣住了。會叫她“小木”的，就只有他們……
　　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被阿誕飛快地拽了回來。少年將她的手好好地箍在手心裏，打量了一下為首的艾倫後，冷下聲說道：“如果我們不接受呢？”
　　“那我就只好再費點力氣了，畢竟我們任性的女王陛下可是千叮萬囑，讓我一定要把你們‘請’回去的呢！”男人紳士地一鞠躬，再直起身時，身後那數十隻吸血鬼立刻朝三個異次元的來客欺身而上！
　　林櫟揮手在狹窄的前方凝出一重酸霧，隨即立刻從大腿側的皮套裏抽出一個手柄。鋼質的手柄握在手裏，指甲輕輕陷入一個暗縫，柄端就像有生命一般延伸並組拼出一柄大劍！她猛地一甩武器，這設計巧妙的武器立刻在空氣裏刮出一道亮弧，伴隨著清脆的“錚”的爆破音，半妖的少女也迎上襲擊，眼神在《大劍》世界的多次殺戮的錘煉下變得淩厲而堅定。吸血鬼們通過酸霧區時，被腐蝕的速度居然和再生的速度持平，整個空間填滿“??”的讓人牙酸的溶蝕聲。李可哥快速結印，在火影世界習得的大火球術成了吸血鬼們前進的第二道關卡。站在原地的艾倫見狀，右手握拳只伸出食指在身前畫了個半圓，一道無形的罩壁就讓這些襲擊者們避免了被火焰一窩端烤成“吸血鬼幹”的慘劇。
　　“嘶啦”！穿過被腰斬的低級吸血鬼四散的屍塊，林櫟右腳一蹬側牆，加速撲向悠然站在後方的艾倫。男人氣定神閑地看著迎面劈來的劍將自己一分為二，幻影消散，艾倫的聲音從林櫟身後飄來：“厲害的身手，真不愧是女王陛下口中的裁決者‘A’啊，小木小姐。”
　　林櫟的瞳孔猛地緊縮！
　　正和一個LEVER C纏鬥的李可哥被艾倫的話驚得一踉蹌，臉頰上立刻被對方鋒利的指甲切出了一道傷口。
　　“你是‘A’？！那個‘A’？！那個貢獻值無法計算的高等級執行員‘A’？！”
　　被選為執行員進行輪回並且絞殺非法入侵次元的異波段生命體的人裏，能夠在“系統”那裏靠著恐怖的貢獻值成為“獵殺者神話”的，就只有第一批試驗體裏唯一存活下來的，被執行員們稱為“A”的傢伙。“A”一個人的貢獻值是剩餘的其他高等級執行員的貢獻值總和的幾十倍！那是李可哥崇拜了很久的角色…….
　　——但，林櫟那呆子是“A”？！
　　——不對……一定是巧合，他說的是“裁決者”……不是執行員，只是巧合，嗯。
　　——那傢伙明明說她的貢獻度只有G1級！！！！=皿=
　　阮誕抽出長刀收割著嗜血怪物們的生命，仿佛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一樣削減敵人的數量。
　　少女的瞳孔小範圍地顫抖著，神經質地一放一縮，血絲漸漸爬上眼白，抖動的睫毛掛上了順著額角滑下來的晶瑩的汗珠。“系統”的提示聲接連不斷地衝擊她的神經系統，林櫟覺得自己的腦子就要被那無法遮罩的聲音刺穿了！
　　“【低級執行員012號，同體試驗記憶庫啟動條件達成，你目前的貢獻值為：6，可查詢情報等級為G2級。啟動記憶庫後可同時啟動同體貢獻值初級繼承，繼承條件未達成。】”.
　　“【初步掃描記憶庫，抽取樣本……10%……30%……60%……100%……抽取完畢，身份認證：四維空間BG3400012號次元，碳骨架型奧本脊椎生物，AA00001號批次試驗體倖存個體，高等級執行員AA003號，基因掃描，精神波動掃描……12%……59%……81%……100%……認證成功。】”
　　“【記憶庫重建準備中，是否啟動‘驗證片段’？】”
　　“【默認啟動‘驗證片段’。】”
　　……
　　一片空蕩蕩的灰暗突然出現在林櫟眼前。唯一的光源是遠處漂浮在半空的光團。眼神灰暗的“另一個自己”站在光團面前，半張臉沾染的鮮紅已經凝成血垢。
　　林櫟伸出手，手掌穿過了“自己”的身體，她此刻變成了一個看客，只能目睹“自己”和光團的對話。
　　機械的聲音幽幽地回蕩在空間裏：“【AA00001號批次試驗體確認存活個體：1，‘獵殺者驅逐’試驗結束。】”
　　那個“自己”木然地抬頭，最後抖著唇開口：“為什麼……不讓她殺掉我……”
　　“【高級執行員AA003號，次元傳送是隨機事件，並不參雜‘系統’主觀因素。】”
　　“……你說謊，你明明說過，要等我把所有的穿越者都驅逐之後，成為‘裁決者’贈與一次我時空跳躍的權利的……”
　　機械的電子音過了一會，故作強硬地回應：“【AA003號達成特殊條件，遣返初始次元，能力、武器等違反初始次元規則的存在將被格式化。記憶保留，傳送開始……】”.
　　“等一等。”“自己”虛弱地輕聲道，“記憶也拿走吧……把記憶也……”
　　“【喪失長時間段記憶有一定幾率造成精神狀態異常、人格崩潰、人格重構、解離症（多重人格），是否確認？】”
　　“確認。”
　　“【建立同體試驗記憶庫，片段鎖定，抽取30%……50%……100%……抽取完畢，記憶庫認證設定完畢。四維空間BG3400012號次元定點，傳送開始。】”
　　“【再見，林櫟。】”
　　……
　　林櫟從記憶片段中脫離出來，脊背和額角浸滿汗水，順著發尾淌下來，鹹鹹澀澀的。不一會，“系統”的提示又再次響起，這次更加清晰，明確的詢問機械而毫無感情。
　　“【低級執行員012號，是否啟動同體試驗記憶庫？】”
　　“【低級執行員012號，是否啟動同體試驗記憶庫？】”
　　“【低級執行員012號，是否啟動同體試驗記憶庫？】”
　　……
　　“系統”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詢問。林櫟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從“系統”的聲音響起、到記憶片段出現，到“系統”詢問是否繼承之前的記憶這個過程看起來長，實質不過半分鐘。而這半分鐘裏，李可哥維持著呆愣的表情持續和三個LEVER C纏鬥，阮誕已經收割了大半吸血鬼的性命，而林櫟自己也機械地維持著攻擊的動作，只神態有些飄忽，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林同學？！幸若前輩？！”
　　毫無防備的優姬出現在巷口，一臉震驚地看著這打成一團的吸血鬼和人類。
　　林櫟將自己的劍送入一個LEVER C的脖子裏，往後一扯，一篷血花濺在她的臉上，如同當年的她站在光球下、徒然地詢問“系統”時一般狼狽。
　　娃娃臉的女孩在內心輕輕說：確認啟動。
　　阮誕劈開一個吸血鬼用能力催生出來的土牆，閃身到林櫟的身後，好像猜到了女孩正在做的事似的，堅定又輕柔地把她攬入了懷裏。
　　在記憶潮撬開她的腦殼之時，圓臉的少女感受到的茫然被包圍自己的懷抱所散發出來的那恒久的安定感驅散了一點。
　　林櫟放鬆了下來。
　　她確認自己不會受到傷害了，確認。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7

　　六十四

　　那個時候她正在街上乞討。
　　齊膝斷掉的雙腿和被剪爛了的舌頭很能博取路人的同情。十四歲的林櫟一身襤褸地坐在街頭，木然地望著一雙又一雙鞋子從她面前走過，或快或慢，偶爾還會有一兩雙鞋停駐在她面前，放下面額不等的紙幣硬幣，在聽到她“啊啊啊”的“感謝”後翩然離去。
　　她沒有表情。
　　但沒有人會發現她有沒有表情的。因為臉太髒了，髒得，連唇線和鼻形都無法分辨的程度。
　　送她來這裏“工作”的上頭坐在不遠處供路人休息的露天石凳上，正皺著眉冷冷地剜了她一眼。
　　於是她立刻用手爬行兩步，捉著一個西裝革履的路人就開始“啊啊啊”地叫，對方嚇得拿在手裏的手機都掉到了地上。男人慌忙掙脫開她的手，狠命拍了拍自己被抓過的褲腳，就像那裏被沾上了什麼不詳，然後撿起手機加快腳步離開了。
　　街上的碎石又在掌心咯劃出了一道小口子。林櫟愣愣地抬手，望著這斑駁縱橫的細碎的白色舊疤上髒兮兮的新疤，咧嘴，無聲地笑了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
　　在林櫟的眼裏，每個人都在這個城市裏掙扎，有的吃好穿好卻掙扎在所謂的“精神世界”裏，有的匍匐在地上，一日、一日、又一日，掙扎在活著和死去的邊緣。
　　一天的“工作”結束了。
　　上頭過來檢收“成果”。林櫟常常是所有人裏“掙”的最多的。但今天不同，今天下雨了。
　　林櫟拖著濕漉漉的身體，在她“負責的區域”裏爬行了兩三百米，可能是突然的暴雨讓很多人的心情都變得急躁了，急匆匆趕往目的地的路人在她的“糾纏”下都不耐煩地避開，只有一兩個自認倒楣地掏出鈔票，隨意地扔在地上。紙片被雨打濕，她伸手去抓，只覺得手心裏的那團東西冰冷刺骨。
　　上頭的人不知躲到哪里去避雨了。林櫟獨自留在街旁，愣愣地看著懷裏可憐的“收入”。果然，被送回到“集合地”後，迎接她的是被關在幽暗狹窄的雜物間裏滴水未進。
　　她將自己蜷縮成儘量小的一團，眼神空洞地盯著透著微光的門縫。林櫟開始回憶自己記憶裏不多的快樂的時光，這是她用來躲避心中的猛獸徹夜咆哮的痛苦的，唯一的方法。
　　聽說還是高中生的母親未婚先孕，把她扔在了公廁裏，然後她便從小住在孤兒院了。後來一對夫婦收養了她。她有了養父養母，一個哥哥和一個體面的家庭。養母性格刻薄，養父有戀童癖，知道父親“獸行”的哥哥要帶她“離開那個家”……
　　……
　　“讓你勾引我兒子！”
　　“你這個賤種！小蕩/婦！殺千刀的狐媚子！看你還敢不敢！敢不敢！”
　　“忘恩負義的雜碎！是誰給你一口飯吃的！狗膽子長毛居然作出那種不要臉的事！看我不抽死你！還笑！還笑！老娘踹死你這死丫頭……”
　　“你幹什麼！這是我們的女兒！”男人擋在她面前，包著她的小手的那只大手滾燙滾燙的。林櫟抖得牙齒都打著顫，卻沒有勇氣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熬過這幾天就好了。
　　——熬過這幾天。
　　“什麼我們的女兒！這雜種可是從孤兒院抱過來的！跟我們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供她吃供她住，賤人就是勾引我們兒子來報答我們的嗎？！”
　　“什、什麼？勾引……”男人的臉轉過來，林櫟只看到黑漆漆的洞口裏亮起兩束可怖的光，“真的？”
　　那兩束光所組成的巨獸把她吃掉了。.
　　……
　　啊，對了，在這件事發生之前的幾天，住在她家隔壁的安德列夫婦得知鄰居虐待養女之後，也說過要收養她。那是她初次感覺到什麼叫做“高興”……她在那個歐式的小花園裏和安德列夫婦的親生兒女以及養女們玩耍，那些漂亮的哥哥姐姐們親切地叫她“小木”。她幻想過自己也打扮得和他們一樣漂亮的模樣，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幸福到手足無措了。
　　在安德列一家要回法了定居之前的一天，薇璐、小葉和月英把她關在了地下室的櫃子裏。
　　他們一家走了。
　　她的希望走了。
　　林櫟用手指甲一點一點地摳櫃門。摳開塗漆，摳進木縫，摳開洞，扯開出口。
　　——沒有關係的，林櫟。
　　——對，沒有關係的，不要怕，你逃出來了，林櫟。
　　她走上街頭，以為自己的新生活就要開始……然後她走進了另外一個“櫃子”裏。
　　切掉腿——她再也逃不掉了。
　　切掉舌——她也不能喊叫了。
　　“現在的人越來越沒有同情心了！你看，今天就只賺了那麼一點，老大啊，養那幾個丫頭就要虧本了。”
　　“餓她們幾頓，弄得可憐一點，下次放到學校門口去，學生比較容易掏錢啊！現在的大人賊狡猾，這一行也越來越難混了……”
　　黑暗……黑暗……門外傳來的聲音夾雜著粗俗下流的咒?。林櫟再縮得小一點、小一點，眼神越來越冰冷。
　　她沒有表情。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團柔和的光。
　　仿佛……天神下凡。
　　“【你好，AA00001號批次試驗體徵集，你已被選定為試驗者，編號AA003，任務具體?述將在確認後展開，試驗期允許附加條件一，是否確認？】”
　　——……確認。
　　她在心裏默默地念，將這當成一個美妙得讓人流淚的夢。
　　“【創建附加條件……倒計時1分鐘。】”.
　　——什麼是……附加條件……
　　“【回應你一個請求，無限制。】”
　　——腿……和聲音，治好它們，也可以麼？
　　“【確認附加條件，掃描30%……60%……100%……完畢，執行條件。】”
　　“【傳送，開始。】”
　　無數個次元的獵殺遊戲，開始輪轉。
　　……
　　意識的世界裏，一切虛無，只有星空在腳下浮沉，寂靜在廣袤的視野中凝結成實質，林櫟看著站在對面的、一臉寒霜的另一個自己，圓滾滾的臉蛋上一片惘然。突然，她一拍掌，恍然大悟地歪頭對對方說：“所以說我才是喪失一部分記憶之後得瞭解離症誕生的‘第二人格’？（OwO）”
　　“但現在，主導的是你。”眼神木訥空洞的“林櫟”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鬆軟的發，“只有你能繼續支撐這個身體活下去，我不能……我只是幻影、垃圾桶、虛無。現在，我要走了。”
　　“但是……你說過要保護我的……”林櫟拉住了她想要離開自己頭頂的手，輕輕地、小心翼翼地詢問。
　　“你能保護自己了……”她的身影變得淺淡，“而且，還有他……”
　　完全消失。
　　虛無的星空沒有回音，寂靜沉澱，如同黑河流淌在黑色的土地裏，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
　　林櫟咧嘴，無聲地笑了出來。某些晶瑩淌過她圓潤的臉頰，滴落在精神世界的虛空中，然後消失不見。
　　“你錯了……”
　　“對不起……”
　　=========================.
　　“……林櫟、林櫟。”平穩清朗的男聲低低地叫喚著她的名字。林櫟迷迷糊糊地聚焦，阿誕的臉在她眼前無限放大。
　　“唰啦”。林櫟毫無預兆地舔了某卷毛一臉的口水。
　　“……”
　　阮誕不確定對方這個是吻……還是純粹的肚子又餓了的信號。即使他私底下十分不希望是後者，但從幾率上來看……
　　——尼瑪現在蹭個毛啊蹭！老子還在糾結那個野獸般的“口水禮”啊給點解釋啊喂！賣萌了不起啊！你以為我會就這樣原諒你嗎！我、我才……好吧看在你這一下親在臉側比較靠譜的份上老子原諒你了。（→_,→）（喂）
　　“蛋蛋，我走神了多久？=w=”林櫟搖搖犬尾。
　　“就一會。”阿誕別過臉去……少年你的臉色很可疑哎。（=_=+）
　　現場，李可哥正抵擋著往優姬的方向攻去的吸血鬼，阿誕用刀扛著其中最強大的艾倫的波紋狀刃刀的攻擊，間或激發一兩個擾亂的鬼道，但看起來死神的技能對這種不死生物的作用不大。而且，從這個墨綠眼眸的吸血鬼的實力和技能來看，他甚至很有可能是LEVER A！
　　能夠支使純血之君的“夜之女王”……
　　——就只有記憶裏的“那一位”了。
　　林櫟剛想聯同阿誕一起制住艾倫詢問確切的情報，又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從天而降。散落在地上的石頭、棍棒、箱子等東西全部漂浮了起來，然後瞬間爆裂開來的碎屑全部成了可怕的殺人利器。級別低的吸血鬼紛紛哀嚎化為粉塵，其餘人各施神通，倒是沒有大礙。優姬被來者牢牢的護住，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視線就被爆裂所產生的煙塵遮掩了。
　　“樞前輩？！”
　　煙塵散去，剩餘的吸血鬼開始一個個消失。艾倫一揮手，朝玖蘭樞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後，也同樣消失了。

　　六十五

　　玖蘭樞環視一周，向來鎮定自若的表情依然鎮定自若，只是內心掀起的微妙慨歎，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也不怪這個地位超然的純血種那麼驚奇，實在是他眼前的組合太過於奇怪、而這個奇怪組合的關係和相處方式也太過……魔幻了，以至於讓被他好好藏在身後的優姬都不確定地弱弱問：“那、那個，樞前輩……幸若前輩、小林同學和那個男生……在幹什麼……”
　　……
　　玖蘭樞真的產生了想要捂著優姬的眼睛然後沉著地說“沒有什麼哦好孩子不要看哦”接著扭頭就走的衝動。
　　但是，“理智”這玩意扭著秧歌從他腦海中狂奔而過，於是他決定先按兵不動……
　　“沒事的，優姬。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少女的臉霎地紅了：“沒、沒有……就是，那個，出來買巧克力材料……那個……碰巧……”.
　　玖蘭輕輕地笑了起來——這不是因為愉悅或者滿足而露出來的笑容，正確的說，就像看著一個嬰兒在無意義地模仿著小狗的叫聲似的，他覺得努力“模仿”著人類的優姬可愛極了。
　　看著樞前輩溫柔的微笑，優姬的臉紅得滴血。
　　“我們走吧……先離開這裏。”
　　“但是，小林同學和幸若前輩……”
　　“他有分寸的。”
　　玖蘭和阿誕交換了一個眼神，始祖級吸血鬼傳遞的資訊是“不要鬧得太過了回來之後你再給我解釋一下吧”，但阿誕接收到的翻譯卻是“哥要去和妹紙快活一下你丫不要跟著來搗亂哦”。
　　阿誕充滿使命感地、沉重地點了點頭。（喂）
　　玖蘭滿意地離開了。（=_=）
　　=================
　　李可哥捏拳，深吸一口氣：“林櫟……你的貢獻值是G1級對吧？”
　　林櫟茫然點頭。
　　李可哥扯出一個飽含希望又暗含失望的難看的笑容：“所以說你不可能是‘A’的對吧？”
　　即便是神經遲鈍的小林子也被對方眼裏的“苦逼”給嚇得“虎軀一震”，她無助地望了阿誕一眼。卷毛少年已經進入了“GALGAME攻略無我境界”，暢遊在二次元的美好中無暇他顧，於是蘿莉怪只看到了對方的頭頂，上面明明白白地昭示著“你丫看我也沒用自個兒一邊玩去”。
　　圓臉妖怪思考了兩秒，攤手：“對不起，貌似我真的是‘A’……你不要往牆上撞啊喂！有什麼看不開的說出來讓大家高興一下嘛不需要這樣極端啊孩子！！”
　　——把我的偶像還給我TUT……有什麼東西碎了！！碎了！！
　　——……才不是蛋呢！！！你才蛋碎！你全社區蛋碎！！
　　“但是你不是只是低級執行員麼？！”
　　“系統說條件不足無法繼承貢獻值，嗯。”
　　“繼承？！那麼說其實你之前曾經被挑選為第一批試驗體，成為了‘A’之後還返回現實世界了？！按照這樣推理下去……根據之前的傳言……你沒有記憶嗎？難道你曾經消除了第一次試驗的記憶？！然後還被再次挑選成為執行員……”李可哥一臉淩亂的表情。
　　林櫟崇拜地望著他：“小可可你腫麼知道的？(*▽*)”
　　李可哥扶牆站好，橫眼一望，見只有自己一個因為這驚悚的真相而受到精神攻擊，那掌機少年好像毫無影響的樣子，於是開始遷怒。次級執行員少年上下打量了阿誕一番，突然發現了什麼一般跳腳嚷嚷：“啊哈哈！你在這個次元被‘系統’安排的身份是吸血鬼？正好，哥我現在是吸血鬼獵人?！怪不得這次拿到的任務目標照片那麼眼熟，原來就是你小子啊！來，給哥捅一下好交差……” 說到後來，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阮誕幽幽地望著他。
　　林櫟幽幽地望著他。
　　李可哥僵硬扯起嘴角：“怎、怎麼了……”
　　林櫟語重心長：“這個世界的規則是，獵人可以戳死吸血鬼，然後吸血鬼也可以戳死獵人哦，具體結果參考實力對比，不是單向的啊小可可……”
　　李可哥飆淚：“喂……說笑的啦啊哈哈不要認真啊喂！QUQ”
　　阮誕默默收起PSP，抽出長刀：“你說的，隨便捅一下好交差嘛……何況剛才我們宿舍長也看到你了，讓你完完整整離開好像說不過去啊……”
　　李可哥哭了。
　　李可哥抱緊阿誕大腿：“大哥！我叛離協會了！讓我一輩子跟隨你吧大哥！(=△=+)”
　　林櫟抱緊阿誕的另外一條腿：“蛋蛋！我肚子餓了！讓我一輩子跟隨你吧蛋蛋！嗷嗚∼（OwO）”
　　李可哥：“……”
　　阿誕：“……”
　　林櫟：“∼（>w<）∼”
　　=====================================
　　夜之城。
　　玖蘭樞端坐在裝飾華貴的馬車內。駕車的男人有著美麗的鎏金色長髮和深邃的墨綠色瞳眸——艾倫面帶奇異的微笑，駕著車在那絞纏的、沒有規律的黑色道路中穿行。鴉鳴經久不息，“圈養區”一如既往死氣沉沉。自從兩年前“消息”走漏之後，這個曾經熱鬧的普通人類聚居的區域就發生了多次暴動，商貿、教育……一切可以證明這裏曾經存在人類社會的活動都被破壞殆盡，人們被鎮壓後，“圈養區”終於撕破了表面的假像——這不是一片人類的樂土，這只是一群吸血鬼飼養“糧食”的牢籠而已。
　　驚恐、掙扎……絕望。
　　不過兩年，圈養區就成了這副模樣——按區域劃分限制、碌碌度日的走肉行屍。
　　當年那個站在薔薇城堡的大堂中央，微笑著讓所有的吸血鬼獻上忠誠的女王，違背了她信誓旦旦許下的、“建立人類與吸血鬼和平共處的夜之城”的諾言。
　　她是個騙子。
　　……
　　“騙子”慵懶地靠在鑲嵌了無數寶石鑽飾的黃金寶座上，上挑的眼尾明白地渲染著“饒有趣味”，絳紫的唇色在那張出色的、讓人過目難忘的臉上刻下驚心動魄的一筆……刺眼、刺眼、刺眼……玖蘭樞平靜地仰望著夜的女王，只覺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刺眼。
　　“稀客啊……什麼事要勞煩到玖蘭少爺的尊駕……”外表年幼的女王斂下眼睫，語帶新奇。
　　玖蘭面沉如水：“芙勒蒂卡陛下，艾倫侍衛長擅自攻擊優姬，你打算怎麼處理。”
　　一旁的艾倫但笑不語，似乎沒有聽到對方的埋怨和指責似的。
　　女王芙勒蒂卡微微端正了脊背，本來彌漫在眉宇間的漫不經心隱了下去，散發出的威嚴莊重讓一旁戴著漆黑面具的艾瑪目光微閃。她開口便是呵斥，巨大的力量上的壓迫感同時降臨到整個大殿裏的所有人身上。
　　“你的禮節呢，玖蘭樞。”
　　芙勒蒂卡冷冷地說道。話音剛落，就連艾倫都嚇了一跳。玖蘭居然兩三步邁上前去，立在了女王面前，俯下身來，一手掐上了他們尊貴的女王的下巴，強迫女孩抬起頭，直直地望進了她的眼睛：“你想幹什麼都好，優姬只是普通的人類，能拜託你不要把她牽扯進去嗎？我親愛的女王陛下。”
　　安靜。
　　艾瑪動也沒動，像雕塑一樣站在女王的身邊，面具下的那雙淺色眼眸翻起碎光。
　　女孩低低一笑，然後笑聲變大，簡直如同在胸膛上裂開爆發出來的一樣。她揮開玖蘭的手，逼近對方，嘲諷：“普通的人類？那可是玖蘭家的小公主啊，哪是普通的人類可以相比的。”
　　玖蘭臉色一變，一手就要往前拍去。旁邊的艾瑪一個橫掃迎面踹來，將這位純血種逼退兩步後，方站在前方不動了。而芙勒蒂卡則微笑著靠坐在寶座上，臉上滿是得意：“雖然你一直強調我們只是合作關係……但是，別忘了，你在這場賭博裏究竟是什麼角色，可不是由你來定的。決定權一直在我手上，你明白嗎？”
　　“……”玖蘭樞狠狠地盯著她，但始終沒有動手。不算女王自己本身的實力和她身旁的那個戴面具的近衛，單單是在一邊看熱鬧的艾倫就能讓他感到棘手——這個侍衛長可不是週邊那些失去理智的雜碎，他作為吸血鬼的、身體裏流淌著高貴不下於自己的血……維特一族的始祖竟然也只是座上那個狂妄的女王的一個工具！所以，無論他對這個“騙子”女王有什麼不滿，現階段都只能忍耐、忍耐……他沒有與之抗衡的力量……與整個夜之城抗衡的，力量。
　　奧古斯都•芙勒蒂卡是在聖戰中突然冒出來的。誰也不知道她來自哪里，她身邊永遠有一個戴漆黑面具的女性護衛。本來就要塵埃落定的吸血鬼與人類之間的戰爭因為這個“瘋子”而重新燃起戰火。殺戮比預期延長了整整三十年，這全是因為，這個攪局的傢伙偏偏擁有各大家族和吸血鬼獵人協會都不具備的強大的實力。她強行干擾條約的簽訂，將元老院的勢力重挫，又妄想用不知名的力量建立所謂“人類與吸血鬼和平共處”的真人類帝了。結果……經過三百年的耕耘，芙勒蒂卡沒有完成“建立帝了”的宏願，只搗鼓出了一個“夜之城”，就此成為盤踞一方、懸在各方組織頭上的一把劍。而經歷兩年前的“暴動”後，這個城市連表面上的“和平共處”都無法維持下去，徹徹底底淪為“吸血鬼圈養食物”的玩具城。這裏是墮落的吸血鬼的天堂……沒有元老院和獵人協會的約束，生活在“夜之城”的吸血鬼多是肆無忌憚的激進派分子。其中，維特一族更是成為了女王在外的爪牙，屢次擾亂多方勢力辛苦建立的“秩序”。
　　這個深埋的地雷遲早會爆炸，到時候一切灰飛煙滅，所有人都得給這個理想主義的瘋女人陪葬。
　　“我對你的優姬公主沒有興趣。”芙勒蒂卡示意艾瑪讓開，語氣放緩下來，“玖蘭樞，這些年來我的人從來沒有踏足過‘你的世界’，而你們也對‘夜之城’放任自如。我們的約定是，在出現統領吸血鬼世界的‘皇帝’之前，我不會干預你的計畫，而你在事成之後也不能干預‘夜之城’的運作……但現在，你在和我的敵人合作。”
　　玖蘭樞一言不發。
　　“我讓艾倫去請回來的客人們……啊，又多了一位麼？”女王望向艾倫，對方點了點頭，於是她繼續道，“你今天看到的那三個人，特別是那個銀眸的女孩，”她頓了一下，勾起微笑，“他們三個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們是我的敵人。我會傾盡一切毀掉他們。而你的選擇是……”
　　“我不會妨礙你。”玖蘭樞一邊說著一邊轉身離開，“只要你不違背你自己的諾言。”
　　“那就好。”女王滿意一笑。
　　玖蘭也笑了。那是諷刺的笑。從她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相信過這個“騙子”。
　　他不相信，永遠也不。
　　因為她跟他不一樣。
　　奧古斯都•芙勒蒂卡是個自私到極致的瘋女人。
　　======================
　　“艾瑪姐姐，我就知道你會保護我的！”玖蘭離開後，摒退其他人，芙勒蒂卡立刻朝自己的女護衛招了招手，對方順從地在她身旁盤腿坐下，頭擱在在她的膝上，乖巧得如同木偶。
　　女王興高采烈：“艾瑪姐姐，我剛才表現得好嗎？放心吧，我不會讓任何人破壞這個我們能夠平靜生活的地方的……絕對不會……”她說著，站了起來，一手拉著艾瑪蹦蹦跳跳地往宮殿的深處走，“對了對了！我也要把我剛才的表現告訴阿爾貝哥哥！他聽到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聽到“阿爾貝”這個詞的時候，艾瑪渾身一顫，身體無法控制地跟隨著對方前進，但眼眸深處泛出來的恐懼卻難以控制地讓她瞳孔緊縮。
　　在雕刻著薔薇的巨大木門前停了下來，艾瑪愣愣地看著女孩將這沉重的大門緩緩推開。漆黑面具的女人手腳冰涼，但她沒有辦法動哪怕一根手指——如果她能的話，她不知道自己是會立刻狂奔著離開這裏，還是會抓起腿側的短刃，狠狠地刺死即將看見的那個人…….
　　——不、那不是人……
　　空曠豪華的歐式房間，精緻典雅的傢俱，價值連城的擺設，這熟悉的一切都深深刺痛了艾瑪的眼睛。
　　特別是，當爵士藍的瞳眸裏映入那個被無數鐵鏈縛在房間中央的沙發上，目光空洞的男人時，艾瑪覺得，自己的眼球好像被什麼灼燒過一樣，有滾燙滾燙的液體“滋滋滋”地流動，但什麼都沒有淌出來。
　　艾瑪•安德列內心一片平靜冷漠。身體卻止不住地發抖。
　　“阿爾貝哥哥！”有著驚人美貌的女王嬌笑著撲了過去。
　　鐵鏈發出一陣“沙沙”的摩挲聲。.

　　六十六

　　.
　　林櫟站在華貴雍容的大殿前，一身的血污如同瑰紅色的蛇蠍攀延到她的手部、面部。一雙眼睛冰冷得仿佛被冰雪肆虐過、被包裹了一層難以溶解的霜。大殿上的吸血鬼們憤怒地瞪視這個入侵者，只有座上的女皇帝安靜地坐著，對這個藐視自己權威的人類無動於衷。
　　“她不是真正的女王。你們都被騙了。”
　　林櫟的聲音並不特別響亮，但在場的都是耳目遠勝於凡人的非人類，對於那句話裏的每一個停頓都清晰如耳語。
　　一片沉靜。
　　“哈哈，你以為這麼說一句，我的臣民們就會相信你這個外來者而趕走自己的女王嗎？！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低低的笑聲從那王座上覆著面紗的女孩喉嚨裏擠出來，然後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刺耳。
　　“來人，將這個人類拖下去。”
　　依然，一片沉靜。
　　吸血鬼們的只是憤怒地用視線警告這個膽敢踏入他們的領地的“人類”。他們的憤怒是淡淡的，沒有殺意，就如同看到一個陌生人無意間進錯了門似的。
　　“怎麼了，快把她拖下去啊！”女孩抿唇，笑容斂起，言語間甚至開始施加的威壓。但縱使座下最卑微的貴族，都強撐著沒有在這可怖的、宣示等級的壓力下動搖。他們只是沉默著、沉默著，如同在觀看一出默劇，在目睹一個小丑的面具被硬生生撕破。
　　“你們，都想違抗我——奧古斯都•芙勒蒂卡的命令嗎！”
　　沉靜變得壓抑。.
　　沒有人有動作。所有吸血鬼都在等待……等待……
　　“啊啦，那麼喜歡‘奧古斯都•芙勒蒂卡’這個名字的話，讓給你也是可以的。”黑色短髮的少女靜靜地從臺階上走下來。擦過站在殿前的林櫟的肩膀時，她微微頓了一頓，最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前進。她的眼眸是最明亮最剛強的色澤，就是這雙眼眸，看盡戰火，銘記鮮血，永遠地指引著他們共同的理想和不滅的樂土所在。就是這雙眼眸，荷葉綠，倒影生機、倒影死亡，在拜占庭立下戰旗，讓真人類帝了的榮光長盛不衰、永恆地照耀世界的一角。
　　“就是要看，你有沒有本事駕馭這個名字了。“
　　吸血鬼永遠的皇帝——奧古斯都•芙勒蒂卡。
　　大臣們沉默地低下頭顱，給這個已然跨越了八百年歷史的女王獻上最肅穆的敬意。
　　所有吸血鬼都在等待的人，來了。
　　王座上，已經被判作“偽王”的少女臉上一片青一片白，最後定格成癡笑。
　　……沒錯，她的確擁有罕見的美貌、多變的手段和強大的實力，但在真正的女王那漫不經心的微笑下，她所擁有的一切，就好像只是樹蛙用來展示自己“有毒”的鮮豔表皮。眼前的、真正的芙勒蒂卡不緊不慢地逼近，而她竟然只剩嗤笑。
　　“……我才是芙勒蒂卡，我必須成為女王，這樣，我才可以保護……”依舊靠坐在王座上的少女低低地呢喃，最後的聲音消失在咬牙切齒的嗤笑中。
　　一旁，戴著漆黑面具的女人眼眸中的爵士藍微微深了一些。
　　林櫟一臉寒霜。她有種強烈的、不妙的預感……從她晉升“高級執行員”以來，從來未有過的預感。
　　然後，她看見，那個假冒女王的少女揚起頭，銳利的目光如同多年前一般帶著怨恨刺入林櫟的血肉裏。
　　“林櫟……你以為，你贏了嗎？你一定猜不到的……我……”
　　——你……什麼？
　　——你想要……幹什麼？
　　……
　　……
　　“醒醒……醒醒……”一股力量不斷地拉扯著她的身體。林櫟不耐煩地甩甩手，結果迎來當頭一爆栗。
　　“尼瑪給我醒醒！”
　　“嗚哇嗷！”
　　蘿莉怪一蹦三尺，四周各式各樣的視線刺得她渾身發癢。在禿瓢老師幽幽的注視下，這只小怪獸還不忘扯過隔壁同學的袖子擼擼下巴懸著的口水，在拉過隔壁同學的衣尾抹抹桌子上的一灘，然後一臉“罪證消滅了哦耶你不許拿這個說事了然後你有什麼事麼老濕OwO”的淡定表情四十五度純潔仰望。
　　不等禿瓢老師發表什麼意見，“隔壁同學”陰深深的聲音飄了過來。
　　“你這個[嗶——][嗶——][嗶——]！！！”
　　放學鈴響。
　　學生們很有眼色地一哄而散。錐生零鐵青著臉盯著自己的袖子和衣尾，恨不得掏出血薔薇之槍把某罪魁禍首爆成篩子。
　　優姬不太放心地留了下來——她有些關於昨天的“打鬥”的事要詢問林櫟，但又不太敢現在撞出去成為零的怒火下無辜的炮灰，於是只能可憐巴巴地等在一旁，一邊為眼前兩個人的僵持而著急，一邊擔心他們兩個風紀委員都不在，外面夜間部和日間部交替時段引起的騷亂。
　　林櫟小心翼翼：“那個……之前是你叫醒我的嗎……”
　　零面無表情：“……”
　　林櫟眼神漂移：“那個……你剛才爆粗了……”
　　零青筋驟現：“……”
　　林櫟右腳尖劃圈圈：“那個……你這樣不好，你看老師都被你氣壞了……”
　　——尼瑪你試試再無恥一點！！！那禿腦勺大叔是被你丫氣壞的！！是你啊混蛋！！
　　零壓緊牙關：“……”
　　林櫟悄悄瞟他一眼：“那個……作為少女漫的重要配角，爆粗影響形象影響人氣，你會不受歡迎的……”
　　——尼瑪你再說配角試試！！你再說配角試試！！老子是主角啊混蛋！！
　　——……唔，我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
　　零閉上眼睛：“……你滾吧。”
　　林櫟為難地扭動：“蛋蛋讓我在教室等他。”
　　零深深吸一口氣，扯過優姬就往外走。
　　——我滾！我滾可以了吧！！
　　……
　　兩位風紀委員滾走（？）之後，林櫟靜靜地坐在空曠的教室中央。黃昏，天空正美，橘色遍野，窗外的霞光映紅了她的雙眼。娃娃臉的少女無聊地撐著下巴，閑閑地朝空氣詢問：“那麼，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女人從不知名的地方現出身來。漆黑的面具下，爵士藍的眼凝聚著濃郁的平靜。那平靜就仿佛壓抑著什麼似的，翻滾不息，幾乎要破開那虛偽的、掩飾的假面。
　　“……女王有請。”艾瑪輕輕說道。
　　林櫟像灘融化掉了的霜淇淋一樣躺攤在桌子上，軟綿綿地反問：“?，艾瑪姐姐，安德列叔叔和安德列嬸嬸對你好麼？”
　　艾瑪的瞳孔微微一顫。
　　“女王有請。”艾瑪固執地重複這句話。
　　“他們當初一定很害怕，很傷心，很痛，很痛……”林櫟懶洋洋地輕聲說，“沒有光，沒有空氣，狹窄的空間裏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啊，他們還有彼此，緊握著對方的雙手，在愛與痛的邊緣死去……”
　　她像背書一樣的描述似乎沒有打動艾瑪。這個女人已經成了冰雕的塑像，但沒有人知道她面具下的那張臉早也被淚水淹沒。她想要嘶聲痛哭，想要發狂大叫，想要……時光倒轉，然而，一股強大的力量束縛著她的身體。她的靈魂在哭泣，她的身體依舊只能沉默地、強硬地重複。
　　“女王有請。”
　　“……月英告訴我，是薇璐指使的。”林櫟突然說道。
　　阮誕靜靜地靠在走廊的門側，只專注地在掌機的鍵盤上按動，似乎對教室裏的對話毫無興趣。李可哥蹲在一旁，無聊地用苦無在地板上刻下一堆沒有意義的符號，安靜地等待著需要他出現的時刻。
　　——這個次元的敵人……很強大。
　　——不是力量上的強大……是精神上的偏執、無恥和自私已經累積到一定程度後，無所不用其極的強大。
　　“女王有請。”
　　“我本來沒有想過，會重新見到你們，直到繼承了之前的記憶……”
　　“女王有請。”
　　“你討厭我嗎？”
　　“女王有請。”
　　“如果，我幫你掙脫束縛，你還會留在她的身邊嗎？”
　　“女王有請……”
　　“艾瑪……”
　　林櫟輕輕喚她的名字。突然，圓臉的少女抽出劍柄，瞬間拉成的劍刃寒光畢露。她飛蹬上前，一個半月形的圓弧在空氣中撕裂了一抹橘光。不知道哪里躍出來的金髮吸血鬼揮動衣袖，無數看不見的空氣柱凝住了林櫟的動作。艾倫驚訝地看著少女輕易掙脫他的約束，索性拉出一個真空區域並維持雙方的距離。戰鬥開始得突然，又結束得迅疾。對敵僵持，正留意著林櫟一舉一動的艾倫沒有發現，自己奉女王之命護在身後的近衛的面具早在剛才林櫟的劍鋒下裂作兩半，“?當”地掉在了地上。
　　艾倫愕然地低頭，看著從自己的左胸穿出來的劍尖，涼意蔓延……吸血鬼的身體本來就是冰冷的，但此刻，這貫穿心臟的一擊卻比他的體溫更冷、更冷……
　　“你……”
　　高鼻深目的少女滿臉淚痕，手指劇烈地顫抖著。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旋動劍柄，在對方的胸膛裏攪出一個大洞，方脫力地癱坐在地上，掩面放聲大哭。
　　她哭得像個跌倒的孩子，渴求著父母的安撫和親人的勸慰。但沒有……這個不屬於她的世界冷冰冰的，再也不會有男人溫和地安撫她，笑她是個“愛撒嬌的小寶貝”，再也不會有女人輕柔地扶起她，捏捏她的鼻子蹭蹭她的面頰，安撫她的無措與不安……沒有，這不是她的世界，她冷漠地旁觀了自己的一切被毀滅，瑟縮在角落裏以求苟存，她總是在逃避、逃避，直到身體不再屬於自己，直到幻夢破碎，一切血淋淋又赤、裸、裸地攤在她的面前。
　　“是薇璐！是薇璐害死爸爸媽媽的！是她用面具控制我，又囚禁了阿爾貝哥哥！是她幹的，她是個瘋子！！嗚哇哇啊啊啊啊啊……”
　　“小木，你快阻止她……你快阻止她……”
　　艾瑪•安德列越想越覺得恐懼和委屈。那個時候，薇璐提議要在他們遷往法了定居之前甩開小木，她說這個圓臉的、總是笑得小心翼翼的女孩會破壞他們的家庭。艾瑪雖然心下覺得有些不對，但也沒有理會月英、小葉和薇璐的行動。對！她根本沒有參與，她沒有把小木關到箱子裏，她只是遠遠地看見而已……她，她只是害怕，害怕一切會改變，害怕一旦說出來，就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對！那只是小孩子之間的玩耍，只要他們一離開，小木就會被別人發現然後放出來的了…….
　　——都是薇璐的錯！如果不是她偷聽了爸爸媽媽說話，如果不是她提出了那樣的建議……小葉那個蠢材保守不住秘密，讓爸爸媽媽知道了小木失蹤的真相……他們想要把薇璐、月英和小葉送到少教所，如果不是薇璐提出了那個建議……
　　——都是薇璐的錯！那個瘋女人把爸爸媽媽關到櫃子裏，像當初對待小木一樣將他們關了起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月英和小葉怎樣的焦躁不安，而薇璐那個惡魔竟然還無動於衷！她竟然還有臉說要保護我和哥哥！！
　　——對！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艾瑪在心裏將所有的罪責推到薇璐身上，然後巨大的委屈壓在了她的心頭。她一邊冷漠地回憶著過去的一切，對父母的死亡只覺得怨恨。她忽而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她已經被一個瘋子奴役了上百年了，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幹，卻要受這種非人的痛苦！
　　她冷漠地哭泣，仿佛哭得越淒慘，自己就越接近勝利。
　　她哇哇大哭，將對這個世界的怨恨，對薇璐的怨恨，對沒有辦法保護她、只能被一個瘋女人害得淒慘的哥哥和父母的怨恨，對此刻唯一還站在這個空蕩蕩的教室裏、目睹自己的淒慘卻沒有安撫同情自己的林櫟的怨恨全部轉化為嚎啕大哭的力氣。哭累了，她就開始咒?，像是要將這無數的歲月裏因為□控而無法說出口的怨懟一下子全部爆發出來。
　　“瘋子！那個女人是個瘋子！！”
　　“她要害死阿爾貝哥哥！小木你快阻止她……快阻止她！！你當初為什麼不阻止她！！”
　　蔚藍的光倒影在阿誕的臉上。PSP的螢幕裏一片空白。GAME OVER的大字徐徐浮現，他愣了一下，只將掌機塞到褲袋裏，然後踏入教室。
　　空氣中一陣細微的波動。
　　妖異的聲音帶著好奇徐徐蕩漾。
　　“誰要害死阿爾貝哥哥?？”
　　艾瑪渾身一抖，停止了責?和哭鬧。她拼命地往一旁爬去，幾乎忘記了自己可以站起來奔跑。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女孩有著驚人的美貌，她歪著頭輕輕地問，一隻套著高跟長靴的腳無意識地踩在了艾瑪的小腿上。骨折的聲音清晰得嚇人，女人慘叫一聲，她才好像剛剛發現自己傷到人了一般，飛快地移開鞋跟，驚慌失措地撫摸艾瑪滿是汗水的臉頰：“艾瑪姐姐！你怎麼了？誰傷害你？你說，誰要害死你和阿爾貝哥哥？！是她嗎……是她……對吧？”
　　她一手指向林櫟。蘿莉怪後退了一步。不是被對方的氣勢震退的，是被那種睜眼說瞎話臉不紅心不跳的神功嚇退的。
　　李可哥抽著嘴角望著剛剛出現的女孩，捅了捅阿誕的手臂：“為什麼我直覺覺得林櫟和這妹子肯定有種奇妙的聯繫……看她們裝瘋賣傻的氣勢……”
　　阿誕默默地盯著他。
　　默默地……
　　默默……
　　“好了好了，我什麼都沒有說，你的鬼道勒到我的脖子了……喂無法呼吸了喂……”
　　林櫟緩緩地靠到阮誕的身邊來。她覺得自己如果不拿什麼支撐一下的話，很有可能會被因為眼前的那個人觸動到而翻滾出來的記憶壓垮。少年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也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慢慢、慢慢地積聚起力氣。
　　林櫟叫了一聲：“薇璐。”
　　================================
　　“林櫟……你以為，你贏了嗎？你一定猜不到的……我是被選中的人，你以為，只要把這個隱瞞‘吸血鬼獵人’的身份、可笑地擔任著她的食糧們的女王的傢伙帶到我的面前，就可以毀滅我了嗎？”
　　“薇璐。”林櫟輕輕喚她一聲。
　　大殿上的吸血鬼們已經紛紛向他們真正的皇帝陛下表達了忠誠。王座上的偽王……來自異時空的穿越者嗤笑著，毫不畏懼地大聲說道：
　　聽到“吸血鬼獵人”時，席下的貴族們有一瞬間的騷動。薇璐得意地環視大殿，拆穿這個“夜之都”的“神”——在位已經八百年的皇帝的身份讓她獲得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感。她從王座後的陰影裏拖出一團物體，待眾人看清那是什麼時，都有些莫名。只有芙勒蒂卡面沉如水，冷冷地道：“閣下為何要遷怒一個普通的修女……”
　　那團“物體”分明是被綁起來的艾絲緹！這個次元重要的“線索”和“樞紐”！
　　如果艾絲緹被殺死的話……
　　林櫟飛快地躍上前去，手中祭起的長劍帶起空氣的嗚鳴。薇璐一手掐住艾絲緹的脖子，尖銳的?喊定住了她的身影：“你確定你可以快過我嗎？！”
　　她收緊了手掌。被她緊緊扼住咽喉的少女發出細微的喘息。
　　如果艾絲緹被殺死的話……世界會立刻崩潰！！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真正的奧古斯都•芙勒蒂卡——有著塞絲•奈特羅德之名的“吸血鬼獵人”03號，都無法理解艾絲緹的重要性。
　　——薇璐這個瘋女人……
　　“我才是奧古斯都•芙勒蒂卡，我才是被選中的人！因為，即使這個次元崩潰，世界毀滅，我也能夠生存下去！你一定猜不到的，讓我成為穿越者的那個人，給我了撕裂次元的力量……”
　　林櫟震驚地望著她。
　　薇璐輕輕用力。
　　“咯嗒”。
　　艾絲緹的脖子呈現一個扭曲的姿態。
　　少女瞪大的雙眼茫然地注視著刻畫了華貴薔薇的穹頂。
　　“【世界既定未來損壞率達89%，高級執行員AA003，掃描屬性……】”
　　“小木，你知道嗎？我只有成為吸血鬼的王，才可以保護阿爾貝哥哥和艾瑪姐姐?……”
　　“【隸屬試驗體，試驗達成，試驗批次A級條件達成，返回原點……】”
　　“只要別人不傷害我的家人，我是不會做到這個程度的，都怪他們，都怪這個世界，為什麼要排斥和傷害阿爾貝呢？”
　　“【原點搜索……30%……60%……90%……100%，標記完畢。次元崩潰倒數開始……】”
　　“只要這個世界消失了，我到下一個世界，重新建立屬於我的‘帝了’，到時候，我就是獨一無二的奧古斯都•芙勒蒂卡了！吸血鬼獵人又如何？主角又如何？不是都要隨世界消失嗎？只有我是永恆的……你知道嗎？小木，只有我，是永恆的。”
　　“【5……4……3……2……1，次元標記消失。】”
　　機械的聲音幽幽地回蕩在沒有背景的、一片沉寂的空間裏：“【AA00001號批次試驗體確認存活個體：1，‘獵殺者驅逐’試驗結束。】”
　　============================
　　林櫟叫了一聲：“薇璐。”
　　這一聲超越了次元，隔著錯位的時空，狠狠地撞進了薇璐的腦海裏。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7

　　六十七

　　——“我只是想保護我的家人。”薇璐一直覺得自己活在一個小小的世界裏。她的心太狹小了，裝不下太多東西。像一個用舊了的洋娃娃一樣在一個又一個家庭之間顛沛流離的生活她嘗夠了，等最後，有一對法了夫婦說要收養她的時候，她其實已經沒有太大的感觸了——直到遇到阿爾貝。他像她從前在畫冊裏看到的騎士。他嚴謹、正直、有禮而紳士。薇璐永遠記得那一天自己被安德列夫人拉著手走進他們的花園時的場景……陽光、樹蔭、茶和點心、翻頁的指尖、沉迷於書海的少年……一切條件都恰到好處——足夠讓一個少女動心的條件，足夠讓一個已經麻木的靈魂再次鮮活起來的條件。然後她又遇見了艾瑪。活潑、好動、討喜……小太陽一樣溫暖的女孩。
　　——“我一定、一定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們。”薇璐每天都會在內心重複一次誓言。她的心只能裝下艾瑪和阿爾貝，她僅僅守著這一小片天地，然後生活有了重心，所有行動都有了目的和希冀的結果。薇璐找到了一個完美的“藉口”。
　　……同情心氾濫的安德列夫婦又準備□了。和月英、小葉不同……這次，這個孩子小心翼翼的，渾身傷痕，她帶著一個殘破的、惹人憐愛的身軀來了，圓滾滾濕漉漉的眼睛漆黑明亮，圓滾滾肉嘟嘟的臉頰軟綿可愛……
　　——艾瑪和小木親熱地玩耍……那孩子眼裏明明是一片漆黑死寂。
　　——阿爾貝溫和地給小木遞曲奇……那孩子眼裏明明是一片冰冷漠然。
　　——你們都被她騙了。
　　——她會傷害你們的。她會破壞我的幸福……會破壞……
　　“你們還不知道嗎？隔壁收養她的夫婦和自己的兒子決裂了……小木會破壞我們的生活，我們好不容易維持下來的生活，難道要被一個新來的就這樣莫名其妙奪走嗎？！你們看到了吧，爸爸媽媽對她的愛護超過我們任何人啊，這樣下去，我們遲早要被送回孤兒院的。”
　　“我不想讓她傷害艾瑪和阿爾貝。”
　　“月英、小葉，你們不會說出去的，對吧？”
　　——如果自己小小的世界即將被敲碎，那狹窄的心房被刺穿了，那可預見的未來都是灰色的……如果面對侵犯了自己擁有的幸福的人還張開懷抱給予溫暖的擁抱，這樣的傢伙只是同情心氾濫罷了……不，這樣的聖人是不存在的，人類都是有私心和私欲的，保護家人是天性。為了保護重要的人，不擇手段，即使已然萬劫不復，也決不後退，這，是我的誓言。
　　……
　　……============================薇璐咬牙看著眼前的故人。林櫟的手放在阿誕的臂彎裏，身體半靠在他的身上，像團甩不掉的棉花糖一樣黏黏糊糊的。一旁的李可哥看不下去，嚷嚷叫道：“喂喂！注意一下場合好不好，現在我們得共同面對敵人……”林櫟恨鐵不成鋼地望向他：“姐姐我在麻痹對方的警惕性！”李可哥痛苦地捂頭：“啊啊啊啊我這個蠢材我不該和你對話的我自個兒找個毛抽啊！！”說著他連忙後退好幾步，“每次遇到你就沒有好事！為了避免膝蓋中箭哥我還是守後方吧，嗯。”這邊鬧騰得歡，那邊薇璐將艾瑪扶了起來，無視她驚恐的、痛苦的表情，指著她顫抖的身體憤怒的斥責林櫟：“你對艾瑪姐姐做了什麼！你又想傷害我的家人麼？！”
　　——“又”？
　　——等等，有什麼不對，這個邏輯……林櫟茫然地扭頭望向某個頭腦還算好使的卷毛宅，還沒等少年開口，退到後面的李可哥又炸毛地從後方扒拉到了前面來，叉腰就開始朝那美得驚人的穿越者大罵：“泥煤你老人癡呆嗎！你娘親的，哥我和後邊那兩個怪胎三個人六隻眼看著你一高跟鞋踩斷了人家的骨頭，現在還好意思來指責別人，你腦子留在自己的世界了嗎喂！（=皿=）”薇璐一揮手，他們全部消失在那狹窄的教室，然後出現在了“夜之城”的薔薇城堡大殿中央。一群侍衛在女王的身後整齊列隊，虎視眈眈地瞪著某板寸頭的少年。
　　“好吧，對不起，哥路過的……你們繼續……”膝蓋差點中箭的小可可默默縮到後方，大義凜然地交代，“你們放心把後背交給我吧！專心對付眼前的敵人，不用為了哥我分心的！”
　　阿誕看著把自己藏得穩妥安全的次級執行員少年，又看了看被他完全激怒了想要用眼神把他們三人淩遲至死的薇璐，腦海裏出現了一個“李可哥完美地劃過天際的?物線落點和吸血鬼女王的鞋跟完美重合”的畫面。李可哥脊背一涼，“啊哈哈”地乾笑了兩聲，垂首不語。
　　“如果不是你破壞了艾瑪姐姐的面具，她怎麼會那麼輕易被我誤傷！”薇璐瞪大了眼睛，顯然憤怒到了極點，“你什麼都不知道，小木！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給艾瑪姐姐戴上那個面具？她只是普通的人類！如果沒有面具的力量的話，她根本無法自保……雖然面具會束縛她的行動，但艾瑪姐姐卻能夠靠著它來避開危險……你卻自作聰明地把面具毀了！”
　　艾瑪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和怨恨，然後遮掩在淚光之下。林櫟無辜地反駁：“其實……我本來只是想劈劈看，沒有想到會恰好劈到她的面具的……（→_→）”阮誕一把捂住這只小怪獸亂說話的嘴巴，蔚藍的眼眸一片平靜：“你無視她的思想，控制她的行動，逼迫她戰鬥，這樣是為她好？”
　　“在這種世界，不戰鬥就沒有辦法生存下去……既然艾瑪姐姐不忍心，那就讓我來做好了。我知道你們這些偽善者會說什麼……我不介意背負?名，我只是想要我的家人好好地生存下去！”
　　“那麼阿爾貝哥哥呢！！”艾瑪終於承受不住，崩潰一般地朝薇璐?喊，嘶啞的嗓音破碎而鮮血淋漓，“你為什麼要那樣對阿爾貝哥哥！！你……你為什麼要把他變成那樣的怪物！！”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艾瑪瘋狂地撕扯著薇璐的裙擺，再次嚎啕大哭。薇璐一愣，繼而理直氣壯地說道：“我當然是想保護他才那樣幹的啊。既然我都已經是長生不死的吸血鬼了，我當然要把你們也變成吸血鬼才可以啊……我總不能自己一個人得到力量、享受榮耀，卻把作為人類的你們丟下，然後看著你們百年歸老吧？我們是一家人吧？當然要一起在這永恆的時間裏相守啊！”李可哥拼命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他覺得脊背一陣發毛……眼前這個女人太不正常了，比他從前遇到的穿越者都要偏激和怪異。也許是因為穿越初期就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和特殊的身份，沒有受過什麼讓她必須面對現實的挫折，所以她一直活在幻想裏，認為一切的事情都會如同她希望的那樣發展？
　　——搞不懂啊……李可哥抓抓頭，覺得自己的神經線在這種詭異的思考回路裏打了個死結。同樣覺得風中淩亂的還有某卷毛少年。阿誕手抖了一下，立馬開始慶倖自己的掌機早就收到口袋裏了，要不然很有可能被他“不小心”摔成小餅餅。林櫟已經被對方的神邏輯繞暈了，正如同一坨（喂）橡皮泥一樣黏在阿誕的身旁，一臉→（=口=）的表情仰望著大殿的穹頂。
　　“你把阿爾貝哥哥變成那樣的怪物……卻說是為了我們好？！”艾瑪不可思議地大叫。
　　“我也沒有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的！”薇璐一臉悲傷，“我沒有想到，阿爾貝會接受不了我的血發生變異失去理智的！我本來想，初擁之後，如果成功的話，我把你也轉變成吸血鬼。我們淩駕於那些卑微的人類之上，一直一直自由而安穩地生活……我沒有想到會失敗的！”
　　“都是我的錯……對，都是我的錯，什麼辯解都沒有用了……這麼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憎恨著自己……”薇璐露出一個安撫的笑，伸手撫摸艾瑪的頭，安慰道，“不過沒有關係，即使阿爾貝變成那樣，而你又只是一個靠著面具的力量長生的普通人類，我也會保護你們不受傷害的！我一定不會拋棄你們，如果有人想要傷害你們，就不能怪我狠心……”
　　“不行……我聽不下去了……哥我只是路過打醬油的啊，能不能給指條路哥我自動滾蛋……”李可哥顫抖著聲音苦逼地問。
　　“蛋蛋，我好餓……QAQ”林櫟覺得此刻站著不動聽對方說話比之前在《大劍》世界和妖魔們大戰三百個回合還要累……遊戲宅少年已經很有先見之明地將掌機摸了出來，忽略對方的長篇大論默默開機……GALGAME讀檔……哦耶∼妹紙們∼哥哥又來疼你們了╮(╯▽╰)╭（喂！）。突然，細碎的鐵鏈聲“沙沙”地在薇璐身後響起。少女變了臉色，絕美的容貌頃刻間扭曲得可怕。
　　“阿爾貝哥哥！你怎麼出來了？！”眼前的男人憔悴得不成樣子。手腳上栓著的鐵鏈明晃晃的，那個拘謹、得體、有禮又肅穆的阿爾貝已經被肉體上、精神上的枷鎖摧毀了，剩下的這個軀體不再有活力，也許會那個溫和而理性的靈魂還殘留著余溫，但畢竟，這個少年被毀掉了。林櫟一眨不眨地望著那張已經變得完全陌生的臉，只能沉默以對。
　　“你說你這輩子最重要的事就是保護家人，和我們快樂地一起生活？你說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你表現得像是很憎恨自己的樣子，但其實你最愛的就是你自己……”
　　阿爾貝一字一頓，難得的清醒讓他感到了加倍的痛苦。薇璐不可置信地望著他，輕聲地說道：“阿爾貝哥哥……你、你在說什麼啊，我是在保護你們啊，我是真心的啊，你看，即使你變成這樣……我、我也沒有拋棄你啊，我、我這麼努力地建立‘夜之城’，也是為了讓你能夠生活在不受排斥的世界裏……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少女說到最後，幾乎虛脫似的消了音。
　　阿爾貝沒有管她的辯解，逕自緩慢地陳述，就像要用盡僅剩的生命能量來敲醒那個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的少女：“你保護我？你只是想將我們和你自己捆綁在一起，好顯得你不是那麼自私罷了。你一臉淡漠的樣子，擺出‘我只想過我自己的生活，我只想要自己小小的世界，其他人怎麼我都不管’的嘴臉，其實將一切自己想要的攬入懷裏，滿足私欲，無論別人多麼絕望和淒慘都可以用‘與我無關’來搪塞，最後做的一切自私的舉動都能夠有冠冕堂皇的解釋……你只是用我們來做‘藉口’。”
　　“我不是！”薇璐大叫，“我為了你們……”
　　“別說了！”阿爾貝打斷她，威嚴的目光如同舊時一樣穿透了她整個靈魂，“邪惡的人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明明已經置身黑暗卻自以為善，明明察覺自己的不善卻毫無羞恥之心自以為高人一等……”
　　“傷害他人，鄙視他人，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阿爾貝的目光讓薇璐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三步。他忽而轉向艾瑪，冷著臉喘著氣道：“我、我也沒有教好你，我錯了。我把你教成了一個冷漠而虛偽的人，我……沒有時間……”咆哮、撕扯……阿爾貝的臉龐痙攣，手腳的筋脈暴漲，他再次失去了難得的理智，不相容的、蘊含著強大力量的血液在他身體裏橫衝直撞。薇璐來不及讓身旁的侍衛們制住他，就見阿爾貝慘然一笑，直直撞碎了大殿邊緣的落地彩色玻璃。
　　“不！！！阿爾貝哥哥！！！”女王終於從自己的夢裏驚醒了。大殿邊緣，是萬丈深淵。琉璃色的陽光穿透了整座薔薇宮殿。穹頂的紋路美得驚心動魄。..

　　六十八

　　.
　　“這、這是在幹什麼……阿爾貝哥哥……為什麼要這樣，幹嘛，為什麼他得死，為什麼這個世界容不下他……”薇璐恍惚地走到破碎的落地窗旁，任由陽光肆意地傾灑在自己的身上。她的“手下”們畏光地縮到了大殿的陰影處，既畏懼又恭敬地執行著女王留給他們的任務——他們跟那些能夠在陽光下隨意走動的吸血鬼們不一樣，他們是十三氏族裏最接近傳說中“懼光、兇殘、嗜血”的描述的分支。如果不是因為種種劣根性而受到其他吸血鬼的排斥，他們是不會到“夜之城”裏來尋求據說“包容而寬大”的女王的庇佑的。
　　即使在吸血鬼的圈子裏也背負著和“LEVER E”一般的臭名聲的傢伙們是“夜之城”的主要居民。聖戰之後被驅趕到貧瘠地區的“好鬥品種”受到了“想要建立一個阿爾貝哥哥也能夠自由自在地生活的城市”的薇璐的保護，同時也充當著女王的爪牙。在這個圈養著人類、不受元老院和吸血鬼獵人協會約束的天堂裏，這些“狂暴分子”對女王的忠誠是靠互惠互利來維持的。即使他們看待“夜之城”的角度南轅北轍。
　　薇璐是認為，她的城市接納一切“控制力差，雖然攻擊人類，但其實只是身不由己”的墮落者，因為這樣的傢伙不會排斥同樣因為初擁失敗、發病時會襲擊身邊的一切的阿爾貝。
　　吸血鬼們則認為，他們的城市圈養人類，他們可以無拘無束地“玩樂”，在糜爛與墮落的生活中品味最甜美的血腥，肆無忌憚，無所不為。
　　這是天堂——薇璐和“夜之城”的吸血鬼居民們達成了共識。
　　但是，對於薇璐來說，這個城市的存在意義在剛才那一刻被毀壞了。
　　——阿爾貝哥哥沒了。
　　當清晰地認識到這個事實時，薇璐覺得自己就快要瘋掉了。不是因為自己最重要的人消失了而悲傷到發狂，而是因為，在那個一直以來被自己當作“最重要的存在”的人消失了，而她居然感到了可笑和譏諷……她是在為自己居然一點悲傷也沒有而痛苦。
　　——阿爾貝哥哥沒了，快，快哭啊，薇璐……你說要保護他的，快哭啊……
　　薇璐的眼睛乾澀到了極點，她的理智逼迫著自己的內心去悲傷，但她的行動卻完全無視意志。女王不解又恍惚地望著沒有盡頭的深淵，嘴角不經意地勾出諷刺的弧度：“還是說，他想要這樣子犧牲自己來說明我錯了嗎？難道他居然認為那麼努力地保護自己家人的我錯了？！”
　　“不是為了你。”阿誕平靜地說，眼睛絲毫沒有離開掌機的螢幕。操作鍵盤，角色的對話正緩慢地展開，男主角的攻略物件正傷心地站在天臺邊緣，一邊流淚一邊傾訴：“我這樣做不是為了你。”
　　“那是為了什麼？”薇璐和螢幕裏的男主角同時問道。
　　阿誕依舊沒有抬頭：“你沒有看見嗎？過於強大的力量在不斷毀滅和治癒他的身體，撕裂血管，碾壓內臟，衝撞肌肉，擾亂代謝，然後在將破碎的一切強行縫合拼湊。失控的精神無時無刻不違背著他自己的意志去破壞身邊的一切，暴躁、狂怒、悲痛、絕望……他作為‘人’的可能性已經被抹殺了，而他顯然無法容忍作為‘怪物’的自己苟且生存。”
　　螢屏裏，天臺邊緣張開雙臂的少女微笑著對男主角道：“你知道嗎？我的身體已經被‘怪物’侵蝕了，我不再是‘我’了。”
　　“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自己。”少女燦爛地笑著，身體漸漸向天空傾斜，“至少，讓我以作為‘人’的身份死去。”
　　“‘至少，讓自己以作為人的身份死去……’他大概也是這樣想的。”阮誕終於抬起頭，藍得深沉的眸望進了薇璐的眼，“他只是受不了痛苦，何曾想要為了震醒你這種無藥可救的傢伙而犧牲自己……別自我意識過剩了，白癡。”
　　林櫟深沉地點了點頭，然後扯了扯阿誕的衣角，認真地望著他道：“蛋蛋，那個‘自我意識過剩’是什麼意思？OωO”
　　某誕：“……”
　　李可哥：“啊哈咳咳咳咳咳……（嗆口水）”
　　“你只是推測而已！阿爾貝哥哥不會這樣的！”薇璐猛地一回身，漠然地從已經累極昏迷了的艾瑪的身旁走過，逕自坐回她那鑲金砌玉的王座上。她高高地俯視她的大殿，目光觸及那盤旋在城堡外的漆黑烏鴉時，眼裏流露出了一絲瘋狂的快意。
　　“我……一直很討厭你們這些‘執行員’。”薇璐突然轉移話題，眼睛在林櫟、阿誕和李可哥身上掃來掃去，目光接觸到林櫟手上和藍眸的少年指節處相似的戒指時微微一凝，“明明那麼弱，被那個所謂的‘系統’處處鉗制，不能傷害劇情人物，不能改變劇情，除了靠自己沒有其他方法可以獲得力量，像奴隸一樣被不知名的傢伙所驅使。”
　　她放鬆地靠坐在座椅上，對於自己眼裏終於溢出來的淚水感到滿意——她還是在意阿爾貝的，跟他們說的完全不一樣，她是痛苦的，她是該悲傷的……她的確如此。
　　——傷害她的家人的傢伙需要受到懲戒。
　　——不可原諒。
　　——你也得嘗試，失去家人的痛苦。
　　“我討厭你們用那種看獵物的眼神望我，我討厭你們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憑什麼‘執行員’可以這麼理直氣壯地抹殺穿越者的存在，而我們這些穿越者無意傷害了別人卻要受到指責？！”薇璐居高臨下，“給我力量的‘神’告訴我，我是他的繼承人……我是能夠不受這無數個次元中的法則束縛的人！所以，你們沒有資格認為自己比我高貴，也沒有資格指責我！”
　　“【觸及‘次元漏洞’線索，掃描鎖定……70%……100%，確定該異波段生命體擁有非法的‘次元穿越鎖匙’，編號CYSS041，請執行員們驅逐攜帶‘鎖匙’的異波段生命體，驅逐後觸發‘返回原點’條件。執行者可自行選擇返回初始點，超越初始世界法則的力量將被格式化，其餘素質默認保留。祝各位執行者任務愉快。】”.
　　李可哥聽完“系統”的提示後立馬反應過來，立刻開始驚愕地大聲道：“難道說你可以靠自己離開這個世界穿越到別的次元？！”
　　“也許還可以將別人也扯入次元通道，不是這樣的話就無法解釋為什麼她身邊的人都出現在了其他的世界。”阿誕補充。
　　“所以，小葉和月英也……”林櫟歪頭。
　　“月英不很喜歡最上京子嗎，小葉也說過她希望成為死神?，我滿足了她們的願望……你遇到了她們嗎？小木。”薇璐反常地笑得溫柔。
　　“……”
　　林櫟覺得自己已經無法找到一個確切的詞來形容薇璐了。反復無常？自我膨脹？不……不是，她從前怎麼沒有發現，這個長得漂亮到無法形容的傢伙是個那麼愛助人為樂的好人?……而覺得自己是現場唯一的正常人的小可可正努力往蘿莉怪和遊戲宅身後縮……喲西，李可哥，把你的路人甲氣場爆發出來吧嗯，切記你是路過的！路過的啊哈哈！（喂）
　　“啊，我的客人來了。”薇璐輕輕抹了抹自己的臉，淚水輕易地消失在她的袖尾。玖蘭樞猛地推開大殿的門，無視反常地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一干人等，只一臉冷沉地逼近女王，聲音可怕得連一旁的近衛們都忍不住細細地發抖。
　　“你把優姬帶走是要做什麼。”純血種的少年將憤怒壓抑成細線，絞纏在嗓音裏刺向王座上的少女。
　　薇璐迷離地笑了一下：“還用問嗎，當然是為了威脅你啊，玖蘭樞……有什麼會比玖蘭家的小公主更能作為籌碼來牽制你呢？你說是吧，嗯？”
　　林櫟一愣，忽而升起了不好的預感。阮誕微微一皺眉，立刻反應過來想要後退，但還沒等他準備充分，薇璐惡魔一般的聲音緊隨而來：“玖蘭樞，去殺死那裏的藍眼少年，或者讓我殺死可愛的優姬，選選看？”
　　玖蘭家的始祖毫不猶豫地朝阿誕發動了攻擊。
　　林櫟望著少女從王座後的陰影裏拖出一團物體……這個場景像是時空逆轉，同樣的大殿，同樣的女王，同樣被掐著脖子的、虛弱的無辜的少女，唯一不同的是，當年的艾絲緹連同整個次元一切已然毀滅，而現在的優姬和這個世界還有得救…….
　　跟作為試驗體的那次不一樣了，這次如果遇上次元崩潰的話，作為執行者的這幾個人都只能和世界一起滅亡。
　　薇璐深知他們不能傷害玖蘭樞這個重要劇情人物，所以才想出了這種招數。阿誕打得束手束腳的，長刀好幾次擦過那吸血鬼的發尾，明顯已經力不從心。林櫟早已將長劍握在手裏，卻找不到機會插入戰局——太危險了，她在《大劍》世界學會的都是殺招，她還沒有想過自己必須得在這種情況下戰鬥，特別是，對方的力量也不比他們弱的情況下，要毫髮無傷地制住那瘋狂攻擊的目標，談何容易……
　　林櫟一躍而起，劍勢直逼王座上的薇璐。
　　李可哥同樣完成了結印，滔天的火焰就要碰觸並炙烤女王的軀體。
　　艱難喘息著的少女被擋在了所有的攻擊前。
　　娃娃臉女孩的劍尖堪堪在優姬的額前停下。李可哥驚恐地停止了忍術，卻被反噬灼傷了口鼻，一口黑血嘔了出來，整張臉都扭曲成不堪入目的抽象畫了。
　　“小木，我不是說過了嗎，只有我，是永恆的。”
　　——“即使這個次元崩潰，世界毀滅，我也能夠生存下去！”
　　“怎麼樣，你感覺到痛嗎？”
　　——她是個騙子。
　　“我更痛啊，我這麼痛苦，為什麼你們都看不到？”
　　——“我……一直很討厭你們這些‘執行員’。”
　　“你也嘗嘗，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滋味，怎麼樣？”
　　——斜十字架的銀戒環在她的無名指上，如同一個美好的、不朽的誓言。
　　——“我喜歡你。”
　　林櫟猛地回過身去，用盡平生最快的速度，她的視網膜上掠過一個影子……總是不修邊幅的少年、喜歡板著臉孔的少年、對PSP無比狂熱的少年、會靜靜地走在她身旁的少年、有著微卷的亂髮和天藍瞳仁的少年、耳根微紅的少年、面無表情地敲她的頭的少年、輕輕地揉亂她的發的少年……
　　——“?，蛋蛋喜歡我……”
　　印象中，蛋蛋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滿眼滿眼的鮮血在地上蔓延。
　　那些因為“血腥味”而喪失理智的吸血鬼瘋狂地襲向那個影子。
　　——快一點、還差一點、還差……
　　林櫟的指尖輕輕觸到了他的發尾。
　　細細的，柔柔的。
　　那些可怕的血族瘋子瘋狂地淹沒了少年的身影。撕扯聲、低吼聲攪動得空氣都粘稠了起來。偏偏林櫟沒有聽到絲毫痛苦的尖叫或者喘息……她連少年破碎的呼吸聲都無法聽到……
　　PSP摔在地上，破碎的螢幕上忽閃忽閃的藍光拼湊出鮮紅的文字——“GAME OVER”。
　　林櫟極力往那些怪物裏擠。她不管不顧地用劍粗魯地切割著眼前的一切障礙。她的速度快到極致，淹沒在血肉裏的身體纖細得仿佛會被那漫天的血腥壓倒。她顧不上什麼劇情不劇情了，她面無表情地刺穿眼前的一切，舉起大劍劈、劈、劈、劈……
　　——蛋蛋，蛋蛋，不在這裏，不在這裏……
　　——蛋蛋，蛋蛋，在哪啊，在哪呢？
　　——不在這，不在這，啊，在這嗎？不在，不在……
　　不知道為什麼，大殿裏的吸血鬼越來越多，瘋狂地往前擠的全是沒有理智的“LEVER E”。大殿中央突然開始下沉，林櫟被留在了上方，李可哥死死地箍著她的腰，而她只是無意識地在空中揮劍，極力地想要跳到矩形的下沉區域裏去。薇璐微笑著看那下沉完畢的方形地下坑，微笑著看著坑的邊緣突然打開的大門湧出來的無數流著涎水的怪物……
　　——蛋蛋，在哪里？
　　——叫喚……讓我聽你的叫喚……讓我知道你還在……求你了……
　　林櫟整個人趴在深坑的邊緣，她的手指用力地摳在了石板上，拼命地往坑裏挪。李可哥抱著她的腰跪在地上，大聲地喊叫：“不要！玖蘭樞那傢伙不能殺，他雖然制住了阿誕的動作，但是放心，阿誕不會被那些低級的傢伙傷到的啊！冷靜一點！”
　　——血，滿眼滿眼的血。
　　——蛋蛋，在哪？別玩了，出來啊……
　　——別開玩笑了！！！！
　　“冷靜一點啊！！！不要再解放妖力了，你會覺醒的啊！！他不會有事的，相信我！！他那樣的人不會被那些垃圾傷到的！！”李可哥死命地壓著林櫟掙扎的動作。圓臉的女孩面容因為妖力的暴漲而扭曲，指甲變長，血管突顯，銀眸泛金，活生生一隻被激怒的受傷的野獸。
　　喉嚨似乎被鐵箍掐住了似的，兩隻眼睛痛得像被剜掉了眼珠子一樣，酸刺辛辣的液體在眼球表面溜了一圈，仿佛岩漿潑進了這個脆弱的部位，林櫟在此刻產生了一種錯覺：如果這個時候眼底還能夠滲出什麼的話，那一定是，血。
　　但她什麼都流不出來。
　　她只記得，方才可怕的預感襲來之時，她猛地轉身，映入她眼簾的，是阿誕那被玖蘭樞的手狠狠貫穿腹部、噴濺而出的鮮血。

　　六十九

　　林櫟還記得那是個相當溫暖軟綿的懷抱。
　　那時她迷迷糊糊的，將自己縮成一團，有一隻手在她蓬鬆的頭髮上輕輕拍著，好像一個孩子將自己的枕頭堆成鬆散舒適的形狀準備睡覺似的力度，溫溫吞吞，慢悠悠。
　　圓臉的女孩已經不知道自己上一刻在為什麼而疼痛、在為什麼而掙扎、在為什麼而悲憤。她甚至無法理解自己那並不強韌的神經怎麼會產生那種激烈的、仿佛要燒毀什麼的情緒，因為陷入這個懷抱的自己是那麼的平靜安和。
　　沉溺。
　　原來溫暖真的可以溺殺一個人。麻痹的神經末梢只感覺到少年特有的沉著的氣息，林櫟記得自己只拼命地蜷縮，無意識間，用盡生命去呢喃。
　　——“?，一直……”
　　不管是天空還是海洋都不曾有過的藍沉澱成一片盈汪，那雙眸子沒有在注視她。耳邊響起“嗒嗒嗒嗒”清脆的按鍵聲，熟悉的，熟悉的，熟悉到融入骨血。
　　——“?，一直在這裏……”
　　頭鈍鈍地痛，但連這種痛都是飽含深情的。那溢出來的溫暖緩緩地潛入這種病理性的痛楚裏，一瞬間，甜美得讓人輕歎。有一縷黑髮垂在她的臉側，即使閉著眼，林櫟也知道，那微微捲曲的發絲屬於一個怎樣沉著的靈魂。她蜷縮得更厲害了，她將自己完美地融入了這個懷抱。
　　——“?，一直在這裏，和我……”
　　有一個笑弧侵襲了少年的眼。
　　——“嗯。”
　　那張總是沒有表情的臉被各種各樣的神態淹沒。高興的，擔憂的，緊張的，羞澀的……總是沉浸在二次元世界裏的少年的眼裏終於映入了現實的影像，每一幅每一幅，都有少女的身影。
　　然後，粉碎……
　　……
　　黑髮的純血種抬頭瞥了她一眼，林櫟什麼都沒有看見，只有少年被貫穿的腹部噴濺出來的鮮血潑到了她的眼裏，滾燙的，視野立刻變成淡淡的梅紅色。.
　　再也沒有溫暖的懷抱能夠包容她的脆弱和無助，也不會再有一個眉眼俊朗的傢伙總是低著頭玩著PSP，在最豔麗的驕陽下靜靜地走在她身旁，無奈地揉她的發，輕輕罵道：“你這個妖怪，混蛋，吃貨。”
　　鮮血，嘶吼，摩挲，壓擠。
　　薇璐坐在王座上，略帶快意地望著林櫟不斷地舞動著手裏的大劍，但隨著自己的手下一個個被削成肉塊，女王的眉頭不知不覺地皺了起來。李可哥用盡全力阻止要攻向玖蘭樞的失控的少女，拼命地在她身邊大喊大叫。這個次級執行者同樣驚恐，因為只要自己的力量稍微放鬆一點點，他毫不懷疑那個在黑主學院呼風喚雨的萬人迷始祖會立刻在蘿莉怪的劍下變成肉泥，單論生死鬥的話，林櫟作為“大劍”的兇殘程度可不是那些自稱“優雅高貴”的血族能比的。
　　“冷靜一點！你會覺醒的！你想要變成真正的怪物嗎？！”
　　林櫟什麼都沒有聽見。視線一片血色，她單調而機械地消滅著眼前的“障礙”，沒有絲毫不耐煩地一遍一遍尋找……
　　——在哪呢？在哪呢？……被擋路，滾開，蛋蛋在哪？嗯？
　　——不在這，不在這，不在這，不在這，不在這，也不在這……
　　金色的豎瞳意味著妖力解放的比率已經十分高了。李可哥被林櫟無意識外放的妖力彈開，躺在地上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滾了兩圈，大叫一聲：“哥不管了！！”就默默躺著不動了。薇璐制著優姬，不滿地死死盯著林櫟的表情——她的眼睛一片寂然，臉上連一絲悲傷和悽楚都沒有，神態如同一具被風乾了的屍體一樣固定在了“平靜”的狀態上。
　　——平靜。
　　——還是平靜。
　　——你怎麼可以那麼平靜！！你不是應該大喊大叫的嗎？！！那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嗎？！！他要死了啊！！這個無血無淚的怪物！！
　　“誰、要死了？”林櫟像個掉了發條的機器，突然停止了所有動作。她緩緩地轉頭，空洞的視線茫然地放在少女身上。
　　那視線讓薇璐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誰、要死了？誰？”圓臉的女孩輕輕地歪頭，濺在頭臉上的鮮血和肉沫順著她的輪廓滑落在地，無數次穿透肉體奪取生命的右手劍上鮮紅“滴答滴答”地往下淌，逐漸在她腳邊形成粘稠的一灘腥臭。
　　“蛋蛋嗎？”
　　薇璐開始感到了恐懼。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已經脫口而出，那包含著不滿和斥責的字句裏隱藏著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同情。她同情這個從前總是笑得小心翼翼的小妹妹現在居然成了這副樣子，慶倖自己還有艾瑪可以當做心靈的寄託，自己還有家人可以保護。但是這種小小的、扭曲的優越感並沒有壓過恐懼。恐懼變成一隻蜘蛛，爬在了她的心尖上，將節肢狠狠地□她的心臟裏，然後一圈一圈地吐絲，把她的整顆心纏得窒息。此刻的她忘卻了自己的力量，忘卻了自己的獨一無二，甚至忘卻了自己所處的環境。她滿眼只有林櫟那雙如同跌落了一整個無垠的荒原的眼眸，那裏寒風蕭索，沒有憐憫，仿佛只一眼，就已經將她整個拋到了時間的盡頭，被喪鐘無情碾壓……
　　“不、不要過來……”
　　“蛋蛋死了嗎？”林櫟踏前一步。
　　“不要過來！！！”薇璐將腳縮上王座，掐在優姬脖子上的手指下意識用力，人質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窒息的痛苦彌漫開來。
　　“你說，誰死了？”林櫟再塔前一步。
　　“不要過來啊！！！”薇璐瘋狂地大叫。林櫟那張因為頻臨覺醒已經變形的臉，那渾身淩亂的血腥，那淡漠到殘忍的表情都給了她極大的衝擊。從來沒有被這樣逼問過的女王此刻像個最最普通的人類，瑟縮著、喊叫著，這個時候，不用刻意，淚水自然地順著眼角溢了出來，越流越凶。
　　“你說謊。他不會死的。你才死，對，你去死……”林櫟舉起大劍。
　　“不要過來！！玖蘭樞！！給我阻止她，你聽見了嗎！！快！！不然我掐死這個女人！”薇璐又一次將優姬擋在自己身前，即使忘記了使用自己的力量的現在，“夜之城”的女王陛下還依然記得用人質去支使別人。一道影子瞬間出現在了林櫟的身後，剛剛翻坐起來的李可哥追趕不及，眼睜睜看著玖蘭樞尖銳的指甲割裂了林櫟雙腿的肌肉韌帶。前進著的銀眼少女根本沒有打算理會後方的攻擊，她淺紅色的視野裏只有薇璐的臉，她要切碎那個亂說話的傢伙，她很忙，沒有空去理會別人……
　　身體摔倒在地的聲音沉重得讓李可哥覺得牙酸，互相摩擦著的骨頭撞在堅硬的地板上，於是兩者之間的那片肌膚的皮下血管完全破裂，細微的折裂聲在體內響起，那是被突兀的臺階照顧到的骨頭碎裂的合奏。
　　林櫟像被揉成一團的破棉布似的攤在地上。受傷的雙腿已經不能給她提供支撐的力量，於是她拿著大劍，靠著腰和雙手，一點、一點、一點地往上爬去。
　　她的眼睛始終注視著薇璐。始終。
　　女王已經被嚇得愣住了，壓制優姬的手放鬆了一些……立刻，懷裏的“肉盾”就被虎視眈眈的玖蘭樞撈走。純血之君懷抱心愛的少女，不打招呼地飛快消失在這個可怕的、慘不忍睹的大殿裏。薇璐失去了一個倚仗，呆呆地望了一眼自己王座周圍空蕩蕩的一片，忽而哭喊起來。
　　“艾瑪！艾瑪你怎麼了？！小木！你不要這樣，你讓我先去看看艾瑪姐姐！艾瑪姐姐在那裏昏倒了！”
　　——“你可以叫我阿誕。”少年沒有抬頭。
　　“小木！！你這個無情的傢伙，別過來！！我、讓我去看看艾瑪姐姐，她一定很辛苦……”
　　——“就好像攻略遊戲一樣，與其重新玩一個自己不熟悉的新GAME，不如讓舊GAME裏已經滿級的主角繼續慢慢把知根知底的BOSS磨死，你可以將這段不作行動的空白期看成休假。”少年語氣平平地解釋
　　“給我走開！啊啊啊！！這些霧，這些霧是什麼東西……好疼！！好疼啊！！”
　　——“你之前和我簽訂了合作合同。‘系統’公證的。”少年淡淡地道。
　　“誰……誰來幫我趕走這個傢伙！！誰來！！阿爾貝哥哥！艾瑪姐姐！救我！！”
　　——“這裏是《火影忍者》……好吧，說了你也不知道，不要一臉白癡地望著我。”少年揉亂她的頭髮。
　　“艾瑪姐姐，艾瑪姐姐……薇璐很痛，小木，你這個壞女人，我早就知道，你這個壞女人……”
　　——“完成所有驅逐任務之後，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了。”少年眼裏閃過微光。
　　“有沒有人啊！！謀殺啊！！有人要殺我！！”
　　——“結果你像個無限迴圈的BUGGAME一樣，讓人有種想要打出結局又想要掐死開發團隊的衝動。”少年輕輕微笑。
　　“小木……別這樣，別……我錯了……我錯了啊，求你，住手，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准脫下來。”少年扭過頭，一邊加快腳步前進一邊埋頭在掌機螢幕上，熒藍的光覆蓋在他微泛紅的耳尖邊緣，連細細的、可愛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林櫟爬到了薇璐的腳邊，一手如鐵箍似的掐住了她的腳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腐蝕的聲音。
　　被酸性的濃霧和混雜著妖力的握力強行摧毀的肉體裏一個不曾懺悔過的靈魂在嚎啕掙扎。
　　“我是……永恆的，我明明，不會死……”
　　糜爛的面容已經不復美麗，這個軀體開始呈現和它的主人的內心一樣的面貌顏色。
　　“你，你沒有……資格……”
　　肉骨零落，絕美的少女的眼淚被蒸幹，華美的衣裳朽裂成灰，鑲金砌玉的王座明麗依舊，只上面承載的已變成具扭曲的、呈現朝拜姿勢的肢體。
　　虛無，只剩虛無。
　　“阿爾貝哥哥……”
　　女王的聲音回蕩在寂寥的空氣裏。
　　雕刻薔薇的穹頂被陰雲鍍上鐵灰色。整座城市唯一能夠沐浴陽光的城堡漸漸隱藏在雲的陰影裏。
　　林櫟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醜陋的屍體，任由自己緊繃的神經線“啪”地斷裂，抽搐的感官再也無法強行支持那崩潰的精神，但她沒有陷入黑暗，她只是望著，呆呆地望著，望著這空蕩蕩的虛無，放任肉體和意志被悲涼感淹沒。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蛋蛋。”
　　——“我喜歡你。”
　　——喜歡你。
　　——喜歡。
　　——喜歡。
　　——喜歡……
　　——愛。
　　“【驅逐‘次元穿越鑰匙’攜帶者，鑰匙回收……30%……100%。回收完畢，設定源頭追蹤。觸發‘回到原點’條件，條件達成，開啟回到原點通道。初始點掃描……100%。是否回到初始的世界？】”
　　同樣收到“系統”提示的李可哥心裏一喜，連忙爬起來跑到林櫟身旁，用力搖晃她的肩膀：“喂！聽到了嗎？！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了！快答應啊？這種關鍵時候不要發呆！”
　　“蛋蛋呢？”林櫟傻愣愣地反問。.
　　“……”李可哥啞口無言。
　　“【是否回到初始的世界？】”
　　“蛋蛋呢？”林櫟傻愣愣地朝著空氣問，在內心不斷不斷地重複著詢問除了計算貢獻值和提供情報什麼都不能做的廢材“系統”：蛋蛋呢？蛋蛋呢？在哪在哪在哪在哪在哪在哪在哪在哪在哪——
　　“【是否回到初始的世界？】”
　　李可哥嘴裏發苦。他不忍心往那個擠滿失去理智的低級嗜血怪物的深坑裏瞧，唯恐看到了什麼不應該看到的東西……像是被那樣子貫穿腹部的……他更不想在這個時候提醒那不知所措的女孩，她要找的人在那裏……回到原點的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深信，他努力地搖晃圓臉女孩的肩膀，大聲地叫道：“快確定，回到原點就可以看到他了！信我！！”
　　“【是否回到初始的世界？】”
　　“【是否回到初始的世界？】”
　　“【是否回到初始的世界？】”
　　“【是否回到初始的世界？】”
　　林櫟渾身一個顫抖，眼神終於聚焦。她平靜地望著這個板寸頭的、不怎麼可靠的同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你騙我。”
　　“林櫟！！！！”
　　她掙脫開去，轉過身，爬到那矩形下陷坑的邊緣，放任自己的身體掉下去。
　　“噗通”。
　　“【默認為確認，傳送，開始。】”.
　　林櫟伸出手去，在那擠壓著、湧動著的怪物的間隙裏，有一隻溫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斜十字的銀戒擦在一起，清脆的聲音幽幽地迴響在次元的深處。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7 19:37

　　七十

　　今天風和日麗。按照正常來說，這樣和諧的小學生作文開頭之後，接下來應該是高高興興的花花草草的風景描寫。但對於狂奔在上學路上的徐子岩來說，眼前掠過的一切風景都只是過眼雲煙……只有出勤率是他此刻生存的唯一意義，要遲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皿<）
　　末路狂奔的結果是，一向以全勤為傲的徐同志忘記了自己身上終年纏繞不散的撲街因數……沒錯，當前方出現了不規則障礙物時，人品負值的徐子岩優雅地摔了個臉著地，幸好，此青年的五官尚算堅強，在主人長年的與地板接觸的蹂躪下並沒有發生變形等一系列瞎狗眼的人間悲劇。惡狠狠地回頭看看“絆倒”自己的那坨（？）物體，映入徐子岩眼簾的，是癱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目光呆滯、眼眸含光、臉頰泛白、軟綿可愛、散發著萌萌氣質的妹紙一枚。
　　作為一名男大學生、浸淫ACG界多年的□控徐子岩同學可恥地萌了。(≧w≦)
　　毫無節操地將表情從這樣→（=皿=）調整成這樣→（’w `），怪蜀黍（喂）徐子岩同學輕咳一聲，咧嘴露出一個自認為紳士的笑容：“小妹妹，你沒有事吧？”
　　望著對方一臉“小妹妹叔叔對不起你讓我以身相許吧XD”的蕩漾表情，少女沉默了一會。
　　徐子岩：“（’w `）╭ ……”
　　某軟妹：“（=_=）……”
　　最後，少女終於有了反應。她慢吞吞地自個兒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然後斯條慢理地默默離開……
　　擦身而過。
　　完全無視。
　　完全……無視……
　　……
　　徐子岩石化在路中央，在早晨溫和的微風中崩壞成灰。
　　徐子岩沒有想到自己那麼快又碰見了那個淡定得讓人嘔血的蘿莉。
　　公選課的大教室裏，密密麻麻坐成一團縮在後方的學生們各幹各的活。蘿莉控少年內心既悲憤又好奇，最後忍不住捅了捅身旁的交際萬事通，指了指前座脊背挺得筆直，眼神專注，在一幫子視老師于無物的學生中顯得尤其格格不入的少女，神秘兮兮地問：“那傢伙是誰？！那麼小就讀大學了？”
　　“……知道什麼叫娃娃臉嗎？嗯？那就是了。”
　　“她連這種課都聽得那麼認真哎……”
　　“……看清楚，人家在發呆啊喂。”
　　“……”
　　徐子岩掃了一眼對方的筆記本，只見封面歪歪扭扭地寫了個名字——林櫟。
　　他無意識地念了出來。少女猛地扭頭看他，那雙圓滾滾的眼眸出乎意料的深邃……徐子岩嚇了一跳，抽著嘴角乾巴巴地“嘿∼”了一聲算是打個招呼，誰知這圓臉女孩歪了一下頭，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了。
　　依然完全無視。
　　完全……無視……
　　徐子岩真想挖個坑埋了這死小孩。（=皿= #）
　　所謂孽緣，就是說在錯誤的地點錯誤的時間總是遇到那個錯誤的人。
　　徐子岩深深深深地覺得自己肯定被什麼髒東西惦記上了，要不然，他的撲街因數怎麼會總是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時間地點，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傢伙而發揮作用。
　　熟悉的觸感是屬於粗糙的地板的……再次感謝爸媽把自己的五官生得堅強，在無數次的挫折裏沒有長成歪瓜裂棗的徐子岩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陽光被遮擋了，身前圍成個半圓的漢子們兩手抱胸目光不善地盯著他。林櫟站在他身旁，過長的劉海掩蓋了她的眼神，但從她微微發抖的身軀來看，徐同學主觀地認為對方應該是……害怕……的……吧……
　　“那個，你們有什麼事麼？”作為一個男人，怎麼可以讓柔弱的少女就這樣落入壞銀的魔掌？！就算那個少女是個又沒有禮貌又討厭的死小孩也不行！徐子岩覺得自己的英雄魂在熊熊燃燒，接著在不足一秒的時間內完全熄滅。
　　他的臉……
　　他的臉被一隻柔軟的、佈滿細小傷疤的手掌覆蓋，還沒等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倒楣催•子岩發表什麼“一股女性的清香撲鼻而來”之類的感想，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倒是撲面而來了……
　　他的臉在極短的瞬間裏受到了不人道的壓擠。站在他身旁的那只外表和力氣完全不成比例的蘿莉怪張開左手一把按他臉上，然後絲毫不憐香惜玉（啥？）地狠狠一推，把他乾淨俐落地拍到了不礙事的地方……她還在衣擺上揩了楷手掌，好像那只剛剛給某個善良純真（？）的青年留下了永遠的陰影的爪子沾上了什麼似的……
　　——鼻子君！鼻子君你還好嗎？！哦，還可以對吧？……依然感謝爸媽（T_T）……
　　——最後……尼瑪人家五官長得帥不是給你丫這樣摧殘的！流鼻血了有木有！流鼻血了！！（Q皿Q凸）
　　“上次打傷了我們大哥，你這臭□倒是溜得快……大哥說，只要你可以賠償我們的損失，上次的事情就算了……小妞，別以為找個男人過來就可以脫身了，那種弱雞都不夠我們哥們塞牙縫啊，你們說是吧？”在徐子岩還在為自己不幸的遭遇腹誹的時候，圍成一圈的狀漢子們中的一個突兀地發表了一通很不良的發言。這種仿佛黑道電影一樣的神展開臺詞造成的精神攻擊讓徐同學腳一滑差點又匍匐在撲街因數的淫威之下。好不容易定住身形，在一堆應老大要求笑成一團壯膽的“哈哈哈哈哈”糙漢子中間、顯得異常惹人憐愛的軟妹子林櫟動了。
　　矮身，橫劈，上勾，後踢，迴旋，肘捅，膝撞，腳踹……
　　娃娃臉的女孩柔柔弱弱地站著，身周一堆哀嚎著的肉、體瑟瑟發抖。
　　“你這臭婆娘！你知道我們大哥認識誰嗎？！我們老大在上頭可是有人的，你等著瞧吧……嗷∼！”
　　林櫟收回踩在人家臉上的左腳，鞋底在地上蹭了蹭，蹭出好幾道血痕……
　　——啊∼天空真藍。在這樣晴朗的天氣裏，出現幻覺什麼的也是很正常的吧╮(╯▽╰)╭
　　——一隻蘿莉放倒一堆壯漢什麼的，肯定是眼花了，果然早上不應該為了趕課而不吃早餐的?╮(╯▽╰)╭
　　——走路要小心啊，像是這樣左腳絆右腳集體摔一團不太好吧╮(╯▽╰)╭
　　——……你妹啊給我醒醒徐子岩！！這不科學！！這不科學啊我擦！！
　　林櫟拍拍手，抬腳就要離開，就在無辜的路人少年在內心瘋狂咆哮著“又要無視我嗎這個沒有禮貌的死小孩”時，她忽而轉過頭來，默默地盯了徐子岩好一會，直到這少年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少女竟然慢慢地走了過去。
　　靠近……靠近……
　　她踮起腳來，漆黑的眼睛在極近極近的地方專注又沉著地注視著他。
　　徐子岩咽了口唾沫，心臟跳得老快，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開口：“你……”
　　林櫟溫柔地捧起他的手，拿過他手裏剛買的熱狗，緊接著輕輕地，輕輕地，轉身離開。
　　“嗷嗚，哢擦哢擦……”
　　少年能夠清晰地聽到，那孩子一邊走一邊嚼嚼嚼嚼的聲音……
　　依然完全無視。.
　　完全……無視……
　　——嗚啊啊啊啊啊！！！大爺我的午餐……OTZ……
　　徐子岩淚流滿面。在他有生之年，他終於被一個女生弄哭了。（喂）
　　為了人類的大義，宇宙的未來……好吧，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徐子岩同志第二天在人來人往的教學樓裏準確地捕捉了自己的目標——他精准地抓住了交際萬事通的領子，一邊往餐廳裏拖一邊雙管齊下剛柔並濟地“請教”：“我們來聊聊吧，答應的話請你吃午餐哦∼不答應的話現在就勒你脖子讓你答應然後午餐沒有了哦∼=U=”
　　“停停停停停！”萬事通同學正經地松了松領口，大義凜然，“我答應！給老子上個3888元精品全蟹宴謝謝。”
　　勒。
　　“噗哇咳咳咳老子要死了你這個狠心的男人！！QAQ”
　　……
　　萬事通一邊啃著價值三塊錢的總匯三文治，一邊癱坐在凳子上翹腳抖得一身痞子氣，語氣漫不經心：“說吧，有什麼要哥們告訴你的，先說清楚，關於老子我的隱私之類的可不會告訴你，萬一你利用這些情報來逼迫老子做這樣那樣的事的話那不糟糕了。”
　　“滾粗！誰會要你做這樣那樣的事啊！”徐子岩吼了一嗓子，見餐廳的大家都驚悚地來回望他倆，連忙壓低聲音，清清嗓子，“咳，是這樣的，你知道林櫟嗎？”
　　“哦，那個啊……”萬事通抖了一下腿，“那可算是個名人呢，在我們學校。”
　　“名人？”
　　“她是武術社的幽靈成員。之前那個全了性的大學生武術大賽知道吧？不是那種表演式的比賽?，是對陣喲，對陣喲。”
　　“她是女子組的冠軍？”徐子岩立刻反應過來。
　　“不，她沒有參賽。”萬事通閑閑地停頓一下，“她直接在賽後把人家男子組的冠軍打趴下了。（=_=）”
　　“……”
　　徐子岩憋出一句，“她幹嘛不自己參賽……”
　　“那傢伙做事沒有什麼幹勁啊。”萬事通停止抖腿，攤了攤手，然後湊上前去，“怎麼，對人家有興趣？我看你這個小身板……”上下掃視徐子岩的身材一圈，萬事通同學一臉鄙夷。
　　“喂……怎麼可能……喂……別再這樣看我了，噁心死了喂……”
　　“我知道你這傢伙是個變態蘿莉控……”
　　徐子岩：“‘變態’兩個字是多餘的！”
　　“……說實話，很多男生萌她，但沒有辦法，先不說那女孩的暴力傾向，你這蠢逼沒有看到人家的戒指嗎，名花有主了，歇歇吧。”
　　“戒指？”徐子岩訕笑，“說不定只是戴著玩的呢。”
　　“（→_→）還說沒有看上人家，都開始自欺欺人了……”
　　“……你夠了。”
　　===================================
　　——這種苦逼的公選課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
　　就在聚成一團縮在教室後方的學生們不斷地在思考人生的意義和存在的價值時，徐子岩同樣無聊地質問“所謂孽緣”這種既哲學又玄學的東西。蘿莉控失足青年（？）徐同學盯著前座的林櫟的後腦勺發了好一會兒呆，最後無奈地摸出PSP，開機，讀檔，“超級瑪麗”珍藏版ACTION∼
　　“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嗒”……
　　……
　　林櫟正沉浸在某種怪異的氛圍裏……課堂、老師、學生……一切遠去。零散地擠壓在她記憶裏的只有藍眼睛、紅、溫暖、嘶吼、笑、光線……沒有邏輯的思想世界被一團又一團的資訊洗刷，距離自己重新變回一個人的日子，已經一年零一十二天了。
　　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平和，安靜，美好得讓人落淚。
　　只除了找不到他。
　　……
　　林櫟不知道阮誕有沒有回到這個世界，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是否存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忍耐，多久。
　　李可哥欺騙了她。這裏，根本沒有他的身影……只有相似的一切細節重複又重複地鍛敲著她的神經。
　　——如果……
　　——如果他在的話……
　　——如果阿誕在的話……
　　“嗒嗒嗒嗒”……
　　這是林櫟熟悉到融入骨子裏的聲音。
　　少女猛地回過頭去，一張陌生的臉驚嚇地望著她。對方雙手拿著掌機，滿臉的不知所措，手指還下意識地在鍵盤上按了兩下。
　　“嗒嗒”。
　　林櫟僥倖一般喚了一聲：“蛋蛋？”
　　對方滿眼的茫然。
　　少年的發順直柔軟，眼眸是純粹的黑，臉頰是時下常見的陽光男孩的帥氣……跟阮誕完全不一樣。
　　——他不是蛋蛋。
　　——只是一點熟悉的聲音而已……只是這樣，就已經不由自主地產生幻覺了嗎？
　　心臟的跳動似乎都在?那裏沉靜了下來，有一種沁涼沁涼的感覺灌入血管，流遍全身，讓娃娃臉的女孩總是無法覺得溫暖。
　　大概是，失望吧。
　　大概是，還抱有希望的緣故。
　　林櫟回過頭來，任由自己無力地趴在桌子上。她的眼睛順著木板的紋路延伸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意識漸漸沉澱，沉澱成一汪蔚藍的湖水。
　　——像他的眼睛。
　　少女扯出一個笑。
　　.
　　——蛋蛋……是啥？難道說她說的是丹丹？旦旦？淡淡？還是說她餓了想要吃蛋？她覺得我長得像只蛋？等等，絕對不會是最後一種可能，對，怎麼可能嘛哈哈……TUT
　　——為什麼又是無視……TUT
　　徐子岩就這樣疑惑忐忑地熬過無聊的公選課。課後，已經不指望對方給自己什麼反應的徐同學驚悚地發現林櫟截住了他的去路，在損友萬事通曖昧的“打氣”視線下，少年硬著頭皮率先開口：“請問，你找我有事？”一邊說著一邊將礙事的損友擠開。
　　“那個。”林櫟指了指少年手上的掌機，歪了歪頭，疑惑道，“很好玩嗎？”
　　——她居然木有無視我！QUQ
　　——她還跟我說話了！QUQ（少年，拜託有志氣一點。）
　　——不管怎樣依然感謝爸媽！好感動！QUQ
　　“很好玩哦！你要試試看嗎？”徐子岩一臉蕩漾。
　　少女沉默了一會兒，轉身，慢吞吞地離開了。
　　照例完全無視。
　　完全……無視……
　　——……QUQ
　　——木有關係的，堅強一點啊徐子岩，木有關係的，不就是被無視麼，你都習慣了的對吧？QUQ
　　——……掀桌！！完全沒有習慣啊！！不准無視我啊！！不准啊八嘎！！！（Q皿Q凸）.
　　……
　　於是，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去了。
　　時間。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林櫟的附近總會出現徐子岩的身影。他們不對話，徐同學的手上有食物的時候一般來說會被蘿莉怪搶走，徐同學“嗒嗒嗒嗒”地蹂躪他那台PSP的時候林櫟會走在離他比較近的地方，其餘時候，他們更像兩個在路上偶遇的路人，一個走在左邊，一個走在後面，互不打擾地無視對方。
　　有時候徐子岩會突然開始思考一下他們的關係。然後他會嗤笑一聲，自我嘲諷地想，對方大概根本沒有怎麼在意他。
　　……
　　他對林櫟的在意程度大概比他自己想像中的要大。在看到少女居然會對別人露出那麼認真的微笑的時候。
　　那天，學校前門，板寸頭的男生大大咧咧地勾住她的肩膀，他向她說了什麼，塞給她一堆什麼，然後少女笑了。
　　徐子岩從來沒有看過她那樣笑過。
　　林櫟是遲鈍的、沉靜的、乾脆的、強大的。會兇殘地下腳踹人家的臉，會慢吞吞地奪過人家的食糧毫無廉恥地“嗷嗚”銷贓，會定定地望著某處發呆、直到睡著口水長流……
　　但她從來沒有像那一刻一樣，那麼的接近一個有著鮮活靈魂的“人”。
　　——那個板寸頭的少年是誰？
　　——是誰？
　　——為什麼，那麼在意……
　　徐子岩發愣地站在林櫟的家門前。他呆呆地按了下門鈴，然後才猛地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一臉呆滯地望著開門出來，正面無表情地和他對望的少女。
　　“……什麼事？”僵持的時間太久了，注視眼前那個→（O口O）的少年，林櫟有捂臉的衝動。
　　“那個……我……其實……唔……”徐子岩語無倫次。
　　林櫟默默掩門。
　　“等等啊！”徐子岩一手掰著門板，費力地吼道，“昨天那個男生……那個，你不介紹一下嗎？！”
　　林櫟頓了一下，然後……加大了關門的力度。
　　“等……等……啊……（=皿=）”徐子岩死命掰門。
　　“……（=_=）”林櫟用力扯門。
　　“給……我……等……等……（=皿= #）”徐子岩一腳撐在側邊的牆上用力拉門。
　　“……（=_=）”林櫟繼續用力扯門。
　　“夠了！”少年一把將門甩開，不管不顧地大聲嚷，“不管那個人是誰！你喜歡的那傢伙一定是個不負責任的混蛋！！認識你已經一年了！但他一次都沒有出現過！！什麼戒指，什麼名花有主，你看看我不可以嗎？！！你看看我啊？！！我不可以嗎？！！”
　　林櫟怔了怔。
　　徐子岩也愣住了。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他明明一點也不喜歡林櫟，更談不上別的……他只是……受不了對方那種沒有幹勁的樣子，明明世界那麼美好，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她總是、總是、總是忽略……
　　也不是說她什麼也不幹，她也在努力活著，她也開始嘗試各種各樣的……但總是，少了什麼……少了什麼呢？
　　“對不起。”徐子岩??地道。
　　“咯嗒”。門在他眼前輕輕關上。
　　門後，娃娃臉的少女靠坐在牆邊，慢慢地，將自己蜷縮成團。
　　……
　　“咚咚咚”。敲門聲。
　　打開門，一個相貌平凡的中年人穿著一身燕尾服端正地站在門口。寬大的平臺上唯一的光源從頭上柔柔地灑下來，男人微微彎腰，語氣平板：“【你好，低級執行員012號，適應性估算開始，返回現實世界時間累計789天5小時27分，是否出現適應性障礙？是否需要記憶修正或抹消處理？】”
　　是“系統”那廝。
　　——總算曉得怎麼變成地球人的樣子了。
　　“否。”林櫟輕聲道。
　　男人轉過身，在空氣中比劃了一下，指端噴湧出星星點點的光斑。現實世界的輪廓以他的碰觸過的地方為起點，一抹又一抹地填塗湧現，一轉眼，整個平臺就完全消融在了虛空之中。林櫟木然地看著“系統”屁股後晃來晃去的……蛇尾巴，默默把剛才的想法收了回去。
　　中年男人回過身來：“【下次適應性估算為200天后，請做好適當調整，祝你生活愉快。】說著再輕輕彎腰行紳士禮，手一揮，完全消失。
　　眼前，只有林櫟家棕色的木門，和門外人來人往的正常街景。
　　現實世界的模樣。
　　仿佛從前作為執行者的一切都只是?那的幻覺，沒有痛與悲，沒有喜和樂，奇特地開始，平淡地結束。
　　少女笑了一下，乾澀澀的。伸手握上自家的門把，驀地瞥見手指上那刻著傾斜十字的銀戒。
　　一滴、一滴、水珠劈裏啪啦地砸在那飽滿的、綴著細小傷痕的手指上。天說變就變，嘩啦啦地，地上梅花點似的雨斑霎時連成了片。林櫟的發濡濕成片，黏糊糊地攤在臉頰上，順著臉的輪廓往下淌水。
　　她的唇線平平地拉成直線，過了好久，一個紙袋不知從哪里被風吹了過來，撞在了少女的臉側上，粗魯地刮過，又飄向更遠的地方。
　　林櫟終究忍不住，唇角往下垂去，呢喃支離破碎。雨水一股一股地順著她的臉頰淌下，在下巴尖處墜落一串晶瑩。
　　“蛋蛋……不、不要扔下……嗚……扔下我……”
　　……
　　天放晴了。
　　家門前的小公園出現了孩子的歡笑聲。
　　林櫟轉過身去，一步一步地挪向外面。她覺得一個人的家有點窒息，大概，有些負面的東西容易滋生在孤獨的時候。林櫟還沒有習慣這種孤獨。
　　少女的視線沒有焦距地在小公園裏環視一圈：喂狗的老爺爺，玩沙子的兩個小孩，靠著樹蔭聊天的主婦，坐在秋千上埋頭打PSP的少年……
　　她的心跳驟然加速。
　　秋千上正低頭的少年將全部注意力專注在掌機的螢幕上，手指飛快地滑動於各鍵之間，微卷的發尾掃過線條俊雅的臉頰。
　　陽光在他的發頂上輕柔地滑過。
　　那雙倒影著螢光的眼眸是不論天空還是海洋都不曾有過的藍。
　　林櫟走了過去。
　　“請問，你也是‘執行員’嗎？”林櫟彎下腰詢問，她的笑容燦爛得，如同夏日裏，永遠不落的驕陽。
　　……
　　徐子岩遠遠地看著少女走到那個少年的前面，遠遠地看著林櫟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覺得有些什麼驀然變得完整。他沉默地轉身，沒有發覺自己的嘴角勾起的弧度輕鬆得不可思議。
　　（全文完）
作者: kit3emily    時間: 2012-7-19 00:01

總括來說，是一篇歡樂文
看得我好開心的說
女主好可愛~(某程度上是一個變態)
不過可以和她一起這麼久還不受影響的少年也是很厲害~
總之，看這篇文就是開心啦
作者: yeebb5    時間: 2012-7-19 02:35

女主很天氣呆

很變態

蛋蛋他也很可愛


跟櫻蘭的那個小可愛很像
作者: 斐。鍊裶    時間: 2012-7-19 17:57

這種曖昧不明的結局最最最討厭了...................
這是好還是不好呢?????
劇情人設跟故事背景都很好看
雖燃很好看而且最後完結了
但我有被坑的感覺!!!!!!!!!!!!!!!!!!!!!!!
作者: sincella    時間: 2012-7-23 15:44

前面的内容都很精彩，只是樱蘭那部分貌似有缺失吧？完全没有看到他们是怎么完成任务的，那个毛毛兔里面的到底是不是执行者啊。。。结尾嘛。。。最讨厌这样暧昧的结局了，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来这么一出，带给她和我这样虚幻的希望。。。
作者: oOprinceOo    時間: 2014-7-29 22:41

討厭~~~不喜歡開放式結局啦啦~~
明明前面很好看的說ˊˋ而且貌似缺張?!
作者: 光影的秘密    時間: 2015-2-9 04:08

遊戲宅跟蘿莉怪
這個搭配好有愛
但是看到後面覺得被虐了啊…
只不過結局真的讓我感到不滿足
作者: kiki980614    時間: 2015-4-15 09:06

看文案 好像是一本很有趣的小說
先留名
希望能有更多這類吸引人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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