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轉貼]
《(黑籃)朝陽》作者：子易【完結+番外】
[打印本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0:36
標題:
《(黑籃)朝陽》作者：子易【完結+番外】
文案：
害怕某樣事物並不可恥。
因為，懂得害怕就代表我們已經知曉人生是現實而殘酷的。
朝日奈崎這輩子最害怕的事物是一個人：
赤司征十郎。
但這個人是她的信仰，並讓她有勇氣成為朝陽。
內容標籤： 黑籃 情有獨鍾 天之驕子
搜索關鍵字：主角：朝日奈崎，赤司征十郎 ┃ 配角：洛山眾人，其他人等 ┃ 其它：黑子的籃球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0:39
第1章 畢業典禮
「……在帝光學習的三年中，我們不僅汲取了大量的知識，同時也交到許多終生難忘的朋友，這裡有我們……」
伴隨著畢業生代表的發言，後排的朝日奈崎感覺自己的眼睛逐漸濕潤。
——畢業了呢。
——畢業了啊。
真是的，明明不想這麼傷感，但是，好像根本就壓制不住嘛。
哪怕一貫嚴肅苛刻的校長現在請一群搞笑藝人來演一齣足以令人捧腹三天三夜的段子，估計大家也會一邊落淚一邊微笑吧？
畢業典禮什麼的，根本就是……犯規啊。
朝日奈崎低頭，默默地讓眼眶裡的淚水悄悄落在地上。
坐在周圍的女生小聲抽泣著，甚至有些男生都拿出了手帕或紙巾。有的男生乾脆仰著頭，不知是在克制個人情緒，還是在壓抑不該隨意揮灑的「男子漢的眼淚」。
比起那些被畢業典禮這種傷感環境影響的同學，朝日奈崎似乎更有理由難過。
大多數同學選擇繼續留在東京上高中，即使去了不同的學校，至少也能在週末相聚。可是，當四月的開學典禮如期舉辦的時候，她已經身在京都了。
朝日奈崎的父親早在半年前就因工作調動的緣故，必須定居京都。
作為家中唯一的孩子，朝日奈崎本來應該跟著父親一起去京都，但在最後的關鍵時刻轉學，不管怎麼想都不合適。畢竟已經三年級了，畢業生的升學壓力很大。帝光是一所升學率極高的中學，臨時轉去一個不清楚情況的學校，且不論能不能跟上學習進度，單說人際關係就足夠她折騰的。
半年前，得知無法帶著女兒一起離開東京的朝日奈爸爸嚎啕大哭：「小崎寶貝千萬不能在爸爸離開的半年裡帶男生回家啊！爸爸才不想面對那條妄圖把寶貝女兒搶走的大尾巴狼！」朝日奈崎的回答則是把自家老爸連同行李一起扔出家門：「再不走就趕不上新幹線了！」
半年後，沒交過男朋友、更沒機會把男生帶回家的朝日奈崎十分順利地從帝光中學畢業，並在畢業典禮上十分沒出息地用掉了制服口袋裡的所有紙巾。
儘管朝日奈崎在過去的三年內曾經因為某位同班同學而倍感煎熬，在如今即將畢業的傷感氛圍中，也已然變成不值一提的小事情了。
畢業典禮結束後，貼心的班導建議大家自由活動，再感受一番帝光校園的美好。
朝日奈崎本想和幾位平時談得來的朋友一起去看看老校工養在體育館後面的那窩小狗崽，可還沒走到第二操場，她就被一個看著面熟的女生拉住了。
而且這個女生還笑得神秘兮兮：「朝日奈，有個男生在校園廣場旁的那棵老櫻花樹下等你哦！我瞧他挺誠懇的，又再三拜託我一定要找到你，所以就義不容辭啦！」
「誒？誒？」朝日奈崎一頭霧水，「男生？我認識的嗎？」
女生笑著推她一把：「你去了不就認識了嗎？快點嘛，不要讓人家等太久！」
朝日奈崎被推得措手不及，險些撞到護欄。等她穩住腳步的時候，那個長頭髮的面熟女生已經不見人影了。
雖然不知道這個女生說的事情是否屬實，朝日奈崎依然決定相信她。如果只是開個玩笑也就罷了，萬一真有人在那裡等著，而自己卻不去赴約，豈不白白浪費對方的時間？
朝日奈崎略加思索之後，就毫不猶豫地朝教學樓走去。
以她目前所在的位置來看，若要到校園廣場，最方便的路徑是從靠近操場這邊的林蔭道繞過教學樓。可是，最方便的路往往會暗藏變故。
途經教學樓的時候，朝日奈崎無意中聽到了一段對話。
「……我說，要不是你，她也不會和我分手啊！哼，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一頓！」這人聲音很大，而且還帶著一股沖天的怨氣。
聽起來，似乎是很了不得的感情糾紛？
出於好奇，朝日奈崎的腳步緩了緩。
接著，她聽到另一個人反問：「你的女朋友向你提出分手，與我何關？」
耳熟的嗓音令朝日奈崎瞬間回神，本已放緩的腳步此刻重新加速，並有比之前更快的趨勢。眼看就要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她忍不住還是回頭望了一眼。
只見教學樓旁的花壇邊站著兩個男生。
背對她站著的男生校服明顯不太合身，被肌肉撐得都有些變形。而正對著她的男生則擁有一頭不容錯辨的標誌性紅發，半小時前，他還是登臺發言的畢業生代表。
這一眼讓朝日奈崎在事後唾棄了自己千萬遍。可如果沒有這一眼的話，極受歡迎的畢業生代表大概會被那個看起來就很嚇人的大塊頭給揍了吧？
出於友愛同學的精神，朝日奈崎想也不想地大聲說道：「平川老師！赤司君在這裡！」
——平川老師，帝光中學訓導主任是也。
於是，手無寸鐵的朝日奈崎成功趕走已經卷起袖子準備出手打人的男生，解救同班同學赤司征十郎一枚。
眼看那體型壯實的男生跑開，朝日奈崎松了一口氣：「幸好平川老師的名號夠響。」
隨即，她的視線與赤司的對上。
然而不等赤司說些什麼，朝日奈崎就在赤司的注視下落荒而逃了。當然，在逃跑前，她沒有忘記打個招呼：「抱歉，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哈哈，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吧？
是的！沒錯！朝日奈崎害怕赤司征十郎！
朝日奈崎一直堅信著，自己最懼怕的事物既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訓導主任，更不是鄰居家養的那條超級恐怖的黃金蟒，而是一個人。
一個名叫「赤司征十郎」的人。
並且，這個人還是她的同班同學。
帝光中學每年都會在四月開學的時候重新分班，可無論怎麼分，朝日奈崎總能巧合地碰上赤司征十郎。這種巧合其實挺常見，不過，同班三年，朝日奈崎仍然不敢主動向赤司征十郎搭話，就算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她也儘量避免與這位優秀的同窗正面接觸。
據說赤司對女生很紳士，朝日奈崎卻覺得一旦和赤司說話，自己就會死于對方那殺人無形的視線之中。有時候，一想到自己竟然距如此危險的人物不到三米、中間只隔了一張座位，她就忍不住全身冒冷汗。
為什麼會這樣？
誰知道。
也許是因為朝日奈崎的直覺作祟，也許是因為赤司征十郎攻擊性太強。
所幸熬到了畢業。
朝日奈崎心想，自己當初一定是腦抽了才非要去帝光中學就讀。如今，擺脫噩夢的大好機會正放在眼前，若不懂得好好珍惜，已經安居在天國的媽媽也不能原諒自己了吧？
因此，勉強也算優等生的朝日奈崎以相當輕鬆的姿態在自己的報考申請書裡填上了位於京都的洛山高校，並以不錯的成績被洛山高校錄取。
而現在，朝日奈崎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喊到校園廣場了。
她捧著新鮮出爐的畢業證，站在櫻花樹下，默然無語地望著天空。
在她面前，有個叫不上名字的男生正深情無限地追憶過去：「……所以說，自從朝日奈同學在那次體育課上體貼溫柔地幫我包紮了傷口後，我就被朝日奈同學的善良與真誠打動了。後來，每當我們一起上體育課的時候，我都忍不住要關注朝日奈同學……」
朝日奈崎繼續望天。
說起來，為什麼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幫哪個男生包紮過傷口呢？何況還是「溫柔地」包紮？這位同學會不會記錯人了？
本著好心的原則，朝日奈崎準備提醒對方注意告白物件有無選錯。剛想張嘴，她最怕的那個人就從不遠處的教學樓裡走了出來。
朝日奈崎下意識地又想逃跑。
可惜，以赤司的方向和速度分析，她無論如何都無法避開。
——還是硬著頭皮說幾句話吧，反正眾目睽睽之下，赤司也不可能把自己吃了。
朝日奈崎苦中作樂地如此想著。
實際上，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不過赤司終究是赤司，總是與眾不同。在有禮地對朝日奈崎頷首示意之後，他輕飄飄地瞥了眼她身邊的男生，輕飄飄地「呵」了一聲。
人類的語言絕對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赤司只發出了這麼一道意義不明的聲音而已，居然就把男生的告白給「呵」到了九霄雲外，同時還把被告白的朝日奈崎「呵」進了黑洞。
朝日奈崎的身體瞬間僵硬，也不知是被赤司的忽然出聲給驚著了，還是單純地被赤司征十郎這個人嚇到了。
正向朝日奈崎告白的那個男生明顯膽量不足，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消失殆盡，似乎感覺被赤司看見自己在告白是一件丟人的事情。
「對不起！請把我剛才說的話全部忘掉吧！很抱歉耽誤了朝日奈同學的寶貴時間！再見！」
男生鞠躬道歉，隨即絕塵而去。
半天才回過神來的朝日奈崎：「……呵。」
雖然從一開始就打算要拒絕，可是這樣的發展未免也有點太……
朝日奈崎默默地在心裡歎了口氣。一般而言，在這種情況下，當事人最好什麼都不必說，只需要微笑就行。
眼前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赤司卻充耳不聞，而是表情淡淡地說道：「恭喜畢業。」
朝日奈崎心不在焉地沖赤司笑笑，先用一句含混不清的「恭喜畢業」打發了他，然後強裝鎮定地說：「赤司君，紫原君好像有事要找你商量的樣子——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再見。」
「……再見。」
赤司說「再見」時的語氣有點奇怪，但朝日奈崎已然無暇顧及太多細節，一心只想著如何快點逃離此地。
待她略顯慌張地離開後，赤司彎腰，撿起剛才那個男生掉落的某樣物品。
已經挪到赤司身後的紫原敦一手抱著一堆零食，一手不停地往嘴裡塞著薯片。見赤司只顧低頭看手心，他咽下嘴裡的薯片，嘟嘟囔囔地問：「小赤，什麼啊？」
「沒什麼。」
赤司將一枚校服襯衫的扣子隨手拋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微不足道的小東西而已，無關緊要。」
第2章 洛山高校
一般而言，出席畢業典禮的人共分三種：教師、學生、家長。
有些家長會因為這樣或那樣的理由無法出席，朝日奈爸爸正是其中之一。
朝日奈崎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家爸爸不太可能參加自己的畢業典禮。她的想法是正確的，即便朝日奈爸爸先前再三強調「我會盡最大努力趕回東京」，結果，直到最後，他也沒有出現。
——太過分了，居然故意欺騙女兒！就算是善意的謊言也不行！如果做不到，那就不要先給出承諾讓人抱有期待啊！
朝日奈崎有點生氣，決定三天不搭理自家的蠢爸爸，也不主動和他通電話。
不過，當朝日奈爸爸打來電話，小心翼翼地解釋著自己確實工作多到抽不出時間、並請求女兒原諒的時候，朝日奈崎悄悄地抹了抹眼淚。
家中唯一的至親沒有出席自己的畢業典禮，說不難過那是假的。而讓她更加難過的是父親話語中的遺憾。
十幾年來，除了學校組織的修學旅行和公司既定的出差任務之外，朝日奈父女從未分開過。母親的早逝讓朝日奈崎比其他孩子多了一份堅強，可不管她再怎麼堅強，看到其他同學的家人都聚在他們身邊、為他們送上祝福的話語，她也會失落。
明明公司裡還有其他更適合調動的單身員工可以選派，為什麼一定要讓爸爸去京都？再說了，為什麼非要定居京都呢？現在交通如此便利，每天坐電車往來于東京和京都之間就不可以嗎？
朝日奈崎理智上可以接受父親被公司調走，感情上卻不能接受。
幸好朝日奈崎有幾位熱心的朋友。這些朋友大方地將家人和溫暖暫時分享給了她，讓她不至於連拍張畢業留念照都形單影隻。
即便如此，她也很快就要與這些朋友分開了。
朝日奈崎清楚，一旦走出這個朋友圈，這種建立在同校同班基礎上的脆弱友情就會漸漸變淡，乃至消失。下次再見面時，大家就只能算熟人了，可能連稍微親密些的話題都不知該如何展開了吧！
朝日奈崎並非心思特別敏感的人，然而到了這將要與過去生活道別的時刻，她還是消沉了很久。
畢業典禮結束後的第二天，朝日奈崎接到了來自結城美琴的電話。
在所有朋友中，朝日奈崎與結城美琴的關係最近，兩人平時經常一起聊天、逛街。
結城美琴的母親喜歡邀請女兒的朋友們到家中做客，並且尤其疼愛朝日奈崎，對她照顧有加。在畢業典禮上，也是結城媽媽最早發現朝日奈爸爸沒有露面，接著又主動要求擔任她的臨時家長，令朝日奈崎十分感動。
「小崎，你還好吧？」
聽到好友如此直白的關懷，朝日奈崎就算有些小小的不開心，此時也能重新振作起來了。
隨後，結城美琴向朝日奈崎詢問了她離開東京的日期，並表示自己那天如果有空，就去為朝日奈崎送行。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結城美琴突然話鋒一轉：「小崎，你知道嗎，洛山的籃球部很厲害，無冠的五將中，有三個考進了洛山。所以……」
朝日奈崎當然不知道。
但她知道好友是籃球迷。
「這個我不清楚。洛山有你喜歡的球員？無冠的五將什麼的，雖然我不太關注這些，但是等我去洛山之後，可以幫你打聽一下。」為了好友，就算要讓不懂籃球的朝日奈崎直接跑到某個人面前求籤名也沒問題，這只是小事一樁，一旦美琴開口，她就不會拒絕。
結城美琴連忙拒絕：「沒有沒有！我不需要！你千萬別去！」你一去，說不定我的死期就來了。
停頓片刻後，結城美琴又問：「總而言之……小崎，洛山雖然在各方面都挺有名氣，可是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其他學校嗎？一定要去洛山？我媽媽說，如果你想在東京上高中，又覺得一個人住孤單的話，可以搬到我家來，我家客房很大。」
朝日奈崎笑了起來：「謝謝你！也替我謝謝阿姨。不過我已經收到錄取通知了，現在再考慮其他學校不現實。洛山很好，我能考上也很不容易呢！」
聞言，結城美琴遲疑了一會兒才說：「在名校林立的京都也能獨樹一幟的洛山確實很好，這點我當然知道。可是洛山真的不適合你，想想看，萬一你在洛山遇到不想見的人或者其他煩心事之類的就糟了……而且……而且……」
「不想見的人？煩心事？」朝日奈崎有些茫然，「而且什麼？」
結城美琴小聲回答：「沒什麼……只是你怕的人可能……赤……」
後面這句話，她說得很模糊，朝日奈崎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不知從何時開始，美琴一提「洛山」就變得吞吞吐吐起來。朝日奈崎總感覺她想提醒自己某些事情，無奈她每次都說得語焉不詳，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次，朝日奈崎不打算再讓好友繼續裝傻了：「美琴，實話告訴我吧，你是不是有事情偷偷瞞著我？」
「啊？哈哈！」電話彼端傳來結城美琴腔調怪異的笑聲，「哈哈哈……沒、沒有啊！我哪裡會有什麼事情偷偷瞞著你呢？啊哈……我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嘛！你怎麼忽然想到這麼奇怪的問題啦？」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親愛的結城美琴同學，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的這句話本身就是個「問題」。
朝日奈崎歎氣。
若不是美琴事先得到了一些消息，她就不會幾次三番地欲言又止了。偏偏現在問她，她又態度古怪，一味地避而不談。想必她這次隱瞞的事情還不小。
可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她不敢直言呢？
也許是某些比較難說出口的原因。
不願為難好友的朝日奈崎換了個話題：「算了，你不想說也沒關係，反正你也不會害我。那麼，我們來談談別的吧。我記得你最初的志願不是秀德嗎？為什麼放棄秀德，去誠凜了呢？」
誰知結城美琴忽然尖叫起來：「啊！那啥，我今天正好有空！我這就去幫你收拾行李！你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的說！」
怎麼？這也是不能提及的秘密？
被好友嚇了一跳的朝日奈崎趕緊阻止她：「不，其實我已經收拾完……誒？美琴？美琴？」
——電話被單方面掛斷了。
朝日奈崎長歎：美琴到底在隱瞞些什麼？完全猜不中她的心思啊！
直到離開東京前，朝日奈崎也沒能從結城美琴的口中套出任何有意義的話來。但她隱約猜到好友去誠凜的原因應該與某位打籃球的男生有關。
至於是哪個男生，朝日奈崎真心猜不出來。
她很少關注籃球部的動向，更別提裡面有什麼特殊人物了。每次被結城美琴拉去觀看籃球比賽的時候，她只能瞧出帝光籃球部的最強稱號名至實歸。而那些「控球後衛」之類的名詞，她向來都是一知半解。
帝光籃球部的強悍導致多數本校觀眾只負責看熱鬧、看勝利，純粹是來幫忙呐喊助威、順便體驗一下與有榮焉之感的。他們不負責解說球賽，有看不明白的地方也正常。
朝日奈崎正是其中一員。
所以，讓她從帝光籃球部裡找出一個人來，比登天還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結城美琴所跟隨的那個人絕對不是弱者。
既然如此，他就很有可能是某個「奇跡的世代」。
會是誰呢？
朝日奈崎也不知道。
她甚至連赫赫有名的「奇跡的世代」分別去了哪裡都不清楚。在確定了升學目標是洛山高校後，她一直因擔心自己過不了入學考試而埋頭苦學，根本沒時間關注小道消息。
然而，眾所周知，誠凜是一個新建立起來的學校，籃球部能有多厲害？「奇跡的世代」會選擇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學校嗎？
朝日奈崎表示自己又陷入迷茫之中了。
平時上網聊天的時候，她也旁敲側擊過，無奈結城美琴守口如瓶，硬是什麼線索都不透露半分，簡直就像閉緊了殼的蚌一樣。
當被問到最欣賞哪一個「奇跡的世代」時，結城美琴的回答也絕妙無比：「什麼？我的愛好才沒這麼淺薄呢！」
欣賞某位球員和愛好淺薄能劃等號？
到最後，朝日奈崎乾脆徹底不管好友的莫名舉動了，而是真誠地告訴結城美琴，如果有需要，自己一定會幫忙到底。
結城美琴感動萬分：「親愛的善解人意的小崎，你再這樣下去，我會捨不得你離開我啦！要不然，你還是留在東京陪我一起去誠凜吧！」
朝日奈崎一口回絕：「抱歉，我拒絕。再過二十分鐘，我就要坐上去京都的新幹線了。聽說京都風景很美，文化氣息很濃厚，我對此嚮往已久。」
結城美琴發了個滿地打滾的表情：「棄我而去的小崎好討厭！以後再也不要理你啦！」
朝日奈崎迅速回復：「以後常聯繫，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結城美琴又發了一個捶地不止的小人，深深表達了自己內心的悲催：「小崎你都變壞了！」
朝日奈崎回復了一個吐舌頭的表情，然後笑著將手機放進口袋。
就這樣，帶著對新學校和新生活的期待，朝日奈崎踏上了前往京都的新幹線。
一一古老而美麗的京都正等著她的到來。
第3章 開學之前
古城京都是日本有名的歷史之城。
從一千多年前的平安時代起，京都就成為了日本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直到十九世紀遷都東京，京都才徹底完成其作為首都的重任。
即便如此，京都仍然是一座具有濃郁日本風情的城市，優雅迷人、魅力無窮。
漫步在日本人心靈的故鄉，能真切地感受到什麼叫做「真正的日本」。
街邊古樹眾多，含苞欲放的櫻花輕盈地掛滿枝頭。到處都有靜靜流淌著的水渠，之字橋下零星點綴著幾朵淡色小花，路邊隨處可見與水相關的地名牌。
低矮卻又充滿和風氣息的建築，正與偶爾路過的穿著和服的幾位豔妝女子相映成趣，構成一幅濃墨重彩的京都風景畫。
這些都在無形中平緩了朝日奈崎的不適感。
下車後的朝日奈崎拖著行李箱，慢慢地沿著街道向前走。她早已來過京都數次，完全不擔心認錯家門。
朝日奈爸爸被調往京都前，公司方面找他談過一次話，高層領導當時就提出會儘量照顧他家的情況。因此，剛到京都，分公司的相關負責人就效率奇高地提供了若干住宅地址。考慮到工作和上學的需要，朝日奈爸爸買下了靠近車站的這套公寓。
所以，朝日奈爸爸在京都也算有車有房一族。而朝日奈父女原先在東京住的是租賃房，結算完租金和各項費用、把屋裡的東西收拾乾淨帶走之後，就沒有什麼可牽掛的了。
新家位於車站附近，地理位置和內部格局都相當不錯，唯一的缺點是面積有點小，這使朝日奈父女在裝飾新家的時候頗費了一番心思。
反正家裡只有兩個人，稍微小一點也沒關係，而且還便於打掃衛生。
朝日奈爸爸樂觀地如此想著。
正巧女兒也和他有同樣的想法：「高中生每天都要學習、學習，如果再去打掃超大的房間，我肯定會瘋掉的。這樣最好——家這種東西，只要空間足夠用就可以了。」
朝日奈崎整理完屬於自己的小臥室，隨手給窗簾旁的盆栽拍了一張照片，把圖傳到了推特上。
過了一會兒，遠在東京的朋友們紛紛回復，表示有時間就去京都看望她，順便求推薦京都的各種小特產。
結城美琴故意開了個玩笑：「難得登陸一次推特的人居然發圖了，該不會被盜號了吧？」
底下有人贊同，並開始討論朝日奈崎到底有沒有被盜號。
朝日奈崎哭笑不得。
晚上，朝日奈爸爸下班回家，等待他的是滿桌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他感動極了：「還是我家的寶貝女兒貼心！」
吃飯的時候，朝日奈崎無意中提出「鄰居姓什麼」的問題。已經在新家住了半年多的朝日奈爸爸竟然回答說不知道。
朝日奈崎放下碗筷，一臉無奈：「爸爸！你難道從來沒有關注過這些事情嗎？」
「這又不是值得深究的大事……」朝日奈爸爸死鴨子嘴硬，「再說了，我每天早出晚歸，誰曉得對面住著什麼人啊！總而言之，不是壞人就行了嘛！唔……好像是大學生？」
晚飯後，朝日奈崎對父親說：「我明天一早就去拜訪鄰居，打算做幾樣點心當禮物。樓下便利店的食材齊全嗎？」
朝日奈爸爸支吾了半天，最後告訴女兒，他只在樓下的便利店裡買過早餐麵包和熱飲。
朝日奈崎覺得有些不對了：「那……午餐和晚餐都是怎麼吃的呢？」
傻爸爸妄圖打哈哈蒙混過關，可惜女兒不給他這個機會。於是他只得老實回答：「公司有餐廳提供午飯，晚餐的話……外……賣……」
「外賣？」體貼的寶貝女兒發火了，「早餐是毫無營養可言的麵包和熱飲，午餐是不知品質究竟如何的公司供應，晚餐居然吃外賣？爸爸！」
朝日奈爸爸繼續傻笑：「這不挺好的嗎，省時又省事……」
「完全沒有看出好在哪裡。」朝日奈崎一邊將洗乾淨的碗盤放進瀝水架，一邊語氣平平地反駁著父親的觀點，「雖然省時省事，但營養攝入肯定跟不上。從明天起，早餐和晚餐由我來做。午餐的話，便當不是最佳選擇，新鮮飯菜總比加過熱的強，所以，爸爸還是在公司餐廳吃午飯吧。」
朝日奈爸爸再度感動至極：「嗚嗚，果然還是我家的寶貝女兒最貼心！」
第二天，朝日奈崎在父親走後就開始買食材做點心。
十點左右，提著點心的朝日奈崎站在鄰居家門外，按了幾次門鈴，卻總也不響——大概是門鈴壞了。於是她只好敲門：「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有人嗎？」
裡面很快就傳來了「稍等」的回復。
但這一聲「稍等」，讓朝日奈崎足足等了五分鐘。
直到朝日奈崎第三次換手提點心袋的時候，門才被打開。一個頭髮蓬亂、戴著眼鏡的男生靠在門邊，動作幅度很小地打了個哈欠，然後眯著眼睛瞅向朝日奈崎：「你是……？」
朝日奈崎沒被他的打扮驚著，反倒被他身後的垃圾山給嚇著了。愣了一會兒之後，她慌忙抬起胳膊，將點心遞給對方：「您好！我叫朝日奈崎，住在隔壁。我父親因為工作太忙，至今沒有登門拜訪您家，多有失禮之處，請您原諒！」
「還以為是推銷員……」
眼鏡男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即迅速端正站姿，接過朝日奈崎遞來的裝有點心的袋子，說話的語氣也客氣了很多：「勞你費心。其實就算不拜訪，我們也不會在意的。」
敏銳地覺察到少女眼中升起的疑惑，他微微一笑，給出解釋：「我們三個人合租了這間公寓，除我之外，還有兩個男生……啊，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長谷川悠紀，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朝日奈崎連忙也回了句「請多指教」。但她心裡還是有些沒底：這人難道是個眼鏡宅男？看起來很可疑的樣子啊！到底是不是大學生？
就在朝日奈崎對著眼鏡男背後的垃圾山發呆的時候，眼鏡男長谷川悠紀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慘況，大致明白了她在想些什麼。
他無辜地聳聳肩：「抱歉，我們的御用清潔工先生去北海道探親了，屋裡有點亂，無法招待朝日奈小姐進屋喝杯茶了。」他眨眨眼，又補充道：「聽口音的話，朝日奈小姐應該不是京都人吧？是考到京都某所學校的學生嗎？如果朝日奈小姐在學習方面遇到了麻煩，敬請直說。」
如此自信的言論不禁使朝日奈崎有些吃驚：「長谷川先生？」
長穀川微笑：「我？我是東京人，現在就讀于京都大學。」
——哇，京都大學！那個著名的「科學家的搖籃」！
單看他所在的大學，朝日奈崎對這位長谷川先生的印象分就提高了不少。
於是，敦親睦鄰大作戰順利通過第一關，朝日奈家意外收穫三位高材生鄰居——從長穀川對合租友人的介紹中，朝日奈崎得知另外兩位男性成員也是京都大學的在校生，並且都來自東京——這回可不用擔心鄰居是怪人了。
而長穀川本人在朝日奈崎心目中的形象也光輝了許多，一改他最初的「糟糕透頂的眼鏡宅男」設定，進化為「不拘小節的優等生」。
隨後，朝日奈崎又逐一拜訪了樓上和樓下的兩戶人家。樓上住著一家四口，只有沒工作的女主人在家，孩子們去幼稚園了。樓下則住著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妻。這兩戶人家的態度都很和善，沒有因為朝日奈爸爸在此居住半年卻不特地拜訪而生氣。
住在樓下的那對老夫妻甚至還反過來安慰朝日奈崎：「孩子，你爸爸工作忙，你能有這份心就很好啊！以後有時間就來我們家玩吧！」
這真是皆大歡喜的最佳結局。
當天晚上，朝日奈爸爸回家後，聽女兒說起鄰居們的事情，頓時放下心來。
朝日奈崎說：「爸爸，你以後再這樣，我可就不管你啦！幸好大家都沒介意，不然我們會被鄰居們聯手排擠的啊！」
面對女兒略帶賭氣的指責，朝日奈爸爸唯有傻笑。
由於朝日奈崎剛搬到京都沒多久，不熟悉附近的地形，再加上京都的街道呈棋盤狀分割，縱橫交錯，初來乍到的外地人經常迷路。眼看還有兩三天就開學了，朝日奈崎不希望自己連學校都找不到。所以，她在樓下的便利店裡買了一份簡易地圖，準備按地圖上的標注尋找自己想去的地方。
首先要弄清洛山高校該怎麼走。
公寓附近有車站。若時間比較緊張，就坐電車；若時間充足，可以步行二十分鐘抵達學校，沿途景色不錯，也是一種享受。
京都水多，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河邊。
除了學校的位置外，朝日奈崎也沒有什麼具體目標，只是想熟悉一下京都而已。
河邊風景似乎挺好的，不如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朝日奈崎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坐在了河堤上，閉著眼睛，長長地吸一口氣，然後低頭，重新研究起手上的這份地圖。
河面上吹來一陣輕風。
朝日奈崎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髮絲，決定開學前就去把頭髮剪短，省得麻煩。
河堤旁的道路上駛過一輛黑色勞斯萊斯。
朝日奈崎的位置比較低，又背對著路，所以沒有注意到這輛車。然而坐在車裡、正支著下巴漫無目的地掃視著河岸的赤司卻微微一動。
時刻不忘關注後面情況的司機立即恭敬問道：「少爺，要停車嗎？」
赤司說：「不必。」
一問一答，這段發生在車內的對話很簡短，前後不超過十秒。只是這麼短短的十秒而已，車已經開出去很遠了。
赤司並沒有回頭確認那個少女是不是自己曾經的同學。
對赤司而言，「曾經」並不重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0:40
第4章 新生代表
京都的四月，櫻花盛開。
新生們披著滿身櫻花香氣，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情邁入洛山高校。
校園裡隨處都能聽到諸如「你在哪個班？」「沒想到你也考進洛山了啊！」「我們一起去公告欄那邊看看吧？」這樣的對話。
通往教學樓的路兩旁擺滿了桌子，桌上摞著入部申請表和社團宣傳單，每隔幾張桌子就掛有一張社團納新海報，海報的內容五花八門，很是吸引新生眼球。有的社團甚至出動了吉祥物，穿著布偶裝的吉祥物時不時招個手、賣個萌，引來一批少女心氾濫的女生拿出手機與他們合照。
沿途有高年級的學長和學姐在散發宣傳單。朝日奈崎很快就被帥氣的學長們以微笑派送了好幾張宣傳單，但她對這些社團並不感興趣。
一路走來，她發現前面佔據有力地形的基本都是運動類社團，偏偏她運動神經不夠發達，只能勉強應付體育課。
既然各個社團都在標榜自己是為了讓學生的視野變得更開闊、心情變得更愉快，那朝日奈崎必然要選自己喜歡的社團。因此，運動類的首先就被排除了，她想加入的是文化類社團。
再向前走，朝日奈崎的視線被一排棋類社團的納新海報吸引了。
洛山高校的棋類社團很多，圍棋、將棋、黑白棋、國際象棋……豐富多彩、應有盡有。
這麼多棋類社團，要不要選一個簡單點兒的試試呢？
朝日奈崎停住腳步。
也許是看出了朝日奈崎的遲疑，一位紮著馬尾辮的學姐很快就來到了她的身邊，把一張將棋部的宣傳單塞給了她。
朝日奈崎低頭一看，竟然是將棋，旋即有些為難地說道：「抱歉，我並不打算……」
學姐笑眯眯地打斷了她的話：「學妹，將棋在我們日本可是最受歡迎的棋類哦！而且你看，我們洛山將棋部的部員有上百人之多，是個超級大社團！加入我們，你肯定不會後悔的啦！像這樣的大好機會，百年難得一次啊！少女，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說不定你就是日本將棋界的未來之星哦！」
朝日奈崎愣了愣：「誒？不是的，我不……」
學姐笑容依舊，再度斷絕她的後路：「學妹啊，你不妨想一想，在我們洛山，有實力的人才有資格說話。我們將棋部作為擁有百名以上部員的超級大社團，可是絕對的王者！何況我們將棋部對部員的要求並不高，如果你實在不擅長將棋，每星期只參與一次社團活動也沒關係……」
朝日奈崎有些心動：「每星期一次？真的嗎？」
聽出朝日奈崎的問題焦點，學姐雙眼一亮，馬上就以更加熱情的態度將她半拖半拽地請到了將棋部的攤位前，指著桌上的入部需知，以一種相當誘惑人心的語氣說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你看這個不就清楚了嗎？瞧！多好的條件！不管你放學後是想早點回家、還是想和男朋友去甜蜜約會，我們將棋部都不會阻止的喲！來，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給你解釋，比如說這條規定……」
這位紮馬尾的學姐口才了得，短短三分鐘，就讓朝日奈崎暈乎乎地填了一份入部申請書。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的入部申請早就被將棋部的幹事給收進檔案夾裡了。
朝日奈崎默然無聲地盯著桌上的檔案夾，耳邊傳來如下對話：
「嗚哇！部長超厲害啊！才半個小時而已，居然都招進十幾個新生了！」
「那是當然！本部長親自出馬，怎麼能讓這些可愛的學弟學妹們逃掉？哈哈哈哈哈哈！來吧！我們將棋部今年肯定又能拿到更多活動經費啦！哇哈哈哈哈哈哈！」
朝日奈崎被那位甩著馬尾辮的學姐笑到渾身不自在。
所以，將棋部號稱「有上百人之多」的部員，其實都是這樣被她騙來的嗎？
——累覺不愛。
忽然感到身心俱疲的朝日奈崎再也提不起興致去加入其他棋類社團了。
最後，她又選擇了對部員出席率限制相對較小的古典文學研究部。由於朝日奈崎每天下午都要儘早趕回家做飯，因此，那些嚴格要求部員必須保證訓練時間的社團，她暫不考慮。
社團的事情告一段落後，也就差不多到了該去班裡集合的時間了。
朝日奈崎早已知道自己被分進哪個班，所以此刻並不用去擠公告欄。她稍微研究了一下掛在教學樓前的平面示意圖，接著就按照圖上標出的路線，找到了自己所在的班級。
當班裡幾乎坐滿的時候，班導才露面。
姍姍來遲的班導是位年輕的女老師，看起來沒什麼脾氣，但不知性情究竟如何。她簡單地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後就開始組織全班同學參加開學典禮。
在離開教室前，班導頗為自豪地說：「今年的新生代表出自我們班，是位很優秀的學生呢！我們大家都要向他學習！」
班導的這番話並沒有激起很大的波瀾，其他同學只是發出了幾聲類似感慨的驚歎，誰也沒有真正聽進心裡去，朝日奈崎也和大家一樣。
畢竟像洛山這樣的學校，新生代表往往都由入學成績第一的學生擔當。以洛山的錄取分數來看，入學成績第一幾乎等同于全科滿分，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神一般的存在，普通學生想學也學不了，只能頂禮膜拜。
開學典禮在洛山禮堂舉行。
朝日奈崎所在的班級位置比較靠前，而且正對著講臺。落座之後，她對周圍的新同學報以微笑，那幾位同學也都友善地沖她露出了笑容。
洛山高校的開學典禮與其他學校並無不同，在例行的校長發言之後，也有新生代表發言。
朝日奈崎身邊坐著的女生挺自來熟，很快就和朝日奈崎搭上話了。
兩人互報姓名之後，她一臉神秘地壓低嗓音，小聲說道：「咱們班的那個新生代表是男生。我姐姐去檔案室的時候，看見一個穿著男式校服的人從校長室出來——校長親自為他開門呢！聽說長得很帥，帝光出身，赫赫有名！對了，你也是帝光畢業的學生吧？知道他是誰嗎？」
朝日奈崎想了半天，然後告訴她：「帝光出身的赫赫有名的帥哥比較多，學習成績好的也不少，如果沒有其他特徵，我猜不准是誰。」
不過，這些形容組合在一起，為什麼總覺得很熟悉？
「這樣啊？好可惜，我姐姐也沒仔細描述他的長相……哦！我想起來了！我姐姐說，這個男生的頭髮是紅色的！」
帝光出身、赫赫有名、紅色頭髮，再加上長得很帥——儘管不想面對現實，但是朝日奈崎必須承認，赤司的容貌確實無可挑剔。
不過，這些特徵綜合在一起，為什麼越聽越心慌？
朝日奈崎拼命說服自己：赤司不可能出現在洛山高校。
哈哈，開玩笑的吧，這裡可是京都喲！赤司怎麼會拋棄東京那些名門學校，專程跑到京都來上高中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然而——
朝日奈崎突然想起好友結城美琴之前說過的那些話。關於洛山籃球部，她似乎提過很多次，還試圖勸自己留在東京。
難道……
感覺自己快要抓住真相尾巴的朝日奈崎恨不得立刻翻出手機給結城美琴發郵件，可是校長已經走上講臺，她不得不在班導的提醒下將手機靜音，然後放回校服口袋。
當朝日奈崎抬起臉、看向講臺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不需要給好友發郵件詢問了。
因為，那位立于校長身後的新生代表君，不久前還作為畢業生代表在帝光的畢業典禮上發表了一通既感人至深又激勵人心的演講。
「朝日奈同學，你認識他吧？」耳畔傳來仿佛遠在天邊的提問，「真是超帥啊！超有氣場！快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
朝日奈崎的表情嚴重漂移，她以一種虛無縹緲的語氣回應道：「啊……好像認識……嗯……應該認識……的確很有名，在我們帝光……這位赤司征十郎同學……」
「那個，朝日奈同學，你還好嗎？」
朝日奈崎閉眼，再睜眼，虛弱地回答道：「可能不算好……」
「啊？你哪裡不舒服？要不然我跟老師說一聲，陪你去保健室休息一下？」
「不了，謝謝。」朝日奈崎一咬牙，「我沒事，真的。」
鄰座女生半信半疑地「哦」了一下，轉而繼續關注校長……後面的新生代表。
朝日奈崎好不容易才平復自己因再見赤司而產生的恐懼。等她的呼吸稍微緩和些的時候，校長發言完畢，赤司已經準備開始演講了。
赤司的演講很有條理性，內容也不難懂，並且一如既往地直切要點。
朝日奈崎揉揉太陽穴。
在這一驚一乍的刺激下，她竟然回憶起畢業典禮時，赤司最後那句意味深長的「再見」。當初沒覺察到什麼奇怪的地方，現在她才發現他說「再見」的口吻有多麼詭異。
所以美琴才會在她耳邊再三強調洛山的籃球部很厲害，並直接請求她不要來洛山。
因為這裡有她最害怕的人：赤司征十郎。
新生代表的演講結束後，台下掌聲雷動、喝彩一片，甚至連朝日奈崎也不得不為他鼓掌。赤司實在太強大，不過是短短兩三分鐘的演講而已，就把他的人格魅力全展現出來了。
真不愧是赤司征十郎，她早該料到的，不是嗎？
——不！才不是啊！
其實她現在應該兩手捧臉作呐喊狀高呼：救命！居然真的是那個赤司征十郎！馬上提交退學申請要求換個學校還來得及嗎？還來得及嗎？！
還、來、得、及、嗎？！
——看樣子是來不及了。
名為「赤司征十郎」的噩夢再度降臨。
過去的十幾年中從未做過壞事的朝日奈崎感覺自己這是遭報應了。也許神明大人看不慣她以前對赤司同學的怠慢，因此才用這種方式給她當頭一棒，讓她深刻反省。
好慘！
然而很快，朝日奈崎就明白了什麼叫做「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氣場十足的新生代表優雅無比地從臺上緩步走下，一臉風輕雲淡，仿佛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他為之動容。
當他路過朝日奈崎的時候，仍不忘點頭致意：「今後又是同班同學了，未來一年請多指教。」
在對方那詭誦到極點的異色雙眸的注視下，頂著四周滿是惡意的來自某些女生的眼刀，朝日奈崎很沒出息地結巴起來：「赤、赤司君，請、請多指教！」
第5章 再度同班
實際上，朝日奈崎只用了兩天時間，就深深領悟到赤司所謂的「請多指教」絕非客套話。
首先，她在班裡的座位竟然緊挨赤司。這在以往的三年裡是從未碰到過的事情，而現在，赤司的座位靠窗，右手方向就是朝日奈崎的位置。
其次，班導森見老師似乎很喜歡赤司，第一天就任命他為臨時班長，委託他先選出臨時班委。赤司效率奇高，只用五分鐘就組成了「赤司內閣」，朝日奈崎赫然在內。
第三，赤司熱衷於把一些本該由班長負責的事務交給朝日奈崎代勞，兩人之間的交流因此而大幅度增加。
最後，因為赤司來自帝光中學，於是有很多人開始關注同樣畢業于帝光中學的朝日奈崎。偏偏赤司還在新生致辭後親口將他們兩個曾經同班過的事實公之於眾，令無數急切盼望打探到赤司情報的女生咬牙切齒，一心認定朝日奈崎絕對十分瞭解赤司的光輝史。
「我壓力特別大啊。」
朝日奈崎在電話裡向好友埋怨著。
「我既不知道赤司君的身高體重三圍，也不清楚他喜歡什麼食物、什麼顏色，更不清楚他生於何年何月，最重要的是，我不曉得他到底欣賞什麼類型的女生！因為我對赤司君一無所知，所以我就活該無法正常地多交幾個朋友？」
結城美琴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一針見血地說道：「她們只是不相信你真的對赤司一無所知，認為你故意隱瞞，想自己獨佔赤司的情報吧。」
朝日奈崎哭笑不得：「我究竟是發了什麼瘋要『獨佔』赤司征十郎的情報？」
結城美琴想笑卻不好意思笑出聲，只能辛苦地忍耐著：「因、因為啊，她們同樣不會相信你是真的害怕赤司。對了，你說你和赤司鄰座？他還提名你當學習委員？」
朝日奈崎哀歎：「沒錯！被他提名倒沒什麼，畢竟是認識的同學。可為什麼要鄰座呢？」
「同班就有可能鄰座的啊。」結城美琴十分務實地戳破了她的僥倖心理，「而且，高中三年還長著呢，說不定你們以後還會繼續同班並鄰座。」
——以赤司的性格來看，這應該不是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是必然。
關於這點，結城美琴心裡明白，卻說不出口。
從某種意義上講，她比朝日奈崎更怕赤司。
不等朝日奈崎發表意見，結城美琴就換了個話題：「開學半個月了，你有什麼想法沒？旁邊坐著位前『帝光之星』、現『洛山之王』的感覺如何？」
朝日奈崎一言以蔽之：「糟透了。」
儘管好友給了個意料之中的答案，結城美琴依然聽出了她的變化：小崎她……似乎不像以前那樣特別害怕赤司了？難道赤司這回預備採用逐步滲透式戰術？
兩個星期前，洛山高校的開學典禮剛結束，朝日奈崎就發郵件質問結城美琴為何在明知自己害怕赤司的情況下隱瞞真相。
結城美琴被詰問得啞口無言，只能含含糊糊地承認自己「略有耳聞」。
不是她刻意要背叛好友的信任，而是實在無法直言。
自從升上三年級後，原本還偶爾收幾封情書的小崎竟變得乏人問津，別說告白了，男生們連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多虧小崎神經大條，一心撲在學習上，才沒有覺察到問題所在。
這其中有多少是赤司的功勞？
結城美琴不敢妄下判斷。她甚至不敢揣測赤司到底是不是對朝日奈崎懷有特殊目的。那位大神的心思太複雜，凡人猜不中，最好也別瞎猜。
因此，結城美琴只能從精神上鼓勵好友：「小崎，加油！你一定可以克服所有難關！」
朝日奈崎點點頭：「放心，我會努力加油的。好了，不說我的事了，來聊聊你吧。你在誠凜怎麼樣？肯定沒問題吧？」
——至少不會像自己這樣，每天都被一群女生仇視著。
「我嗎？哈哈，我忘了告訴你啦！其實我啊……」
一說起新學校的新生活，結城美琴就興奮地打開了話匣子。
通過這次對話，朝日奈崎得知好友竟加入了誠凜籃球部，並且還當了男子籃球部的經理。這對結城美琴而言是件好事，可朝日奈崎知道，籃球部的經理很難當，要做的雜務十分多。她是不太理解好友在想些什麼，不過，只要是好友自己選擇的道路，她就無條件支持。
輕鬆自在的週末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間，開學後的第三個星期就來到了。
星期一上午，第一節課下課後，赤司對正打算與右邊鄰座拉近關係的朝日奈崎說：「朝日奈，我去找森見老師商量一些事情。這裡有張出勤表，你幫我重新抄一份。」
被赤司當眾點名的朝日奈崎心跳驟然加速，愣了半天才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接著，她遺憾地發現，那位本來還挺和顏悅色的右鄰女生瞬間扭曲了表情。
明明赤司對她說話時的態度和往常沒什麼兩樣，只是直呼了她的姓氏而已。同班三年，朝日奈崎多少也知道一些赤司的習慣，比如，他鮮少會對某個認識的同齡人使用敬語——這並不代表他親近某個人，而是他性格使然。
看來，想儘早交到更多朋友的願望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朝日奈崎心裡頗有些五味雜陳。
若說她不在乎被某些女生忽略乃至敵視，那絕對是騙人的。不管是誰，都不希望自己剛到一個陌生環境就被排斥，何況她被排斥的原因還是赤司。
幸好也不是每個女生都這樣。
開學典禮上與她並排的風早理花就完全不怕流言蜚語，經常陪她一起去餐廳吃午飯，如今兩人已經是關係相當不錯的朋友了。
每當風早理花來喊朝日奈崎的時候，出於禮節，她都要向旁邊的赤司打個招呼。
某次課間，風早理花無意間挑起了與籃球相關的話題，朝日奈崎沒聽懂。正在一旁看書的赤司頭也沒抬，簡潔地補充解釋了一句。等朝日奈崎發出「原來如此」的低喃後，他從容地翻過一頁書，接著又隨口道出風早理花方才言論中的錯誤之處。
結果，中午吃飯時，風早理花心有餘悸地說：「其實我也嫉妒過你。我現在為我曾經的膚淺感到愧疚。剛才我只是被赤司大神指正了一下錯誤而已，我就無地自容、恨不得立刻以死謝罪了。他好像並沒有鄙夷我的意思，語氣什麼的也都很正常……只能說，赤司大神那睥睨天下的淡定姿態刺瞎了我的眼睛！所以，與這種超級大神同班至今的你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啊？」
朝日奈崎熱淚盈眶：「你真是我的知心好友！終於有人可以理解我的痛苦了！」
從那之後，風早理花就把朝日奈崎奉為現階段第二敬佩的人。第一名嘛……自然是偉大的、看起來無所不能的赤司。
總而言之，朝日奈崎目前的校園生活算不上太糟。
反正朋友貴精不貴多，有那麼一兩個能體諒自己的朋友就足夠了。
朝日奈崎歎口氣，認命地把赤司給她的出勤表放在桌上，然後找出一張紙，仔細地謄抄起來。雖說赤司沒限定時間，可她不喜歡堆積任務。
「又被赤司大神分派任務了？」
話音剛落，朝日奈崎面前的出勤表上就多出了一隻手，手的主人正是風早理花。
風早理花抽走出勤表，只看了一眼就嫌棄地把表放回了原處。
「真是的，赤司大神才是班長吧？他怎麼好意思把這麼麻煩的事情扔給你？」風早理花聳聳肩，很是不以為然，「莫非他想辭職？不過話說回來了，他畢竟只是『代理』班長，以大神的思維，『代理』什麼的肯定不夠瞧……我聽說他打算競選學生會會長。」
朝日奈崎說：「那我為現任會長和其他候選人默哀三秒。」
風早理花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小聲問她：「你就這麼看好赤司大神啊？」
朝日奈崎運筆如飛，換行繼續謄寫表格裡的人名。
「不是我看好他，而是他從沒失敗過——這在帝光是心照不宣的事實，屢試不爽。學習方面，赤司的成績一路遙遙領先，能甩第二名幾十分；社團方面，帝光籃球部百戰百勝的傳奇就不必我多說了。二年級學園祭的時候，他一人挑戰所有棋類社團，以全勝戰績將這些社團的獎品一掃而光。」
風早理花咋舌不已：「這還是地球人嗎……」
朝日奈崎笑了笑：「不只你，大家都這麼懷疑過。」
赤司征十郎是全能的，仿佛沒有人可以在某個領域將他擊敗。他是奇跡一般的存在，戰無不勝。他的人生已經如此完滿，他竟然還孜孜不倦地繼續努力著，這正是他備受大家尊重的原因。
「話說……」風早理花眯起眼睛，笑得賊兮兮，「你不是號稱自己最怕赤司大神的嗎？原來那些女生沒看錯你，你果然很瞭解赤司大神，卻還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朝日奈崎搖頭：「這件事當時鬧得轟轟烈烈，隨便哪個帝光出身的學生都一清二楚。赤司征十郎的大名至今仍然響徹帝光中學。」
風早理花一瞬無語：「……哈哈，大神不愧是大神。」
不一會兒，赤司回教室了。
風早理花馬上找了個藉口溜回自己的座位。
朝日奈崎把謄好的出勤表連同原件一起遞給赤司。
趕在上課鈴打響前，赤司的「十分感謝」半分不落地傳進了朝日奈崎的耳朵裡。
這節課是國文，當朝日奈崎回復完「不用謝」的時候，國文老師已經走進教室了。她迅速更換課本，準備認真聽課。
第二節課下課後就是大課間。
大課間剛開始沒幾分鐘，一下課就消失了蹤影的赤司忽然回到教室，對朝日奈崎說：「森見老師有事找你，請跟我來。」
朝日奈崎微愣：「……嗯，好的。」
說完，她就起身向外走。
朝日奈崎的神情雖不明顯，卻逃不過赤司的眼睛。
赤司眉梢微挑：她至今依然不能保持平穩心態和自己正常對話嗎？
——不過沒關係，她早晚會習慣。
赤司的心情神奇地上揚了幾分。他風度十足地為朝日奈崎打開了教室門，並示意她先行一步，自己則留在後面關門。
「謝謝。」
朝日奈崎低頭走出教室，身後是數不清的帶著不同意圖的窺探。
赤司反手將門關好，幾乎沒發出一點聲音。
然而就算教室的門阻隔了那些視線，朝日奈崎仍舊覺得渾身泛冷。
若問朝日奈崎現階段的感想是什麼，她一定會回答這個詞：
如芒在背。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完。
赤隊訪談第一期：
記者：請問，您是否早就知道朝日奈小姐會選擇洛山高校了呢？
赤司：恕我無法回答。
記者：請問，您在發現自己又與朝日奈小姐同班的時候，心裏做何感想呢？
赤司：個人隱私，無可奉告。
記者（鍥而不舍的精神值得嘉獎）：請問，您是如何與朝日奈小姐鄰座的呢？
赤司（態度從容依舊）：這個問題應該去問作者，畢竟是作者的安排。
記者：……赤司隊長果然是深不可測的大神……
作者點評：赤隊打得一手好太極。
第6章 班委任命
赤司和朝日奈崎都不是健談的人，在同往教職員室的路上，本來應該無話可聊。
但是現實總與設想不一致，最先挑起話題的居然是赤司。
「朝日奈，這段時間多虧有你幫我整理班務，我才能專心於籃球部的訓練，麻煩你了。」
啊？為什麼這麼突然就……
朝日奈崎緊張地抓著垂在頸邊的發梢，儘量不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顫抖得過於嚴重：「不麻煩。赤司君是籃球部的隊長，平時已經很忙了，那些都是小事，我來做也沒關係。」
「是嗎。」
赤司垂下眼簾，輕聲回應了這麼一句似是而非的話語。
「……嗯。」
朝日奈崎不敢隨便搭話，只能以最簡單的音節敷衍過去。
兩人並肩前行，儘管赤司與朝日奈崎保持著一步遠的距離，朝日奈崎的脊背還是僵直得厲害。
最近一段時間，隨著與赤司的接觸漸漸增多，朝日奈崎慢慢地也能勉強自己面對赤司了。雖說如此，充其量不過是從「相當害怕」轉換為「不那麼害怕」而已，本質上沒有太大變化。
她由衷希望這段通往教職員室的走廊能再短一些，或者是赤司能走得再快一些。
可惜赤司的步伐向來不緊不慢，在他身上很難看到諸如焦慮、焦急之類的情緒，這讓朝日奈崎突然產生一種「就算下一秒地震來臨他也能如此鎮定優雅」的錯覺。
因此，她不僅要克制自己去適應赤司的悠然，還要隨時應對赤司心血來潮般拋出的話題。
比如：
赤司問：「初到京都，一切順利嗎？」
朝日奈崎回答：「都還好。謝謝關心。」
能被大神關心，哪怕只是隨意一提，也受寵若驚。
赤司又說：「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
這是指學習方面的問題？
於是朝日奈崎不得不回答：「謝謝赤司君！學業方面，現在還不算吃力，以後有問題一定會向赤司君請教的。」
誰知，聽了她的回答後，赤司忽然輕笑了起來：「並非單純指學業方面。」
朝日奈崎的腦門上頓時掛滿了問號。
赤司斂起那曇花一現的笑容：「很快你就會明白了。」
朝日奈崎不明覺厲。
哈哈哈，與大神交流真是一件費神又費力的事情。好在剛才已經穿過了三年級的校舍，再拐個小彎就到教職員室了。
剩下的路程最多只需半分鐘。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朝日奈崎在心裡默數著。
剛數到十，赤司就開口說道：「不要讓我失望。」
隨後，他有禮地敲響了教職員室門：「不好意思，打擾了。」
裡面傳來森見老師的聲音：「是赤司同學嗎？請進。」
朝日奈崎一邊琢磨著赤司那句話的意思，一邊跟在赤司身後進了教職員室。
教職員室裡除了班導森見老師，還有另外幾位熟悉的面孔。看到赤司和朝日奈崎，這幾位老師紛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果然是赤司同學和朝日奈同學。」
森見老師也笑了：「朝日奈同學和各位任課老師的關係不錯嘛！」
坐她身旁的數學老師推了推眼鏡，滿是讚賞地誇獎道：「森見，你也太幸福了。不管是赤司同學還是朝日奈同學，好歹讓給我一個吧！總不能好處都歸你啊！」
赤司是當之無愧的超級學霸，受此嘉獎理所應當。然而同時被誇的朝日奈崎卻有些局促。她的入學成績只占中等偏上一點點，實在無法把自己和赤司相提並論。若說她身上能被老師欣賞的優點，大約也只有認真聽講和老實乖巧。
所以，朝日奈崎立即回應：「老師，您過獎了。」
「您過獎了。」
朝日奈崎說完之後，才發現赤司竟與她異口同聲，也回應了同樣的內容。她驚訝地偏頭看了赤司一眼，卻見對方的表情完全沒有任何波動。
也是，赤司確實不需要為別人的幾句讚揚而沾沾自喜。
學生爭氣，老師也開心。森見老師相當得意地炫耀：「瞧，還很謙虛！有這樣優秀的學生，我真省心啊！」
其他老師笑著贊成。
閒話到這裡就結束了，森見老師將手邊的檔案夾放回抽屜，然後對朝日奈崎說：「朝日奈同學，開學半個月，班裡的情況，你掌握得怎麼樣？」
——森見老師為什麼會問她這個問題？她只是學習委員而已，難道不該問班長嗎？赤司明明就在這裡啊！
朝日奈崎滿臉疑惑地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赤司。
赤司以眼神示意她有話直說即可。
得到明示的朝日奈崎稍作思考，有所保留地說道：「班裡學習氣氛不錯，上課認真聽講、積極回答問題的同學挺多。在赤司君的努力下，凝聚力也很強。」
最後這句可不是她故意要捧赤司，因為事實本就如此。
森見老師笑著點頭：「沒錯。關於這點，赤司同學功不可沒。」
赤司寵辱不驚：「我該做的。」
「那麼，」森見老師順著這個話題切入重點，「我讓赤司同學喊朝日奈同學過來，其實是有一件事情想通知你一下。我們班至今只有代理班委，按理說也該正式選出所有班委成員了。我原本打算請赤司同學繼續擔任班長職務，但他是籃球部的隊長，又有意競選學生會會長，實在沒時間處理班務。於是赤司同學推薦了一個可靠人選，那就是你，朝日奈同學。」
——這段話信息量略大？
朝日奈崎使勁眨了好幾下眼，而森見老師正帶著一臉鼓勵的表情，等著她的回復。
赤司沒時間處理班務？
這不可能！
赤司以往也兼任過各項職務，每天忙得腳不點地，經常有來自籃球部或學生會或其他部門的人到班裡找他。那時候他有時間處理班務，現在反而沒有了？
藉口！一定是藉口！
可赤司為什麼要找藉口推拒班長職務呢？
朝日奈崎想不通。
她又一次把視線調轉到赤司身上。
被她無聲詢問了的赤司卻不為所動，似乎是不準備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朝日奈同學？朝日奈崎同學！」
森見老師的聲音喚回了朝日奈崎的遊魂。她艱難地張了張嘴，小心地組織著措辭：「老師，我想我的性格可能不太適合當班長……」
「你多慮了。」森見老師態度乾脆地一錘定音，「赤司同學認為你有這個能力，我選擇相信赤司同學的判斷。何況朝日奈同學在與各科老師的交流方面做得很出色，當班長絕對沒問題。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午開班會的時候，我就把新班委的名單張貼出來。朝日奈同學，要記得去學生會參加班長會議啊！具體時間以學生會的通知為准，每週一次。至於其他事情，有不瞭解的地方可以多問問赤司同學——正好你們鄰座，很方便。」
朝日奈崎徹底傻眼：救……這個世界太虛幻！
而赤司則適時地補上最後一擊：「請老師放心，我會讓朝日奈儘快接手班級工作的。預備鈴已經響了，我們先回教室。那麼，失禮了。」
森見老師心情大好地說道：「赤司同學辛苦了，回去上課吧！」
真正且唯一被這番變故震撼到的人是朝日奈崎。
在她傻乎乎地跟著赤司往教室走的路上，她還在思考著要如何當好班長的事情，甚至忽略了自己的手腕早已在赤司的掌控之中。
不過，要不是赤司握住朝日奈崎的手腕、把她從教職員室里拉出來一起走，恐怕她會一直發呆到上課鈴打響。
眼看朝日奈崎一副「好為難」的表情，赤司冷靜地問道：「班長很難當？」
朝日奈崎這次倒是反應挺快：「不是難不難的問題吧，只是覺得……」
赤司不動聲色地放開她的手腕：「什麼？」
「……也沒什麼。」
朝日奈崎不好直說自己在班裡備受多數女生敵視，所以可能很難全面展開班級工作。
在快進教室前，赤司以一種不容抗拒的語氣說：「中午和我一起去餐廳。」
朝日奈崎差點摔倒在門口：「……為什麼？」
好好的別嚇人啊！
赤司說：「班務交接。學生會今天下午放學後召開班長會議。」
朝日奈崎聽懂了，內心卻開始掙扎了。
「和赤司一起去餐廳」等於「被一群人圍觀」。
可是，如果不在午休時與赤司統一行動、把資料整理完畢的話，下午就沒時間了。
森見老師剛才明確指出要在下午的班會上公佈新班委，一旦新班委產生，作為班長的朝日奈崎必然要參加班長會議。她總不能空著手去聽其他班長暢所欲言，自己班裡的狀況多少也要彙報一下。因此，班務交接很重要，且必須要在午休結束前完成。
明知這頓飯可能會讓自己胃疼一下午，朝日奈崎還是答應了：「好吧。但願……」
——但願別又被大家誤解。
赤司哪能聽不出她話裡未竟的意思？
他抿嘴不語，並不打算把真相提前告知朝日奈崎。
其實，看似敏感的朝日奈崎有時候很遲鈍。她壓根沒弄清自己不是被女生們排斥了，而是被她們敬而遠之了。
以前在帝光時，朝日奈崎就沒注意過這些小問題，畢竟她那時候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心無旁騖。而今換了個陌生環境，沒有太多學習上的壓力，她又一貫心細，自然就認定那些女生不搭理自己是出於厭惡。
女生們崇拜卻又懼怕著赤司，因而不敢靠近在赤司光環籠罩下的朝日奈崎。
萬一被赤司認定是有目的或想陷害朝日奈崎的心機女，那可怎麼辦？會被赤司暗中處理掉的吧？對他而言，這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所以，只有心思單純且毫不心虛的女生，才能沒有顧慮地和朝日奈崎交往。
這就在無形中為朝日奈崎張開了保護傘，為她遮去閒言碎語，替她過濾不值得深交的朋友，代價則是同赤司一樣被旁人敬畏地供奉起來。
一一被赤司征十郎凝視著的女生，幸運而又不幸著。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完。
赤隊訪談第二期：
記者：以赤司隊長的能力，就算兼任班長也不成問題，為什麼一定要推薦朝日奈小姐呢？
赤司：籃球部和學生會需要嚴肅對待，班裏的事情可以請另一位有能力的同學來幫忙。
記者：赤司隊長，我剛才提問的重點在於“為什麼推薦朝日奈小姐”。
赤司：我的回答很明確，朝日奈有足夠的能力協助我的工作。
記者：確實，班長應該支持學生會的工作。那麼，兩人接觸的機會變多了嗎？
赤司：談不上多或少，隻是普通交流。
記者：……赤司隊長果然是富有遠見的大神……
作者點評：赤隊玩得一手好陰謀。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0:49
第7章 學校餐廳
結果，上午後的兩節課，朝日奈崎都沒怎麼聽進去。
即使朝日奈崎熱切期盼著鈴聲能晚一會兒響起，最後一節課還是按時下課了。
她深深地把臉埋進臂彎。
不想動。
不想去。
教室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旁邊的赤司倒也不急，而是慢悠悠地收拾著自己桌面上的課本和文具，並沒有出聲催促某只鴕鳥快點行動。
朝日奈崎在做足了心理準備後，才抬起頭。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風早理花的笑顏：「小崎，今天我帶便當了，加熱一下就能吃。你肯定又要去餐廳吧？我和你一起！快點把課本什麼的收拾乾淨，去晚了可就占不到好位置啦！」
學校餐廳供應的午餐一向很受歡迎，中午時分的餐廳總是人滿為患。除了在餐廳點餐的學生外，也有一些借用餐廳微波爐熱便當的學生不想回教室，直接就在餐廳解決午飯了。如果沒人幫忙提前占位，就有可能要端著餐盤等一桌人吃完再落座。
但是……
朝日奈崎艱難地思考著該如何用比較不令人驚悚的言辭解釋自己即將與赤司同行的事情：「我今天……」
整裝待發的赤司替她解決了這個難題：「她中午有約。」
「啊？」
風早理花兩眼圓瞪，慢慢地長大了嘴巴。
赤司好像還嫌自己解釋得不夠全面，又加了句：「和我一起。」
「啊！」
風早理花的下巴都快掉了。
從朝日奈崎的座位旁路過時，赤司低頭說道：「我在餐廳等你。」
當赤司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教室門外之後，風早理花瞪得圓圓的眼睛終於恢復原狀，下巴也緩緩歸位了，並且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她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嚇死我了……小崎！朝日奈崎！」
突然進入癲狂狀態的風早理花猛地扔開手裡的便當盒，一邊叫著朝日奈崎的名字，一邊使勁抓住她的手，語氣急迫地問道：「怎麼了？你被大神逮到把柄了？大神是不是又欺負你了？他對你提出什麼過分要求了？」
本來朝日奈崎還在為接下來要與赤司共進午餐的事情擔憂不已，被風早理花這麼一鬧騰，她心裡的負面情緒反而減少了一大半，對赤司的懼怕也淡化了許多。
那邊，風早理花早已急得團團轉了。
朝日奈崎好氣又好笑地說：「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事情沒這麼複雜。我不是要接替赤司君的班長職務了嗎？正巧今天下午又有班長會議，所以我必須儘早把一些材料整理出來。這樣，只能擠出午休時間熟悉班務了。至於赤司君剛才說和我有約，應該是在開玩笑，其實不是約會啦！只是一起吃頓飯，一起行動才不會互相耽誤寶貴的時間。」
風早理花難以置信：「這麼簡單？」
朝日奈崎說：「對啊，就這麼簡單。」
風早理花一副「我終於厭倦你了」的表情，沖朝日奈崎揮揮手：「那你去吧，祝你好運。反正我是不陪你和赤司大神一起吃午飯，我暫時還不想得胃病。再見。」
朝日奈崎默默地歎口氣：我也不想得胃病啊……
由於朝日奈崎比赤司晚出教室幾分鐘，她不想讓赤司久等，所以走得很快。即使是這樣，當她來到餐廳的時候，赤司也已經站在門外了。
朝日奈崎連忙幾步邁上臺階，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抱歉，我和理花聊了幾句……」
赤司並沒有責怪她，臉上的表情依然淡淡的，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餐廳門外等了多久，不過，應該不會超過三分鐘。
但他畢竟是赤司，就算只有半分鐘……
朝日奈崎再度道歉：「真的很對不起！」
聽出她話裡的沮喪和介懷，赤司思索了幾秒，決定借此機會緩和一下兩人之間的緊張關係：「不必自責，我也是剛到這裡。」
果然，在聽到他的話之後，朝日奈崎的臉色明顯好多了。
赤司瞥了一眼附近正好奇地偷瞄他們的學生，然後對朝日奈崎說：「走吧，玲央他們應該已經占好位置了。」
朝日奈崎覺得不對勁：「還有其他人？要不然我自己找個地方吧。我吃飯很快，不會浪費很多時間。吃完之後，我在這裡等著就行。」
赤司說：「沒必要，只是籃球部的幾個部員。我們吃我們的，不用管他們。」
「……好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朝日奈崎唯有服從。
但是，她沒有注意到赤司使用的措辭正逐漸變化。
一進餐廳，赤司就喊住了打算直奔視窗點餐的朝日奈崎：「先找到他們再說。」
不等朝日奈崎的視線在餐廳裡掃過一圈，赤司就率先向擺在落地窗邊的一張四人桌走去。朝日奈崎略一停頓，也跟著他走了過去。
桌邊，一位散著及肩發的「女生」抱怨道：「真慢啊，小征！等你好幾分鐘了呢！那兩個傢伙都忍不住去點餐了。你幹什麼去了嘛！」
朝日奈崎起初還在想，這位女生的身材真不一般，坐著還能高出後面的男生一大截，沒想到對方一開口就暴露了性別。
赤司回答：「出了點意外，稍微耽誤了些時間——玲央，換張桌子，我們有五個人。」
「五個人？」
被誤認為是女生的實渕玲央一側頭，看見了赤司身後的朝日奈崎，立即雙眼放光。
「啊啦啦！好可愛的小妹妹！小征，你從哪裡拐來的？」
赤司出言警告：「玲央。」
接到警告的實渕馬上笑眯眯地沖朝日奈崎招招手：「你好啊，小妹妹！我是二年級的實渕玲央，和小征一樣都在籃球部哦。」
朝日奈崎實在招架不住他的星星眼，只能擠出一抹微笑回應他：「您好，實渕學長，我是與赤司君同班的朝日奈崎。」
她的這句話一說出口，實渕的抗議就緊跟而來了：「叫我玲央姐就可以，不要稱呼什麼『實渕學長』啦！好彆扭啊！」
朝日奈崎微汗，只好在實渕的堅持下改口：「實……玲、玲央姐，很抱歉打擾了你們的聚餐，其實不用換桌子的，我自己可以找地方。」
「你……」
赤司皺眉，正準備駁回她這個想法的時候，去買飯的葉山和根武穀回來了。
根武穀捧著一大堆飯菜，笑得十分開心：「哈哈哈！今天的B套餐分量特別大，超級實惠！除了牛柳，還有小羊排！瞧，我又追加了一盤牛肉飯！這回可要敞開肚子使勁吃了啊！」
實渕無語地撐著額頭，不忍直視。
——白癡啊，你難道就沒看見小征臉上的表情有多鬼畜嗎？
葉山放下餐盤，笑嘻嘻地拍拍赤司的肩膀，「在這裡站著做什麼呢，赤司？對了對了，剛才我買飯的時候啊，有個超漂亮的學妹在後面排隊，你現在去二號窗，應該還能……」
——這都是什麼和什麼！
實渕回頭，忍無可忍地怒視著這兩個白癡：「我說你們兩個啊！好歹也給我看一下場合！這裡還有學妹呢！」
說完，實渕站起身，對朝日奈崎介紹道：「那個以肉為天的吃貨是根武谷永吉，和我一樣，也在二年級，別看他長了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其實一點都不可怕，你喊他『肉癡』就行了。這個咋咋呼呼的笨蛋是葉山小太郎，不曉得他每天都在歡快些什麼，都高二了還和小學生似的幼稚。」
朝日奈崎禮貌地問候了兩位學長：「根武谷學長、葉山學長，我是一年級的朝日奈崎，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那、那個，多關照！」
不知為何，根武谷黑黢黢的臉上忽然冒出兩團可疑的紅光。
「啊，你好你好！」
與根武谷相反，葉山熱情得就差沒撲過去沖她搖尾巴了。他睜大眼睛看著朝日奈崎，嘴上卻問著實渕：「我說玲央姐，這是哪裡來的學妹啊？」
實渕不懷好意地回答：「是小征帶來的哦。」
葉山瞬間石化。
根武穀的臉也不紅了。
實渕看看赤司，又看看朝日奈崎，然後推著朝日奈崎的肩頭，輕巧地把她推向了另外一張靠著窗戶的六人桌：「來，我們到這邊坐。」
實渕周到地為朝日奈崎拉開了最裡面的椅子，手上略一使勁，就把她按在了椅子上。接著，他又忙著張羅座次安排：「小征，你坐小崎妹妹旁邊，我坐小崎妹妹對面。小太郎坐我旁邊……」
根武穀反對：「我要坐在赤司對面！」
——哈啊？開什麼玩笑！如果他坐赤司對面的話，那自己豈不就要緊挨著他了嗎？
實渕才不管根武穀的反抗有多激烈，斬釘截鐵地說道：「你給我坐最外面！正好對面沒人，誰坐你對面誰倒楣啊，噴飯什麼的好噁心！」
根武穀被打擊得體無完膚。
這樣一來，朝日奈崎右手邊是落地窗，左手邊是赤司，一抬頭就能看到笑容滿面的實渕。
赤司默默地看了實渕一眼。
實渕得意地朝他飛了個媚眼。
葉山好像也明白實渕的意思了。
他清清嗓子，說：「玲央姐，你和赤司去點餐吧，這裡有我和永吉。」
朝日奈崎剛想站起來，實渕就攔住了她：「哎呀，小崎妹妹不用去了哦！讓小征幫你端回來就好了嘛！」
「怎麼好意思……」
赤司打斷了朝日奈崎的婉拒：「想吃什麼？」
朝日奈崎敗在了赤司堅定的目光下，最後只能字斟句酌地說道：「我不挑食的，赤司君隨便幫我帶些東西回來吧。總之，麻煩你了。」
赤司微微頷首：「我知道了。——玲央，我們走。」
實渕笑眯眯地應道：「好的喲！事先聲明，我才不要吃永吉剛才點的那個B套餐呢！聽起來就好可怕！」
赤司說：「你想吃什麼與我無關，但是營養攝入一定要均衡。」
一一小征太棒了！實瀏在心裡為赤司點個了無數個贊。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完。
赤隊訪談第三期：
記者：據說赤司隊長曾經威脅過敢向朝日奈小姐告白的男生？
赤司：無稽之談，流言止於智者。
記者：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就是專門製造流言的那種人……好吧，我們換個問題。
赤司：請說。
記者：赤司隊長是不是對朝日奈小姐有些好感？
赤司：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你很快就要稱呼她為“赤司小姐”了。
記者：嗯……所以還是有些好感的吧？
赤司：抱歉，我不想多說。請問采訪結束了嗎？我該去點餐了。
記者：……赤司隊長果然是軟硬不吃的大神……
作者點評：赤隊找得一手好借口。
第8章 食不下嚥
即使比平時的正常點餐時間晚了十多分鐘，依然有不少人陸陸續續地走進了餐廳。
哪怕赤司日後將當選為洛山學生會的會長大人，他也不能無視原則地惡意插隊，除非有人主動提出為他讓道。因此，現在還不是會長的赤司要從隊伍最末端開始排起。
「……小征。」
在視窗前排隊點餐的時候，實渕一手托著胳膊肘，一手支著下巴，探究性地看向赤司。
「怎麼？」
赤司的站姿宛如教科書般標準。他毫不為周圍環境所動，正專注於餐廳張貼出來的今日食譜。在實渕喊了他一聲之後，赤司分神瞥了眼實渕，示意實渕有話直說，不必藏著掖著。
實渕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面頰，頗具趣味地問道：「那個女孩子很害怕你吧？」
赤司不語，只是表情隱忍地送了實渕一個帶著毒刺的眼神。
實渕忍不住撲哧一笑：「哎呀，小征，不要一被我戳中痛處就翻臉啊。」
赤司說：「並沒有。」
「那麼，你的『並沒有』是指哪方面呢？是人家並沒有害怕你，還是你並沒有翻臉？」
實渕的臉上滿滿地寫著「快來滿足我的好奇心」，似乎完全不擔心自己會被赤司秋後算帳：「小征，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你會捨近求遠，跑到京都這邊的洛山來上學。你這麼做，應該不僅僅是因為洛山的籃球部很強吧？」
誠然，本就是超級強者的洛山籃球部去年有三個「無冠的五將」加盟，簡直如虎添翼。但是，以赤司的能力，就算讓他去一所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學校，他也能在短時間內把這所學校的籃球部打理得有聲有色。說句良心話，赤司不需要特地到洛山來錦上添花。
所以，為什麼呢？
實渕挺好奇的：「小征，原因呢？你來洛山的原因？」
赤司不冷不淡地堵回了實渕的好奇心：「因為赤司家在京都這邊有別院。」
這算什麼答案嘛！說了和不說根本沒兩樣！
正當實渕不滿地想繼續追問時，排在他們前面的學生已經點完餐並端著餐盤離開了。
赤司走到窗口前，咬字清晰且快速地說道：「A套餐兩份，其中一份裡面的什錦天婦羅換成水果沙拉，飯量也減去三分之一。有勞。」
實渕有些驚訝：「你居然不點C套餐？」今天的C套餐主菜是湯豆腐，小征的最愛。
赤司說：「納豆太多。」
實渕過扭頭去重新掃了眼套餐食譜，這才發現C套餐裡的配菜是兩碟納豆，一鹹一甜。
他不禁有些佩服赤司的細心。
一般不會有人去關注某份套餐裡的配菜是什麼，一旦看到主菜是自己喜歡的食物，肯定就要毫不猶豫地選擇這份套餐，再把配菜直接扔掉或整碟送給喜歡吃的朋友。
——哎，等等，印象中，小征好像並不討厭吃納豆吧？
難道說是……
輪到實渕點餐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一個可能性。於是他神秘兮兮地笑了起來，然後改變主意，沒有和赤司一樣點A套餐，而是點了一份C套餐。
等赤司和實渕各自端著餐盤回到桌邊的時候，葉山正說得興奮。
但見他手舞足蹈，生動形象地形容著籃球部某部員被根武谷蓋帽時的慘樣：「結果他被永吉使勁一擠，就一頭撞到籃球架上了！哈哈哈，是撞飛過去的哦！當時我就笑到岔氣啦！」
葉山動作誇張，朝日奈崎很容易就能想像出那種場面，她實在撐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赤司的眉梢微微一挑。
實渕壞心眼地插話：「小太郎，你在說什麼呢，情緒這麼高漲？」
葉山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啊哈哈，赤司和玲央姐都回來啦……」
朝日奈崎也因赤司的歸來而重新拘謹起來。她方才的笑容宛如風過池塘一般，雖然暫時漾起了微波，最終還是歸於平靜。
——嘻嘻，小征還死不承認呢！看吧，人家小崎妹妹明顯就是怕他。
得到了真實情報的實渕心情不錯地把餐盤放在了桌上。
赤司安靜地坐下，將一隻餐盤推到朝日奈崎面前。
當著這麼多學長的面，朝日奈崎實在不好開口對赤司說還錢的事情，只能低聲道謝。
葉山探頭一看，忍不住問道：「赤司，你兩份都點A套餐，要是小崎學妹的口味和你的不一樣怎麼辦？哦，小崎學妹的是水果沙拉……哈哈，你還挺瞭解女孩子的喜好呢，真看不出來啊！」
赤司神情微動，卻沒說什麼。
實渕在心裡朝葉山豎起大拇指，但他表面上卻沒顯現出任何跡象，而是順著葉山的問題，笑著對朝日奈崎說：「小崎妹妹，我這裡有兩碟納豆，有鹹的也有甜的，可以讓給你一碟喲！納豆有美容功效呢，不都說『食用納豆的人，皮膚白嫩的美人』嗎？」
朝日奈崎面露難色：「……謝謝實、玲央姐。」
實渕見狀，試探性地問她：「小崎妹妹是不是討厭納豆？」
朝日奈崎有點為難地回答道：「倒也不算特別討厭吧……只是比較應付不來納豆的那個絲，總覺得……在家裡還好，在外面的話，我一般不太敢吃納豆類的食物。」
——嘿嘿，難怪小征不點C套餐。
實渕又一次成功獲取真實情報，心情更好了。
在心懷感激地說出「我開動了」之後，五人幾乎同時動筷。
朝日奈崎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想打擾籃球部的學長們。可惜事與願違，她和赤司不說話，不代表著其他人就不挑起話題。
吃飯速度奇快的實渕最先完成對湯豆腐的掃蕩。他支著下巴，一邊攪動面前碟子裡的納豆，一邊語帶嫌棄地對隔著一個人的根武穀說：「你吃太多了啦！而且全是肉！」
兩人中間夾著的葉山也儘量避開根武穀，生怕他那堆高出碗口好幾倍的米飯塌下來灑到自己這邊的盤子裡。
朝日奈崎抬頭看向根武穀，隨即馬上別開視線，再也不想看第二眼。
這位學長吃飯的架勢實在太有氣魄了，只他一個人坐在最外面，居然還能霸佔兩個人的地盤，把對面空著的桌面也徵用了。除了最初的那份超大量套餐，他好像中途又跑去點了幾盤菜。現在，被他吃空的盤子正一個接一個歪歪扭扭地摞在一起，場面相當壯觀。
再看看朝日奈崎身邊的赤司。
赤司進餐的動作優雅怡人，一派大家風範，既講究又不顯多餘，坐姿端正、細嚼慢嚥，與根武谷的狼吞虎嚥正好相反。
——倒不如說是對比度太大了，簡直是天壤之別。
實渕歎道：「所以我才喜歡坐在小征對面啊，看小征吃飯是一種享受，再難吃的飯菜也能變成美味佳餚。」
葉山淚目：「所以你每次都設計我坐在永吉對面或旁邊？玲央姐，你太過分了啦！」
實渕遠目：「這個嘛……」
說話間，朝日奈崎也差不多吃完了，只剩一小盤水果沙拉還沒解決。
對食量不大的女生而言，就算只是一份清淡而簡單的A套餐，分量也不算小。不過赤司考慮到了這點，剛開始就用水果沙拉換走了天婦羅，並把米飯的標準配給量減少了一部分。
儘管飯菜不多，朝日奈崎還是覺得有些難受。她不是被撐著了，而是進餐時壓力大，好像有人攥住了她的胃似的，胃裡總在一陣一陣地抽著。
在等待另外三人吃完午飯的過程中，實渕乾脆放下筷子，不再攪他那碟可憐的、已經快變成豆漿糊的納豆，而是把精力全投注到了朝日奈崎的身上。
「一直還沒問過呢，小崎妹妹是怎麼和小征認識的呀？」
朝日奈崎沒想到實渕會先問這個問題：「我和赤司君以前是同班同學。」
「所以小崎妹妹也畢業于帝光中學？」
「是的。」
實渕又問：「之前為什麼沒和小征一起來餐廳吃飯呢？」
朝日奈崎回答：「今天是例外。因為班導老師想讓我接替赤司君成為班長，今天下午又有班長會議，所以我和赤司君商量好了，吃完飯後一起行動，把班裡的事情交接一下。」
實渕心想，這位小學妹的思路不錯，只可惜比小征還差很多，要不然，她也不會被小征騙到餐廳來了。而且，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她早晚會是小征的囊中物。
想到這裡，實渕笑得都眯起了眼：「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你和小征以前關係就很好嗎？」
他的問題引來葉山的一陣嗆咳，同時也招來了赤司的側目。
實渕壓根不管，依然笑眯眯地盯著朝日奈崎，好像非要從她嘴裡問出個究竟才甘心。
聽到實渕的問題，朝日奈崎的反應是差點咬斷插水果的籤子：實渕學長到底是怎麼看出自己和赤司關係好的啊？哪裡好？好在哪裡？
然而，朝日奈崎又不能坦白心聲。當事人赤司就在一旁坐著，若回答關係不好，那就等同於迎面扇了赤司一巴掌，她可沒那個勇氣。
——她早該知道這是一頓食不下嚥的午餐。
朝日奈崎苦著臉，悄悄地瞄了赤司一下。
赤司秉持「食不言」的良好習慣，恍若未聞地以不變的節奏吃著他的午飯，看上去根本就不打算介入實渕對朝日奈崎的問話。
實渕卻笑了：哎呀，雖然有點害怕小征，可一旦受委屈了，還不照樣先想到向小征求救嗎？小征這回總該心情愉快了吧，希望下午的訓練不會太重喲！
苦惱地思索了半天，朝日奈崎才在實渕的期待中給出答案：「以前在帝光，和赤司君只算普通同學吧。現在……應該很快就成為上級和下屬的關係了？畢竟赤司君準備競選學生會會長，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成功。」
實渕險些噴笑：噗！這學妹說話模棱兩可的本事和小征何其相似啊！要說他們兩個碰不出火花，那才是胡扯。
葉山一副被噎得不輕的樣子，實渕連忙遞給他一杯白開水。
根武谷還在心無旁騖地奮戰著他的最後一盤意面。
赤司放下筷子，用餐巾紙擦擦嘴角，然後微笑著說道：「謝謝支持，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崎。」
——請等一下！剛才那個微妙的稱呼是什麼情況？！
戰五渣朝日奈崎被赤司的神來一筆徹底打敗：赤司大神，求放過！您老人家直呼高年級學長的名字倒無所謂，我知道那是您的習慣，可您千萬別想不開地這麼對待我啊！救……命……
遊魂朝日奈崎表示：此人已死，有事燒紙。
最後，實渕心滿意足地對朝日奈崎說：「小崎妹妹，記得以後常來餐廳和我們一起吃飯啊！有可愛小學妹陪著的感覺太棒了！」
朝日奈崎想，像這樣的高端聚餐要是再來幾次，自己可就真要得胃炎了。為了身體健康，果斷不要有第二回了吧！
目送朝日奈崎和赤司一前一後地離開，實渕撩了下額發：「小太郎，永吉，你們怎麼看？」
葉山：「還能怎麼看，赤司那個可惡的人生贏家！」
實渕：「對啊，小征果然是人生贏家呢。」
根武穀：「嗝！唔……中午吃太飽了，大概。」
實渕：「……去死。」
第9章 班長會議
一頓午飯而已，就把朝日奈崎折磨得筋疲力盡、鬥志全失。
幸好赤司效率高，經他之手整理出來的資料詳細全面，雖然他並沒有費太多口舌講解，但足以讓笨蛋都能聽懂。
朝日奈崎不是笨蛋，班務交接自然進行得很快，順利地在下午上課前完成。
課間，赤司對朝日奈崎說：「學生會即將換屆，今天的會議可能與這件事情有關，注意記錄。」
——所以他的意思是讓自己多關注換屆這方面的問題，以便及時向他彙報？
朝日奈崎覺得自己果然是個聞弦歌而知雅意的人：「我明白了。我會把下午的會議內容全部記錄下來的。」
赤司用他那雙異色眸子瞄了她一眼，然後說：「沒必要，費時費力不討好。」
深受打擊的朝日奈崎：「……我知道了，多謝指教。」
下午開班會時，朝日奈崎本以為在森見老師提出換班長的事情之後，班裡的同學會用異樣的目光看待自己，沒想到她多慮了。
大部分同學不僅沒有表現出不滿的情緒，甚至還在森見老師宣佈班長即將由朝日奈崎正式擔任的時候，給予了她持續而熱烈的掌聲，害得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再站起來鞠一次躬，以答謝各位同學對她的厚愛。
她是真的被感動了。
一個班裡如果有像赤司這樣的全才，那就代表著其他同學都會被他在各個領域壓制得抬不起頭來。朝日奈崎明白，若非赤司親自向森見老師推薦了她，森見老師絕不可能讓她當班長。
也許當班長並不是一件好差事，但在強者雲集的洛山，唯有變強才不會被人忽視。朝日奈崎越過赤司成為班長，必然會成為眾人眼中的焦點。
——並且，她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總覺得，壓力更大了。
朝日奈崎一面默默地在心裡歎著氣，一面將會議記錄拿了出來。
赤司已經把學生會的具體位置告訴她了，她只需要在放學後半小時內趕往學生會即可。
朝日奈崎今天下午沒有任何社團活動，所以不用跑去找部長請假。而三十分鐘的準備時間，也足夠她繞著教學樓散兩圈步了。
當班裡走得只剩值日生的時候，朝日奈崎才有所行動。
赤司在臨走前告訴她，去得太早沒用處，因為人到不齊。可是，作為新生班長，又不能太晚，讓其他人等你是很失禮的行為。
掐准點的要領在於時間的對比。當各大社團的部活差不多要開始的時候，就是她該前往學生會的時候了。
——赤司確實是個好老師，朝日奈崎受益匪淺。
從一年級的教室到學生會，中間要穿越整個三年級的校舍。朝日奈崎的速度明明不算快，可當她轉彎的時候，還是撞到了一個人。
朝日奈崎「哎喲」一聲。
沒有傳說中姿態優美如舞蹈般的旋轉三百六十度，也沒有動漫效果中漫天飄散的檔，更沒有小說裡常寫到的那斜伸而來的英雄救美的臂膀……
朝日奈崎就這麼硬生生地磕上了凸出來的牆壁，被撞得七葷八素，差點摔倒。
怎麼回事？
剛才絕對沒有聽到腳步聲，為什麼突然就冒出一個大活人，還把她給撞得這麼慘？
朝日奈崎手裡的會議記錄早在她撞到牆上的時候就飛遠了。不過，現在也沒功夫去管那本會議記錄掉在哪裡了，她的眼睛裡泛起淚花，痛苦地揉著自己的肩頭。
等肩上的疼痛稍微好一些之後，朝日奈崎抬起臉，看向「罪魁禍首」。
那是一個長著罕見的淺灰色頭髮的高個子男生，穿著三年級制服，相貌清秀，但是眼神卻空洞得讓人覺得有點可怕。
他說：「抱歉，剛才沒注意。」
朝日奈崎深呼吸、緩口氣，過了一會兒才說：「沒事，我也有錯。」
這個男生面無表情地說：「不，確實是我的錯。」
——這算什麼？認錯有獎大會？
朝日奈崎無法理解這位學長的思路，也不想理解。她活動了幾下肩膀，發現並沒有什麼問題，於是放下捂著肩膀的手，低頭開始尋找自己掉落的會議記錄本。
「給，你的本子。」
男生將她的會議記錄本遞了過來。
「……謝謝。」
本來到這裡就該讓這段倒楣的經歷劃上句號了，偏偏那個男生以一種十分飄渺的語氣問她：「學妹，你也要去參加班長會議？」
對方是三年級的學長，朝日奈崎必須拿出對前輩的尊重：「是的，學長。」
男生說：「哦……我也去。作為補償，我陪你一起吧。」
——不，謝謝，其實我根本不需要有人陪著，又不是不認路的小孩子。
可惜朝日奈崎還沒想出該如何婉轉地拒絕對方的要求，就已經被對方黏住了。沒辦法，這不是她的錯，誰讓他們兩個人的最終目的地都是學生會呢？從她被撞的地方到學生會的路只有這麼一條，想不同行都很難，除非她敢跳出窗戶、直接降落在一樓學生會窗外的草地上。
比較值得慶倖的是，這男生並不多話，直到兩人前後走進學生會，他都沒再同朝日奈崎交談過一次，似乎只是單純地想找個人同行而已。
按班級座次找到位置之後，朝日奈崎發現自己正巧和那個淺灰色頭髮的學長面對面。
她聽見對面另一位學長驚訝地問：「黛？你怎麼跑來了？」
名叫「黛」的男生說：「我們班長今天有場比賽，所以讓我過來替他開會。」
他說話時的語氣很隨意，但也不令人厭惡，反而微妙地讓朝日奈崎感覺他好像隨時都能原地消失似的。
真是個奇怪的人。
朝日奈崎在心裡給他下了定義。
不過，以後肯定也沒有再見面的機會，對方是什麼樣的人，與她無關，不需要在意。今天她只要能不出醜地開完這場會就可以了，別的暫時先不用多想。
由於班長們來得比較及時，等所有人都落座後，學生會會長示意幹事按名單點名。
在點到赤司的名字時，朝日奈崎應了一聲「到」。
點完名後，朝日奈崎舉手說道：「不好意思，稍微耽誤各位一點時間。赤司君不再是我們班的代理班長了。請允許我做個自我介紹：我是一年級的朝日奈崎，從今天下午起，正式接任赤司君的班長職務。今後請大家多多關照！」
眾位班長剛進學生會就注意到本該屬於赤司的位置被一個女生佔據了，但他們都認為赤司是因故無法出席，才隨便找了個女生來代替他，根本沒料到情況原來是這樣。
一大群人的視線全集中在了朝日奈崎身上。
朝日奈崎沒有退縮，而是挺直了背，迎接眾人的審視。
雖然她做不到赤司的處變不驚，但她好歹也曾經當過帝光中學執行委員會的委員長，這點小注目還難不倒她。
就連會長也有些意外地推了推眼鏡：「原來你就是那個代替了赤司君的女生？剛才赤司君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在跟我開玩笑，沒想到是真的。好，不用客氣，請坐。」
接著，會長又吩咐那個負責點名的幹事：「記得把名單改過來。」
幹事迅速執行了會長的命令，小跑到朝日奈崎身邊，詢問她的姓名的正確寫法。
本次會議的主題內容不多，且多數都是針對一年級新生的通知。
會長宣讀了學校近期的一些活動計畫和安排，又特地囑咐各位新生班長，讓他們多注意加強自己的工作，除了要適當地調動班級參與活動的熱情，也該認真督促大家好好學習。
會議結束前，會長說：「在最後，我想強調一件事。大家都知道，我很快就要卸任了，和我共進退的還有現在正進行著網球比賽的副會長，以及其他幾位三年級的同僚。在我們這群三年級的學生正式卸任前，學生會要產生若干候選人，請各位二年級的班長回去之後通知一下，如果有想競選學生會職務的人，請于本周遞交申請，受理時間截止到週四下午六點。」
眼看話題朝著沉重的方向奔去，會長彎起嘴角，風趣地補充：「當然了，一年級的新人們也有很大機會，不必和我們這些老傢伙客氣。」
立刻有和會長熟識的三年級班長笑著揭他的短：「什麼『不必和我們這些老傢伙客氣』啊？你就是怕新人氣勢太盛，才趕緊撂挑子跑路的吧？膽小鬼一個，還敢說大話！」
會議室裡的氣氛一下子就輕鬆了許多，三年級的班長們基本上都瞭解會長的性格，根本不怕他生氣。見此情形，一二年級的班長們也跟著笑了起來。
會議結束後，會長喊住了正準備離開的朝日奈崎：「朝日奈學妹嗎？請稍等片刻，我有話想對你說。」
朝日奈崎停住了腳步。
會議室裡很快就只剩下學生會相關人員了。
之前那位負責點名的幹事遠遠地扔過來幾句調侃：「會長，不要趁機打小學妹的主意哦！你要是敢把手伸得太長，我可就要去找赤司君告狀啦！」
會長微笑著推了下眼鏡，然後微笑著操起桌上的圓珠筆，狠狠地投向自己的屬下。
「哈哈，會長要殺人滅口啦！」
「那你還不逃？小心會長髮大招滅了你！」
「你笨啊！會長才沒有那麼機智呢！」
「……你們幾個，做好死的覺悟了嗎？」
…………
學生會居然也可以這麼歡快？
朝日奈崎看得目瞪口呆。
在一通略兇殘的武力鎮壓後，會長扶正了因剛才的動作而有些歪斜的眼鏡，語調輕快地對朝日奈崎說：「是這樣的，關於這次學生會換屆的事情，我想拜託你回去後幫我轉告赤司君：我打算改變原來的想法，提名推薦他擔任下一屆的學生會會長，請他在今晚之前給我一個答覆，因為明天我就要把推薦名單交給校方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如果會長不推薦赤司，那才是咄咄怪事。
——不過，這句話該如何傳達給赤司君呢？
沒有赤司手機號碼的朝日奈崎陷入沉思。
現在的赤司一定正在籃球部進行著嚴苛的訓練。據她所知，籃球部在訓練時是不允許外人隨便進出的。她貿然跑去找人，只會落得個被教練或經理趕出來的下場。
朝日奈崎琢磨了半響也沒想出個好辦法。
她最終決定：還是在籃球館外面等赤司君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0:52
第10章 致命一擊
朝日奈崎不知道籃球部的訓練要到什麼時間才能結束，所以她沒敢回教室。
剛從學生會出來，她就匆忙趕往體育館了。
體育館附近的學生不多。
以赤司的性格來說，他不可能也不允許追求者或仰慕者們圍在體育館外面守候——雖然這樣並不會耽誤裡面籃球部的練習。
崇敬和憧憬之類的感情，保留在心中就已經足夠了，沒必要顯現出來。外顯過度的崇拜容易陷入盲目，這正是理智的赤司所討厭的東西。他需要的是眾人的絕對服從，而非追隨者的絕對瘋狂。如果連最起碼的思考與辨別能力都沒有，赤司也懶得、甚至不屑搭理這種人了。
正因如此，洛山籃球部專屬的體育館外才能保有一派難得的清新景象。
而現在，朝日奈崎就踟躕于這「清新的景象」中。
籃球部訓練時間嚴格，部員們一律不得無故遲到或早退。朝日奈崎清楚，自己不能指望附近忽然冒出一個籃球部的人，幫她把赤司喊出來。
那就只能等。
才等了不到五分鐘，遠遠地就過來了一個男生。
這個男生正打算邁進體育館時，無意間轉了下頭，看見了朝日奈崎。
他一直平靜無波的眼中此刻泛起幾分驚訝：「……啊。」
朝日奈崎本想喊住他、請他幫忙傳話，結果這男生一轉頭，她也跟著驚訝了：「……啊！」
兩人默契十足地「啊」到了一塊兒。
在放學後還能隨意出入籃球部專屬體育館的人，必然是籃球部相關人員。朝日奈崎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裡巧遇那位名叫「黛」的三年級學長。
黛千尋也沒料到自己會在體育館外面碰到剛才那個被自己不小心撞著的女生。
因為他要替班長開會，下午的訓練無法正常出席，早已向教練和隊長請過假了。可當他回到教室收拾書包的時候，才發現明早上課要用的英語筆記不見了，應該是週末訓練時隨手放進置物櫃，一不留神就忘記帶走了。所以他只能再跑一趟體育館，把英語筆記找出來。
黛千尋本來不想理會朝日奈崎，但考慮到剛才確實是自己的不對，他還是問了一句：「你在這裡做什麼？」
朝日奈崎趕緊抓住機會表明來意：「黛學長，您好！可以請您幫我把赤司君喊出來嗎？我這裡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在我今天回家之前告訴他。」
——這位學長確實姓「黛」吧？發音應該沒錯吧？
畢竟朝日奈崎只在開會前聽另一位學長喊過一次黛的姓氏，她生怕因為發錯音而惹得對方心中不快，那就得不償失了。
黛千尋沒說同意不同意，只是反過來又問朝日奈崎：「你叫什麼？赤司不隨便接見來歷不明的追求者，而且，聽說他似乎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的告白成功率很低，無限接近於零。」
「接見」、「來歷不明」、「追求者」、「告白」、「成功率」……
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詞彙差點沒把朝日奈崎噎死。
她滿腔無奈地說道：「我叫朝日奈崎，不是赤司君的追求者，只是他的同班同學。我所說的『重要的事情』，並不是指我想向他告白，而是與學生會相關的事情。如果學長不願意幫我傳話，那我就在這裡等赤司君出來好了。」
黛千尋說：「赤司每天都訓練到很晚。」
——所以，你會等到很晚。
朝日奈崎聽出他話裡隱藏的提醒，卻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沒關係，我可以等。他總有訓練完的時候。」
黛千尋難得對某件事感興趣，自然也不想再繼續追問朝日奈崎究竟為何找赤司。
他留下一句「你稍等片刻，我也無法確定赤司現在能不能出來」之後，就頭也不回地走進體育館了。
有人幫忙總比干等強。
朝日奈崎如此自我安慰著。
沒過多久——可能也就是那麼一兩分鐘的時間——赤司的身影出現在體育館門外。
朝日奈崎驚訝於黛的神速度。
赤司走近之後，朝日奈崎才注意到他穿著運動衫，額角有些細小的汗珠，頭髮也濕乎乎的，好像剛完成一組超強度訓練似的。
赤司問：「有事找我？」
朝日奈崎很少見到赤司這種運動少年的樣子，她常見的赤司一般穿著校服，校服上所有的扣子都規規矩矩地扣著，不該露的地方丁點不露，無論冬夏。
朝日奈崎不太習慣和這樣的赤司對話。
她儘量不去看赤司的眼睛，而是盯住他的鼻子，努力地研究起赤司的鼻子會不會像童話裡的匹諾曹那樣突然變長。
不遠處，實渕玲央和葉山小太郎正躲在體育館大門旁邊的公告欄後面。
「中午在一起吃飯，下午在一起上課，現在又跑來找小征嗎？小崎妹妹還真是主動呢！」
「不……玲央姐，你究竟有沒有聽黛是怎麼說的啊！人家小崎學妹是有事要找赤司，不像你想的那麼骯髒啦！」
「什麼『骯髒』，那叫『少女心』！不懂的人去死！」
「小崎學妹對赤司壓根就沒那個意思，你別亂做媒了，那樣很尷尬的啦……」
實渕和葉山的對話當然傳不進赤司和朝日奈崎的耳朵裡。不過朝日奈崎倒是很快就把該傳達的事情都講清楚了。
最後，赤司也沒說什麼，只囑咐朝日奈崎道：「下次不要在這裡等我。」
朝日奈崎有些心虛：應該是不能在訓練的時候來找他吧？
就聽赤司繼續說：「體育館每個方向都有門。如果下次你有事找我，再像今天這樣等我的話，我們也許會錯過。」
——原來是這個意思！
朝日奈崎如釋重負：「沒打擾到你訓練就好！」
赤司說：「已經打擾了。」
朝日奈崎又心虛起來：哈哈，他果然還是生氣了吧？
誰知赤司說話大喘氣：「但如果是你，那就沒關係。」
——他、他、他這話的意思大概只是說她作為班長所以有事找他一定就是真的有急事找他商量了吧啊哈哈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呢快停下來！名為「朝日奈崎」的女生的設定是重度懼怕赤司征十郎而不是重度花癡赤司征十郎啊喂喂親人你快清醒過來！
朝日奈崎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燒著了。
這種超乎尋常的體驗令朝日奈崎認定自己只是不小心撞壞了頭。
——少女，你這樣想真的好嗎？你明明撞到的只有肩膀吧？
當然，赤司不會刻意去解釋剛才那段疑似調戲的言論。
而在後面已經觀望許久的葉山終於忍不住了，他無視了實渕的勸告，一邊小聲念叨著「怎麼辦我超級想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一邊大步沖出藏身之處。
實渕扶額：「笨蛋！要是小征生氣了，可是會死人的啊！」
雖然嘴裡這麼說著，實渕卻也不想替葉山打圓場。他相當俐落地轉身往回走，以免被赤司發現自己方才也和葉山一樣在玩跟蹤。
葉山的出現令赤司稍感意外：「小太郎？你的訓練任務已經完成了嗎？」
「完成了完成了！」葉山笑得露出一顆可愛的小虎牙，「正打算回家呢！教練都誇我今天的完成度特別高！」
說著，他就笑嘻嘻地跳到朝日奈崎面前：「又見面啦，小崎學妹！天快黑了，你一個人回家方便嗎？不如我送送你吧？反正我也訓練完了，沒什麼事啦！」
朝日奈崎迅速切換回正常狀態，有禮地微一鞠躬：「謝謝葉山學長，不過不用了，我和學長應該不順路，而且我家距學校很近，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家。」
葉山搖搖手指，一臉不贊同地說道：「那可不成！學校附近的路上不安全！最近癡漢特別多，天一黑，那些癡漢就更倡狂了。不管怎麼說，我都有保護學妹的義務，所以還是讓我送你一程吧！呐，你說對吧，赤司？」
赤司半低著頭，葉山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朝日奈崎招架不住這股熱情，於是只好換了個選項：「學長，真的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坐電車回家。」
葉山開始危言聳聽：「那就更不成了！最近的電車狼可比我們學校附近的癡漢更倡狂啊！沒看到報紙上天天都在刊登少女被電車狼猥褻的新聞嗎？！小崎學妹長得這麼可愛，一定會被那些傢伙下手的！學長我必須要保護你的人身安全！呐，你說對吧，赤司？」
總被葉山點名的赤司此刻終於有了動作。
他翻開一直拿在手裡的手機，直接以命令的語氣對朝日奈崎說道：「手機號碼。」
朝日奈崎愣了一下就回神了，然後流暢地報出一串數字。
赤司手速極快地輸入了這串數位。
幾秒後，朝日奈崎的手機響了起來。
無視了葉山「哎呀太快了我還沒記住一半呢再說一遍好不好嘛」的哇哇亂叫，赤司異常淡漠地問道：「你一個人回家確實沒問題？」
朝日奈崎立即會意地介面：「沒問題。那麼，葉山學長、赤司君，失禮了。再見。」
赤司說：「我的手機號碼已經在你那邊顯示了。為確保你能安全到家，回去之後記得用手機聯繫我。再見。」
朝日奈崎沒想到赤司在最後的關鍵時刻還能發出致命一擊。但這總也好過被葉山學長護送。萬一爸爸看見自己和男生一起回家，他一定會哭著把葉山學長從樓頂推下去的。
待朝日奈崎走後，葉山停止了吵鬧。
赤司說：「你和玲央都做好明天訓練加倍的準備——順便把這句話告訴玲央。」
葉山笑著說：「訓練再加一倍也沒關係。不過，作為交換，赤司把小崎學妹的手機號告訴我吧告訴我吧告訴我吧！」
赤司瞥他：「在奔赴死亡陣營之前，你還有什麼其他想留下的遺言嗎？」
葉山笑不出來了：「……謝謝，沒有了。對不起，我這就回去繼續加餐。」
幾分鍾後，得知自己被葉山連累了的實渕憤怒至極，賭上「夜叉」之名，奮力將葉山掛在了體育館的天花板上……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完。
赤隊訪談第四期：
記者：好奇怪啊，赤司隊長竟然沒有小崎小姐的手機號碼？
赤司：你對崎的稱呼可以再換一個，我不介意。
記者：好吧，「朝日奈」小姐。那麼，手機號碼的問題？
赤司：之前確實不知道。
記者：這怎麼可能？（低頭猛翻《子易版官方公式書》）明明早就知道了！
赤司：在最恰當的場合獲取對方手機號碼，才是真正的「已知」。
記者：……赤司隊長果然是深諳謀術的大神……
作者點評：赤隊造得一手好時機。
第11章 電話問候
事情正如赤司所料想的那樣，朝日奈崎一路安全到家，既沒碰上癡漢，也沒遇到電車狼。葉山的言論被朝日奈崎本人的親身經歷證實為危言聳聽、不可相信。
到家後，朝日奈崎就矛盾了。
她從書包裡掏出手機，翻到之前的未接來電，手指卻無論如何都不知道該如何落下。她覺得自己發郵件也不是，打電話也不是。
如果發郵件，會不會顯得太隨意了？
如果打電話，是不是又顯得鄭重過頭了？
也許赤司只是隨口關心一句而已，她不該多慮。可那總歸是赤司的要求，不趕緊把自己已經回到家中的消息告知他一聲，肯定是不行的。
朝日奈崎暫時先保存了赤司的手機號碼，然後一鼓作氣，趁自己還有點膽子的時候，給赤司發了一封內容十分簡單明確的郵件：「赤司君，你好。我是朝日奈，我已到家。」
——這回總該沒問題了吧？
朝日奈崎如釋重負般地將手機扔在自己房間的床頭櫃上，然後就去廚房準備晚飯了。
眼看爸爸就要回家了，她連要做的菜還沒洗好，不加快速度可不行啊！
朝日奈崎一進廚房就先把土陶湯鍋架上爐，並注入半鍋熱水，擰開火後，往鍋裡投了些切好的松茸。廚房裡的抽油煙機轟轟地響著，她一邊洗菜，一邊時不時地看一眼鍋裡的松茸情況如何，連父親什麼時候進家門都沒聽見。
過了一會兒，朝日奈爸爸在客廳大聲喊著女兒：「小崎！手機！」
朝日奈崎剛把醬油和木魚素放進鍋裡，隱約感覺到父親好像對自己說話了，但完全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怎麼啦？」
朝日奈爸爸跑到廚房門口：「你的手機響了好幾次了！是不是有人找你？」
「好的，我這就過去。爸爸先幫我在這裡看著鍋。」
朝日奈崎把手上的水擦乾淨，跑回房間。
她找到手機翻開一看，已經有好幾條未接來電整齊地排列在螢幕上了，並且這幾個未接來電無一例外地全都來自同一個手機號。
朝日奈崎略感意外：難道是剛才的事情沒複述清楚，所以赤司君才特地打電話找她詢問個究竟？
正在朝日奈崎思索著赤司來電意圖的時候，手機又響了起來。
她手忙腳亂地按下通話鍵：「赤司君，你好！很抱歉剛才沒有接到你的電話，因為我正在廚房做飯，聲音有點大，總之對不起！」
「哦……」
待朝日奈崎說完，赤司那獨有的嗓音才從另一頭傳了過來：「看樣子，你確實到家了啊。」
朝日奈崎說：「嗯，是的。那麼，請問赤司君打電話找我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嗎？」
赤司說：「並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只是想確認你是否安全到家而已。用你的手機發出的郵件，未必就是你本人發出的郵件，這兩者之間的差別很大。」
假設有人事先通過某些管道得知朝日奈崎會在到家後給赤司報平安的話，那麼這個人就有可能利用這點挾持朝日奈崎，再用她的手機給赤司發一封郵件。現在的癡漢都是有頭腦的傢伙，這種事情經常發生。至少赤司在報紙上讀到過類似事件。有個女高中生徹夜未歸，被淩.辱至死後，家人竟然還不知情，原因就是罪犯盜用少女的手機給家人發了郵件，謊稱她要去同學家留宿。
雖然赤司知道朝日奈崎就住在車站附近，沿途的路上也是燈火通明，幾乎沒什麼危險，但他依然不放心。一收到朝日奈崎發給自己的郵件，他就撥打了她的手機號碼。
結果卻無人接聽。
儘管赤司也設想過朝日奈崎有可能只是沒聽見手機鈴聲……
向來從容不迫的少年終於感到了一絲小小的不安。於是他決定每隔三分鐘就打一次電話，如果直到第十次還沒人接聽，他就親自前往朝日奈家一探究竟。
朝日奈崎當然不知道赤司心中所想。不過，她從電視上看到過那則少女被殘忍奸殺的新聞，多少理解赤司此舉是為了確保她的安全。
中午點餐時的體貼調換、班務交接時的悉心指導，還有剛才連續不斷的電話聯繫……
朝日奈崎不禁佩服起赤司的細心程度，同時也很感激他的多次關照。
——所以，以前到底為什麼會害怕如此溫柔的赤司君呢？
只關注表面、只憑空想像、只道聼塗説，這樣的自己，簡直太不像話了啊！從明天開始，對赤司君的懼怕要儘量減少一些才對！
朝日奈崎默默地在心中唾棄著自己，並真誠地向赤司致謝。
接著，她想起一件事情：「對了，今天的午餐……」
赤司說：「算我請客——不要說『那怎麼好意思』之類的話。畢竟是我向森見老師推薦了你，中午一起吃飯也是我先提議，賬自然由我來結。」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
朝日奈崎被赤司的邏輯打敗了：「那就……多謝你了，赤司君。下次我請你。」
「這倒不必。」
見目的達成，赤司也沒有再多說其他，而是十分簡潔地與朝日奈崎道了別，然後心情不錯地掛斷了電話。
晚飯時，朝日奈爸爸問女兒：「小崎，你現在還打算考東大嗎？」
朝日奈崎說：「是啊！既然有意要考大學，那就該選擇一個最好的學校作為自己的目標。」
朝日奈爸爸有點為難：「女兒啊，有目標是很好，可東大的門檻也太高了。不如我們換個其他學校？爸爸也沒想讓你考那麼厲害的大學，別把自己累倒了啊！」
朝日奈崎說：「我還有三年時間。總之，我會努力的，如果沒考上，我也毫無怨言。」
朝日奈爸爸歎氣：「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今天回家的時候，我在樓下遇到了長穀川君，當時也不知怎麼，忽然就提出了請他做家教的要求。我看他沒有拒絕的意思，不如……」
「爸爸！」朝日奈崎無奈極了，「為什麼不先問問我的想法呢？你這樣讓我很為難的啊！」
朝日奈爸爸無辜地說道：「哎呀，我都說了嘛，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嘛！」
——有個每天都在致力於賣萌的父親真是一件令人傷感的事情。
朝日奈崎哭笑不得地心想著。
收拾完碗筷後，朝日奈崎稍作休息，就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預習功課。
沒過多久，朝日奈崎就被父親喊了出去：「小崎！你把手電筒放在哪裡啦？浴室裡有好多水！快過來幫我找手電筒，我檢查一下是不是水管壞掉了！」
朝日奈崎趕緊跑到客廳，從電視櫃邊的抽屜裡找出手電筒，想了想，又翻出一把鉗子。而後跑進浴室，把這兩樣東西遞給父親。
朝日奈爸爸檢查了半天也沒查出問題來。
最後，還是朝日奈崎想起了一個可能性：「是不是隔壁鄰居家的浴室管道壞了？」
朝日奈爸爸說：「有道理。那你去隔壁問問，我繼續在這裡排查。」
「好的！」
隨後，朝日奈崎敲響了鄰居家的大門，卻沒人回應。
正在她有些著急的時候，長谷川悠紀上樓了。
一聽朝日奈崎說明自家浴室漏水的情況，長谷川悠紀立即開門進屋。
過了一會兒，長谷川悠紀一臉歉意地走了出來，對朝日奈崎說：「大樹那傢伙泡完澡又忘記關掉水龍頭了！我們這邊的幾間屋全都被水淹了，你們家沒事吧？」
見他手裡還拿著兩條大毛巾，看樣子是打算「抗洪到底」，朝日奈崎提議：「我們家除了浴室之外都沒被淹，不如我來幫你？」
長谷川悠紀也沒和她客氣，直接就將毛巾全塞進她手裡，他自己則踮著腳尖走回浴室，撈出一隻浸在水中的拖把，擰乾了之後，開始把滿地的水往浴室趕，讓水流進下水道裡。
朝日奈崎回家告訴父親「漏水」的真正原因。
朝日奈爸爸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幸好不是管道出了問題，不然麻煩大了。既然這樣，你去幫長穀川君吧，家裡有我就可以了。」
由於對面的幾間屋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水淹，而有的房間是三個男生的臥室禁地，朝日奈崎不方便進去，所以她只打掃了起居室和廚房。
掃了大約有半個多小時的水，才勉強把所有地面都清理乾淨。
長谷川悠紀捶捶肩膀，一邊抬起腳驅走地上被水泡成了紙糊的雜誌，一邊自言自語道：「幸好那個潔癖男沒回來，他要是看見屋裡變成這個樣子，肯定又要發瘋……唉。」
朝日奈崎一聽見他嘀咕的內容就笑了起來：「新井先生今天沒回來嗎？那真是太好了。」
長谷川悠紀苦笑：「是啊，那傢伙簡直是行走的災難。」
每到週末，朝日奈崎就會給鄰居們送點新鮮的手工點心。第二次拜訪隔壁鄰居的時候，她起初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後來聽長谷川悠紀說起自己那位患有重度潔癖症的室友，她才知道他們的公寓煥然一新的原因。
忙完之後，長谷川悠紀請朝日奈崎喝飲料，並幽默地表示，這次總算也享受了一回居住在水上威尼斯的待遇。
朝日奈崎摩挲著杯子，想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他：「長谷川先生覺得我現在就請家教輔導，會不會太早了點呢？畢竟我才剛上高一。」
長谷川悠紀說：「這個啊……剛才我下樓出去吃飯的時候，正巧碰上朝日奈先生，聽他的意思，你好像要以東大為目標？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現在請家教，已經算是比較晚的了。當然啦，這種事情不能只聽家長的意見，也該徵求一下孩子的想法。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朝日奈崎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現在就必須要選擇一條道路了。要麼改變初衷，報考普通學校；要麼繼續挑戰東大，家教輔導和自我強化缺一不可。」
長谷川悠紀說：「我覺得以東大為目標挺好。我當初要不是因為我家大哥的緣故，早就報考東大了。至於請家教的問題……你們在入學後應該組織過一次學力測試吧？你先把你的入學成績和學力測試成績告訴我。」
朝日奈崎依次報出了入學成績和學力測試成績。
聽完後，長谷川悠紀不留情面地說道：「這個成績考東大比較困難。洛山學生的偏差值普遍較高，你的成績也就中等偏上。倒不是不能報考東大，但你要做好被刷下來的心理準備。」
被他這麼一說，朝日奈崎的腦袋一下子就懵了：「真的嗎……」
長谷川悠紀見不得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出言寬慰道：「你還有三年呢！現在談能不能考上東大為時過早。你自己先想想，考慮好了再決定也不遲。」
朝日奈崎緩了半天，才稍微讓自己平穩一些：「那個……長谷川先生，我……」
「嗯，可以的喲。」長穀川悠紀輕笑起來，「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絕對不會放棄東大了。既然你已經做出決定，那我就幫你一把好了。事先聲明，我是個十分嚴格的老師，如果你中途喊苦喊累，我不會心疼你，隻會嘲笑你、挖苦你。」
朝日奈崎起身衝他鞠躬九十度：「那就一切都拜托你了，長穀川老師！」
第12章 遠足活動
就這樣，長谷川悠紀成為朝日奈崎的家教老師，但是輔導她學習的時間卻沒有完全固定下來。
長谷川悠紀畢竟是在校生，平時會被導師拉去做實驗，而朝日奈崎白天也要正常上課。雙方商量了一下，最終決定以長谷川悠紀的閒置時間為准，朝日奈崎每天晚上或週末到鄰居家接受輔導。
在朝日奈爸爸談到究竟是以小時還是以次數計算家教費用的時候，長谷川悠紀卻表示自己不打算收他們家的錢：「大家都是鄰居，互相幫忙應該的。小崎經常做點心送給我們幾個，這就當是吃過點心之後的小小回禮吧！我不在的時候，我那位超級潔癖的室友應該也樂意幫小崎講解，您別看他像個強迫症患者似的，他可是我們醫學部的高材生呢！」
朝日奈爸爸不同意：「這怎麼行！」
長谷川悠紀笑了：「朝日奈叔叔就不要再堅持了。說句讓您不高興的話，我家條件一直很好，並不需要我特意掙錢養家糊口。而且我協助導師做實驗也能得到不少補貼，幫小崎提高成績只算額外的腦力活動，小事一樁。」
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首次輔導時間在本周週末。
週六上午，看完朝日奈崎應自己要求而帶來的試卷後，長谷川悠紀迎頭就砸了她一記悶棍：「首先，你的目標要更加明確一點。以你的成績，即使再努力，像東大醫學部或法學部這種天才倍出的地方，你也不要考慮了——那是妄想。」
名為「朝日奈崎的野望」的絢爛希冀被眼鏡男無情打破，小姑娘險些就要蹲牆角種蘑菇了。
「不過——」長谷川悠紀話鋒一轉，「那樣的學部本身也不適合你。」
朝日奈崎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
可惜，來自高材生的打擊並沒有因此而結束：「英語太差……這麼爛的分數，到底是怎麼考出來的……明明數學和國文的成績都挺好。已經學了至少三年的英語了，居然連時態還沒分清楚，一般現在時和現在進行時為什麼會弄混……所以說，你絕對不適合醫學部和法學部，只是查閱各類大部頭的原文書籍就夠你受的了。」
朝日奈崎的自尊倒地不起。
雖然長谷川悠紀是個超級大毒舌，但他針對朝日奈崎的情況所設計的輔導方式確實很管用。也許天才們都自備抓重點難點的能力，總之，才半天而已，朝日奈崎居然就弄清了過去半年都沒摸著丁點門道的英語時態問題。
長谷川悠紀說：「幸好還沒笨到無可救藥。」
——我才不笨啊！我可是那個有名難考的洛山的學生！
堂堂正正地通過自己的努力考進洛山高校的朝日奈崎心想：學霸真煩，超會打擊別人的自尊心不說，還總是鄙視別人的智商。
長谷川悠紀推了推眼鏡，笑容滿面：「不許在心裡念叨我的壞話喲！」
此人的腹黑程度簡直爆表，朝日奈崎所有的驕傲都被眼鏡毒舌男徹底擊垮了。
星期六晚上，咬牙挺過為時一天的家教輔導課的朝日奈崎累得癱在桌邊不想動彈——這是身心俱疲的節奏。
第二天，結城美琴打電話給朝日奈崎，說想在五月中旬的時候到京都來探望她。
朝日奈崎昨天被整整折磨了一天，至今腦子轉不過彎：「為什麼不下個星期來？下星期就到黃金周了，你可以在我家住幾天。」
結城美琴一口回絕：「我才不在黃金周出行呢！路上的車和人太多了，會被活活擠死的吧？我想看五月中旬的葵祭，以前只在電視上見過那個，感覺很有意思。我到時候去找你，你就帶著我追齋王代，就這麼說好了哦！啊，還有七月祇園祭的時候，我也去找你玩！」
結城美琴所說的「葵祭」是指五月中旬在京都舉辦的祭典，是京都三大祭之一，很有可看性。
朝日奈崎剛到京都，也沒有親身經過葵祭遊行，正好可以和結城美琴一起去見識見識傳說中充滿平安時代風雅韻味的華麗葵祭。
不過，葵祭之行還沒開始，洛山校方舉辦的遠足活動就先來到了。
可能是考慮到學生們在黃金周時會被大環境影響得無心學習，所以學校乾脆安排中間要上課的那三天以年級為單位，分別到京都的不同景點去遠足遊玩。
一年級今年抽到的遠足地點是清水寺。
朝日奈崎剛剛走馬上任不到半個月，就接手了如此麻煩的大型集體活動，從最初的組織到路線的籌畫再到飲食的解決方案，都要逐一制定出來，並儘快上報給學生會相關部門，再由學生會決定計劃是否可行。
等朝日奈崎忙完這些的時候，遠足活動已然近在眼前了。
清水寺是京都最古老的寺院之一，因寺中清水而得名。
這裡一年四季都有可供觀賞的不同景色：春之櫻、夏之瀑，秋天有漫山遍野的紅葉，冬天則是籠罩天地的皚皚白雪，所有的一切無不使人沉迷其中、流連忘返。
參觀清水寺時，順著石頭鋪成的小路拾階而上，便可望見清水寺頗具盛名的特色建築：清水舞臺。
所謂的「清水舞臺」是指建在懸崖上的架空主堂，由一百多根高大的圓木支撐，氣勢宏偉驚人，巍峨地矗立於陡峭的山崖之上。
站在「舞臺」上極目遠眺，京都美景盡收眼底。
朝日奈崎一邊眺望著遠處的山巒，一邊有感而發地說道：「好像我最近也一直在『從清水的舞臺上跳下去』啊……」
一想到那位家教老師的嚴格與毒舌，她就忍不住要悲從中來。
聽到朝日奈崎的這番感慨，赤司的表情不算太好。
他一步一步走到朝日奈崎身後，將她從「清水舞臺」的欄杆附近牽了回來：「這種木制建築容易腐朽，注意安全。」
宛如古都風物詩般的清水寺同時也是自殺者最喜歡的聖地之一，每年都有無數人抱著必死的意志從「清水舞臺」上一躍而下。即便不是有意為之，也依然存在著一些因一時失足而不慎掉落崖底的遊客，不幸成為在清水寺美麗風景中飄蕩的亡魂。
朝日奈崎雖然感覺赤司有些小題大做，但低頭一看腳下的懸崖，發現確實挺讓人頭暈眼花，於是乖乖地聽進了赤司的建議，遠遠離開了「舞臺」週邊的矮欄杆。
順著奧院的石階往下走，從山中湧出的音羽瀑布便近在眼前了。
主堂下方的瀑布被一分為三，據說依次代表長壽、健康和智慧。許多遊客都用清水寺特供的長柄勺接一些清泉之水，希望能夠通過飲用此水來預防災厄。
朝日奈崎也不落人後地借了個長勺，興致勃勃地接起「智慧之水」。
就算只是為了讓長谷川老師不再說出諸如「笨蛋」、「呆瓜」、「傻子」之類的詞語，她也要多喝幾口清水寺特產的智慧泉水才行！
除了朝日奈崎，其他同學也紛紛排隊接水。
唯有赤司極不合群地倚著石廊抱臂而立，無言地瞅著他們這群人歡快地喝涼冰冰的山泉。
他向來不信這些奇奇怪怪的傳聞。如果只靠喝水就能求得健康長壽，那就不需要醫院和醫生了。山泉水的優勢在於未受污染、水質清澈甘甜且富含多種微量元素，對人體有很大好處，但還沒有達到人們形容的那種神乎其神的境界。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赤司是個不折不扣的頭腦派。像他這樣自信到一定程度的人，往往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言論。
當朝日奈崎問赤司要不要嘗嘗山泉的時候，赤司先是皺著眉頭，審視起自山上流淌下來的泉水，然後保守地表示自己腸胃不算太好。
旁邊有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一聽赤司的話就笑了起來：「這位小哥，清水寺的泉水可是包治百病的呀！聽小姑娘的話，稍微喝一點吧！說不定就『水』到病除了呢！」
前有朝日奈崎期待的目光，後有老人家鼓勵的眼神。被前後夾擊的赤司只能伸手拿走朝日奈崎方才用過的長柄勺，意思意思地接了一點泉水，默默喝下。
當赤司仰起線條優美的下巴、將勺內泉水送入嘴中的時候，朝日奈崎這才忽然想起，赤司現在用的勺子是她……
——啊！要命！這豈不是間接接……不對！她早在喝完泉水之後就把用過的長勺沖洗乾淨了，所以這肯定不算！
朝日奈崎自欺欺人地安慰著自己。
音羽瀑布從高處通過三條水道落進下方的水池，濺起了無數水花。陽光透過赤司紅色的髮絲，映照得那些水花好似也染上了如秋之紅葉般的赤色。
鬼使神差地，朝日奈崎從赤司手上接過長柄勺，然後沖他笑了笑。
赤司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一下才恢復正常：「我喝過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朝日奈崎將長柄勺重新清洗了一遍。在清洗的過程中，她覺得自己果然無法再像初中時那麼害怕赤司這個人了。
她笑著說道：「赤司君意外地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呢。」
赤司神色微冷：「你剛才形容的那個人一定不是我——真正的我，比你想像中的更可怕。」
所以，曾經懼怕過我的你，一旦毫無戒備地靠近我，就不可能再被我放走了。
朝日奈崎卻聽不懂赤司的話裡有話，還以為赤司只是在開玩笑。於是她不甚在意地丟下一句「真的假的啊」之後，轉身走出石廊。廊外整齊地擺著一排架子，朝日奈崎將長柄勺插回原處，然後與其他同學一起向下一個參觀景點走去。
仍舊站在原地的赤司並不急著趕上由班級組成的小型參觀團。他抬起手，遮住自己的右眼，以顏色明顯略淺一些的左眼看向天空中的太陽。
「……赤司征十郎是個好說話的人？」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完全不怕被陽光直射。
語出自赤司的人生格言有很多，其中有一條正是「在不被對方察覺的情況下看清未來的走勢並設下的才叫『佈局』」。如今，專屬於朝日奈崎的天羅地網已然佈局完畢。
「嗬。」
——崎，束手就擒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0:56
第13章 初現端倪
清水寺門前有可供遊客許願的地方。參觀完清水寺之後，朝日奈崎也不能免俗地在一片小繪馬上寫下了自己的願望：東大合格。
風早理花在朝日奈崎身邊彎著腰埋頭奮筆疾書。
寫完自己的願望後，她恰巧看到了朝日奈崎的繪馬，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小崎你居然……我們難道不是最該渴求浪漫愛情的高中少女嗎？為什麼不寫『祝戀愛成就』啊？『東大合格』這種無聊透頂的願望，你應該去天滿宮祈願才對吧？快醒醒，這裡是清水寺！」
面對風早理花的吐槽，朝日奈崎輕鬆回擊：「你那個『祝早日找到如意郎君』的許願比我更不知所謂。清水寺後面就是地主神社，那才是祈求姻緣的好去處。」
兩人一邊你來我往地彼此吐槽對方的願望，一邊笑著把繪馬掛到了架子上。
朝日奈崎剛準備離開清水寺，後面就跑來一群班裡的女生，嘰嘰喳喳地向她告狀：「班長！我們想去地主神社祈願，但是那些男生不讓我們去！」
話音未落，好幾個男生就抄著手從後面走過來了。
其中一個男生挖挖耳朵，一臉無趣地說道：「我們可不想參觀什麼地主神社。你們女生就是沒意思，整天『戀愛、戀愛』掛在嘴邊，去祈願又能怎樣？反正班長制定的遠足計畫裡又沒要求我們必須去地主神社。」
有個女生不服氣地反駁：「班長也沒說不讓我們去啊！」
男生說：「你們能去地主神社，可我們都餓了，想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就不行？」
另外一個男生也出言附和：「對啊，你們這樣也太耽誤大家的時間了，超煩的說！所以我才說男生就不該和女生一起行動，憑什麼我們就該遷就你們？」
聽出這個男生說的話不太對味，風早理花便想沖過去與他理論幾句。
但是朝日奈崎眼明手快地制止了她。
被夾在中間的朝日奈崎並沒有因為班裡男女生之間的矛盾而感到焦慮。以往在帝光當執行委員長的時候，她處理過的麻煩事可比這些小問題棘手多了。
「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朝日奈崎有條不紊地安排起來，「我之前就猜到會出現這種分歧。現在到中午十二點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大家可以自由活動。既然難得出來遠足一次，想去地主神社的同學儘管去吧。至於喊餓的幾位同學，附近有些賣特色小吃的店鋪，不要走遠，也不要吃多，因為我們稍後還要聚餐。這樣，十二點整，我們準時在仁王門外集合。」
這是一個折中的辦法，既迎合了女生們的口味，又兼顧了男生們的要求。
好多想去地主神社的女生都歡呼起來：「謝謝班長！班長你太棒啦！愛你喲！我們絕對不會遲到噠！放心吧！」
朝日奈崎笑著對她們說：「記得試試神社裡的戀愛石！」
「原來班長也知道戀愛石？我們一定會試的啦！」
「對呀！這就去試試！」
「班長，再見！」
「等會兒見！」
朝日奈崎的大方放行和溫馨提示引來一片熱情的回應。
男生們本來想提前吃午飯，結果被朝日奈崎這麼不軟不硬地一堵，也不方便再把那點小心思拿出來了。眼看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他們只能聽從班長的安排。
不過，先前那個嫌女生去地主神社會耽誤時間的男生卻在走前咕噥了一句：「呿，就嘴上說得好聽，是她自己也想去吧？」
「就是！哼，仗著自己是班長就假公濟私……」
「別說了，小心被……」
最早發話的男生聲音很小，只有距離較近的朝日奈崎耳尖地聽見了。
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
等這群男男女女都各自走開了，風早理花一把攬住朝日奈崎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道：「哇，你剛才很有赤司大神的風采哦！」
朝日奈崎拍她：「別亂說。」
風早理花在她身上使勁地蹭：「沒騙你嘛，是真的啦！絕對沒有亂說哦！」
朝日奈崎問：「你怎麼不去地主神社？投個五円、祈份好緣，再求支戀愛簽什麼的……還有那個戀愛石，據說很靈驗。」
地主神社裡最有名的莫過於兩塊「戀愛占卜石」。祈願的人在從一顆石頭走到另一顆石頭時，心裡默念著對方的名字，若能順利摸到另一顆石頭，那就代表著心中所想將會成真，戀愛即將達成。
風早理花早就心動了，被朝日奈崎這麼一誘惑，馬上就跟著那些女生一起往地主神社跑。
作為女孩子，朝日奈崎對地主神社也很好奇；可作為班長，剛才那個男生的話卻讓她打消了參觀的念頭。
如果她去了地主神社，某些男生就會武斷地認定她允許女生自由活動是另懷私心。班裡有小部分男生不知是青春期到了，還是從小就瞧不起女生，顯得特別幼稚。比如這次的遠足，朝日奈崎聽說有幾個男生商量著要給她這個女班長一個下馬威。對此，她早有防備，但是這所謂的「下馬威」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
朝日奈崎倒不怕他們耍小把戲，就怕因此而影響整個班級的聲譽。
既不能和其他女生一起去地主神社、又不想像男生們一樣到處亂跑，朝日奈崎站在仁王門前的臺階上，不知自己接下來該如何行動了。
「為什麼發呆？」
赤司行至仁王門下，一眼就看到朝日奈崎在上面發呆。他緩緩踱到她身邊，提醒她道：「班裡的女生都往地主神社的方向走，你不去看看嗎？」
朝日奈崎說：「不去了。反正也不打算戀愛，沒必要拜大國主。求籤時不幸抽到『孤老終身』這樣的簽文，想哭也沒地方哭。」
「……你確實與一般女生不同。」赤司如此評價道。
這種話若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朝日奈崎肯定不會覺得對方是在誇獎自己。但發出如此言論的人畢竟是赤司，那就已經算是相當難得的讚揚了。
朝日奈崎的視線自遠處收回，落在赤司身上。
赤司的優雅與從容仿佛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骨髓裡，整個人都由內而外地散發著沉穩的氣息。他是朝日奈崎見過的最適合京都的人。並且，赤司的氣質能神奇地與京都的簡約靜美和古典精緻完美融合在一起，半點違和感都沒有。
朝日奈崎正試著找出赤司的京都雅韻表現在哪些方面時，赤司看了下時間，然後說道：「如果你接下來沒有特別的計畫，不妨和我一起去參觀和服館。」
俗話說得好，「吃倒在大阪，穿倒在京都」，京都的西陣織就是那會讓人「穿倒」的根源。而赤司所說的和服館則是大名鼎鼎的西陣織和服館，坐落在清水寺附近的西陣地區。路上若不擁堵的話，來回一個半小時綽綽有餘。
漂亮的和服是每個少女的夢想，朝日奈崎也不例外。赤司的建議令人心動，於是她欣然同往。
山下的街道儘管房屋低矮，顯得十分陰沉，路面上卻乾乾淨淨。
朝日奈崎和赤司走進西陣織和服館時，正好趕上一樓的和服表演。朝日奈崎母親去世早，父親又不關注生活細節，所以她一直沒有一身屬於自己的像樣些的和服。眼看模特們依次展示著各種各樣的和服，她不禁有些羡慕。
和服表演很快就結束了，朝日奈崎隨赤司來到二樓。
位於二樓的「西陣工房」是傳統工藝技術探訪會場，木制的隔間裡有幾位織工正操作著手織機，還有人在專注地描畫著花樣。
朝日奈崎對和服的瞭解不多。參觀完整個工房之後，她只覺自己像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一樣新鮮無比。
除了這些，和服館裡還展出了不少採用西陣織技術織出的小產品。朝日奈崎在赤司的指點下為父親選了一條花樣質樸的領帶。若非時間限制，她甚至還想親自體驗一把用手織機進行編織的感覺。
見朝日奈崎流露出對和服的嚮往之情，館內的工作人員親切地告訴她：「我們有專程提供的各類和服，您可以試穿幾件，拍照留念。」
朝日奈崎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謝謝，但是不用了。」
自打走進西陣織和服館後就很少發話的赤司忽然開口說道：「無妨，可以一試。」
隨即，他以苛刻的目光掃視過館內提供的試用裝，只思考了幾秒，就指著其中一件素白底色的淺緋唐草紋大振袖，對朝日奈崎說：「這件不錯。」
雖說女孩子都希望挑戰華美的十二單衣，可十二單衣畢竟穿起來太繁瑣了，他們要在正午前趕回仁王門，時間不夠。
試穿和服時，工作人員笑著恭維朝日奈崎：「您的男朋友眼光真好。」
朝日奈崎的臉一紅到底。
直到朝日奈崎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拍完照片並換回洛山校服時，她的臉上依然殘存著幾分熱度，這使她久違地又不敢直視赤司的眼睛了。
赤司並沒有在朝日奈崎試穿和服的時候特別關注她的情況，而是又轉到工房那邊，極其認真地研究著織工們織出來的各種花樣。等朝日奈崎換好校服出來，他淡淡地問道：「試完了？回去嗎？」
朝日奈崎連點兩次頭。
兩人離開後，工作人員滿臉不解地心想：他們兩個究竟是不是情侶啊？那個女孩子也就罷了，可是有這麼奇怪的男朋友嗎？眼光極佳地為女朋友挑了一件特別適合她的衣服，卻壓根不關心試穿後的效果，只在女朋友出來的時候神情淡漠地瞥了一眼、說了句「果然不錯」而已，這樣的男朋友，真的沒問題嗎？那個女孩居然也沒生氣，反而一直紅著臉不敢說話？
——稀奇。
被西陣織和服館的工作人員評為「稀奇情侶」的赤司和朝日奈崎很快就回到了清水寺外的仁王門前，此時距約定的集合時間剛好還剩十分鐘，已經有些同學陸續往仁王門的方向走來。
班導森見老師早就在此等候他們多時了。
一看到赤司，她的表情裡就多了些埋怨的意味：「赤司同學，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的手機為什麼總是關機狀態呢？」
赤司回答：「好像沒電了。」
森見老師說：「不管你是有電還是沒電，總之，你先跟我回一趟學校，校長想和你談談學生會換屆的事情。」說完，她又轉向朝日奈崎，「朝日奈同學，我和赤司同學有事要回學校，接下來的活動就交給你全權負責了。」
朝日奈崎說：「請您放心，我有分寸。下午五點前一定保證全班所有同學準時回校。」
第14章 被人牽連
森見老師走後，朝日奈崎和另外幾位班委擔起了重任。
首先是清點人數。在確認了全員到齊的情況下，朝日奈崎只用幾句話就把班導突然離隊的原因和她臨走前對班裡同學的囑咐告訴了大家。然後，她讓小組長把午餐券發到每一個人的手上，並說明了餐劵該如何使用。接著，她就帶領同學們往山下早已預訂好了的餐廳走去。
對多數同學而言，老師在與不在沒兩樣。隔壁班的班導從一開始就沒露面，全然一副放手不管的樣子，結果他們班也按正常流程逛完了該逛的地方，只不過順便把他們的班長忙到團團轉罷了。
但不乏有個別蠢蠢欲動的男生想借此機會惡整朝日奈崎。
朝日奈崎心知肚明，所以打起了十二萬分的注意力，以防班裡出現問題。
清水寺所在的音羽山下有幾條頗具古風的舊街道，街道兩旁的店鋪都帶有濃濃的傳統韻味。沿途的小吃很多，如果想挨個品嘗過去的話，別說午飯，連晚飯都不必再找地方吃了。
而朝日奈崎選擇的就餐地點是位於某個幽深小巷內的一家日式餐館。入口處的木制拉門和風味十足，進門左手邊的牆面上整齊地掛著標價牌。發到每個人手裡的餐券可以點任何一樣一千円以下的食物，超出一千円的部分自己付款。
大家紛紛入座之後，有幾個女生開始炫耀起從懷舊街上買來的吸油紙，說是既便宜又好用。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便宜好用的吸油紙很快就引來其他女生的圍觀。
風早理花對朝日奈崎說了一聲，也湊過去了。
朝日奈崎點了一份拉麵，味道相當不錯，店家還附贈了一小碗味噌湯。
剛把這份拉麵吃完，朝日奈崎就發現有些同學已經準備離開了。她清清嗓子，向大家宣佈了下午集合時間，並建議同學們不要四處亂走，儘量在三點前抵達集合地點。
抱著面碗坐過來的風紀委員悄悄問她：「下午三點會不會太早啊？」
朝日奈崎說：「不算早。按學校的計畫，我們坐車來、走著回去。從這裡徒步走回學校至少需要一個小時。這麼多人同行，所用時間只增不減。何況大家在逛完周圍的店鋪之後，肯定又想休息一下再回去，那麼中間還得再加上休息的時間。三點集合，休息到三點半，然後啟程往回走，五點前應該就可以到校了。」
得到明確答案的風紀委員抱著自己的面碗又坐回原來的位子，壓低聲音對後排的副班長說：「沒想到咱們班長還挺有頭腦的。」
副班長一直比較佩服朝日奈崎敢將赤司拉下馬的勇氣，聞言也湊了過來，對風紀委員說：「別看她一副文文弱弱的樣子……我聽認識的帝光畢業生說，她以前在帝光當執行委員長的時候，連赤司的賬都不買，很少跟他搭話。畢竟是『那個赤司』啊，不知有多少女生對他趨之若鶩呢！所以你發現了沒有？那個赤司很敬重她，經常是他主動找朝日奈呢！」
「這麼說，果然……？」
「嗯，錯不了了。」嘴角還沾著幾顆米飯粒的副班長一臉高深，「我打賭，在我們畢業前，赤司一定能得手！」
「我說哈……」風紀委員忍笑忍得想捶桌，「雖然很失禮，但是……飯粒……」
得到提醒的副班長趕緊手忙腳亂地扯過面巾紙擦嘴巴。
不管風紀委員和副班長在這邊八卦得多麼熱火朝天，位於八卦中心的朝日奈崎都沒有聽到。不僅如此，她甚至連那份特贈味噌湯的滋味都沒喝出個所以然來。
從剛才起，朝日奈崎就有點心神不寧，總覺得要有大事發生。
結果一頓飯還沒吃完，大事就真來了。一個平時膽子特別小的女生從外面跑進來對她說，班裡的幾個男生闖禍了。
朝日奈崎起身問道：「怎麼回事？」
她一邊詢問著跑回來報告的女生，一邊招呼剛吃完飯的副班長，示意他一起過去看看。
副班長一抹嘴，迅速跟上朝日奈崎。風紀委員也抄起一口烏冬面匆忙吞下，嘴裡嗚嗚嚕嚕地發出應該是「等等我」之類的話語。
朝日奈崎回頭一看，當機立斷：「你先吃完午飯再說吧，有我和副班長就可以了。」
風紀委員倍感傷懷地重新坐回原位，繼續戳著他碗裡所剩無幾的烏冬面。
當兩位班長趕到事發現場的時候，饒是朝日奈崎這麼好的脾氣，也忍不住想生氣了，更何況是脾氣急躁的副班長？
副班長大人氣沉丹田、一聲怒吼驚起無數麻雀：「都給我住手！」
朝日奈崎甚有先見之明地捂上了耳朵。
見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朝日奈崎說：「請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指著倒了一地的筐子、黏了一地的蛋液，「這是究竟是什麼情況？」
正抓著一個男生準備開揍的大叔一歪頭，惡聲惡氣地說：「小姑娘沒長眼啊？這幾個臭小子打翻了俺的雞蛋，俺讓他們賠，他們還敢狡辯！哼，揍死算完！」
朝日奈崎連忙制止：「先等等！大叔，我們是洛山的學生，今天是來這裡參加遠足活動的，如果真像您所說的那樣，這些雞蛋被我們班的學生打翻了，那我們一定如數賠償您的損失！」
「俺憑啥聽你這麼個小丫頭的話！」
「我是班長，這位是副班長。我們班導老師現在還不能馬上過來，所以我要先弄清情況才能確定我們是否需要賠償。」
說著，朝日奈崎就讓副班長去招呼那幾個站在一旁瑟瑟發抖的男生。
大叔不滿了：「怎麼，你們還覺得俺誣賴好人啦？」
朝日奈崎不得不賠上笑臉：「怎麼會呢？只是想問得更清楚一些而已。大叔您先別生氣，我們有話好好說。」
「哼！」
不一會兒，副班長就帶著一肚子怒火把事情的全部經過告訴了朝日奈崎。
原來，這幾個男生趁朝日奈崎沒注意的時候，草草幾口吃完飯就提前偷溜出了餐館，又害怕被人發現，本想從餐館後面抄近道往大路上走，結果不小心碰著了緊挨餐館的那家小吃店的一個雞蛋筐。最下面的雞蛋筐一歪，連帶著上面的也跟著嘩啦啦地向下掉，簡直就像多米諾骨牌效應，不到十秒，所有筐子都翻了，雞蛋碎滿地。肇事者愣在當場，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個兇神惡煞的大叔已經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他們想跑也跑不掉了。
——真相大白。
惹出事端的男生們大氣也不敢多喘，紛紛以小媳婦般的求救眼神眼巴巴地望著能解救他們於水火之中的班長大人。
副班長早就氣得給他們的腦袋上一人鑿了一顆爆栗。
最後，還是朝日奈崎磨破嘴皮地說盡了好話，大叔才勉強消了些火氣，不再嚷嚷著要揍死那幾個男生。可雞蛋卻必須照原價全部賠償。
朝日奈崎據理力爭：「大叔，您仔細瞧瞧，這些雞蛋其實還有好多沒碎呢！我們先把沒摔壞的雞蛋重新放回筐子裡，您看這樣可以嗎？凡是壞掉的，我們絕對會賠。實在是對不起了，都怪我這個班長沒有看好他們，作為補償，我願意幫您把沾了泥土的雞蛋洗乾淨。」
「……嗯，其實也不是不可以……清洗什麼的就不用了，雞蛋洗完容易變質。看在你這個小姑娘如此誠懇道歉的份上，俺就原諒你們這群臭小子！」
朝日奈崎好不容易才將大叔哄得回心轉意，接受了他們的道歉，並拿著幾個人拼湊出來的賠償金回店裡去了。
副班長原路返回餐館結帳，朝日奈崎則留下來為他們收拾爛攤子。
被罰打掃乾淨地面才能離開的男生們對朝日奈崎說：「謝謝……嗯哼，班長。」
正彎腰清理蛋殼的朝日奈崎掀了掀眼皮，面無表情地瞅他們一眼，語氣平平地問道：「這就是你們送我的『下馬威』？」
幾個大男生同時失去語言能力。
——他們私底下商量的事情被班長知道了！
有個特別刺頭的男生梗了半天脖子，最後憋出一句：「走著瞧！這才剛開始呢！我們不就是弄翻了點雞蛋嘛！不用你來，我們自己也能解決，誰要你多管閒事！哼，知道我們要和你作對，所以想借機降服我們？給我聽好了，我們才沒這麼傻呢！」
當小群體中一旦有人產生敵對情緒，其他人就容易被這個人牽著鼻子走。另外幾個男生本來還有些心虛，被他這麼一說，都忍不住露出了贊同的表情。
朝日奈崎沒有哥哥或弟弟，自然不清楚某些青春期男生的中二程度有多重。她只知道這群男生很無聊，卻不知道該如何理會這種自以為是的人。所以她沒再說別的，直接扔下掃帚就走了。
她這麼一走，可讓那些男生氣爆了：她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們嗎？
任性妄為的男生們經商議後一致決定，他們要再去幹出一番大事業來給這個班長瞧瞧！
於是乎，朝日奈崎和副班長守在餐館裡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半個小時，等得所有在這裡吃飯的學生都走光了，也沒把他們幾個人等回來。再去事發地點一看，除了橫七豎八的掃帚和抹布之外，哪裡還有那些男生的蹤影？
副班長勃然大怒：「我去把他們揪來謝罪！」
朝日奈崎說：「別生氣，你也辛苦一上午了，先到其他地方逛逛吧。我聽說你要給你女朋友買東西？快去吧，這裡有我就行。如果過了三點半，我還沒到集合地點，你和風紀委員就帶著班裡其他同學直接回學校——我們不能因為個別學生而忽略集體。」
話雖如此，當朝日奈崎在三條街外找到那幾個男生的時候，她想一走了之都難了。
被迫捲入大事件的朝日奈崎一邊沒命地往隱蔽性好的小巷子裡鑽，一邊憤怒地問道：「你們幾個到底在想些什麼啊？現在的男子高中生都是如此非同尋常的嗎？隨隨便便找個事都能牽扯出違法高利貸和謀殺案！你們以後是打算考警校嗎？！」
就在十分鐘前，朝日奈崎找到了再度溜走的男生們，可是這幾個男生堅持不肯和她一起回去，因為他們看見一群拿著棍棒的大漢把一對年輕男女拖進了旁邊廢棄的小屋裡。朝日奈崎提議報警，卻被男生們以「員警才不受理毫無證據的報警電話」為由拒絕，然後他們鬼鬼祟祟地跟進小屋。
後果可想而知。
他們不僅被對方發現，還目擊了一樁謀殺。
那些大漢是高利貸債主雇來的打手，專門收拾欠錢不還的借債人。在發現這群男生之後，他們抄起傢伙就追了出來。朝日奈崎也因為穿著同樣的校服而被牽連在內。
所以，朝日奈崎只能使出渾身解數、速速逃命，帶著那幾個無頭蒼蠅似的男生東躲西藏，利用附近街道複雜的有利地形，暫時甩開了追兵。
停下腳步後，朝日奈崎扶著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一個男生帶著哭腔問道：「怎麼辦啊？我們今天難道就要死在這裡了嗎？」
朝日奈崎喘勻了氣，啞著嗓子說道：「不用擔心，我剛才已經順便報警了，員警應該很快就到。只要我們能在員警來前躲過……」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隻手狠狠地推了出去。
「但是你跑得太慢，會拖累我們！」
將朝日奈崎狠心推出巷子的男生扔下這句話，扭頭就跑。
另外幾個男生也慌裡慌張地跟著他一起逃掉了。
朝日奈崎被推倒在地，摔得很重，可她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怕引來那些快追到眼前的打手們的注意。
打手的交談聲和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朝日奈崎甚至都能聽見他們在說「那些可惡的小鬼藏哪裡去了」、「抓到他們就弄死算了」這樣的對話。她試著從地上站起來，然而她早就跑得脫力，再經這麼一摔，兩腿根本不聽使喚。
就在朝日奈崎即將絕望的時候，周圍忽然響起一片警笛聲。很快，員警就包圍了這條巷子，外面傳來喊話：「把武器放下！」
朝日奈崎差點落淚：終於得救了！
一位溫柔的女員警發現了癱倒在地上的朝日奈崎，好心將她扶了起來，並幫她簡單地包紮了一下身上的傷口，然後將她帶回警局做筆錄。
做完筆錄，朝日奈崎忍著傷痛，對聞訊趕來的班導老師道了謝。
森見老師輕輕撫摸著她臉上的紗布，眼中滿是疼惜地說道：「你今天已經表現得很好了，快回去休息吧。赤司同學正在外面等你——本來該由我把你送回家的，可我還要去處理那幾個無視學校紀律的男生，所以就把赤司同學請來了。」
後來被警方一併「請」至警局的男生們也在做著筆錄。
其中那個推倒朝日奈崎的男生愧疚萬分地過來道歉：「對不起！我當時什麼都沒想，只想自己逃命了……真的很對不起！我知道說這些沒用，但是我、我還不想退學啊！對不起！十分對不起！」他猛然跪下，伏地賠罪，「對不起！請朝日奈同學務必原諒我吧！」
旁邊的員警不耐煩地說：「喂，我說你這傢伙在幹嘛呢！這裡是警察局，可不是你演大戲的地方啊！快給我起來，別擋人家的路！」
朝日奈崎沒有去扶這個男生。
她說：「我可以理解你的行為，但我決不會原諒你。」
——在危難時刻拋下同伴的人，不可原諒。
朝日奈崎繞過這個不知為何就突然露出絕望神情的男生，拖著自己那雙好似灌滿了鉛的腿，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警局。
即使被一群渾身橫肉的打手追了很久、即使被好心出手幫助的同班男生無情背叛、即使被那位溫柔的女員警用「女孩子哭出來也沒關係哦」這樣的話語安慰了……到現在還帶著一身擦傷的朝日奈崎都沒有掉落一滴眼淚。
警局外，赤司正站在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旁靜靜地等待著她。
一直堅強著的朝日奈崎此刻卻忽然有點想哭了。
第15章 雷霆手段
沒等朝日奈崎眼眶裡的淚水溢出，赤司就走到她面前了。朝日奈崎連忙使勁眨了幾下眼睛，把淚意硬是逼了回去。
她的校服外套在逃跑時不知被什麼東西刮出了兩道口子，校服短裙在摔倒後沾了不少髒東西，平底鞋的鞋面上滿是劃痕……朝日奈崎一身狼狽，連垂在額前的髮絲也比平時淩亂了很多。
朝日奈崎局促地看著赤司。
從得知警方聯繫班導是因為朝日奈崎遭遇歹徒的那一刻起，赤司的表情就不曾變化過，到現在依然平靜如初。但是，就算森見老師這次沒有請他幫忙，他自己也會主動跟著森見老師到警局接回朝日奈崎。為此，他甚至一通電話把家中隨時待命的司機也喊來了。
赤司面無表情地盯著朝日奈崎。
太陽剛剛落下，五月初的京都傍晚溫度不高。因為白天遠足的緣故，朝日奈崎沒有多加衣物，而她現在全身上下都散發出可憐兮兮的味道。
赤司微微動容。
他將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朝日奈崎身上，然後輕聲吩咐道：「穿上吧。」
朝日奈崎有些抗拒赤司為自己披外套的動作。她忍痛抬起遍佈擦傷的胳膊，抵住了赤司的手，小聲說：「不行，我……」會弄髒你的校服和車。
赤司卻不容她提出反對意見，態度強硬地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了她：「無妨。——先上車。」
在旁邊當透明人當了很久的司機立即過來要為赤司和朝日奈崎打開車門。赤司看了他一眼，司機馬上縮起胳膊，默默地從前面繞回駕駛座。
將朝日奈崎妥善地安置在車內之後，赤司卻沒有上車，而是低頭對靠在窗邊的朝日奈崎說：「我還有些必須要處理的……東西。稍等片刻，我很快就能回來。」
朝日奈崎又是拼命逃跑又是在警局裡沒完沒了地做筆錄，早就累得夠嗆。剛才被班導老師誇獎的時候，她硬撐著的一口氣就已經快要用光；走出警局看見赤司的時候，她的心理防線也跟著徹底瓦解了。她覺得此時此刻的赤司就像穿透黎明黑暗的曙光，可以幫她趕走一切麻煩，讓她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能夠放鬆下來了。因此，無論赤司說什麼，朝日奈崎都會乖乖聽話。
她揚起臉，看向車窗外的赤司。天色已晚，赤司頭髮的顏色被路邊的燈光照得有些發暗，坐在車內的朝日奈崎看不清他的面容。
在為她關上車門之前，赤司說：「那麼，稍後見。」
朝日奈崎疲憊無力地點點頭，雙臂抱膝，將自己縮成一團，安靜地坐在車裡，一動不動。
司機倒很想和坐在後座上的小姑娘搭幾句話，無奈對方壓根沒有與陌生人交談的意思。回憶起赤司剛才的臉色，司機覺得自己暫時還是不要打擾這位能被少爺青睞有加的姑娘了。
車內一片寂靜。
車外，赤司不緊不慢地走進警局。
森見老師還在裡面與警方進行交涉。按正常的流程來說，這幾個男生做完筆錄就可以離開，但由於他們目擊到的是一樁兇殺案，還扯出一個違法高利貸團夥，所以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視。警方希望他們能出庭作證、指出兇手。如果不是森見老師據理力爭，說明朝日奈崎並不屬於直接撞破兇殺現場的目擊證人，那朝日奈崎也同樣逃不過出庭作證這一關。
本以為惹了大事的男生們從員警口中得知自己居然在無意中立下大功，不禁有些得意，感覺自己也成為英雄人物了。
唯有那個推了朝日奈崎一把的男生臉色慘澹，坐在一旁的長椅上，不知想到了些什麼，一會兒渾身發抖、一會兒牙齒打顫。
有個男生拍著他的肩膀給他鼓勁：「只要我們不提，老師就不會知道你推過她。反正也不算什麼大事，你看我們現在不都安全了嗎？萬一她向老師告狀，那我們就一口咬定是她自己摔倒了，我們只顧逃跑，沒注意她的情況。」
另外一個男生反對道：「這樣不好吧？明明是他推倒了朝日奈班長，我們怎麼可以撒謊？我承認我當時貪生怕死，沒敢回去扶她。犯錯就是犯錯，下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要為這件事情向她鄭重道歉。敢作敢當才是真正的男子漢，不管學校給我什麼樣的處分，我都能接受。」
他的說法得到了其他兩人的贊同：「對，我們也是這麼想的！」
最先給同伴鼓勁的男生翻了個白眼：「你們傻啊？學校最多給我們一人一個警告處分，才不會把我們怎麼樣呢！真正可怕的是……」
突然有聲音從他們背後響起：「哦，你想說『真正可怕的是赤司征十郎』嗎？」
幾個男生一回頭，當場就結巴了：「赤、赤、赤……」他們「赤」了半天也「赤」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赤司居高臨下地睨視著其中兩個男生。這兩個男生的身體猛然間無法動彈半分，只能驚懼地睜大眼睛看著赤司。赤司嘴角微挑，露出一抹稱得上是愉悅的笑容，然而這抹笑容配上他恐怖的眼神，簡直讓那兩個被他盯上的男生恨不得立刻一頭撞死。
赤司說：「原來是你——背叛崎的傢伙。不過，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這裡竟然還有一個打算拒不認帳的傢伙？呵，你們會為你們的愚蠢而付出代價。至於其他人……」
完全不去看那兩個已經被自己這番話嚇得面如土色的傢伙，赤司在另外三個男生既期盼又哀求的目光中沉吟了幾秒，決定手下留情一回：「班裡忽然少這麼多人不太好啊……大概會讓崎為難的吧。那麼，就暫時留著你們以觀後效。如果被我發現你們再犯同樣的錯誤——絕、不、饒、恕。」
這五個男生撞破一樁謀殺，算是協助員警破案的功臣，校方不會懲罰他們，只會因為他們不遵守學校紀律、在遠足時四處亂跑而給予他們警告處分。但對於赤司而言，警告處分是遠遠不夠的。
在趕往警局的路上，赤司動用手邊的一些資源，調查到警方抵達現場時的具體情況。根據現場情況分析可知，朝日奈崎絕非不慎摔倒，而應該是被人陷害，並且陷害她的人還相當無恥地扔下她就自己逃命去了。
赤司知道，如果警方晚到一分鐘，他將再也無法接回活著的朝日奈崎。
這個認知令他震怒。
但是家族長久以來對赤司進行的精英教育使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在冷靜下來之後，赤司轉而思考該用什麼方法解決問題，並能起到殺一儆百、以儆效尤的作用。
「所以，你們聽明白了嗎？」
赤司最後如此問道。
逃過一劫的三個男生恨不得把腦袋點掉：「明、明白了！我們今後一定會把朝日奈班長奉為幸運女神！絕對再也不敢違抗她的命令了！」
而被赤司宣佈了「死刑」的另外兩個男生則雙眼無神地癱軟在長椅上，不知未來將有什麼噩耗等著他們。
赤司坐進車裡的時候，情緒完全放鬆下來的朝日奈崎已經有些犯迷糊了。聽到車門一開一關的聲音，她緩緩抬頭，以迷茫的眼神看著赤司：「……這麼快就回來啦？」
赤司先讓司機就近找一家醫療環境好些的醫院，接著又從放在車座旁的袋子裡拿出平時備用的薄被，搭蓋在朝日奈崎身上，然後對她說：「我們先去醫院做個檢查。」
朝日奈崎感覺自己渾身暖洋洋的，腦袋也跟著一點一點起來了：「……嗯？不去醫院行嗎……」
赤司很有耐心地哄著她：「只是檢查一下而已，不會打針。」
「不對……不怕打針……不想去醫院……」
見她一臉睡意，偏偏還強撐著討價還價，赤司有些無奈，只好順著她的話說：「那就不去。你睡吧，到地方了我再喊醒你。」
司機很快就把車停在了一家大型綜合醫院的門前。赤司下車，卻沒有如約叫醒朝日奈崎，而是小心翼翼地繞過她胳膊上和腿上的幾處擦傷，將她連人帶被子地從車裡抱了下來。
赤司對司機說：「半個小時後來接我們。」
司機點頭表示明白，重新發動汽車，開向醫院內部的停車場。
睡得極沉的朝日奈崎就這麼被赤司一路抱進了門診大樓，竟然到了快該給她做檢查的時候才清醒過來。
做完幾項簡單的檢查之後，醫生對赤司說：「沒有任何腦震盪的徵兆。臉頰上的擦傷很淺，只要注意防曬，不會留下疤痕，膝蓋處的擦傷也很快就能恢復。只是右臂擦傷比較厲害，幸好沒有產生骨裂現象，不然可就要做個固定並按時來醫院檢查了。」
朝日奈崎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這一摔還能摔出這麼多毛病。
也許是她的表情太豐富，連醫生都被她逗樂了：「小姑娘摔倒的時候是不是手肘先著地了啊？你挺幸運的，肘部擦傷這麼嚴重，竟然不用縫合也沒伴有骨裂，福大命大啊。但是最近儘量不要使用右手了，會耽誤右臂傷口的復原。」
重新包紮完傷口之後，朝日奈崎又問明瞭需要注意的事情，才帶著處方去拿藥。
在等待藥劑師配藥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我剛才是怎麼從車上下來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赤司回答：「我拜託了門診護士，請她用急救推車把你推進來的。」
——什麼？！
朝日奈崎窘得滿臉通紅：「赤司君為什麼沒喊醒我？而且，而且……根本就用不著急救推車，還不如輪椅之類的……不，其實我完全可以自己走，所以說你為什麼不喊醒我呢？」
急救推車什麼的太誇張了啦！好丟人！而且她身上還披著……
朝日奈崎欲哭無淚地低頭看向搭在自己臂彎裡的被子。
——嗚嗚嗚，她的形象全被赤司君毀掉了啊！
拿完藥，朝日奈崎的心情平復了不少。她在赤司的陪同下走出醫院，無意間掃了一眼路邊公車站牌上的時鐘，想起自家父親差不多該回家了。她掏出手機，給父親打電話說明今天要晚點回家。
等朝日奈崎掛斷電話之後，赤司問她：「為什麼沒讓警方通知家人？」
朝日奈崎愣了愣，而後又想了想，以不很確定的語氣回答道：「可能……因為怕我爸爸擔心，所以當員警小姐問我該通知誰來警局接我的時候，才下意識地說出森見老師的號碼了……」朝日奈崎穿著赤司那件能把她的校服短裙遮住一大半的外套，整個人都顯得小了一號，「反正不管是誰來都可以啊，那個時候。」
赤司移開視線不再看她，語氣淡淡地說道：「是嗎。」
這回，朝日奈崎的答案更不確定了：「嗯，大概是吧。」
赤司不再說話。
回去的路上，朝日奈崎一邊看著車窗外閃過的夜景，一邊小聲咕噥道：「總覺得今天好累……但是應該沒有辜負森見老師的囑託……該給副班長打個電話……其他同學都……」
沒過多久，赤司就聽不見朝日奈崎的聲音了。他轉頭一看，發現朝日奈崎的額頭抵著車窗，抱著一團被子再度陷入夢鄉。
赤司輕輕地將她撥到身邊，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朝日奈崎的髮絲柔軟地鋪在赤司的肩頭。赤司只穿著一件深藍色的校服襯衫，朝日奈崎的呼吸很快就透過他的襯衫，讓他感覺到了一陣陣有規律的潮熱氣息。
赤司利用後視鏡向司機使了個眼色。
於是，正往朝日奈家方向而去的這輛汽車開得更平穩、更緩慢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完。
冥洌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2-01 20
08
十分感謝！
赤隊訪談第五期：
記者：赤司隊長和朝日奈小姐一起去和服館的時候，手機真的沒電了嗎？
赤司：好像是的。
記者：大家都很懷疑啊！赤司隊長，您怎麼看？
赤司（很幹脆）：不知道。換問題。
記者：好吧，下一個問題。一般女生都穿中振袖，赤司隊長為什麼會選大振袖？
赤司：因為崎很適合大振袖。
記者（悄悄地）：竟然拒不交代自己有私心……何其狡猾！
赤司（眯眼）：你剛才說了什麼？
記者（慌張）：下一個問題！赤司隊長為什麼說朝日奈小姐是被急救推車推進醫院的？
赤司：想看她有活力的樣子。事實證明，效果不錯。
記者：……赤司隊長果然是善解人意的大神……
作者點評：赤隊耍得一手好賴皮。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0:59
第16章 薩摩女子
早上出門時還好好的女兒，晚上回家之後竟然模樣大變，不僅臉邊貼著一大塊創可貼、膝蓋附近到處是擦傷，還衣衫不整、全身都髒兮兮的。最重要的是！她外面穿著的校服是男式的！
朝日奈爸爸老淚縱橫，撲過去就要抱抱：「乖女兒！我的寶貝小崎！你怎麼了？難道是被壞人欺負了嗎？」
朝日奈崎最怕自家老爸做出這種讓人啼笑皆非的舉動，特別是她的傷口在上完藥後一直都火辣辣地疼著，根本就禁不住他這麼一撲一抱。於是她趕緊解釋起今天發生的事情，免得他擅自腦補出「柔弱少女遠足途中慘遭歹徒毒手」的狗血劇情。
聽女兒講完下午那段驚心動魄的遭遇，朝日奈爸爸連連發問：「女兒啊，你身上的傷怎麼樣？嚴重不嚴重？去醫院看過了嗎？有好好做檢查嗎？需要吃藥打針嗎？還有哪裡不舒服嗎？那些人全部都被抓起來了嗎？怎麼回來的？員警為什麼沒有通知我去警局接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朝日奈崎耐心地挨個解答父親的疑問，並再三保證自己的傷只是看起來可怕而已，沒有早點告訴他也是因為不想讓他擔驚受怕，反正她人又沒事。
得知女兒是被同班同學送回來的，而且這位同學還順路把她帶到醫院去做檢查、處理傷口，朝日奈爸爸大感欣慰：「真是個不錯的孩子。像這樣的朋友應該好好感謝人家——她叫什麼名字？」
朝日奈崎回答道：「您說赤司君嗎？不是『她』，是『他』。這件外套也是他借給我的，要不是赤司君，我現在肯定會更狼狽。」
女兒給出的答案令朝日奈爸爸石化了。
——赤司「君」，男的？
是男生到警局去接寶貝女兒……是男生把寶貝女兒送回家……是男生帶寶貝女兒去醫院檢查還把寶貝女兒送回家……是男生……是男生……是男生……
朝日奈爸爸腦海中回蕩著正無窮多個「是男生」，然後，他的心臟慢慢、慢慢地碎掉。
「女兒啊！你怎麼可以和一個男生獨處這麼久，還讓他把你送到家裡來？！」
朝日奈爸爸悲憤至極。可惜，他的悲憤和他的質問根本就沒有傳到女兒的耳朵裡，因為朝日奈崎已經帶著換洗衣物進浴室了。
由於朝日奈崎身上的傷口集中在右臂和膝蓋附近，所以她只能費力地用左手給自己來個簡單的擦澡，穿好衣服洗頭的時候也是單手進行。之前逃跑時根本顧不上頭髮，結果發梢附近打結很厲害，根本梳不開，最後只好把纏死的地方全部剪掉。不算長的頭髮居然洗了半個小時，即使朝日奈崎一直都很小心地避開受傷的部位，臉上的創可貼也被水沾濕了。
走出浴室，朝日奈崎又換了一片創可貼。從地上拎起自己剛剛換下的校服，她心裡有點不是滋味。看樣子，這身校服是不能繼續穿了，等開學後再去買一套吧。
接下來的幾天，學校放假，朝日奈崎在家休養。她本來想去東京找結城美琴，但考慮到自己這副破破爛爛的樣子不適合被好友看見，只得就此作罷。正巧結城美琴所在的誠凜籃球部在為地區預選賽做準備，每天都要訓練，就算朝日奈崎去東京找她玩，她也抽不出時間。兩人只好通過電話聯繫，順便說說她們最近的情況如何。
放假第二天的早上，朝日奈崎去理髮店換了個髮型。
光榮負傷的朝日奈崎並沒有因為自己的一身慘狀而得到家教老師長谷川悠紀的憐惜。即便右臂受傷、不能動筆，該進行的輔導也沒有停止。
長谷川悠紀先是感情真切地關懷了一番朝日奈崎，接著又不失時機地教育她：「對你的遭遇，我表示十分同情。但是下次再遇到類似的事情，千萬記得不要去救那些蠢貨。農夫與蛇的故事，你總該聽說過吧？既然他們想惹是生非，那你就該儘量不讓自己被牽連進去。哪怕你是班長，也沒有義務為這種活膩了的傢伙搭上性命。」
朝日奈崎挺感動。
然而感動還沒持續多久，長谷川魔王又發話了：「既然醫生說你最好不要使用右手，那麼我的輔導就要換個方式了。經過深思熟慮，我決定對你進行心算能力的培訓。從現在起，我出題你回答，你不能動手運算，只能動腦去想。如果回答錯誤，等你的傷痊癒了再懲罰。」
朝日奈崎心中的那一點點感動霎時煙消雲散。
短短幾天假期，從心算訓練到英語口語訓練，朝日奈崎被長谷川悠紀折騰得一提「訓練」這個詞就開始犯怵。
黃金周的最後一天，長谷川悠紀被他的導師召喚走，朝日奈崎終於可以歇歇腦子了。
同樣也是這一天的上午，朝日奈崎接到來自赤司的電話。赤司在電話裡告訴她，學校有備用的女式校服，森見老師幫她申請了一套新的冬裝。
提起校服，朝日奈崎就想起他借給自己的外套：「赤司君今天去學校嗎？你的校服我已經洗乾淨了，想在開學前還給你。」
赤司說：「我今天有訓練任務，你可以來體育館找我。」
朝日奈崎坐車到了學校，先去森見老師的辦公室領了新校服。因為前幾天遠足時發生的事件實在太大，差點鬧出人命，幾乎算是死裡逃生的朝日奈崎難免又被森見老師留在辦公室裡安慰了很久。
當朝日奈崎抵達體育館的時候，赤司正進行著體能訓練。
實渕注意到赤司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於是提醒道：「小征，有人給你發郵件了喲！」
赤司按下跑步機的暫停按鈕，「我知道了。謝謝。」
實渕把手機遞給赤司，心裡卻有些好奇。小征在訓練時一般都把手機調到靜音，除非有人預先說好有事要找他商量，否則他絕不會改變原則。而小征今天選擇了震動模式，這代表著他在特意等待某個人的電話或郵件。
這個發郵件的人會是誰呢？
實渕的好奇很快就被葉山解開了。
葉山剛結束一輪訓練，正搭著毛巾倚在二樓健身房外的陽臺欄杆邊呼吸新鮮空氣，餘光偶然間就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定睛一看，果然是之前認識的那個小學妹。
於是葉山十分開心地沖樓下的朝日奈崎擺手示意：「小崎學妹！」
朝日奈崎抬頭，「葉山學長，日安。」
「你等等，我馬上就下去哦！」
得到朝日奈崎回應的葉山顯得更開心了，他把擦汗的毛巾從脖子上扯了下來，三步並作兩步地鑽回健身房，對實渕說：「小崎學妹來啦，我下去找她聊天。咦？赤司去哪裡了？他不在這裡嗎？那正好，我先下樓啦！」
行動派葉山小太郎跑得實在是快，「我下樓啦」這句話的最後一個字音還在空中回蕩著呢，他的人就已經消失在樓梯口了。
實渕來不及阻攔他，只能扶額而歎：「笨蛋……」
——你以為赤司為什麼不在這裡，那當然是因為他接到郵件，比你還早一步下樓啊！
實渕不想再像上次那樣被葉山連累，所以也行動了起來，跟在葉山後面試圖把他抓回來。可惜葉山小太郎外號「雷獸」，他的速度無人能及，即便是「夜叉」實渕玲央也不能。實渕能做的也只有眼睜睜地看著葉山一路飛奔、甚至直接超過了赤司，趕在赤司之前就和朝日奈崎搭上話了。
實渕一邊在心裡痛駡故意搗亂的葉山，一邊又開始埋怨赤司的速度不給力。
——你又不是一千年前的平安京貴公子，敢不敢別走得這麼慢條斯理？！
實渕放慢腳步，對赤司解釋道：「小太郎就是喜歡湊熱鬧，他對小崎妹妹可沒有特別想法。」所以拜託小征你不要再像上次那樣把我們兩個的訓練功能表都換成和你一樣的啦！這麼大的訓練量會累死人的啊！
赤司說：「……下不為例。」
實渕頓時松了一口氣，也稍微找回幾分看熱鬧的心情了。
可是，當實渕走到朝日奈崎面前時，卻發現她的臉頰邊貼著創可貼，胳膊上綁了一大圈繃帶，膝蓋附近也有不少上過藥的痕跡，好像經歷過一場災難、剛剛劫後餘生似的，連頭髮也比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少了一大截。
實渕心疼得不行：「小崎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朝日奈崎以為他在說自己的新髮型不好看。她捏起一縷髮絲，有些局促地問道：「忽然換髮型果然還是很奇怪吧？好像一不小心就剪多了。」
葉山馬上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彌補道：「沒有沒有！這髮型很適合你！只是……嗯，看著似乎比玲央姐還短一點？」
朝日奈崎本就局促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更加僵硬。
實渕開始詛咒葉山。但他插不進話，因為赤司開口了。
赤司說：「不必為這種小事擔憂，頭髮早晚會重新長長。新髮型不錯，確實很適合你。」
「真的嗎？」
「真的。」
新髮型得到了赤司的認可，朝日奈崎安心許多。
實渕也終於有機會可以完整地表達出自己想問的問題了：「不是髮型啦！我是說小崎妹妹你怎麼受傷了呢？臉上也是的，女孩子的臉最需要保護了呢！」
朝日奈崎笑笑：「前幾天遠足的時候不小心摔得厲害了些……謝謝玲央姐關心。臉上的傷沒事，應該很快就能好。」
實渕和葉山當然都不相信這些傷是她自己摔出來的。
可朝日奈崎沒給他們留下提問的時間，而是轉身對赤司說道：「我來還赤司君的衣服。」
她左手提著兩個袋子，一個裡面裝有赤司的校服外套，另一個裡面則是她的新校服。兩個袋子總不能同時遞給赤司，所以她打算先把裝著新校服的袋子換到被醫生囑咐過不能過多使用的右手上。
誰知赤司看透了她的想法，直接從她左手裡拿走其中那個較小一些的袋子，並告誡她道：「你右臂有傷，儘量不要負重。」
朝日奈崎啞然：一身新校服而已，算得上是負重嗎？
但她還是沒有忘記再次道謝：「赤司君，謝謝你的衣服。」
赤司說：「你那天晚上謝過很多次了，不要這麼見外。」
不明所以的實渕和葉山正處於掉線狀態。他們完全不清楚赤司和朝日奈崎在說些什麼，就算是葉山，也覺得此時不該插話。
朝日奈崎走後，實渕問赤司：「其實事情不像小崎妹妹說的那麼簡單吧？小征你居然都沒有保護好她嗎？」
赤司垂眼看著袋子裡疊放整齊的校服外套。
良久之後，他說：「我也有力不能及的時候。」
下午，籃球部一天的訓練全部結束。實渕在休息室裡碰到了正獨自一人下著將棋的赤司。
「小征，我都聽說了。」實渕感慨萬千，「小崎妹妹真是個堅強又溫柔的『薩摩女子』啊……所以，你打算怎麼解決那些混帳？」
赤司把玩著手裡的棋子，嘴角微微一勾：「罪犯想去他們該去的地方，這我可管不了，我能管的無非就是讓他們這輩子都別想逃過法律的制裁罷了。至於某兩個傢伙……除非他們有能力到國外去上學，否則，日本沒有哪所學校敢收容他們。」
實瀏恍然：「也對。你們赤司家有錢有權，這點小事情，肯定難不倒你。」
薩摩女子：在日本，「薩摩女子」的意思是既溫柔又堅強的女性，比如天璋院篤姬。
第17章 重大事件
黃金周假期結束，學生們回校上課。
短短幾天過後，開學歸來的洛山學子們就得知學生會的會長要換人了。
新會長的選舉工作已經緊鑼密鼓地展開，若想當選新任會長，不僅要擁有最多票數，還要有前任會長的提名。
作為被校方看好的候選人，赤司眾望所歸地成為洛山建校史上的首位一年級會長。
既有前任會長的吐血強烈推薦，又有洛山校方的背後默默支持，在新生中享有極大聲譽的赤司天時地利人和占全。根本不用刻意拉票，他就以壓倒性的勝利成功當選為新會長。
兼任了洛山籃球部隊長的赤司會長正式踏入「每天忙到不見人影小分隊」的行列。但是，當學生會的眾位成員紛紛表示「焦頭爛額、換屆好煩」的時候，赤司會長的駕輕就熟和遊刃有餘就讓他們嫉妒得想發瘋了。
——特別是上任不負責會長撂下若干爛攤子的現在。
提前引退的會長以「啊哈哈哈我什麼都不知道呀反正我快卸任了你們都去找赤司君吧」這種讓人幾欲一刀將其砍殺的言論擅自罷工了半個月，硬是在黃金周放假前就停止了所有的檔批閱。
等赤司全面接管學生會時，學生會的工作量已然積壓成災。
…………
「山口，這周結束前把期中考試的準備工作完成，相關事宜去找田中老師商量。今天下午打出一份內容更詳細些的期中考試通知，明天早上我要在公告欄裡看到這張通知——不要像昨天一樣，剛貼上去沒多久就被將棋部的比賽宣傳擠掉了。」
「是！」
「佐藤，足球部的賽前資金申請有問題。你去問問他們的部長或經理是不是故意在後面多填了一個零。他們申報的資金總額比籃球部的數字整整高了十一倍，是數學沒學好，還是認為我算不出這種連小學生都會的東西？駁回重算，按順序一層一層審核完畢再提交上來。」
「明白。」
「不必跟他們說什麼客氣話，免得他們認為學生會裡都是一群好捏的軟柿子。順便警告我們的會計，想放水也不是這麼個放法，就算她男朋友是足球部的主將，學生會也沒義務幫他們攬下多餘的帳單。若有下次，直接撤職。」
「明白！」
…………
赤司有條不紊地處理著一份又一份的檔，他面前堆著的檔山很快就消失了大半。
「嗯？圍棋部申請增加活動經費……理由不充分，駁回。黑白棋部活動計畫……這鬼畫符般的表格未免太考驗閱讀者的抽象思維能力了，駁回。唔……將棋部又申請調換活動室？」
赤司對著其中一張申請表大皺眉頭。
副會長橋本聞言立即說道：「將棋部從去年開始就不停地遞交申請表，一直沒被通過，這已經是今年開學以來第五次申請了。說實話，他們的部員數量雖然號稱上百人，可是真正堅持每天都參加部活的人卻很少，現有的活動室絕對足夠他們使用。」
既然如此——
赤司言簡意賅地說道：「駁回。」
他將申請表隨手扔進腳邊的廢紙簍。
——廢紙簍裡還有其他已駁回的檔正等著被人塞進碎紙機。它們的命運與普通廢紙並無兩樣，因為它們都沒有熬過赤司會長的最終審核。
與學生會比起來，目前正備戰期中考試的各個班級反而不算忙碌了。
為響應學校的號召，每班都在自己的宣傳欄裡換上了與考試相關的內容，有的是古文常識、有的是勵志名言。朝日奈崎所在的班級則由班導森見老師親自向校長請了一副墨寶，打算把這張鼓勵大家努力學習的書法作品掛在教室牆上。
要把一副兩米高的墨寶掛到牆上，並且還不會被教室裡的課桌擋住下麵的字，那就只能從牆壁最高處打釘子了。
這天上午的大課間，朝日奈崎剛想找班裡稍微高一點的男生過來幫忙，那三個曾經與她作對的男生就爭先恐後地湊到她面前毛遂自薦：「班長，我們來幫你幹活！」
說著，他們就跑前跑後地到隔壁班借來釘子和錘子，又把課桌搬到指定的地方。個頭最高的那個男生當仁不讓地踩著桌子就把校長墨寶用釘子掛在了牆上。
「……哇！」
親眼目睹全過程的其他同學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
風早理花笑著對朝日奈崎說：「我看他們都快成你的班長助手啦。」
自從黃金周假期結束後，這三個男生就向朝日奈崎鄭重道歉過好幾次。朝日奈崎起初還為他們當時對她見死不救、只顧自己逃命的行徑感到氣憤不已。後來她也想通了，這幾個男生畢竟不是推她的人，再說在那個時候，誰不先考慮自身安危呢？
想通歸想通，但朝日奈崎依然氣不忿地對這三個男生愛理不理。
不過，令朝日奈崎稍感意外的是另外兩個男生。開學後，他們竟然不聲不響地辦理了退學手續。如果只是那個推人的男生倒還好說，畢竟他也沒臉再和她繼續同校了，可是還有一個男生，他又是為什麼要退學呢？
新生剛入校一個月就有兩個人退學，據說還是因為遠足時嚴重違紀才選擇自動退學的，這讓洛山的學生議論了好一陣子。
有個別知情者對當天發生的事情略有耳聞，但他們不說就沒人知道。
沒過多久，赤司當選為新一任的學生會會長，大家的焦點頓時都放在了赤司身上，誰也不會再去注意學校忽然少了兩個名不見經傳的一年級男生。
在這種大環境下，朝日奈崎和赤司雙雙成為班級明星。
赤司是因為學生會會長的身份，而朝日奈崎則是因為班導老師在班會上的表揚。
由於遠足那天是副班長帶隊回校，同學們都不知道班長朝日奈崎發生了什麼。直到森見老師說她遭遇了歹徒，大家才明白班長沒有出現的原因。
據森見老師說，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朝日奈崎依然保持冷靜、臨危不亂，而且她做筆錄的時候思路清晰，把全部過程完整地敘述了出來。一般女生早被嚇得泣不成聲、語無倫次了，她不僅沒哭，還在負傷的情況下堅持完成筆錄，為警方提供了大量證詞。
朝日奈崎一下子就變成了班裡的英雄人物。
許多男生都對她刮目相看：「朝日奈，沒想到你膽子挺大的嘛！」
朝日奈崎滿不在乎地回答道：「你們未免也太小瞧我了。雖然比不上赤司君，但是身為班長，我可不打算輸給任何人。」
至此，朝日奈崎一戰成名。
這天下午，朝日奈崎因故沒能參加將棋部的活動。將棋部向來不管部員們的出勤率，到期末的時候依然會給部員們一個「社團評定合格」。
部活結束前，將棋部的小島部長日行一問：「我們的活動室調換申請還沒通過嗎？」
「不知道。」
「不清楚。」
「不曉得。」
部長大人得到的一律都是與「不」相關的答案。
小島生氣了：「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不就是沒通過嗎？明天讓副部長去找那個赤司，我就不信連我們的副部長都奈何不了他這麼一個小小的新生！」
有人歎氣了：「部長，這不是通過不通過的問題，而是我們送去的申請全被赤司會長駁回啦！副部長今天中午已經去找赤司會長談過了，軟硬兼施，用了各種手段，可赤司會長依然沒有鬆口。沒辦法啊，這任會長比前任會長難纏多了呢。」
小島部長握拳：「怎麼可能沒辦法？看我使出殺手鐧！」
於是第二天的中午，小島部長把她的「殺手鐧」派到了學生會，並再三叮嚀道：「一定要裝可憐，淚眼汪汪地看著他，懂了嗎？記住了，男生最容易對美女心軟，要合理利用你的武器！」
「我、我知道了……」
十分鐘後，「殺手鐧」回來了，而且還是哭著回來的。
「部長！嗚嗚嗚……人家好害怕！」可愛的小學妹這回真哭得「淚眼汪汪」了，「赤、赤司會長好可怕！人家再也不去了啦！嗚嗚嗚嗚嗚……」
翹首以盼的小島部長頓時大驚失色：「什麼？這怎麼可能？！」
被譽為「洛山萌神」的小姑娘一邊哭一邊把她剛才受到的委屈傾吐了出來：「人家、人家進去之後就被好多學長圍住了，他們都以為人家想加入學生會！還有，還有赤司會長……嗚嗚嗚嗚！」
從她斷斷續續的描述中可以得知，她先是被一群兩眼發綠光的學生會單身狼團團圍住，各種打聽她有無男友、有無戀愛意向、有無加入學生會的想法。等她好不容易掙脫包圍、找到坐在最裡面的赤司時，赤司只用他那雙異色眼睛瞥了她一下，立即就把她嚇得說不出話了。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敢說明自己的來意，並將申請遞給赤司。
赤司沒有理會這份申請，而是語氣冰冷地說道：「駁回。」
「洛山萌神」當場就被赤司會長嚇哭，前後時間不超過三秒。
就算所有在場的學生會成員紛紛用譴責的目光悄悄看向赤司，親愛的會長大人也不為所動，仿佛不管將棋部派來的是萌神還是死神，他都一視同仁。
小島部長拍案而起：「可惡！赤司你太過分了！」
義憤填膺的小島部長決定親自上陣。
結果可想而知，她鎩羽而歸。
——凡與赤司征十郎叫板者，死。
正經八百地遞交申請書的方式用過了，疲勞轟炸的方式也用過了，副部長的勾心鬥角、綿裡藏針完全不管用，美人計徹底失效，現在連小島部長都束手無策、無可奈何了。
該怎麼辦？
有個三年級的學姐想了下，然後建議道：「咱們部裡不是有個和赤司會長同班的女生嗎？據說她和赤司會長在初中就是同班同學，肯定有點交情，多少會給她三分薄面……不如讓她去試試？」
小島部長大喜過望：「好辦法！」
有人弱弱地提出意見：「那個……部長？美人計還要再用一次嗎？不是已經失敗了嗎？」
小島部長再度握拳：「不試試怎麼知道能不能成功？好，你們誰認識這個女生？下午放學後把她給我找出來！」
那位三年級學姐說：「我認識。我也是帝光畢業的。」
就這樣，將棋部臨時通知所有部員必須於放學後速至將棋部所在的社團活動室，有特殊情況者可以提前說明，否則一律以缺席處理，附加社團期末評定不合格。
朝日奈崎正好要參加學生會召開的班長會議，所以就先去將棋部請了個假。
她被一位三年級的學姐從頭到腳打量了半天，接著又從她口中得知自己要在班長會議開完後儘快趕往將棋部。
一一居然這麼緊急？
朝日奈崎滿腹疑惑地心想：到底發生什麼重大事件了？
第18章 統籌能力
雖然對將棋部的臨時通知懷有疑慮，可是朝日奈崎現在也不得不因為時間的緊湊而加快腳步向學生會走去。
平時運動量不算大的朝日奈崎除了上體育課時的長跑測試之外，很少能像今天這樣匆匆忙忙地從教學樓快走到位置偏僻的將棋部活動室、再從那裡小跑回位於教學樓一樓的學生會——不過她總算按時抵達了。
扶著會議室的門框，朝日奈崎半低著頭輕輕喘息著。
放眼望去，各班班長的座位幾乎坐滿。然而朝日奈崎很快就發現今天的情況有些特殊。
這是換屆以來第一次由新會長主持的班長會議。
照理來講，班長們應該很重視這次會議才對，畢竟大家都要彼此瞭解一下，先摸清這位新會長的性格脾氣和行事作風，免得日後處理起班級工作或社團工作時，一不小心就招惹了會長，引來對方的怨恨。學生會權力很大，如果學生會的最高決策者在你背後狠命地扯你的後腿，那真是什麼活動都難順利進行了。
但這也只是「照理來講」。
會議室裡的氣氛很微妙。參加過前幾次班長會議的朝日奈崎認識了不少三年級的班長，這些班長今天沒有到齊，而是讓其他人代替他們來開會。
——三年級今天難道還有比學生會的班長會議更重要的事情嗎？
朝日奈崎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找到自己前幾次來開會時的固定座位。
還沒把椅子拉開，她就被旁邊一名翻看著檔的幹事攔住了：「請問……啊，您應該是一年級的朝日奈班長吧？不好意思，您的座位在前面，這裡是三年級區域。」
朝日奈崎輕輕地「誒」了一聲，抬頭仔細研究了一番座次安排。她注意到所有一年級的班長竟然全坐在了靠近首席的位置上，而本該坐在那裡的三年級班長都「敬陪末座」地由前排挪至後面。
——三年級的學生會成員剛卸任沒多久，一年級和三年級的座次就徹底調換過來了，好像不太符合規矩吧？這是要下克上的節奏嗎？
三年級的班長沒到全、二年級的班長不表態，一年級的新生班長們也只好緘口不言。
偌大的會議室裡十分安靜。眾人都眼觀鼻鼻觀心地保持著沉默，與朝日奈崎之前參加過的那幾次班長會議的輕鬆氛圍完全不一樣了。
朝日奈崎的座位與首席只隔了兩個人，稍一抬眼就能看到坐在首席上的赤司。
待她坐下之後，赤司發話了：「一二年級的班長還有幾個人沒來？」
幹事又翻了翻檔：「兩個。會長，還有五分鐘就到開會時間，要繼續等嗎？」
赤司說：「繼續等。」
作為倒數第三名的朝日奈班長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就算沒有遲到，可是讓大家坐在這樣氣氛壓抑的會議室裡等著開會，晚來的人……真是罪孽深重啊。
她默默地在心裡為各位承受了巨大壓力的班長們奉上了自己的歉意。
五分鐘後，赤司說：「開始吧。」
幹事開始點名。
一二年級全員到齊，並且都是班長本人。三年級那邊的問題就大多了，先是將近一半的班長只派了代表出席會議，而後又有一個班長在點名的時候大大咧咧地推門進來，如入無人之境，若無其事地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
見大家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這位班長還嬉皮笑臉地說：「抱歉、抱歉，不小心就來晚了，啊哈哈……」
無人回應他那自得其樂的笑聲，除了赤司。
赤司語氣沒有半點起伏地說：「無故遲到者不得參加班長會議。出去。」
對方一愣：「……哈？你什麼意思？不就晚到幾分鐘嗎？反正會議還沒開始。以前會長說在會議正式開始前進來就不算遲到的嘛！」
赤司無動於衷：「不要讓我再重複第二遍：出去。」
這個班長當即摔門而出。
赤司沉默了幾秒，接著對幹事吩咐道：「把他的名字從名單上劃掉。」
幹事動作麻利地執行了赤司的命令。
赤司環顧四周：「還有想走的人嗎？」
——沒有。
經過這段小小的插曲，哪怕朝日奈崎再遲鈍，她也該看出三年級的學生在用各種方式發洩他們心中對新會長的不滿。
上屆會長還沒到卸任的時間就提前下臺，即使不明說，大家也清楚他根本不是「引退」，而是被逼無奈。到底是校方給了他什麼不好的暗示，還是赤司身上的光環太亮、讓他不得不早早地考慮退位讓賢，那就無人知曉了。
三年級的班長們嘴上說得好聽，誰又能真正願意聽從後輩的指揮？而且三年級有很多班長在學生會兼任著不小的職務，會長提前走人，他們也緊隨其後地展開了撤退行動，接二連三地遞交了引退申請。這正是學生會在換屆時差點全面癱瘓的主要原因之一。
那個可惡的混帳會長自己一走了之不說，還帶動了一批三年級的前輩們跟風辭職，害得我們這群可憐的二年級被迫接下所有工作，真是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泄我心頭之恨！
——此乃橋本副會長的強烈心聲。
至於新會長赤司對這件事情抱有什麼看法……天知道。
話雖如此，其實單從會議座次安排上的轉變就已經可以看出新會長準備改革舊制度的決心。
洛山以強者為王，赤司則是強者中的王者，他是當之無愧的「洛山之王」。沉浸在過去榮耀中的人沒資格以老賣老，既然三年級的學生都用「以學業為重」這樣的藉口辭掉了學生會的職務，那麼赤司所統轄的學生會也不願為他們的引退而惋惜，反正他們確實該好好準備來年的升學考試了。
因此，在會議開始前，赤司簡單地說了幾句話：「我不會天真地認為每個人都樂意服從我，但我是絕對正確的存在——關於這點，你們很快就能明白。另外，三年級的諸位，煩請你們將我接下來的提醒記住：洛山不需要無用之人。如果你們能服從於我，那麼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不能，我將從此無視你們的存在。」
朝日奈崎低下頭，儘量不讓自己捏著圓珠筆的手指抖得太明顯。
——這樣的赤司使她久違地又感受到了那種油然而生的懼怕之情。
赤司是個不喜拖遝的人，所以由他主持的會議議程簡潔、目標明確，期間沒有夾雜任何玩笑調侃類的閒話。會議內容不多，先強調了一下即將到來的期中考試，再來就是針對學生會最近發佈的一些政策進行了闡釋，最後又叮囑各班班長應當配合好即將到來的各大比賽，以免節外生枝。
會議只用十幾分鐘就結束了，創下朝日奈崎所知道的最快記錄。上屆會長總喜歡在開會的時候插科打諢，明明五分鐘就能說完的事情，經他一插嘴，話題就被扯到九天雲外去了。
——果然一換會長，學生會的風氣也跟著一起換了。
開完會，朝日奈崎的心情有點矛盾。
洛山學生會有個老傳統，為方便各項活動的展開，執行委員將由每個班的班長兼任，並隸屬于學生會下屬的執行委員會。前任執行委員長這次也和會長一起卸任了，現在急需選出一位新的執行委員長。有兩年執行委員長經驗的朝日奈崎想參加競選，並且她相信自己能夠當選。
問題在於……會不會有人議論赤司照顧本班班長呢？
儘管朝日奈崎知道赤司向來公正嚴明，但其他人未必知道。赤司已經被三年級的前輩排斥了，她不希望在競選執行委員長這件事情上再給他添更多的麻煩。
帶著些許悵然，朝日奈崎走進了將棋部的活動室。
幾分鐘後，朝日奈崎不悵然了。
她哭笑不得地拿著一張申請表重新前往學生會，耳邊還回蕩著小島部長的辯解：「我們將棋部的活動室太寒磣了啦！與我們這種百人大部完全不搭調嘛！而且這裡太偏僻了，好多部員都因為活動室太遠而不願意參加部活，這個問題才是必須要儘快解決的啊！」
朝日奈崎倒也覺得將棋部的活動室的確有些偏，不過，他們不想要這個地方，不代表著別人也不想要。剛才朝日奈崎路過古典文學研究部的時候正巧與那位可愛的女部長同行了一段路。一聽到對方正苦惱於如何才能讓調換僻靜活動室的申請順利通過時，同樣是古典文學研究部部員之一的朝日奈崎二話不說地就接過了部長的申請表。
於是，朝日奈崎肩負雙份期望，來到了學生會。
進門之後，朝日奈崎先向周圍正忙碌著的學生會成員點頭示意，然後輕聲問道：「赤司君呢？」
站在門口研究計畫書的佐藤副會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隔壁。」
她的態度並不算很好，朝日奈崎倒也沒有往心裡去。她知道佐藤副會長為人冷漠，平時說話一直都十分精簡到位。
朝日奈崎笑著致謝，接著就關上門，朝隔壁的教室走去。
學生會的門一關，眾人的議論隨之開啟：
「『那位』剛才不是來開過會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先等一下：『那位』是哪位？」
「哎呀，就是赤司會長他們班的班長，剛才那個短頭髮的女生啦！」
「為什麼要用『那位』來稱呼她？好奇怪的說。」
「嘖，這你就不懂了吧？『那位』可是打敗赤司會長成為班長的牛人啊！想想看，是那個赤司會長啊！」
「我聽說赤司會長從未失敗過一次。那個女生不可能打敗赤司會長，我認為應該是赤司會長自己辭掉了班長的職務，他們班的班導老師沒辦法，只好再選一個班長。」
「不管怎麼說，她也是……」
眼看眾人圍成一團地八卦起來，佐藤副會長冷氣全開：「聊夠了嗎？還不快工作。」
「是——！」
在冰山副會長那寒霜般的眼睛的掃視中，學生會瞬間恢復忙碌狀態。
而另一邊，朝日奈崎已經找到赤司。
她將兩張申請表交給赤司：「上面那份是將棋部的申請表，下面這份是古典文學研究部的申請表，都是關於更換活動室的申請。」
赤司皺眉：「怎麼是你？」
朝日奈崎心中喟歎：我也不想來。
但她不能這麼說，所以只好告訴赤司，她是順路幫這兩個社團的部長把申請表拿來的。
赤司也不拆穿她這經不住仔細推敲的謊言：「兩邊的部長都請你幫忙了？」
朝日奈崎說：「是啊。」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其實我覺得將棋部真的不需要再另外申請活動室了，不過這畢竟是學姐的請求，我只能照辦。倒是研究部的活動室確實該換個地方了，我們研究部現有的活動室位於操場附近，每到下午都能聽見足球部的人在大聲吆喝。不如……讓將棋部和研究部的活動室調換一下？」
赤司沒有對朝日奈崎的提議發表任何觀點。
他將上面那張申請表拿開，先從古典文學研究部的申請表看起。
古典文學研究部的部員全是喜歡看書的學生，研究討論時也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活動室。根據他們填寫的申請理由可知，研究部的活動室裡擺放了很多書架，依然空蕩蕩的，剩餘空間較大，有些浪費資源，所以哪怕他們重新申請後得到了一間較小的活動室也毫無怨言。
——古典文學研究部的活動室倒正適合給每天都在嚷嚷著想換大活動室的將棋部。
赤司把兩張申請表放在橋本副會長麵前：「同時批準。讓他們一個星期後互換活動室。」
朝日奈崎那能夠打動魔鬼會長的統籌能力實在令橋本副會長歎為觀止、自歎弗如，但他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明白，會長。」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03
第19章 主動幫助
朝日奈崎沒料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話竟然真的被赤司採納，想想古典文學研究部活動室所在的那個特殊位置，她就覺得自己不能坐視不管：「……赤司君？」
赤司回頭：「嗯？」
「這樣真的好嗎？我是說……將棋部的部員們在下棋的時候也需要保持安靜的吧？萬一小島部長再來遞交申請什麼的，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赤司抿抿嘴：「隨時恭候。」
橋本副會長插話：「朝日奈同學，將棋部的部長找會長不知有多少次了，哪次都沒成功過，你不用擔心。」
朝日奈崎收起心裡對將棋部的那點小小的愧疚，準備告辭。
赤司卻喊住了她：「崎，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回教室。」
朝日奈崎停住腳步，一時也想不出拒絕與赤司同行的藉口。出於一種對赤司的本能上的敬畏，她不敢不聽從他的命令，所以只好默默地站在門邊，靜靜等待赤司把他手邊所有的檔依次歸入資料夾內、再將資料夾整齊地排放在桌旁的書櫃裡。
打算和會長一樣提前走人的副會長橋本則驚訝于赤司對朝日奈崎的稱呼。
雖說橋本與赤司共事的時間較短，但這不妨礙他摸清赤司的一些小習慣。比如赤司喜歡直呼他認可的男生的名字，無論對方是同級生還是高年級。在赤司眼中，年齡的大小不是問題，能力的高低才是衡量一個人的標準。
赤司當選會長之後也一度直呼過橋本的名字，橋本當時就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狀，以死進諫：「會長！求你別喊我那不忍直視的名字行嗎？」一個大男生叫「愛理」什麼的傷不起啊！
儘管赤司後來遵照橋本的意思改稱他的姓氏了，不過橋本發現赤司對學生會其他男性部下的稱呼依然是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名字，對女生的稱呼則無一例外地全是姓氏。連經常協助赤司處理檔、審閱計畫書的佐藤副會長——她從未被赤司直呼過一次名字——也包括在內，雖然佐藤本人並不怎麼在意就是了。
橋本如今終於找到一個能被赤司特殊對待的女生。
——唔，該怎麼說呢？這大概算得上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看著赤司和朝日奈崎一前一後離開學生會辦公室時的背影，連猜不透赤司內心所想的橋本也不得不摸著良心說句實話：這兩人之間的確存在著一種讓他一眼望去就會發出「哇啊好般配」慨歎的奇妙和諧感。
再結合朝日奈崎平時的表現，橋本覺得自己大體上可以理解赤司為什麼要選擇她了。
赤司身邊的女生一般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絕對盲從，一類是絕對懼怕。
絕對盲從的女生沒有自我判斷力，她們只會把赤司當神一樣供奉起來。赤司大神也是人，他肯定不願意從自己的信徒裡面挑出一個每天只懂得陶醉地捧臉高呼「赤司大人好棒」的小姑娘。橋本一度很看好佐藤這樣能保持自我的女生，然而佐藤實在太缺乏身為女性的自覺了，每天都冷冰冰的，簡直要把男生所有的熱情都凍死。赤司本人就是這種性格，兩人湊在一起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絕對懼怕的女生喪失了與赤司正常交流的能力，她們會在赤司靠近時放聲尖叫、逃之夭夭，甚至不敢多看赤司一眼，完全把赤司當成了洪水猛獸。以橋本的觀點而言，朝日奈崎應該可以劃入「絕對懼怕」的行列中來，但她偏偏又兼具了敢同赤司平等對話的勇氣，這點與佐藤副會長相似。然而朝日奈崎比佐藤柔和多了，是個典型的治癒系溫柔少女。橋本曾經仔細觀察過這位代替赤司成為班長的女生，除了彙報班級情況以外，她很少在班長會議上抒發個人意見，可是一旦她發言，那必然就會直擊要害地切中問題的核心。
有頭腦又溫柔、不會因為赤司的絕對正確和絕對霸氣而迷失自我，從這幾方面來看，朝日奈崎確實比較適合赤司。
但是——
清楚赤司家世背景的橋本忽然替朝日奈崎擔憂起來：她能扛得住來自會長家的壓力嗎？
這個奇怪的念頭剛一出現，橋本就唾棄起自己的多管閒事：這兩個人到最後能不能修成正果還不好說呢，他在這裡閑著沒事瞎擔什麼心？
橋本甩開腦中那些雜七雜八的想法，走出學生會辦公室，鎖上門就轉身離開了。
與此同時，朝日奈崎和赤司還在回教室的路上。
現在正是放學後的社團活動時間，大家都去參加部活了，沒有活動的學生也直接回家了。教學樓內剩下的學生不多，沿途路過的教室裡偶爾有兩三個值日生在寫著班級日記。
朝日奈崎思考著班長會議上發生的事情。說實話，她有點不太贊同赤司的某些做法。理智告訴她赤司是正確的，她該相信赤司，但是朝日奈崎真心覺得自己無法靠近赤司，因為他太強勢，總容易讓她的神經緊繃起來，好像隨時都要應戰一樣。
赤司不動聲色地多看了朝日奈崎幾眼，而後問道：「你打算參加這次的競選嗎？」
不必赤司多做解釋，朝日奈崎也明白他說的競選是什麼：「……嗯，稍微有點在意吧。不過我還沒確定要不要參加，畢竟是剛進學校的一年級新生，我怕自己不能服眾。」
——這理由太牽強了。
赤司表情平靜、言辭尖銳地問她：「那麼你是怕自己不能服眾，還是怕別人議論你？抑或是在無聊地替我著想，抱著可笑的猜測認定我將被人指責『任人唯親』？」
朝日奈崎沒想到赤司會直接剖開她的那點小心思，頓時手足無措了：「我、我沒有……」
走到教室門前的赤司推開門，頭也不回地對她說道：「競選是投票表決，我想不出你有什麼理由不參加。當眾唱票的結果並不是我這個會長所能左右的，你何必庸人自擾？為了別人而隱藏自己的實力，這樣的前帝光學生會執行委員長朝日奈崎，我不認識。」
朝日奈崎雙頰通紅，羞愧得要命。她不知道赤司原來是這麼看待自己的，更不知道赤司還會出言鼓勵她參與執行委員長的競選。
而赤司已經走到自己的座位邊，從桌子裡拿出一疊複印紙了。
他重新回到仍然站在門口的朝日奈崎身邊，將複印紙遞給她：「課堂筆記。」
朝日奈崎愣愣地接過這疊複印紙，傻乎乎地抬起頭問：「什麼課堂筆記？」
赤日挑眉：「你前段時間受傷了，課堂筆記應該沒辦法補全吧？這是我的筆記影本，本來該在下午上課前給你，但是學生會的事情太多，我回來的時候已經快上課了。」
朝日奈崎在遠足時右臂受傷，開學後一直被各科老師照顧，不僅沒到黑板上做過一次題，老師們也沒要求她必須每天都上交作業，但是該有的課堂筆記卻不能就此落下。每天下午放學後，朝日奈崎都會把風早理花當天的所有筆記全部借去複印。可風早理花的字跡實在太糟糕，筆記內容丟三落四，重點難點也弄不清楚，朝日奈崎每晚都看得頭暈眼花，卻又不得不在第二天繼續借她的筆記複印。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班裡的大部分同學喜歡把知識點直接記錄在課本上，借閱他們的筆記，既不方便拆開課本進行複印，又會耽誤他們回家複習功課。
赤司倒是有筆記本，可朝日奈崎不好意思開口。
一是因為她之前麻煩過赤司很多次。比如那天晚上他帶她去醫院做完檢查後又把她送回家。她欠赤司的人情太多，快要償還不清了。
二是因為她至今沒有完全克服對赤司的恐懼。即使朝日奈崎能夠比較輕鬆地和赤司展開對話，她偶爾也會感覺到赤司好像突然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讓她瞬間就從輕鬆自如的狀態跳進寒冷的冰窟，全身不由自主地為之發抖。
——這種奇妙的感覺從何而來？
朝日奈崎也不清楚。
有時候，赤司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氣場令朝日奈崎恨不得立刻逃得遠遠的。可最近一段時間，她又忍不住想依賴他，感覺只要有他在身邊就很安心。
如今這個令朝日奈崎又害怕又感激的人竟然注意到她在借閱筆記上的難處，並再一次主動出手幫助了她……
朝日奈崎微微一動，慢慢地把筆記影本抱在懷中，極力無視自己那顆躁動不安地叫囂著「快離開」、「快躲開」、「快逃開」的心臟，強制自己抬起頭來看向她最害怕的那雙異色的眼睛：「謝、謝謝赤司君。」
——除了總也說不完的感謝，她再也想不出其他任何話語。
朝日奈崎不知道自己臉上帶著什麼樣的神情，更不知道她的這種神情產生了什麼影響。
赤司半天沒反應。
朝日奈崎心裡惴惴的，不清楚是不是剛才的道謝又讓赤司不滿意了。或者……赤司還在為她不想參加競選的事情而生氣？
——到底是什麼呢？
道謝之後就沒有了下文的朝日奈崎早已將視線從赤司臉上挪開，慌慌張張地尋找著教室門上的小油漆點。就在急於掩飾自己情感的時候，她還不忘偷眼瞄幾下赤司。
過了好一會兒，赤司才別開臉，語氣依舊淡然：「……沒什麼，不用謝。」
又過了一小會兒，赤司問她：「快要期中考試了，最近在學習方面有什麼困難嗎？我記得你的英語不是很好。」
朝日奈崎好像終於把教室門上的油漆點找完了。
她重新看向赤司，一臉輕鬆地笑著回答：「沒有困難啊！英語的話……因為長谷川老師講得很透徹，所以我有信心能在期中考試時考出一個好成績。」
「長谷川老師？」
赤司不記得教他們的老師中有姓長穀川的人。
朝日奈崎解釋道：「長谷川老師是我的家教，住在我家隔壁。」
赤司對朝日奈崎口中的「長谷川老師」不是很感興趣，也沒再追問，只說了句「是嗎」就結束了兩人之間的所有對話。
分別要去籃球部和將棋部的赤司和朝日奈崎在樓梯口互相道別，然後一個繼續向前、一個開始下樓。
十分鐘後，得知將棋部即將與古典文學研究部互換活動室的小島部長險些氣瘋。
她一邊使勁拍打著桌面，一邊痛駡赤司的狡詐無情：「那傢伙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學校還有那麼多的空閒教室，他準備留著給誰用？他還能留著給誰用！難道非要把我們換到折騰死人的地方他才甘心嗎？研究部那邊的活動室窗戶正對操場，每天都有一群野猴子在外面大呼小叫，讓我們可怎麼下棋啊！氣死我啦！真是氣死我啦！」
朝日奈崎默默地抱著赤司給她的筆記影本後退幾步，心想：如果小島部長知道她懷裡的這疊複印紙源自赤司君，她絕對會更加瘋狂的。
為免遭池魚之殃，與她一同後退的還有其他各位將棋部的部員。在這種關鍵時刻，大家都不想被部長的怒火波及到一星半點兒一一弄不好可要吃一記」社團期末評定不合格」呢。
最後，小烏部長厲聲大呼道：「赤司征十郎！這個梁子，我算是和你徹底結下了啊！」
第20章 家庭教師
「在考上大學前，不得戀愛。」
長谷川悠紀一本正經地做出了如上宣言，接著又補充道：「這是我家的家訓。順便，我大哥東大畢業，我妹妹帝光第一，我本人的成就也不必多說了吧？」
正在解題的朝日奈崎停下手中的筆，滿臉茫然地看著他：「……所以？」
「所以呢，」長谷川悠紀笑得眉眼彎彎，看起來十分友善，可是他說出來的話卻尤其惡毒，宛如詛咒一般，「如果你現在談戀愛，那麼你的東大夢想就會被這種幼稚的感情打破。」
「……所以，長谷川老師為什麼忽然說起戀愛的事情了？」
朝日奈崎完全跟不上家教老師的思路。
見家教學生沒有聽懂自己話裡的含義，長谷川悠紀雙眉一揚，信手將朝日奈崎放在桌上翻閱的筆記影本拿了起來。
只隨便看了幾頁，他就篤定地說道：「這是男生的筆記吧。」
朝日奈崎略感驚訝：「老師怎麼看出來的？」
長谷川悠紀沒有回答朝日奈崎的疑問。他修長的手指又翻了翻另外一份筆記，然後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挺有心的嘛。」
兩份筆記影本都裝訂得一絲不苟，邊緣像被切紙刀切過了似的整整齊齊，還加了封面。封面上分別龍飛鳳舞地寫著「數學筆記」和「英語筆記」。筆記內容詳實而不囉嗦，重點突出、難點明確、條理清晰，每頁外側都有留白，某些起到了點睛作用的批註甚至快要趕上長谷川悠紀這個家教老師的講解。數學筆記字跡遒勁、端正中帶著幾分深藏不露的霸氣，而英文則流暢瀟灑，在隨意中透著些漫不經心的倨傲。這漂亮的字體絕不可能出自于先前那個連課堂基礎內容都記錄不完整的女生之手。
按封面上的標注來看，筆記應該是各科兼具才對，可惜朝日奈崎只帶來了其中的兩份，不然長谷川悠紀還能從其他筆記中分析出這個男生的更多特徵。
長谷川悠紀只顧研究筆記，朝日奈崎也沒再理他，而是低頭繼續同數學題作鬥爭。
片刻後，長谷川悠紀再次提醒她：「不要談戀愛，明白沒有？」
朝日奈崎沒好氣地回答道：「明白了！我才沒時間談戀愛呢……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學習，班裡還有好多要忙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和哪個男生交往。」
總被家教老師打斷解題思路的朝日奈崎一邊眉心微蹙地重新審題，一邊以手指將散在耳畔的髮絲攏到耳後。
她在遠足時受的傷已經基本痊癒了，只是臉上還有一小塊皮膚的顏色比較淺，一看便知這裡是之前擦傷的地方。遮住半邊臉的髮絲被別至耳後，露出了她正在認真思考的面容。過了一會兒，她眉心舒展，臉上綻開一抹漾著一絲得意的微笑。
於是，長谷川悠紀知道，他這位性格中帶著些許倔強的學生已經找到正確的解題方法了。
朝日奈崎用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才把長谷川悠紀佈置的十道數學題全部解開。長谷川悠紀檢查了一遍解答過程和最終結果，指出她的兩處錯誤，並給她詳細地分析了錯誤原因。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朝日奈崎又一次遭受了慘無人道的全英文打擊。
長谷川悠紀以英語口述題目，讓朝日奈崎在紙上寫出答案。可是長谷川悠紀的英語流利自然得沒有半點本土發音，這使聽慣了日式英語的朝日奈崎無法準確地分辨出他所說的每一個單詞的意思，稍有對應不上的地方，答案便錯得離譜。然後，長谷川悠紀那仿佛永遠不會詞窮的嘲諷技能就緊隨其後地展示出來了。
朝日奈崎憋著滿腹怨氣，強撐完五十道每日必答的題目。
長谷川悠紀撚起她的答題紙掃了一眼：「不錯，比昨天少錯了一半。明天繼續。」
朝日奈崎舒了一口氣，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看著她忙來忙去地把文具、課本和筆記等物品一樣一樣放進書包，長谷川悠紀眯起眼睛，將答題紙抵在唇邊，笑得奸詐：「你們快期中考試了吧？正好我最近也沒有什麼大事，從明天起，每晚再增加二十道英語聽力題和十分鐘的口語對話。」
朝日奈崎心平氣和地點點頭——她已然認命了。
長谷川悠紀又說：「我星期六下午有事要回東京，輔導挪到星期天。」
朝日奈崎剛想再點頭，忽然「啊」了一聲：「可星期天是十五號，我要陪朋友去看葵祭。」
「葵祭？」長谷川悠紀並不怎麼關注這些祭典，「原來又到葵祭了啊……我去年倒是和朋友們圍觀過一次，也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電視上不是播放過全程追蹤的錄影嗎？還有那些解說節目什麼的，上網多搜索幾個看看就可以。」
朝日奈崎實在難以理解天才的思維方式，她默然無語地瞅著長谷川悠紀。
長谷川悠紀被她看得不自在：「……怎麼？不行就是不行，你星期天必須待在這裡學習。」
朝日奈崎雙手合十，放軟了嗓音懇求道：「老師，就一天行不行？就一天啦！美琴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她很想來看看京都的葵祭。其實我也沒有真正親眼見過葵祭的遊行……拜託，讓我們去吧！我星期天下午一定儘量早點回來學習，這樣可以嗎？拜託啦！要不然老師也和我們一起去？正好我們都不太懂這些，想找個知識淵博的人為我們講解一下。老師是高材生，肯定沒問題的吧？」
長谷川悠紀一下子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他尷尬地低頭咳了好幾聲，有些臉紅地說道：「你怎麼跟我妹妹似的喜歡撒嬌啊……好吧，就一天。不過我先說清楚了，雖然我可以當你們的葵祭解說員，可是我有條件：你回來之後必須要寫一篇有關葵祭的英語作文，至少五百個單詞。」
朝日奈崎泫然欲泣：「……五百個單詞……嗚嗚嗚，好多……」
長谷川悠紀乾脆就不看她了：「嗯，至少五百個。那就這麼說定了。」
朝日奈崎覺得自己好像又在無意中招惹到了這位魔鬼家教老師，但她別無他法。為了能與好友一起觀看葵祭，她只好狠心答應下長谷川悠紀的要求。
臨走前，朝日奈崎站在玄關外例行鞠躬：「謝謝長谷川老師的教導！我先走了，晚安。」
「今天也辛苦你了。晚安。」
長谷川悠紀關上門，回頭就見患有重度潔癖症的室友正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沖自己笑。他不由得一臉黑線：「新井，你幹嘛笑這麼噁心。」
新井一語道破他的那點小心思：「什麼『在考上大學前不得戀愛』？長穀川，我說你未免也太厚顏無恥一點了吧？想排除異己也不是你這麼個排除法。敢把魔爪伸向鄰居家剛上高中的小妹妹，當心朝日奈先生宰了你哦。」
長谷川悠紀使勁踢了他一腳：「別胡說。」
新井動作靈活地躲開長谷川悠紀的攻擊，笑得更歡快了：「行啦，別死不承認，快來跟我說說你是怎麼喜歡上鄰居家小妹妹的？」
長谷川悠紀也坐到了沙發上。
他雙手交叉，把頭向後一枕，望著天花板上的裝飾燈，自言自語似的說：「我也不知道……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她每天的『謝謝長谷川老師』吸引了。她啊，笑容可愛、勤奮認真、做對題了就小小得意、被打擊了就微微撅嘴，還有時不時送來的點心……」
這回換新井一臉黑線了：「喂喂，點心也算嗎？你又不是吃貨。」
長谷川悠紀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反正我就是喜歡她。」他從沙發上直起身，「新井，這件事不許告訴任何人！」
新井立即吐槽：「你沒救了。為什麼不直接告白？這可不像你。」以長谷川悠紀的性格來看，一旦他確定自己喜歡上了某個人，肯定早就下手並得手了。
長谷川悠紀說：「我想等她考上東大之後再告訴她我的心意。」
新井說：「小心被人捷足先登。」
對此，長谷川悠紀倒是很有自信：「不會的。看她剛才的反應，明顯是對戀愛不感興趣啊。既然這樣，我就安心多了——畢竟我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尚且不知家教老師對自己「心懷不軌」的朝日奈崎一回到家就把赤司的筆記全排在了書桌上。
當朝日奈崎翻開標有「英語筆記」的那份影本時，她注意到扉頁上有一段用英文揮灑自如且一氣呵成的句子：
Fewthingsareimpossibleinthemselves；anditisoftenforwantofwill，ratherthanofmeans，thatmanfailstosucceed.
朝日奈崎上網查出了這句話的意思：「事情很少有根本做不成的；之所以做不成，與其說是條件不夠，不如說是決心不夠。」這是一位法國作家的名言。
——與其說是條件不夠，不如說是決心不夠。
朝日奈崎忽然想起下午赤司說的那番話。
她一時頭腦發熱，抓起手機就給赤司發了一封郵件：「赤司君，我要參加競選。」
赤司的回復很快：「加油。」
正巧風早理花也發來了一封郵件：「我星期天不能和你一起出門啦！我哥哥從北海道回來了，我要幫他給女朋友選戒指。」後面是一個哭泣道歉的表情和一串跪地求原諒的顏文字。
朝日奈崎被她的顏文字逗得笑了起來，手指飛快地打著郵件：「沒關係，長谷川老師答應要陪我和朋友去看葵祭了。你要好好幫你哥哥選一個合適的戒指喲！」
結果，朝日奈崎手上動作太快，一不小心點選錯了收件人，把「理花」前面的「赤司君」也劃進了發送範圍內，偏偏她自己還沒注意到，就這樣把兩封內容一致的郵件分別發給了風早理花和赤司。
收到郵件的風早理花迅速回復：「謝謝親愛的！」
同樣收到郵件的人還有赤司。
赤司不用想也知道這一定是朝日奈崎手滑造成的後果，但他沒有提醒她郵件發送錯誤。他盯著郵件的內容看了好一會兒，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後將這封郵件刪除了。
一一葵祭嗎？
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完。
隊長大人，您的隊友「情敵君」即將上線，請注意查收。
赤隊訪談第六期：
記者：赤司隊長，大家都很好奇你對「洛山萌神」的看法。
赤司：我的看法並不重要。我隻有一個問題：她是怎麼被選出來的。
記者：哦哦！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這是在為您心中的萌神打抱不平嗎？
赤司：……並不是。
記者：您就別掩飾啦！下一個問題：如果朝日奈小姐對您使用「美人計」，她能成功嗎？
赤司：……並不能。
記者：都說讓您別掩飾了……救、救命！求您別借翠翠的剪刀！下一題、下一題！
赤司（滿意地收起剪刀）：嗯。
記者：請、請問，您知道所謂的「長穀川老師」是傳說中英俊瀟灑天資聰明的男大學生 嗎？
赤司：……你說什麼？
記者：看來是不知道？
赤司：這真是不錯的情報。——我特別批準你以後可以繼續采訪。
記者：誒？赤司隊長今天格外配合？是因為昨天朝日奈小姐用那樣的眼神看您了嗎？
赤司：嗬，想死就直說，我可以成全你。
記者：作者快來救人命啊！我要被赤司隊長剪死啦！嗚嗚嗚，赤司隊長好可怕！我要辭職！
作者點評：你辭職了，誰來采訪赤隊？別怕，赤隊就是死鴨子嘴硬。【作者死。
第21章 意外情況
每年五月在京都舉行的葵祭原本名為「賀茂祭」，由於祭典佇列的裝飾為葵花和葵葉，因此江戶時代的人們形象地稱之為「葵祭」，並且這個稱呼延續至今。
「葵」意為「與神明相見之日」。從平安時代起，若只說「祭祀」，那必然是指葵祭。
葵祭一直由齋王主持。往昔的齋王是皇室從未婚皇女中選出來的，分別在伊勢神宮和賀茂神社侍奉神明大人。其中，賀茂神社的齋王便是歷年主持葵祭的不二人選。因齋王制度如今早已蕩然無存，現在一般是從平民百姓中選出一位品行端正的未婚女性暫時代替齋王之職，所以這位代齋王主持祭祀的普通女性又叫做「齋王代」。
五月初，齋王代便在流經賀茂神社的御手洗河中祓濯。大約十天之後的五月中旬，以齋王代為首的宮廷佇列從京都禦所出發，沿鴨川向北行進，前往兩座賀茂神社參拜神明。
葵祭本來是屬於貴族的祭祀，包括宮中之儀、社頭之儀和路頭之儀等等，備受眾人關注的葵祭遊行則是指「路頭之儀」，也就是遊行佇列。
而朝日奈崎和結城美琴最想看到的也正是這個路頭之儀。
雖然朝日奈崎同樣很想去參觀宮中之儀和社頭之儀，可惜這兩項儀式並非完全對外開放，能獲得准許併入內觀看的人畢竟只占少數。沒有就近參觀資格的朝日奈崎等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守候在禦所外的路邊，安靜地等待著遊行佇列的到來。
葵祭遊行分上午和下午兩場。上午，逶迤蜿蜒了一公里有餘的宮廷佇列從京都禦所行至賀茂禦祖神社；下午，佇列從賀茂禦祖神社出發，傍晚前抵達賀茂別雷神社。
上午十點半，遊行佇列宛如平安畫卷般緩緩鋪開。
參與祭祀的人們皆身穿平安時代的傳統服飾，仿佛剛從平安時代的長軸畫卷中走出來。多達五百餘人的佇列中還另外包括了三十六匹馬、四頭牛、兩輛牛車和一頂轎子，場面十分壯觀。
坐在圍欄圈起的觀眾席內，結城美琴興奮得不行，一把抓住朝日奈崎的手，低聲說道：「小崎快看！那個騎馬拿弓箭的男生！又年輕又帥氣！」
長谷川悠紀抱著胳膊坐在一邊：「那就是管理治安的檢非違使。最近幾年為了吸引更多觀眾，漸漸地也開始找一些年輕人擔當了啊……」
過了一會兒，結城美琴又發現了新大陸：「小崎！你看那個撐著花傘的人還戴墨鏡呢！哈哈，應該是怕曬吧？太有意思了！」
朝日奈崎滿眼求助地看向無所不知的家教老師。
長谷川悠紀壓低了遮陽帽的帽檐：「那是取物舍人和風流傘。」
結城美琴忽然側身抱住朝日奈崎：「齋王代的十二單衣和發飾真漂亮！好羡慕啊！我也想做一次齋王代！小崎，要不然明年你去試試？」
朝日奈崎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長谷川悠紀就不冷不淡地替她回答了結城美琴：「光十二單衣就足有十幾公斤重，你能穿著那身行頭保持微笑好幾個小時？」
「……不能。」
結城美琴望洋興嘆了。
但這並不影響結城美琴追逐葵祭遊行佇列的狂熱之心，她放棄自己的座位，沿狹窄的通路隨遊行佇列一起慢慢前進，邊走邊不忘全程錄影。
朝日奈崎怕結城美琴被人潮擠開，只得緊緊跟在她身後。
圍觀的人實在太多，沒過多久，到處亂鑽的結城美琴就不見人影了。朝日奈崎欲哭無淚地回頭看向長谷川悠紀：「……老師，我們和美琴走散了。」
長谷川悠紀歎氣：「真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小姑娘。」說完，他就牽起了朝日奈崎的手，拉著她擠出擁堵不堪的通路，「就算你現在打她的手機，估計她也聽不見了。我們先去看看這群人什麼時候能走到下鴨神社，然後我們直接到下鴨神社外面等著她吧。」
詳細記錄了佇列哪個時間點到達哪個具體位置的標牌上明確寫出本次葵祭將在下午一時左右抵達賀茂禦祖神社，也就是長谷川悠紀口中的「下鴨神社」。
「一點左右？」
長谷川悠紀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發現現在還不到十二點，於是果斷決定不可浪費這個寶貴的機會。
因此，他對自己的家教學生說：「如你所見，遊行佇列下午一點才能到達下鴨神社。在此期間，你有信心把你那位瘋狂的葵祭粉絲好友拉回來嗎？」
朝日奈崎想也不想：「這不可能。美琴本來還說要和我一起追到上賀茂神社去呢！」
——所以她們原本打算連下午的遊行也不放過？這真是……
長谷川悠紀覺得自己確實有點摸不清她們這些小女孩的想法：「你要去？你也看到了，遊行佇列前進的速度很慢很慢，比蝸牛強不了多少，恐怕傍晚才能走到上賀茂神社。你想把一整天的時間全浪費在『追著葵祭跑』上面嗎？你不妨先考慮一下你今晚能不能完成我佈置的那篇英語作文。」
朝日奈崎默不作聲。
長谷川悠紀早看透了她的心思。他重新牽起朝日奈崎的手，邁開步子，邊走邊說：「我們先去下鴨神社附近找個地方休息——也能讓你提前構思一下作文的內容。」
朝日奈崎被動地跟在家教老師的身後，任由長谷川悠紀牽著她穿過重重人群，朝下鴨神社所在的方向走去。等他們兩個來到了觀眾稍少的地方時，朝日奈崎突然注意到自己的手還被老師牽著。她立即臉色微變地擺脫了長谷川悠紀的控制。
在長谷川悠紀略帶不解的視線中，朝日奈崎有些不安地將手縮到背後，小聲囁嚅道：「剛才我的手機好像響了，那個……我想拿手機……」
長谷川悠紀了然地點點頭，沒再說話。可他心裡明白，朝日奈崎對他的戒備不強，這從她能被他牽著走了一段路上就可以看出來。
——這是完全沒把他當成異性對待的節奏啊！看來要克服的困難還有很多很多……
嘴上說著想在朝日奈崎考上東大後才告白的長谷川悠紀其實並不安於現狀，然而這個遲鈍的小姑娘對自己毫不動心的現實已然擺在眼前，令他不得不從長計議。
朝日奈崎和長谷川悠紀來到下鴨神社附近，接著就給結城美琴發了一封郵件，說明自己和家教老師在一家名叫「回憶」的甜點屋裡等著她。
這家甜點屋內的裝修風格總體偏向歐式，但在歐式中還隱約帶著些日式風采。原色的木質圓桌搭配與之同款的木質小圓椅，落地窗上零星地裝飾著顏色各異的幾何圖案。深色木架上擺放著的各種糕點都十分可愛，令人食指大動。
長谷川悠紀貼心地選了個靠近窗戶的位置，笑著對朝日奈崎說：「先吃點東西再說吧。想捨命陪君子地和朋友一起追完整個葵祭遊行，那你必須及時補充能量。」
朝日奈崎覺得此話有理。
於是她走到擺滿了糕點的木架旁，打算為自己和結城美琴選幾樣方便攜帶的小點心。
長谷川悠紀也來到木架邊。
「你最近幾次表現得不錯，作為獎勵，這次就由老師我請客。」
朝日奈崎正想拒絕，長谷川悠紀後面的話卻讓她迅速打消了拒絕的念頭：「嘛，反正你也被我訓得夠嗆……這次如果不算獎勵，也該算是補償了吧？好歹我也吃過你親手做的點心，每回都因為你太笨而實在忍不住要說幾句讓你能快點聰明起來的至理名言，我也很辛苦啊……咦？這麼說起來，難道不該是你請我麼？」
「我才不要。」朝日奈崎一口回絕，「老師是老師吧？老師就是長輩啊！長輩請客什麼的，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長谷川悠紀頗感有趣地推推眼鏡：「難得聽你說出這麼不可愛又失禮的言論呢，小笨蛋。」
朝日奈崎送他一對白眼：「因為長谷川老師先說了很多失禮的話，各種意義上的。」忍了又忍，她還是沒忍住，最後補充了一句：「天才總喜歡瞧不起普通人嗎？」
長谷川悠紀笑著揉了揉朝日奈崎的短髮，然後在她羞憤的瞪視中接過她手中裝滿了餅乾和紙杯蛋糕的小託盤，一臉輕鬆地說道：「天才也有自己的愛好。如果你不想被我繼續打擊，那就好好學習，爭取做一個比我妹妹還厲害的學霸。」
朝日奈崎跟著他往結帳台走去，邊走邊小聲嘀咕道：「有這樣的哥哥，真是……」
長谷川悠紀微笑道：「別這麼說啊，我妹妹可是很喜歡我的，喜歡到我大哥都嫉妒我。」
朝日奈崎還在小聲嘀咕著：「有這樣的弟弟，真是……」
長谷川悠紀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忽然笑容變深：「這話應該由我說才對。我大哥超級變態，當年我上高中的時候，不知被多少人起了『天才的弟弟君』之類的外號，聽起來就讓人心煩。」
將小託盤放在結帳臺上，長谷川悠紀回頭對朝日奈崎說：「我才不是什麼『天才的弟弟』，我本人就是真正的天才——不折不扣。」
朝日奈崎見慣了長谷川悠紀帶著腹黑笑容諷刺她是笨蛋的樣子，更見慣了用一副「庶民快來膜拜我吧」的表情講解難題的長谷川老師。像現在這樣全身都散發出自豪與自信的長谷川悠紀，朝日奈崎從來沒見過，一時只能呆呆地盯著他瞧。
在日歐混搭風的甜點屋內，戴著眼鏡的瘦高男生姿態親密地立於穿著連衣裙的短髮女生身邊，低頭對她說了些什麼，而女生也一臉景仰、含情脈脈地望著這個男生。
這幅畫面看起來挺溫馨，不知其中奧秘的人必然會了然一笑：瞧，多般配的一對小情侶。
然而同樣的畫面，落在赤司眼中可就完全變了味道。
隔著一條街道，赤司一眼就認出對面甜點屋裡的那個短髮女生是朝日奈崎。但是她身邊的那個來路不明的傢伙……
一一呵。赤司垂下眼簾，唇邊揚起一絲危險的笑容：看來，有意外情況出現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完。
赤隊第二人格即將上線，請悠紀老師做好迎戰準備。
本章與葵祭相關的知識是根據日本係列片「THE 世界遺產」之「古都京都の文化財」得來。這個世界遺產係列節目挺好，有一期介紹了咱們大天朝的武當山。
赤隊訪談第七期：
記者：赤司隊長，冒昧地問一句：您打算如何解決情敵呢？
赤司：情敵？我的字典裏沒有這個無聊的詞彙。
記者：……您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那麼，請問您將如何解決「那個來路不明的家夥」呢？
赤司：燒……嗯，視情況而定。
記者：赤司隊長您剛才是想說「燒掉」吧？！一定是吧？！這麼恐怖真的好嗎？！
赤司：你有意見？
記者：……沒、沒有！那麼最後一個問題：您要與朝日奈小姐一起觀看葵祭下午場嗎？
赤司：必然。
記者：……呼呼，赤司隊長今天的氣壓好低……
作者點評：赤隊明顯是醋了。【作者又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06
第22章 暗潮洶湧
專程等在下鴨神社的赤司當然不會貿然出現。他先從前方不遠處的路口穿過交通信號燈、邁入對面的人行道，然後沿著人行道緩步踱過甜點屋外。
已經與長谷川悠紀雙雙落座于圓桌邊的朝日奈崎只覺得眼角閃過一抹熟悉的紅色。她立即抬頭望向窗外，想確認自己的眼睛有沒有看錯。結果，這個不慌不忙地在人行道上行走著的紅發男生真的是赤司。剛巧此時的赤司微微側首，似乎被甜點屋的落地窗上的裝飾吸引住了。
於是兩人的視線碰了個正著。
朝日奈崎眼中流露出幾分驚訝與緊張。
赤司笑了笑，像在路邊偶遇某位普通同學那樣隨意地對朝日奈崎頷首示意，接著就走到甜點屋的門外，姿態輕鬆自然地推門而入。
「……赤司君？」朝日奈崎慌忙起身，「你怎麼也在這裡？」
赤司給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因為對葵祭稍微有點在意，所以想找幾個人一起看看。誰知玲央和小太郎他們去年都見識過了，今天無論如何都想在家裡休息，我只好一個人出來了。」他相當輕描淡寫地瞥了一眼在朝日奈崎對面坐著的長谷川悠紀，繼而半垂了眼皮，唇邊笑意不變，「崎呢？也是來看葵祭的嗎？那邊的那位是……？」
「嗯，我和赤司君差不多。因為有朋友對葵祭很好奇，我就陪著她一起來了。」
朝日奈崎在回答了赤司的問題之後，就為兩個互不相識的人做了個簡單的介紹。她的介紹真的十分簡單，只用「我的家教長谷川悠紀先生」和「我的鄰座赤司征十郎同學」就將長谷川悠紀和赤司分別概括得一清二楚，毫無半點拖泥帶水的扭捏。
被朝日奈崎平等對待的兩個男生儘管年齡和身份不同，卻並不妨礙他們彼此用眼神廝殺一秒。
「既然這樣，不如我也加入你們？一個人實在太無聊了。」眼神廝殺完畢，赤司提出了一個看似可行的方案。
朝日奈崎有些為難地看向長谷川悠紀。如果只有她自己的話，倒是方便與赤司結伴而行，但問題是這裡還有她的家教老師。
在赤司略帶嘲諷與了然的視線中，長谷川悠紀鎮定回答：「如果赤司君不嫌棄，請隨意。」
單從社交心理學的角度考慮，女性在選擇座位時喜歡靠窗的位置。因此長谷川悠紀才特意挑了張位於窗邊的圓桌，在使人放鬆心態的同時還能擁有一個相對寬闊的視野，可以清楚地看到街上往來的人群，從而避免朝日奈崎產生空間拘束感。
誰知道半路殺出個赤司征十郎。
——大失誤。
長谷川悠紀扼腕不已。
暫時佔據上風的赤司比較滿意。
就聽朝日奈崎語速稍快地說：「赤司君上次請我在學校餐廳吃飯，後來又幫了我很多次，前幾天還把筆記的影本給我了。不如這次我來請客？」
「其實……」
赤司本人雖然並不討厭西式甜點，但畢竟與紫原對零食的「來者不拒」不同，他的口味還是更多地偏向于傳統的日式點心，尤其是被稱為「京果子」的京都和果子。這家甜點屋裡的成品多為奶油蛋糕和曲奇餅乾之類的洋果子，明顯不合他的心意。
然而，正要說「不必破費」的赤司轉念一想，勾了下唇角：「其實，我剛才路過前面交通燈的時候看到了一家京果子鋪，櫻餅很誘人。」
朝日奈崎心領神會：「我明白了，赤司君請稍等。」
「那就麻煩你了，崎。」
兩人之間的交流聽起來很尋常，可長谷川悠紀硬是嗅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味道。當朝日奈崎的身影消失在窗外之後，赤司也收起臉上的所有笑意。
端坐于桌邊的赤司氣勢瞬間加強，面無表情地看向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長谷川悠紀：「原來你就是那個讓崎有信心考好英語的家教老師。」
長谷川悠紀輕輕一笑，以同樣的句式反擊道：「原來你就是那個煞費心機地送小崎筆記影本的高傲小子。」
赤司大方承認：「是我。」
長谷川悠紀笑容不改：「你對小崎有想法？說句老實話，如今的我正致力於讓小崎考上她的志願校，而她也在為此努力著。如果你打算和她交往，一定會耽誤她的學業吧？不好意思，那樣會讓我很困擾的，可以請你離她遠一點嗎？她暫時不需要戀愛。就算需要，也未必是你來陪她體驗這種浪漫情調。」
赤司挑眉：「難得我們能達成共識啊。沒錯，崎確實不需要『戀愛』這種東西，她只需要被我寵著就足夠了。」
長谷川悠紀一時語塞。
片刻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何等狂妄……我說赤司君，你無權干涉小崎的選擇吧？自信心如此膨脹真的可以嗎？」
赤司八風不動：「並非我過分自信，而是崎根本不必選擇。她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我。」
長谷川悠紀終於領悟到何謂「挫敗感」——這種感覺他好久沒有體驗過了。但是長谷川悠紀不打算就此甘休。
被逼到絕境的眼鏡蛇露出毒牙，長谷川悠紀笑眯眯地扶了扶眼鏡，祭出絕招：「赤司君，話不要說得太滿，我們不妨各憑本事。而且，你認為小崎是那種會為了一個『鄰座同學』就放棄自己夢想的女孩子嗎？何況我還是朝日奈先生欽定的家教老師，比起我來，你覺得你能有多大勝算？」
被眼鏡蛇挑釁了的獅王安之若素、處之泰然，沒把對方的挑釁當回事：「我從不知何為敗北，因為我至今沒在任何事上輸給過任何人——以前不會，未來更不會。如果你執意與我為敵，那麼等待你的將只有徹底的失敗。」
「哦？事實果真如此嗎？」
「呵，你可以親自嘗試。」
眼鏡蛇和獅王之間的鬥爭瞬間進入白熱化。
正在兩人準備繼續進行下一輪的拼殺時，消失已久的結城美琴忽然出現了。
結城美琴一邊推開甜點屋的大門往裡走，一邊朝坐著的兩個人說：「抱歉抱歉！等我注意到和你們走散的時候才想起來要用手機……誒？！赤司？！你這傢伙怎麼在這裡？！」
她只看到了正對門口的長谷川悠紀，並沒有注意背對著她的那個人不是朝日奈崎，而是赤司。可她在極度震撼之下說出來的話已經收不住了。
一股莫名的戾氣撲面而來，結城美琴背後發涼。
「結城，好久不見。」
赤司率先打起招呼，但他的語氣卻冷冰冰的，一點也沒有與久違的老同學重逢的喜悅。
當然，如果赤司體現出了這種「喜悅」，結城美琴絕對會懷疑眼前那個與赤司長得一模一樣的傢伙是由外星人整容而成的，並馬上拉起朝日奈崎逃之夭夭……這麼說也不太對。不管怎樣，結城美琴的直覺告訴她，她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是向赤司打聲招呼。
「好、好久……不見……赤、赤司同學……」結城美琴結結巴巴，「你、你在……不，呃，我是問……小崎呢？」她口吃得厲害，壓根不敢看向鬼畜氣息比以往更加強烈的赤司，所以只能求助於似乎比較溫和一些的長谷川悠紀，「長、長谷川老師，小崎去、去哪裡了？」
不料長谷川悠紀的氣場更詭異。
他慢吞吞地回答道：「就在你不見蹤影的這段時間內，發生了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啊……小崎的話，她去給這位『赤、司、君』買京果子了呢。」
——長谷川老師你為什麼也突然黑化了？！
結城美琴呆若木雞：這、這修羅場的即視感好強烈！
幸好買完京果子歸來的朝日奈崎解救了她：「美琴，你怎麼站在這裡不坐下啊？」說著，她將手裡裝有京果子的紙包輕輕放在了赤司面前，「我也不清楚赤司君喜歡什麼味道，所以就擅自選了一種不算很甜的櫻餅。赤司君先嘗嘗，如果不好吃，我再去買其他種類的。」然後她又把另外一個粉紅色的紙包遞給長谷川悠紀，「點心的回禮，草莓大福。」
身為鄰座的赤司征十郎同學說：「辛苦你了。」但為什麼還要給眼鏡蛇多買一份？
身為家教的長谷川悠紀先生說：「你有心了。」但為什麼是女生愛吃的草莓大福？
不知怎麼，結城美琴腦中忽然冒出一句話來：小崎，有心的你辛苦了！
兩個女孩入座之後，兩男兩女的組合表面上顯得平衡了不少。然而這只是表面，實際情況究竟如何還有待深入挖掘考證。
壓力山大的結城美琴一坐下來就擺弄起自己的手機，裝模作樣地不停翻騰著自己方才錄下的葵祭遊行，同時不忘豎起一隻耳朵收聽旁邊的對話：
赤司：「唔，長谷川悠紀……崎，你確實請了一位很了不得的家教老師啊。」
長谷川悠紀：「過獎。」
朝日奈崎：「誒？是嗎？」
赤司：「如果我沒記錯，長谷川老師曾經是帝光優秀畢業生，比我們高幾屆。他畢業的時候，我們這一屆學生還沒入學，你沒聽說過他的『光輝事蹟』也算正常。」
朝日奈崎：「那麼赤司君是怎麼知道的呢？」
赤司：「學生會裡有詳細的畢業生資料。」
朝日奈崎：「啊，也對。畢竟赤司君中學時是帝光學生會的會長。」
長谷川悠紀：「赤司君也很了不起，帝光學生會會長可不是一般人能勝任的職位。」
朝日奈崎：「所以說赤司君是十分厲害的存在啊。」
赤司：「過獎。崎也很厲害，學生會三巨頭之一的執行委員長，相當出色的組織和領導能力。」
朝日奈崎：「……什、什麼啊！赤司君真是的……不要笑話我嘛！」
赤司：「並沒有，只是就事論事。」
結城美琴從沒聽到平時寡言少語的赤司超常發揮他的話嘮本質，今天總算見識到了一回，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吐槽。
先別管他對好友小崎那突飛猛進的稱呼方式和讚賞有加的曖昧態度，就說他為什麼話裡話外都針對長谷川老師呢？小崎的這位家教老師除了外表英俊了點、嘴巴毒辣了點、腦袋聰明了點，好像也沒什麼別的毛病吧？赤司到底看不慣他哪裡？莫非赤司隊長的防守範圍已經擴大到連家教老師都一併戒備的地步了？
這也太恐怖了，可憐的小崎還能在他的魔掌下存活多久……
正當結城美琴鬧不清情況地胡亂猜測的時候，她忽然聽見赤司對朝日奈崎說：「我有三張上賀茂神社觀禮許可，本來也給玲央和小太郎準備了，但他們沒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觀禮？」
頭腦發熱的結城美琴只聽見了「上賀茂神社觀禮許可」這句話。
「小崎！快答應！」
——答應了就可以去看社頭之儀啦！
朝日奈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於是硬著頭皮問赤司：「雖然這個請求有點唐突……美琴十分熱愛葵祭，能不能也給她一張許可呢？」
赤司欣然同意。
長谷川悠紀搖頭歎息：「所以你們就愉快地把我拋在腦後了嗎？真是過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完。
赤隊放殺招，可惜沒殺死悠紀老師。總之下麵是愉快的獨處，悠紀老師暫時可以下台一鞠躬了。
另外，我們學校從明天開始要求老師們必須輪流值班，本文盡量保持日更到正式開學，但暖霧那邊就不一定了。總之一天保證一章更新，也許是朝陽，也許是暖霧。希望大家諒解。
赤隊訪談第八期：
記者：赤司隊長和朝日奈小姐真的是偶遇嗎？
赤司：你應該知道有個成語叫「守株待兔」。
記者：哦，明白了……那麼赤司隊長認為悠紀老師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赤司：眼鏡蛇。另外，崎並不欣賞這種性格的人。
記者：哦哦，您很了解朝日奈小姐的喜好嗎？
赤司：如你所見，確實。
記者：請問赤司隊長對「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句話是如何理解的呢？
赤司：我不打算輸給任何人。
記者：也對，畢竟赤司隊長才是最早使用了這條計策的大神。
作者點評：赤隊你知道你有多煩嗎？我都想棄坑不管你的死活了！【作者作大死。
第23章 慘遭毒手
按遊行佇列的速度，若行至上賀茂神社，至少也到傍晚時分了。
所以在上賀茂神社舉行的社頭之儀必然是在夕陽落山前進行。
朝日奈崎想帶結城美琴先回自己家，等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再去上賀茂神社。結城美琴卻認為自己難得來一次京都，不如趁機玩個痛快，到下午就直接趕往神社觀禮。
意見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商量了一下，最後還是朝日奈崎妥協了，決定陪結城美琴在神社附近逛逛街、順便買些京都特產帶回東京。
長谷川悠紀臨時被教授的一通電話喊走，這樣正好只剩三人。赤司則表示自己下午要先回家處理一些事情，朝日奈崎和他約好了見面時間，然後大家就分頭行動了。
等赤司走後，結城美琴長歎出聲：「如果沒有赤司……」
其實朝日奈崎心裡也有些彆扭。但是赤司手上的許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的東西，而且就算她們有許可，神社方面也不會讓她們進去。因為赤司持有的這幾張許可必須由赤司本人在工作人員的見證下親手簽名後才能使用，如果沒有赤司到場，她們下午依然無法在上賀茂神社觀禮。
所以朝日奈崎接過話茬，安慰好友：「如果沒有赤司君，我們都看不成社頭之儀啊！」
「這麼說也對啦，可是……」結城美琴咕噥了半天，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了事實，「好吧，既然人家是那麼規定的，我們也只好請赤司幫忙了，反正他也要去……咦？這樣算起來，好像我還是沾了你的光才有機會見識到社頭之儀嘛！」
——對啊！確實如此啊！
終於將前因後果想通了的結城美琴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會破壞赤司的某些計畫。
——啊哈哈……希望赤司大人不記小人過吧……
結城美琴晃晃腦袋，把自己僅存的那點即將觸摸到真相的想法拋至腦後，拉著好友朝日奈崎就奔著一家手工藝品店而去了。
下午五點整，換朝日奈崎拉著好友結城美琴奔著上賀茂神社而去。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結城美琴是個逛街小能手，差點又從下鴨神社沿著葵祭遊行的路線逛回京都禦所附近。朝日奈崎幾次三番提醒她不要走遠，可她一邊答應著、一邊繼續興致勃勃地四處挖寶。
幸虧她們動作不慢，在抵達上賀茂神社的時候，赤司正遠遠地從街道另一邊走來。
就這樣，「擁有赤司萬事大吉」的朝日奈崎和結城美琴順利邁入上賀茂神社的一鳥居，走在了鋪滿白色碎石的小路上。
由於今天是葵祭主祭之日，上賀茂神社沒像平時那樣對所有遊客開放，所以能通過一鳥居繼續前行的人很少，而且多數還是神社內的巫女。
結城美琴小聲咕噥了一句「可惡的有錢人」，接著就被旁邊那片美麗的神苑吸引了。
「啊……美琴，不要跑太快，萬一我們又走散……」
朝日奈崎後面的話還沒說完，結城美琴就不顧她的提醒，飛快地掏出手機開始四處錄影，甚至還擔當了旁白的角色，嘴裡念念有詞。
再度被對方無情拋棄的朝日奈崎只得無奈地看著結城美琴遠去的背影，默默祈禱結城美琴能想起自己這個可憐的、總是容易和她走散的朋友。
走在朝日奈崎身旁的赤司側首，無聲地注視著她。
朝日奈崎今天穿了一身連衣裙。赤司以往很少看到她穿便裝時的樣子，更沒見她穿過如此風格清新的連衣裙。相比之下，赤司倒是覺得朝日奈崎更適合他上次在西陣織和服館裡選出來的那件唐草紋大振袖——朝日奈崎的氣質與和服十分相稱，是他心中認定的最適合和服的女孩子。
又向前走了一小段路，朝日奈崎忽然踩到一顆凸出路面的小石子，腳底一滑，踉蹌了一下。
赤司反應極快，立即架住了朝日奈崎的胳膊，並順勢牽牢了她的手：「小心。」
朝日奈崎感覺自己的臉一下子就燒起來了。她甩開赤司，將自己被赤司握住的右手猛地抽回。
等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後，朝日奈崎才覺察到自己的失禮之處，於是趕緊道謝並道歉：「謝、謝謝赤司君……我那個……我沒注意看路……實在不好意思，我……」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被他觸碰後的過度反應，只能無助地重複著同一個字，「我……我……」
赤司沒有繼續為難她，而是表情平靜地說：「時間快到了，我們走吧。」
朝日奈崎頓時松了一大口氣，趕緊跟上赤司的步伐。
穿過二鳥居，本殿建築之首的細殿前裝飾著兩根立砂，另外還有兩側的橋殿和土舍，社頭之儀即將在這裡舉辦。
三人在巫女的帶領下來到特設的觀禮席。
為首的那名巫女禮貌地詢問他們要不要換上平安時代的貴族服飾，赤司和朝日奈崎回答說不必，但是結城美琴卻迫不及待地跟著巫女們去換衣服了。
附近觀禮席不多，既可以清楚地看到舉行社頭之儀的細殿，又不會影響到對面的祭祀，不過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能隨便拍照或攝像，可以使用照相機或攝像機等設備的一般是持有特許證的個別知名媒體。
社頭之儀開始之前，換上了一身十二單衣的結城美琴因上妝效果不錯而被巫女們安排到扮成宮廷命婦的女子後面，與赤司和朝日奈崎相隔甚遠，很容易就會被這邊的幾架攝像機抓拍到她的臉。
朝日奈崎忍俊不禁地對赤司說道：「幸好我沒有同意去換衣服，不然現在也要處處留神自己的言行舉止了吧。美琴這回總算如願以償地穿上了十二單衣——儘管不是齋王代，不過能坐在齋王代身後也是一種榮幸。」
赤司骨子裡的那股從容優雅使他如同平安朝貴公子一般端坐於神社提供的圓墊上。在聽到朝日奈崎對好友結城美琴的調侃之後，赤司但笑不語，只是回眸深深地看著她。
朝日奈崎的臉微微一紅，立即挺直脊背、端正坐好，不再和赤司說話。
沒過多久，社頭之儀就正式開始了。
使者獻上了祝詞，取悅神明大人的舞蹈也在陣陣宮廷雅樂聲中緩緩奉上。隱含著祈願國泰民安的社頭之儀以其獨特的方式拉開了帷幕。
朝日奈崎身處上賀茂神社，目之所及皆為平安朝貴族風俗畫卷般的優美舞蹈，耳中盈滿了能將人帶回往昔的古典雅樂。她不禁從齋王代在御手洗河中的祓濯之儀聯想到一首出自於《古今和歌集》的戀歌：「從今無所戀，御手洗川來。川水將身滌，神靈允諾哉。」
赤司側臉看向朝日奈崎，發現她正帶著憧憬之情，滿懷讚歎地凝望著對面的舞蹈佇列。
大概是被坐在身邊的赤司盯得時間太久了，過了一會兒，朝日奈崎若有所覺地偏過頭，略顯迷茫地小聲問道：「赤司君？」
赤司慢慢地移開視線，低聲回了她一首同樣出自於《古今和歌集》的戀歌：「我心之所戀，未知往何方。此途無窮盡，唯知逢時終。」
赤司嗓音清冷，音質乾淨透明，這首凡河內躬恒的代表作經他演繹之後，極具誘惑力。朝日奈崎感覺自己的心臟像心律不齊的患者似的，猛然間就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好幾下。
「我、我剛才……就、就是想起了御手洗河……」她徒勞地解釋著自己的心路歷程，「我、我沒有別的意思……真、真的！」
——我絕對沒有要向你告白的意思啊！所以你應答我的那首戀歌到底是怎麼回事？！
社頭之儀的舞蹈正好在此時全部結束了，雅樂也隨之漸漸停止。
赤司對朝日奈崎的驚慌視若無睹。
他俯身低頭，在朝日奈崎的額發上輕輕一吻，然後以一種平穩中含著幾分勢在必得的口吻告訴她：「崎，和我交往吧。我可以給你三個月的考慮時間，不過，作為我對你手下留情的回報，在全國大賽之後，你必須要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赤司承認自己是有些冒進。可是，如果他再不儘快採取行動，恐怕某條眼鏡蛇就真要從他手中奪走他守護許久的珍寶了。
——所以，親愛的崎，你只能回答「是」。否則以後會發生什麼，我也無法保證。
赤司又凝睇了朝日奈崎許久，然後才起身離開。
朝日奈崎雙頰爆紅，呆呆地跪坐在觀禮席上。直到結城美琴換完衣服回來的時候，她還保持著同一個動作沒挪半下。
結城美琴沒看見赤司，於是隨口問道：「小崎，赤司呢？」
朝日奈崎頭重腳輕地小聲呢喃道：「……走了吧……可能……他……我不清楚……」
「誒？我說小崎，你臉上怎麼充血充得這麼厲害？莫非你發燒了嗎？還是被風吹著了？」
結城美琴把手伸向朝日奈崎的額頭，想為好友試一下.體溫。
然而她反應不慢，很快就又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等等……小崎，你實話告訴我，赤司那傢伙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比如那個什麼什麼……之類之類的？」
朝日奈崎沒說話。
但是她臉紅得更厲害了，並且連眼睛裡也泛起了兩灣惹人遐思的水光。
結城美琴用一副「世界末日即將降臨於此地」的表情絕望地嘶吼道：「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知道的！我早該料到的！那個混蛋對你不懷好意！小崎，你終於還是慘遭毒手了嗎？！」
朝日奈崎又羞又氣地捂住了臉：「……什、什麼毒手啊！」
在回家的路上，朝日奈崎暈乎乎地心想：剛才赤司君說出那些話的時候，自己心中那種驚懼中夾雜著些小小喜悅的感情是什麼？總覺得……總覺得……
——總覺得期中考試一定會因為赤司君而考砸了啊！嗚嗚！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完。
放個驚天巨雷把你們全都雷翻∼哼哼哼∼讓你們再不來和我交流聊天∼
赤隊訪談第九期：
記者：赤司隊長，您這一章應該算是表白了吧？
赤司：嗯哼。
記者：那麼您為何又給出了三個月的時間呢？以您的性格，難道不該是……您懂的。
赤司：死緩。
記者：死……話說赤司隊長，您在未來女友身上使用這種詞彙真的好嗎？！
赤司：哦？那換種說法——鯨吞蠶食。
記者：……這個也不怎麼樣！您難道就不怕把朝日奈小姐嚇跑嗎？！
赤司：跑不掉的，她。
記者：給跪了。那您認為朝日奈小姐會回應您的感情嗎？
赤司：除我之外，她還有其他選擇？嗬，敢和我搶奪崎的人，就算是父母也不能饒恕。
記者：……赤司隊長好可怕……
作者點評：死性不改的中二病。
第24章 進展神速
當天晚上，朝日奈崎遭到了史無前例的巨大打擊。
首先，家教老師佈置的五百個單詞的英語作文寫得前言不搭後語，許多基本語法和單詞拼寫都錯得離譜至極。這招來了長谷川悠紀的冷嘲熱諷。
其次，古文默寫大危機，連剛剛學完的五段活用也記不全了。這引來了長谷川悠紀一通不留情面的訓斥。
最後，口語對話的時候，朝日奈崎連連出錯，好幾次都走神半天才說出幾段不著邊際的、完全不能稱之為「英語」的莫名詞句。這使得長谷川悠紀終於火冒三丈了。
「朝！日！奈！崎！」
長谷川悠紀「啪」地一聲將手中的英日詞典拍在桌上，恨不得把朝日奈崎大頭朝下地掛到窗戶外面去讓她清醒清醒腦子——但是他捨不得。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氣憤不已的長谷川悠紀連舉起詞典狂敲朝日奈崎的腦袋這種小事都做不到，只能忿忿地用詞典不停抽打著桌面，以此宣洩自己心中的滔天怒火，順便喚回朝日奈崎正四處分散的注意力，「別亂走神啊！效率太低了！你這笨蛋！」
一直處於渾噩狀態的朝日奈崎愧疚地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對不起……」
長谷川悠紀火大地說道：「不要跟我說對不起，跟你自己說就足夠了！期中考試近在眼前，你居然還有心思走神？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了——所以我之前不同意你去看什麼葵祭。現在可好，葵祭結束了，你的魂也跟著葵祭一起結束了。」
朝日奈崎嘴唇微動，卻什麼話都沒說，也沒為自己今晚的反常做辯解。
見朝日奈崎被自己訓得抬不起頭來，眼眶裡也有些濕潤，長谷川悠紀的心驀然一軟，儘管惡劣的態度和嫌棄的口氣沒有多大變化，但是聲音卻降低了不少：「行了，別哭！回家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剛才犯的低級錯誤。作文重寫一遍，明天晚上交給我。」
朝日奈崎默默點頭。
離開前，朝日奈崎像往常一樣站在玄關外沖屋內的長谷川悠紀鞠躬致謝：「多謝長谷川老師的教導，我先走了……晚安。」
朝日奈崎走後，正在起居室上網玩遊戲的新井轉臉看向長谷川悠紀，面帶責備地說道：「你怎麼對鄰居家的小妹妹發那麼大脾氣？就算她今天表現不好，也不能那樣說她吧？你今天受什麼刺激了，非要遷怒到人家一個小姑娘身上？我在外面都聽不下去了，真虧她能忍住沒哭。」
長谷川悠紀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口沒吭聲。
新井覺得他情緒不太對勁：「白天你不是還陪著她一起看葵祭了嗎？好像你下午從學校回來後臉色就很糟，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然而不管新井如何旁敲側擊，長谷川悠紀都守口如瓶，半點情報也沒洩露出去。
他總不能說自己今天中午和一個剛上高中的小鬼打了個平手，並且對方那完全不落下風的從容姿態還令他在無形中增加了許多危機感——這簡直是臉面丟盡啊！莫非現在的臭小鬼都像那個赤司征十郎一樣如此的囂張嗎？
——可悲的長谷川老師還不知道「囂張的赤司征十郎」已經更加囂張地準備直接出手套住他的獵物朝日奈崎了。
而被赤司下套的朝日奈崎則完全沒有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家教老師的想法，因為她怕被長谷川悠紀笑話。
——絕對會被笑話的吧？
朝日奈崎愁得要命，卻又不知該和誰商量一下才好。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感覺到回應赤司的難度有多大。她心懷忐忑地尋求好友的意見，但得到的居然是「你根本就逃不掉」這樣的答案。她想請教無所不能的家教老師，可是又不願意被長谷川悠紀認定她把這個當成今晚學習沒效率的藉口。何況長谷川老師剛提醒過她，不許在考上大學前戀愛，否則會耽誤學業……
——問題是赤司君到底為什麼要說出那樣的話來呢？
朝日奈崎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回憶過往。
以前在帝光上學的時候，自己總也不敢和赤司君接觸。每當學生會組織活動時，她都會拜託執行委員會的副委員長幫她把制定好的計畫書轉交給赤司君。作為大權在握的學生會會長，赤司君曾經駁回了無數個他認為不可行的計畫。現在想想看，好像只有她的計畫書，赤司君從未駁回過一次。當時有很多人都認為她能力出眾，居然可以在赤司會長的嚴格把關下暢行無阻。難道赤司君就因為這點而對她另眼相待了嗎？
總覺得不太可能……也有可能……不太可能吧……說不定意外地有可能……
糾結萬分的朝日奈崎接著又想起了赤司對她的諸多照顧。
推薦她當班長的時候，赤司君主動提出要幫她完成班務交接，還一起去餐廳吃飯，認識了幾位元籃球部的學長……
幫前任會長捎話那次，兩人交換手機號碼，因為赤司君擔心她路上遇到危險，所以還特意打電話來問她是否安全到家……
遠足時，一起在音羽瀑布下汲水，一起去西陣織和服館，赤司君還幫她選了一身漂亮的和服。後來把她從警局接走，不僅沒嫌棄她的狼狽不堪，甚至還借給她外套，路上又帶她去醫院做檢查……
內容詳盡的筆記影本、鼓勵她參加競選時的犀利言辭、帶她和好友去上賀茂神社觀禮……
以及，和歌告白。
對朝日奈崎而言，這些事情都歷歷在目，赤司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她全記得一清二楚，仿佛那是無法忘記的珍貴回憶，被她奉為至寶地珍藏了起來。
朝日奈崎不禁開始思考起一個問題：為什麼要害怕赤司君呢？是不是她早就預感到自己會被赤司君俘獲，所以才對他唯恐避之不及？
——那麼她到底該如何回答？
朝日奈崎輾轉反側、失眠了整整一個晚上，腦子裡想的全是赤司。
第二天是星期一，幾乎一晚沒睡的朝日奈崎兩眼無神地頂著一對黑眼圈飄進了教室，風早理花被她的憔悴模樣嚇了一跳。
「小崎，你這是……」
風早理花同情心氾濫地抱住了朝日奈崎，為她打氣：「就算我們這個星期的期中考試要按成績排出新榜單，你也不用這麼拼命吧？反正進不了前一百名的光榮榜，分數能達標就可以了嘛！」
朝日奈崎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可能會考砸……」
結果正如朝日奈崎所預料的那樣，她徹底考砸了鍋。學校放榜的那天下午，她坐在教室裡心酸地聽著其他同學炫耀成績，但她卻半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事已至此，只能說明她心境不夠穩定，又怎麼能把問題歸咎於無端告白的赤司身上呢？
朝日奈崎心想，自己或許應該儘早給出回復，而不是按照赤司所說的那樣，用他給出的三個月時間慢慢考慮。
最先提出交往要求的人明明就在身邊坐著，朝日奈崎根本不敢抬頭直視對方的眼睛，但是對方卻完全不受影響地依然我行我素著——這是一種無盡的煎熬。而朝日奈崎則痛下決心，要從這種煎熬中逃脫出來。
於是，在期中考試後的第一次班長會議上，朝日奈崎針對執行委員長的競選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接著態度誠懇地道明自己還是個經驗不足的新生、請各位前輩批評指正。
她以條理清晰的演講和沉著自信的姿態贏得了不少班長的好感，最後以微弱的優勢擊敗了另外兩名競選者，當選為洛山學生會的新任執行委員長。
班長會議結束後，朝日奈崎留在了學生會。
她一反常態地主動走到旁邊的會長室，敲響了會長室的門。
過來開門的橋本副會長笑臉相迎：「啊，我們的新執行委員長小姐駕到了，難得難得。說句真心話，我們洛山學生會的成員實在是男多女少，女孩子們要麼是名花有主，要麼像佐藤副會長那樣威風凜凜，朝日奈同學的加入，實在讓我喜出望外……順帶一提，我也投了你一票喲！」
朝日奈崎原本因為自己即將答覆赤司先前提出的交往要求而有些緊張壓抑，但橋本副會長放下架子後的刻意搞怪還是讓她啞然失笑了：「謝謝副會長支持，我銘記在心。」
橋本沖她眨了眨眼：「實話告訴你，赤司會長其實也……」
「愛理。」赤司清冷的嗓音從裡面傳出，「不要堵在門口耽誤別人進來。」
名為「橋本愛理」的橋本副會長的後腦勺瞬間中了一枚毒箭：「會長大人！都說了求你不要再用那個名字喊我了啦！」
赤司只用一句話就打發了他：「愛理，剛才的會議記錄整理完了嗎？」
橋本副會長一臉血淚：「……沒。我這就去。」
學生會的書記員這幾天請假了，其他幹事也都在忙著各自的任務，整理會議記錄的工作落在了看似最閑的副會長身上。十秒鐘後，苦命的橋本夾著一堆資料匆忙離開了會長室。
閒雜人等一走，赤司就抬起頭靜靜地看向朝日奈崎。
朝日奈崎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敢與赤司的視線對上：「赤司君，如果你那天說的話不是在跟我開玩笑，我就……我就……」
赤司平靜地問道：「就什麼？」
「就……就答應你！」朝日奈崎把眼一閉，狠心喊出了自己的回答，「不用繼續考慮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的答案：我願意！」
等朝日奈崎感覺自己周圍的光線似乎有些變暗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發現赤司正站在距她不到半步的地方。
「當然不是開玩笑。」赤司說，「我以為你會考慮很久。」他嘴角含笑地伸出手，穿過朝日奈崎的短髮，將她的腦袋按入自己的懷中，「而且，『我願意』這樣的話，現在說還為時尚早了些——不過聽起來不錯。崎，我很高興。」
朝日奈崎沒有聽懂赤司後面這句話的意思，只抓住了他前面那句「我以為你會考慮很久」。
她紅著臉，小聲嘀咕道：「我、我才不是那種經不住打擊的人呢！」
赤司勾起一抹極具威脅的笑容：「打擊？雖然知道你應該不是故意的……但在你眼中，我對你的心意難道只是一種『打擊』？崎，我生氣了。」
說完，赤司就帶著一臉「因為我生氣了所以要懲罰你」的理所當然，俯身咬住了朝日奈崎的嘴唇，十分狠絕地「教訓」了她一頓。
朝日奈崎痛呼出聲。
當赤司鬆開她的時候，她淚眼汪汪地捂著自己的嘴巴暗自傷懷：竟、竟然還有進展如此神速的交往方式嗎？
朝日奈崎忽然感覺自己好像招惹到了一隻等級很高的大魔王。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08
第25章 不同尋常
真正交往之後，朝日奈崎發現赤司對待自己的態度與以往並無不同。
赤司沒有要求她必須每天在體育館外等他訓練結束後一起回家，更不會利用職權之便直接讓她隨意進出體育館。朝日奈崎知道赤司的訓練量比其他部員大很多，所以也識趣地不在赤司訓練的時候跑去耽誤他的時間。
其實仔細一算，朝日奈崎和赤司的獨處機會並不多。
一到週末，本該像普通情侶一樣出去約會的兩個人反而比平時更忙。逐漸開始獨當一面的赤司偶爾要回位於東京的本家宅邸協助父親處理一些事務，就算不回東京，赤司在京都這邊要忙的事情也不少，只要他想這麼做，那麼各式各樣的訓練和課程便無休無止。朝日奈崎的週末同樣豐富多彩，差勁到連家教老師都哭了的期中考試成績使長谷川悠紀痛定思痛，並實施了嚴酷的題海戰術，為了能在期末考試時一雪前恥的朝日奈崎也不打算輕易放過自己。
因此，每當這對新鮮出爐的情侶用手機互相聯繫的時候，要麼是赤司在單獨進行體能訓練或隨父應酬來訪賓客、要麼是朝日奈崎正致力於擺脫「笨蛋」稱號或埋頭苦思各種難題。
虐心的交往還遠遠不止這些。
一般而言，一對情侶既是同班又是鄰座，原本應該會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膩在一起秀恩愛秀到羨煞旁人。可惜這個「一般而言」一旦落到赤司身上，那必然就是「一般無緣」了。
赤司征十郎很忙，真的很忙。
哪怕是在課間或午休這麼短的時間之內，赤司會長也能忙得腳不沾地。
赤司是個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全力以赴的人，雖然他並不主張事必躬親、廢寢忘食，但用這個詞來形容他最合適——日理萬機。
所以，日理萬機的赤司會長兼隊長抽不出時間與女朋友交流感情也純屬正常。
反觀朝日奈崎，她也是個閒不住的忙人。正所謂「一入學生會深似海，從此男朋友是路人」，朝日奈崎目前的狀況恰好可以印證這句名言。
刨除各回各家的放學之後、去掉各行各事的繁忙週末，朝日奈崎和赤司最多也就是在午休時一起去餐廳吃頓飯而已。但是赤司不可能只陪女朋友一個人，作為隊長，他經常要親眼盯著籃球部的正選們合理進餐，並掌握部員們的情報。所以赤司不會和朝日奈崎單獨坐到另外一邊。朝日奈崎也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打擾籃球部的各位。
「這要多虐啊？小征你有點過分了哦！」
某天的午餐時分，實渕終於從赤司口中得知這兩人已然交往的事情，向來熱衷於保護女性的實渕不禁出言為朝日奈崎抱不平。
正與最後一塊壽司作鬥爭的朝日奈崎聞言笑笑，然後替赤司解圍：「我也很過分，大概。」
實渕伸手撩了一下擋住了視線的額發，繼而對朝日奈崎諄諄教誨道：「小崎妹妹絕對不可以這個樣子哦！你這麼縱容小征，他會得寸進尺的啦！」
「可是，我也沒有很多時間能陪他啊。」朝日奈崎實事求是地將自己的情況曬了出來。
實渕啞然。
過了一會兒，他歎息著說道：「這樣真的不行。連我們這些天天和你們一起吃午飯的人也不敢確定你們是不是在交往。我剛才要不是因為好奇而問小征你們之間的關係有無進展，那你和小征肯定什麼都不說吧？」
朝日奈崎想了想：「……嗯，好像是……」
葉山跟著實渕一起歎氣：「我說呢，赤司有女朋友這麼震撼洛山的大新聞怎麼到現在也沒見新聞部的人推到頭條上去，原來你們根本沒公開。赤司，你喜歡玩神秘？想體驗地下戀情的感覺？」
剛放下筷子的赤司瞥了葉山一眼：「我們並沒有刻意隱瞞。」
葉山立即舉手投降：「對不起，我又錯了。」
實渕摸摸下巴：「既然沒有刻意隱瞞，為什麼大家不知道呢？明明小征一直都是焦點人物。」
赤司不是那種跑到廣播室利用校園廣播當眾剖白自己感情歸屬的呆瓜，更不可能在公眾場合下大肆宣揚他名草有主的既定事實。朝日奈崎本人也完全不期待這種顏面盡失的宣告方式，那會讓她既困擾又難堪。幸好她知道赤司絕對不會這麼做，否則她一定立即提出分手。
赤司沒有把他們正在交往的事情主動告知別人，朝日奈崎也沒有把自己與赤司之間的新關係昭告天下。朝日奈崎甚至覺得，如果現在她說出了真相，估計洛山有將近一半的學生不相信她的話，而另一半的學生則會認為她在說夢話。
這種當事人不做任何評價的交往，果然還是讓朝日奈崎有些在意了。於是她決定從身邊的親朋好友入手，慢慢地把她和赤司交往的事情透露出去。
首先要告訴的就是父親。
這天晚上，朝日奈崎一邊吃飯，一邊默默地盯著坐在餐桌對面的父親。盯了半天，她才謹慎地選擇了一種聽起來不是很刺激的說法問道：「爸爸……如果我和一個男生交往了……」
「你說什麼？！」朝日奈爸爸一下子就被米飯嗆到了，他撕心裂肺地咳了很久，「你……咳！咳咳咳……小崎你……咳咳咳咳！」
朝日奈崎趕緊把一杯水放在父親手邊，再跑到他背後為他順氣。
朝日奈爸爸的氣還沒徹底順過來，但這不妨礙他一把抓住女兒的手，面帶驚恐地瞪圓了眼睛，一邊斷斷續續地咳著，一邊大聲吼道：「你剛才說什麼？！咳、你說你怎麼了？！你和……咳咳，你和哪個臭小子交往了？你被哪個臭小子給騙了？！」
「不，沒……我沒有……爸爸你別激動，先喝口水順順氣……放心，我沒有和哪個『臭小子』交往，真的沒有……你要相信我啊！絕對沒有的啦！」
朝日奈崎實在無法把赤司和「臭小子」這個詞聯繫在一起。在父親懷疑的目光中，她話到嘴邊留一半，趕緊轉移父親的關注點：「廚房裡還有一盤切好的水果，我這就去端過來！」
——宣告交往計畫首戰失敗。
晚飯後，朝日奈崎將做好的習題帶到隔壁去找家教老師批改。長谷川悠紀不在，朝日奈崎拿來的點心都進了新井的肚子。吃完點心，新井把手洗乾淨，主動翻起了她的習題冊，邊看邊挑出做錯的地方，然後又隨手在草稿紙上把正確答案寫了出來。
在他的講解下，朝日奈崎找出錯因，建立起新的糾錯筆記。
所有難題很快就迎刃而解了。
朝日奈崎起身向新井道謝，接著又十分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還有點題外話想問。在得到新井的首肯後，她小聲說道：「新井先生也和長谷川老師一樣認為在考上大學前不能與異性.交往嗎？」
這個問題讓新井愣了好一會兒。
最後，新井打算暗中幫助辛苦的室友一回，因此他別有用心地回答道：「如果你身邊有合適的男生，並且這個男生足夠優秀到不僅不會耽誤你們的學業，還能對你照顧有加，那麼你可以稍微考慮一下。你已經是高中生了，自己決定就好。」
——足夠優秀到不會耽誤學業，還對自己照顧有加？
朝日奈崎越想越覺得這是在形容赤司。她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釋然的微笑：「謝謝新井先生的提醒，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
即使前路漫漫、坎坷眾多，她也要按照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走下去。
而新井還以為朝日奈崎終於感受到了長谷川悠紀對她的異樣情愫，所以他略顯欣慰地說：「不用謝，知道該怎麼做就好。」
——儘管沒有對外人宣告她已與赤司交往，但是朝日奈崎意外地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晚上睡前，朝日奈崎給遠在東京的好友打電話。與對父親坦白時的吞吐試探不同，她直接就把自己和赤司交往的事情告訴了結城美琴。
結城美琴打著哈欠說道：「啊啊……這麼晚了啊……你就想說這個啊？啊哈……我早就預言過了吧，你逃不出赤司那傢伙的魔掌……好了，明天我們籃球部還有一場比賽……晚安，再見。」
——宣告交往計畫成功了一小半。
朝日奈崎放下手機想了一會兒，又撥通了風早理花的號碼：「理花，你和男朋友交往的時候都會說些什麼呢？兩個人該怎麼相處才好呢？」
遠足回校後沒幾天就有一個外班的男生跑來對風早理花告白了。風早理花同意了他的交往請求，並經常對朝日奈崎說這是大國主實現了她想交男友的願望。
同時，風早理花也是最早發現赤司和朝日奈崎的關係發生了變化的人，她幾乎在兩人交往的第二天就瞧出了端倪。雖然風早理花平時都是有話直說，不過她既不敢對赤司指手畫腳、評頭論足，又不敢將這件事情散佈出去，這導致她想點評想得幾乎嘔血、憋秘密憋到快要內傷。
現在一聽朝日奈崎主動問出這樣的問題，風早理花不由得大喜過望：「誒嘿！小崎你總算肯問我這種話題啦？我跟你說哦，別看我在學校對男朋友不理不睬的，可是我經常向他撒嬌喲！每次我一放軟聲音，他就對我沒轍了。我覺得赤司大神肯定也會希望女朋友多多依賴他……對了，八強賽快開始了，我們洛山籃球隊是種子選手，你到時候以赤司大神女朋友的身份去給他加油吧！看不懂比賽也沒關係呀，只要你去了，赤司大神絕對會很開心的！當然他可能不表現出來……」
「誒？這樣啊……」
朝日奈崎被風早理花說得有些心動了。
一一那麼，下次比賽的時候要不要去給赤司君加油呢？
第26章 絕對強勢
風早理花的男朋友在洛山籃球隊，為了給男朋友加油，她打算拖著朝日奈崎一起去體育館觀戰。
正巧全國大學籃球聯賽也拉開了帷幕，長谷川悠紀即將作為京都大學代表隊的主將上場比賽，週末沒時間給朝日奈崎輔導功課。而新井向來不怎麼贊同室友那套題海戰術，於是他相當爽快地給朝日奈崎放了個小假，讓她自由支配時間。
獲得自由支配時間權利的朝日奈崎就這樣被風早理花約去看籃球賽了。
為慶祝男朋友首度出戰，風早理花貼心地帶了一盒蜂蜜醃檸檬，說是劇烈運動後人體會流失很多糖分，而蜂蜜醃檸檬則可以快速補充糖分。
與風早理花同行的朝日奈崎默默地看著她耍寶般地從包裡掏出一大盒醃檸檬，又默默地看著她打開盒子各種炫耀自己的勤勞賢慧。最後，一言不發的朝日奈崎默默地走到路邊的一家水果店，買了十幾根鮮嫩黃胖的香蕉。
風早理花還在那邊鼓吹自己的手藝：「小崎你快試試我做的檸檬！來，嘗嘗！肯定很好吃！我特意多放了幾勺蜂蜜，這樣就不會太酸啦！」
朝日奈崎拎著一袋香蕉，默默地歎口氣，然後提醒情緒亢奮的風早理花：「說到快速補充體力的食品，最常見的是香蕉。香蕉是水果，大家都能吃，但蜂蜜醃檸檬……有些男生不喜歡甜食吧？」
風早理花聞言，立即像護食的狗仔似的抱住便當盒，強詞奪理道：「我才不給別人吃呢！這個只要我的男朋友喜歡就行，其他人我才不管啦！」她輕手輕腳地將便當盒重新放回包裡，「再說我和你又不一樣。你是隊長夫人嘛，當然要夫唱婦隨地協助赤司大神的工作啦！嘿嘿嘿，你要不要當眾獻吻一枚，順便宣示一下你對赤司大神的『主權所有、擅動者死』呀？說不定赤司大神正期待著你這麼做呢！如何，要不要試試？引來一片口哨聲什麼的，感覺很不錯啊！」
「……你、你說什麼呢！」朝日奈崎被風早理花說得滿臉通紅，她剝開一根香蕉塞進了對方的嘴裡，「吃香蕉，別亂說話！」
風早理花一邊賊笑，一邊將香蕉幾口吃完，把香蕉皮扔進了垃圾箱。
「不過我聽我男朋友說今天的對手挺弱，赤司大神可能不會上場。哎呀，失去了一個向女朋友展示自己的機會，不知道赤司大神會不會有點遺憾？」風早理花搖頭晃腦起來，「嘛，也幸好赤司大神沒上場，不然的話，我家那位大概只能坐冷板凳了。」
有時候朝日奈崎挺羡慕風早理花，至少她敢把「我家那位」這樣的話掛在嘴邊。風早理花那無所畏懼的表現讓朝日奈崎第一次認識到男女朋友在交往之後原來還可以這樣。
但朝日奈崎畢竟是朝日奈崎，她永遠不會變成風早理花。何況赤司的喜好也與風早理花的男朋友大不相同，朝日奈崎覺得自己沒必要刻意改變，現在這樣就挺好。拿肉麻當有趣這種事情，她做不出來。大家都說「秀恩愛分得快」，她暫時沒有和赤司分開的想法，少秀一點有好處。
誠如風早理花所言，洛山的對手確實很弱。
不僅赤司，連實渕和根武穀也沒有上場，洛山就以極大的比分將對手打敗了。
由於今年時間緊張、場地不夠，上午比賽過後，洛山在下午兩點的時候還有一場。按前面那場比賽的最終結果來看，洛山這次將要與京都地區的二號種子選手杠上。
朝日奈崎先前並沒有把自己來看籃球賽的事情告訴赤司。比賽結束後，朝日奈崎正想給赤司發封郵件問他在哪裡，剛拿出手機，她就接到了赤司的電話。
「你還坐在觀眾席上吧。」赤司以陳述句道出了朝日奈崎的現狀，「那麼，從你身後右邊的那條通道一直向前走，有一個出口，你在出口外面等我一分鐘，我馬上過去。」
赤司給出的提示很簡單，朝日奈崎不費吹灰之力就找著了他所說的那個出口。
朝日奈崎拎著香蕉，跟她一起的風早理花則抱著便當盒。兩個人只等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赤司就從另外一條通道上走了過來。
洛山籃球部紀律嚴明，中場休息時不許任何與籃球部無關的人員隨意進出休息室，所以朝日奈崎和風早理花就算按照賽場示意圖找到了洛山休息室，她們也無法將手裡的食物送進去。有鑑於此，朝日奈崎乾脆提議等比賽結束後再把她們帶來的東西交給籃球部的人。
赤司走到女朋友面前後問的第一句話是：「崎，你剛才去休息室找我了？」
朝日奈崎下意識地就想說謊：「沒……」
風早理花搶著回答：「我和小崎都去啦！但是有個男生不讓我們進，完全把我和小崎當成籃球部某些部員的愛慕者了，還說什麼不能隨便接受外人的食物，讓我和小崎快點離開。那傢伙說話超過分的啊！難道我們還會在食物裡投毒陷害你們不成？」
「是嗎。」赤司瞥了風早理花一眼，然後盯著朝日奈崎的臉，嗓音壓得很低，「誰？」
沒能及時阻止風早理花的朝日奈崎只好打起圓場：「其實我覺得他的話挺有道理。以前就聽說有些學校的學生故意使壞，在對手的水壺裡下瀉藥。現在畢竟是比賽期間，他又不熟悉我們，多加小心不足為過。」
看在她拼命說情的份上，赤司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風早理花不依不饒地想再說些什麼，但她被朝日奈崎抓住了胳膊。後者沖她輕輕搖頭。於是風早理花嘟起嘴巴，哼哼了兩句就不吭聲了。
隨後，風早理花的男朋友從休息室裡跑了出來。雖然沒有對赤司點頭哈腰，但隊長在前，他的姿態必須放低。當赤司特別允許他可以陪女朋友先行離開體育館的時候，他甚至受寵若驚到快要落淚，以一臉「隊長您是我這輩子的大恩人」的表情畢恭畢敬地說道：「謝謝隊長！」
朝日奈崎撲哧一笑，回頭卻見赤司正眼含趣味地看著自己，她一下子就鬧了個大紅臉。
赤司與她並肩站在走廊外側，兩人距離近得甚至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朝日奈崎不打自招地將自己忽然跑來觀看籃球比賽的原因全都告訴了赤司，然後她眼睛亂瞄，就是不肯看他。
「這樣啊。」赤司嘴角微挑，「我記得你並不十分喜歡籃球賽吧？」
「誒？赤司君怎麼知道我不……」
朝日奈崎還沒來得及仔細推敲赤司話裡的深意，她整個人就被赤司攬入懷中。
赤司抱人的方式很霸道，完全不給朝日奈崎任何掙扎的餘地，這是他性格使然。或者說，他分明就是事先看出了朝日奈崎會用何種方式掙扎，所以才針對她接下來的動作而增加了雙臂的力量，將她緊緊收在懷裡，讓她動彈不得。
面對赤司的絕對強勢，朝日奈崎直接放棄抵抗。
朝日奈崎覺得在自己和赤司之間，還是赤司的主導地位更明顯一些，雖然她不想當花瓶、想為他做點什麼，可是赤司的遊刃有餘每每令她備受打擊。
「……赤司君？」
「怎麼了。」
朝日奈崎安靜了一會兒，最後回答：「……沒什麼。」
赤司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好像早已猜到朝日奈崎心中所想為何似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帶了些命令的味道：「不必多慮。你只要一直看著我就足夠了。」
——可是，我不想這樣。
朝日奈崎有些黯然。
片刻後，赤司放開朝日奈崎，對她說道：「下午的比賽我不上場，你不用勉強自己留在這裡繼續等待最終結果。因為洛山必勝，不會有其他可能。」
——對女朋友還用這種命令的語氣，他真是……
朝日奈崎有點賭氣地回答道：「不要，我不想回去。都說好要陪理花一起看完所有比賽了，我不能食言。」
赤司並不堅持：「是嗎。那比賽過後，你來休息室找我，我們一起走。」
朝日奈崎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洛山上午的比賽不到十一點就結束了，參賽的球員們卻和休息室難捨難分起來。沒辦法，即使對手弱到不堪一擊，他們也必須拿出十二萬分的精力認真迎戰。因為洛山的隊長大人正坐在場邊用他那雙能看透一切的異色眸子緊盯著他們，他們不敢偷懶放水，生怕被隊長大人秋後算帳。
有不想走的球員賴在椅子上哀哀地說道：「唉，難道我們就不能在這附近找個可以吃飯的地方稍微湊合一下嗎？一定要回學校才行嗎？好麻煩！我不想動了……」
「是啊！是啊！」一名躺在長椅上的球員用毛巾把臉蓋住了一大半，「下午還有比賽呢！總覺得好累心……」
葉山脖子裡搭著擦汗的毛巾，長腿一伸、踢了他一腳：「給我起來！你壓著我的衣服了！」
就在此時，赤司提著一隻袋子走了進來。
所有躺著的、坐著的、倚著的、靠著的部員全體起立迎接隊長大人的蒞臨。剛才還一片哀鳴的休息室裡現在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見。沒人敢嚷嚷任何與「累」或「不想動」相關的話題，更沒人敢主動提出不回學校的要求。
唯有葉山歡快地跳了過去：「赤司！你拿的是什麼東西呀？可以吃嗎？」
赤司將袋子隨手放到旁邊的長椅上。
葉山扒開袋子往裡面一看，失望之情頓時湧上心頭：「誒——只是香蕉而已啊。」他剝了一根香蕉塞進嘴裡，鼓著腮幫一邊嚼一邊抱怨，「唔唔……每次都吃這種東西補充體力，一點新鮮感都沒有嘛！就不能來個萌妹子給我們做點能量餅幹什麼的嗎？」
赤司冷冷地看他一眼：「這是崎特意挑選的香蕉，給我心懷感恩地咽下去。」
「——呃！」赤司這一眼差點讓葉山小太郎當場被香蕉噎死，「……呃！呃！呃！」打了好幾個嗝之後，他終於將香蕉咽了下去，「……呼，活過來了，赤司的東西就是不能隨便亂碰啊……」
實瀏也取過一根香蕉，剝開皮小口小口地吃著。
聽到葉山的感慨，實瀏嫌棄地喘他一腳：「你沒聽見小征剛才說了什麼嗎？要心懷感恩！這可是人家小崎妹妹的一片心意，小征願意分享就算你有口福了。」
第27章 情人節番外
這是發生在帝光時期的故事。
情人節，亦即聖瓦倫丁節。不知從何時起，本該由男生送女孩子巧克力和玫瑰花的二月十四日變成了由女孩子派發巧克力的節日。
「順序完全顛倒了嘛！」
情人節的前一天下午，結城美琴一邊扯著好友在超市里尋找製作手工巧克力的原料，一邊嘀嘀咕咕地抱怨：「人家外國都是男生在情人節這天告白，為什麼只有我們是女生主動告白？每年做巧克力做到想吐，真希望以後能取消情人節這種害人不淺的節日……嗯，選什麼類型的才好呢？」
朝日奈崎眼明手快地從貨架上取下一包印有「超值震撼裝——少女們的正確選擇」字樣的巧克力原料套裝推薦給結城美琴：「我一般都買這個。」
結城美琴只看了一眼就咋舌不已：「哇！這分量也太大了吧？你到底要送給多少人？」
朝日奈崎笑笑，然後在結城美琴驚悚的目光中將兩包同樣的「超值震撼裝」放入了購物籃。
「你……所以說你到底要做多少巧克力送人啊？！」結城美琴抓過一包同款巧克力套裝，抑揚頓挫地將包裝袋上的簡介念了出來：「超值震撼，少女們的正確選擇……你還在為自己需要感謝的男生太多而憂愁嗎……只此一包便能做出不同口味的手工巧克力……」她睜圓了眼睛死死地瞪著包裝袋上的介紹，「誒？！十種不同口味？好全！榛仁、花生、奶油……話說那個抹茶味的巧克力很難吃，我去年做過一次，試吃之後全扔掉了。」她翻過來又研究了一下這包套裝的巧克力淨含量，「……居然有八百克？！小崎你打算販賣巧克力嗎？！」
據說情人節起初是男女之間互相吐露心聲的日子。然而在日本，情人節被賦予了新的含義。對女孩子而言，除了向喜歡的男生告白之外，巧克力還會被用來表達自己的謝意。凡是身邊的男性成員，無論老少都能劃入感謝的範圍，只要對方在過去的一年中照顧過你，你就可以通過贈送巧克力的方式答謝對方這一年來對你的各種關照。這種不含特殊情感的巧克力叫「義理巧克力」，而那種表達愛意的則被稱作「本命巧克力」。近幾年，女生之間甚至還流行互送「友情巧克力」。
朝日奈崎和班裡的同學關係相處得很好，每當學校或班裡組織活動的時候，多數男生都主動將髒活重活攬下來，算是幫了她的大忙了。
去年，剛剛升入二年級的朝日奈崎接任執行委員長一職還不滿半月就被派了個大任務——組織帝光學園祭，若不是執行委員會裡的其他成員全力支持她的工作，恐怕她早累瘋了。
如果再加上平時交情不錯的女生，如此算來，朝日奈崎今晚至少要做出四十份巧克力。
結城美琴肅然起敬：「小崎，你真厲害！」
朝日奈崎說：「其實很簡單的，大概兩鍋就能全部做出來。」
結城美琴把「超值震撼裝」塞回原處，帶著一臉敬而遠之的表情說道：「我覺得我還是不要這麼拼命了吧，反正我最多送十份，乾脆買成品好了。」
說著，結城美琴的手就伸向了旁邊已經包裝好了的成品巧克力。
第二天，朝日奈崎提著一隻裝滿了巧克力的大包走進學校。
熟悉她的男生見到了她幾乎都會問這麼一句話：「朝日奈，今天情人節，有我的巧克力嗎？」
朝日奈崎則笑著回答：「有啊。」隨即便從包裡掏出一隻小紙袋，遞給發問的男生。
她剛送出去了幾袋就注意到今年男生們的態度很奇怪。明明是他們先問有沒有巧克力可送，結果當他們真拿到她送的巧克力之後，反而滿臉驚慌地再三詢問是不是義理巧克力。等她肯定自己送出的確實只是表達感謝的義理巧克力時，他們又紛紛露出一臉「哇啊幸好幸好」的古怪表情。
記得去年某些關係不錯的男生還開玩笑地問她什麼時候派發本命巧克力，今年怎麼了？
朝日奈崎不明覺厲。
走進教室的時候，班裡已經到處充斥著巧克力的身影了。有些比較受歡迎的男生的桌子上甚至堆積了各式各樣的包裝袋，想必裡面飽含的全是少女的愛慕之心。
一見朝日奈崎提著那麼大一袋巧克力進來了，教室裡的女生們跑過來圍住了她：「朝日奈，你今年又要送這麼多巧克力哦？這次有沒有本命巧克力呀？」
朝日奈崎失笑：「你們看我像是要送本命巧克力的人嗎？」
「嗯……確實不像。」
「啊哈哈……」
朝日奈崎和女生們聊了幾句，然後開始派送義理巧克力和友情巧克力。當她來到赤司的座位邊時，赤司不在。朝日奈崎的腳步停頓了不到三秒，馬上就向坐在赤司後面的那個男生走去了。
這一圈下來，朝日奈崎手中只剩不到二十袋巧克力了。這些巧克力將在午休時被她送給經常打交道的學生會成員，以感謝他們在過去一年中對執行委員會工作的支援。
幾分鐘後，預備鈴剛落，赤司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教室門外。
教室裡的女生們倒沒有太大反應，但是多數男生都心虛地將朝日奈崎送的巧克力藏了起來，而且根本不敢看赤司的臉色。
赤司眼睛微微一掃，教室內的情況盡收眼底——尤其是那些男生的所作所為。不過赤司什麼都沒說，只是在途經朝日奈崎的座位時瞥了眼她桌邊掛著的包。
朝日奈崎糾結得很：到底要不要把赤司君的那份巧克力送給他呢？
赤司既是班長又是學生會的會長，不管從哪個角度分析，朝日奈崎都不該吝嗇。可是朝日奈崎又覺得自己和赤司的關係只能算是一般般，儘管赤司從未駁回過執行委員會的提案，但作為執行委員長的朝日奈崎和赤司之間的交流並不多，連面對面談話的次數都寥寥無幾。
——突然就送他一份巧克力好像不太合適吧？
朝日奈崎默默地將已經拿出的巧克力又塞回了包裡。
情人節既是女生們瘋狂贈送巧克力的日子，同時也是男生們彼此炫耀的日子。大課間剛開始，班裡就有許多男生故意互相詢問對方共收到了多少份巧克力。
坐在朝日奈崎前面的那個男生抱著不知是羡慕還是嫉妒的心態討論起隔壁班的黃瀨涼太：「你們還不知道吧？那傢伙收了兩百多份巧克力，而且都是本命巧克力啊！今天早上我和他一起進教學樓的時候，他的鞋櫃一打開就湧出了好多封情書。」
「哇！這羡慕死人的傢伙！」
「嘿！他不就那張臉能看了嗎？」
「你懂什麼，那些女生不是只看臉麼？」
「不不不，也有女生不關注長相，只關注金錢的。」
「太膚淺了！也有不論美醜和貧富的女生！嘛，果然還是能力最重要吧？」
大家討論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自己班裡就存在著這麼一位既相貌出眾、又有家世地位、能力還十分強大的人物。
「赤司君，你收到了多少巧克力？」終於有勇士提出了這個問題。
赤司表情淡漠地回答道：「沒有。」
——不，這根本不可能啊！
男生們的視線統一落在了教室後面的儲物櫃上。
儲物櫃上面堆砌著不下百份的巧克力，並且都是由粉色或紅色緞帶精心裝飾過的。由於全班也只有赤司一個人會如此隨意地處置其他女生送來的本命巧克力，所以那些巧克力的主人應該就是赤司。
男生們忍不住一聲長歎：「唉，原來我們身邊就有一個羡慕死人的傢伙……」
然而當事人卻不認為這有何可讓人羡慕的。
中午下課後，赤司喊來紫原，以搬運無用之物的酬勞為藉口，將那些堆積如山的巧克力全都送給了熱愛零食的紫原，一舉兩得。
午休時，朝日奈崎提著她的包，踏上了繼續分發義理巧克力的路途。
可惜直到下午放學，赤司也沒有得到他想要的那份巧克力。而朝日奈崎的包裡現在只剩下三份巧克力了，她悄悄地看了眼赤司，然後飛速轉移視線，生怕被赤司發現她的小心思。
——嗚嗚，不送行不行？
向來和氣待人的朝日奈崎又陷入了糾結之中。
放學後，學生會的成員各就各位。若按往常的情況來看，大家應該忙於各自的工作，但今天是個例外，畢竟到情人節了，稍微說幾句應景的話也在情理之中。
至今沒交過女朋友的書記員上來就開啟了禁忌話題：「朝日奈送你們巧克力了嗎？」
收到了巧克力的副會長縮啊縮地把自己縮進了椅子裡，緊張兮兮地埋頭假裝研究手裡的那張關於開辦情人節舞會的申請表。
赤司眼睛微眯，但是他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依然在慢慢地翻過一頁又一頁的文件。他修長的手指時不時點幾下檔上的某個字或某句話，偶爾還會拿起紅筆將他認為不妥當的地方圈起來。
書記員旁邊的幹事沒心沒肺地回答道：「送了送了，去年和今年都送了。說起來，朝日奈長得不錯、性格也好，當執行委員長快一年了吧？怎麼到現在還沒交過男朋友？」
帝光中學的各項活動都由執行委員會具體執行下去，沒有一點手段的人是無法在執行委員會久待的。朝日奈崎能在這個位置上坐穩，足以證明她確實有些才華。像她這樣可以獨自撐起一個部門的女生，在學校一般都算比較耀眼的存在，怎麼可能沒有男生主動追她呢？
書記員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對啊，朝日奈為什麼沒交過男朋友？」
赤司又慢條斯理地翻過一頁文件，手指敲擊桌面的頻率更快了。
眼看話題越來越朝著危險的方向奔去，副會長趕緊出面終止了他們的對話：「人家朝日奈有沒有男朋友關你們什麼事？少廢話多幹活！昨天落下的會議記錄補全了嗎？難道你們今天還想加班？」
——誰想在情人節加班！
書記員和幹事立即消停了。
過了一會兒，風紀委員會的副委員長來送上個月的全校學生出勤情況表，這在學生會屬於司空見慣的事情，不同的地方在於今天他手上拎了一個眼熟的紙袋。
書記員愣了愣，然後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指著他手裡的紙袋說道：「啊！那不是……」
副委員長也愣了一下，接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紙袋當著赤司的面塞進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口袋裡：「……什麼都不是！」
書記員一拍桌子：「胡扯！那絕對是朝日奈送你的義理……」
副會長隔著一個人就撲過去捂住了他的嘴：「都說讓你少廢話多幹活了，會議記錄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補全？」
赤司直接無視了書記員和副會長的互動，盯著面前的全校學生出勤情況表看了很久很久。
副委員長冷汗直流。
最後，赤司慢吞吞地說道：「倒數第二行的出勤比率沒算對。駁回，重做。」
副委員長如獲大赦，趕緊抄起被駁回的出勤情況表腳底抹油了。
書記員這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了赤司的異常。他壓低嗓音，偷偷地問著已經挪到了他身邊的副會長：「我說……會長今天怎麼了？」
副會長之所以挪到書記員這邊，無非就是為了防止他再語出驚人。一聽這傢伙還沒悟出赤司低氣壓的原因，副會長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鄙夷地說道：「怎麼了？被你氣得啊！快好好幹活！」
又過了一會兒，學生會來了一位萬年稀客。
朝日奈崎在大家或驚奇或驚喜的目光中敲開了學生會辦公室的門：「不好意思打擾了，我來送下學期的社團迎新場地規劃書。順便……赤司會長，感謝您在過去一年中對我們執行委員會各項工作的認可，這是謝禮。」說著，她就繞過桌子，把規劃書和一袋巧克力同時放在了赤司面前。
經過自己的一番深思熟慮以及執行委員會副委員長的一番好心勸說，朝日奈崎決定要親手將代表了感謝之情的巧克力送給赤司。
——與此同時，在和學生會辦公室位於同一條走廊上的執行委員會辦公室裡，副委員長正心有餘悸地擦著滿臉的汗水：謝天謝地，總算勸說成功了。那位要命的朝日奈大小姐居然還想讓我幫她將巧克力送到赤司會長手上，那豈不就是去白白送死嗎？我才不想當炮灰！
朝日奈崎剛把來意說清，副會長便倏然起身，深情地說道：「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我們學生會的大門永遠向朝日奈同學敞開！」
朝日奈崎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地偏了偏，結果不小心碰上了桌角，重心不穩地一頭栽進了赤司懷裡。
「啊——！」朝日奈崎閉著眼睛低呼了一聲。
赤司反應神速地扶住了她：「小心。」
重新找回平衡感的朝日奈崎快要哭出來了：「對、對不起！我……」
——嗚嗚，剛才那一下好可怕！
「沒什麼。」向來鎮定從容的赤司終於不飆冷氣了。他輕輕摩挲著手邊裝有巧克力的紙袋，沉穩地說道：「謝謝你的好意。那麼，規劃書先放在我這裡，明天再開會決定要不要通過。」
朝日奈崎強迫自己抬頭看著赤司，可是她略顯顫抖的嗓音卻出賣了她。她慌裡慌張、語無倫次地答謝道：「有、有勞會長！先告辭了，我……再、再見！」
「嗯，再見。」
簡單的對話過後，朝日奈崎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飛快地逃出了學生會。
赤司默默地重新翻起檔。
這回，他沒再催命似的曲起手指敲擊桌面，一直皺著的眉頭也平展了開來。
不懂其中奧秘的人感慨著辦公室裡的氣氛總算不那麼嚇人了。而瞧出苗頭的人則心照不宣地露出了笑容：朝日奈，做得好！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11
第28章 眼光不錯
洛山下午的對手據說是京都地區的二號種子。
比賽開始前，實渕一邊撚著額發一邊打趣赤司：「小征，你確定這次的首發陣容真的是出自教練的本意？不管是我、小太郎或永吉，隨便哪個都可以，但為什麼會有你呢？我記得你已經同教練商量過了，直到決賽也不上場。你一上場，對手會徹底絕望的吧？」
「如果他們的心理脆弱到這個程度，那倒不如我好心一回，直接讓他們再也不敢有打籃球的想法了。」能將這般狂妄言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的人只有赤司。赤司把自己的毛巾和水瓶交給樋口經理，並吩咐他多注意周圍情況，隨後才轉過臉面對實渕，「玲央，你不必做熱身運動，我剛才對教練提出建議了，你和小太郎他們今天下午都不用上場——只我一人足矣。」
實渕正想吐槽赤司那「打算在女朋友面前好好露一手」的心態實在與他平時唯我獨尊的強硬做派不相符，躲在一旁偷聽他們對話的葉山就一蹦三尺高了：「赤司！為什麼我不能上場啊？難得我想一展身手來著，不是首發也就罷了，你怎麼可以剝奪我上場的權利？」
赤司眯眼：「小太郎，你上午那場比賽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上午還各種抱怨過對手太弱的葉山一時詞窮：「那、那……那是因為……因為……」他忽然一拳擊中手心，「啊！那是因為上午的比賽毫無懸念嘛！讓我當首發隊員絕對是大材小用！」
赤司嘴角一彎：「以你的標準來衡量的話，這次的對手也不強。既然你認為自己被大材小用了，那就坐在板凳區享受一番王牌球員的待遇吧，還能順便加深我們洛山的板凳厚度。」
葉山哭了。
實渕明明幸災樂禍卻偏偏表現得感同身受：「小太郎，你好歹還上過場呢，而我卻被小征擠出首發。怎麼樣，有對比才知高下吧？」
下午的比賽很快就要開始了。
當首發隊員走上籃球場的時候，場外不少觀眾竊竊私語起來，大家都不敢相信洛山的隊長竟然會在第二場比賽中就出戰了。
雖然有不少明眼之人因為早已看出這場比賽的最終結果而打算放棄圍觀，但大多數人還是期待著赤司的出場能讓比賽變得更有可觀性一些。
而赤司確實沒有讓場外的觀眾失望。
無論是組織進攻還是撤回防守，赤司都做得天衣無縫、優雅無比。他本人就是球場上的一道風景線，傳球、擋拆、快攻、遠投，正如他在賽前對實渕所說的那樣，這場比賽只他一人就足以抵擋對方的五個球員了。
場內，赤司的華麗炫技還在持續中。
場外，葉山目瞪口呆中：「赤、赤司他……他今天這是怎麼了？」
實渕的笑容裡透出濃濃的揶揄意味：「我猜這是因為小崎妹妹還沒離開體育館……不是說男性天生就喜歡將自己優秀的一面展示給女性看嗎？嘛，所謂的雄性本能正是如此。現在可以用來表述小征這種行為的最好形容大概就是——孔雀開屏。」
葉山故意裝不懂：「啊哈哈……玲央姐你在說什麼呢？」
實渕笑著踹他一腳：「別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啊！我知道你想看小征的笑話，所以每次都跑去湊熱鬧。恰到好處的插科打諢倒是可以調節情緒和氣氛，不過當心適得其反。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一旦小征動了真怒，你死一百遍都不夠他消氣。」
葉山裝傻充愣地打著哈哈糊弄過去了。
上半場結束後，洛山帶著領先對手三十分的絕對優勢進入中場休息階段。
風早理花並不關注下麵那群穿著洛山隊服的男生們在說些什麼。她握住朝日奈崎的手，難以置信地問道：「赤司大神不是控球後衛嗎？他要不要更全能一點啊？他那是在炫耀吧？一定是在可恥地炫耀自己的逆天技能吧？」
朝日奈崎「啊」了一聲，一臉茫然的樣子，完全不明白風早理花在激動個什麼勁：「赤司君炫耀什麼？」
——看來這姑娘壓根就是外行。
「你居然不知道？」風早理花一把捏住朝日奈崎的胳膊，恨不得立即掐死這個搶了自家男友風頭的傢伙的女朋友，「赤司大神他打的是控球後衛的位置，一般只需要組織進攻就可以了，並不需要親自投籃得分。但他在剛才的比賽中，既是進攻的組織者又是進攻的終結者，根本就沒有給別人得分的機會啊！你沒注意到有多少分是赤司大神一手砍下來的嗎？」
——徹頭徹尾的孔雀開屏了。
瞬間就與實渕心有靈犀了的風早理花忽然覺得赤司是個可惡的傢伙，竟然用這種方式吸引女朋友的注意。
不過風早理花很快就改變了自己的觀點，因為朝日奈崎接下來說了這麼一句話：「哦，這樣啊，反正我對籃球賽向來都是一知半解，只覺得赤司君好像很厲害。」她回想了一下以前看帝光比賽的情景，然後又中肯地說道：「我記得帝光有個叫青峰大輝的隊員，他在一場比賽中能拿到的分數好像比赤司君還多呢！」
——所以，赤司隊長的一腔明月之情就這樣硬生生地照進了溝渠。
風早理花忽然覺得赤司其實是個可憐的傢伙。
最終，全程表演個人球技的赤司隊長共計拿下四十餘分，助攻七次，成為今天賽場上最耀眼的存在——沒有之一。
洛山的對手、京都二號種子學校一敗塗地。到最後，他們甚至放棄了對赤司的防守，而是帶著聽天由命的悲壯接受了這個結果。
列隊敬禮之後，赤司回到場邊。
實渕將赤司的毛巾扔給他：「小征打得開心嗎？」
赤司接住毛巾，隨手蓋在頭上：「很久沒有正式比賽過了，難得活動一次筋骨。總體而言，效果還不錯。」
葉山蔫蔫地說道：「如果有我在的話，效果肯定會更好……」
因為比賽已經結束了，所以風早理花跑到體育館外面去等男朋友一起走。朝日奈崎則按照赤司之前的要求去洛山休息室外等他。
朝日奈崎今天沒穿洛山校服，剛從觀眾席出來，就被一個看上去有二十多歲的青年堵在了走廊拐角裡：「小妹妹來看比賽的呀？」
——被搭訕了。
朝日奈崎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繞過青年繼續向前走。
「哎哎，我跟你說話呢！你……」
朝日奈崎腳步未停：「大叔，男洗手間在另一邊，出口在對面。如果迷路了的話，你身旁就掛著體育館示意圖。」
這個染著彩虹色頭髮的青年黏黏糊糊地又跟上了朝日奈崎：「小妹妹，我沒迷路，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不好意思，我們不熟，無話可說。」走廊附近人來人往，朝日奈崎倒不怕他做出什麼下流的舉動，但就算被一路跟蹤，也是一件有點噁心的事情，「大叔，請自重。」
「呵呵呵，我自重不起來呀！要麼你來教教我？」小青年流裡流氣地吹了聲口哨，「小妹妹，一起去玩玩吧，哥哥我請客。」
說著，他的手就不安分地伸向了朝日奈崎的肩膀。
正巧去自動販賣機買飲料的黛千尋路過此處。
黛一眼就認出那個被人糾纏的女生是曾經找過赤司的本校學妹，同時還是赤司的女朋友。
於是黛在途經他們的時候順便替朝日奈崎擋住了對方的毛手毛腳，然後語氣平淡地問道：「你想對她做什麼？」
見朝日奈崎有熟人幫忙，搭訕青年放出了幾句髒話就悻悻地離開了。
朝日奈崎對黛微鞠一躬：「謝謝學長。」
黛波瀾不驚地回復道：「哦，你確實該謝我。像剛才那種人，你下次要是再碰著了，馬上喊『非禮』，懂了嗎？」
眼看對方把自己當成了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朝日奈崎忍不住笑了起來：「黛學長，我知道他的意圖，只是不想將事態擴大罷了。」
「真是個奇怪的學妹。」黛千尋給朝日奈崎下了定義。
搭訕事件就這樣翻過去了。
朝日奈崎與赤司一起回學校的時候，不知怎麼就忽然想起了這件事情。於是她有些感慨：「黛學長意外地是個很溫柔的好人呢。」
被發了好人卡的黛千尋半點反應都沒有地繼續喝著他的飲料。
赤司同樣沒反應。
實渕看了看赤司的臉色，繼而問道：「小崎妹妹喜歡溫柔的人？嗯……這樣吧，小崎妹妹回答我這個問題：你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
朝日奈崎眨眨眼：「這個問題我還真沒考慮過……大概是……」
實渕注意到赤司的耳朵已經悄悄地豎起來了。
「有點溫柔但又比較有主見的人？」朝日奈崎沒想多久就給出了答案，「我覺得差不多就是這樣子了。」
實渕摸摸下巴：「唔……聽起來和小征挺像。」
沒想到朝日奈崎這次竟然罕見地沒有害羞，而是一臉「本該如此」的表情，以天經地義的口吻說道：「赤司君的確是個溫柔而有主見的人啊。」
赤司聲調微揚：「……呵，眼光不錯。」
被赤司牽著走的朝日奈崎一愣：「……啊？」
實渕被這對小情侶的反應逗得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小崎妹妹，小征剛才那個絕對是在掩飾啦！還有，小征可不是你說的那種人，要小心別被小征騙了喲！」
赤司說：「……玲央，下場比賽你依然不必提前熱身。」
實瀏一邊點頭一邊忍著笑心想：小征，傲嬌可不是你的既定屬性啊……噗哈哈！
第29章 秘密洩露
從六月中下旬開始，京都就進入了悶熱潮濕的梅雨季節。綿綿不絕的雨水迫使朝日奈崎必須每天都帶著雨傘上學。
七月的祇園祭如期來臨，可結城美琴卻失去了上次追著葵祭跑的那種興奮之情。
誠凜籃球隊在地區選拔的循環賽中一敗塗地，最終無緣晉級全國大賽。作為誠凜籃球部經理的結城美琴一點玩鬧的心情都沒有了。
朝日奈崎打電話喊結城美琴到京都來散散心、順便看看月中的彩車巡遊，但被她拒絕了。
結城美琴拒絕的理由十分簡單：「對不起……我實在提不起情緒去找你玩。你知道的，我們誠凜剛輸掉了幾場比賽……」
朝日奈崎理解好友的心情，也沒有再說其他廢話，只安慰了結城美琴幾句。
祇園祭就這樣與結城美琴擦肩而過了。
倒是朝日奈崎在祇園祭最熱鬧的那幾天去圍觀了山鉾巡行的山車和鉾車大轉彎。她本來想去看看宵山，不過宵山的當天晚上，她被長谷川悠紀逮住做了好久的習題，最後還是沒看成。
面對朝日奈崎怨念深重的控訴眼神，長谷川老師悠然應對道：「京都這地方隨時都有各種各樣的祭典，與其出門看熱鬧，還不如在家裡守著電視看轉播。轉眼快到期末考試了，莫非你這次依然想像上回期中考試那樣考得慘不忍睹？」
——當然不想！
被長谷川悠紀笑話了的朝日奈崎默默心想：賭上所有尊嚴，這次一定要考好！
期末考試結束後，被譽為「開闢的帝王」的洛山籃球部以相當輕鬆的姿態一路綠燈地打進了全國大賽前四強。
由於朝日奈崎沒去觀看後面的幾場比賽，場場不落的風早理花簡直無法理解：「你竟然敢不顧赤司大神的想法，連給他加油助威都堅持不了嗎？」
在期末考試中考得不錯的朝日奈崎心情同樣不錯：「赤司君說我可以不用去。」
風早理花呆了呆：「……啊，說起來也是。赤司大神總共只出場了那麼一回而已，反正又不能再次親眼見證赤司大神馳騁籃球場的英姿，後面的比賽就算你去了也是白去。不過我沒料到赤司大神已經霸氣到甚至不出戰准決賽……後天上午是我們洛山和東京桐皇學園的決賽，最終決賽總該引起赤司大神的重視了吧？如何，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為你家赤司大神的登頂而加油？我們學校雖然整體實力很強，但也不是隨便哪個社團都能打進全國大賽的總決賽。機會難得，不要浪費嘛！」
於是朝日奈崎被風早理花說動了。
結果，在「奇跡的世代」都沒有出場的情況下，洛山打敗了桐皇，獲得全國大賽的優勝，成為名副其實的日本第一。
雖然朝日奈崎對籃球瞭解不多，可她依然很驚訝。在朝日奈崎看來，比賽是一件應該全力以赴的事情，尤其是在這種全國大賽上，洛山的隊長沒有出場，桐皇的王牌青峰更是連面都沒露一露，這樣也算一場合格的比賽嗎？
與其他觀眾一樣，朝日奈崎也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離開了觀眾席。
即將走出體育館的時候，朝日奈崎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有點耳熟的女生的嗓音，並且這道甜甜的嗓音裡似乎還夾雜著些不確定：「那個……朝日奈崎同學？」
朝日奈崎回頭。
喊住她的人是桐皇籃球部經理桃井五月。
見朝日奈崎回頭了，桃井五月漂亮精緻的面龐上頓時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明媚極了：「果然是你呀，小崎！沒想到你真的考進洛山了。嘛，儘管我們桐皇剛才輸給你們洛山了，不過能巧遇以前的同學，我還是很開心呢！好久不見！」她已經注意到朝日奈崎身上的洛山校服了。
朝日奈崎也微笑著打了個招呼：「桃井同學，好久不見！」
風早理花識趣地說了一句「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然後就離開了體育館，把空間留給了許久不見的老同學朝日奈崎和桃井五月。
「啊，看起來小崎在洛山的人緣也很好呀！」桃井五月笑眯眯地將自己從自動販賣機裡買來的一瓶果汁遞給了朝日奈崎，「感覺很幸福呢！哪像我，每天都在為青峰君的事情犯愁……算啦，不提那個籃球笨蛋了。我們來聊點別的吧，畢竟小崎如今在京都上學，難得一見呢！」
朝日奈崎微笑道：「桃井同學依然很厲害，現在是桐皇籃球部的經理。雖然不知道青峰君發生了什麼，但我認為桃井同學肯定可以幫他克服困難。」
朝日奈崎的安慰令桃井五月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謝謝你，小崎！」
桃井五月初中時也是執行委員會的成員之一，和朝日奈崎的關係不錯，直到三年級卸任後，她們之間少了執行委員會這個連接點，聯繫才漸漸減少。不過桃井五月的消息網十分廣，早就聽說朝日奈崎搬到京都並在洛山高校上學了。
而且，她還聽說——
「小崎和赤司君終於交往啦？」迅速就從失落中跳了出來的桃井五月語調歡快地祝福著昔日的同僚兼上司，「我就說你們肯定會在一起的嘛！以赤司君的性格……啊哈哈，該怎麼說呢……很難想像赤司君和女孩子約會時的樣子呢……哈哈，我的意思是……那個，小崎和赤司君應該約會過的吧？」
桃井五月覺得自己簡直越說越尷尬，幸而朝日奈崎也贊同她的話：「確實很難想像。所以……答案是沒有。」
「誒？沒有？」桃井五月一時沒跟上朝日奈崎的節奏，「沒有什麼？」
朝日奈崎說：「沒有約會啊。因為我們平時都很忙。」
桃井五月的戀愛觀受到了嚴重的衝擊：「什、什麼？！沒有約會？！一次都沒有？」在得到朝日奈崎的肯定回答後，她一臉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你們……你們到底有沒有在交往呀？！」
桃井五月一會兒嘟嘴一會兒瞪眼、一會兒皺鼻子一會兒皺眉毛，糾結得不行，嘴裡還念念有詞地說著諸如「不可能吧」、「不可能啊」、「根本不可能嘛」的話語。
朝日奈崎被她豐富多彩的面部表情逗笑了：「桃井同學怎麼了？為什麼不可能？我和赤司君交往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你竟然不奇怪？」
這個問題令桃井五月整張臉都變得神秘兮兮起來。她湊近朝日奈崎，小聲說道：「你啊，肯定不知道自己在帝光多有名。」
朝日奈崎想了想：「嗯，我知道我應該比較有名。不管怎麼說，畢竟也當了一年多的執行委員長呢，如果一點名氣都沒有的話，我大概會比較傷心吧？不受重視的人什麼的……」
「不是那樣啦！」桃井五月否定了她的說法，「我猜你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名。除了你是執行委員長這一點之外，其實你在另一個方面更有名！」
朝日奈崎這回可真不清楚了：「是嗎？哪方面？」
桃井五月說：「當然是赤司君啊！」
朝日奈崎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她會給出這個答案：「……赤司君？」
桃井五月一口氣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出來：「雖然我不知道赤司君具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注你的，但我知道有一段時間你和小綠走得很近對不對？嗯……似乎是你拜託小綠幫忙送檔的那段時間吧？就在那段時間裡，赤司君每天都和小綠下棋哦！據說小綠每次都輸得很慘。後來小綠不幫你了，赤司君才漸漸不再找小綠下棋了。」
朝日奈崎隱約記得有這麼一件事。因為綠間真太郎也是學生會的成員，所以她有段時間經常懇請他幫她把一些計畫書或申請錶帶到學生會去呈交給會長赤司。
——難道赤司君很早就……
朝日奈崎不敢繼續想下去。
就聽桃井五月還在念叨個不停：「自從發生了『那件事』之後，開啟天帝之眼的赤司君對其他人的態度更冷漠了，只有在你面前不太一樣呢！可惜你大概沒關注過這些吧？我猜，你現在如果直呼赤司君的名字，他應該會更高興的。」
桃井五月的話裡所含的信息量實在太大，朝日奈崎感覺自己快要消化不良了。
隨後，桃井五月又將當初朝日奈崎沒有男生追的原因告訴了她：「那些男生都能看出赤司君對你的特別之處，自然不敢給你寫情書或當面表白啦！不過小崎也不要因為這樣就忽略了赤司君的感受。我一直無法理解赤司君的想法，可是如果連小崎也不理解赤司君的話，那他一定會變得更像神而不是人了。哪怕只是為了作為人的那個赤司君，也請小崎多多努力喲！」
「……啊？哦……」
——信息量過大、信息量過大、信息量過大……
應接不暇的朝日奈崎已經處於大腦當機狀態。
臨走前，桃井五月擁抱了一下朝日奈崎，鼓勵般地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赤司君身邊的名門之女很多。一旦赤司君和你交往了，就會有人趁虛而入、破壞你們的感情。要加油哦！沒有哪對情侶不出門約會的，先從加深感情開始，去約會吧！」
像為了印證桃井五月的話似的，幾天後，赤司的約會邀請就來到了。
「崎，五山送火節那天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去鴨川附近看大文字燒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完。
赤隊訪談第十期：
記者：赤司隊長，大家都很好奇您之前為何要把香蕉分給其他部員。
赤司：香蕉是崎買給部員的慰問品，難道不該給他們？
記者：這麼說也對哈……下一個問題：您為什麼在第二場比賽中作為首發隊員出場了呢？
赤司：隊長有時候也要以身作則。
記者：難道不是出於想向朝日奈小姐展示自我能力的意圖嗎？
赤司：並、不、是。
記者：好吧，您說不是就不是。那麼您在賽後有沒有成功獲得朝日奈小姐的崇拜？
赤司：……嗬。
記者：嘛，我總算知道什麼叫「人艱不拆」了——啊啊對不起赤司隊長我錯了求放過！
赤司（收起殺氣）：最多再有一問。
記者：好、好……咳咳，朝日奈小姐給黛學長發好人卡時，您是怎麼想的呢？
赤司：不足為懼。
記者：……赤司隊長真有自信……
作者點評：你們都沒看出赤隊內心翻湧的滔天醋意？【作者因為知道得太多而……
第30章 不許逃離
五山送火節是京都地區在每年八月十六日舉辦的一場盛大的祭典活動，屬於盂蘭盆節各項活動的一個組成部分，與葵祭、祇園祭和時代祭並稱為「京都四大節日」。
每年的八月，京都人用松木燒出火床，在半山腰擺出不同的形狀。五山送火節的當天晚上，從八點開始依次點燃位於各個山上的篝火，形成壯觀的大文字燒。其中最經典的莫過於東山如意嶽上的右「大」字燒，而觀賞右「大」字的最佳地點正是鴨川附近。
流經京都市中心的鴨川河面不寬，清淺的水流仿佛將京都的靜謐與雅致盡收其中。鴨川河上橋樑眾多，三三兩兩的情侶漫步于用岩石鋪砌而成的堤岸上。岸邊樹木綠葉婆娑，河中流水倒映著沉沉夜空，繁星點點仿佛落入清澈的河水之中，沿途的火把為遊人照出一條泛著橙紅底色的前行道路，陣陣太鼓聲從遠處傳來，讓人好似要滯留在這段真夏的流年時光。
穿著夏季浴衣的朝日奈崎和赤司並肩行走在鴨川左岸。
籠罩了整個京都的節慶氣氛環繞在他們周圍的每一個地方。河灘隨處可見供應京都料理和流水掛麵的大小餐館，身著浴衣的男男女女駐足於餐館外的納涼台邊，因為拿不定主意而苦惱地從花樣繁多的小吃中挑出自己最想要的那一份，然後再與親人或朋友彼此交換品嘗。
今年的京都比往年熱一些，朝日奈崎出門的時候還有些不適應，一到鴨川，川水帶起的涼風便撲面而來，替她將僅存的燥熱驅趕殆盡。
涼風雖好，夏夜亦佳，可這些都無法讓朝日奈崎暫時拋卻心中煩惱。
——如果桃井同學沒有開玩笑，那麼根據她的說法，赤司君已經關注自己很久了。
赤司不為人知的一面被桃井五月在無意間洩露給了朝日奈崎。相比甜蜜、竊喜或是其他可以歸納為「感動」的情緒，最先盤桓在朝日奈崎心頭的卻是擔憂與懼怕。也許是因為她從很早開始就對赤司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畏懼，所以她很難坦然面對赤司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讓人忍不住想拜倒在地的帝王氣場。朝日奈崎甚至不明白赤司對自己的關注從何而來，不清楚自己做過什麼能夠引起赤司注意的事情，更不曉得自己身上有什麼特質打動了赤司。
朝日奈崎惶惶然地尋找著問題的答案，本就敏感的內心尤其煎熬。
她試圖將這種感覺告訴結城美琴，然而結城美琴卻嫌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女生盼著赤司能多看她們一眼而無果，你又在矯情些什麼呢？都交往這麼久了，你竟然還害怕他？你打算被那傢伙壓制到什麼時候？」
——其實並不是被壓制，而是她單方面地被吃定了。
朝日奈崎覺得自己簡直太可悲。她幾次想鼓起勇氣問赤司到底出於什麼原因才提出交往，她想問赤司是不是真的喜歡她。但是，她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類似「喜歡不喜歡」這樣的問題，對赤司君而言是毫無意義的吧？他……真的會有「喜歡」這種感情嗎？或許只是出於一種對不能掌控的事物的征服本能，才使赤司君選擇了她。因為這個名叫「朝日奈崎」的女生恰巧就是他準備征服的「事物」之一。
朝日奈崎越想越悲觀，越想越消沉。
最後，她毅然決然地以破罐子破摔的氣勢將內心深處的所有負面情緒全都一掃而空，強制自己必須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很快就要開始的「大」字燃燒上。
赤司的洞察力十分敏銳，他早就發現朝日奈崎的心不在焉了。不過赤司並沒有點破身邊這個小傻瓜的神遊天外，而是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防止她被人潮擠遠。
在右「大」的篝火點燃後，赤司和心事重重的朝日奈崎沿著鴨川向前走，又觀賞到了「妙」字、船型和左「大」字。
與大文字燒幾乎同時開始的還有煙火大會，太鼓聲伴隨著煙火聲，星空被燦爛的煙火照亮，漆黑的夜空變得絢麗多彩起來，令人目眩神迷。
朝日奈崎視線微晃，不知怎麼就忽然有了勇氣：「赤司君。」
赤司側頭：「嗯？」
五彩繽紛的煙火宛如一團團盛開的繡球花，又像漂浮在天空中的蒲公英，很快便四散開來，轉瞬即逝。煙火斑斕，然而比煙火更明亮的卻是赤司的眼睛。朝日奈崎一不小心就沉溺于赤司那雙好似盈滿了光芒的眼睛裡，著迷地忘記掙扎、不想上岸。
在這雙重美景中，朝日奈崎揚起臉，被沖天的煙火映照得帶了些潤澤水光的唇瓣微張，聲音極細地問道：「赤司君究竟……究竟為什麼會對我……」
不僅朝日奈崎，連赤司都受到環境的影響了。他原本握住她的手腕的右手逐漸移至她的耳邊，將朝日奈崎耳畔幾縷不聽話的髮絲拂開。
而後，赤司斂起眼簾，緩緩低頭……
「瞧！果然是赤司和小崎學妹吧？怎麼樣啊，玲央姐？我就說是他們，你還不信我呢！哈哈，剛才的賭局是我贏了，願賭服輸，記得一會兒請我去吃章魚燒！說好的啦，吃到飽哦！」
忽然，一道過於輕快爽朗的嗓音將圍繞在兩人四周的曖昧空氣給清掃了個乾淨，好不容易才醞釀出來的氛圍瞬間消散。
——京都實在太小了。
沒有得手的赤司難免有些遺憾於這個事實。
他直起身，將朝日奈崎擋在後面，這才轉臉看向那兩個從某種意義上講算是「不請自來」的傢伙：「小太郎、玲央。」
被葉山的話語驚醒的朝日奈崎終於從方才的迷幻中逃離。
——如果不是葉山學長及時出聲，以剛才那個發展……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朝日奈崎萬分慶倖地拍拍自己的臉，用儘量不驚動赤司的幅度悄悄松了一口氣，頗有點劫後餘生的微妙之感。
與粗枝大葉的葉山不同，若有所悟的實渕一張嘴就問了個足以令朝日奈崎立即挖個地洞鑽進去的好問題：「抱歉，我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赤司沒說話，等於默認了實渕的推測。
朝日奈崎慌忙回答：「並沒有！」
偏偏實渕不聽她的，而是煞有介事地向赤司解釋道：「對不起啦，小征。都怪小太郎，我明明告訴他別過來了，可他非說我想賴帳，還一定要弄清『那個敢穿白色浴衣的男生』是不是你，我拉都拉不住這個笨蛋。」說著，實渕就一把拎住葉山的衣領，將他拖到赤司面前，「這傢伙隨小征處置。」
葉山連聲抗議：「玲央姐！你幹嘛拽我的衣領嘛！這樣會把浴衣扯開的啦！鬆手啦！你難道想讓我露出……唔唔！」
實渕眼明手快地捂住葉山的嘴，好歹沒讓後面那句「男子漢的胸膛」污染了朝日奈崎的耳朵。
「小崎妹妹，我看到你進百名榜了喲！」實渕沒話找話地想通過轉移話題來安撫一下那只躲在淡定大魔王背後的受驚小兔子，「恭喜你，進步很大呢！」
有人與自己說話，朝日奈崎不得不從赤司身後露出臉來：「謝謝……還有，晚上好，實渕學長、葉山學長。」
實渕似真似假地埋怨著：「不是讓你喊我玲央姐嗎？怎麼又忘了？」
而擺脫了實渕控制的葉山終於重新掌握話語權：「是赤司幫你複習的吧？他可是超級學神咧！好羡慕啊，能有人幫忙押題什麼的……」
朝日奈崎搖頭：「這次是我的家教老師長谷川先生幫我制定的複習計畫。」
葉山一愣：「是家教老師，不是赤司？」
——哪壺不開提哪壺。
想起某個對朝日奈崎心懷不軌的家教老師，赤司的心情頓時糟了不少。明明夏季夜晚的溫度並不低，可是他的眼神卻冰冷得像寒冬裡的雪：「你們怎麼也來了？小太郎，你不是說一群人擠來擠去地看點火把戲沒意思嗎？」
葉山笑嘻嘻：「點火把戲當然沒意思，散散心倒是不錯。全國大賽剛結束，我們洛山又蟬聯了冠軍，好不容易有個休息的時間能稍微放鬆一下情緒，所以我就喊著玲央姐一起出來啦！」
赤司的眼皮抬都沒抬半分：「……是嗎。」
實渕早看出赤司平靜表面下隱忍的不滿情緒，於是趕緊隨便找了個藉口把葉山拖走。
綠葉果實二人組離開後，大文字燒已經接近尾聲，煙火大會也落幕了。到最後都沒有問出結果的朝日奈崎垂頭喪氣地被赤司牽著，踏上了回程的路。
——放棄吧，果然還是放棄比較好。
朝日奈崎偷偷地用餘光瞄了赤司一眼。
鴨川的川水波光粼粼，溫柔的水波映在赤司白皙的側面上，削弱了他身上的冷凝，使他的表情顯得比平時柔和了許多。朝日奈崎忍不住又偷瞄了赤司幾眼。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赤司的容貌在夜色的映襯下居然可以變得如此誘惑人心。
褪去往日的咄咄逼人，現在的赤司看起來也不過是個外表出色的男生而已。
可是朝日奈崎知道，赤司並不能用「而已」這樣帶有敷衍意味的草率詞彙形容。
注意到赤司的眉眼間顯露出些許疲憊，朝日奈崎忽然就想試試前幾天桃井五月對她說的那個用名字稱呼赤司的方法能不能讓他開心一點。
不過——
該怎麼稱呼赤司君呢？
朝日奈崎默默地思考起來。
叫「征十郎」的話，似乎太嚴肅了，而且赤司的全名什麼的，朝日奈崎實在喊不出口，總覺得既羞澀又膽怯，她真心無法克服這種心理障礙。若像實渕學長那樣叫赤司「小征」的話，好像過分親昵了，「小」之類的昵稱簡直……
朝日奈崎連續推翻兩個稱呼，最後鼓足勇氣試著開口喊了赤司一句：「……征君？」
赤司猛然轉臉：「什麼？你剛才叫我什麼？」
朝日奈崎壓根不敢看赤司的眼睛，只是低著頭聲若細絲地重複了一遍：「……征、征君……」
赤司乾脆俐落地鬆開了緊握在朝日奈崎腕上的手，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就將她扣進懷裡，然後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唔……」朝日奈崎難過地呻.吟了一聲。
良久之後，赤司才意猶未盡地放過快要窒息的朝日奈崎。
他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俯身將面頰輕輕貼在朝日奈崎的耳邊，刻意壓低的嗓音回蕩在夏夜河畔涼爽的空氣中：「崎，不要試圖逃離。否則，我會用盡一切手段囚禁你。」
正急促喘息著的朝日奈崎倏地瞪大眼睛，驚慌之情霎時湧上心頭。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15
第31章 感覺好累
五山送火節那天晚上，朝日奈崎被赤司送回家。在兩人道別時，她對男朋友的稱呼又變回了「赤司君」。赤司對此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完全一副「隨你喜好」的縱容姿態。
八月底，洛山組織了一次為期五天的暑假學習合宿，要求從一年級到三年級必須全體參加。
出發前的集合地點是學校門外。
當朝日奈崎拖著行李箱來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她發現有不少學生在對她指指點點，並且還帶著一種飽含敬意的神情向她行注目禮。
上車後，不用朝日奈崎主動詢問，坐在旁邊位置上的風早理花就先把她被大家圍觀的原因透露出來了：「小崎，你和赤司大神交往的事情已經傳遍整個洛山啦！據說有好幾個咱們學校的學生在送火節當天晚上看到你和赤司大神約會，而且還……哼哼，牽小手了哦！」
朝日奈崎原本擔心那些學生看到的是赤司對她的犯規偷襲，結果風早理花「哼哼」的內容和赤司的所作所為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兒科，讓提心吊膽的她頓生「萬幸萬幸」之感。
班導森見老師最後上車，將名單遞給朝日奈崎：「朝日奈同學，點名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朝日奈崎接過名單，逐一核對。在確定該來的人都到齊之後，她又把名單還給了森見老師：「除請假的赤司君之外，其他同學全在這裡。」
森見老師收起名單，禮貌地告知巴士司機可以啟程了。
載著滿滿一車學生的巴士緩緩開動。
風早理花有些好奇地問朝日奈崎：「赤司大神不來嗎？」就算他是年級第一的學神，不參加這種校方舉辦的合宿活動也不太好吧？
誰知朝日奈崎卻不甚在意地回答道：「赤司君要去哈佛大學參觀學習，開學前才回來，他應該已經請過假了。」
「哇，去哈佛大學參觀學習的赤司大神……」風早理花驚歎了好一會兒，忽然又想起這其中貌似有個不合邏輯的地方，「可是，赤司大神去哈佛參觀什麼？莫非他打算出國留學？」
朝日奈崎一邊整理著合宿時需要的資料，一邊隨口解釋道：「好像是他父親的意思，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出國留學什麼的也可能吧，畢竟是赤司君啊。」
「……小崎？」
終於聽出了些端倪的風早理花總算明白自己以前在赤司和朝日奈崎身上隱約感受到的問題從何而來了。風早理花覺得這個問題挺嚴重，說不定弄不好這兩個人就會鬧到分手。
朝日奈崎分神瞅了她一眼：「什麼事？」
「呐，你實話告訴我……」風早理花謹慎地向周圍張望了一番，發現沒人注意自己這邊，然後才壓低嗓音，湊在朝日奈崎耳邊悄悄問道：「你究竟是為了什麼才和赤司大神交往的？你到底喜不喜歡赤司大神？」
朝日奈崎心頭微跳，被她強壓在內心深處的回憶又漸漸浮了上來，那是她不願去想的事情，可風早理花的問題直打要害，讓她不正視都不行：「我……我大概喜歡……」
「什麼？你自己也不確定？」儘管早有準備，可風早理花依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好，我再問你：赤司大神出國了，你想他嗎？」
朝日奈崎低頭：「又不是不回來了，為什麼要想他？」
聽到這裡，風早理花本就不好的表情徹底變糟。她一把奪走朝日奈崎手中的筆，以命令般的語氣說道：「資料等會兒再整理也不遲。現在你先告訴我，你答應和赤司大神交往的理由是什麼？」
——理由……嗎？
朝日奈崎沉默了很久。自從她與赤司交往後，這是第一次被迫思考起她當初答應和赤司交往的理由。雖然在那之前她曾經想過很多，但那些結論似乎全都離她遠去了。她應該喜歡赤司，不過更多的感情果然還是……感激吧？
這不是一件方便對身邊朋友訴說的事情，而且風早理花向來對赤司抱有敬畏之情，也許她的觀點並不可取，所以朝日奈崎只能趁合宿的閒置時間給遠在東京的好友打電話。
正為誠凜在全國大賽上的失利而難過不已的結城美琴一聽朝日奈崎的「小煩惱」就火了。
她劈頭訓了朝日奈崎一頓：「朝日奈崎！我拜託你好好弄清楚你對赤司到底是個什麼想法！你怕他，他卻為你著想。因為他總在照顧你，結果你就被他感動啦？感動就該交往嗎？交往就一定是喜歡嗎？是，我以前確實說過你絕對逃不出赤司的手掌心，但那是因為他一直佔據上風。如果你對他沒有產生特殊的感情，那就不要怕，明明白白地告訴他，然後你們分手算了！我早覺得你們兩個進展太神速，偏偏又沒有相應的時間共處，看著就不像好兆頭！」
第一次與男生交往就被好友唱衰，朝日奈崎的心情可想而知。
晚上熄燈後，朝日奈崎平躺在床上，借著窗外的燈光盯著天花板看個不停。天花板上的吸頂燈像一張長在濃濃夜色裡的嘴巴，仿佛下一秒就會將她整個人都吞噬乾淨。
旁邊的床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朝日奈崎知道風早理花還沒睡著：「理花，你說我要是和赤司君分手……」她的嗓音在安靜的屋裡回蕩著，顯得特別清晰。
睡意盡失的風早理花「刷」地一下坐了起來：「什麼？！分手？！你、你……你……」
風早理花「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於是她乾脆抱起自己的枕頭，爬上了朝日奈崎的床鋪、躺在她身邊，儘量用比較溫和的語氣開導她：「是不是我白天亂說的那些話影響到你啦？別多心，我只是覺得你和赤司大神應該多接觸，這樣才能彼此瞭解對不對？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自己和赤司大神的交往方式。從旁觀者的角度分析，我認為你肯定喜歡赤司大神，不過具體喜歡到什麼程度，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試著琢磨一下你對赤司大神的喜歡有多深刻呀！反正我們這個年紀的女生和男生又不一定非要奔著結婚這個目的才交往，你何必背著那麼大的心理包袱？我看赤司大神挺寵你的，你只管享受這種感覺就好了嘛！」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類似風早理花所說的這些大家都明白，可一旦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又該怎麼處理呢？
風早理花的勸解並沒有起多大作用，朝日奈崎反而感覺更累了。因為赤司的優秀，朝日奈崎一度甚至要刻意逼著自己去無視他帶給她的巨大壓力。雖說他們確實不是以結婚為前提而交往，但是朝日奈崎禁不住要鑽牛角尖，把原本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化。
帶著滿腹心事，朝日奈崎完成了五天的學習合宿，並在最後的測試中獲得了不錯的成績。
第二學期開學後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體育祭。
由於洛山的體育祭和文化祭分別在九月中旬和十月初舉行，時間安排比較緊張。負責將各項活動計畫具體執行下去的執行委員會迎來了第一輪工作高峰期，身為執行委員長的朝日奈崎根本沒有閒情去思考自己和赤司之間存在的問題。
「先解決近在眼前的體育祭。等體育祭結束了再處理與文化祭相關的事宜。」
冷眼看著一群男生都忙得團團轉了還不忘叫嚷「累死了累死了累得沒時間和女朋友約會了」的朝日奈崎實在討厭他們這種眉毛鬍子一把抓的毛病。在下達了如上命令之後，她出言警告這些做事不分輕重緩急的男生：「你們難道還指望半個月內就能把未來兩年的所有任務全都一次清空？要按部就班地慢慢來。對了，剛才是誰說想去學生會來著？幫我把這份體育祭場地安排計畫交給赤司會長。」
一位二年級的學姐起身：「我。」
朝日奈崎將計畫書遞給這位學姐：「其實這個計畫本來應該由我自己送的，但我現在必須要去體育委員會那邊商議今年體育祭的比賽項目有多少，所以沒辦法過去——麻煩您了。」
「沒關係，反正誰送都一樣。」這位學姐很好說話。
朝日奈崎離開辦公室後，憋了許久的執行委員會成員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屋裡的氛圍瞬間就從死氣沉沉變成了龍騰虎躍，八卦大會就此展開。
「我聽說朝日奈和赤司會長交往了，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我朋友親眼看見啦！」
「誒？可是平時完全看不出來……」
「交往是早晚的事情吧？我聽朝日奈他們班裡的人說，赤司會長早就出手了，剛開始的時候都沒有男生敢主動搭訕朝日奈。」
「嘛，總覺得朝日奈挺倒楣的。」說這話的是個男生。
「一派胡言！朝日奈崎才是撿了大便宜的人呢！」這毫無疑問是來自女生的發言。
有知情者大爆料了一回：「我說，之前不是有兩個男生突然退學了嗎？他們都和朝日奈同班。據傳他們在遠足的時候陷害了朝日奈，所以才在赤司的施壓下被迫選擇退學。」
某一年級女生捧臉低呼：「赤司君好帥！朝日奈同學好幸福！嗚嗚嗚，如果我能有一個這麼出色的男朋友，真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某二年級男生嗤之以鼻：「幸福不幸福可是人家朝日奈自己說了才算。不過……你們看她像是一腳踩進幸福泥潭的小女生嗎？你們沒覺得她現在說話辦事的作風越來越往赤司會長的方向靠攏了嗎？嘖嘖，一個好姑娘就這麼被赤司毀了，我深表惋惜。」
「話說朝日奈是怎麼當選為執行委員長的？該不會是赤司暗地裡幫她了吧？」
「呵呵呵，這可不好說。」
「呵呵呵，我們繼續幹活吧。」
…………
剛走出門沒多遠的朝日奈崎因為忘了帶體育祭的比賽項目表而折回辦公室，不料卻在門外聽到了裡面熱火朝天的討論，並且他們討論的對象還是自己。
無論在哪個地方，總會有數不清的女生憧憬著赤司——儘管她們不一定有勇氣靠近他。而赤司交女朋友的事情又總會刺激到某些人。在這種情況下，被議論的人絕對不會是永遠屹立於金字塔頂端的赤司。那麼，最遭人嫌棄的角色自然就只剩下「赤司的女朋友」這個選項。
這大概就是與赤司交往的壞處。
雖然早猜到會有人在背後說閒話，但是朝日奈崎沒料到自己竟然這麼快就被扯進八卦的漩渦。
一一唉，感覺好累。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完。
赤隊的危機要來了~哦吼吼！
赤隊訪談第十一期：
記者：赤司隊長，您應該知道以前的朝日奈小姐很害怕您吧？
赤司：嗯哼。
記者：那您是否知道“現在的”朝日奈小姐依然很害怕您呢？
赤司：……嗯哼。
記者：在朝日奈小姐越來越懼怕您的當下，您有什麼打算？
赤司：越來越？你，眼鏡度數該提高了。
記者：可是朝日奈小姐都趁您出國的時候醞釀著要與您分手了啊！
赤司：她的計劃不會成功。
記者：好吧。但是朝日奈小姐脾氣很倔，您覺得下一步該怎麼辦才好？
赤司：她必須接受全部的我，而我從來不知敗北為何物。
記者：……今天的赤司隊長依然自信滿滿……
作者點評：跪求赤隊別耍帥了，你手心裏的小崎要飛啦！
第32章 帝光回憶殺
一年級第二學期的某天下午，赤司首次對同班的朝日奈崎產生好奇。
朝日奈崎並不屬於外貌十分搶眼的那種女生，儘管在班級工作方面表現得可圈可點，但赤司之所以會記住她的名字，只因為她和他是同班同學。對於有意競選學生會會長的赤司而言，別說記住全班同學的名字了，就算讓他把全校師生的姓名都默寫下來也沒問題。
雖然赤司能做到這點，那也不代表他是一個會在無關緊要的小事上浪費精力的人。可以將全校師生姓名默寫下來的赤司征十郎居然會關注一位普通的同班同學，這應該算是比較稀奇的事情。赤司本人卻不認為這有多稀奇。他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好奇心。
而赤司對朝日奈崎的好奇心則起源於一年級第二學期某天下午的一節體育課。
由於赤司所在的班級每星期都會和另外一個班在一起上體育課，所以體育老師特別喜歡組織兩個班的男生進行比賽。比賽的項目有時候是接力跑，有時候是足球，有時候是籃球。作為帝光籃球部一軍的主力隊員兼副隊長，赤司每次都能帶領班裡的男生打敗對手。不過，只要是上體育課，肯定就免不了磕打碰撞，尤其像籃球比賽這種極易產生肢體接觸的運動。
當赤司所在的隊伍攻防轉換的時候，打大前鋒那個位置的男生不小心絆倒了對方隊伍裡的一個男生。被絆倒的男生不幸下巴著地，磕得滿臉都是血。
赤司趕在其他男生做出反應前停止了比賽：「暫停！——老師，有人摔倒了。」
體育老師正為女生講解跳馬的技巧，聞言連忙沖男生這邊喊了一嗓子：「先別亂動！」他大步跑進球場，蹲下來端詳了一番受傷的男生，隨即松了一口氣：「傷不重，只是看著嚇人而已。」然後他高聲問道：「保健委員？保健委員在哪裡？兩個班的保健委員都過來！把這位同學扶到保健室去包紮一下！」
為了讓全班同學都感受到身體健康的必要性與重要性，赤司他們班裡的班導老師特意讓學生們輪流擔任保健委員。
這個星期正好輪到了朝日奈崎。一聽體育老師在喊人，朝日奈崎和另外一個女生也跑到男生這邊，準備扶起那個摔倒的男生去保健室。
一看兩個班的保健委員都是女生，受傷的男生還想逞英雄地自己去保健室，結果朝日奈崎兩三句話就打發了他：「這位同學，如果你不想在臉上留疤，那最好讓我們帶你去包紮傷口。保健老師今天請假了，保健室裡沒人，你能自己開門、自己上藥嗎？」
說完，朝日奈崎就面不改色地招呼著另一位保健委員扶住這個扭扭捏捏的男生，完全一副「我是保健委員我對男生女生一視同仁」的架勢。
赤司冷眼旁觀。
——看起來她並不排斥和男生的接觸。
赤司的洞察力十分敏銳，自然早就發現朝日奈崎對自己的懼怕。起初他還反省過自己是不是無意中做出或說出了某些讓她感到害怕的事情或話語。後來赤司漸漸注意到朝日奈崎似乎只有在面對他的時候才會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樣子，儘管她的這種慌張不明顯，一般人也抓不住，但赤司是何等聰明之人，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區別對待？有趣。
赤司自認對同班同學還算和善親切，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使朝日奈崎對他敬而遠之、唯恐避之不及呢？難道她已經看出隱藏于溫文有禮這一虛偽表層下的另一個赤司了嗎？
帶著幾分好奇，赤司升入二年級。
成功當選為學生會會長之後，赤司一手促成了學生會內部的大換血。
不少墨守成規的元老級別的學生會成員都被他無情移除了，因為赤司不想每次都在學生會例行的周會上浪費時間和口才去撥正這群「元老」們的陳舊思想。既然無法勝任工作，不如提早下臺。
為補充學生會的空缺職位，各項競選活動緊鑼密鼓地展開。然而在赤司的威壓之下，也不是誰都敢嘗試競選，萬一進入學生會後卻又被赤司會長勒令辭職，豈不丟人丟大發了？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堅頂住壓力提交申請的人必然是真正的勇士，其中就包括朝日奈崎。
競選正式開始前，赤司流覽著朝日奈崎的申請，覺得她真是個充滿矛盾的女生。說她膽大呢，明明是同班同學卻不敢與他有任何交集；說她膽小呢，居然能把參加競選的申請遞交到學生會，似乎又不怕和他這個學生會會長的接觸變多。
不過，朝日奈崎的能力倒是有目共睹的。
抱著幾分好奇與期待，赤司在朝日奈崎的申請上做了一個小小的標記，以表明他比較看好朝日奈崎這位候選人。
一星期後，朝日奈崎升任執行委員會的委員長。
得到這個消息的結城美琴在午休時擔憂地看著好友：「小崎，你沒問題嗎？」
朝日奈崎說：「總不能因為害怕某個人就放棄競選，那我也太沒用了吧？走一步算一步，儘量少與赤司會長接觸就可以，反正我又不可能每天都跑到他面前去沒事找事地聊家常，踏踏實實地做好我自己的工作就足夠了。」
恰巧路過此處的赤司一不小心就把她們之間的對話全聽進了耳朵裡。他頗感有趣地心想：這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小女生果然很有意思。
朝日奈崎剛當上執行委員長沒多久，帝光學園祭就進入了緊張的籌備階段。
按以往經驗，執行委員會每年都會因為過度忙碌而在學園祭前鬧出不少麻煩、捅出許多婁子、製造各種危機，即便這是赤司第一次親自主持並分派學園祭各項活動的任務，但他對此早有耳聞。
為督促執行委員會的工作，赤司在開會的時候特別強調了一些需要他們注意的事情。然後他看到朝日奈崎的臉一下子就從原本的平淡無波變為一種混合了羞憤難堪與「這次絕對要好好爭一口氣」的複雜表情。
赤司忽然覺得這樣的朝日奈崎挺可愛，像一隻被主人逗急了的兔子似的，瞪著圓滾滾的大眼睛想咬主人的手指。
隨後，每一份從執行委員會遞交到學生會的檔全都經過了嚴格的推敲與琢磨，甚至連一句話或一個標點也不放過。學園祭的基本模式有往年的計畫表當證據、新添的創意則有具體的調查資料作保證。詳細到位的分析與總結簡直讓以雞蛋裡挑骨頭著稱的學生會副會長都無法昧著良心吹毛求疵，連赤司會長也能在審閱檔時露出欣慰的笑容，跌破學生會所有成員的眼鏡。
從此，凡經朝日奈崎敲定的計畫或申請，一定會被學生會的正副會長聯手通過。
——她確實是個有點腦子的女生。
赤司會長認可了作為執行委員長的朝日奈崎。
直到帝光學園祭紅紅火火地展開前，執行委員會都沒有出過一次差錯，這極大地超出了眾人的想像。本來大家已經做好為執行委員會收拾爛攤子的心理準備了，結果卻被執行委員會突如其來的人品爆種弄得英雄無用武之地，讓他們紛紛發出了「這必須不科學啊」的感歎。
學園祭開始的那天，有人在圍著校園轉了一圈之後說：「朝日奈真有一套。」
學生會其他成員紛紛為他這句話點贊：「沒錯沒錯！」
與此同時，被學生會眾多成員誇獎了的朝日奈崎還在加班加點地處理著學園祭相關事宜。
當四處踢館的赤司會長大人拖著一堆戰利品途經執行委員會的辦公室時，發現辦公室的門還開著。本以為裡面沒人，但眼力極佳的赤司一下子就看到正趴在桌子上小憩的朝日奈崎。
應該是累到極點了才會在辦公室裡睡著，就算這樣，她依然沒有壓到攤在桌上的檔。
赤司盯著朝日奈崎的睡顏看了片刻，不知怎麼，他的心臟突然就多跳了幾下。
想起自己剛才好像贏了一根比較適合女生使用的色澤豔麗的羽毛筆，於是赤司彎腰從自己腳下那只大袋子裡找出這根漂亮的羽毛筆，悄悄放在了朝日奈崎的手邊。放下羽毛筆後，赤司沒有收手，而是又動作輕緩地將幾縷滑落在朝日奈崎面頰上的碎發拂開。
朝日奈崎在睡夢中總感覺臉上癢癢的。迷迷糊糊間，臉上的癢意消失。她滿意地咂咂嘴，一直皺著的眉頭也舒展開了，唇角微微揚起。
赤司的唇角也跟著微微上揚了幾度。
這溫馨的一幕恰巧被門外的副會長看到，他驚訝地捂住嘴巴，壓下了即將沖出的低呼。
赤司若有所覺地回頭，然後對副會長比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隨即才離開執行委員會的辦公室。至於被晾在一旁的副會長對方才發生的事情是如何理解的，那根本不在赤司的考慮範圍內。
赤司的我行我素讓副會長打心眼裡佩服不已。
一一原來赤司會長喜歡的女生類型是朝日奈崎這種啊！
副會長搖頭晃腦了半天，認為還是先對學生會裡的單身漢們暗示一下比較好，如果有人想對朝日奈崎出手，卻又被赤司會長逮住了，那他豈不悲劇到家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完。
因為大家都比較好奇赤隊是怎麼喜歡上小崎的，所以就來了個回憶殺。
赤隊訪談第十二期：
記者：赤司隊長，大家正致力於喊您下課。如今讓您快點被甩的呼聲很高，請問您有何感想？
赤司：我可以把膽子借給崎。
記者：您的意思是朝日奈小姐不敢向您提出分手？
赤司：嗬。
記者：好的，我秒懂了。可是朝日奈小姐平時挺有魄力，您就不怕她忽然爆發了嗎？
赤司：……這個問題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記者：您太自信了，真是我一生的榜樣！
赤司：過獎。
記者：請問您有什麼話想對台下的觀眾們說說嗎？
赤司：凡試圖拆散我和崎的人，就算是父母也不能饒恕。
記者：……赤司隊長霸氣威武不解釋……
作者點評：中二病晚期的赤隊神煩人。
第33章 懂得反抗
進展過快的交往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赤司十分清楚朝日奈崎遲遲無法接受新身份的原因就在於他挑明感情的時機不對，這使她總也融不進兩人現階段的戀愛狀態。赤司相信，如果不是他餘威尚在，以朝日奈崎的性格，絕對敢先向他提出分手的要求。
原本赤司打算徐徐圖之，待朝日奈崎對他的入侵已經習以為常的時候再出手。但是如今有長谷川悠紀這個不確定因素的存在，赤司不得不改變他最初的計畫。計畫的改變自然影響了交往後兩人的相處效果，這同赤司的預想有一定的偏差，某些無法掌控的事情令他很不滿意。因此赤司才會用強硬的手段去馴服朝日奈崎、讓她服從，結果卻引來了更麻煩的問題。
提前告白這一招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好，其實隱患很大。那是赤司親手種下的惡因，最終只能由他自己品嘗這份惡果。
被迫吞下苦果的赤司心情很不好、很不好，簡直可以說是糟到極點。
「愛理。」
午休時，鎮守在學生會辦公室的赤司會長突然發話。
一聽赤司又在自己的名字上做文章了，橋本副會長立即明白會長大人那暗自煩悶了許久的心情還沒完全恢復過來，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接話：「是？」
赤司將一遝與文化祭相關的計畫書扔向橋本副會長：「這些檔通通駁回。你去告訴執行委員會的那群傢伙，讓他們先學著把主次分清楚了再展開工作。體育祭已經近在眼前，他們怎麼又開始折騰起下個月才舉辦的文化祭了？難道他們連最起碼的時間觀念都沒有嗎？急於求成只會一事無成，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們應該都聽過吧？」
——終、終於來了！
深感「會長大人終於把魔爪伸向自家女友所在的執行委員會」的橋本副會長做好了被罵到狗血淋頭的覺悟，仗義執言道：「會長，既然執行委員會那邊已經給出了文化祭的計畫書，想必他們也是做了充足的準備之後才敢同時將體育祭和文化祭的組織計畫放在一起完成，而且我大體上看了看，感覺他們提出的計畫好像還比較可行，不如我們……」
赤司輕輕地吐出一句話來：「愛理，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駁回重做。」
橋本副會長馬上就噤聲不語了。
沒過幾分鐘，橋本副會長從執行委員會那邊回到了學生會辦公室，身後還跟著一條小尾巴。這條小尾巴的來頭可不小，並且她是直接沖著會長的決定而來的。
「赤司會長。」
現任洛山執行委員長的朝日奈崎表情凝重地代表全體執行委員會成員向學生會會長提出了義正辭嚴的抗議：「請問您駁回我們制定出來的洛山文化祭計畫書的理由是什麼？」
——哇，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學生會的成員們一邊手腳不停地忙活著，一邊不忘豎起耳朵收聽會長大人和會長夫人之間的「夫妻小對話」。
由於赤司中午不喜歡去會長辦公室辦公，所以此刻的他正和橋本副會長一起坐在學生會的辦公室裡處理日常事務。
朝日奈崎的到來並沒有讓赤司感到驚訝，與此相反，如果她不來，赤司才驚訝。
「朝日奈委員長，相信你一定知道『貪多嚼不爛』這句俗語。」赤司放下手中的鋼筆，抬頭直視著眼前那個一臉薄怒的短髮女生，「因此，你認為你們的計畫書被我駁回的理由是什麼呢？」
朝日奈崎一面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要害怕、不要慌張，一面絞盡腦汁地組織著合適的措辭：「我們執行委員會確實不該盲目冒進，昨天我和大家反省了很久，我承認這是我們有錯在先，同時也是我這個委員長的失職。但是！我敢說我們拿出來的計畫書絕對沒有任何水分摻雜在裡面！所有檔在遞交學生會之前，我都多次檢……」
眾目睽睽之下，赤司無情地打斷了朝日奈崎的辯解：「朝日奈委員長，請問是什麼原因導致你如此自信地認定只要經過你檢查的檔就必然能在我這裡得到贊許？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在我面前為你們整個部門叫屈，而是回去再認真審核一遍你們的計畫書，找出其中的不足，然後好好改正。」
朝日奈崎被赤司反駁得無話可說：「……抱歉，是我的錯。我知道我該怎麼辦了。」
被迫道歉的朝日奈崎前腳剛走，學生會的成員們就紛紛找藉口溜掉了。
橋本副會長本來也想開溜的，但還是忍不住勸了赤司幾句：「會長，你的大公無私讓我十分敬佩。雖然你說的不無道理，可她畢竟是你的女朋友啊！」
——稍微給她一點面子會死嗎？
赤司說：「她早該瞭解我的性格了。」
橋本副會長滿臉「我該如何吐槽這個帝王氣十足的傢伙」的表情，站在原地遲疑不決了半天之後才選擇默默離開。
因為這件事情，朝日奈崎整整一個星期沒有主動與赤司交談過一次，而赤司也保持沉默，完全不為所動。
連風早理花都看出他們鬧冷戰了：「小崎，你和赤司大神……」
朝日奈崎對坐在自己身旁的赤司熟視無睹：「理花，在洛山體育祭結束之前，我不想聽到『赤司征十郎』這個名字。」
——好、好強悍的發言！
風早理花無聲地長大了嘴巴，驚悚萬分地偷偷瞄著赤司。
被女朋友定義為陌路人的赤司平靜地將理科課本拿出來，然後平靜地走出教室，最後平靜地在前往理科教室的路上用他那可怖的眼神嚇退了一眾洛山學生。
宛如地獄般的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
朝日奈崎所在的班級在洛山體育祭上獲得了總分第二的好名次。如果不是女子長跑和男女混合接力賽的分數太低，他們爭個第一都不成問題。而為班裡掙下最多分數的功臣正是赤司，凡有他報名參加的比賽項目，絕對會呈現出「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可喜結局。
獨領風騷的赤司會長大人淡定表示：沒拿到第一就等同於失敗。
體育祭結束前，赤司問朝日奈崎：「還沒消氣嗎？」
朝日奈崎瞅了一眼他手裡的幾枚獎牌，終究還是難掩挫敗地低聲說道：「赤司君，你贏了——各種意義上的。我確實不該自以為是，我又不是神，怎麼可能做到萬無一失？我已經重新修改過文化祭的計畫書了，我保證我們執行委員會以後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赤司盯著她：「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朝日奈崎說：「不好意思——恭喜赤司君在體育祭上獲得了多項第一。」
赤司繼續盯著她。
——他到底想怎樣？
朝日奈崎懶得去猜赤司的想法。她疲倦地對赤司說道：「對不起，讓我一個人呆著可以嗎？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一下。」說完，她就轉身要離開。
赤司望著朝日奈崎的背影，語氣淡淡地問道：「在我身邊也無法讓你的心安靜下來？」
朝日奈崎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而是接著往前走。
她邊走邊說：「這是不可能的吧，赤司君不是只會擾亂我的心嗎？」
直到為期三天的體育祭終於圓滿結束的時候，朝日奈崎還在致力於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因為煩心事實在太多，朝日奈崎乾脆化鬱悶為動力，逮著習題冊做了好幾十頁，嚇得長谷川悠紀還以為她被自己的題海戰術折磨瘋了。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於是朝日奈崎又在週末撥通了好友的手機號碼：「美琴，如果我向赤司君提出分手，你覺得他點頭同意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結城美琴給出答案：「零。」
朝日奈崎：「……好慘的數字。」
結城美琴毫無淑女氣質地翻著白眼——雖然另一端的朝日奈崎看不見她的動作——說道：「我沒給你負數就已經便宜你了！怎麼，你想和赤司那傢伙一刀兩斷啦？」
朝日奈崎微歎：「也不是很想，可是……總之我正在考慮。」
有些事情就是旁觀者清。
大概掌握了一些情報的結城美琴問朝日奈崎：「小崎，你對赤司那傢伙到底是『有感情』呢，還是『有感謝』？你要自己想清楚才行，我也沒辦法幫你。我依然是原來那個觀點：如果你對他沒有感情，倒不如早些分手算了——長痛不如短痛。」
朝日奈崎說：「嗯，我……我再想想吧……」
有時候，朝日奈崎會思考這麼幾個問題：交往中的兩個人一定就是對等的嗎？她當初答應和赤司交往是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她該如何正確地回應赤司君呢？
一頭鑽進牛角尖再也不想出來的朝日奈崎覺得，不思考出合理的解釋就是不負責的行為，也是對赤司的不尊重。
所以她開始躲避赤司。
直到十月初的文化祭即將來臨時，朝日奈崎還在苦苦思索著：到底該不該和赤司君分手？
眼看朝日奈崎快要在「與赤司君分手」這個問題上走火入魔，飽花幾乎跪給她看了：求你別和赤司大神分手！我們這些可憐的小蝦米你一起死掉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17
第34章 聞風喪膽
十月初，洛山文化祭如期舉行。
結城美琴受好友邀請到京都參觀洛山文化祭,在洛山校門外等朝日奈崎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絕色的容顏與精心的裝扮吸引了一批又一批校內校外的男性上前搭訕。
不勝其煩的結城美琴乾脆學不良少女那樣抱起胳膊擺出三七式站姿,雙腳來回顛動，一臉兇神惡煞的表情。她的自毀形象總算嚇退了一部分膽小鬼，不過仍然有個別被美色所迷的傢伙奮不顧身地沖過去追問她的手機號。
結城美琴剛用「我男朋友是空手道黑帶三段」這樣蹩腳的謊言嚇走一個眼神猥瑣的怪蜀黍，朝日奈崎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校門口。
「親愛的！你來得好晚！」結城美琴揮舞著手提包飛撲過去,一把將朝日奈崎摟進懷中，親昵地以腦袋磨蹭她的脖子，聲音嗲得能掐出水來，「寶貝,我可想死你啦！來，讓我親個！」
朝日奈崎大腦當機：「……美琴，你吃錯藥了？」
結城美琴壓低聲音陰森森地說道：「這是你欠我的——快配合我！」
不明情況的朝日奈崎不知該如何配合好友這種抽風行為，只能苦哈哈地攬住結城美琴的肩膀，勉強讓這幕出櫃大戲看起來不顯得過於虛假。
路人甲：「什麼啊，原來是蕾絲。」
路人乙：「啥？居然是百合嗎？」
某洛山學生：「……誒？穿校服的那個不是我們學校的朝……」
耳尖地聽到有人將要爆出自己的名字，朝日奈崎趕緊拉著結城美琴飛也似的遁進校門，邊跑邊忍不住抱怨著：「美琴你幹什麼呀，這麼陷害我很有意思嗎？」
結城美琴滿腔怒火：「到底是誰先害得我必須像個傻瓜一樣站在你們學校外面等了半個多小時？你知道等人有多累心嗎？我簡直『度秒如年』啊！何況還有數不清的臭男生總往我身邊擠，如果不是我靈機一動，裝了一回不良少女，我早就被那群餓狼叼走了！」
心虛的朝日奈崎趕緊道歉：「對不起，我真的是臨時有事被喊住了，所以才……」
「算了，不用解釋了。」結城美琴撒完氣，心情也好了，她大方地揮揮手，「我知道你是忙人，今天先原諒你一次。不過，作為補償，你要陪我逛完所有我感興趣的攤點喲！」
朝日奈崎為難了：「這個大概……」
結城美琴皺皺眉：「難道不行？」
朝日奈崎滿懷歉意地說道：「如果學生會那邊有事打電話找我，我不能拒絕。」
結城美琴咂咂嘴：「嘖，掃興。」
「話說回來……」朝日奈崎糾結地打量起好友的裝扮，「小上衣、超短褲、長筒靴……這是什麼搭配？」她又隱忍地瞅了瞅結城美琴的大波浪髮型，「原來你們誠凜允許學生燙髮染髮？可是我記得你說過你最討厭傷害自己的發質吧？」
結城美琴抓了抓耳邊的頭髮：「沒關係，只是用了一下造型棒而已，多洗兩次就恢復了。」
朝日奈崎歎氣：「你平時就夠惹人注目的了，今天為什麼要化妝？而且還化得這麼濃，剛才嚇我一跳，以為你變老了。淡妝比較適合你，這種濃妝給人的感覺太成熟，不是你的風格。」
「哼、哼、哼。」結城美琴腦袋一昂、卷髮一甩，得意地打了個響指，「機智如我，怎麼可能會自損形象？等會兒你就明白我今天為什麼要故意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了。」
走在架滿棚子、人山人海的校園裡，朝日奈崎憑藉執行委員長和赤司女朋友的雙重身份博得了不少眼球。與她同行的結城美琴隨手拿了一本介紹洛山文化祭的小冊子，翻了幾頁之後，笑眯眯地指著其中一行字，對朝日奈崎說：「去你們班看看吧？感覺很不錯呢，鬼屋什麼的。」
朝日奈崎頗為無力地回憶起被同學們改造成鬼屋的教室，有所保留地說道：「我們班的鬼屋確實很有創意……」
五分鐘後，結城美琴站在掛著「心動∼心動∼鬼屋大冒險」招牌的教室門前，杏眼圓睜：「這就是你們班佈置的鬼屋？！」她活見鬼似的指著被裝飾得亮亮堂堂的教室，轉頭問朝日奈崎：「誰家的鬼屋是這個鬼樣子啊？光線充足不說，竟然還附有情侶茶座？！」
朝日奈崎苦笑：「這個嘛……前段時間我們開班會商議文化祭主題，結果男生們想辦鬼屋，女生們卻希望開個執事咖啡廳。大家爭了半天，誰也沒說服誰，所以……」
「所以就推出了這麼個獵奇的鬼屋咖啡廳？」結城美琴難以置信、歎為觀止，「真有你們的。那麼，你負責哪一塊？你該不會也要像那些女生一樣穿著貞子裝端茶倒水吧？」她注意到來往迎客的男生中有人頂著河童假髮，「小崎，你千萬別告訴我，赤司也要穿河童裝！」
——糟心的紅綠搭配！
結城美琴的腦中構造出令她無法直視的景象：赤司的頭上頂了一片碟子狀的東西、周圍只留一圈四處亂翹的紅色短髮，身上穿著綠色的河童裝、背著黑色的烏龜殼……
——哦天啊救命！紅色的赤司怎麼可以和翠色的綠間混搭在一起？！畫風不一致啊他們！
這天馬行空的想像使結城美琴瞬間憔悴了。
「河童裝？」朝日奈崎不明白好友為何突然就一副「天要塌了」的絕望表情，「赤司君是學生會的會長。我們有個老傳統，凡是學生會的『長』級成員都不必參加班裡組織的活動。」
「所以你也不用穿那種白得閃瞎人眼的和服，萬幸。」結城美琴頓時松了一口氣，「你們班的創意簡直刷新了我對鬼屋的認知。好評點贊。」
兩人堵在教室門口聊得起勁，有個女生看到了朝日奈崎，於是拖著長長的白袖子跑了出來，笑著問道：「班長，這位是你姐姐嗎？要不要請她進來喝杯咖啡？」
——姐姐？
朝日奈崎正想解釋，結城美琴卻搶在她前面說道：「謝謝小姑娘的邀請，我來學校主要是想見識一下我妹妹的男朋友。不過，那位傳說中的『赤司君』好像不在哦？」
「果然是姐姐大人！」這個女生笑容甜美，與貞子的白色和服一點都不搭，「赤司同學應該還在學生會。姐姐大人是來考驗妹夫的嗎？赤司同學在我們洛山很有名呢！對朝日奈班長也很體貼！」
結城美琴覺得她說話挺有趣，所以故意挑起一邊眉毛：「你是赤司後援團的成員？」
女生連連擺手：「不是的，您誤會了！那個……如果姐姐大人想找赤司同學，朝日奈班長應該可以帶您去學生會。我還要去招待客人，對不起啦！」
待這女生回到教室繼續忙碌，結城美琴托著下巴有模有樣地以成年人的口吻感慨道：「赤司那傢伙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容易被小女生們崇拜啊！現在的女孩子喲，嘖嘖嘖。」
朝日奈崎輕歎：「當了我爸爸十幾年的女兒，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說原來我有一位只比我年長幾個月的『姐姐大人』。」
結城美琴笑個不停，又拿出小冊子仔細研究了一番，然後便拉著朝日奈崎往外走：「你們班的鬼屋我實在不敢領教，這樣吧，我們去國際象棋部玩玩。」
「國際象棋部？」
朝日奈崎有些心動。
結城美琴說：「是啊，就是國際象棋部。他們的懸賞獎品是組合相框，我記得上回你還跟我說過你想要一套組合相框呢，這不正好嗎？我看照片上那套組合相框挺不錯，等我給你贏回來！」
朝日奈崎從心動變為感動：「謝謝你啦！」
結城美琴豪氣地一揮手：「你這笨蛋謝什麼謝？走咯！」
初中時，結城美琴經常代表帝光參加中學組的國際象棋比賽，並且每回都能取得名次。因此她十分輕鬆地就打敗了守在前三關的洛山國際象棋部部員，總共用時不足二十分鐘。
結城美琴活動了一下筋骨，起身走到第四關的桌子前坐下，大喇喇地說道：「闖過五關就能獲得獎品？這不是超簡單的嘛！」
「哦呀？我們國際象棋部何德何能，竟然吸引來了一位絕世高手？」
鎮守倒數第二關的男生正是洛山國際象棋部的副部長，人稱「笑面狐狸」。在禮貌地向朝日奈崎打過招呼之後，他眯著一雙細長的眼睛笑了起來：「這位……嗯，這位『大姐姐』的年紀應該和我差不多吧？既然是女生，又何必把自己打扮得這麼老氣橫秋呢？」
陪行的朝日奈崎移開視線，不忍再看好友的臉色。
被笑面狐狸用話暗諷了的結城美琴大怒：我今天一定要打敗這只眯眯眼狐狸！
然而——
十五分鐘過去了。
二十五分鐘過去了。
結城美琴的額上開始冒出汗珠。
她眉心緊鎖，苦苦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挽救自己方才一不小心犯下的錯誤。那只臭狐狸的段數貌似有點高，他挖的坑隱藏得特別深，直到她走完後面幾步，才猛然驚覺對方早已設下無數陷阱，優哉遊哉地等著她自發自動地往裡面跳。
結城美琴咬著嘴唇，極力壓制住心中漸漸泛起的焦躁。
儘管朝日奈崎不懂國際象棋，但她也能看出好友目前處於劣勢。
正當結城美琴快被對手將軍的時候，國際象棋部所在的棚子外面突然騷動起來：「注意！注意！紅色警報！紅色警報！赤司會長正向我方靠近！赤司會長正向我方靠近！請各位做好防範準備！請各位做好防範準備！」
棚外的騷動越來越大，聞風喪膽的國際象棋部部員們個個愁眉苦臉：「聽說赤司會長已經挑落無數社團了啊……被赤司會長的眼睛一瞪，半條命都沒啦！這可怎麼辦才好？！」
國際象棋部的副部長也被這個消息打擊得有些發呆，連臉上的狐狸笑都撐不住了。
他望向朝日奈崎，狐疑地眯起他那雙細長的眼睛：「我說朝日奈同學……是你把赤司會長請來救場的嗎？」
誰知朝日奈崎比他還困惑：「赤司君？」
——赤司君怎麼來了？
第35章 各種踢館
作為洛山學生會會長，赤司本來可以不用親自下海「與民同樂」,但他在處理完手邊的所有檔之後,對眾人丟下一句「我還有些必須要做的事情」,接著就直奔各大棋類社團去踢館了。
以前帝光的棋類社團在學園祭上展示出來的獎品多為餐劵或零食這類常見物品，而洛山棋類社團的懸賞獎品都相當高端，比如圍棋部的獎品是分別以墨玉和白玉手工精磨的兩盒圍棋子，將棋部則是全套茶具。其中，國際象棋部的獎品是組合相框。
早在上個星期的某次課間,赤司就偶然聽到了朝日奈崎和風早理花的對話，得知朝日奈崎最近想要一套組合相框。
「雖然我特別喜歡國際象棋部的那套相框，可惜我對國際象棋實在是一竅不通。」朝日奈崎有點遺憾，「幸好我認識一個擅長此道的人,到時候直接請外援來幫忙——我覺得應該沒問題。」
因為朝日奈崎的這句「請外援來幫忙」，赤司在文化祭當天一早就去了學生會，甚至還特意把自己將要全天坐鎮學生會的事情向副班長說明了。
秉承「君子有成人之美」原則的副班長是個一點就透的聰明人。
因此他十分上道地拍拍胸脯對赤司保證：「請放心，我明白赤司會長的意思。如果班裡有事,我就請朝日奈班長去學生會找赤司會長。如果朝日奈班長問起赤司會長去哪裡了，我就告訴她：赤司會長在學生會。反正班裡的裝飾已經佈置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只要大家一起認真經營就可以。朝日奈班長忙了這麼長時間，也該休息休息了，順便還能四處轉轉、體驗一下由她負責組織的文化祭的舉辦效果如何。」
副班長的話令赤司相當滿意。
於是會長大人一邊處理學生會事務，一邊坐在辦公室裡守株待兔。
然而赤司等待的那只兔子不曉得蹦躂到哪裡去了。直到他第三次清空桌面上所有的申請表和計畫書以及雜七雜八的各項檔後，赤司的耐心耗盡，隨便找個理由就離開了學生會。
赤司一走，學生會的辦公室裡馬上炸開了鍋。
因為這個學期最棘手的體育祭和文化祭的籌備工作基本完成，大家本來認為從今天開始總算可以比前段時間輕鬆許多了，誰知工作狂會長大人一邊散發著幾乎具象化的黑色濃霧，一邊持續製造冷氣團，堪比魔鬼。以赤司為圓點、以一米為半徑的空間內無人敢駐足超過三秒，唯有可憐的橋本副會長一面暗暗詛咒眼見情況不對就冷著臉迅速用「我去巡查」當藉口溜掉的佐藤副會長，一面扼腕不已地為自己居然比冰山女晚開口零點五秒而悲傷逆流成河。
現在，魔王大人終於走了，壓在學生會成員頭頂的一座大山也隨之消失。
大家窮極無聊地玩起了「你猜我猜」的遊戲，猜起會長究竟有什麼「必須要做的事情」。有人認為會長一定是和女朋友約會去了，有人感覺會長可能是參加知識問答競賽去了，有人則一口咬定會長是騎著白馬拯救世界去了。
結果眾人爭論不休，半天都沒得出一個能被所有人認可的答案。
正當大家喝口水潤潤嗓子、打算進入下一輪集體討論的時候，有幾個在校園裡巡查的風紀委員帶回來了一條震撼洛山的消息：赤司會長以一己之力連續挑戰多個社團，圍棋部、黑白棋部、國際跳棋部等棋類社團的正副部長和眾位主將已然「慘遭不幸」地被赤司會長精湛的棋藝徹底擊垮了，同他們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一起失去的還有那些珍貴的懸賞獎品。
得知此事的橋本副會長忍不住喃喃自語道：「才不到一個小時就有這麼多社團全軍覆沒，這真是我們洛山建校以來最駭人聽聞的文化祭悲劇了……我們的會長不是地球人吧……」
大家無聲點頭：肯定不是。
此時，被屬下們敬仰了的赤司剛從圍棋部走出來，屬於他的戰利品又多了一件。
「那麼……接下來去哪裡好呢？」
赤司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不遠處國際象棋部的攤位。
由於赤司的壯舉已經如數九天裡的寒風一般刮遍了整個洛山，因此，他的身影立即在國際象棋部內掀起了一股恐慌熱潮。國際象棋部的部員們一籌莫展，大部分人甚至萌生退意，想腳底抹油。
親眼見證過赤司的出現造成了多大轟動的朝日奈崎心裡有數，知道赤司絕對又犯「棋類社團大踢館」的老毛病了。對於赤司偶一為之的這種惡趣味行徑，朝日奈崎雖然不能理解，但也不妨礙她佩服他的好頭腦。須知並非每個天才都能輕鬆擊敗棋類社團的部長級人物，更別提赤司還是輕鬆擊敗多個棋類社團的部長級人物了。
不一會兒，赤司走進國際象棋部所在的棚子，然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裡面的朝日奈崎。而坐在朝日奈崎身旁、正與國際象棋部的副部長對戰的那個女生則是結城美琴。赤司本以為朝日奈崎所說的外援必定是指自己，卻忘記她的好友結城美琴當初也經常代表帝光參加各種比賽。
——這是個意料之外的小小失誤。
赤司不再關注朝日奈崎和結城美琴，而是轉身坐到了第一關棋手的面前，在對方戰戰兢兢的視線中挑了挑嘴角，露出一抹堪稱可怕的微笑：「請。」
「……是、是！」
這個最早被赤司盯住的倒楣部員哀歎連連，沒過多久就敗下陣來。整盤棋局從開始到結束甚至不超過三分鐘——這還算上了雙方思考的時間。
赤司的存在感太強，連笑面狐狸都心驚不已，一時不察便下了幾手臭棋，結果讓結城美琴逮住了他的狐狸尾巴，痛痛快快地宰了他一頓。不過笑面狐狸畢竟是洛山國際象棋部的副部長，哪怕他再怎麼失手，總也比已經有將近一年時間沒碰國際象棋的結城美琴強多了。
幾分鐘後，結城美琴重新陷入苦戰。
當結城美琴被對手將死的時候，赤司正好贏到這一關。
結城美琴一邊哀歎著「怎麼辦怎麼辦我這一關挑戰失敗了能不能再從第一關重新來一遍」，一邊拉著朝日奈崎的手、準備把她「重新來一遍」的想法付諸行動時，轉身卻看到了正等著攻克第四關的赤司。
「……你怎麼來了？！」
赤司淡淡地說道：「來贏獎品。」他瞥了眼桌上沒來得及收拾的殘局，輕描淡寫地指出了結城美琴犯下的錯誤，「你本來有機會翻盤獲勝，可惜棋力不逮、謬誤盡出。以你很久沒有下棋的情況看，能勉強撐到這種地步已經算不錯了。」
「你！」
結城美琴本來就因為輸棋而有些不爽，現在又被赤司明嘲暗諷、夾槍帶棍地嫌棄了棋藝，她不禁怒火中燒。可惜赤司的眼神充滿了威懾力和壓迫感，令她的憤怒死在了即將沖出理智牢籠的半路上。
於是結城美琴故作大度地揮揮手：「算了，我懶得和你一般見識。」
赤司異色的雙眸掃過她有些顫抖的肩膀，然後將目光落在了朝日奈崎身上：「崎，與其讓結城來幫你，不如直接找我。」
朝日奈崎按住敢怒不敢言的結城美琴，笑著對赤司說：「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怎麼能讓日理萬機的赤司會長費心呢。既然美琴輸了，那我們自動讓賢。」
赤司不做聲，只盯著朝日奈崎看。
朝日奈崎不肯讓步。
結城美琴扯扯好友的衣袖，示意朝日奈崎收斂一點，不要因為她被赤司嘲諷了就幼稚地同更加幼稚的赤司一爭長短。
旁邊默默地恢復著棋盤的笑面狐狸腹誹起赤司和朝日奈崎：你們夫妻吵架別跑我們這裡來啊，會嚇死很多人的好不好！你們倒是不在乎，可我們國際象棋部還要接待其他客人呢喂！
最終還是朝日奈崎先示弱了。
隨即，赤司殺氣騰騰地在五分鐘內將國際象棋部的副部長打敗，又在五分鐘內將死了國際象棋部的部長，順利贏得獎品。
全程圍觀赤司大殺四方的結城美琴惆悵地歎了一口氣，小聲對朝日奈崎說道：「小崎，對不起了啊，我實在沒本事幫你把獎品贏回來。好在赤司那個逆天的傢伙是你男朋友，說不定他這是為你而戰呢。你試著去撒個嬌什麼的，也許能討得那套相框？反正那種相框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愛用的東西，赤司留著也沒用嘛！」
——話雖如此，可是撒嬌也太過了吧？
朝日奈崎在心水已久的相框和無法捨棄的尊嚴之間苦苦掙扎起來。
不等朝日奈崎做出決定，赤司就扔下所有人獨自離開了。臨走前，他語氣淡漠地問國際象棋部的部長：「我的獎品打算送給誰，你應該明白？」
部長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朝日奈崎，忙不迭地點頭回答：「我深深地明白了。」
所以，朝日奈崎坐享其成地獲得了一套做工精美的組合相框。
目送朝日奈崎離開後，副部長擦擦額頭上的汗：「哇啊，會長和會長夫人終於都走了。剛才和赤司會長對戰的時候，我的心都快跳瘋了，好恐怖的殺氣……」
部長大人鄙視他：「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副部長吐槽道：「您當然比我有出息，您都有出息得手抖了嘛。」
部長羞憤至極：「……閉嘴！」
第36章 下定決心
從國際象棋部出來，赤司又挑翻了幾個棋類社團,而位置最偏僻的將棋部就成為他今天漫漫征途的最後一站。
自上個學期的申請更換活動室開始,將棋部的小島部長幾次與赤司交鋒都沒得到好處。等她後來得知部裡的朝日奈崎正是赤司女朋友的時候，朝日奈崎早就當選為執行委員長了。自詡機智的小島部長思量再三,覺得如果同時得罪學生會會長和執行委員長是一件不划算的賠本買賣，所以她也不敢隨便招惹朝日奈崎——在大多數情況下，被執行委員長記仇要比被學生會會長記仇還可怕。
如今,赤司登門踢館的行徑讓小島部長頗為惱火。
小島部長出身陶藝世家，家中擁有好幾所制陶工作室，她不是小氣人，無論是誰,只要通關就能帶走她無償貢獻出來的那套手工粗陶茶具。然而她千算萬算也沒料到這個人竟會是赤司。
她不想把珍貴的茶具拱手讓給赤司，但又不能明說出來,於是耍起賴皮，直接在赤司殺必死的視線中翻臉不認帳了：「赤司會長，以您的眼光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吧？我這套茶具可是難得一見的珍品，自然不能被您這麼容易就贏走。所以，您要打敗我們將棋部的每一個成員才行！先說好，我們將棋部高手如雲，若赤司會長不想丟臉，倒不如趁早見好就收，我可以免費送您一對情侶杯。」
赤司深感自己的絕對權威被小島部長挑戰了。他嘴角挽起一抹冷笑：「高手如雲嗎？呵，我拭目以待。」
號稱洛山最大社團的將棋部確實人才濟濟，可惜這些人才在赤司手底堅持不了幾個回合就灰頭土臉地敗下陣來。上百號部員全被小島部長召喚到將棋部的攤位輪流與赤司對戰，不過，有百分之九十的男生都是一看到赤司就撒丫子跑掉了，根本不敢和赤司下棋。
「一群沒用的廢物！」小島部長氣呼呼地瞪著又一批結伴逃走的部員，「還不如我們女生呢！」
午餐時間將至，赤司在兩分鐘內王手了一個雙頰泛著不正常紅暈的二年級女部員。
放眼望去，偌大的將棋部裡站著的部員全是赤司的手下敗將了。
正襟危坐的赤司稍微活動一下有些發酸的手腕，標準而優雅的坐姿依然完美到無可挑剔。他面無表情地問小島部長：「沒人了嗎？」
隨著時間的推移，向來不肯服輸的小島部長連腦後的馬尾也失去了往日精神抖擻的風采。她束手無策地張望著四周，試圖找出一個能與赤司抗爭的勇士來挽救將棋部於水火之中。
「如果……」
赤司一句話還沒說完，小島部長的眼睛忽然一亮，不用皺眉便計上心來：「先等等！我們還有一位部員沒回來！」
赤司挑眉：「是嗎？」
小島部長一迭聲地吩咐著身旁的部員趕快出去把執行委員長找過來，然後回頭笑得趾高氣昂地對赤司說：「赤司會長總該知道自家女朋友參加了哪個社團吧？」她怪腔怪調地「哦」了幾聲，不懷好意地打量著赤司，「說起來……我們將棋部也算朝日奈學妹的娘家，赤司會長不準備收手嗎？」
赤司也笑了：「原來如此。不過，崎是學生會的人，與你們將棋部關係不大。」
小島部長氣得牙癢癢，但她這回很能撐：「哼哼，在朝日奈學妹當選為執行委員長前，她可是我們將棋部的人。赤司會長不妨耐心等待幾分鐘，看看朝日奈學妹會不會幫我們將棋部這個忙。」
赤司一邊擺弄著手裡的王將，一邊語氣淡淡地說道：「據我所知，崎並不擅長將棋，把她喊來也無濟於事。」
赤司知道朝日奈崎的棋藝不高，小島部長也知道。但是，作為朝日奈崎的男朋友，赤司應該不可能不給自家女友留點臉面吧？
——哈哈哈，只要赤司一放水，朝日奈崎再加把勁，指不定勝利就屬於將棋部了！
以上，小島部長的野望。
打得一手好算盤的小島部長卻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萬一赤司不放水、而朝日奈崎的水準又達不到呢？
當將棋部的某位部員在學校的某個地方找到了朝日奈崎的時候，朝日奈崎正和結城美琴坐在烹飪部的棚子裡吃東西。聽說有災難降臨了將棋部，朝日奈崎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件，結果等她跑到將棋部，卻得知自己只是被叫來陪赤司下棋的倒楣蛋。
朝日奈崎有點生氣：「按規定，一旦通關就可以獲得獎品，我又不是守關棋手——何況我也下不過赤司君，喊我來沒有任何意義吧？小島部長為什麼不上陣？」
有人悄悄告訴朝日奈崎：「小島部長已經連輸三局了。」所以你就別再猛踩她的痛腳啦。
朝日奈崎同情地看向意志消沉的小島部長：「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小島部長裝模作樣地擦擦眼角：「沒關係，反正我都習慣了。學妹啊，我們將棋部的未來就寄託在你身上了，加油啊！」
於是朝日奈崎就這樣被趕鴨子上架了。
凡是與赤司對戰的將棋部部員都沒有從赤司手下撐過五分鐘，有的甚至還不到一分鐘就棄子認輸了。唯獨朝日奈崎，赤司與她來往了足有十分鐘，才在她的棋駒快被取光的情況下用香車和兩枚桂馬管制住了她的玉將。
「必至。」
——在將棋規則中，若下了一手而不是王手，但對方無論怎樣防禦都不會逃脫下一手被將死的命運，就可以稱之為「必至」。
隨著赤司清冷的嗓音響起，朝日奈崎深知不用他提醒，下一步他肯定也能王手了。
朝日奈崎直接認輸：「多謝指教。」
內行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朝日奈崎輸得並不十分難看，赤司沒有採取速戰速決的策略也是為了能有更多的時間佈局，讓朝日奈崎不至於敗得丟人。
即便如此，朝日奈崎心裡也不好受，她覺得赤司這是在逗自己玩，故意耍她。朝日奈崎心知自己的水準在將棋部裡只算中等偏下，頂多能堅持三分鐘就已經很不錯了，而赤司這水放得太猛，簡直把人當傻瓜。
——她又不是輸不起，有必要這麼照顧她的情緒嗎？那天在學生會的時候還當著一群人的面毫不留情地用公事公辦的態度嚴肅批評了她一頓，怎麼今天又改變想法了呢？
朝日奈崎深感煩悶，起身對小島部長說：「抱歉，我盡力了。」
然後她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將棋部——正如之前赤司離開國際象棋部時一樣。
結城美琴轉臉看了一眼赤司，驚訝地發現向來沉著自信、仿佛無時無刻不是高高在上的赤司的表情裡居然夾雜了些難以言喻的失望。
結城美琴站在原地思考了一小會兒，才跑出去追上了朝日奈崎。
「小崎，以赤司那種事事要求完美的性格而言，這樣的勝利等同於失敗了吧。」就沖赤司剛才的那個表情，結城美琴決定為他說一次好話，「我前幾天問你的問題，你想出答案了嗎？你現在還打算和赤司分手？他對你真的不錯，你對他難道就沒有一丁點的好感？」
朝日奈崎沉默了許久後才低聲回答道：「我現在也不知道我的答案是什麼了。」
「唉，你啊……」
結城美琴歎息著終止了這個話題。
洛山的文化祭與其他學校的學園祭相似，也是可以對外開放的。參觀的人除了本校學生和一些受邀前來的外校學生，還有附近的居民。文化祭形式豐富多彩，美術部有繪畫展，聲樂部有演奏會，話劇部還有話劇表演，各類模擬店花樣繁多，賣小吃的攤點也不少。場面很熱鬧，但絕不混亂，各項活動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井然有序。
下午，朝日奈崎剛陪結城美琴看完話劇部的表演，結城美琴就打算提前回東京了。
在朝日奈崎將結城美琴送出校門的時候，結城美琴擁抱了她一下，出言鼓勵道：「小崎，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援你——你以前不也這麼對我說過嗎？不要擔心，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可是你真的要好好想清楚自己的心，我覺得你現在已經有點喜歡赤司那傢伙了吧？不然你絕對不會和他說話、也絕對不敢沖他發小脾氣啊！」
朝日奈崎愣了愣：「……是嗎？」
「不是才怪！」結城美琴拍拍她的背，「另外，赤司不是因為你的外貌而喜歡你，這點從他今天壓根沒多瞧我一眼上就能看出來。你說你上次和赤司置氣是因為他當著外人的面訓得你抬不起頭，那又何嘗不是他對你的保護？總之，你再認真想想吧，也不要被我的話影響。」
朝日奈崎很感動：「嗯，謝謝你，我知道了。」
結城美琴佯怒嗔視著她：「我都說過不要感謝我了，我們難道不是好朋友嗎？你再這樣，我可就生氣了喲！」
結城美琴走後，早已下定決心要向赤司坦白自己的朝日奈崎給赤司發了一封郵件。當朝日奈崎按下發送鍵時，她明明心亂如麻，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將實情告訴赤司。
——赤司君，如果我對你只有感激之情，那麼我們是不是該分手才比較好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18
第37章 情敵出現
踢了大半天館的赤司於下午回歸學生會辦公室，並隨身攜帶獎品若干,看直了學生會一眾成員的眼睛。
在赤司離開學生會的這段時間內,又有一些社團臨時追加了幾份申請。橋本副會長把需要由會長親自過目的檔整理好,並在上面做了標記。
「會長。」橋本一邊翻著申請書,一邊小聲提醒赤司，「今晚在禮堂有一場舞會,按我們洛山以往的慣例來看，今年恐怕依然要由學生會會長開舞。如果您現在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舞伴，是不是該邀請一位呢？比如朝日奈同學——前提條件是她必須會跳舞才行。」
赤司頭也不抬地回答道：「她會。」
橋本副會長心想,就算朝日奈同學不會,赤司會長也不太可能邀請其他女生當舞伴了吧？
赤司是個寧缺毋濫的人，從表面上看似乎怎樣都沒問題、好像不是個經常動怒的人,其實只有接觸過了才知道,赤司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完美主義者，他之所以能夠容忍旁人的失誤，有時候只是因為他的高傲使他不把無關之人放在眼裡罷了。
出於好心，橋本又提醒道：「不管她會不會，您都應該及早邀請。其實朝日奈同學挺受歡迎，萬一有男生拎不清如今的情況……」
赤司審閱著文件的目光微微一頓。正打算掏出手機給朝日奈崎打個電話確認舞會的事情，他的手機郵箱忽然就「叮」地一聲提示他有一封新郵件。
——分手？
赤司身上瞬間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我很不爽」的氣場。
剛從一堆檔下麵翻出會議筆記的橋本副會長嚇得兩手一抖，差點把筆記撕成兩半。他縮了縮脖子，悄悄研究起赤司反常的原因。
可惜橋本副會長沒有研究出原因，只能通過觀察發現赤司的心情指數正在持續走低，但見他翻閱檔的速度更快了，並且各大社團的申請被他駁回的幾率也比剛才硬是高出了一成有餘。
橋本副會長思量了很久也沒找到癥結所在。
過了一會兒，赤司起身，甩下一句「我去處理一件大事」之後，再度離開了學生會辦公室。
「這次總不可能又去踢館了吧……」不知是誰嘀咕了一句。
橋本副會長想了想：「我看不像是要去哪裡踢館的樣子，倒像是去尋仇啊……」
——從某種意義上講，橋本愛理先生抓住真相了。
且先不管學生會的成員們如何各種猜測赤司下一步想做什麼，赤司剛走出辦公室沒多久就掌握了朝日奈崎的最新動向。
被蓄謀已久才捕捉成功的女朋友發分手郵件這種事情向來不在赤司的計畫範圍內。何況，就算收到了來自朝日奈崎的分手郵件，赤司也不會動搖自己的決定。
但是他可以改變一下自己的策略。
「崎，你應該還記得我那天晚上說過的話？」
當赤司在教學樓的天臺上找到朝日奈崎的時候，朝日奈崎正坐在水箱邊望天發呆。
「……沒忘。」朝日奈崎愣了好半晌才想起赤司是指五山送火節那天晚上他對她說的話。
「所以，你現在已經做好被我囚禁起來的心理準備了嗎？」赤司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不過他暫時並不打算將這個想法付諸行動，畢竟事情沒有發展到失控階段，目前還算一切盡在掌握中，他只是想再確認一遍朝日奈崎提出分手是不是發自內心，「分手就等於是要從我身邊逃離。你考慮清楚了？」
——正是因為考慮清楚了才更加難過。
朝日奈崎有點想哭，但她很能忍。她不敢看赤司的臉色，更不敢面對赤司的指責，因此只好強迫自己轉移視線，望向熙熙攘攘的校園，心臟就像被利刃紮中了似的不停泛疼。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可是我不能接受自己居然以『感激』為名義賴在赤司君女朋友的寶座上不走。」朝日奈崎最終還是將憋在心裡許久的話說了出來，「夾雜了其他感情的『喜歡』對赤司君而言是一種侮辱，我覺得我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法用這樣的理由繼續待在赤司君身邊。」
赤司握著手機，站在距朝日奈崎足有四米之遙的天臺中央，既不靠前、也不離開，就這麼不遠不近地望著她：「你多慮了。」
朝日奈崎說：「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心是如此頑固，哪怕撞到頭破血流也要逃避已然悄悄封存於內的真實。即使思緒萬千，可她什麼都不說出來，寧願被人誤解也不為自己辯白，該堅強的時候絕對比其他女生堅強百倍，不該堅強的時候也不懂得主動示弱。
——這個傻瓜，明明喜歡他，卻還固執己見地認定自己對他的感情不夠純粹。
赤司歎息般地說道：「好吧，我同意。」
明知道自己同意分手只會讓朝日奈崎哭泣，赤司還是狠下心轉身就走。
在朝日奈崎眼中，赤司的行為正代表了他的決不諒解。孤寂感猛然襲上朝日奈崎的心頭，她壓抑住險些脫口而出的「赤司君」，等赤司的身影消失之後，她才捂著嘴巴低聲嗚咽起來。
赤司立於通往天臺的鐵門內，表情晦澀地靜靜聽著朝日奈崎那時斷時續的哭聲。
後來朝日奈崎精神不濟地頂著兩隻紅紅的兔子眼回到教室，把班裡的同學嚇了一大跳。眾人紛紛偷瞄赤司，發現他神色如常，這才松了口氣。
結果有些細心的人注意到赤司和朝日奈崎這對洛山公認的最佳情侶竟然在文化祭當晚舉辦的舞會上雙雙失蹤，一個將領舞的重擔扔給兩位副會長，一個則隱居幕後做起總指揮，讓一眾指望看他們翩翩起舞的學生大為失望。再聯繫前段時間從學生會傳出的「夫妻不合」的小道消息，有人猜他們已經鬧崩。
喜歡赤司的女生開始躍躍欲試，而對朝日奈崎感興趣的男生也蠢蠢欲動了。熱熱鬧鬧的文化祭剛剛落幕，整個洛山便重新沸沸揚揚起來。
文化祭結束後，赤司被選派到別校去交流學習一個星期，與他同行的還有其他幾個一年級學生，其中包括朝日奈崎。
由於這是學校組織的一次交流活動，所以被選中的學生要先在學校集合，然後從學校坐車出發前往目的地。朝日奈崎路上耽誤了點時間，等她上車的時候，車上只剩一個靠窗的空位。
她無奈地走到坐在這個空位外面的人的身旁，儘量不去看對方的臉：「赤司君，這裡有人嗎？實在不好意思，其他地方已經沒有位子了，我只能……」
正認真閱讀著《交流生手冊》的赤司仿佛並不在乎前女友搭話的具體內容。他一邊舉著手冊繼續研究，一邊默不作聲地搖搖頭，擺了個讓朝日奈崎自己隨意的手勢，接著便稍微側了側身，給朝日奈崎留出了供她進去的空間。
朝日奈崎為難地咬咬嘴唇，眼看巴士即將發車，只好硬著頭皮對赤司說了聲「抱歉」，然後擠進裡面的座位。在這過程中，她的腿彎不免要碰到赤司的膝蓋，這令她心裡升起幾分彆扭感。
等朝日奈崎坐穩之後，巴士緩緩開動。
赤司仍舊表情淡然地和手冊死磕到底。朝日奈崎掃了幾眼附近那些被堆滿了行李的座位，不知怎麼就突然產生了想笑的衝動。
這麼明顯的撮合……
然而朝日奈崎唇邊的笑意很快就變成了苦笑。
這麼明顯的撮合，赤司君也沒有任何反應。畢竟分手了啊——儘管大家還像他們剛交往時一樣不知道他們已經分手。
朝日奈崎滿心傷感，乾脆也低頭閱讀起手裡的小冊子。
因為洛山校方這次選擇的交流點是京都一所有名的貴族學校，所以在學生上車前就給他們每人發了一本《交流生手冊》，裡面詳細地介紹了該校的基本資料和需要注意的事項。
朝日奈崎只看了幾分鐘就眼皮打架了。
這所貴族學校位於山清水秀的郊外，距洛山有兩個小時左右的車程，雖然壞境怡人，但路途委實遙遠。朝日奈崎最近一直失眠，現在巴士正穩穩前行，而身邊坐著的又不是一個可以隨便搭話的人，於是她放棄了同眼皮作鬥爭的想法，放任自己沉入夢鄉。
等朝日奈崎被赤司喊醒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腦袋竟然可恥地枕在赤司的肩膀上，並且還抱住了赤司的一條胳膊，害得他無法自由活動。
朝日奈崎連忙鬆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赤司抽回胳膊，不動聲色地收起方才搭在她身上的外套：「沒事。」
趁大家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朝日奈崎仔細地觀察了一下赤司的襯衫，沒有看到可疑的水漬——這令她安心不少。
不過赤司的衣袖卻被她捏皺了，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朝日奈崎還是有些尷尬。
赤司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領帶打得標準而正式，不像某些自詡帥哥的男生似的故意解開襯衫的前兩個扣子、露出鎖骨。這樣全身一絲不苟的赤司竟然穿著衣袖有褶的襯衫……
好在赤司本人貌似並不介意這些細枝末節。
洛山一行人紛紛下車。
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性站在氣勢宏偉的學校大門外，他身後則一左一右地立著一對相貌出色的少年少女。
在洛山的帶隊老師與對方負責接待的老師寒暄的時候，那位氣質高貴典雅、一看便知出身不凡的美麗女生笑著朝赤司走來：「赤司君，好久不見了呢。歡迎你到我們學校參觀。之前無意中聽說這次洛山的交流生名單上有你的名字，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搶到接待名額呢。」
大美女話音剛落，洛山的學生們就同時轉頭看向赤司身邊那個臉上猶帶睡意的女生。
朝日奈崎完全無感。她剛睡醒沒多久，眼睛還有些不適應車外的陽光。
赤司後退半步，伸手扶住了搖搖晃晃的朝日奈崎，然後才在臉上掛起一抹客套的微笑：「有棲川小姐，好久不見。如果可以的話，能請你先幫我的同學端杯水嗎？她有點暈車，我很擔心她。」
第38章 刀光劍影
聽到赤司說自己暈車,朝日奈崎微愣：「我沒有……」
不過她的話剛開了個頭就被那位有棲川小姐打斷：「原來朝日奈同學暈車了？」妝容精緻的有棲川貴子偏了偏臉，對後面的男生吩咐道：「貴男，帶朝日奈同學去保健室休息吧。」
——我才不要做端水這種下人幹的活！快幫我把這個女生弄走！
有棲川貴男瞬間通過雙胞胎姐姐的眼神讀懂她心裡的想法。
為達成姐姐的願望,面帶得體微笑的有棲川貴男優雅地走到朝日奈崎面前,舉手投足間盡顯貴公子風采：「初次見面,我是負責接待各位的有棲川貴男,那位是我的姐姐有棲川貴子。既然朝日奈學妹身體不適，請容許我帶你前往保健室——我們學校的保健室距此地不遠,請跟我來。」說著，他就伸出了右手,打算從赤司那裡接過攙扶朝日奈崎的任務。
朝日奈崎連忙掙開赤司，並出言婉拒道：「其實我……」
這回打斷她的人變成了赤司。
「我陪她一起去,麻煩你帶路。」赤司恰到好處地擋在朝日奈崎和有棲川貴男中間,令有棲川貴男無法與朝日奈崎正面接觸，「多謝。請。」
朝日奈崎抗議：「我才不……」
結果她第三次被人打斷：「赤司君和貴子姐姐很久沒有見面了，不如趁姐姐為洛山的各位介紹我們學校的時候敘敘舊？我會親自帶朝日奈同學去保健室休息，赤司君又有什麼可擔心的？」有棲川貴男臉上的笑意根本沒有抵達眼底，「赤司君是信不過我的人品，還是……怕我對她下手？」
有棲川貴子掩唇一笑，姿容亮麗逼人：「貴男才不會趁人之危呢！再說貴男身邊向來只圍著校花級別的才女。女生嘛，除了能力，相貌也很重要呢。」
言下之意，她和弟弟並不把朝日奈崎放在眼裡。
既然有棲川貴子是專程沖著赤司而來，又負責接待洛山的交流生，所以她早就將朝日奈崎的資料爛熟於心了。她知道朝日奈崎的身份，也知道朝日奈崎是赤司的女朋友，同樣知道洛山現在正瘋傳他們已經分手的流言。結合赤司下車後對朝日奈崎那句「我的同學」的定義，聰明的有棲川貴子立即推斷出赤司和朝日奈崎分手的傳言確然屬實。
——因此她才敢這麼有恃無恐。
有棲川貴男似真似假地提醒著姐姐：「貴子姐姐怎麼可以這麼說？外貌好固然是一大優點，內在同樣很重要。像朝日奈學妹這種既有能力又清秀怡人的女生，對她產生好感也是應該的吧？」
朝日奈崎尷尬地別開臉。
赤司的眼神變得有些危險：「有棲川，幾天不見，你的臉皮果然又厚了許多。上次是誰在舞會上對三浦家的次女說『一見鍾情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有棲川貴男微笑：「您過獎了，赤司君。有時候為了避免某些不識趣的女生帶來的小麻煩，適當地說幾句善意的謊言不算什麼。」
赤司挑眉，惡意全開：「呵，如果我沒記錯，你那『善意的謊言』使她選擇了割腕。我猜有棲川家最近的業績應該還不錯？畢竟三浦家的老爺子可不是個愛記仇的人。」
有棲川貴男臉上的笑容終於撐不下去了。
一提起這件事，有棲川貴子的臉色也難看許多。她怨怒地瞪了弟弟一眼，顯然還在為弟弟當時的口不擇言而生氣。雖然大家都清楚三浦家的次女配不上有棲川家的繼承人，可是三浦家的老爺子最愛記仇，孫女自殺未遂的事情讓他震怒，並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有棲川家頭上，害得有棲川家這段時間的幾筆大生意都沒談成。
注意到有棲川姐弟面色鐵青地不再說話，圍觀赤司和有棲川姐弟大鬥法的洛山學生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卻不妨礙他們頓時明白自家會長已然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雙方剛見面，火藥味就這麼濃。
那對姐弟明顯是找茬的，而赤司也是個砸場的大殺器。
刀光劍影之中，數次發話都被打斷的核心人物朝日奈崎一言不發地當起木頭人。
有棲川貴男的矛頭再次對準姐姐的敵人：「朝日奈學妹如果不想去保健室，也可以隨我一起到我和姐姐專屬的休息室裡小憩片刻。」
——這是要明目張膽地搶人嗎？！
洛山的一年級們滿心有槽卻吐不得，甚至不敢去瞧赤司的臉色有多糟了。
眼看話題的走向越來越詭異，朝日奈崎不得不強打精神準備迎戰：「我已經舒服多了，不要因為我而耽誤大家的行程。」她又不傻，當然能感覺到這對姐弟把她當成了假想敵，即便如此，該說的場面話也不能少：「謝謝您的關心。」
有棲川貴男笑了：「照顧女生是男生的天職。」
朝日奈崎被他笑得發怵，卻又礙于自己代表了洛山的形象而硬撐著一口氣，頗費了一番力氣才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自然如常：「您真是一位品性高尚的紳士。」
——才怪！
赤司不以為然地瞥了她一眼。
一行人堵在校門口廢話半天——主要是有棲川姐弟挑釁、赤司接招——耽誤了不少時間。就在他們那並不算愉快的敘舊宣告結束時，兩位老師的寒暄也進入尾聲了。
兩位老師回頭一看，發現孩子們似乎相處得挺融洽，於是相視一笑、欣慰無比。
而有棲川貴男還在頂著赤司冷冰冰的眼刀對朝日奈崎噓寒問暖，生怕她因所謂的「暈車」而堅持不住，並幾度表示自己可以為她效勞。
有人獻殷勤本來是一樁好事，不過若是殷勤獻得太過度，也容易使人疲於應對。被有棲川貴男別有用心的殷勤折磨著的朝日奈崎煩不勝煩，卻又顧慮著雙方學校的面子，不能把話挑明，憋得自己幾乎內傷吐血。她悄悄地放慢腳步，落到了赤司的身後。
這樣一來，有棲川貴男就不方便再越過赤司和她搭話了。
雖然交流地點是所貴族學校，但洛山自身的硬體設施極高，因此洛山的學生們對這環境優雅、建築奢華、占地面積極廣的校園並沒有太大反應，只適時發出一兩句「果然與眾不同」的小感慨而已。
在閒聊過程中，有幾個洛山學生注意到有棲川姐弟的校服並不完全相同。
「這個嘛……」有棲川貴子頗為自豪地笑了起來，「雖然是弟弟，不過貴男現在可是二年級的學長呢！我一直把有如此出色的弟弟當成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洛山的學生心口不一地讚歎：「好厲害。」
——哈，有什麼厲害的，再厲害也被我們的會長大人打敗了。
面對眾人的一片讚揚，有棲川貴男謙虛地說道：「其實貴子姐姐也有能力跳級，但她……」
「不許說哦。」有棲川貴子攔住了弟弟，然後含情脈脈地望著赤司，「要是赤司君願意，現在都可以修完大學課程了呢。在這麼優秀的赤司君面前，我們還是不要班門弄斧了吧。」
——原來只是不想比赤司會長高一個年級而已。
洛山眾人頓悟。
默默地走在後面的朝日奈崎一直沒有出聲。她本就不是話多的人，在陌生的環境中就更不喜歡多言多語了。
由於學校實在太大，想在短時間內把整個學校走完一遍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一行人簡單地參觀了一下幾個比較重要的地方，諸如教學樓、實驗樓和體育館等等。就算這樣，當他們從體育館出來，午飯的時間也到了。
餐廳供應的飯菜很豐盛，不過據有棲川貴子介紹，還是套餐的營養搭配比較均衡。洛山眾人按她的推薦選擇了不同種類的套餐。
朝日奈崎也挑了一份套餐，但這份套餐居然以納豆為主要配菜，讓她頗為苦惱。
這種情況她從來沒在洛山的學校餐廳裡遇到過，因為洛山的餐廳會給出套餐的食譜，而這邊學校卻沒有關於套餐菜色的介紹，她只能憑感覺選了一份看起來最靠譜的套餐，誰知這份套餐太「靠譜」了，簡直就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朝日奈崎正對著自己的餐盤發愁，視線裡忽然多出一隻手。手的主人把她的餐盤移開，然後將另外一份不含納豆的套餐擺在她面前。
「挑食對身體不好。」赤司一邊表情淡淡地教育著朝日奈崎，一邊言行不一地將兩人的餐盤調換過來，「但是浪費糧食更不好——下次別再選這種套餐了。」
朝日奈崎雙頰微紅，不明白赤司為什麼非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交換餐盤。
以前兩人還在交往的時候，他都沒有做過同樣的事情，現在怎麼……
洛山眾人心知肚明：會長這是在向外人宣告主權所有呢。所以到底是誰在亂傳赤司會長已經和朝日奈同學分手的虛假資訊？明明就是子虛烏有嘛！看他們多恩愛，絕對是我們洛山最佳情侶搭檔。
而赤司的舉動讓一直暗暗關注著他的有棲川貴子氣得臉色都變了：他們究竟有沒有分手？！
有棲川貴子臉上的神態宛如般若，在赤司看不到的地方怨毒地瞅著朝日奈崎。
朝日奈崎全然不覺。
坐在自家姐姐正對面的有棲川貴男卻將這一切都看進了眼裡。
第39章 伶牙俐齒
互派交流生的本意是為了使兩所學校的學生互相學習、以便共同進步。
但實際上,真正被選出來的都是各校的佼佼者，在完成任務的同時也能向對方展示本校學生的實力，頗有些彼此炫耀的意味。
所以洛山才會派出以赤司為首的這批學生,他們大多是學生會的成員——只要有赤司領隊,洛山的交流生就絕對不會在外校師生面前丟臉。
而事情正如校方所設想的那樣,這批學生的確給洛山增光添彩了。
無論在交流學習的過程中還是在課上被對方老師提問的時候,他們都表現得無懈可擊，盡顯洛山高校的王者風範。作為領隊的赤司很少發言,只有在其他洛山學生保持沉默或顯得為難時，赤司才從容不迫地接過話題,用自己精闢獨到的見解和簡練有力的語言征服所有聽眾。
由某些方面看，有棲川姐弟的勢力應該不小。
不知是不是朝日奈崎多心,總之有的老師幾次三番提出一些十分刁鑽的問題,並直接請她回答。每當此時，陪他們一起聽課的有棲川貴子臉上就會露出一種既滿意又得意的奇怪表情。
不過朝日奈崎可不是吃素的，即便再來十個有棲川貴子，她也未必會害怕——只要不是十個赤司征十郎就行。
洛山的學生都不傻，當然能看出這是有棲川貴子在故意針對朝日奈崎，起因不消多說，自然是他們萬眾矚目的赤司會長。原本大家還為朝日奈崎擔心，怕她承受不住，誰知他們的執行委員長繼成功組織了兩次大型活動後又一次顛覆了他們對她的認知，從看似無害的小白兔搖身一變，化做會咬人的兔子，不僅言辭犀利、毫不退讓，甚至還能順勢反詰得老師無話可說。
最重要的是赤司對朝日奈崎的行為百般縱容維護，直接表明了他的支持態度，讓有棲川貴子幾乎咬碎一口細牙，恨不得拋開從小接受的淑女教育，撲過去抓著朝日奈崎猛搖一番，逼她說出到底用了什麼手段令赤司如此沉迷。
而赤司的這種絕對維護之舉也使朝日奈崎既愧疚又感動。
可是每當朝日奈崎被感動的時候，她就立即控制住自己。因為她不希望自己忍不住重新賴回赤司身邊不走。她有預感，如果她再次靠近赤司，必然將深陷名為「赤司征十郎」的牢籠中不可自拔。
該不該嘗試著去確認自己究竟有沒有喜歡上赤司，這成為朝日奈崎苦苦思索的課題。不過，就算她想清楚了又如何呢？雖然兩個朝夕相處的人業已分手，並且其他人還不知道，但分手總歸是朝日奈崎先提出來的，她根本沒有說複合的機會了，除非赤司能原諒她。
朝日奈崎覺得自己早就失去了被諒解的資格。
——即使赤司肯原諒她，她都邁不過心裡的那道檻。
又一天的交流學習過去了，朝日奈崎在晚飯前意外地接到一通來自長谷川悠紀的電話。
事情是這樣的，朝日奈爸爸下午被公司臨時派到外地出差，因為不知道女兒在外校交流學習時是否方便接電話，又考慮到發郵件可能會被忽略掉，所以就在回家收拾行李的時候拜託隔壁正好沒課的長谷川悠紀在下午六點左右給女兒打電話，把他要到外地出差的事情告訴她。
長谷川悠紀對朝日奈崎說：「朝日奈叔叔兩個小時前從家裡出發，現在應該已經安全登機了。他怕你找不到他，讓我通知你一聲。」
「謝謝長谷川老師。」朝日奈崎本以為長谷川悠紀忽然打電話給她是家裡出了什麼大事，結果只是父親出差而已，頓時安心不少，「我知道了。」
長谷川悠紀又說：「據朝日奈叔叔的意思，他未必能在你們結束交流學習的當天回來。要麼到時候我去接你？」
朝日奈崎說：「謝謝老師，但是我感覺應該不用吧……如果學校沒有派車來接我們，那我就自己回去，不必再麻煩老師跑一趟了。這裡挺偏，附近又沒有車站。實在不行，我就搭某位同學的順風車到最近的地鐵站，然後坐地鐵回家。」
長谷川悠紀說：「這樣也很麻煩，不如我借一輛同學的車去接你——就這麼說定了。朝日奈叔叔不在家，身為你的家庭教師，我有義務幫他照顧你。」
朝日奈崎無法拒絕，只得和他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掛斷電話後，朝日奈崎剛一轉身就看到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有棲川貴子。
「聽起來，給你打電話的並不是家人呢。」
有棲川貴子儀態萬千地撩了撩散落在肩頭的秀髮，宛若明星般標緻的面龐上帶著濃濃的笑意，仿佛剛剛解決了一件大事。
「據我所知，你的親人也很少，那麼這個主動要來接你回家的人莫非是你的……男朋友？」有棲川貴子一臉促狹地看著朝日奈崎，「朝日奈同學，我真替你高興，你的男朋友對你很上心呢。」
——這位時刻不忘「呢」字尾的大小姐認為這樣說話顯得比較符合她的形象設定？
朝日奈崎收起手機，平靜地說道：「很遺憾，有棲川小姐猜錯了，那只是我的家庭教師。」
「哦，是嗎？」
有棲川貴子對此並不十分在意。她找上朝日奈崎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替她高興，而是別有用心。
「雖然我們相識不久，但有些話我不吐不快，希望朝日奈同學不要介意呢。」有棲川貴子換了個姿勢，以端莊嫻雅的姿態亭亭玉立於朝日奈崎面前，盡顯豪門千金風采，「赤司君看起來很隨和，其實他的眼光特別高。朝日奈同學不如儘早另尋男友——畢竟以赤司君的身份而言，他的伴侶註定了只能是出身高貴的女性，朝日奈同學似乎並不算呢……」
被「好言相勸」了的朝日奈崎啼笑皆非：原來還真有這種自以為出身高貴就四處散播血統論的人啊？連電視劇都不屑再用的狗血劇情如今居然降臨到自己身上了？
朝日奈崎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出身有什麼問題。她知道赤司家族不一般，但是赤司本人沒有將這個事實昭告天下。在學校，赤司所依靠的是他自己的能力，並非家族支持。一直以來，不是赤司顯赫的出身為他提供便利，而是赤司的個人魅力遮住了他背後的光環。
所以——
朝日奈崎笑著說道：「我斗膽猜測有棲川小姐一定沒有聽過這麼一句話：高貴不存在於血脈，而源於心中。」
有棲川貴子又羞又怒：「你什麼意思？！」
朝日奈崎斂起笑容：「字面意思。」
儘管朝日奈崎和赤司已經分手，可這不代表她願意容忍居心叵測的「提醒」。與「自慚形穢」相關的詞語從來不會出現在朝日奈崎的字典裡，分手只是因為她認為自己抱著感激之情對待赤司是不正確的，同身份地位之類的無關。
朝日奈崎的話讓有棲川貴子惱怒異常：「朝日奈！我告訴你，你不要太得意忘形，赤司君只是想找個人玩玩戀愛遊戲罷了！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嗎？不過一介庶民，還敢和我叫板？你難道就不怕我讓你父親失去工作嗎？」
朝日奈崎原本不想生氣，可是有棲川貴子的言論令她動了肝火：「有棲川小姐，如果您喜歡赤司君，請您當面向赤司君告白，不要無緣無故找我的麻煩。我聽說聰明的女生對付男生，愚蠢的女生刁難女生——以您現在的行為來看，您應該屬於哪種類型？」
有棲川貴子呼吸急促，瞪著一雙漂亮的眼睛，恨不得要把朝日奈崎生吞活剝了才能一解她心頭大恨：「你竟然敢說我愚蠢？！」
朝日奈崎說：「如果有棲川小姐一提及赤司君就這麼容易失去理智，那麼您還真不算聰明人。」
有棲川貴子被朝日奈崎氣得險些仰倒。
正當她打算重整旗鼓與朝日奈崎再戰三百回合時，旁邊卻突然傳來一陣懶懶散散的鼓掌聲。
「好一副伶牙俐齒。」有棲川貴男拍著手從藏身處走出來，「所以赤司才對你欣賞有加？」
朝日奈崎沒有回答，只是無言地看著有棲川貴男，不曉得他後面會發表一通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言論。如果這對姐弟檔一定想用這種方式離間她和赤司的關係，那他們確實打錯如意算盤了——已經分手的兩個人之間難道還需要更多的障礙？
就聽有棲川貴男說：「不過，不管朝日奈學妹如何聰明絕頂、深得人心，赤司畢竟是赤司——秉承利益至上原則的赤司家族的唯一繼承人。所以，朝日奈學妹認為自己能被赤司喜歡多久？一年、兩年，抑或是五年、十年？且不提你們那有如雲泥之別的家世，單說赤司伯父那一關，恐怕就夠你難闖的了。我不相信赤司不知道門當戶對的重要性，娶一個對家族有益的女性總比連上流社會都融不進去的普通女子強百倍，這是我們這些家族繼承人的共識。」
朝日奈崎感覺再同他們交流下去就會傷害自己的世界觀。於是她藉口有同學在等她一起吃飯，然後果斷離開。
——這對奇葩姐弟的思維模式真是一致得驚人，該說不愧是雙胞胎嗎？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已完。
「高貴不存在於血脈，而源於心中。」相信這句話不用我多說，大家也明白是誰的座右銘……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19
第40章 兩條忠告
翌日,從朝日奈崎這裡受了不少悶氣的有棲川貴子本著絕對不能吃虧的心態,依然故我地利用有棲川家的權勢發動更多人刁難朝日奈崎,並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結果為她賣力的人一部分被朝日奈崎直接打發了,一部分則出師未捷身先死，壯烈地栽在早有防備的赤司手上。
洛山派出的交流生雖然如今正站在別人的地盤上,但他們只會幫助自己人。不管以前如何，朝日奈崎畢竟是大多數學生會成員所賞識的執行委員長，洛山的學生沒道理拋棄自家的朝日奈崎、轉而支持外校女生當他們的會長夫人。
——開什麼玩笑！有棲川家的大小姐一看就是個「嬌驕女」,根本配不上我們的赤司大神！
在這關鍵的時刻，洛山眾人同仇敵愾了。大家自發自動地組成統一戰線,秉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理念悄悄為朝日奈崎掃清障礙。
於是乎，交流生和接待生之間暗潮洶湧、明爭暗鬥起來。
這天中午,趁朝日奈崎因點餐而不在身邊的時候，坐在桌旁的赤司出言警告有棲川貴子：「如果你們姐弟仍不知收斂為何物，我倒不介意讓有棲川家的業績再創新低。」
有棲川貴子嫵媚一笑：「赤司君真愛說笑話呢。」
赤司表情淡淡：「隨你怎麼理解了。不過，膽敢違逆我的人，除非我願意容忍，否則他們的下場一般都挺有趣的。」他直視著有棲川貴子，冰冷的視線幾乎把她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凍結起來，「自有棲川老先生去世後，有棲川家近幾年可不像以前那麼輝煌了。如果有棲川家的大小姐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有棲川家的未來堪憂啊。」
有棲川貴子強自鎮定了一下，但仍然遮不住她早已變化的臉色：「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哪裡做錯了，還請赤司君明確指出。」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難道還用我多費口舌地明確告知嗎？」赤司微微眯眼，「收起你那些卑劣的小手段，遠離朝日奈崎。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深深感受到赤司的威脅有多麼真實的有棲川貴子哪裡還顧得上維持她的嫵媚風情。她滿臉焦急地撲到赤司面前，小聲地向他確認著：「赤司君，你……你不可能……赤司伯父不會允許你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生置家業于不顧……吧？我、我不相信！」
「哦，是嗎。」
赤司身上散發出來的黑暗氣息使一眾洛山學生都禁不住要退避三舍。
他嘴角一挑，扯出的笑容卻令人無端產生毛骨悚然之感：「從我考進洛山高校那天起，我就開始插手家族事務了。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回家試著問問你的父親，問他最近幾個月都在和赤司家的哪個人打交道。」
有棲川貴子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眼睜睜地看著赤司形狀優美的嘴唇一張一合地說出使她驚惶不已的話語：「另外，在我眼中，你才是可有可無的路人。作為你父親的女兒，你應該最瞭解他是什麼樣的人吧？若是讓你那位善於逢迎、長於機變的父親在懲罰不懂事的女兒和得罪赤司征十郎之間做決定的話，你認為他會怎麼選擇？」
有棲川貴子臉色大變：「不，不會的……」
眼看美女落難，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在場的洛山學生也有些同情她了。
赤司卻罔顧有棲川貴子瞬間露出的慘澹表情，自顧自地說道：「我發現最近膽大的人不少，竟然都敢在我的羽翼下撒野了。你不是第一個，應該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既然不知道我的逆鱗是什麼，那就為此付出代價吧——只有沉痛的教訓才能讓人成熟。所以我這次就好心幫有棲川家族教訓一下他們的『聯姻工具』，免得有棲川小姐日後嫁到夫家時，因為不懂察言觀色而被丈夫厭棄。」
有棲川貴子陷入絕望境地。
「不，不……」她飽受驚嚇、追悔莫及，惶惶然地以哀求般的眼神望著面色如常卻不停散發惡意的赤司，「求你，赤司君，求你不要這樣……」
赤司反問道：「現在才懂得示弱求饒，不覺得已經有些晚了嗎？當你走上歧途、想對朝日奈崎不利的時候，你就註定將要一敗塗地了。如果你的姿態放高些，說不定我還能讚賞一番你那敢與我為敵的傲骨，誰知你的膽量只夠支撐你去招惹一頭沉睡中的母獅子。你該慶倖崎不願同你計較——她絕對有能力把她所遭受的委屈如數奉還給你。」
有棲川貴子面色灰敗。
雖然不想相信赤司所說的話，但懷疑與懼怕的種子卻已然深植於心、生根發芽。
等朝日奈崎點餐回歸之後，她發現有棲川貴子居然一反常態地坐在距赤司很遠的另一邊，不再抓緊一切機會和赤司搭話，突然間就安分了許多，讓朝日奈崎挺不適應她的改變。
午飯剛吃了一半，朝日奈崎就忍不住了：「赤司君。」
赤司「嗯」了一聲，表示自己有聽到她的提問。
「那個……」朝日奈崎字斟句酌，「總覺得有棲川小姐好像……不太有精神？而且她為什麼不坐在赤司君身邊了？」
朝日奈崎很好奇，卻又擔心赤司認為她是吃醋了才這麼問，所以問完之後就有些後悔。自從兩人分手後，她很少主動挑起話題。若不是有棲川貴子時不時瞟過來的眼神實在奇詭無比，朝日奈崎也不會向赤司提問。
——明明她只是去點了份套餐而已，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到底能發生什麼事情才讓那位趾高氣昂的有棲川大小姐變得如此深諳低調做人的重要性？
面對朝日奈崎的疑惑，赤司信口開河地回答道：「大概有棲川小姐終於看清我的本質、認定坐在我身邊只會招致不幸吧。」
朝日奈崎不贊同地看了赤司一眼：「赤司君。」
赤司夾起一塊湯豆腐送至嘴邊，冷漠的語氣裡透露出一股擋都擋不住的洶湧怨念：「我哪裡說錯了嗎？不然你為什麼一定要和我分手？」他聲音不大，附近也沒有別人，不怕被聽到。
——不，這根本就是兩碼事！
雙頰飛紅的朝日奈崎局促地埋頭繼續吃飯，不再與赤司有任何言語或眼神上的交流。但是她的心臟砰砰直跳，原本美味的飯菜也嘗不出特別的滋味來了。
下午有一場學習交流研討會，有棲川貴男和赤司被分到了同一個小組。
研討會開始之前，有棲川貴男笑著問赤司：「聽說赤司君對我們有棲川家教育子女的方式很不滿意？」
赤司恍若未聞。
有棲川貴男沒有受到這冷場氣氛的影響，依然微笑如初：「赤司君，其實我並不認為貴子姐姐想嫁給你的願望是正確的。不過，我不看好你和貴子姐姐，卻不代表我就看好你和朝日奈學妹。比起多少還有些身價的貴子姐姐，朝日奈學妹獲得赤司伯父認可的幾率恐怕更小吧？」
聽到這裡，赤司也笑了：「有棲川，你的觀點十分有趣，並且我注意到你和你的姐姐持有同樣的觀點，都認為我應當聽從于我的父親。然而遺憾的是，事情恰恰相反。以前的我確實無法擺脫父親的控制，可是最近一年來，他已經被迫漸漸鬆手。因為他老人家心裡明白，赤司和赤司的鬥爭必然只會造成兩敗俱傷的局面，與其讓別人坐收漁翁之利，倒不如由赤司家的人決定自己的命運——反正我們都姓赤司，誰來掌權都一樣。」
有棲川貴男堅持不懈：「以赤司君的智慧，應該清楚娶一位賢內助的益處吧？除非赤司君只打算和朝日奈學妹玩一場上流社會所鍾愛的『富家子和麻雀女』的感情遊戲……」
赤司懶得動怒：「我對崎的感情不需要你的評判。」他越過有棲川貴男，在即將推門進入會議室的時候忽然回頭，「對了，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那種無趣又無聊的聯姻對赤司家而言只等同於無謂的錦上添花。」
最後，赤司留給有棲川貴男兩條忠告：「有棲川家的繼承人，不要試圖揣摩我的想法，我們的價值觀不同，你永遠無法理解我的追求是什麼。另外，崎和你們有棲川家的人本就不該相見，所以不要被我發現你或你姐姐又去騷擾她，否則我一定會讓你們品嘗到什麼叫做『抱憾終身』。」
——本就不該相見？
赤司的這句話使有棲川貴男皺著眉頭沉思了很久。
從交流生剛到學校的那天開始，有棲川貴男就看出赤司對朝日奈崎的保護並不單單是為了讓她遠離麻煩。赤司似乎很反感他們姐弟接近朝日奈崎，甚至還採取了嚴加防範的措施，以杜絕他們與朝日奈崎單獨接觸的可能性。這導致他們姐弟至今只同朝日奈崎面對面地聊過一次，完全沒有深入瞭解她的機會。
——這點很奇怪。
就在有棲川貴男反復思索問題答案的時候，朝日奈崎打了好幾個噴嚏。
赤司的視線立即落在她的身上：「感冒了嗎？」
朝日奈崎搖搖頭：「應該沒有。」她若有所思地看向因赤司被洛山學生故意擠到自己身邊就座而敢怒不敢言的有棲川貴子，「可能只是被人念叨了吧。」
整場學習交流研討會進行下來，一貫活躍的有棲川姐弟都沒怎麼發言。一個被赤司嚇到沉默，另一個則一直思考赤司那句話的含義。
而本該專心致志應對問答環節的朝日奈崎也在中途盯著赤司的側顏神遊了半晌。
說起來，如果不是有棲川貴子對她展開了無窮無止的挑釁，她也不會生氣，更不會在生完氣後靜下心來認真探究自己對赤司君的感情到底有沒有產生變化。由此可見，她怎麼也得好好感謝有棲川貴子。沒有這位大小姐，自己至今都分不清「感激」和「喜歡」的差別。
思及此，朝日奈崎帶著無盡的善意朝有棲川貴子投去了一抹感激的微笑。
暫時患上了被害妄想症的有棲川貴子宛如驚弓之鳥，被朝日奈崎笑得渾身僵直：朝、朝日奈那傢伙想、想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已完。
赤隊大招之一：弄死你全家不商量。
接下來請靜待赤隊大招之二。
第41章 耐心有限
交流學習很快便進行至倒數第二天。
不懂何為「韜光養晦」的有棲川貴子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熊熊燃燒、幾欲將其理智焚毀的嫉妒和不甘,趁洛山交流生旁聽樂理講座時，應音樂老師之邀，用一支纏綿悱惻、美妙動聽的《離別曲》展示出她的鋼琴才華,表明自己對赤司的依依不捨之情,同時還向朝日奈崎下了挑戰書。
須知鋼琴乃樂器之王,即便天賦奇佳也要長年累月地認真練習方可達到有棲川貴子這種水準。
當有棲川貴子目空一切、昂首挺胸地自鋼琴前起身離開時,她的眼神不可一世，仿佛她已經戰勝了看似沒有接受過高雅藝術薰陶的朝日奈崎。
洛山眾人各種忿忿不平：哪有這麼欺負外行人的啊？有本事沖我們來！
這次的交流生中有絕大部分人能演奏一兩樣樂器,要戰平一個有棲川貴子還不在話下。然而「戰平」遠遠不夠，怎麼著也得把她狠狠比下去才行。因為朝日奈崎從未當眾展露過任何與音樂相關的特長,所以洛山的學生都誤以為她不擅此類表演，只將視線集中于赤司身上。
眾望所歸的赤司很快就在音樂老師說出「洛山的各位請不要客氣,大家完全可以借此機會互相切磋彼此交流共同進步」這句話時緩緩走向鋼琴。
與有棲川貴子的高傲不同,赤司顯得十分沉靜。
當赤司的雙手放上琴鍵，他的表情隨之變得認真起來。
有棲川貴子彈奏的《離別曲》是波蘭著名作曲家、鋼琴家蕭邦最為人所熟知的代表作之一，而赤司卻選擇了這位鋼琴詩人的另外一篇作品——《英雄波蘭舞曲》。
《英雄波蘭舞曲》是一首氣勢宏偉的巨作，曲如其名，充滿了力量與熱情。
赤司剛落手彈到第一段前半部分的序奏，那洋溢著蓬勃自信的戰鬥精神就徹底從他跳動著的指間排山倒海般地傾瀉了出來。莊嚴而熱烈的英雄主題被赤司演繹得淋漓盡致，第二段的戰鬥場景也在他的演奏中展現出一股驚心動魄的效果，好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這首華麗卻不失雄壯的曲子不僅時刻考驗著演奏者的指法，更要求演奏者必須深刻領悟其中澎湃的感情。赤司則恰到好處地把勇往直前的英雄氣概付諸於指下，成功詮釋了這支波蘭舞曲。
在重新回到開頭主題的第三段的演奏結束後，跌宕起伏而又高亢激昂的《英雄波蘭舞曲》戛然而止，頓生盪氣迴腸之感。
現場一片靜默。
赤司優雅起身。
其實，《英雄波蘭舞曲》算得上是一支高難度的鋼琴曲，但赤司左手快速八度音的指法簡直臻于完美，靈活翻騰的指尖使他相當輕鬆地駕馭了這首名曲。
比起先前班門弄斧的有棲川貴子，赤司的水準不知高出多少倍。連音樂老師都和他的小夥伴一起被赤司的嫺熟技藝驚呆了。
隔了好久，聽眾們才如夢方醒般地想到自己該用鼓掌的方式表達心中的極度震撼。
為赤司而響的掌聲經久不息。
被赤司當眾回敬了一巴掌的有棲川貴子急於撒氣，當然更不想放過朝日奈崎了。她努力克制著臉上的表情，用盡可能和善的口吻沖朝日奈崎說道：「朝日奈同學也該露一手才好。」
然而不管有棲川貴子如何掩飾，她語氣裡那股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優越感還是不可避免地冒出了頭。
朝日奈崎倒很沉得住氣，也不忙著顯擺自己會什麼。
同有棲川貴子對視了幾秒鐘之後，朝日奈崎率先移開目光，默默打量著整齊地擺放在這間音樂教室裡的樂器。
眼見赤司並不著急，為朝日奈崎捏了一把汗的學生們也漸漸放鬆了。
又過了一小會兒，朝日奈崎面色如常地起身走到掛著小提琴的木架旁，從上面取下一把深棕色的小提琴，動作熟練地試了試音。
有個洛山的女生小聲嘀咕道：「真沒看出來……朝日奈會拉小提琴？」
赤司聞言輕笑：如果不是那件事，崎的母親說不定已經成為一位小提琴家了。
有棲川貴子沒料到朝日奈崎竟然能拉小提琴，這與她設想中的劇本明顯不太一樣。她緊張而焦慮地將脊背挺得筆直，全身僵硬，坐在座位上密切關注著朝日奈崎。
朝日奈崎心無旁騖地調好小提琴的琴弦，又試了一下音才滿意。
她把小提琴平穩地放在貼近脖子的位置，左手拇指和食指抵住琴頸，隨即抬起右臂。
琴弓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曲線，然後輕盈地落於琴弦上。
悠遠的音符在琴弦上靜靜地流淌起來。
朝日奈崎所選的曲目是法國作曲家馬斯奈的《沉思》。這是一首小提琴冥想曲，鮮少有較大的感情起伏，意在表現深沉靜思的主題。
經過方才激昂的《英雄波蘭舞曲》的洗禮，眾人正處於聽覺震撼中。現在朝日奈崎突然換了種舒緩的風格，不禁讓人耳目一新。即使她的技巧並不特別出彩，並且缺乏令人驚豔的因素，但是《沉思曲》那典雅細膩的旋律卻依然被她以極為抒情的手法演繹得別有一番滋味。
眾人屏息凝神地仔細傾聽著這美好的琴聲。
有棲川貴子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不安地咬著嘴唇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弟弟。有棲川貴男無奈地沖姐姐搖搖頭，以眼神提醒她不要失儀。
某個洛山學生嗓音極小地喃喃自語道：「真人不露相……」
不過，在人才濟濟的洛山高校，像朝日奈崎這樣的水準可算不得什麼厲害人物，因此她一直未曾主動說明自己會拉小提琴——其實也沒必要說明。會不會小提琴無所謂，反正她又不可能越過一群專長于此的學生代表洛山出席各大賽事。
朝日奈崎的小提琴是她母親在世時手把手教給她的。雖然母親去世後，她經常珍重非常地將母親留給她的小提琴從琴盒中拿出來練幾支以前所學的曲子、借此回憶那位在她記憶中漸漸模糊了相貌的至親之人，但朝日奈崎畢竟沒有接受過正規訓練，自覺水準無法達到專業標準。何況她起初的目的只是通過拉小提琴來喚醒往日時光，所以她無意與人一較長短。
即便技藝稍欠火候，也不妨礙朝日奈崎用這種方式紀念自己逝世已久的母親。
朝日奈崎清楚地記得，在她的童年時代，母親幾乎每天都會演奏很長時間的小提琴。年幼的朝日奈崎對母親手中可以發出聲音的小箱子很好奇，想觸碰一下那只「會唱歌的小箱子」。於是母親面帶微笑地彎腰摸摸她的腦袋，教她認弦、教她識譜、教她如何拉小提琴，並耐心地陪著她練習、輕聲糾正她的錯誤。當朝日奈崎拉出一支完整的曲子時，母親就會心一笑，誇她是個聰明的好孩子。
溫柔的母親，溫和的微風，溫暖的場景……往事歷歷在目，卻像老照片一樣烙上了舊時光的歲月痕跡。
朝日奈崎的表情愈發柔和，樂曲也愈發輕緩。結尾的一段G弦泛音逐漸減弱，直至慢慢消失。
當朝日奈崎放下琴弓的時候，洛山的學生率先回神，掌聲逐漸從稀疏變得熱烈。
有棲川貴子的臉像調色盤一樣變來變去、忽紅忽青。她僵直著脖子，甚至不敢把自己的目光轉往赤司所在的方向。
朝日奈崎坦然自若地將小提琴放回原處，旋即歸座。
勝利並非總是照耀在一個人的身上，諸如鋼琴、小提琴之類的高雅樂器也不是有錢人用來消遣的玩具。朝日奈崎從不在乎有棲川貴子的打擊，也不會為自己的「才疏學淺」而妄自菲薄，只因為她把有棲川貴子看成了被家人寵壞的大小姐。
頓感丟人的有棲川貴子一下課就匆匆離開了音樂教室，直到課外活動時都沒再度露面。負責陪同的有棲川貴男也不知所蹤。
沒有具體目標的洛山眾人只好按前幾天的套路各自選擇一個感興趣的社團參觀學習。
朝日奈崎哪裡都不想去，於是便沿著走廊漫無目的地散起步來，最後竟然又重新回到了應該已經空無一人的音樂教室。
像被人操控了似的，朝日奈崎著迷地推開音樂教室的雕花大門。
一陣急促的音樂聲頃刻間傾瀉而出。
朝日奈崎對世界名曲的研究不算很深，只知道幾首比較著名的小提琴練習曲和一部分極有特色的曲子，許多大名鼎鼎、如雷貫耳的樂章都是只聽過名字卻從沒仔細聽其具體內容。
就算不懂鋼琴該如何彈奏，照樣不影響朝日奈崎欣賞。
站在門口聽了片刻，她只覺得這段鋼琴曲音調焦灼而急切，似乎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略顯戲劇性的激烈之情。
沒過多久，令人窒息的音樂停了下來。
坐在純白色三角鋼琴後面的人緩聲說道：「崎，進來吧。」
朝日奈崎想走也沒辦法，因為這位被鋼琴頂蓋擋住的演奏者正是赤司。既然他都發話了，朝日奈崎只得慢慢走進音樂教室，挑了一張靠後的位置坐下。
赤司一手輕敲琴鍵，一手托著下巴，異色的雙眸微微閃動，遙遙望著朝日奈崎：「想聽什麼？」
叮叮咚咚的悅耳琴聲在整個音樂教室裡回蕩著。
朝日奈崎想了半天才問出一個問題：「赤司君剛才彈的是什麼曲子？」
「《暴風雨奏鳴曲》，貝多芬。」赤司精簡地回答道。
——原來是暴風雨。
這首奏鳴曲確實很適合赤司，不過朝日奈崎卻突然想起一支特別有意思的曲子。
由於有棲川貴子和赤司先後彈奏了蕭邦的鋼琴曲，所以朝日奈崎壞心眼地說道：「赤司君……我想聽《小狗圓舞曲》可以嗎？」
赤司失笑。
據說蕭邦的愛人養了一條小狗，這條小狗有追著自己尾巴團團轉的愛好。蕭邦以小狗打轉轉的樣子為靈感，創作出了《小狗圓舞曲》。這首圓舞曲很短，且節奏輕快、頗具趣味性。
見赤司但笑不語，朝日奈崎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有些過分：「……那個，如果不行的話，我……」
「可以。」
赤司略一頷首，接著便彈奏起這首風格詼諧活潑、與他嚴肅外表有些不搭的圓舞曲。
他指尖技巧平滑流暢，其速度之快令朝日奈崎目不暇接。到中間的抒情階段，朝日奈崎仿佛能看到小狗因為轉累而躺下來休息時的懶散樣子。最後又是一段手速極快的演奏，休息過後的小狗又開始了它追逐尾巴的遊戲。
直至樂曲終了，朝日奈崎還沒從小狗調皮玩耍的場景中回過神來。
「哇，赤司君好厲害！」
朝日奈崎用最簡單的語句表達出了對赤司的由衷讚美。
赤司寵辱不驚：「謝謝，過獎。——還有其他想聽的曲子嗎？」
朝日奈崎想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曲目：「……還是赤司君決定吧。」
經過一天的學習和應對，朝日奈崎此刻已經有些勞累。看出她面帶疲憊的赤司體貼地選了一首主旋律較為和緩的曲子：《秋日私語》。
《秋日私語》擁有著與激昂的《英雄波蘭舞曲》、急促的《暴風雨奏鳴曲》以及輕快的《小狗圓舞曲》都不一樣的唯美風格，感覺比《小狗圓舞曲》更不適合赤司。
但是赤司的演奏卻毫無違和感。他用精妙的指法充分地將秋天那童話一般的美景繪作一幅精美的油畫呈現在朝日奈崎眼前。
朝日奈崎雙手交疊於桌面，儘量讓自己顯得正式一些。雖然她也希望自己能打起精神，可是聽著聽著，她的眼皮就開始激烈打架了。
為節約體能，朝日奈崎把腦袋枕在了胳膊上。
隨著優美而舒緩的曲子漸入尾聲，原本枕著雙臂靜靜聆聽的朝日奈崎果然如赤司所料的那樣緩緩閉上了她的朦朧睡眼。
琴音變弱。
赤司從琴邊離開，走至朝日奈崎身邊，盯著她沒有防備的睡顏看了一會兒，隨即低頭，在她的面頰上輕輕落下一吻。
然後，赤司嘴唇微動，幾乎無聲地說道：「崎……不要讓我等太久啊。」
——因為我耐心有限。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已完。
赤隊大招之二：炫技。
曦汐扔了一個地雷，謝謝你~~~
第42章 一劑猛藥
當洛山交流生們的「出使訪問任務」進行到最後一天下午的時候,校方竟然提前派車來接他們回校了。不明情況的人不在少數,朝日奈崎正是其中之一。
朝日奈崎掛了滿臉的問號：「老師不是說讓我們直接回家嗎？」
赤司若無其事地說道：「應該是學校臨時改變主意了吧。」
眼看有好幾個學生都準備給家人打電話讓他們不必再來接自己,帶隊老師連忙解釋道：「其實學校並沒有強制大家一定要坐這輛車，只是部分同學自己回去不方便,學校出於體諒才派車過來。如果有家人已經事先說好要來的同學，完全可以按你們原本的計畫自行回家。」
朝日奈崎也掏出手機開始給長谷川悠紀打電話。她的本意是希望長谷川悠紀不用再多跑一趟,誰知長谷川悠紀卻說他已經看見學校的大門了。
無可奈何的朝日奈崎結束與家教老師的通話後，只得向帶隊老師說明自己有人來接。
即將上車的赤司聞言腳步一轉,禮貌地徵求朝日奈崎的意見：「既然這樣，請容許我搭個順風車可以嗎？我家的司機最近請假了。」
朝日奈崎沒道理拒絕赤司，於是赤司便光明正大地跟在朝日奈崎身後走出校門,還十分紳士地提出要幫她拿行李，但被朝日奈崎婉言拒絕。
剛到校門外，赤司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被請假」的司機先生髮來一封郵件，請示自家少爺是否需要增援。
赤司輕描淡寫地回復道：「原地待命。」
就在赤司低頭回復郵件的時候，剛剛抵達的長谷川悠紀打開車門從車裡鑽出來，並在校門外不算很多的學生中一眼瞅見朝日奈崎。
「小崎，這邊。」長谷川悠紀招手示意。
朝日奈崎拎著行李小跑過去：「老師，你怎麼來得這麼早？」
長谷川悠紀好笑地彈了彈她的額頭：「早？你都想讓我打道回府了，這還叫早？所以我就該再早一點來才對，免得你又說什麼『我可以自己回去，不想麻煩老師』之類的話。」
「那個……其實我現在有點事情想麻煩老師。」朝日奈崎不好意思地向後轉頭，視線匆匆從赤司身上掠過，然後放軟語調，「赤司君想搭便車，本來我不該隨便答應，可是他經常照顧我……」
「……嘛，沒問題。」長谷川悠紀推了推眼鏡，借這個動作掩飾自己心中的不爽，「既然那位赤司君沒人送，我就勉為其難地幫他一回好了——畢竟是你的請求。」
被長谷川悠紀冠上一頂「勉為其難」大帽子的赤司心中同樣不爽。他沒料到來接朝日奈崎回家的人居然是她的家教老師。
——看來這次是自己大意了。
但表面文章還是要做足的。
於是赤司面帶微笑：「多謝長谷川老師。」
長谷川悠紀也微笑：「不用謝，看在小崎的面子上。」
正當兩人以笑容互相拼殺的時候，下定決心要放手一搏的有棲川貴子又來攪局了。
有棲川貴子受幾個朋友的鼓勵，打算用最直白的語言向赤司表明自己的心跡，甚至還特意為此精心裝扮了許久，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給赤司。
嫋嫋婷婷地自校內走向赤司這邊的有棲川貴子不改她目中無人的性格，壓根就沒把站在赤司身旁的朝日奈崎放在眼裡，只一臉期待地看著赤司：「赤司君，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訴你。能否借一步說話？」
朝日奈崎表情微妙地別開臉，在長谷川悠紀的提醒下將自己的行李箱拖到車後。
赤司瞥了朝日奈崎一眼，隨即欣然同意有棲川貴子「借一步說話」的要求，和她一起走到了不遠處的一棵樹下，與朝日奈崎所在的位置拉開了一段距離。
這回，心中略感不爽的人變成朝日奈崎了。
她默默地埋著頭把行李塞進後備箱，可是行李箱的輪子卻好死不死地被什麼東西卡住，害得她無論怎麼使勁都不管用。
朝日奈崎以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酸溜溜的眼神剜著不聽話的行李，仿佛要在上面剜開一個洞。
「怎麼了？」長谷川悠紀見她站在後備箱旁一動不動，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沒怎麼。」朝日奈崎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十分可笑，但她同時又覺得有些委屈，「就行李箱被卡住了而已。」
長谷川悠紀無奈地關上車門，走到朝日奈崎身邊，幫她把行李箱從後備箱裡拖了出來：「我的大小姐啊，你是小孩子嗎？連這點小事都搞不定，真懷疑你還是不是那個獨立得要命的朝日奈崎。」
——這算什麼嘛！
「我可不是大小姐。」朝日奈崎似乎相當抵觸「大小姐」這個詞語，她敏感地躲過長谷川悠紀略帶探究與評判的視線，有些生硬地換了個話題，「老師，下星期我們就該期中考試了……今晚複習什麼？英語還是理科？」
長谷川悠紀搖搖頭：「都不是——我感覺你今天的效率絕對會很低，所以今晚先放過你，暫時休息一天，明天再說補習的事情吧。」
「……抱歉。」
朝日奈崎心情低落地道歉，可她又說不上來自己在為什麼而道歉。最後只得鬱悶萬分地坐進車裡等赤司回來。
——簡直「度秒如年」。
朝日奈崎必須承認自己有點吃醋。在她梳理清自己對赤司的感情之後，她倒沒有產生類似患得患失的情緒，想逃避赤司的念頭也沒有再出現過一次。然而她不是泥人，怎麼可能會在有棲川貴子一次又一次的主動挑釁下毫不動怒呢？朝日奈崎不在乎有棲川貴子的打擊並不等於她完全不生氣，可是為了洛山的臉面，她必須像赤司一樣表現得大度從容、鎮定自若。
說實話，她下次真的再也不當什麼交流生了。
見朝日奈崎心情不太好，本想問問那個紅頭髮的小子什麼時候又黏上她了的長谷川悠紀默默把話咽進肚子，坐回駕駛座，和她一起等赤司。
大約過了五分鐘左右，赤司打開車門，以不容商榷的語氣對坐在副駕駛上的朝日奈崎說：「崎，去駕駛座後面。」
朝日奈崎微微撅嘴，卻聽話地下車再上車，乖乖坐在了長谷川悠紀的背後。
赤司隨即坐進副駕駛的位置，表情淡淡：「老師，請開車。」
長谷川悠紀被這個囂張的臭小子氣得想笑：他這是明晃晃地把他當司機的節奏吧？！天底下竟還有這麼可惡的小鬼嗎？
——長谷川老師，您忘記這個小鬼其實只比您年輕幾歲而已了。
一路無話，令人壓抑的沉默籠罩在車內。
赤司本以為朝日奈崎會忍不住打聽他和有棲川貴子的談話內容，於是早就準備好了回答腹案。誰知朝日奈崎無動於衷地坐在後面一句話都不說，這不禁使赤司有些遺憾。
——莫非這劑藥下得還不夠猛？
赤司終於開始反省自己對朝日奈崎是不是太心慈手軟了。
就在赤司自我檢討時，不想和赤司對話又不方便與坐在自己身後的朝日奈崎搭話的長谷川悠紀只能全神貫注于開車這項偉大事業。朝日奈崎則因為有棲川貴子成功邀得赤司「借一步說話」而失落無比，憋屈了半天卻又覺得自己實在心胸狹窄，乾脆自暴自棄地生起自己的悶氣。
三人各懷心思，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車廂裡的氣氛變得更糟了。
過了一會兒，一陣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在這安靜到只能隱約聽見細微的發動機做功聲的環境裡顯得尤為突兀。
朝日奈崎按下接聽鍵：「爸爸？」
赤司和長谷川悠紀的耳朵都不由自主地輕輕一動。
然而在聽清對方說了什麼之後，朝日奈崎一下子就坐直了身體。如果不是記得自己還在高速行駛的汽車裡，她絕對會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你說什麼？！喂？喂？！」
手機裡傳出掛斷電話後的忙音。
「一定是有人開玩笑，一定是的……」
朝日奈崎自言自語地顫抖著手指回撥父親的手機號碼，與方才相同的忙音再度傳進她的耳朵。她穩了穩心神，重新又回撥了一遍，得到的卻依然是「嘟嘟嘟」的忙音。
赤司和長谷川悠紀幾乎同時發問：「出什麼事了？」
朝日奈崎嘴唇微顫，已然沒有餘力回答他們，而是繼續撥打父親的手機號。
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次次的忙音，朝日奈崎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她的心臟像被人攥住了似的難受，那種無力的感覺從心臟附近一直傳遞到她身體的每一根神經。
見朝日奈崎的表情愈發不對勁，赤司果斷讓長谷川悠紀停車。
其實不用赤司吩咐，長谷川悠紀也打算停車詢問朝日奈崎究竟怎麼了。
車緩緩靠向路邊。
沒等車身停穩，赤司就開門下車，接著又在汽車徹底停穩之後將朝日奈崎從後面的座位里拉了下來。
「深呼吸。」赤司命令道。
朝日奈崎依言喘了幾口氣，然後六神無主地看著赤司，滿眼無助：「怎麼辦……赤司君，怎麼辦？有人說他們綁架了我爸爸！我也不想相信的……可是怎麼辦？我打不通他的手機了！對方不讓我報警，他們要我拿出一千萬贖金贖回我爸爸的命！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別說一千萬了，我連五百萬也湊不齊，我們家哪有能吸引綁匪的地方？」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20
第43章 沒有辦法
長谷川悠紀本想下車後訓斥赤司一番,順便教育他不能在車沒停穩的時候打開車門。
結果還沒來得及想好臺詞,長谷川悠紀就被朝日奈崎爆出的消息給震撼到了。
——綁架？
「誰會綁架一個朝九晚五的公司職員？是惡作劇吧？」長谷川悠紀覺得這事有點不可思議,「朝日奈叔叔的手機打不通嗎？」
「打不通……那個人剛才就是用我爸爸的手機給我打的電話，可他不接我的電話……」話雖如此,朝日奈崎也知道現在不是手忙腳亂的時候，因此她強忍住心中不斷上湧的驚慌,儘量保持冷靜地持續撥號，「我、我再多試幾次！」
——忙音、忙音,還是忙音。
當朝日奈崎最後一次撥打號碼的時候，耳畔總算不再只響「嘟嘟嘟」的聲音了。
可惜……
朝日奈崎緊緊地抓著手機，驚懼的程度比方才剛下車時更甚：「關、關機？」
無論平時的朝日奈崎內心如何堅強,此時此刻的她也使不上半分力氣——事關重大，對方綁走的是她唯一的親人。她膽戰心驚地瞪著手機，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穿透手機看到另外一邊的情況：「怎麼會關機？是不是手機響得太頻繁，所以那個人不耐煩了？他不會對我爸爸做什麼吧？」
長谷川悠紀皺眉：「先別慌，關心則亂。不管朝日奈叔叔有沒有被人綁架，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報警，否則會越拖越危險。」
雖然赤司打心眼裡討厭長谷川悠紀，但也不得不同意他的某些觀點：「確實，先報警比較好。」
「可、可是……」朝日奈崎握著手機猶豫不決，「那個人不讓我報警，我怕他……」她絕望地閉上眼睛，把即將沖出眼眶的淚水眨了回去，「這未免太荒謬了！綁匪為什麼會瞄準我們家？我們家什麼都沒有，金銀珠寶之類的也沒有，連贖金都湊不足，他到底想從我們家得到什麼？」
——想從朝日奈家得到什麼？
朝日奈崎情急之下無意間提出的問題觸動了赤司的神經，他腦中瞬間閃過十幾種可能和相應的解決方案，但在沒有具體線索的情況下，他無法做出正確判斷，只能一步一步慢慢來。
首先要排除惡作劇的可能性。如果不是惡作劇，而是真正的綁架，那麼就該仔細想想朝日奈先生被綁架的原因。一般而言，某個人被綁架的原因有多種多樣，淺一點的理由是為了錢財，深一點的理由就複雜了，也許是為了名利，也許是為了報復，也許是為了栽贓。
以朝日奈先生的職務來看，還不至於是名利糾紛，就算得罪了小人也不太可能達到鬧出綁架案的地步，栽贓什麼的更沒譜。
最大的問題是對方都開口要價了，這明顯是為金錢而來。
誠如朝日奈崎所言，朝日奈家不算十分有錢，短時間內湊出一千萬有點不現實。
不過赤司家可以。
赤司不禁陰謀論了：難道他們綁架崎的父親只是為了讓崎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求助於赤司家？所以這群綁匪應該知道他和崎的關係？
——當然，這必須建立在剛才那通威脅電話內容屬實的基礎上。
思及此，赤司表情嚴肅而慎重地看著朝日奈崎，沉聲問道：「崎，不要著急，再好好想想對方是怎麼說的。另外，那個人的嗓音聽起來耳熟嗎，和誰比較像？」
朝日奈崎努力回憶著：「是個比較蒼老的嗓音，感覺很沙啞，還有點像電子音……」
長谷川悠紀微歎：「聲音應該被處理過了。語氣呢？」
朝日奈崎搖頭：「我實在沒聽出很特別的地方。不過我記得他好像是京都腔，但是發音不算太標準，有幾個詞說得很古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赤司再問：「有沒有其他人的聲音？對方沒有讓你父親說話嗎？」
朝日奈崎想了想：「似乎有個人說了句『不能』怎樣怎樣，可是我聽不清楚……他沒讓我和我爸爸通話。」
見朝日奈崎的表情中帶著幾分不確定，眼神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慌張，連嘴唇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顫動著，偏偏又強迫自己按他們提出的問題去回憶剛才的電話內容，赤司頓時明白當務之急不是繼續追問通話細節，而是安撫朝日奈崎——她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儘管旁人看不出來。
因此赤司毫無壓力地換了一種稀鬆平常的語氣：「據我所知，一般的綁匪在要脅家人時，往往會讓人質與家人說說話，用來證明綁架的真實性。給你打電話的人既然沒有讓你和你父親對話，說不定只是一場詐騙。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你父親被綁架了，對方不敢接電話，肯定是怕你提出與父親說話的合理要求。」
朝日奈崎目露希冀：「真的嗎？」
赤司沒有明確答覆她，而是轉移了話題：「快到你家附近了，總之先回去再說——給我三個小時的時間，最多三小時，我一定能找到你父親。」
——三個小時？
長谷川悠紀挑眉看向赤司：你小子有那麼大本事嗎？當心牛皮吹破。
赤司坦然面對家教老師的懷疑目光，無聲地以眼色示意後者認真觀察朝日奈崎那仍舊有些擔心卻已經開始漸漸平靜下來的樣子。
——好吧，效果的確不錯。
長谷川悠紀輕輕吐氣，默許了赤司誇海口的行為。
難得達成共識的兩個人暫時放下芥蒂。
赤司重新將朝日奈崎安置進駕駛座後面的位置上——這是車中所有座位裡最安全的地方——之後又問清了朝日奈爸爸的手機號，接著就掏出他的手機走遠了一些。
透過車窗，朝日奈崎能數出赤司大概打了三四通電話，但他們畢竟一個在車內、一個在車外，她聽不到也看不出赤司說了什麼。朝日奈崎不知為何便忽然定下心來，久違的「只要有赤司君在就沒問題」的信任感正慢慢回歸。
赤司收起手機回到車邊，正想開車門，他的手機就「嗡嗡嗡嗡」地震動個不停。赤司一邊在長谷川悠紀「別浪費時間」的催促下坐進車裡，一邊接聽電話。
「我是赤司……嗯，是的……對，沒錯……所以我希望你們儘快定位手機信號的發出地點。我已經把需要定位的手機號碼給你傳過去了……是，對方應該關機了，不過十五分鐘前有通話記錄……對，十五到二十分鐘前……好的，有勞了。」
通話剛一結束，赤司的手機又「嗡嗡嗡」起來。
「你好。關於我之前所說的那位朝日奈先生……是的，出差中……謝謝……可以聯繫到他嗎？他在函館？確定嗎？所以我……對，我想得到確切位置……他本人有沒有提前回京都？麻煩你調查一下機場方面的相關資料……嗯，我明白了。」
「有最新消息嗎？」長谷川悠紀一面開車，一面分神問了一句。
赤司風輕雲淡地說道：「隨時。」
至此，朝日奈崎終於可以徹底安心了。
就算長谷川悠紀依然看赤司不順眼，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得不佩服赤司處變不驚的能力與安撫人心的本領。
結果別說三個小時，赤司連三十分鐘都沒用到就掌握了朝日奈爸爸的行蹤。
在又接完一通電話後，赤司對朝日奈崎說：「不必擔心，你父親沒事。剛才那個是詐騙電話，你父親人在函館出差，手機被偷走了，還沒來得及去補辦一支。他原本預計今天回京都，不過函館那邊的機場下大霧，飛機無法起飛，導致航班晚點，要明後天才能到家。」
朝日奈崎當即熱淚盈眶，恨不得在自己背後插上翅膀直接飛到函館去：「幸好……幸好只是手機被偷……」
隨後朝日奈崎捂住嘴巴，哽咽著向赤司道謝：「謝謝赤司君！謝謝你！」她最後還是沒忍住，斷斷續續地抽噎起來，「太、太好了……幸好爸爸沒事……」
一樁將要鬧大的騙局就這樣被赤司輕而易舉地破解了。
送朝日奈崎回到家中後，長谷川悠紀站在朝日奈家門外，問被朝日奈崎千恩萬謝了的赤司：「你真的這麼有把握那只是一場詐騙？」
赤司回答：「並不。但我從崎的描述中可以分析出這屬於什麼類型的事件。詐騙犯常用的小伎倆無非就是偷手機、然後找藉口給家人打電話要錢。今天我們運氣不錯，碰上了個『綁架犯』。」
「你挺有一套的嘛。」長谷川悠紀自嘲般地一笑，「居然敢斷言這不是真正的綁架。可是如果朝日奈叔叔真被綁架了，而我們卻沒有採取相應措施，後果將不堪設想啊……虧我起初還以為是某個人的惡作劇呢。」
赤司語氣凜冽地說道：「即便只是惡作劇，像這樣的程度也足夠讓他們集體搬進監獄裡住上幾年了——畢竟這是一次準備周全的『惡作劇』。不過我確實沒有料到現如今的詐騙團夥智商水準竟如此之低，令我十分驚訝。」
長谷川悠紀一推眼鏡：「……你的本質果然讓人討厭。」
赤司笑了笑：「謝謝誇獎，我的榮幸。」
翌日中午，朝日奈爸爸毫髮未損地回到自家小窩，在還沒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情況下被寶貝女兒抱了個滿懷：「爸爸！歡迎回家！」
蠢爸爸登時受寵若驚。
第二天就是周日，思量再三的朝日奈崎最後還是狠著心發了一封郵件把赤司約了出來。
朝日奈崎開門見山：「我父親昨天中午剛到家。謝謝赤司君，如果沒有赤司君，我週五那天肯定會方寸大亂、正中騙子的詭計了。」
赤司說：「不用謝。反正我不可能放著你不管。」
朝日奈崎的臉一紅到底：「是、是嗎……總之，謝謝赤司君。」
赤司倒顯得很淡定：「所以，你對我的感情仍然只是感激？崎，我本以為你不想和我再有任何交集。不過無妨——既然你缺少危機感，那不如我先提醒你一下，免得你又後悔。」他稍一眯眼，口吻也變得強硬起來，「朝日奈崎，你給我聽好：哪怕你對我只剩感激，我也絕對不會放手。分手是權宜之計，我想你應該做好被我牢牢圈住的覺悟了。」
——赤司征十郎就是個自私自負的人，凡是他想要的，必定會不折手段地搶奪回來。
「只剩感激？」負隅頑抗至今的朝日奈崎終於全線崩潰，「才不僅僅是感激啊！你以為喜歡上你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嗎？都怪你啦，讓我根本……根本……」
「根本什麼？」
赤司靜靜地看著朝日奈崎。他知道他的捕捉計畫即將成功，因此他不惜冒著被羞惱交加的朝日奈崎當面拒絕的危險，再度出言相激。
朝日奈崎眼眶微紅，不知是氣得還是想哭：「正常表情嚴重缺失、黑壞心眼多得嚇人，自大狂妄的老毛病總也改不掉，說好聽了是霸氣的洛山帝王、其實就是放棄治療的中二病晚期……赤司君，你知道你有多煩人嗎？你知道我以前有多怕你嗎？」
赤司輕笑：「我知道。」
「可是為什麼？我已經躲你躲得夠遠了！」
朝日奈崎抬頭，在赤司充滿笑意的凝視中鼓足勇氣猛然一撲。赤司略覺意外，卻十分配合地張開雙臂接住了她，並順勢將她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裡。
「即使這樣，我也……根本沒有辦法不喜歡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已完。
赤隊大招之三：論如何正確地吸引妹子主動投懷送抱
第44章 略感不安
朝日奈崎向來有自知之明,她清楚自己不夠聰明,但從沒料到自己居然能蠢到這種程度。
和赤司交往的時候總擔心自己不能報以同等的感情，與赤司分手之後又深陷惆悵不可自拔。每次一看見赤司就忍不住想靠近他。接到詐騙電話時,赤司的安撫讓她覺得事情還沒有想像中那麼糟。赤司說靜待三個小時，她就真的平靜了下來，仿佛一切問題都能順利解決；赤司說她父親安然無恙,她便徹底放鬆了下來,完全不用考慮其他可能性。
她願意無條件相信赤司、願意無條件依賴赤司,並且只有赤司的存在可以使她體驗到這種安全感與信賴感。
——其實,當朝日奈崎一面苛責自己、一面卻不忘為赤司著想的時候，她已經一腳踏進赤司設下的圈套。
如果這樣還不算喜歡，朝日奈崎真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喜歡」了。
所以她大膽地道出自己的心聲。
朝日奈崎的坦白令赤司露出滿意的神情。他微微低頭,一臉好笑地對朝日奈崎說：「終於想清楚了嗎？不僅讓我等這麼久，甚至還敢向我提出分手。崎，你膽子不小啊。」
隨著這句似真似假的威脅，赤司感覺到朝日奈崎的身體僵了一下。
又過了一小會兒，朝日奈崎輕輕推開赤司，眼睛盯著腳邊的地面，聲音悶悶地問道：「有棲川貴子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
朝日奈崎才不相信有棲川貴子真的什麼都沒說，雖然她同樣不相信赤司會在乎有棲川貴子的話，但她依然賭氣不看赤司：「那位大小姐一定向你告白了吧？你沒接受她的心意？」
赤司笑得耐人尋味：「她確實講了幾句沒用的廢話，不過被我無視了——大概她以後再也不會對我有想法了吧。畢竟我是一個『嚴重缺失正常表情的黑壞心眼多得嚇人的自大狂兼放棄治療的中二病晚期患者』，又煩人又可怕——誰願意和這樣的傢伙打交道？」
朝日奈崎大窘。
——來自赤司征十郎的報復總是如此及時而到位。
面對他的調侃，朝日奈崎實在找不著合適的立場進行反駁，只能一改方才膽大妄為的姿態，氣勢銳減地垂死掙扎一番：「不愧是赤司君，記性真好……」
朝日奈崎的心中滴血流淚不已：在赤司君面前逞口舌之快的報應來得要不要這麼早，如今再後悔是不是已經晚了？
她糾結的表情惹得赤司伸手揉了揉她的短髮，然後又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既然你已經正視自己的感情，也總算想通該怎麼做了，那麼你對我的稱呼是不是也要跟著換一換？」
朝日奈崎迷茫：「稱呼？」
赤司卻不允許她裝傻：「五山送火節那天晚上不是喊過一次嗎，就用這個。」
——用「征君」稱呼他？
朝日奈崎有點為難。她對那晚發生的事情可記得清清楚楚，只因為她一時鬼迷心竅的「征君」，赤司就逮住她收拾了半天。隨便亂喊赤司的下場很慘，她再也不敢以身試法了。可惜看赤司的樣子似乎不打算放過她，所以……
見她不太情願，赤司微微挑眉：「只是稱呼而已，改口很困難？」
朝日奈崎無可奈何地清了清嗓子：「咳，征……征君。」
「很好。」
結果不出朝日奈崎所料，赤司真的又吻住了她。不過這次時間不長，僅僅是蜻蜓點水般地在她唇上稍稍一停就離開了。
屏息凝神的朝日奈崎先松了一口氣，心裡卻不受控制地浮出幾分失落感。但她迅速壓下這股失落感，轉而唾棄自己實在太沒出息，竟然又被赤司的舉動輕易地左右了情緒。照這個發展趨勢，她以後豈不永無翻身之日了？
另外——
與征君交往的事情果然還是不能告訴爸爸和長谷川老師。如果告訴爸爸，爸爸一定會跑去和征君拼命；如果告訴長谷川老師，長谷川老師一定會竭盡全力地笑話她。
朝日奈崎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在心裡暗暗決定，除非他們自己發現，否則她絕對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由於朝日奈崎是一個不太容易受外界評價所影響的女生，因此她並沒有把自己和赤司「交往－分手－交往」的事情宣揚出去。反正他們分分合合的過程不算跌宕起伏，應該無法滿足大眾對八卦的需求。何況這種與戀愛相關的八卦新聞一般都像長了腿腳似的溜得特別快，壓根不用當事人自己傳播，總有熱心的觀眾免費幫忙做廣告。
星期一的早上，圓滿完成交流任務的朝日奈崎正巧與剛剛結束籃球部晨練的赤司一前一後邁進教室門。
幾乎全班同學都在對她行注目禮。
朝日奈崎被大家看得奇怪，後來才在午休時從風早理花口中得知，有幾個人把他們交流學習時發生的事情傳開了，現在差不多整個洛山的學生都知道她為捍衛戀情而拉了一支小提琴曲的壯舉。
將眾人行注目禮的具體原因描述完畢的風早理花故意用誇張到不行的語氣驚歎道：「我親愛的朝日奈崎同學！你竟然會拉小提琴！這是何等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技能啊！」
朝日奈崎哭笑不得：「我水準有限，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
「不！您太謙虛了！」風早理花擠眉弄眼，可聽她說話的語氣卻十分正經，「我越發覺得您也是我心中的大神！朝日奈大神，您的光輝和赤司大神同在！」
「這都是什麼和什麼……」朝日奈崎扶額歎息，「風早理花同學，我們才一個星期沒見而已。老實交代吧，你又看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漫畫？」
「沒啥特別的啊，只看了一套殺人網球和一部科幻籃球。」風早理花收起臉上的搞怪表情，語氣也恢復正常，「不過你這誓死守護赤司大神的行為還真是大快人心。依我之見，赤司大神巴不得你趕緊抱住他不撒手呢。」
——儘管已經抱過了，但征君看起來不像那種喜歡被女朋友纏著膩著耍賴撒嬌的男生。
比起其他身處戀愛中的女生，朝日奈崎的煩惱顯然更多一些。如果只是普通的男生也就罷了，可對方偏偏是赤司。擁有一個人人羡慕的全能而完美的男朋友絕對是人生一大悲哀，連如何與男朋友交往都能論述出一本書的厚度來。
朝日奈崎的忽然沉默引起風早理花的注意。
她夾起一隻魚丸送進嘴裡，邊嚼邊問：「怎麼？」
朝日奈崎回神：「嗯？哦，沒事。沒事……」
「話說赤司大神今天怎麼沒和你一起去餐廳吃飯呀？」一提起戀愛與交往的話題，風早理花的八卦本質便一覽無遺了，「赤司大神貌似對你圖謀不軌已久，你們倆又互相折磨了好幾個回合，他至少得擠出所有閒置時間死黏著你不放才對，怎麼可能會剛追到手就不稀罕了？這不科學。」
朝日奈崎說：「征……赤司君中午要和籃球部的學長們一起聚餐，我不是籃球部的成員，不方便跟著他。」
因為朝日奈崎的邀請，風早理花才推掉與男朋友的午餐約會，但她總覺得這有些不可思議，於是搖晃著腦袋不無感慨地說道：「你們的關係都穩定下來了，大神他中午吃飯依然要拉著小夥伴，到底女朋友重要還是隊員重要？有事可以在下午課外活動的時候公佈，何必把自己弄得這麼累。」
朝日奈崎笑笑。
風早理花又吃了幾口飯：「唔，聽說你和赤司大神當著某位大小姐的面濃情蜜意了一把？」
朝日奈崎真不知道事情究竟被眾人傳成了什麼樣子：「聽說？你聽誰說的？純屬造謠。」
風早理花聳肩：「這樣啊，你說沒有就沒有吧。倒是最近有不少人私下計畫著買個美瞳戴戴，向赤司大神看齊。哈哈，赤司大神也算引領了我們洛山的新潮流嘛！」
——美瞳？
朝日奈崎愣了半天才明白所謂的「美瞳」是指什麼，然後她的笑點一下子就被戳中了：「彩色隱形眼鏡？哎喲我的天，哈哈哈哈……」
她這一笑，可把風早理花笑糊塗了：「你笑什麼呢？」
「我……哈哈，我……我笑『美瞳』……哈哈哈……」朝日奈崎邊笑邊抓著風早理花的手，「我跟你說實話吧，赤司君可沒戴彩色隱形眼鏡，那應該是虹膜異色症。」
「誒？居然不是美瞳？」風早理花咂咂嘴，「赤司大神的時髦波斯貓眼是天生的？」
朝日奈崎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的笑聲：「不算天生。總之他的眼睛突然就變色了，我也不知道原因。並且我敢保證赤司君對隱形眼鏡之類的東西完全不感興趣，否則他一定會先用『美瞳』把他的異色眼珠遮住。」
風早理花再次不無感慨地發表了自己的觀點：「大神不愧是大神，生病都能生得走在時代風尚的最前端。」
朝日奈崎聽風早理花這麼說，不禁又想發笑。為防止繼續跑題歪樓，她連忙眼觀鼻鼻觀心，專注於同便當作鬥爭。
一頓其樂融融的午飯吃完，午休都快結束了。
收拾便當盒的時候，朝日奈崎說：「學校安排下周期末考試對吧？」
風早理花歎：「是啊。求別提。不過你肯定沒問題……」她異想天開地把希望寄託在了朝日奈崎身上，「親愛的小崎，幫個忙唄？」
「什麼？」
「要知道你男朋友可是我們洛山的學神，所以……哎呀，我不指望能擠進百名榜，只要及格就行了。那個……能拜託你請他劃劃重點嗎？」
「……我試試。」
「太好了！我愛你！哦不對，我不能隨便愛你，不然赤司大神會生氣。他一生氣，我的重點可就飛得無影無蹤啦！」
「……你再消遣我，我不幫你了。」
「嘻嘻嘻嘻！」
風早理花笑了幾下，接著發現朝日奈崎的表情不很好。於是她的笑聲漸漸減弱、直至消失。片刻後，她試探性地問道：「小崎，你好像從剛才開始就有些不舒服哦？」
朝日奈崎說：「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裡稍微有點不安……應該沒事。」
第45章 決不姑息
下午放學後,朝日奈崎處理完執行委員會的一些雜務就先行離開了。
雖然朝日奈崎上個星期不在學校,但執行委員會裡的其他成員都十分自覺，沒人趁機偷懶,再加上洛山最近一段時間不曾開展大型活動，所以積累的工作不多，需要朝日奈崎親自過目的檔當然就更少了。因此,提著書包的朝日奈崎步履輕鬆地走出校門時,天色尚早。
剛出校門沒多遠,朝日奈崎就感到有些不對勁。
——不知是不是自己敏感多心……為什麼總覺得背後好像有人在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朝日奈崎腦中剛冒出這個念頭,隨即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她不禁回憶起前幾天接到的那通詐騙電話，對方以「綁架」的名義向她索要錢財，最後證明只是一場騙局。都說她家沒有任何值得關注的地方了,像綁架或跟蹤之類，肯定不會落到她身上，所以她完全沒必要疑神疑鬼地自己嚇自己。
不過——
據傳學校附近的癡漢繼上個學期被狠狠打擊過一次之後，最近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無論有沒有被跟蹤，都該先確定一下後面的那幾個人到底是不是有意為之。
朝日奈崎定下心來，用最尋常的姿態表情自然地朝附近一家小超市走去。
借進超市買東西的機會，朝日奈崎繞過一排貨架，悄悄向後瞄了一眼，然後發現有兩個形跡可疑的傢伙也跟進了超市。
朝日奈崎趁他們剛進超市、還沒來得及弄清超市地形的時候彎下腰，從貨架裡面挑了一包巧克力豆。接著，她慢慢直起身，透過貨架頂端的網狀隔板看見那兩個戴帽子的人正四處張望，不知在尋找什麼。
朝日奈崎心中一緊。
大概是朝日奈崎的視線正對著那兩個人所在的方向的緣故，總之他們的目光最終在落於朝日奈崎這邊之後才猛然一縮，故作無事地開始從貨架上挑挑揀揀起來。
朝日奈崎假裝沒注意到他們，提著購物籃繼續向旁邊的貨架走去，一邊走，一邊以選購物品作為掩護措施，偷偷用余光觀察對方的動向。
只見那兩個人交頭接耳了一番，似乎在商量著什麼，偶爾還轉臉沖這邊瞅上幾眼，好像害怕把朝日奈崎跟丟了似的。商量完畢，他們掏出某樣泛著金屬光澤的小東西。由於朝日奈崎不敢一直盯著他們看，因此這樣東西在她眼邊閃了一下就迅速消失。
只這麼一眼就足夠使朝日奈崎腳步一滯了。
為掩飾自己心中的慌張，她連忙低頭，一邊大腦混沌得什麼頭緒都整理不出來，一邊還苛求自己必須冷靜思考對策。
——怎麼辦？
朝日奈崎不敢掉以輕心，於是慢吞吞地像蝸牛一樣朝收銀台而去。其實她的購物籃裡只有用來湊數的巧克力豆一包和果味牛奶兩袋，付完款，朝日奈崎幾步跨過超市出口，扭頭就往學校所在的方向疾步快走。
戴著帽子的兩個傢伙壓低了帽檐，行色匆匆地穿過收銀台、趕上朝日奈崎。
結果朝日奈崎走得越快，這兩個人就跟得越緊，一旦她放緩腳步，他們也隨之溜達起來。
朝日奈崎明白自己要回到校門附近才能向老師或同學求助。畢竟她身穿洛山校服，又認識不少老師和學生，一旦人多了，總容易把跟蹤狂嚇跑。她若回家，勢必要經過一段橫穿居民區的路，這段路行人較少、兩旁小巷口多，對她十分不利。
經過上次遠足被人推倒的事件，心中陰影尚未消除乾淨的朝日奈崎至今還沒徹底恢復，不敢把自己的安全寄託在不認識的陌生人身上，因此她並不打算向路人求助。
朝日奈崎步履匆忙地闖過好像隨時都會變成歹徒圍過來的稀落行人，洛山那熟悉而親切的校門近在眼前，她心臟跳動幅度之大，不禁使她產生一股「我的心臟馬上就能沖出胸腔了」的強烈錯覺。
見朝日奈崎竟然向學校跑，跟蹤她的人明顯有些著急。正巧洛山校門附近的路口亮綠燈了，自學校走出的師生紛紛踏上斑馬線。於是他們不管不顧地拿出小刀，趕在行人逐漸減少的時候追上朝日奈崎，一把抓住了她。
本就有些慌神的朝日奈崎心下一驚，頓時奮起反抗並大聲呼救：「救命！救命！來人啊！」她邊喊邊以巧克力豆和袋裝牛奶為武器，通通扔向對方。
在極力掙扎的過程中，朝日奈崎感覺到有一個人擒住了她的手，另一個人則按著她的腦袋，不知想做什麼。她實在抵擋不了兩個大男人的力氣，雖然反抗的幅度不小，可是卻為此付出了代價，被按住她腦袋的人拽著頭髮扯得頭皮生疼、痛呼出聲。
擒她手腕的人嗓音沙啞地低聲威脅道：「老實點！我們不會害你，只想借你的頭髮用用。」
朝日奈崎才不相信他們的鬼話。
當她致力於擺脫困境之時，已經有一部分同學認出她是誰了，然而礙于對方手裡有刀，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怕持刀的人傷著朝日奈崎。
幾個反應較快的學生立即打電話報警。
由於朝日奈崎的掙扎，她的頭髮被抓得淩亂不堪。拿刀的那個男人見狀憤恨地詛咒了一句，接著便拽牢朝日奈崎脖頸後面的發梢，毫不手軟地橫揮刀片，割下了一撮頭髮。
朝日奈崎脖子一疼，頓時「哎喲」一聲。
驚.變發生於瞬間。
眼看朝日奈崎遭受攻擊，人群中爆出陣陣尖叫和呼喊。
這兩個人得到了朝日奈崎的頭髮，便像他們所說的那樣打算鬆開她。正當他們即將放人並準備迅速離開現場時，一抹人影飛奔而至，抬腳就踢飛了朝日奈崎身後的持刀者。挨踢的持刀者揮舞著兩隻胳膊想保持平衡，手裡攥著的黑色髮絲也紛紛揚揚地散落開來。
眾人定睛一看，使出飛踢絕技的居然是葉山小太郎。
見對方硬是撐著不倒，葉山表情輕鬆、動作乾脆地又補了一腳，直接把他撂在地上。
籃球部的訓練剛結束沒多久，收拾好個人物品的正選們離開體育館，才走到校門就聽說朝日奈崎正在外面「勇鬥歹徒」。
赤司的臉色當場陰沉得嚇人。葉山丟下一句「看我的」，然後就憑藉自己非凡的速度和靈活的身手成功營救了朝日奈崎。而仍然抓著朝日奈崎手腕的男人則被稍慢一步的赤司在幾招內制服、摁倒在地。葉山趁亂踹了他一腳，算是幫赤司出氣。
實渕把書包往背後一甩，下巴微揚：「敢欺負小崎妹妹，你找死嗎？」說完，他也不甘落後地給了對方一腳，算是幫朝日奈崎出氣。
踢完人的葉山神清氣爽，回頭想問赤司該怎麼處理現場，卻見赤司正捏著朝日奈崎的肩膀檢查她有無受傷。
朝日奈崎眼眶泛紅。經過方才的變故，她的腦門到現在還有些發麻，赤司的檢查也沒讓她從好似在鬼門關轉了一圈的極度恐慌中完全脫離。
赤司一手緊扣朝日奈崎的十指，一手將她攬入懷中，輕拍她的後背：「沒事了……」
「征君。」
朝日奈崎渾身僵硬地偎在赤司懷裡，在開口說話之後，她嗓音的嘶啞程度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那是她發出的聲音，但有件事情她覺得應該告訴赤司：「我脖子有點疼，不敢動彈……你幫我看一下傷勢嚴不嚴重。」
赤司聞言低頭，發現朝日奈崎左耳附近的脖子上被劃出了一道細細的傷口，儘管不長，卻正在緩緩向外滲著血珠。
赤司眉心一凝，陰鬱的黑雲霎時籠罩在他的頭頂。
順著赤司的視線，實渕也看見了朝日奈崎的傷口，於是他好心建議道：「小征，要不你先帶小崎妹妹去保健室包紮一下吧？有我和小太郎在這裡等員警就可以了——我們決不會姑息壞蛋！」
「玲央，記得把他們『妥善地』交給警方。」赤司殺人般的視線紮在已經被洛山學生控制住了的兩人身上，「我會親自解決。」
赤司的這番話令那兩人不寒而慄，而他的表情更是宛如羅刹鬼一般恐怖，連葉山和實渕都忍不住後退了半步——唯有被他按在身側的朝日奈崎沒看到。但是朝日奈崎依然可以通過赤司說話時的語氣判斷出他的心情十分不爽，所以她沒有吭聲，乖乖跟著赤司去保健室上藥。
由於朝日奈崎受傷的部位在脖子後面靠近耳朵的地方，她自己沒辦法消毒，只能讓赤司代勞。
赤司一邊為她消毒，一邊問道：「還記得他們對你說過什麼嗎？」
朝日奈崎被消毒水刺激得一個激靈，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在最初的細微刺痛過後，已然平靜許多的朝日奈崎認真想了想：「說過什麼啊……除了『別亂動』，我依稀記得有個人說他們不會害我，只想要我的頭髮。」
「頭髮？」赤司蹙眉。
——這真是出人意料的答案。
朝日奈崎說：「嗯，我也不清楚他們要我的頭髮想做什麼。」
消毒完畢，赤司把治療盤放歸原處後，走回朝日奈崎面前，輕輕撫過她的頭頂，幫她整理了一下髮型，隨即發現她的頭髮居然被割得參差不齊、亂七八糟。
赤司眼中飛速閃過一抹憤怒的火焰，不過他很快就壓下了雷霆震怒，轉而思索起該如何整治那群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不要命們。
朝日奈崎當然不知道赤司心裡在想什麼，她伸出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創可貼，小聲問赤司：「傷口深不深？長不長？」她一問完就歎了口氣，「唉，要多久才能痊癒啊……幸好這次沒在臉上，不然又得擔心會不會破相……」
——這是她第二次在他的護佑下受傷。
赤司眼神一暗，憤怒重新盈滿心頭。他親了親朝日奈崎的額角：「放心，傷口很小，消完毒很快就能恢復。——我送你回家。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不然你明天可沒精神上課了。」
朝日奈崎的腦子還沒暈乎到赤司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地步：「不是有同學報警了嗎？我這個受害者難道不應該先去警局做筆錄？」
赤司說：「不必。這件事交給我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21
第46章 勇氣可嘉
赤司是個信奉效率至上的人，因此他很快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調查得一清二楚。
在看完那兩個跟蹤朝日奈崎的男人的供詞後,赤司語氣淡淡地對律師說：「請盡你所能。」
已與赤司家打了十幾年交道的律師先生自然聽得懂這位赤司少爺的畫外音。無需赤司多言,律師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明白了。」
無論這件事是否牽扯到有棲川家，赤司都不打算繼續追究。以目前的情況分析,即使赤司逮住不放，有棲川家也會矢口否認，並且他們很可能要顛倒黑白，說自己被冤枉了。至於被誰冤枉——赤司家果然是個不錯的選擇,既能撇清自己的嫌疑,又能潑出去一盆髒水，借此機會打壓一下老對手。
不過，即使赤司明面上不予追究,暗地裡動點小手腳還是可以的。
沒等赤司想好該如何「問候」最近總不老實的有棲川家，朝日奈崎那邊又出問題了。幸好這次不算大問題，如果不是赤司觀察力強、發現了她的異常，她都忘記把這件事告訴赤司。
「崎，你來學校的路上又被跟蹤了嗎。」
預備鈴打響前，赤司猛不丁問了這麼一句。
聞言，朝日奈崎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腦後的頭髮：「怎麼說呢……好像和昨天不太一樣。我剛才在路上怕遲到，走得稍微快了一點，不小心撞到一個穿連帽衫的人。這人趁我轉身的時候扯了扯我的頭髮——我覺得大概是為了洩憤吧！這個人的帽子罩在腦袋上，我也沒看清是男是女。」
「又是頭髮……」
赤司臉色一黑。
朝日奈崎有些遲疑地問他：「征君，是不是我的頭髮有什麼問題？」
表情隱忍的赤司回答道：「不，原因不在你身上，而在另外一個不知死活的傢伙身上。」
當天下午，完成基本訓練任務的赤司向教練請假，理由是他有事需要早退。
「呐，不覺得很奇怪嗎，赤司居然會早退什麼的。」
正進行體能訓練的葉山親眼看著赤司把水壺、毛巾等東西收拾好之後離開體育館。作為洛山籃球部隊長的赤司向來有額外增加訓練項目與訓練強度的習慣，然而他今天卻請假早退了，這不像赤司的風格，所以葉山才有此一問。
實渕倒能猜出赤司應該是去處理朝日奈崎被人跟蹤的事情，但他不清楚赤司會用什麼手段。於是他笑眯眯地對葉山說：「如果你好奇，那我們就跟著小征去瞧瞧他想做什麼？」
葉山心虛撇眼：「我、我才不好奇！好奇的人是你吧，玲央姐？還、還有，教練不可能同意讓我們請假的啦，我們沒藉口啊！那、那啥……玲央姐，你說，我們要是真去了，赤司會不會生氣？」
實渕「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我只是說說而已，你不會真想請假跟蹤小征吧？別怪我沒提醒你哦，小征現在最討厭的應該就是『跟蹤』這個詞。」
葉山恍悟：「對啊，因為小崎學妹被跟蹤了嘛！誒，等等……」他再度恍悟，「玲央姐，赤司請假早退的原因難道是……」
實渕正要誇葉山一點就透，誰知葉山直接跑偏：「護送小崎學妹回家？」
「……算了，我懶得跟你說。」實渕擺出一臉「我真受不了這個笨蛋誰來把他帶走」的表情，語帶嫌棄地從葉山身邊走開，「休息時間結束了，我去訓練。」
「什麼嘛。」葉山悻悻低頭，將跑步機重新調回高速，「哼，神秘主義。」
其實葉山的猜測也有一定的道理，但赤司並不認為朝日奈崎需要他親自護送回家，因為她目前根本沒有危險，只是即將陷入麻煩。
而赤司正要去解決這個小麻煩。
可惜對於「小麻煩」的製造者有棲川貴男來說，赤司的登場則意味著他的失敗。
當有棲川貴男忐忑不安地出現在赤司面前時，他的背後還跟著姐姐有棲川貴子——並非有棲川貴男膽小怕事，實在是因為他的雙胞胎姐姐太瞭解他。從有棲川貴男接到赤司的來電後沒多久，有棲川貴子就對他產生了懷疑，最後終於在弟弟說出「我還有事，你先回家吧」的時候忍不住追問他究竟為什麼無緣無故焦慮了一整天。
有棲川貴男擔心姐姐跟過來，所以沒敢告訴她真相。即便如此也擋不住有棲川貴子保護弟弟的決心，於是她千方百計地黏住弟弟，非要跟他一起行動。
一見有棲川貴子，赤司便冷冷地扔出一句話：「你出去。」
有棲川貴子沒料到弟弟竟然是來與赤司會面的。經過上次慘痛的告白經歷，赤司在有棲川貴子眼中已經由翩翩貴公子的形象轉變為恐怖大魔王。
如今，赤司的威脅言猶在耳，心存懼意的有棲川貴子不禁有些怯場了。但是她和弟弟的感情一直很好，便壯起膽子對赤司說道：「我不出去，我要陪著貴男！」
有棲川貴男皺眉：「姐姐！」
「我知道你想讓我先回家，但我絕對不會答應你的要求！」有棲川貴子抓住弟弟的衣袖，「我們是親姐弟，我絕對不會扔開你不管！」
「真精彩啊。」
在這略顯緊張的氣氛中，赤司那遊刃有餘的優雅姿態格外引人注目。
隨著「嗒」的一聲輕響，免費看了一場由有棲川姐弟領銜主演的親情大戲的赤司將手中茶杯放下：「請問你們商量完了嗎？」
有棲川貴子說：「完了！無論赤司君有什麼理由，反正我是絕對不會離開這裡的！」
——敢於同赤司較勁，勇氣可嘉。
然而她不肯抬頭看赤司一眼、只是一直垂著腦袋的動作已經將她的內心出賣了。
被有棲川貴子的畏懼環繞了的赤司說：「今天的事情不適合你聽。」他稍一停頓，忽然又在有棲川貴男哀求的視線中微微一笑，「不過如果你堅持要聽，那麼留下來也無妨。」
「赤司君！」
面對有棲川貴男徒勞的挽救，赤司惡意全開地補充：「希望你不會後悔。」
有棲川貴子起初還有些懵懵懂懂，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背後開始往外冒冷汗：赤司君在說什麼？貴男做了什麼？為什麼朝日奈崎和我們有棲川家扯上了關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心緒不寧地整理了一下那些令她既混亂又震撼的資訊，然後驚愕地總結出事情的經過。
——所以，貴男背著她找人獲取朝日奈崎的頭髮是為了做親子鑒定？只因為他懷疑朝日奈崎是爸爸的私生女？這是從何而來的推論？
有棲川貴子困惑而失望地看著弟弟：「貴男，為什麼？」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否定我們父母之間多年的深厚感情？
有棲川貴子幾欲落淚：「貴男，你明知道他們……你明明知道的啊！」
——我們的父親和母親有多恩愛，你竟視而不見？
姐姐的責難使有棲川貴男紅了眼眶：「對不起！姐姐，對不起！」
有棲川貴子拒絕接受弟弟的道歉：「貴男，你對不起的人是爸爸媽媽，不是我！」
「可……」
有棲川貴男欲言又止——他怎麼敢當著赤司的面說自己的計畫本來是萬無一失的呢？
其實有棲川貴男在找人跟蹤朝日奈崎的時候怕被口風不嚴的傢伙把秘密洩露出去、讓有心人猜出他的最終目標是親子鑒定，所以他的命令下達得就有些含糊不清了。由於他要求對方得到朝日奈崎的頭髮，那兩個笨蛋就真以為他想要的只有頭髮。結果他們不僅沒有取回約定的東西，反而還被赤司抓住，這超出了有棲川貴男的預想。因此他才第二次派人直接拔了朝日奈崎好幾根頭髮帶回來。
如果不是赤司反擊的速度太快……
注意到有棲川貴男滿臉懊悔與不甘，赤司挑了挑嘴角：「即使你手上有崎的DNA樣本，親子鑒定也鑒不出什麼花樣。以崎和你父親的關係來看，恐怕連親緣鑒定都有點勉強了。」
有棲川貴男微愣：「什麼？」
赤司的臉色漸漸變冷：「因為崎的母親與你的父親只是堂兄妹。」
有棲川姐弟同時驚呼起來：「怎麼可能？！」
赤司慢吞吞地問道：「怎麼不可能？」
「這……這也太……」有棲川貴子結巴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有棲川貴男頹然又釋然地靠著椅背，「萬幸……萬幸。」
——倘若朝日奈崎真是他的親妹妹，那他這一生都無法直視自己的父親了。
赤司冷笑：「難得你們有棲川家出了個稍微有些頭腦的人。有棲川貴男，你失敗的原因在於無視我的警告、對崎出手。如果我之前是想通過警告來提醒你們，那麼現在的我已經打算動真格的了。唯一能夠拯救你們有棲川家的措施……」
有棲川貴子兩眼無神地坐在椅子上。
有棲川貴男則低聲說道：「我懂了，我會儘快把朝日奈小姐的頭髮還給赤司君。我的愚蠢為赤司君增添了許多麻煩，十分抱歉。以及，還請赤司君高抬貴手，千萬不要把朝日奈小姐與我們有棲川家的關係公之於眾。」
有棲川貴男知道父親一直以來都十分希望能與如日中天的赤司家聯姻，借此重振江河日下的有棲川家族、恢復往日風光。一旦赤司將這件事情的真相揭開，父親肯定會改變策略，聲勢浩大地把可能成為赤司夫人的朝日奈崎接回有棲川家。屆時，父親勢必會忍痛割出一部分家產贈與朝日奈崎，那他們姐弟的日子就更難過了——何況朝日奈崎這個外人還未必肯在有棲川家陷入困境時出手相助。
赤司嗤笑：「哦？看來你已經想到某些不好的事情了啊。」
有棲川貴男懇求道：「拜託您了！」
赤司垂下眼，不冷不淡地回復：「唔，倒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有棲川貴男立即承諾：「我會讓我父親打消與赤司家聯姻的念頭，並絕口不提朝日奈小姐同我們家的關係！」
赤司滿意地勾起嘴角：「給我永遠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否則……呵。」
第47章 注意影響
既然赤司已將朝日奈崎的真實身份告知有棲川姐弟,那麼有棲川貴男手上的頭髮樣本就失去了其存在的價值，所以他把朝日奈崎的頭髮交給了赤司。
在送還頭髮的時候，有棲川貴男大著膽子問赤司隱瞞朝日奈崎是有棲川家後裔的理由：「除去不願聯姻這一點，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
從長遠的角度考慮,這件事情的公開對赤司分明有利無害，說不定甚至還能以此為跳板、展開蠶食有棲川家的行動。畢竟外強中乾的有棲川家目前確實很難鬥過根深蒂固的赤司家，如果赤司有心想收拾他們，又何必答應幫他們姐弟掩蓋真相？
「是有其他原因。」赤司不動如山，「不過我聽說喜歡耍小聰明的人最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崎的母親身世複雜，據我所知,當年是你爺爺有錯在先,害得她無家可歸。如果你不想被牽連進去，我奉勸你最好不要深究。」
有棲川貴男識趣地閉嘴了。
自那時開始，朝日奈崎身邊沒再發生怪事。
期中考試結束後，朝日奈崎驚喜地發現自己的名字仍然在百名榜上，並且這回的名次比上回更靠前一些。
——又進步啦！
朝日奈崎覺得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來自家教老師的挖苦沒有白聽。
這樣的成績連長谷川悠紀也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了，因此他出言鼓勵道：「很好。按這個勢頭繼續前進，東大錄取就不再是夢想了。」
朝日奈崎喜滋滋。
由於洛山在十一月幾乎沒有活動，所以朝日奈崎過了一段相對輕鬆的日子，如果不是那位要求嚴格的家教老師，她一定會更輕鬆。凡輔導課出沒的時間，在長谷川悠紀「難道你以為應付完期中考試就算完了嗎？太天真！今天……」的名發言之後，朝日奈崎的學習任務便緊跟而來。
隨著十二月的來臨，冬季杯拉開帷幕。
無法從家教老師的魔爪下成功請假的朝日奈崎只能與冬季杯盛大的開幕式說一聲再見了。
「看不看開幕式倒不要緊，赤司大神的比賽，你總該要去的吧？你可是赤司大神第一個公開承認的女朋友，不給他加個油什麼的，未免有點敗興。」
風早理花的言論引來朝日奈崎的側目：「敗興？」
「不知有多少人正眼巴巴地盼著你和赤司大神高調秀恩愛一回呢！當然，期待你們趕緊分手的也大有人在，你心裡應該清楚得很，不用我多說了吧？哦，我們洛山這次依然是種子選手，要到第二輪比賽才正式出場。總而言之，你自己看著辦。」
朝日奈崎說：「我不可能每天都往東京跑，去看決賽沒問題——最多再加一場准決賽。赤司君讓我只……」
「還『赤司君』？別作假啦。」風早理花毫不留情地吐槽起這位不好意思當著外人面直呼赤司大名的姑娘，「上次我都聽到了喲！很親密的稱呼方式喲！是赤司大神要求的吧？」
朝日奈崎默默低頭，默默臉紅。
「說起來……你現在的頭髮好像還不如赤司大神的長。」風早理花撩起朝日奈崎耳後的碎發，盯著她的脖子找了半天才找到那道幾乎已經看不見了的傷口，「這不是癒合得挺好嗎？幸虧沒事，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朝日奈崎微歎：「是啊，幸好。」
風早理花安慰她：「不過從那之後，學校附近似乎更安全了，也算因禍得福。」
朝日奈崎摸了摸腦後的發梢：「……嗯，算是吧。」
前段時間，朝日奈崎的頭髮被跟蹤者割得參差不齊、十分難看，實在沒辦法補救，只能去美髮店修剪一番。結果修剪完的新髮型又太短了，整體效果令朝日奈崎大吃一驚，感覺很不舒服。於是她最近養成了一個喜歡摸發梢的小習慣，潛意識裡想用這種方式判斷自己的頭髮是否變長。
因為長谷川悠紀向來不主張朝日奈崎利用晚上的學習時間看電視，並且尤其反對她收看冬季杯實況轉播（可恥的懷揣私心的家教老師），所以朝日奈崎這幾天只能通過手機郵件分別同赤司和結城美琴交流，獲得一些與比賽相關的情報。
冬季杯開賽第四天，在第三輪比賽過後，洛山及誠凜都順利晉級前八強。
朝日奈崎認為自己真的不能再心安理得地繼續對如火如荼的冬季杯視若等閒了。她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從長谷川悠紀手裡討得一天假期。
等請假成功的朝日奈崎問起什麼時間去看比賽最好時，赤司語氣篤定地回答了她：「後天的准決賽如果不出意外，我們應該要從秀德手裡奪得決賽資格。儘管秀德有些棘手，但到目前為止，一切尚在我的預料之中。若你想觀戰，不妨直接在決賽日的晚上來東京體育館，勝利一定屬於我。」
——好、好狂妄！這就是傳說中的「誇下海口」了吧？
被赤司的回答刺激得兩條胳膊同時泛起一片雞皮疙瘩的朝日奈崎頓覺自家男友的自信果敢真是無時無刻不在刷新著她的認知上限。
如果換了別人，朝日奈崎絕對會送他一句話：「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翻譯一下，也就是俗稱的「別自我膨脹」。
然而這個人偏偏是赤司。
朝日奈崎當然清楚這位大神不知「誇口」為何物，他只是把他所認定的事實說了出來。赤司的存在本身就是個宇宙級別的系統漏洞，他眼中的常理往往是別人眼中的驚世駭俗。
深知男友脾性的朝日奈崎只憔悴了一小下就重新恢復淡定。
但在最終決賽日的當天中午，自冬季杯開賽以來首次與赤司見面的朝日奈崎驚訝地發現他額前的頭髮短得厲害，明明以前能遮住眼睛，現在連額頭都露出來了。對朝日奈崎而言，與赤司將近四年的同班經歷早已使她看順眼了他的碎發造型，如今赤司不聲不響地就在腦袋上動了手腳，讓她不禁有些不忍直視。
——雖然霸氣值整體提升不少，可……
「征君，」朝日奈崎又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的發梢，「你……咳，我的意思是你怎麼……」
在赤司「有話直說」的眼神的指示下，朝日奈崎終於「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好吧，我想說你這個髮型和葉山學長有點像——怎麼剛到東京沒幾天就剪短了呢？」她走近赤司，微微抬起下巴，認真打量著他，「而且細節效果也不算很好。在哪裡剪的？」
赤司沉默了很久：「……原來的頭髮太長，傳球的時候視野不開闊。」
不明真相的朝日奈崎邊笑邊說：「幸虧征君沒剪板寸。比較奇怪的還是實渕學長，他難道不覺得自己的頭髮很遮眼？就算那個髮型很適合他，打球的時候也一定很不方便。」
赤司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道：「幾天不見，你想和我探討的只有頭髮這麼一個話題？」
朝日奈崎忍笑：「抱歉，不好意思，因為實在太明顯，所以感覺很新奇。」她伸出食指輕輕點了一下赤司那沒有被髮絲完全掩蓋住的額頭，「這回徹底暴露了。」
——異色的貓眼、像貓一樣傲氣的娃娃臉輪廓全都暴露了。
儘管赤司的新髮型比以前顯成熟，可他天生的貓眼和娃娃臉卻拖了威儀指數的後腿。
聽出朝日奈崎言外之意的赤司輕笑：「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啊。」
說完，赤司就捏著朝日奈崎的下巴，作勢要吻她。
「征君！」
朝日奈崎連忙後退幾步、逃出赤司的掌控範圍。在環顧四周之後，她無奈地低聲說道：「萬一被別人看見了怎麼辦？你真是……」
赤司倒也不急著把朝日奈崎抓回來，而是一派悠哉地反問她：「這樣，你就不會再抱怨你的頭髮比我還短了吧。」
朝日奈崎怔住。
——原來他知道她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怕被人笑話，所以才陪著她一起換髮型……
糟糕，感動得有點想掉眼淚。
朝日奈崎忍了又忍，一忍再忍，最後還是沒忍住，十分不給面子地笑場了：「征君，其實你大可不必這麼自損形象嘛。」
赤司臉色略黑：「你對我的刀工有何不滿？」
朝日奈崎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不，並沒有任何不滿——習慣了還蠻好看的。」眼見赤司身上散發出來的不爽氣息越來越濃，朝日奈崎試圖撲火，「偶爾換換髮型換換心情也不錯。」
朝日奈崎的示弱討好終於贏得赤司的諒解。
稍後，赤司要與隊友開會商議對策，沒時間陪朝日奈崎。朝日奈崎立即識相地表示自己可以到別處走走。
其實她是想去見見結城美琴。
從誠凜輸掉全國大賽那時開始，結城美琴就單方面減少了每個月與朝日奈崎煲電話粥的次數，並非她小心眼、嫉妒洛山獲得冠軍，而是她太忙——她正忙著協助誠凜籃球部在冬季杯上一雪前恥。有時候朝日奈崎說著說著，電話對面的結城美琴就累得睡著了，讓朝日奈崎覺得挺尷尬，生怕自己耽誤好友來之不易的短暫休息。
時間一長，朝日奈崎也不敢再打擾結城美琴了。
可是如今兩所學校即將展開最終的角逐，朝日奈崎又有些猶豫，擔心自己的出現會害好友被誠凜的隊員們猜疑。
結果誠凜的相田教練既直爽又大方，壓根不在乎朝日奈崎是不是洛山學生，一聽說朝日奈崎和結城美琴是好朋友，馬上就答應讓她與誠凜眾人一起坐在觀眾席上觀看季軍戰。
本來結城美琴不太樂意和朝日奈崎見面。她心裡彆扭得很，總感覺自己好像「叛國通敵」了似的。誰知自家教練完全沒意見，甚至還熱情過分地把朝日奈崎拉到了身邊，明目張膽地問東問西，打探起洛山的具體情報。
眼看教練大人一副光明正大的「我就探取情報了又怎樣」的架勢，結城美琴扶額而歎：「學姐，這位是洛山籃球部隊長赤司征十郎的女朋友。」
「什麼——？！」
幾乎每個誠凜人都被這條消息震撼到了。
相田麗子嘻嘻一笑：「正好，我有些不懂的地方要向懂行的人討教一下，關於赤司……」
結城美琴及時制止了相田麗子妄想從朝日奈崎口中套出「赤司第二個技能」的野望：「小崎不行的啦！她是個超級大外行！」
「誒——？！」
幾乎每個聽到結城美琴這句話的誠凜人都驚訝地「誒」了起來。
朝日奈崎頗有赤司之風地淡定反問：「有誰規定赤司征十郎的女朋友必須是個籃球通？」
眾人呆呆搖頭：「沒有。」
當結城美琴介紹朝日奈崎是赤司的女朋友時，黑子的表情很平靜。反而火神一臉稀奇地瞅了朝日奈崎許久，仿佛她是只怪物似的。
黑子提醒他：「火神君，請注意影響。」
火神心情複雜地嘀咕道：「嘖，赤司那傢伙……居然也有女生願意……」
黑子喟歎：「火神君，你這麼說很失禮——無論對赤司君還是對朝日奈同學。」
朝日奈崎轉臉沖火神禮貌微笑。
曾經在開幕式結束後被赤司用剪刀劃傷面頰、後來又在觀眾席上被赤司一手摁倒的火神兩條眉毛使勁一抖，當即噤聲不言了。
見此情形，朝日奈崎忍俊不禁，於是低頭給赤司發了一封郵件：「我在美琴這邊的球隊裡碰到了一個有趣的人，眉毛分叉、火紅頭髮，名字是老虎、看著像大貓。」
郵件剛發出去不到半分鐘，赤司的回復就來了：「離那只病虎遠點。」
朝日奈崎既錯愕又好笑地盯著這條回復，不得不抿起嘴唇壓制住快要溢出的笑聲。
在接下來圍觀季軍戰的過程中，朝日奈崎忽然想起之前赤司不打算觀戰的理由：失去了黃瀨涼太的助陣，海常必敗。
事情確實如赤司預料的那樣，儘管海常氣勢很足、隊員配合得當，比賽依然從一開始就呈現出一面倒的局面。秀德的綠間簡直勢不可當，命中率百分百的任意點高拋三分球為他贏得了全場一波蓋過一波的鼓掌歡呼。
朝日奈崎又低頭給赤司發郵件：「綠間君的神奇三分球不管看多少次都感覺很帥很神奇啊。」
半分鐘後，赤司回復：「再帥再神奇也照樣被我封殺了。」
第48章 衛冕之戰
季軍戰最後以秀德的勝利宣告結束,接著，洛山與誠凜之間的冠軍爭奪戰便開始了。
結城美琴在離開觀眾席前信心滿滿地對敵方大將的女友朝日奈崎說：「看著吧，我們誠凜今年一定能把帝王拉下馬！」
朝日奈崎有些想笑,但考慮到當前的情形，她還是忍住了：「我親愛的結城美琴同學，你是我的摯友,然而你打算拉下馬的那位『帝王』卻是我的男朋友。現在是你們誠凜和我們洛山爭第一,偏偏洛山的學生總熱衷於爭強好勝——別忘了我也算其中一員。所以，你認為我到底會支持誰呢？」
仿佛要印證她的話語一般,赤司的郵件隨之而至：「到洛山應援區來。」
朝日奈崎依言換位,她原先坐著的位置很快就被另外一個洛山的學生佔據,並且這個男生還十分恭敬地說：「赤司會長派我給您傳話，請您去應援區就座。」
朝日奈崎從制服上看出對方是二年級學生，不禁被他的敬語嚇了一跳：「……謝謝學長。」
男生連連擺手：「不必謝，不必謝。」
洛山籃球部等級制度相對較嚴，隊長享有的特權還是比較明顯的。作為赤司的女友，又是洛山學生會名人之一，朝日奈崎剛進應援區就注意到一年級的部員正向她鞠躬致意，於是她連忙回禮。抬臉仔細一瞧，二年級的部員也因為她的回禮而表情局促地全體起立了。
——貌似有點尷尬。
幸好除籃球部的部員，應援區內也坐了不少女生。身旁空著一個座位的風早理花沖朝日奈崎使勁招手、示意她快點落座：「小崎！你怎麼來得這麼晚？」
「我來得倒是很早，只不過一直在對面而已。」
朝日奈崎走到中間預留的位置上坐下，一邊隨口回答了風早理花的問題，一邊以一種複雜的眼神盯著赤司看了半晌。
場內的實渕見狀打趣道：「嘿，有人看著小征呢，他今天絕對又要炫技。」
葉山目露同情：「啊，可憐的誠凜。」
被看的赤司此刻正在場中組織隊員傳球、帶球上籃。
與誠凜不同，洛山隊員賽前熱身的節奏感十分好，無一球落空——這是只有在對比之下才能注意到的小細節。
朝日奈崎剛想感慨一番，結果根武穀那邊就打了個用「響徹雲霄」來形容都不為過的長嗝，連坐在場邊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氣得實渕青筋直跳。朝日奈崎訝異地愣了一下，心中的小小感慨頓時變成哭笑不得。她又看向赤司，想知道赤司對此作何反應。
赤司壓根不管底下那群鬧騰的傢伙們。他似乎說了幾句什麼，接著便若有所覺地偏頭，和朝日奈崎的視線對了個正著。隨即，他扯出一抹微笑，以嘴型無聲地說道：「我絕對會贏。」
朝日奈崎也擺了個口型：「加油。」
兩人無言的交流很快就被一顆滾到赤司腳邊的籃球打斷。
當持球的黑子與赤司相對而立的時候，朝日奈崎驚訝地發現這位傳說中的「幻之第六人」似乎比中學時代引人注目了，最起碼她以前看比賽時可從未想起還要關注帝光的黑子哲也，如今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在一片五顏六色的腦袋中輕易抓住那抹淺藍。
——說起來……黑子君的髮型和征君的有點像吧？尤其像征君以前沒剪額發時的樣子。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撞頭」？
比賽還沒正式開始，窮極無聊的朝日奈崎心安理得地琢磨起黑子與赤司之間的相似之處了。
在黑子和赤司進行了一番對話後，誠凜隊員戰意滿滿，洛山隊員的精神也跟著亢奮起來。
舉辦方先對參加決賽的兩隊成員作了個簡單的介紹。誠凜的隊員換上黑色球衣，他們的教練居然是個女高中生，令觀眾感到了幾分新奇。
宛如魔術師的影子球員、一蹦三尺高的紅毛老虎、有兩把刷子的粗眉中鋒、自帶鷲之眼的和風麗人、眼鏡神射手的關鍵先生……就連再度祭出神總結技能的朝日奈崎也認為誠凜的首發陣容看上去很了不得，但洛山隊員贏得的掌聲與喝彩比他們還多。
身穿白色球衣的洛山隊員依次進場，連續三個「無冠的五將」使洛山的首發陣容顯得十分豪華。根武谷發達的肌肉和他那不知所謂的吼叫引來一片驚歎聲；葉山的小虎牙最上鏡也最符合他的性格；實渕倒是挺沉靜，但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個身高將近一米九的傢伙有多柔媚。
接下來，5號黛千尋登場。5號在洛山籃球部可是僅次於隊長的號碼，並且5號一般代表著洛山的王牌，而王牌往往需要肩負起拯救隊伍於水火之中的重任，絕對不容小覷。
——怎麼以前沒聽說黛學長有多厲害呢？
朝日奈崎略感意外。
最後，當隊長赤司亮相時，許多觀眾甚至都激動得站了起來。
若讓觀眾評判冠軍究竟花落誰家，大概沒幾個人會把誠凜列入考慮範圍內。可現實情況卻出乎大家意料。比賽開始後，誠凜首先由火神跳球獲得球權。
朝日奈崎聽到身邊的風早理花不滿地咕噥了一句：「哼，跳蚤嘛……」
球莫名其妙地就被傳到誠凜隊長的手中。眼看日向擺出投籃的姿勢，朝日奈崎揪起心，風早理花已經瞪眼了。多虧實渕反應迅速，眼明手快地從日向背後封蓋成功。
朝日奈崎和風早理花雙雙長出一口氣。
然而她們輕鬆得太早。掌控進攻路線的赤司剛把球傳給根武穀，誠凜就還以顏色，用同樣的手法封蓋了根武穀的投籃，而負責回擊的正是彈跳力驚人的火神。
比賽一上來就打得如此激烈、硝煙四起。雙方互不相讓，因為他們明白，哪怕是最細微的疏忽都會造成嚴重後果。
誠凜死死咬住洛山不放，以至於洛山無法按正常步調展開進攻，比分固定於零比零。
就在這膠著的狀態下，誠凜忽然發難，火神速度奇快地跑至速攻的最前線，並在赤司的防守下直接起跳，氣勢洶洶地從赤司的頭頂灌籃得分。
場外頓時一片驚呼：「真的假的？太厲害了吧？！」
「什麼？」風早理花失聲驚叫，「這就是流星灌籃？！」
朝日奈崎原本也要「啊」地一聲低呼起來，但比即將衝口而出的聲音更快的是她的眼睛，她看見赤司表情平靜，並沒有被火神的灌籃所影響，因此她稍稍定神，保持沉默，繼續觀戰。
風早理花覺得自己不得不仰望一下這位處變不驚的隊長夫人：「小崎，你可真沉得住氣。」
朝日奈崎說：「因為征君一點都不緊張，我替他著急豈不是多此一舉？」
「你家赤司大神淡定帝，誰見過他著急的樣子？」風早理花默默抓狂，「能不能別這麼心有靈犀秀恩愛，閃瞎人眼什麼的太可惡了……」
朝日奈崎微愣：「……有嗎？」
風早理花堅持：「有的有的！」
賽場上的情形瞬息萬變，兩人只談了幾句就安靜下來接著看比賽了。
狀態極佳的火神阻撓了黛的上籃、並在根武穀的頭頂又一次將球灌進籃筐，流星灌籃的二連發使誠凜徹底掌握了主動權。觀眾最愛看這種黑馬橫空出世的比賽，火神的火力全開引來了不少歡呼，沒人去管洛山現在的分數仍然是零。或者對觀眾而言，洛山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境地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把王者拉下馬絕對是最振奮人心的事情。
朝日奈崎蹙了蹙眉。
風早理花小聲分析道：「沒想到誠凜這匹黑馬果然非同凡響，我們洛山的危機來了——在以往的比賽中，雖然經常被對手追分，但那只是分差大小的問題，我們從未落後于對手。像這種剛開賽就被對手抓著痛打的情況……啊，誠凜換人了！誒？怎麼把他換掉了呢？」
黑子下場，誠凜換上了一個二年級隊員。
比賽重新開始後，火神又上演了他的個人秀，甚至運球越過了葉山，並從罰球線起跳，做出了灌籃的姿勢。
就在每個人都以為火神要第三次流星灌籃的時候，他竟然用假動作騙過了由實渕和根武穀組成的雙人防守，連續晃過兩人、帶球上籃。
「可惡的混蛋！」風早理花氣得爆了句粗口，「我們洛山才不是這麼好欺負的呢！」
眉心微擰的朝日奈崎忍不住在觀眾為誠凜歡呼的時候和風早理花等坐在應援區的洛山學生們一起高聲喊道：「洛山加油！洛山必勝！」
隨後，誠凜又有一個三分球進賬。
在兩隊相差九分的情況下，赤司忽然與葉山交換了位置。
風早理花為半個籃球白癡朝日奈崎解說道：「赤司大神大概是想親自收拾火神。」
朝日奈崎抵在膝蓋上的手握得死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場上的赤司，生怕他被風馳電掣的火神撞倒——沒辦法，他們兩個的身高差距實在太大，怎麼看赤司都不像能防得住火神的樣子。
即使朝日奈崎對籃球一知半解，也不妨礙她明白這樣一個道理：球員越高越佔優勢。
攻防轉換之後，實渕三分球得手。赤司很快就和火神對上，並且赤司差一點就在火神進入三威脅姿勢時搶下他手裡的球。孰料火神閃身便輕鬆突破了赤司的防守，當著黛與根武穀的面起跳，準備再來一次流星灌籃。
風早理花捂嘴：「糟糕！他想威懾我們……誒？！」她呆呆地放下捂著嘴巴的手，「沒進？」
朝日奈崎在一片「落空了好可惜啊真是想像不到的失敗呢」的議論聲中悄悄鬆開拳頭、調整了一下呼吸。
風早理花信誓旦旦：「我不知道赤司大神做了什麼，但他一定找到了某種遏制火神的辦法！」
——並且這個辦法卓有成效，火神從那之後全面啞火，甚至還在赤司的進攻下防守失敗，直接摔倒在地。
風早理花喃喃自語：「哦不，赤司大神簡直太暴虐了……天帝之眼真神奇，Broken Ankles未免好用到過分了吧？」
朝日奈崎茫然：「Broken Ankles？」
風早理花不辭辛勞地承擔起解說員的職責，低聲解釋道：「就是腳踝終結者。親愛的，擦亮眼睛好好看著吧，赤司大神會讓那個火神的防守變成笑話哦！」
朝日奈崎這會兒總算有心情微笑了：「我不擦眼睛也知道征君現在心情不錯，我們的分數應該很快就能反超誠凜。」
誠如風早理花所言，赤司已經進入神的領域，這個神一般的人物確實擔當得起「大神」稱號，他傳球的時間點掌握得十分到位，精准而精確。迫於無奈的誠凜只得再度提出換人，重新把黑子換上了場。然而黑子的出現並沒有拯救誠凜，黛對他展開了有效的盯防，再加上葉山與火神的速度都快得恐怖，讓黑子無計可施、無球可傳。
縱觀整個第一小節，頻繁上場下場地換來換去的黑子成為誠凜最引人注目的隊員。
第一小節結束後，目不暇接的風早理花終於可以休息休息眼睛了：「居然同分？嘖嘖，我看實渕學長那樣應該是被誠凜的隊長激怒了吧？」
「同分沒關係，我相信征君他們已經有對策了。」朝日奈崎從包中掏出一瓶寶礦力，遞給已然有些口乾舌燥的風早理花，「快來喝點水。第一小節這才剛剛打完呢，我怎麼覺得你比隊員還累？真是辛苦你了。」
風早理花不以為然地沖她搖搖頭：「第一瓶不該給我——瞧我的！」
說著，她就站起身，罔顧旁人側目地朝赤司喊道：「赤司大神！這邊這邊！你女朋友給你帶來的愛心水！接住啊！」然後她使勁一拋，將寶礦力扔了下去。
朝日奈崎大囧。
赤司後退一小步，神准地接住了這瓶寶礦力，旋即抬頭看向朝日奈崎。
又羞又窘的朝日奈崎一手捂臉一手猛揮，表示這不是自己出的主意，要怪也別怪她。赤司好笑地低頭打開瓶蓋喝了幾口，順便不忘送膽敢瞎起哄的葉山一記冰涼刺骨的冷眼。
葉山不怕不怕地嘻嘻哈哈：「玲央姐，我們是不是該去問問小崎學妹有沒有也給我們準備『愛心水』啊？」
實渕懶得搭理傻瓜，於是隨手抄起一瓶球隊自帶的寶礦力，狠狠往葉山腦門上一甩了事。
自作自受的葉山被砸得哇哇亂叫，抓著瓶子打算找實渕報仇，卻在赤司警告意味十足的視線中敗下陣來，耷拉著腦袋兀自默默傷心去了。
「真愛啊，這就是真愛啊！」風早理花搖頭晃腦地歸坐，「因為愛，所以才接得這麼完美；因為愛，所以只深深凝望他心愛的姑娘……哎喲喂，好酸好文藝！我不行了！嘛，總之我還是給赤司大神的靈巧身手點個贊吧。」
朝日奈崎啼笑皆非地在風早理花的肩膀上輕輕捶了一拳，隨即又拿出另外一瓶寶礦力，笑眯眯地告訴她：「最後一瓶——你要敢再把這瓶扔給某個人，我就把你也一起扔下去哦。」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21
第49章 當之無愧
說老實話，火神的表現確實讓赤司有些惱火。
裁判員的哨聲吹響了第二小節的戰鬥,終於完成觀察任務的赤司開始發揮他控球後衛的作用,組織洛山隊員展開攻防。
赤司的狠絕在這場比賽中顯露出了冰山一角,從旁觀戰的朝日奈崎忽然覺得這個時候的赤司比以往更可怕,她提心吊膽卻又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上的動向。
直到——
「黛千尋的傳球？！」風早理花低呼出聲。
朝日奈崎微微一愣：「……是不是有點像誠凜的黑子君？」
風早理花潛心研究了一會兒後才肯定地說道：「沒錯，確實如此。依我之見,黛學長就是我們洛山的『幻之第六人』！而且他比誠凜的黑子還厲害,不僅球傳得好,投籃命中率也很高！」她雙手捧臉，一副陶醉到不行的樣子，「哇啊！仔細一看,黛學長也是個大帥哥呢！眼神空洞無表情什麼的太有愛啦！哎，我不行了，我要迷上他了啦！」
「那個……」朝日奈崎於心不忍地提醒她，「理花，注意前排，你男朋友正回頭瞪你。」
風早理花立即嗆咳了幾聲，夾起尾巴裝低調。
比起洛山的新一代「幻之第六人」，朝日奈崎更在意的反而是誠凜的那位帝光老校友。其實朝日奈崎早就聽說過「幻之第六人」的大名，只是她一直不清楚黑子哲也是個什麼樣的人。如今，通過方才與誠凜隊員的有限接觸，朝日奈崎已經從結城美琴對黑子的態度上分析出好友當初選擇誠凜的原因了。但她從未想到那個被好友喜歡上的幸運兒是黑子，更沒想到黑子竟然能無視結城美琴的示好、只把她當成普通的同學兼經理看待。
——這位昔日的帝光影子確實是個很有主見的男生，也難怪美琴會傾心於他。
朝日奈崎雖然明白黑子有自主選擇的權利，可她同樣明白多數男生都無法真正抗拒結城美琴，因為結城美琴曾經是帝光之花，當年在帝光，她的人氣甚至蓋過籃球部女神桃井五月。
朝日奈崎一邊為好友無望的愛戀感到惋惜，一邊重新將視線投注到賽場上。
但凡誠凜隊員稍不留神，新型的幻之第六人就能打出角度刁鑽、弧線漂亮的傳球。關於黛千尋的神技，朝日奈崎不禁想起自己以前在走廊拐角和他相撞的事情。
——估計是黛學長存在感稀薄的緣故，所以她當時壓根沒防備。
隨著洛山的進攻接連得手，雙方比分拉開了距離。暫時落後的誠凜突然提出換人。
在觀眾一片「這個時候誠凜到底打算換誰上場呢」的疑惑中，誠凜派出了一個搖搖晃晃、步履不穩的一年級隊員。
——如果不是朝日奈崎剛才和誠凜的隊員見過一面、並由結城美琴逐一介紹並認識了他們，恐怕她連誠凜的12號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這樣，誠凜的5號伊月去防洛山的5號黛，12號降旗則走到了赤司面前。
場外一片譁然。
此情此景令實渕、葉山和根武穀集體傻眼，赤司也露出了類似困惑不解的表情。眾人的視線全落在這個顫抖不停的一年級身上。
「咦？所以現在……噗……」風早理花噴笑，「誠凜的教練一定是急瘋了，不然怎麼可能派這麼一隻小動物上場？」
赤司的淡定和降旗的慌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帝王氣場十足的赤司壓迫得降旗根本不能跟上比賽的節奏，甚至還絆了一跤、臉朝下撲倒在地了，就像給赤司行了個匍匐大禮似的。
風早理花「噗噗」直笑。
朝日奈崎沒笑。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面對赤司。赤司散發出來的氣場很危險，這正是朝日奈崎當初害怕赤司的原因。作為「懼怕赤司」陣營裡的老前輩，朝日奈崎最清楚其中的痛苦與煎熬，她忽然有些同情被誠凜教練委以重任的降旗，因為她能感受到他那種恨不得一頭撞死在赤司身上的絕望。
風早理花邊笑邊說：「誠凜，哈哈，他們是不是在開玩笑？反正獲勝無望，不如娛樂大眾？這個一年級根本防不住赤司大神嘛！小心惹惱了赤司大神，他們可沒有好下場囉！」
朝日奈崎搖搖頭：「這種程度……征君應該還不至於生氣，我覺得他大概在苦惱於要用什麼辦法解決問題吧。」
正如朝日奈崎所言，赤司的確沒有動搖。不過，自開賽以來，他第一次感到了些許麻煩——思考該如何應付如此弱小的對手。
即使有降旗的自殺防守，即使有火神的中途阻攔，赤司照樣憑藉過硬的技術和豐富的經驗甩開了這兩人，只用一個急緩步就突破了火神。若非火神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赤司的上籃絕對能成。
朝日奈崎低聲歎道：「好可惜……」
片刻後，降旗有模有樣地投中了一球，風早理花咕噥：「哦，還不賴。」
誠凜防守越來越嚴，黛被伊月絆住。所有的傳球路線都被誠凜切斷，持球的赤司無法繼續組織隊員進攻，而他眼前還有個正打算拼盡一切力量阻撓他的降旗。
結果赤司直接起跳，以一記漂亮的空心三分球回擊了誠凜無謂的死守。
全場掌聲四起。
風早理花使勁鼓掌：「哇，赤司大神還擅長三分球？全能的大神，容我膜拜一個先！」
朝日奈崎不由自主地微抿唇角，發自內心的笑容無論如何都收不住了。她突然覺得來看籃球賽並不是一件沒意思的事情，有個時刻發光、吸人眼球的男朋友也不是一件壞事。只坐在旁邊就能產生一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與小竊喜，害得她像傻瓜一樣總想咧嘴傻笑，最後只得違背內心意願地繃起臉來裝嚴肅，還必須用牙齒狠狠咬住嘴唇才能克制自己掩飾不住的笑意。
隨即，洛山在一絲破綻都沒有的情況下喊了暫停。
直面赤司的壓力很大，降旗的體力明顯下滑。短暫的休息過後，誠凜再度提出換人要求，並且這次又派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一年級隊員去防守赤司。
「征君……好像有點生氣了吧。」朝日奈崎不確定。
風早理花撇撇嘴：「接二連三地被誠凜涮著玩，赤司大神不生氣才怪呢。幸好實渕學長他們發揮正常，不然赤司大神一定會更生氣的啦……」
就像風早理花所說的那樣，夜叉實渕的投籃姿勢既標準又賞心悅目，雷獸葉山速度如風、動作流暢自然，剛力根武穀一身肌肉一身勁。三大「無冠的五將」齊齊發威，打得誠凜隊員措手不及、疲於奔命，別說奮起追分，哪怕連保持現有的分差都很困難。
風早理花歎氣：「雖然很精彩，但是我已經不想看了。能和赤司大神攻防往來的人太少，我們洛山什麼都不用做就能憑實力拉開比分，而誠凜費盡心機卻什麼都做不了。這樣的比賽，沒勁。」
說話間，兩隊差距拉至十七分，誠凜方面再度換人，這次上場的依然是一年級隊員。
赤司懶得搭理他們的換人防守方針，自顧自地按原先的計畫走下去。在實渕的三分球命中後，黛順利截斷誠凜的傳球，卻沒有直接傳給禁區內的任何一位洛山隊員，而是將球一掌拍向籃筐。
——剛才還有點生氣的征君居然心情變好了？
朝日奈崎正不明所以著，場上的赤司就以一種炫耀意味十足的姿態完成了一項對他個人而言簡直可以說是奇跡的壯舉：空中接力。
赤司那極具表演性的灌籃引來一陣尖叫。
朝日奈崎頭腦發熱，終於也花癡了一把：好——帥——！
風早理花那「這不科學啊喂」的驚呼很快便淹沒在全場的熱議之中。朝日奈崎拍拍臉頰，稍微冷靜了一下，然後豎起耳朵仔細搜集附近的隻言片語。她發現眾人議論的焦點無外乎僅僅「超過一米七多一點點」的赤司到底擁有何等驚人的彈跳力，竟然能夠完成超高難度的空中接力。
「不可思議！他究竟怎麼接下那一球的？完全沒料到嘛！」
「有什麼料想不到的？赤司當年可是『奇跡的世代』的隊長！」
「厲害！這就是所謂的『神技』了吧？神乎其神啊！」
聽著這些疑問與讚歎，朝日奈崎感覺到自己臉上的傻笑又有不斷蔓延的趨勢了。
「真不愧是我們洛山的赤司大神……」風早理花以夢幻般的語氣呢喃起來，「頭腦和身體素質一樣優秀……哎，小崎，你說我忽然就迷上他了怎麼辦啊……」
朝日奈崎忍笑忍得相當辛苦：「理花，注意前排，你男朋友快哭了。以及，我還坐在這裡，想告白先排隊決鬥。」
風早理花連連告饒，表示自己只是說著玩玩，絕對沒有膽量招惹赤司。
在中場休息的十分鐘內，朝日奈崎把手機掏出來又放回去、放回去又掏出來，舉棋不定了足足有五分鐘，最終還是沒給赤司發郵件。
一來赤司未必帶著手機，二來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一時犯傻而影響他的情緒——儘管朝日奈崎知道赤司不太可能會被一封傻乎乎的告白郵件影響到什麼，何況他們本來就是情侶，這種由一場籃球決賽引發的告白在赤司眼中應該只約等於天邊的浮雲。
沒想到赤司主動給她發了郵件：「比賽結束後在體育館門外等我。一起回京都。」
朝日奈崎琢磨了一小會兒，刪了改、改了刪，總算定下一個既簡單又明確的回復：「好。」
她這番捂著手機折騰半天的行徑遭到了風早理花的嚴重鄙視：「婆婆媽媽、拖泥帶水！小崎，你總該把你當執行委員長的氣勢拿出來給赤司大神瞧瞧！」
朝日奈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下半場開始後，即使誠凜隊員為驅散心中的絕望而大聲吼叫、增長氣勢，即使誠凜隊員的心沒有死透、甚至又趁機追回不少分數，即使誠凜的隊長敢在四犯的情況下重回賽場、與實渕一拼高低，即使黑子找到了對抗洛山的辦法、為洛山的繼續進攻製造了不少麻煩，即使……
由赤司帶領的、強大到令人畏懼的洛山依然屹立不倒，一再擊破誠凜的所有希望，完美地證明了只有洛山才是最強的王者。並且，直到最後，赤司都沒有放鬆對誠凜的警惕。若非他數次調整攻防策略，說不定洛山真的會栽倒在誠凜這匹超級黑馬的手上。
——掐住對手脖子慢慢勒緊直至死絕才鬆手，這就是赤司征十郎。
當終場的哨聲響起時，本年度的冬季杯冠軍產生了。
決賽的結果令朝日奈崎激動得險些喘不過氣來。她「倏」地一下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雙手搭在心口，拼命平復著她那顆躁動不已的心臟。
「冠軍！我們衛冕成功啦！」
洛山學生紛紛一躍而起，慶祝洛山的大獲全勝。
激動萬分的風早理花一邊抓著朝日奈崎的胳膊，一邊在原地又蹦又跳：「太棒啦！太棒啦！我們洛山衛冕成功啦！」
朝日奈崎深呼吸，帶著一臉再也不必費心掩飾的笑容，大聲附和道：「嗯，太棒啦！」
此刻，全場觀眾將掌聲同時送給了獲勝的洛山與失利的誠凜。不過，在難得展露個人偏見的朝日奈崎心目中，唯有赤司最適合立於頂峰、接受眾人的掌聲祝福。
——因為赤司是當之無愧的洛山帝王。
第50章 回禮的煩惱
這是發生在帝光時期的故事。
不知從何時開始,本該是男生送女孩子巧克力和玫瑰花的二月十四日變成了女孩子派發巧克力的節日。又不知從何時開始,三月十四日由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晉升為所謂的「白色.情人節」，出於禮尚往來的傳統,收到巧克力的男生要在這天統一回禮。
「所以這一定是商家為了促銷而整出的無聊活動。繼你們女生瘋狂大購物之後,我們男生也要掉進商家設下的陷阱了嗎？」
白色.情人節的前一天晚上,青峰一邊不耐煩地嘟嘟囔囔,一邊老老實實地被青梅拽著胳膊在超市里晃悠。
「青、峰、君！」桃井五月回頭抬臉,滿是責備地瞪著青峰,「既然嫌麻煩,那些女生送你巧克力的時候,你怎麼不直接拒絕？」
青峰嘴裡咕噥了句什麼，接著噤聲不語了。
然而桃井五月並不打算放過自家的黑皮竹馬君：「全部的義理巧克力都要回禮！我最討厭無視少女心意的臭男生了！因此就算青峰君收到了本命巧克力，也要給我乖乖地去跟人家說明你到底願不願意和人家交往！」她一把扯住青峰的衣袖,「不許逃跑！不許嫌煩！如果青峰君不想當腳踩好幾條船的花心男，那就必須解釋清楚——要不要回應人家的感情，青峰君自己說了算，我才懶得管呢！」
青峰無奈道：「啊啊，知道、知道，我會挨個拒絕的啦。」
「這還差不多。」
桃井五月挑挑揀揀了半天，終於選定其中幾樣看起來不錯的糖果，稱重之後又請售貨員幫忙分開包裝，並且包裝紙選得十分講究，摒棄了青峰「那個印著粉紅色桃子的明明很可愛啊」的建議，使用了印有黑色星星的包裝紙。
結帳的時候，青峰掏錢包付款。
看著面前這一堆堆包裝好的各色糖果，青峰忍不住長歎：「黃瀨那傢伙真幸福，只用幾張簽名照就能打發所有粉絲。」
桃井五月鼓了鼓腮幫：「青峰君是大笨蛋！你根本不知道小黃有多辛苦！」
青峰抓頭：「哈？他辛苦啥？又不用花錢買糖果什麼的……」
第二天早上，籃球部的訓練正式開始前，部員們照例要在簽到簿上簽名。
愁苦萬分的黃瀨一抓起簽字筆就撇起了八字眉：「嗚嗚，我昨晚簽名簽到手軟，現在一寫自己的名字就想吐啊怎麼辦……好累好難過，哭……」
桃井五月一臉「你瞧，我就說他很辛苦了吧」的表情看向青峰，後者早就不記得自己昨晚說過什麼話，見狀只事不關己地聳聳肩，手裡轉著籃球走開了。
「青峰君你……」當著籃球部這麼多部員的面，桃井五月不方便再提醒青峰別忘了回禮，只能話鋒一轉，生硬地扯到訓練上，「今天的訓練功能表有變動，千萬不要弄錯哦！」
「是是，知道了。」青峰不甚在意地隨口回了一句。
那邊，黃瀨仍舊掛著兩條寬寬的海帶淚：「經紀人說還需要一百張……」
紫原邊吃邊路過：「真好呢，你上個月收到的禮物不僅有愛心巧克力，還有其他零食。哇，想想就想吃一下試試……」
黑子淡定路過：「真好呢，黃瀨君有這麼多忠實的粉絲。」
綠間托著一隻造型詭異的木偶路過：「黃瀨！收起你的抱怨！大清早的就四處散發如此令人不爽的負能量，你簡直就是影響我今天運勢的罪魁禍首！」
黃瀨霎時淚目更甚：「對不起！」
籃球部的晨練結束後，桃井五月面帶疑惑地掃視了幾圈籃球場：「話說……赤司君呢？好像剛才就沒看見他？」
綠間回答：「赤司去找教練了——最近籃球部人心浮動，教練似乎很不高興，我想赤司應該已經有所覺察。另外，赤司說他今早的訓練下午再補上。」
「嘛，人心浮動也有情可原。」桃井五月以筆帽抵住面頰，「畢竟……到三月十五日了呢。」
在情人節那天用本命巧克力告白的女生苦等了一個月，同樣的，在情人節當天被告白的男生也苦思了一個月。隨著白色.情人節的來臨，除了針對義理巧克力的禮節性回禮之外，收到本命巧克力的男生們也該把自己的答案告知勇於表白的女生了。
——想必今天又將有幾對新的情侶產生。
桃井五月十分開心地原地轉了一圈：「今天真是一個羅曼蒂克的節日啊！」就是不知道哲君會不會如我所願地回應我的心意呢？
暫且不提黑子有沒有回應桃井經理的心意，上個月剛送出海量巧克力的朝日奈崎今天可謂「收穫頗豐」。與一個月前的情況有些類似，從朝日奈崎一腳邁進校門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像蜜蜂一樣忙碌起來。只是她上個月忙著派發義理巧克力，今天則忙著接收情人節回禮。
當朝日奈崎走進教室的時候，她的書包裡已經擠滿了各種各樣的小禮物，懷裡還抱著幾袋風格可愛的糖果。
結城美琴驚歎連連：「哇哦！小崎今天大豐收啦！」
朝日奈崎剛把這堆東西艱難地塞進課桌，一個月前有幸得到她親手所贈的義理巧克力的同班男生就圍了過來。
「朝日奈，謝禮。」——扔下就走型。
「這是白色.情人節的回禮喲！」——關係不錯型。
「謝謝你的巧克力啦！鏘鏘！糖果在此！」——熱愛搞笑型。
快打上課鈴的時候，結城美琴好奇地數了數朝日奈崎桌上的包裝袋：「一、二、三……十五、十六、十七。居然有十七份！」她咋舌，「幾乎全班男生都回禮了吧？真了不起！」
「別笑話我啦。」朝日奈崎認真地反駁著好友，「如果你情人節那天肯多送幾份義理巧克力，你絕對會收到比這更多的回禮。就是因為你沒送巧克力，所以他們才沒有理由回你小禮物啊。」
結城美琴立即換上「敬謝不敏」的表情：「我才不要像你一樣送那麼多巧克力咧！」
確實，若結城美琴心血來潮地多送了幾份義理巧克力，某些愛慕她的男生也許會想歪，並以此自鳴得意、自我感覺良好。
——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獲得校花的義理巧克力，得到總比沒有強，說不定明年就能「義理」翻身成「本命」了呢！
為防止如上現象的發生，討厭麻煩的結城美琴只準備了一份巧克力。然而這份巧克力到底算義理還是算本命、她究竟把巧克力送給了誰，這些都是未解之謎，連朝日奈崎也不清楚。其實朝日奈崎先前倒是滿懷好奇地問過一次，但結城美琴口風很嚴。她諱莫如深的樣子徹底熄滅了朝日奈崎心中僅存的一點點微弱的八卦火焰。
「反正只要耐心等待那個給你送回禮的傢伙出現，我就能知道他是誰了。」朝日奈崎如是說。
「並不是哦。」結城美琴搖了搖手指，「不會有人來給我送回禮了，因為我送出去的那份巧克力上沒有署名。」
朝日奈崎：「……因此我完全不明白你這麼送巧克力的意義何在。」
結城美琴湊到好友面前：「先別管我——我記得你上個月貌似是把最後一份義理巧克力送到赤司手裡了吧？想想看，他會回你什麼禮物？你可要爭口氣，別又被他嚇得不敢吭聲！」
這件事不提還好，結城美琴這麼一說，朝日奈崎就快愁死了：「唉！」
——她僅用一個字便深刻地表達了自己心中的愁緒。
朝日奈崎的人緣不錯，課間不斷有外班男生趁赤司不在教室時趕過來給她送回禮。
眼見朝日奈崎書桌裡的禮物越來越多、越來越有即將溢出的趨勢，同學們頗感意外地在赤司的臉上只找到了「寡淡」這麼一種表情。
午休時，結城美琴問朝日奈崎：「赤司回禮了沒？」
朝日奈崎輕鬆答覆：「沒有。」
放學後，結城美琴問朝日奈崎：「那傢伙回禮沒？」
朝日奈崎更加輕鬆：「沒有！」
於是結城美琴語重心長：「小崎啊，你要注意了哦。」
不過朝日奈崎並沒有把好友的話放在心上。結果，當認為赤司不會回禮的朝日奈崎沾沾自喜、腳步輕快地走進學生會辦公室時，會長大人那頭醒目的紅發強烈地衝擊了她的視網膜。
——怎、怎麼可能？！今天難道不是會長去籃球部訓練的日子嗎？
朝日奈崎的喜悅迅速凝固，手裡的資料險些飄到地上去。
副會長心懷不忍，同情而憐憫地全程觀賞了朝日奈崎的變臉絕技。他知道，隨風而逝的不僅僅是朝日奈崎的好心情，還有學生會勞苦大眾的「白色.情人節特別休息」，想趁機偷溜去約會的成員現在可以收拾一下內心洶湧的情感、準備回歸學生會繁忙的工作中來了。
大致猜出赤司為何在此時出現於此地的學生會成員紛紛用譴責的目光偷瞄朝日奈崎。
朝日奈崎吭吭哧哧地把資料遞給副會長，接著便不安地瞥了赤司一眼。機靈的副會長趕在赤司會長尚未下達指令前就將資料又全數轉交給了本不該在這個時間駕臨學生會的會長大人。
赤司翻了翻經朝日奈崎整理過的檔，然後惜字如金地說了一句話：「可行。」
朝日奈崎腦子裡緊繃了半晌的弦猛然一松：「是！我馬上派人執行下去！」
她說完就想轉身離開，誰知背後的赤司喊住了她：「先等等。」
只差一點就能成功逃跑的朝日奈崎功虧一簣，不得不在赤司的召喚下停住腳步：「赤司會長還有什麼吩咐？」
——哦哦，好戲要上演了！
懂行的學生會成員們紛紛瞪大眼睛、豎起耳朵，生怕遺漏了任何一處細節，就此錯過赤司會長的回禮過程。
赤司將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放在桌面上，並向前推了推：「回禮。你送我的巧克力很好吃。」
「……謝謝。」
當赤司拿出禮物的時候，朝日奈崎的思緒一片空白。停頓了片刻後，卻又覺得自己的回答似乎有些太過隨意，因此她畫蛇添足地補充說明道：「謝謝您的回禮，以及，謝謝您的誇獎。」
赤司說：「不用謝。」
——啊咧？就這麼簡單？
這群無聊到極點的傢伙們都以為赤司和朝日奈崎會上演一齣驚天動地的對手戲，孰料兩位主演愣是不肯配合，最終只得草草收場。
「什麼嘛，沒勁啊沒勁。」
隨著朝日奈崎和赤司的先後離開，有人嘟囔出了大夥的心聲。
副會長心道：一群笨蛋，難道你們還指望赤司會讓旁人看他的好戲嗎？別傻了！
——今天的學生會依然風和日麗。
順便，赤司會長才不是為了報復朝日奈崎在上個月情人節的下午把最後一份巧克力送給他而將自己回禮的時間調整到放學後的學生會活動呢！用當著眾人的面回禮的方式回報當著眾人的面送義理巧克力什麼的……才不是呢！
這天下午，赤司還是在籃球部的訓練開始前趕到了體育館。
訓練結束後，桃井五月問青峰：「青峰君今天有好好回禮嗎？」
青峰咂嘴：「嘖，回了。」
一無所獲的桃井五月忍不住又問黑子：「哲君也有好好回禮嗎？」她明明送出了巧克力，為什麼哲君沒有半點打算回禮的意思？莫非他討厭自己？
桃井五月越想越覺可怕，到最後乾脆就用閃著淚光的眼睛盯著黑子不放了。
黑子壓力山大：「我只收到了一份巧克力，可不知道是誰送的，所以並不算好好回禮了……」
「誒？！如果只有一份的話，那就是我送的嘛！」桃井五月委屈地叫了起來，「哲君好過分！我可是一筆一劃地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了啊！」
黑子堅持道：「但我收到的那份確實沒有名字……」
「哦？巧克力？」青峰打了個哈欠，「五月，忘了告訴你：你親手做的巧克力被我扔掉了。話說那是人能吃的東西嗎？黑乎乎的一大坨，看著就好驚悚。為了防止你拿出去禍害別人，我難得善心大發一回，把它們全部悄悄處理了。」
浪漫少女心遭受前所未有的打擊的桃井五月瞬間成魔：「青！峰！大！輝！」
趁那對青梅竹馬戰成一團的時候，黃瀨問綠間：「小綠間，你收了多少巧克力、回了多少禮物呀？」
綠間單手一推眼鏡，絮叨起來：「巨蟹座今天的幸運物是木偶，並且我們巨蟹座絕對不可以送出任何東西，否則將會遭遇人生道路上最大的不幸，這是一定要避諱的事情……」
黃瀨兩眼發直：「所以小綠間什麼都沒回？這也太……什麼了吧？」
化身吝嗇鬼的阿巴貢·綠間·葛朗台淡定答曰：「盡人事以待天命——我盡完人事，接下來就靜候天命了。」
黃瀨搖頭歎息：「算了，恕我愚鈍，完全聽不懂你的意思。好吧，我早該知道這個問題不能問你。那麼……小紫原？」
「……嗯？」被黃瀨點名的紫原慢吞吞地回應了他，「……什麼事？」
「小紫原上個月收了多少禮物呀？今天有沒有回禮呢？」
「上個月？嗯……很多……吧？」紫原想了想，「還有……零食啊巧克力啊，難道不是她們自願送給我吃的嗎？雖然有點捨不得……不過我還是把我認為好吃的糖果分享給大家了哦！」
見紫原一臉「我很乖吧」的求誇獎表情，黃瀨特想給跪：「我錯了，其實小紫原你的脖子上就該掛個牌子，正面寫『我是吃貨』，反面寫『禁止投喂』。」
隨著「嘎嘣嘎嘣」的脆響，紫原邊吃薯片邊擺出一張茫然臉：「……嗯？」
「沒，沒什麼。」黃瀨揮揮手，「那麼就只剩下……小赤司？！」
「怎麼了。」
對這個話題漠不關心的赤司放下手中的毛巾，看向黃瀨。
被那雙異色的眼眸一盯，至今仍然不太習慣赤司這番轉變的黃瀨心生寒意：「……不，沒……啊哦，我就想問問小赤司你回了多少份禮物……哈哈，不想回答也沒關係的啦！哈哈哈、哈哈……」
黃瀨的傻笑終結在赤司淡定無比的回答中：「我只收到了一份巧克力。」
——所以回禮也只此一份……的意思嗎？小赤司說話真含蓄呢！
等下！有哪裡不對吧？！
黃瀨目瞪口呆：睜眼說瞎話！他怎麼可能只收到一份巧克力？！
大概是看出了黃瀨的疑惑，說話總愛說一半留一半的赤司心情頗佳，卻始終沒有解釋自己只收到一份巧克力的原因。
這件事情後來變為黃瀨心頭的未解之謎。
又及：
當朝日奈崎帶著赤司的回禮逃回執行委員會辦公室之後，她火速將包裝盒扔給了副委員長：「拜託幫我打開一下。」
盒子很快被打開，露出裡面的東西。
「咦！哇！哦！啊！呀！嘿！GuyLian的貝殼系列？」連續使用了一串感歎詞的副委員長不禁瞪圓了眼睛，「這莫非……這莫非是赤司會長送給您的？」
附近的幾個女生迅速圍了過來：「什麼什麼？GuyLian的貝殼系列？聽說味道很贊呢！朝日奈，你真有口福！」
「嘛……」朝日奈崎為難地笑了笑，「如果你們喜歡，請隨便享用。其實……我不太愛吃巧克力這些東西。」
更重要的是送巧克力的人名叫「赤司征十郎」，她的最怕。
——真是想想就覺得胃疼啊。
被頂級巧克力迷惑了的眾人情難自禁地將邪惡之手伸向了盒子裡的小貝殼們。
待盒中本就不多的巧克力都被吃光了，副委員長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然犯下大錯。於是他刻意降低嗓音：「怎麼辦，這可是『那位會長』送給『那位』的禮物啊……」
有聰明人提出：「毀屍滅跡。」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包裝紙也一起燒了吧。」
「贊成。」
「附議。」
「……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以及，大家誰都不許說自己今天吃過什麼。你們的，明白？」
「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已完。
GuyLian即吉利蓮，比利時著名巧克力品牌，有「巧克力王國中的至尊」之稱，據說在世界巧克力綜合排名榜上名列第一位。貝殼代表著「珍貴的禮物」，同時也是對愛情的美好祝願。
第51章 拭目以待
冬季杯的頒獎典禮圓滿結束後,擁有「奇跡的世代」的幾支隊伍不約而同地走到了一起，曾經組成帝光最強陣容的五人再度聚首——這應該算是他們自冬季杯開幕式以來的第二次大集合。
體育館外，意猶未盡的觀眾們熱烈議論著本次冬季杯的賽況。
「冠軍洛山、亞軍誠凜、季軍秀德、殿軍海常。前四強裡有洛山、秀德、海常也就罷了,為什麼會擠進一個剛建校才兩年的誠凜？這匹黑馬未免黑得太邪門了吧？」
「而且誠凜還把夏季聯賽的亞軍和季軍打敗了,連那個超強的青峰都無法阻攔他們。」
「常勝海常也栽在了他們手裡。幸好洛山沒有重蹈這些強隊的覆轍——當然啦,如果洛山不能獲勝,我覺得今年的冬季杯簡直就像一場笑話。」
「話說誠凜那兇猛的追分本領真是讓人記憶猶新,對桐皇、陽泉和海常這些被誠凜打敗的球隊而言，最大的噩夢果然應該是誠凜的壓哨球嗎？誠凜的終場絕殺太嚇人,每次都險勝一兩分，也夠他們憋屈半年的了。」
「今年的最佳球員和大賽MVP……」
…………
某些觀眾的討論被參賽隊員聽見。
黃瀨沮喪地嘀咕：「我可沒想到小黑子會輸……不過也算在意料之中？」
青峰一臉無趣地翻了個白眼：「赤司那傢伙總在贏，贏得我都沒脾氣了。我說啊，就不能有個人跳出來殺殺他的銳氣？」
鶴立雞群的紫原即便在一眾「奇跡」裡也是海拔最高的人，卻又是能耗最小的人，此時他懶洋洋地半耷著眼皮：「哈？你在說什麼呀……小赤怎麼可能會輸嘛……」
在准決賽時體驗過一回「赤司不敗」定律的綠間有點不爽：「……哼。」
赤司帶領洛山坐穩了冬季杯的冠軍寶座，心情相對比較輕鬆。見綠間一副「別來煩我、我超不開心」的彆扭表情，他嘴角勾出一抹微笑：「真太郎，你對我有何不滿？」
綠間推推眼鏡：「……哼，並沒有。」
不知從何時開始，其他隊員逐漸拉開了與「奇跡」們的距離，把這五個人單獨摘出隊伍，讓他們敘敘舊。然而敘舊的結果究竟怎樣，那可不是哪個人能掌控的了。
沉默在五人中間持續了好一會兒。
他們剛剛經歷過一場大型比賽，秀德輸給了洛山卻又打敗了海常，桐皇和陽泉甚至無緣四強。昨天的敵人不一定就能成為今天的朋友，昔日的隊友如今已不在同一所學校，場上拼殺的熱血情緒尚未徹底消褪，現在不管說什麼都容易戳中某一個人的痛腳，因此誰也不想當第一個緩和氣氛的笨蛋。
——而且他們似乎已經無話可說了。
最具審時度勢能力的赤司率先回頭招呼女友：「去車站。」
走在後面的朝日奈崎頓時享受到了被各色帥哥行注目禮的豪華待遇。
原本還苦於無話可說的黃瀨此番終於抓住一個內容絕佳的話題：「啊啦啦！這位就是小赤司的女朋友嗎？」
可惜朝日奈崎沒聽清他的感慨，因為她正向面前的綠間打招呼：「綠間君，好久不見。」
曾經和赤司同班一年的綠間自然記得這位在帝光學生會擔任過要職的女生：「確實好久不見了。朝日奈，你還是原來的樣子沒怎麼變啊。」
經過赤司簡短的介紹，朝日奈崎不愁不認識剩下的幾位元「奇跡的世代」。
多數「奇跡」對朝日奈崎這號人物早有耳聞。紫原咕噥了句「小赤的女朋友挺……」之類之類，由於他正吃著東西，後面的內容聽起來顯得有些不清不楚。青峰撓撓腦袋，沒話找話地來了句：「身材不錯，胸更……」結果被桃井五月狠狠地掐了一把，並附贈獰笑一枚：「阿！大！你想死嗎？我成全你！」
頂著赤司意味不明的視線，桃井五月壓力不小，趕緊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對朝日奈崎解釋：「請不要介意，阿大說話就是這麼……呃，你知道的……」
「啊，沒關係。」
朝日奈崎邊說邊偏頭瞥了青峰一眼，那神態竟然與赤司有幾分相似，唬得青峰一個激靈，連忙閉上嘴巴，不敢再滿嘴跑火車了。
黃瀨跳到朝日奈崎眼前，微微弓背，好奇地打量著她：「哇啊，以你的身高，當平面模特完全沒問題呢！」他直起身，支著下巴，用專業評判的眼光重新審視朝日奈崎，「身材勻稱、比例協調，氣質也不錯。」他湊近朝日奈崎，眼睛幾乎粘在她臉上，「唔，皮膚還蠻好……」接著又旁若無人地執起朝日奈崎的手，放到眼皮底下仔細研究，「手指纖細修長、指甲圓潤乾淨……絕對合格！」黃瀨發動自言自語技能，「難得見到這麼好的苗子……要不要打電話問問……」
朝日奈崎只愣了不到兩秒就使勁抽回了自己的手，但她沒說什麼讓黃瀨難堪的話。她能看出黃瀨不是故意的，因為這個沒眼色的帥哥甚至還熱情地向她介紹起當模特的各種好處。
赤司的表情開始晦澀不明起來。
「咳咳。」綠間突然清了清嗓子，悄悄示意眾人快看赤司的臉色。
青峰指著黃瀨，對桃井五月說道：「喂，五月，快幫忙去管管那個笨蛋——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出事啊。」
桃井五月用眼神默默表示自己實在愛莫能助。
紫原依然在不停地吃吃吃。
黃瀨：「……會有很多人關注你哦！月薪也……」
雖然女生們經常說最難拒絕像黃瀨這種帥哥的懇求，但是朝日奈崎卻沒有此類煩惱。她若能鼓足勇氣，連赤司都敢拒絕。
畢竟是甩過赤司征十郎的女生，區區一個黃瀨涼太絕對不在話下。於是朝日奈崎禮貌地微笑著聽完了黃瀨的介紹，然後禮貌地拒絕了他：「抱歉，我並不打算當平面模特。」
「誒？可是……」
一路沉默到此刻，面色稍霽的赤司總算發話，順便打斷了黃瀨的窮追不捨：「你們幾個單方面群聚在這裡，為了什麼？」
綠間的回答十分喜感：「來看你人性未泯的一面。」他意有所指地瞄了瞄朝日奈崎，暗示赤司那未泯的人性就在朝日奈崎的身上。
赤司笑了笑：「真太郎，沒想到你至今還在記恨我之前沒和你握手的事情。」
被赤司一語戳中心思的綠間尷尬無比地推了推眼鏡，想借此動作掩飾自己的窘迫：「……才、才不是啊！」
黃瀨說：「我們都很好奇嘛！因為小桃告訴我們，小赤司你有女朋友了，所以……哎呀，總之我們難得見面呢，不找個地方聚聚？」
——說出來了！他居然真的說出來了！
綠間等人不由得為黃瀨不分時間與場合的犯傻感到頭疼。
「涼太，你不是受傷了嗎，怎麼還能活蹦亂跳？」赤司答非所問，「另外，聚會先免了吧，今天已經很晚了，我必須早點回京都。」
綠間主動擔任吐槽伇：「我看你只是想早點把女朋友送回家吧……」
赤司嘴角微勾：「呵，隨你怎麼猜測。」
青峰打了個哈欠：「我倒無所謂，反正我就在東京，能隨時和哲他們見面。」
「……是的，青峰君。」
背後忽然響起一道迷之聲，眾人——除赤司外——齊齊一驚。
「黑子？！」「小黑子？！」「哲？！」「哲君？！」
儘管各種稱呼不絕於耳，這些稱呼也只屬於同一個人：黑子哲也。
飽受驚嚇的黃瀨無奈地拖著嗓音說道：「小黑子，既然你就在後面，為什麼不打個招呼啊？真是嚇死我了！」
黑子有些消沉：「抱歉，我還沒緩過勁來……」
青峰拍拍他的肩膀：「振作一下啦！看看我們桐皇，連前四強都沒進，我也沒有很沮喪嘛。來年再戰就是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聞言，黑子更顯消沉了：「可是木吉學長他明年已經不能……而且我們大家約定好了的，要成為日本第一。」
朝日奈崎皺眉，但她什麼都沒說。
綠間火大地迎頭批了黑子一頓：「日本第一？哈，黑子，你還是如此天真！難道我們這群人就不想去爭日本第一的名號嗎？！」
因為綠間這番散發著濃濃的火藥味的言論，所有人再度陷入沉默。
是的，黑子的想法確實值得讚揚，但誰不想當冠軍？洛山就不希望衛冕嗎？大家都是沖著第一名來的，並不是某個人付出了就一定該得到回報。許多球員都揮灑過無數汗水，可他們未必就有機會闖進決賽。誠凜的表現已經十分優秀，沒道理再感到遺憾。
即便明白這一點，朝日奈崎也沒辦法收起因洛山獲勝而感受到的喜悅去安慰好友結城美琴，她怕自己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勝利者姿態刺激到好友本就低落的情緒，只能語氣誠懇地發了一封郵件。剛才走出體育館的時候，朝日奈崎注意到結城美琴表情勉強地沖她揮揮手，隨即就低下了頭，不知是不是在為失敗而落淚。
其實朝日奈崎並不覺得誠凜的成績差到哪裡去。只因為她是洛山人，有很多話都不方便直接說出口。然而，能在冬季杯這種全國性質的大賽中力挫群雄並最終奪得第二名的好成績，誠凜已然創造出新的奇跡了。
——別忘了，誠凜的籃球部剛建立不到兩年，而洛山早就是籃球強校了。
說實話，朝日奈崎挺佩服誠凜的隊員能做到這個程度。每個學校的隊員都在進步，可是誠凜進步的幅度尤其顯著。特別是敢於挑戰赤司的火神，真不曉得該說他是莽夫之勇還是誇他精神可嘉，偏偏他還挑戰成功，給赤司製造了眾多麻煩，所以他才能被選為最佳球員。
當大家在車站告別的時候，一路低調的黑子高調了一回：「赤司君，雖然我們誠凜輸掉了決賽，但這並不代表『你們的籃球』就是正確的。早晚有一天我要向你證明『我們的籃球』！」
赤司眉梢微挑：「是嗎？我拭目以待。」
黑子宣戰：「赤司君，明年的夏天我們再來比一場吧！到時候我們一定會贏！」
赤司的意志堅不可摧：「我才是絕對正確的，勝者只會是洛山。」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22
第52章 攻心為上
車站向來是離別之地,難得齊聚一堂的「奇跡的世代」最終還是各奔東西了。
朝日奈崎忽然覺得分別就像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拼命拉扯著這群發色不同的大男生，讓他們不得不選擇踏上不同的道路。她回頭看向「奇跡」的領袖人物赤司：「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和綠間君他們曾經是帝光隊友,然而六個人去了六所學校，要不是比賽,你們以後也很難再聚首了吧？」
「你在感慨些什麼呢。」赤司語氣平平，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這種離愁別恨，「不必管他們。人總是在不斷前進，沉湎於過去的人沒資格談論未來。」
赤司說話深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朝日奈崎早已習慣他時不時就作出一副高深莫測狀的愛好。但她這次挺贊同他的言論——總活在過去的人當然沒辦法展望未來，因為他們的人生之路早被往事填滿了,根本不可能繼續前進。
儘管洛山此番衛冕成功，可實渕等人也沒有產生欣喜若狂的感覺。作為一支籃球強隊，勝利對他們而言已是家常便飯，因此他們的感情波動並不算大。在最初的喜悅過後，洛山眾人平靜下來，收拾完東西便貼心地提前離開。除了被實渕硬拽走的葉山，誰都不想也不敢介入赤司和朝日奈崎之間，更沒膽量打擾正準備護送女友回家的魔王隊長。
因此，當朝日奈崎和赤司抵達車站的時候，洛山的隊員們早坐上前一班車、悄無聲息地主動閃人了。
朝日奈崎明白他們不等人到齊再走是為了什麼。所以在和赤司一起等車時，她有些窘迫，也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垂著腦袋瞅著地面。
下一班電車遲遲未至，朝日奈崎卻先收到了來自結城美琴的回復郵件。郵件內容很短，只有簡單的兩句話：「我沒事，謝謝關心。我們明年一定能贏！」
——看來美琴已經能面對誠凜的失敗了。
朝日奈崎微微笑了一笑，接著又想起黑子臨走前與赤司的那番交談。
「征君，你剛才……我記得你不是很關心黑子君的情況嗎？哪怕只是為了研究對手的破綻，征君之前一定也特意看過誠凜的幾場比賽吧？既然如此看好誠凜，為什麼還……」還像剛才那樣刺激黑子君呢？萬一他被你刺激得就此放棄打籃球了怎麼辦？
朝日奈崎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形容赤司的言行，只能用眼神示意赤司稍微解釋一下。
赤司倒聽懂了她的意思：「說實話，我起初可不認為誠凜能做得這麼出色。他們在夏天的時候先是因為輸給了桐皇，隨即接連失利、一敗塗地，連出線資格都沒搶到。雖然誠凜這次表現得不錯，但無論我的對手是誰，一旦與我為敵，那麼等待他的就只有失敗的下場。總之，如果哲也不能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他就不配再站到籃球場上。」
「……真苛刻。」朝日奈崎嘀咕。
赤司瞥她：「什麼？」
朝日奈崎迅速裝傻：「沒什麼。」
赤司卻不打算放過她：「你似乎不太願意接受我的觀點啊。」
朝日奈崎搖搖頭，誠心誠意地說道：「並沒有。就單純覺得征君在某些地方和綠間君挺相似，明明在意，偏偏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
「是嗎？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赤司毫不在乎地笑笑，「崎，你真該聽聽真太郎對我的評價。據說我的血比他的冷多了。」
朝日奈崎眼中的笑意漸漸斂起。
又過了一會兒，赤司問她：「你想當平面模特？」
「……誒？」朝日奈崎一時被他問住了，「什麼平面模特……啊，你是指黃瀨君開的玩笑？」
赤司意味深長地說道：「涼太在某些方面可是很認真的。你這次沒答應他，用不了多久，他就會纏上你，纏得你必須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覆——而且他不會接受『可以』之外的回答。」
朝日奈崎微愣：「所以他沒有開玩笑？他是在認真地勸我當模特？」
「確實如此。並且他不達目的絕不甘休。」
赤司的警告沒有引起朝日奈崎的重視，相反，她甚至還慶倖不已：「應該沒關係的吧？黃瀨君在神奈川，我在京都，兩邊距離這麼遠，他又兼職模特、工作繁忙，肯定沒時間勸我入行。何況他也沒有我的聯繫方式，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把我忘掉啦。」
赤司笑而不語。
正巧通往京都的下一班電車進站，兩人前後上車。
結果，剛回到京都沒多久，朝日奈崎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一組陌生號碼。還沒來得及接聽，鈴聲就戛然而止了。
赤司問：「誰打的？」
朝日奈崎答：「不知道，沒見過的號——應該是打錯了。」
話音未落，熟悉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朝日奈崎一邊對赤司說了句「還是剛才那個號」，一邊按下接聽鍵：「您好！請問……咦？黃瀨君？」
見朝日奈崎越聽越為難，原本不想插手的赤司皺眉，從她手中將手機拿走。只聽彼端的黃瀨猶在喋喋不休地介紹著女高中生兼職平面模特的種種優點，並極力說服朝日奈崎來當自己的搭檔，還承諾他可以向簽約公司推薦朝日奈崎這棵「好苗子」。
黃瀨念叨許久卻沒得到一星半點兒的回應，於是暫時收起他的滔滔不絕，興致勃勃地問道：「呐呐，小朝，你意下如何呀？」
一直沒有說話的赤司抓住機會，不緊不慢地開口：「涼太，如果我沒記錯，你以前的女搭檔全都變成你的腦殘粉了。怎麼，工作不順利，缺搭檔缺到要來和我搶人？以及，『小朝』是什麼？你對剛認識不久的女生用這種稱呼？如此輕浮無度，像話嗎？」
「……小赤司？！」
對面頓時陷入沉寂。
至少安靜了十秒，另一邊才重新傳來黃瀨的嗓音：「我不是黃瀨涼太！抱歉！撥錯號碼了！打擾了！再見！啊不！再也不見！」
相信黃瀨最初想試著彌補自己犯下的「電話接通後沒有先問清對方是誰」的巨大失誤，可他慌不擇路、忙裡出錯，拒絕承認自己的身份，謊言漸漸朝滾雪球的方向發展了。在挽救不能的情況下，隨著「啪」的一聲脆響，黃瀨掛斷電話。
赤司眯眼盯著手機螢幕：「涼太膽子見長啊……」
朝日奈崎哭笑不得：「你明知道黃瀨君沒有壞心，居然還這麼嚇他？不過——」她沉思，「黃瀨君為什麼會有我的手機號呢？奇怪……」
赤司把手機還給朝日奈崎：「上次文化祭時，海常派了幾個學生來我們洛山觀摩。」
朝日奈崎是洛山文化祭的總負責人之一，為防止在活動過程中出現意外，文化祭的宣傳手冊上印有所有負責人的聯繫方式。帥氣陽光的相貌和樂觀開朗的性格為黃瀨在新學校迅速建立強大的關係網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再加上他的模特身份，可謂「一呼百應」，從去過洛山的海常學生那裡打聽朝日奈崎的手機號簡直易如反掌。
朝日奈崎無奈道：「唉，黃瀨君何必這麼強人所難……」
赤司提醒她：「我說過，涼太會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折手段。」
朝日奈崎啞然。類似「為達目的而不折手段」這樣的話由赤司口中說出顯得有些違和，畢竟他自己就是個不折手段的人。
眼看朝日奈崎的表情裡隱約透著些遺憾，赤司挑眉：「模特的事，你動心了？」
朝日奈崎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赤司的眼睛，因此她相當誠實地回答：「若說一點都不動心是不可能的吧？不僅有錢賺，還有老校友從旁照拂。可惜我確實不適合模特這個職業，而且現階段我必須以學業為重，兼職當模特肯定會耽誤學習，請長谷川老師來為我輔導就等於是做無用功了。」
無意兼職模特自然最好，但是……
「長谷川悠紀」絕對是赤司目前最不想聽到的名字——沒有之一。
如果不是朝日奈崎把長谷川悠紀定位在「老師」的角色上、根本沒想到他對自己抱有別樣感情，那麼赤司的防備措施必然要做得更詳盡了。即便現在赤司和朝日奈崎已經交往，一談起這位「長谷川老師」，赤司的臉色依然不算太妙。
如今再提更換家教老師的無理要求已於事無補，況且就算赤司煞費苦心地把長谷川悠紀從「家庭教師」的位置上拉下來，只要長谷川悠紀一天是朝日奈家的鄰居，他就有機會繼續接近朝日奈崎。
以赤司的性格，直面長谷川悠紀並發出「不要妄圖染指別人的所有物」的宣言才更適合他。但赤司同樣明白，這不是最佳選擇。
或者該試試其他辦法？
赤司默默轉動腦筋。
「崎。」
「嗯？」
「經驗告訴我，提升學習成績的方式有很多種，家教輔導是最不可取的一種。」
「誒？真的嗎？」
「唔……因為家教老師和學校老師講授的內容不一致，容易讓學生思維混淆，不清楚究竟該聽誰的才對，所以學習成績不錯的學生一般不喜歡請家教，而是刻苦鑽研，鍛煉自主思考能力。」
「啊，聽起來很有道理……可我的確有進步呀！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進步是暫時的，想再進一步，只能靠自己努力，與家教老師無關。反過來，當你野心勃勃地打算爭奪名次的時候，家教就是絆腳石一般的存在。其實學到了一定程度，該講的都講完了，家庭教師只負責幫你解決難題——如果你碰到了難題需要人點撥，我可以幫忙。」
「真的？！」
「真的。」
難得學神肯分享自己的學習經驗，朝日奈崎恨不得掏出紙筆記錄。
赤司滿意地抿住嘴角險些溢出的笑容，打算見好就收。今天暫且先到這裡，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施展「攻心為上」的策略。
若按赤司這種積極滲透、慢慢瓦解的手段，任是屹立不倒的長谷川老師也架不住他的日進一讒。
——赤司大神下得一手好眼藥。
第53章 兩位父親
被赤司不動聲色地點了眼藥的長谷川悠紀此時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儘管他目前還不會因為赤司的幾句話就失去家教輔導的資格，但在朝日奈崎眼中,他所起的作用正逐漸下降,早晚要地位不保。
電腦前的長谷川悠紀猛不丁打了個噴嚏。
新井翼的嘲諷立馬追了過來：「喲，誰想念你啦？」
「恐怕是誰在詛咒我吧？」長谷川悠紀揉揉鼻子，繼續整理著電腦裡的題庫。
片刻後,打掃衛生打掃到沙發旁的新井翼一邊抓著吸塵器的把手,一邊用吸塵器的清潔刷戳了下長谷川悠紀的腳丫：「讓開！沒看見我忙著呢？不幫忙沒事，別給我添亂！」
長谷川悠紀縮起腳。
新井翼卻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我說你真是個蠢貨,鄰居家的小妹妹去東京看籃球賽，你不會跟著她一起？反正你懂籃球，給她當解說員也不錯啊！順便還能帶她到你家參觀一番。對了，你不是有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妹妹嗎？指不定她們還能成好姐妹呢！」
長谷川悠紀說：「她為自己學校加油，我在旁邊待著多餘。何況洛山已經把我們的母校秀德打敗了，出於尊重母校球隊的原則，我也不方便在這個時候露面、和一群洛山的學生擠成一團。」
新井翼嗤笑道：「行了吧，數你原則多！」
說完，他就拖著吸塵器去清理沙發另一頭的地面了。
長谷川悠紀歎氣。
他又怎麼好意思對舍友說自己不願意看朝日奈崎給赤司加油的樣子呢？他承認這是他的自尊心在作怪，可誰又能忍受喜歡的女生為其他男生助威？
——唉，真是人越老、心越小啊。
長谷川悠紀又歎了一口氣，接著便重新投入整理題庫的工作中。
稍後，長谷川悠紀被家務小能手新井支使著下樓去附近的超市買清潔劑，因此錯過了剛剛到家的朝日奈崎，同時也陰差陽錯地喪失一次和赤司狹路相逢的機會。幸虧他們兩個這回沒有正面遭遇，省得他們再演一齣「你挖苦來我回擊」的無聊戲碼。
護送女友回家的赤司沒有上樓，只把朝日奈崎送到樓下就與她道別了。但當朝日奈崎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後，赤司並未立即回頭，而是耐心地站在樓下，直至朝日奈崎的房間裡亮起燈光才轉身離開。
由於今年的冬季杯決賽時間定在晚上，與朝日奈崎一起觀戰的風早理花和男朋友先行離開了，而朝日奈崎剛看完比賽就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等她毫髮無損地回到家中時，心急火燎的朝日奈爸爸早擔心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差沒沖出家門迎接寶貝女兒。若非朝日奈崎事先說明有人送她回家、讓父親不必太過緊張，那朝日奈爸爸肯定要插上翅膀直接飛到東京。
在家苦等女兒回歸的朝日奈爸爸一見到女兒就開始噓寒問暖，諸如「路上有沒有危險、晚上有沒有吃飯」這樣的問題都能信手拈來。
最後，他終於想起一個最為重要的問題：「女兒啊，到底是誰送你回來的？」
朝日奈崎回答得很保守：「赤司君。」
她沒把自己和赤司的最新關係公佈出來，怕的就是自家老爸突然發難，吵著鬧著要去宰了赤司。
即使這樣，忽然滿心悲催的朝日奈爸爸仍然敢指天發誓自己已經不是第一次從寶貝女兒的口中聽到這個耳熟的姓氏。
赤司君、赤司君……是個男生吧？居然是個男生嗎？上次是什麼事情來著？
……等！莫非是上回那個去警局接女兒的傢伙？
記性奇佳的朝日奈爸爸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可惡！這究竟是第幾次了？這傢伙究竟第幾次護送小崎回家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傢伙是不是又悄悄黏在小崎身後好幾次了？
朝日奈爸爸腦門一熱，衝口而出：「乖女兒！快告訴爸爸，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這要怎麼回答才好？這時候是說實話還是說假話？
在自己該不該坦白從寬的問題上，朝日奈崎頗感困擾。但她深知有些事情不能一直隱瞞下去，於是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可能吧……總之呢……爸爸，如果我和他交往了的話……」
「什麼？！你們交往了？！不！爸爸我絕對不同意！」朝日奈爸爸悲憤得幾欲飆淚，「爸爸我好不容易把寶貝女兒養大，可不是為了便宜『赤司君』這種大尾巴狼！小崎啊，你不要爸爸了嗎？你要拋棄相依為命的爸爸了嗎？！」
——哈哈，真糟糕，談判破裂，敵軍進入一級戒備狀態。
朝日奈崎無奈地迅速自我洗白：「沒有！我只是說如果！如果只是假設！假設而已！」
同樣「好不容易」的朝日奈崎費盡口舌才算把痛心疾首的父親安撫下來。她心力交瘁，默默決定不如當一次鴕鳥。
——等事情發展到再也瞞不下去的時候再回頭面對父親的三昧真火吧！
雖然朝日奈崎明知道這不是個長久之計，但棘手的問題接踵而至，實在被自家神經質老爸嚇著了的朝日奈崎最終還是違背了做人要誠實的原則，暫時以躲避為中心、不讓戀情曝光為宗旨，能逃過一天是一天，先避免家裡點燃熊熊戰火，然後再說其他。
「那個……爸爸？」朝日奈崎小心地瞄了一眼父親的臉色，「我要回房間複習功課了，您也早點洗刷休息吧？我們明天還要上班上課呢！」
「哦，好的……啊，先等等！女兒呀，千萬不能和那個什麼『赤司君』戀愛喲！」
「……嗯，我知道了。爸爸晚安。」
「小崎晚安！」
朝日奈父女倆互道晚安，各回各屋。
與朝日奈家的溫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赤司家的冷凝。
一直坐鎮東京本家的赤司父親不知為何突然駕臨位於京都的別院，不急不躁地靜候剛剛結束比賽的兒子凱旋。
顯然，赤司並不驚訝于父親的到來。他甚至表現得過分平靜了，仿佛別院裡多出的那一位不是在外面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赤司先生，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外人。
赤司知道自家父親從不無的放矢，既然來了，就一定有他必須要來的理由。並且這個理由還一定與他最近的某些行為相關。
果不其然，赤司父親在看見自家兒子之後所說的話明顯帶有幾分官方色彩：「征十郎，聽說你今天贏得了冬季杯的冠軍，真是不錯的成績。——學習上似乎也沒有問題？」
赤司語氣淡淡：「是的。」
他之所以如此平靜，無非是因為他明白接下來才開始上演重頭戲。
「不過，你這段時間……呵，在學校上學期間為了炫耀而同個別女生走得比較近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不要認真。你是赤司家唯一的合法繼承人，你的選擇將直接影響赤司家的未來，所以你的妻子必須是最好的。那個女孩子以後無法協助你打理家業，不如趁早分開。」
赤司父親連眉頭都沒皺一皺，宛若家常談心般地就把他開出的條件扔到了兒子面前。
赤司早習慣了父親的說話方式，此刻亦不溫不火地回應了一句：「哦，是嗎。」
「我相信你心裡有數。」赤司父親完全沒有將兒子的軟抵抗放在心上，「而且，你為這個女生調動了不少人手？一旦日後鬧大了，你就不好收場了。與其到時候弄得兩邊都難看，不如現在及早抽身。小孩子過家家似的交往，也叫戀愛？」
赤司說：「請您放心，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當然不會，因為他根本不打算分手，崎更不會像父親所說的那樣把事情「鬧大」。
在無所不能的赤司征十郎眼中，他和朝日奈崎所能鬧出的最大的問題莫過於一到法定年齡就結婚而已。最多……
赤司唇角微勾：最多讓父親提前升格做爺爺，相信他老人家對此不會有太多怨言。
相對于赤司的輕鬆自如，赤司父親卻覺得自己現在真是越來越猜不透兒子在想些什麼：「既然你能做出保證，那我就放心了。可是，為什麼我還聽說你前段時間收拾了有棲川家？」
「確有此事。」赤司供認不諱。
赤司父親輕歎：「他們家近些年來的幾番作為愈發不知所謂，是該趁機敲打敲打。但你出手的時機不合適。征十郎，你畢竟年輕。有時候，我們需要做的是冷眼旁觀，而不是落井下石。」
低垂著頭的赤司眼睛微眯：「父親，難道我們還怕有棲川家的人造反嗎？」
「沒錯，區區一個有棲川家是不足為懼。」赤司父親滿意地點頭，「可凡事講求一個穩妥，你這次的行為有些冒險，要好好反省。」
赤司沒說話。
偌大的和室裡一片寂靜。
只沉默了幾秒鐘，赤司父親便率先妥協：「算了，下不為例。」
赤司的回答毫不拖泥帶水：「是，父親。」
又過了一會兒，赤司父親說：「新年將至，我們家照例要在十二月的月底舉辦一場聚會。今年的聚會與往年不同，因為你已開始打理家族事務，所以這次的聚會我預備交給你來負責，算是對你的又一次考驗。記得邀請一位不至於讓我們赤司家丟臉的舞伴，人選由你自定。」
赤司斂眉：「是，我記住了。」
第54章 選購禮服
在學校正式放假前,從冬季杯的比賽結束後就一直忙於學生會年度總結報告的赤司在某天午休時狀似無意地問道：「這個假期有什麼安排？」
朝日奈崎答曰：「家務、作業、學習。」
——聽起來好像很充實的樣子。
赤司心下一動：「沒有出門旅遊的計畫？」
「沒有啊。」朝日奈崎一提出門旅遊就不由自主地想歎氣,「大概是因為快到假期了吧,總覺得最近很累,根本不想動彈。」
「既然你不打算旅遊,那事情就簡單多了。」想要的答案剛一得手,赤司便不容抗拒地下達起命令來,「崎,我家準備在本月三十日舉辦一場小型的新年聚會,目前我正缺一位舞伴,因此我希望你那天能陪我回東京一趟。」
朝日奈崎微愣：「聚會？」
她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但她沒有立即拒絕赤司,而是將信將疑地問他：「難道赤司大少爺還會缺少舞伴嗎？我跳舞的水準不算很好,到時候一不小心讓你丟人了可怎麼辦？堂堂赤司少爺居然帶了一隻螃蟹當舞伴什麼的……」
赤司失笑：「按你的說法，我不如去請專業的社交舞蹈家了。何況……據我所知，你社交舞跳得還不賴，帝光每年舉辦舞會的時候，也沒見你踩螃蟹步，看來是用心學過。」
赤司借朝日奈崎的自嘲調侃了她一番，惹得朝日奈崎忍不住臉紅。
然而臉紅歸臉紅，該問清楚的事情卻一樣都不能少：「如果你堅持，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必須要告訴我注意事項，以及我該做什麼、怎樣才能做好。並且，這種聚會肯定有服裝限制吧？到時候我穿什麼類型的禮服去？」
赤司沉吟幾秒，然後說道：「現在量身定制禮服已經趕不及了，只能選成品，讓他們按你的身材進行修改……這樣吧，冬假的第二天下午，我陪你去買禮服。」
朝日奈崎點頭表示明白。
直到快上課時，她才猛然反應過來：啊咧？冬假第二天不是二十四號嗎？平安夜？
就這樣，在情侶們紛紛選擇去遊樂場或高級飯店約會的平安夜當天，京都別院待命中的赤司家專車載著赤司少爺和少爺的女朋友趕往東京。
什麼享受燭光晚餐、漫步於華燈溢彩的喧鬧街頭……對在高級定制店裡耗掉一個下午的朝日奈崎而言，這些都成了奢望。
負責接待赤司和朝日奈崎的店員起初按照赤司的意思抱出一遝成品圖樣，在朝日奈崎稍感意外的注目下，赤司嘩啦啦翻完所有女裝圖樣，接著面不改色地選出十套禮服，其效率之高，連某些店員都震驚得面面相覷、從彼此的眼中讀到了「不可思議」：這位赤司家的少爺真的只有十幾歲？他真的是第一次陪女孩子逛服裝店？
選完禮服之後，就到了朝日奈崎試穿禮服的時間。
朝日奈崎不求一鳴驚人，但求無功無過，所以她看中的幾款禮服都是比較常見的樣式。她儘量在赤司所選的那些風格相對保守的禮服中找到幾件感覺不錯的先行試穿。
可惜最有發言權的人是赤司。
這位大少爺居然一邊喝著紅茶，一邊用一種評頭論足的眼神挑剔著每一件由他自己親手挑選出來的禮服。
一會兒這件的裙擺太短，一會兒那件的領子太低……換來換去、換去換來，令戰鬥在最前線的朝日奈崎苦不堪言、幾乎累癱。
說實話，若能在此地消磨時光倒還不錯，畢竟這裡有海量或華麗或簡約的禮服成品，以純粹欣賞的角度來看待這些製作精美的禮服絕對沒關係，一旦讓朝日奈崎「披掛上陣」，她就開始懷疑自己向疑神疑鬼的父親撒下「我過幾天要去東京參加同學聚會」的謊言是否明智了。
等十套禮服全部試完，身上依然穿著最後一件禮服的朝日奈崎終於頭皮泛麻地頂著赤司審視的目光小聲問道：「征君……究竟選哪件？」
早在換到第六身禮服的時候，朝日奈崎就自動放棄了選擇的權利，因為她敏感地發現赤司並不欣賞她所喜歡的那些流行樣式。
——若說理由……太暴露？
有個思想意外保守的男朋友真是……
朝日奈崎懶得評論赤司的行為。
赤司已經把前九套禮服通通槍斃，現場所有店員都不敢隨便發表個人見解，更不敢當著赤司的面進行「剛才的某套和某套不錯」之類的推銷——她們知道赤司無需旁人指手畫腳，而她們能做的只有協助朝日奈崎更換那些不易穿脫的繁瑣禮服。
赤司緩緩開口：「這件……」
仔細研究了一番赤司的表情，朝日奈崎突然覺得自己即將逃離苦海。
結果，在朝日奈崎期待的視線中，赤司做出了中肯的評價：「有色差。顏色過於老成。」
朝日奈崎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把自己的身體往歐式沙發上一扔，情緒別提有多低落了：「征君真挑剔。」
赤司淡定喝茶：「上身效果與平面效果不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朝日奈崎說：「我才不相信……我看一定是我的氣質和禮服不搭調。人家不都說衣服架子們不管什麼款式的服裝都能駕馭得了嗎？」
赤司聞言輕笑出聲：「可我總不能和『衣服架子』跳舞。」
朝日奈崎別開眼睛：「什、什麼嘛，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好了，別生氣，再去試試這件。」赤司動作優雅地放下茶杯，修長的手指撚起桌上一張被遺忘在角落的老圖樣，遞交給身後的店員，「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赤司最終敲定的這件禮服款式不算十分新穎，但勝在把人裹得比較嚴實。一襲櫻色長裙襯得朝日奈崎面若桃花，引得幾位店員紛紛道好。
這回連赤司也挑不出毛病了。
由於禮服的裙擺正巧遮住腳面，所以必須搭配高跟鞋。一位年輕的店員殷勤地捧來一雙前後落差足有十釐米的高跟鞋。雖然鞋跟高得嚇死人，但鞋面上獨具匠心的小裝飾確實吸引了朝日奈崎，抱著壯士斷腕般的心態，她穿上了這雙「恨天高」，然後被兩位店員攙扶著站了起來。
端坐於沙發的赤司立即眉心緊鎖。
沉默了一會兒，他語氣欠佳地說道：「換掉。去找雙矮點的——她適應不了這種高跟鞋。」
朝日奈崎眨眨眼，捂嘴竊笑：且不論自己能否適應這種沒有腳踏實地的安全感的高跟鞋，單從兩人那不足十釐米的身高差來看，征君肯定不樂意她穿高跟鞋吧？如果征君總長不高，那麼自己今後是不是可以和高跟鞋說再見了呢？
第二雙鞋子的鞋跟大約有六釐米以上，同樣的問題又出現了。
別說在同齡女生中，即便是拿成年女性的資料做對比，朝日奈崎都算得上「高人一等」。哪怕只增加五釐米的高度，她也能輕鬆超過一米七，要想挽著赤司的胳膊就有些困難。
赤司說：「再換。」
朝日奈崎無奈道：「就算不習慣穿高跟鞋，我也不可以穿平底鞋——會被人笑話的。」
——此乃身高造成的悲劇。
當然，朝日奈崎稍後還是換上了一雙目測鞋跟僅有三釐米的單鞋。
誰知剛走了沒幾步，朝日奈崎就被裙擺絆了一跤。幸虧赤司反應不慢、及時出手，這才沒讓朝日奈崎把她自己的鼻子摔平。
待朝日奈崎自赤司懷中掙扎著站直身體後，她擔驚受怕地抓緊赤司的胳膊：「這雙鞋子撐不起禮服啊，怎麼辦？」
赤司似乎很滿意鞋子的高度，因此斷然說道：「換禮服。」
任是朝日奈崎的脾氣再好，此刻心裡也有些拱火。
——窮折騰了半天竟又要換禮服？
她賭氣嘀咕道：「你乾脆換個女朋友吧，赤司征十郎！」
——這傢伙眼界高也就罷了，要求還多，比女人自己選衣服都浪費時間！
見兩人的意見產生分歧，店員不失時機地提議：「赤司少爺，朝日奈小姐身材不錯，其實很適合抹胸式小禮服。」
抹胸式小禮服的裙擺往往只到膝蓋上面，造型俏皮可愛，搭配圓頭平底單鞋絕對可行，這樣，所有的難題便都能迎刃而解了。
赤司卻說：「不……麻煩你們把裁縫喊來，將她身上這件禮服的裙擺修短一些。」
——抹胸式小禮服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容易走光。
最終，朝日奈崎穿著櫻色的長款禮服和乳白色的平底單鞋，乖乖地站在裁縫面前，對方一個口令她就做一個動作，以便讓裁縫為她全方位量體、制定修改方案。
她覺得自己像被人擺佈的洋娃娃。
所有資料測量完畢，朝日奈崎走進試衣間，在店員的幫助下卸去一身行頭。
某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店員突然羡慕道：「朝日奈小姐，不是每位男士都像赤司少爺那樣願意為女伴耐心挑選衣服——他對您真好呢！」
原本還有些生氣的朝日奈崎聞言嘴角微抿，眼底漸漸浮起幾分被人戳中甜蜜心思的小小喜悅。
換回衣服的朝日奈崎從試衣間走出來的時候，赤司正低頭為他自己選禮服。
照赤司之前的挑剔程度，朝日奈崎還以為他會故態復萌，再度將他的穿衣美學發揮到極致，不料他一反方才那超人一等的耐性，只隨意地翻看了一下圖樣，便從上百套男款禮服中選出了一身白色的西裝禮服。
即使是傳說中最難掌握的襯衫搭配也沒有讓赤司蹙眉。他輕鬆繞過由二十多種領子形狀、十幾種袖子花樣組合而成的襯衫陷阱，以獨到的眼光自一百多款襯衫中抽取了一件豎紋襯衫，襯衫的紋理內埋著隱約可見的金線，既時尚又不乏貴氣。
挑選、試穿、換回自己的衣服……
赤司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完成了朝日奈崎花費一個下午才完成的任務。
在朝日奈崎看來，神明大人必然為赤司開了金手指，他選出的禮服沒有任何需要改動的地方，直接打包帶走就行。
作為一名心懷寬廣的女性，朝日奈崎第一次品嘗到嫉妒男朋友比自己長得標緻的滋味。
——真、鬧、心。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24
第55章 天經地義
鬧了半天的心,朝日奈崎忽然覺得自己再怎麼鬱悶也沒用,因此她決定讓赤司明白她的怨念有多深刻：「征君,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折騰著我換這麼多次衣服。」
赤司不以為然：「怎麼可能。」
結帳的時候，按赤司的說法,既然強行邀請朝日奈崎當舞伴的人是他,那麼裝扮舞伴的費用就該由他來支付。
——赤司大神的世界觀總與常人不同。
想想這家服裝店的檔次與格調，即使兩身禮服和全部配件的價格加起來不是天文數字,估計也會超出朝日奈崎的預算。
在金錢方面自認不夠大手筆的朝日奈崎肉疼了。
雖說不用自己付帳,朝日奈崎還是為赤司卡裡悄然流逝的資產默哀兩秒鐘。
刷卡的壞處就在於此。悄無聲息、連半點動靜都聽不到，只有資料的變化才能證明「福澤先生」與「樋口女士」正慢慢地攜手遠去。
結完賬,赤司和朝日奈崎在如釋重負的店員們的恭送下離開。
天色漸暗,街上彩燈閃爍，到處都能看見與聖誕相關的事物，幾乎每家店鋪都在最顯眼的地方安置了聖誕樹，樹旁的展示櫃裡陳列著名目繁多、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大部分約會進行時的年輕男女圍著紅圍巾、手牽著手往來嬉鬧。平安夜已至，東京的街頭節日氣氛很濃，一片熱鬧景象。
早就將司機打發走的赤司難得一見地被平安夜的氣氛影響，開起了朝日奈崎的玩笑：「需要我給你買一條紅圍巾嗎？」
朝日奈崎腦筋轉得飛快：「不需要啊——反正有征君在我身邊呢。」
論發色的喜慶程度，誰也比不上赤司。
女朋友的反擊沒有讓赤司生氣，他心情不錯地低頭親親她的面頰，隨後看了下時間，決定先找個地方吃完晚飯再返回京都。
不過，當兩份湯豆腐並其他小菜擺上餐桌的時候，朝日奈崎那傲視群雄的克制力終究還是敗給了心中洶湧澎湃的吐槽欲：「征君，如果你想吃湯豆腐，我們不如回京都……」
湯豆腐可是京都府的名料理之一，何必跑到東京來吃？
赤司撚起筷子，夾了一塊豆腐蘸蘸調料，然後放進朝日奈崎面前的瓷碟裡，笑著告訴她：「這家料理店的老闆是京都人，他做的湯豆腐很正宗，調料配方又是祖傳的。我以前經常過來。就算是京都那邊，現在也很難找到比他家味道更好的湯豆腐了——嘗嘗看吧。」
「原來如此。」
朝日奈崎從善如流地提筷品嘗，發現豆腐確實味道鮮美、入口即化。
美味當前，朝日奈崎也不由得露出了讚歎的表情，並在老闆親自送上果盤的時候大力誇獎了他的手藝。
老闆被她誇得笑了起來：「哈哈哈，小姑娘嘴真巧！你是赤司君的女朋友？我可沒想到赤司君會用湯豆腐招待自己的女朋友呢！雖然這還是他第一次帶女生到我家來吃飯……」說著說著，他便轉頭調侃赤司：「赤司君，平安夜的約會如此重要，怎麼說你也該弄一桌羅曼蒂克的燭光晚餐來討女朋友歡心吧？只吃湯豆腐，未免顯得有些誠意不足啊！」
朝日奈崎埋頭忍笑。
等為人熱情又自來熟的老闆走後，朝日奈崎怪聲怪氣地學著老闆的語調說道：「只吃湯豆腐，誠意不足……噗哈哈！咳咳……」
朝日奈崎樂極生悲，一下子嗆住了。她邊咳邊笑，用紙巾擦擦眼角笑出來的淚珠：「征君，無論如何我都是個渴望浪漫、嚮往高品質生活的女生嘛！我的燭光晚餐呢？」
赤司瞥她：「別異想天開了。如果我真用燭光晚餐招待你的話，恐怕你會扭頭就逃。」
「唉——」
即使自己那點小出息被赤司毫不留情地一語道破，朝日奈崎也沒覺得很尷尬，而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大方承認：「對呀，我們來東京是為了選禮服，如果你特意在高級餐廳裡訂餐，我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肯定想逃。」
赤司以「我就知道」的表情瞅了她一眼。
朝日奈崎正想為自己辯解一番，結果她的手機鈴聲大響——來電顯示竟是自家老爹。
某個做賊心虛的女兒趕緊接通電話。
「寶貝女兒！爸爸今晚不能陪你一起過平安夜了！公司居然要加班！好好的為什麼要加班啊！害得我家小崎只能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守在空蕩蕩的家裡過節！明明……」
「孤苦伶仃」的朝日奈崎連忙安慰情緒低落的父親：「沒關係，爸爸別生氣嘛，公司加班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念叨了好一會兒，朝日奈爸爸突然福至心靈般地拋出一個問題：「女兒啊，你在家嗎？」
朝日奈崎心虛更甚：「咳……嗯，我在家。」
傻爸爸又問：「那你吃飯了沒？」
不孝女心虛到極點：「正在吃……」
「哎呀，有吃飯就好，不要再等爸爸啦！爸爸今晚可能要加班加到十一點呢！如果你困了，也不用強撐著，自己先睡，知道嗎？」
朝日奈崎壓低嗓音：「我知道的……爸爸，您回來的時候小心一點，實在太晚了就在公司附近找個地方住下好了。別耽誤休息，要多保重自己的身體！」
父女倆又互相叮囑了幾句才結束通話。
剛放下手機，朝日奈崎就注意到赤司正以一種要笑不笑的表情看著她：「崎，你至今沒敢把我是你男朋友的事情告訴你父親？」
赤司的問題問得有些古怪，他強調的重點好像是他本人，而非「朝日奈崎交男朋友了」的事實。
不過朝日奈崎沒往深處多想，只是無可奈何又分外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對不起……我爸爸有一些，呃，我該怎麼說呢……他好像不太能接受我和男生走得近，所以我……」
朝日奈崎的尷尬與赤司的平靜形成對比。
任由朝日奈崎徒勞地解釋了半晌之後，赤司才意味深長地說：「他早晚會知道的。」
其實在朝日奈崎的潛意識裡，她至今仍然無法確定兩人之間的關係能維持長久。
但這不代表赤司認可她的觀點。因此，赤司對朝日奈崎說：「崎，既然你不願意主動坦白，那就和我一起做好隨時被你父親撞破的準備吧。」
朝日奈崎眼前一黑，頓覺前途堪憂。
又過了一會兒，朝日奈崎自言自語道：「啊，奇怪……最近是回來得比以前晚，但也很久沒加班了吧……為什麼平安夜……」話雖如此，朝日奈崎卻覺得幸好自家老爸今晚加班，否則萬一被逮到她回去得比他還晚，各種盤問加拷問是絕對少不了的了。
由於朝日奈崎晚上吃得不多，很快就開始守著果盤有一下沒一下地叉著裡面的水果塊。她一邊思考著父親加班時間是否合理，一邊朝嘴裡送水果塊。
赤司天外飛來一句：「意料之中。」
朝日奈崎愣了愣：「……什麼？」
赤司諱莫如深：「沒什麼。」
——關於朝日奈先生所在的公司一直由赤司家控股的事情，還是暫時不讓崎知道比較好。至於加班的原因……就更沒有知道的必要了。
眼看赤司愛說讓人聽不懂的話的老毛病重現江湖，朝日奈崎乾脆換了個話題：「征君，聚會地點在哪裡？到時候都請什麼人？」
赤司說：「今年的聚會在赤司家的主宅舉辦。規模不大，只請一些熟人到場。」
「熟人啊……」朝日奈崎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地，「那我安心多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吧，你以後總要習慣。」赤司順理成章地把這句話拋出，也不管自己的態度和言論在朝日奈崎心裡釀造出了多大的驚濤駭浪，「類似這樣的宴會，今後還有更多，不愁沒你練手的機會。有道是『熟能生巧』，相信以你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抓住要領。」
——什、什、什麼叫「以後總要習慣」？！見鬼的「熟能生巧」啊！
朝日奈崎一下子就緊張起來。
她從沒……雖然也曾經妄想過一些不現實的事情，但是赤司突然提出這種長遠性計畫，未免讓她腦袋發懵、內心不安了。
朝日奈崎無言地看向赤司。
這是一個在學校餐廳吃個套餐都能吃出五星級大飯店氣質的少爺，可他沒有因此而與普通人的世界格格不入。作為赤司家族的繼承人，赤司征十郎給人的印象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他是不敗的帝王。有這樣的男朋友，朝日奈崎並不自卑，然而此時此刻，她卻感到了不自然。
是啊，即便赤司的飲食喜好再怎麼平民化，即便赤司在學校裡表現得再怎麼溫和有禮，他依然是赤司家的大少爺，這是不爭的事實。
她和他的成長經歷不同，他們之間……有差距。
「……征君。」
朝日奈崎動搖了許久，最後下定決心：「如果我寡不敵眾，你要來救我啊。」
赤司揚眉：「你到底把我家想像成什麼樣的龍潭虎穴了？又不是魔窟。——沒錯，可能會有不怕死的傢伙挑釁你，你不必有所顧慮。有我在，出了事我擔著。」
朝日奈崎感動莫名：「真的？」
「當然。」赤司一臉天經地義，「因為只有你才是最適合我的人。」
第56章 未來堪憂
——哦不！小型聚會？究竟是哪個混蛋說這只是一場「小型聚會」？！
時間是十二月三十日的下午,地點是赤司家主宅,人物是額頭抵著車窗、暫時無力下車的朝日奈崎和不做任何解釋、正默默等她自己緩過勁來的赤司征十郎。
自汽車行駛進赤司家占地面積廣闊的主宅後,朝日奈崎的認知就被刷新了無數次，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裡瞪掉到膝蓋上。
雕花大門內的車道兩旁栽著松樹和法國梧桐以及其他一些因花葉凋零而無法準確辨別其品種的草木。路邊的空地停著幾輛名車,有兩三位年輕女子身穿款式新穎、色彩亮麗的禮服，儀態萬千地下得車來彼此致意,朝日奈崎驚鴻一瞥，只覺滿目珠光閃耀。
汽車繼續向前行駛了一小段路，眼前豁然開朗，一幢歐式風格的主體建築矗立于松濤陣陣、層林掩映的景致中。
冬末特有的孤高寂寥使這棟建築的周圍顯現出幾分肅殺之氣，單從視覺上便能令人望而生畏。
物隨其主——在氣場方面，赤司家的環境倒與赤司家的主人不謀而合了。
幸好朝日奈崎心理素質不錯，總算記得要矜持、要淡定,這才避免了兩眼發直、嘴巴大張並喉頭翻滾的窘相。
哪怕在東京的郊外，能擁有這樣一座用「一望無際」來形容也不過分的豪宅，真是普通百姓連做夢都夢不到的事情。目前依然是「普通百姓」一員的朝日奈崎書到用時方恨少，深感自己對不起國文老師，因為她居然無法找到合適的語言正確描述出這座豪宅的非凡之處和自己現在的複雜心情。
所以朝日奈崎才在汽車剛停下來的時候雙手緊握，無聲地為自己加油。
——今天絕對要步步留心、時時在意！
片刻後，朝日奈崎微微偏頭：「征君……」
赤司終於出聲了：「嗯？」
「……你對『小型聚會』的定義是不是和我理解的略有不同？」
朝日奈崎盯著赤司，想從他臉上盯出幾絲類似愧疚或動搖的情緒來，可惜她註定要失敗。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以赤司家的地位為何只舉辦一場「小型」的新年聚會。但出於信任，她幾次話到嘴邊又都咽了回去。如今看來——
這是被拐了吧？一定是被拐了吧！一時的感動果然要不得啊！
內心狂呼怒號不已的朝日奈崎定了定神，決意打破砂鍋問到底：「征君，拜託你實話告訴我，今天到場的客人……是不是個個來頭不小？所以你才處心積慮地不讓我事先得知聚會的具體情況？」
赤司並不打算繼續隱瞞，因此爽快承認：「沒錯。」
「那我豈不成砧板上的魚了？」朝日奈崎捂臉，不忍面對這殘酷的現實——雖然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必須強迫自己去面對，「……征君，我能說我討厭你嗎？」
赤司正色：「不能。」
朝日奈崎鬆手：「啊啊，事已至此，我多說無益。可你總得提醒我接下來該做什麼——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如果你再騙我，我就真的生氣啦！」
赤司表情微妙：「你今天只是我的女伴，不必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呼來賓，跟在我身邊微笑就可以了。」
——誒？這是讓她當……
朝日奈崎瞬間抓住一個浮現在腦海中的詞語：「花瓶？」
赤司握住她的手，給予她勇氣和安慰：「你現在經驗不足，只能儘量朝花瓶的方向努力。」
突感自己被男友小瞧了的朝日奈崎立即反手使勁捏他。殊不知她這點軟綿綿的力道在赤司眼中壓根不算什麼。
赤司在朝日奈崎的眉心輕輕落下一吻，然後又用空著的左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鬢角不聽話的髮絲：「可以下車了嗎？」
朝日奈崎扶了扶似乎有些鬆動的髮卡——由於她的發長不足，造型師便用較為簡單的側邊蜈蚣辮把她的頭髮集合在耳後，並將發尾卷成內扣式，只別了幾支櫻花造型的粉晶髮卡，與她身上的櫻色禮服遙相呼應。
「我個人沒問題，不過我的裝扮是不是有點……」素淡得不太像要參加新年聚會的人？
朝日奈崎略感憂心地徵求著赤司的意見。
赤司說：「只是慶祝新年將至而已，又不是選美大會，用得著俗不可耐地把珠寶店都搬到自己身上嗎？你現在這樣就很合適，並且恰到好處。」
朝日奈崎倍覺此話有理，便不再揪住無聊的細節窮追猛打，而是拿出一臉她最擅長的端莊嫺靜的表情，與赤司一同下車。
事實證明赤司是正確的。
為體現新年這一主題，前來參加聚會的年輕女性都打扮得光彩照人，特意選擇了吸人眼球的俏麗飾品搭配色澤輕快明亮的禮服，甚至有不少年長的女性也不甘示弱地想與年輕人一競風采，導致大家審美疲勞，滿眼珠光寶氣。
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裡，朝日奈崎的淡雅裝束頗有些春風拂面的清爽感。
她的與眾不同導致赤司先生竟然沒有在看清兒子身邊的女伴時馬上回憶起她的來歷。記憶力超群的赤司先生愣了一會兒之後才開始苦思兒子邀請的女孩究竟是哪家千金。
等赤司先生終於想明白那位氣質卓然的小姑娘可能是誰的時候，他表情微微一變，臉色也跟著陰沉了不少。但此刻朝日奈崎已經為人所知，就算赤司先生心中對兒子的選擇十分不滿，他也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發威趕走兒子的女伴——儘管還是有相當一部分隨長輩前來參加聚會的少女都熱切地盼望著嚴厲而嚴苛的赤司先生能幫她們騰出赤司身邊的位置。
赤司對朝日奈崎關懷備至，寸步不離她左右，偶爾低頭與她耳語一番，隨即又露出難得一見的真心微笑，用實際行動向眾人宣告朝日奈崎的身份非同一般，令心懷愛戀的少女們各種羡慕嫉妒恨。
「赤司。」
應邀參加聚會的綠間沒帶女伴，他推了推鏡框，好心提醒剛剛結束一曲的赤司：「你……多注意影響吧。如今有許多心碎成玻璃渣了，你再這麼刺激下去，說不定事情就要鬧大了。」
赤司低聲說道：「如果不趁早讓她們從夢中清醒，那才更容易出事。」
綠間默然。
一字不差地收聽了他們兩人談話內容的朝日奈崎亦默然。當手裡托著招財貓的綠間露面時，朝日奈崎突然發現自己用「同學聚會」做搪塞父親的藉口簡直不能更機智。她只是選擇性地忽略了一部分實話而已，因為她確實在聚會上遇見了一些洛山的同學。
瞧，甚至還有帝光的老校友呢！
——所謂撒謊的真諦：三分謊言七分真話。
朝日奈崎第一次親身體驗這類聚會，再加上赤司又不主張她多說話，無所事事之餘，花瓶朝日奈小姐只好如此自我排解起來。
不過，屬於她和赤司的戰鬥即將打響。
赤司自進入高中之後便開始正式接觸家族事務，以赤司家的地位和他的年紀來看，現在訂婚實屬不早。所以，不曾與任何世家女傳出過緋聞的赤司目前算得上是眾人眼中的頂級香餑餑。即使他帶了女伴、並對女伴十分呵護，大家也不覺得怎樣。
——以後的日子長著呢，今天的女伴未必就是明天的赤司夫人。
某些熱切希望攀上赤司家這條高枝的先生們很有先見之明地將家中可供推銷的女兒精心裝飾了一番，他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不約而同地往赤司先生的方向靠攏，打算或不著痕跡或天花亂墜地誇誇自家女兒，以圖能在赤司先生面前露露臉、加深印象。
赤司先生本來就有要為兒子物色未婚妻的念頭，現在兒子帶來的女伴別說合不合他的心意了，她根本連最起碼的家世背景都沒有，這令赤司先生無端惱火了起來。因此他默許了這種推銷行為，用一句「年輕人之間應該多熟悉多交流」表明了他的支持態度。
大家都是人精，赤司先生的默許自然引來一片贊同。結果，一方迫不及待、摩拳擦掌，一方樂見其成、推波助瀾，雙方就這樣不謀而合了。
自赤司先生手中得到特赦令的投資者們紛紛將目光鎖定在全場最具投資價值的人身上，雖然還不至於要一窩蜂地湧到赤司面前，但他們虎視眈眈的眼神暴露了他們的想法。
綠間不無同情又難掩幸災樂禍地說：「赤司，你瞬間變成好幾個人的准女婿了……哦，連有棲川家都被允許了嗎？看來朝日奈很不得你父親的歡心啊。」
朝日奈崎的笑容一僵。
但她依然記得要謹遵赤司的教誨，假裝自己是個什麼都聽不懂的花瓶，默默地別開視線。
赤司臉上掛著笑容，眼裡卻沒有半分笑意：「真太郎，你逾越了。另外，我做出的決定不需要任何人來插手，即使那個人是我的父親，他也同樣沒有資格質疑我的選擇。」
綠間早習慣了赤司忽冷忽熱的性格。他同情欠奉地憐憫著某些還沒弄清當前形勢有多嚴峻的推銷者們，隨即毫不留戀地撤離到安全地帶了。
綠間走後，朝日奈崎轉過頭來問道：「征君，堅持己見到底有沒有意義？」
赤司說：「你必須堅持。如果你想逃走，我就把你抓回來。」
朝日奈崎無奈道：「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霸權主義者。」
「過獎。」
赤司受之無愧地笑納女朋友的吐槽。
眼看有一小撥人蠢蠢欲動、躍躍欲試地想湊過來，赤司語速變快：「崎，若有棲川貴男敢邀你跳舞，你不妨答應他一次，但絕無第二回。若他不敢……那就不要主動搭理他。」
察覺到朝日奈崎已經產生抵觸心理的赤司並不想讓她提前面對那傷人無形的笑裡藏刀。出於這種保護的心態，他要把朝日奈崎提前支開。而支開朝日奈崎的最好辦法莫過於有人邀舞，所以赤司才如此囑咐她。
一語未了，有棲川家的現任掌舵者就有行動了。
只見有棲川先生不由分說地將女兒拉上前來，罔顧女兒的膽怯抗拒和兒子的從旁勸阻，執意要和據他形容「潛力無窮」的赤司套套近乎，神采奕奕、滿面春風地大肆誇讚著自家女兒的種種優點，直把在赤司手上吃了好幾次苦頭的有棲川貴子給說得面紅耳赤，連忙扯扯父親的衣袖，提醒他別太過火。
有棲川先生佯裝生氣地瞪了女兒一眼，然後又慈祥地笑著對赤司說：「你看，我家貴子就是這麼謙虛……」
有棲川貴子羞憤欲絕。
繼續默默扮演花瓶角色的朝日奈崎見狀，險些被有棲川貴子那宛如調色盤般變幻自如的臉色給逗得笑出聲來。
有棲川先生的推銷宣傳長得似乎沒有盡頭，大約他已置生死於度外，只想拼盡最後一絲力量，從赤司手上博取一線轉機。
赤司冷眼看著有棲川先生大失水準地自編自演。
——但願有棲川家碩果僅存的聰明人能領會他的意圖。
結果正如赤司所設想的那樣，為逃脫只有父親念叨、不見赤司表態的尷尬處境，有棲川貴男在自家父親的再三暗示下，真的向朝日奈崎邀舞了：「原諒我的唐突——我能否請這位美麗的小姐跳一支舞？」
有棲川貴男委實不想得罪赤司，可眼睜睜地看著事情往壞的方向發展也非他本願，倒不如順應父親的意願、試著把朝日奈崎帶離赤司身邊，也好讓赤司徹底斷絕了父親要與赤司家聯姻的妄想。
朝日奈崎不瞭解其中癥結，卻不妨礙她遵照赤司的吩咐，答應有棲川貴男的請求。
於是她面帶微笑：「不勝榮幸。」
兩人慢慢滑入舞池。
這番變故引來了許多人的懷疑。大家都知道赤司家的少爺最近剛騰出手收拾了有棲川家，怎麼有棲川家還巴巴地往前湊？盛傳有棲川姐弟在交流學習的時候招惹了赤司，居然還能在聚會上看到他們的身影！何況赤司的女伴又點頭答應了有棲川貴男的邀請！再加上有棲川先生親自帶著一雙兒女過去搭訕赤司，被搭訕的赤司竟沒有表現出不耐煩或不高興（當然他同樣也沒有表現出開心或得意）的樣子……
眾人都覺得這信息量略大了些。
然而身處中心點的有棲川先生卻漸漸開始摸不清赤司的真實想法是什麼了——他向來能在赤司身上體驗到「後生可畏」的感覺。
「朝日奈，你知道那些人不把你放在眼裡的原因嗎？」
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屬，有棲川貴男終究忍不住要提點朝日奈崎一二。
朝日奈崎微笑：「聽起來，似乎有棲川學長知道？」
有棲川貴男帶著朝日奈崎原地轉了一個圈：「他們不擔心你的存在，而是彼此競爭，這說明他們壓根不把你當一回事。在那些人看來，赤司君不會選你作為伴侶，他和你只是玩玩。既然結果才是最重要的，那他們必然要先下手爭奪赤司君未婚妻的名額了。」
「這樣啊……」
朝日奈崎倒也不生氣。她只要做好自己就足夠了，不用管別人有沒有把她當一回事。
「朝日奈，看在我們……的份上，我勸你一句：不要輕敵。能陪赤司君到最後的人才是最終的贏家。你現在所仰仗的無非是赤司君對你的喜愛，若你不積極經營，你們的未來堪憂啊！」
第57章 多此一舉
朝日奈崎不是一個喜歡陰謀論的人,何況有棲川貴男的語氣聽起來還挺真誠,所以她沒有將他的勸告往壞處想。
但是朝日奈崎同樣也不會因此而傻乎乎地被有棲川貴男的一番話感動、奉他為人生一大知音。
有道是「少說少錯」。朝日奈崎一面留神舞步,一面盡可能簡練地回答：「謝謝有棲川學長的提醒,我會銘記於心的。」
「你……算了。」
一腔好意付諸流水,向來用溫和謙虛作外皮、傲氣自負充內裡的有棲川貴男不禁略感羞怒，覺得朝日奈崎果然是個不識好歹的女生。但他畢竟還算清醒,很快就認識到朝日奈崎並不像自己這樣瞭解他們之間有血緣關係。然而清醒歸清醒，有棲川貴男那拯救朝日奈崎於水火之中的熱情還是消去了大半，乾脆閉嘴不言了。
片刻後,他又覺得朝日奈崎不該把自身位置擺得太低、無論什麼事情都對赤司言聽計從,好像花瓶似的無用武之地。
於是有棲川貴男借舞步之便,帶著朝日奈崎漸漸遠離赤司。
赤司早注意到有棲川貴男的舉動了,但他沒有明確反對,更沒有失態地沖過去分開他們，甚至連表情都沒怎麼變化。在有棲川先生喋喋不休的絮叨和有棲川貴子恨不得一頭撞死的愧悔中，赤司超常發揮了他的忍耐水準。有棲川貴子原本猜測赤司可能會爆出讓他們父女二人下不了臺的言論，誰知她低估了赤司的耐性，也高估了她父親對赤司的影響。
而不知另一邊情況如何的有棲川貴男則再次挑起話題：「朝日奈，你本事明明不小，何必為了赤司君委曲求全？」
——他這是挑撥離間還是好心勸告？
朝日奈崎看不透有棲川貴男的真實意圖，不過話已至此，她知道自己不能不解釋了：「沒錯，我所仰仗的無非就是征君對我的那點感情。可是征君都做出決定了，我又為什麼一定要強出頭？如果征君的做法錯了，我自然會改正。」
有棲川貴男輕笑：「難得有女生在強勢的赤司君面前不自卑。」
「多謝誇獎。」
剛謝完面前這位風度翩翩的舞伴先生，朝日奈崎就保持笑容，使勁踩了舞伴一腳，隨即毫無誠意地道歉：「不好意思，踩錯步了。」
有棲川貴男一邊笑眯眯地說了句「沒關係的」，一邊內心吐槽道：報復能不能別來得這麼快？明顯到一眼就看出來了，這莫非是把我當傻瓜的節奏？
「說起自卑——」不料朝日奈崎竟然從容地將話題重新扯了回來，「偶爾也有過一兩次吧。現在想想，我的自卑豈不等於質疑征君的眼光？我是征君的女朋友，如果我配不上他，那就代表著從未失敗的赤司征十郎看走眼、選錯人了。」
有棲川貴男嘴角一抽、勉力一笑：「你何止不自卑，簡直太自大——被赤司君傳染了嗎？」
朝日奈崎低頭，抿嘴忍笑。對付有棲川貴男這類來意不明、態度曖昧的傢伙，就要用非常手段打擊之。
舞曲已漸入尾聲，兩人慢慢轉悠著，又轉回赤司和有棲川父女附近。
有棲川貴男壓著嗓音說道：「朝日奈，你踩我倒無所謂，可不要被別人『踩』。」
朝日奈崎聽懂了他話裡所含的深意：「沒想到有棲川學長是個好人。」居然不計前嫌地專程提醒她防範小人。
——哈哈，被表妹發好人卡了？
有棲川貴男的心裡又開始五味雜陳起來：「你自己多加小心吧，我可幫不了你。」
此時正好一曲終了，嘴角含笑的朝日奈崎趁機小聲說道：「把我往地上踩，那征君的面子往哪裡擱？」
聽她這麼說，有棲川貴男頓時自嘲一笑：「哦，我怎麼忘了你還有赤司君護著呢？唉，會提醒你留心周圍的我真是多此一舉。」
朝日奈崎說：「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的提醒。」
有棲川貴男滿臉遺憾地托著朝日奈崎的手，將她帶回赤司身邊，順便賣給赤司一個人情，手段高明地勸走了自家父親。
如釋重負的有棲川貴子忙不迭地找了個藉口，尾隨父親和弟弟離開。
看著有棲川貴子落荒而逃的背影，朝日奈崎輕歎：「她也不容易。」
赤司瞥她：「同情心氾濫了嗎。」
朝日奈崎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聖母，幹嘛同情心氾濫？只是突然感覺豪門世家的生活不像外人形容的那麼光鮮。如果有棲川貴子是長子，估計會被有棲川貴男算計得焦頭爛額吧！」
「呵。」赤司笑了，「算計？這是他家的老傳統。沒想到你還挺瞭解他們，不愧是……」一家人。
赤司沒把後面的話說完整，朝日奈崎也沒興趣追問。過了一會兒，她對這場聚會做了最精闢準確的總結：「無聊。」
「嗯，是很無聊。」
赤司邊說邊笑著用嘴唇碰碰她的額角，成功為朝日奈崎引來一大批酸溜溜的白眼。
朝日奈崎木著臉，只當自己什麼惡意信號都沒收到。
可想而知，今晚又將有許多失戀加失眠的少女流著金貴的淚水默默詛咒可惡的、膽敢霸佔赤司女伴位置不撒手的、受盡赤司寵愛的朝日奈崎到天明。
——哇啊，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朝日奈崎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把來自四面八方的飽含各種意味的視線高高掛起了。
拋卻全場亂飛的明槍暗箭和有心之人的明爭暗鬥，新年聚會乏善可陳。沒有火苗燒到身邊的赤司先生樂得作壁上觀（這實在是因為他把火苗吹到兒子那邊去了），舉著紅酒杯笑看人生百態，時不時應付一番跑來談生意的合作夥伴或湊來拍馬屁的勢利眼小人，派頭十足。
眼看赤司家父子死活不肯站到一處，眾人想同時向兩個人探口風的野心只得暫時歇歇了。
在聚會即將結束前，有人無意間手滑了一下，半杯紅酒盡數貢獻給一個倒楣蛋的裙子，而這個倒楣蛋的名字叫有棲川貴子。
由於有棲川貴子正巧站在朝日奈崎背後，所以當她側身躲避的時候難免牽連了朝日奈崎。幾滴紅酒濺上了朝日奈崎淺色的鞋面，有棲川貴子捂著嘴巴倒抽一口涼氣，慌忙抬眼去看赤司，生怕赤司誤會她是故意的。
赤司的表情可謂平靜。
但是，幾乎每個親眼目睹了這番變故的人都莫名地開始豎汗毛了。
唯有朝日奈崎尚在狀況外。
還沒等她弄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個年輕男子就沖到了她面前，彎腰鞠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
——這、這是鬧得哪一出？
無辜被潑的朝日奈崎眨眨眼睛：「啊？」
——拜託，不要這樣一臉驚懼行不行？弄得我好像是三頭六臂的怪物似的。
儘管場面有點難堪，所幸還沒成為全場焦點。不願以這種方式被人矚目的朝日奈崎心中鬱悶，不過她仍舊在有棲川貴子的示意下低頭，隨後看見自己鞋面上那幾滴不足掛齒的紅酒。
把前後因果想明白之後，朝日奈崎哭笑不得地回首望向赤司，以眼神詢問他對方是否有意。
赤司動作幅度極小地搖搖頭。
即使這人並非故意為之，他也嚇得不輕。凡是能被赤司家邀請來的人都不傻，這個時候和朝日奈崎作對就好比是在打赤司的臉。有棲川家的前車之鑒不遠，沒人敢當第二個不怕死的勇士——某些心系赤司的少女看似驕縱囂張，卻無一人出面刁難朝日奈崎，原因正在於此。
——來自赤司的懲罰會讓人痛徹心扉、痛入骨髓。
深有感觸的有棲川貴子自然不會再犯同樣愚蠢的錯誤了，因此她偷眼瞄著赤司的臉色。
手滑的年輕男子則噤若寒蟬地等待赤司的宣判。瞧他的眼神，簡直是後悔到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爪子剁掉才甘心。
他們這邊鬧出的動靜已經引起旁人的注意。朝日奈崎向來神煩那種鬼鬼祟祟的窺視，此時臉上不由得就帶了些抵觸的情緒。赤司立即一眼掃過，看得所有人都氣短起來，趕緊扭頭粉飾。
「實在對不起……」
潑酒的男子唯唯諾諾地又道了一次歉。
朝日奈崎說：「沒關係。」
早有識相的傭人遞給赤司幾張面巾紙。
赤司緩緩蹲在朝日奈崎面前，慢條斯理地為她擦乾淨了鞋面上的紅酒，並且還在朝日奈崎漲紅了臉、迭聲要求「我自己來就好」的時候抬頭反問她：「你穿著禮服，能蹲得下來嗎？」
朝日奈崎咬著下唇，默默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偷偷圍觀中的兩人倍覺惶恐：啊，他們知道的太多了，會不會被某人滅口……
孰料赤司壓根不在乎有人圍觀，將髒了的面巾紙扔給傭人之後就攬著朝日奈崎走開了，完全沒把另外兩個人放在眼裡。
僥倖逃過一劫的年輕男子擦擦額上冒出的冷汗。
他剛預備抬腳，有棲川貴子忿忿不平的聲音就追了過來：「你是不是忘了某件重要的事情呢？你該道歉的人是我吧？你的紅酒潑上了我的裙子！」
此君連連道歉，臉色倒不像剛才那麼慘白。
——畢竟惹了有棲川家的女兒總比惹了赤司的女伴強嘛。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26
第58章 父子鬥法
有棲川貴子那邊鬧出的動靜雖然不算很大,但也足夠引起綠間的注意。
端著果汁站在一旁的綠間將這次事件的始末盡收眼底。他埋頭思考片刻,隨即放下果汁，跟上了赤司和朝日奈崎，並抓住時機、趕在赤司開口前對朝日奈崎伸出右手：「朝日奈。」
朝日奈崎一愣。
由於綠間的邀請實在強勢得令人無法拒絕,朝日奈崎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將自己的手搭上了綠間的右手。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綠間帶進舞池了。
朝日奈崎一邊被動地跟著綠間的舞步旋轉，一邊朝赤司所在的方向張望。
綠間幾乎不含感情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不用看赤司,他沒反對——想來他也應該能猜出我要和你聊些什麼了吧。」
「……這樣啊。」
朝日奈崎真心想不出自己和綠間能聊什麼話題。
以前在帝光擔任學生會下屬成員時，她一直覺得綠間是最好相處卻又最難琢磨的同僚。說綠間好相處是因為他自律性很強,只要不招惹他、不觸碰他的底線並耐得住他時不時冒出幾句神來之語，他很快就能變成一個最好相處的同學。可一旦有人招惹了他，他的毒舌技能就迅速發作,根本不分時間地點，當場便對敢招惹他的人進行全方位無保留的語言乃至精神攻擊。
何況綠間和她本來也不算十分熟悉，充其量不過是同班了一年並同在學生會任職，比點頭之交勉強高出一層，但又比朋友低了半格。
——那麼，他能同她聊什麼內容呢？
大約是朝日奈崎臉上的困惑之情太明顯，綠間難得好心解釋了一回：「赤司。」
——所以，他想和她聊有關赤司的事情？
朝日奈崎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綠間君請說。」
「朝日奈，看在我們同學一場的份上，我長話短說，能不能理解就全憑你自己了。」綠間語速奇快，「聽著，像剛才那種情況，你可能不覺得怎麼樣，然而赤司對你的態度正是他們想得到的第一手情報。換言之，剛才那是試探。我想，你以後的生活大概輕鬆不了了。我不清楚赤司提前把你推出來的原因何在，可隨著你今晚的露面，從明天起，會有很多人調查你。他們的調查範圍之廣，甚至能把你上幼稚園時交了幾個朋友都挖掘出來。有心人會拿你的過往做文章，你應當明白，赤司能保護你一時，卻不能保護你一世。」
——因此，總依靠赤司的庇護，朝日奈崎永遠無法融入赤司的世界。
綠間斷言道：「隨機應變和堅強果敢，這兩樣你還有得學。」
朝日奈崎笑笑：「綠間君意外地是個好人呢。」一個晚上連續發了兩張好人卡的朝日奈崎全然沒有半點壓力地輕鬆笑著，「我知道從今晚開始，我就有硬仗要打了。很多人在觀望，我不能露怯。」
「嗯，你明白就好。」固執地不肯讓幸運物離開自己身邊的綠間把招財貓綁在了胳膊上，跳舞的時候顯得十分滑稽，然而他一點也不在乎，「對了，黃瀨那傢伙之前拜託我問你有沒有當平面模特的意願。如果有，他可以替你牽線聯繫——啊，他還叫你不要怕赤司的威脅。」
「……咳，威脅什麼的……」朝日奈崎險些踩錯舞步，「那絕對是黃瀨君多慮了。」
綠間點頭道：「沒錯，我也這麼認為。只是黃瀨還沒死心，麻煩你自己去跟他解釋吧，我不想和他多說。那傢伙的大腦構造和我不同，我很難與他正常交流超過十句話。」
都這樣了也還沒死心嗎？以及，綠間君，正常人很難與你正常交流超過十句話，真的。單看你手上各式各樣的幸運物就已經……
朝日奈崎儘量不讓自己的表情太過失禮地又多瞄了幾眼綠間胳膊上的招財貓。她終於領教到「奇跡的世代」們是何等奇葩的一群人物。
——包括赤司在內。
善於抓住生活小細節、自認擁有一顆普通頭腦的普通人朝日奈崎都不曉得自己該如何吐槽才能將這群「奇跡的世代」的槽點盡數吐完。
總愛瞎操心的綠間在與朝日奈崎跳完一支舞之後就以客人的身份向主人赤司道別了。
臨走前，綠間對赤司說：「該說的我都說了，不該說的我一字沒提。總之，我仁至義盡。」
赤司回答：「多謝。」
應邀參加赤司家新年聚會的客人們從晚上九點便開始紛紛告辭。送走最後一批客人，鐘錶的指標已指向十點。
一場聚會持續了將近三個小時，沒有發生任何意外狀況，赤司先生對此相當滿意。但當赤司先生發現自家兒子居然不打算留在東京過夜、而是準備陪著那個女孩子一起回京都的時候，他心裡的滿意便被無情地沖淡了。
「征十郎，過來。」
赤司先生語調冷冷地朝兒子下達指令。
「是的，父親。」赤司一邊回答著，一邊對面帶倦意的朝日奈崎做了個「稍等片刻」的手勢，並按按她的肩膀以示安撫。
赤司先生因為兒子的舉動而皺起眉頭。
在所有方面都出類拔萃才算得上是赤司家的人。接受過精英教育的赤司會喜歡上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確實很不可思議。
——那麼這個女孩子到底有什麼地方吸引人呢？
先前並未把朝日奈崎放在眼裡、甚至連朝日奈崎叫什麼名字都不清楚的赤司先生已經興起要去仔細調查她的念頭了。
待赤司走到他的面前，赤司先生說道：「征十郎，學校放假期間，你也沒有必要再去京都。年底事多，你留在東京這邊幫我處理一些雜務——既然今晚回來了，就暫時先住下，不必來回奔波。」
赤司毫不遲疑：「是，我知道了。」
話音剛落，抬腳就走。
「征十郎！」眼看兒子沒有放棄送女伴回京都的想法，赤司先生只得再度喊住赤司，以帶有幾分警告意味的眼神盯著他，「你應該清楚我剛才說了什麼。不要違逆我。」
赤司的眼皮猛然一跳，目光立即變得犀利起來。
父子二人的視線正彼此拼殺，朝日奈崎卻悄無聲息地走到赤司身後，扯扯赤司的衣袖，然後禮數周全地對赤司先生鞠躬道別：「您好，赤司先生，很榮幸能來參加府上的新年聚會。天晚了，我該告辭了。還請您早點休息。再見。」
接著，她放柔嗓音，低聲對赤司說：「我可以自己回去。征君就留在東京吧。」
赤司的表情稍微舒緩了一些，不再同父親抗衡，但他依然不想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
朝日奈崎注意到他的嘴唇翕動，大概又要說些可能會惹怒赤司先生的話語，她只得再扯扯赤司的袖子，希望他就此作罷。
朝日奈崎的舉動使赤司先生面色稍霽。
其實朝日奈崎在聚會伊始曾經禮貌地向赤司先生問好，而赤司先生只是態度保守地點點頭，完全沒把她當一回事。雖然朝日奈崎表面上沒說什麼，但是赤司清楚，她心裡還是不可避免地存貯了一點芥蒂。赤司本人也對父親的行為頗有微詞，畢竟這是赤司第一次帶女伴出席新年聚會，他邀請的又是自己交往的第一個（且有可能是最後一個）女朋友。在赤司看來，父親先不給他面子，那他也懶得做表面文章，直接牽著朝日奈崎越走越遠，與自家父親劃清界線了。
正是赤司擺出了一副「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勢，赤司先生的心裡才騰起一陣微妙的不爽，愈發看朝日奈崎不順眼。現在，他終於肯重新審視這個膽大的小姑娘，而且不太情願地承認兒子在選女朋友這方面確實還算有幾分眼光。
不過，有眼光歸有眼光，很多時候，該不該做出這樣的選擇才是最重要的。
赤司先生神情嚴肅地看著兒子遵從了自己的命令，讓司機送朝日奈崎回京都，並在對方臨上車前彎腰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征十郎。」
當赤司面無表情地經過自己身邊時，赤司先生幾不可聞地歎息道：「你啊，難道忘記我對你的教誨了嗎？」隨即，他的眼神重歸淩厲，咄咄逼人地盯視著兒子，「征十郎，別忘了你姓赤司，你每一次的隨心所欲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相信你自己比誰都清楚，不用我提醒你吧？」
赤司不為所動：「抱歉。不知您指的是哪件事情？」
「你的未來。」赤司先生說話聲音不大，可他充滿威嚴的嗓音卻好似可以穿透任何心防，「既然你打定主意要躲避這個話題，那我也不和你繞圈子了。征十郎，你必須在聯姻物件的選擇上慎之又慎。我已替你看中了藤本家的孫女和福田家的外孫女，尤其是四世為官的藤本家族，他們不僅在政界頗有建樹，背後的經濟實力也不容小覷。」
赤司輕笑：「父親，您一定是被利益衝昏頭腦了，竟然健忘到如此地步，真是令我驚訝萬分。在政界，沒有永遠的勝利者——這句話還是您告誡我的，您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了吧？」
赤司先生態度強硬：「藤本家和福田家的根基都十分牢固。」
赤司斂起臉上的所有笑容，語氣冰冷地反問：「讓我娶一個政界出身的女子又能怎樣？我們赤司家莫非還需要來自妻子家族的微弱助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再多言。誰又能保證今天的政界風雲人物不會在將來的某一天成為落水狗？若您的兒子代表赤司家族娶了一位家族實力雄厚的妻子，日後她的家族敗落，甚至被政敵鬥垮，我們赤司家也會受牽連。屆時，我們到底要不要蹚這趟渾水？」
赤司先生被兒子挑起了三分怒意：「因為不想受牽連，所以你打算和無名小卒結婚？如果一個分支眾多、勢力龐大的家族像你所說的那樣頃刻間便倒臺了，我還真想見識見識究竟是何等蠢材在打理這個家族。」
赤司道：「說不定真有這樣的蠢材。與其被牽連，不如從一開始就斷絕這種可能。」
赤司先生怒極反笑：「呵，你該不是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就不想聽我的話了吧？征十郎，你尚未成年，我現在有的是辦法讓你親身體會我的手段。」
赤司嘴角微勾，揚起一抹沒有溫度的笑容：「父親，我說過了，不要試圖掌控我的人生。我早晚會成年，以後我也有的是辦法讓您追悔莫及。」
「……逆子！」
嘴上功夫不如兒子的赤司先生敗下陣來，礙於面子問題，他最終甩手離去，徹底把兒子當成透明人。
赤司家父子二人的大鬥法令負責收拾會場的傭人們通通默契十足地遠遠躲開，不敢靠近更不敢隨便摻和進去。眼看攜著一身怒火的赤司先生消失在門外的走廊，旁邊的幾個傭人總算可以湊上前來清理桌面並打掃地面了。
赤司默默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這才慢悠悠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決不同意父親讓他聯姻的提議。
因為，一旦赤司家與某個家族聯姻，只會讓其他同盟家族心生嫌隙。說實話，這可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好事，萬一弄巧成拙，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第59章 新年初詣
留在東京的赤司和父親展開了一場論戰,回到京都的朝日奈崎也同自家爸爸周旋了半天。
朝日奈崎剛進家門,先前被暫時騙過去的朝日奈爸爸便仔細端詳著女兒的妝容思考了許久。他懷疑女兒打扮得這麼漂亮有問題。
在朝日奈爸爸看來,女兒應該是偷偷約會去了,而不是她自己所說的「參加同學聚會」。
誰參加同學聚會時還要穿上禮服？再說她走前還沒化妝呢，怎麼回來的時候變得比出門的時候更好看了？
——有哪裡不對勁！
朝日奈爸爸對此相當篤定。
因此他又拿出自己最擅長的疲勞轟炸戰術,纏著女兒追問個不停。結果朝日奈崎一句「我今天有點累了，爸爸明天再問可以嗎」就擊敗了他所有的疑惑。
成功逃開的朝日奈崎躲回房間,卸掉一身戰袍似的禮服，感覺身上好像突然輕鬆下來。
很難說這是不是心理因素在作怪,但朝日奈崎知道自己今晚確實把心弦繃得太緊，到現在都沒有完全從時刻警惕中恢復過來。參加這樣的聚會可比收拾學生會的爛攤子棘手十倍不止，幸好朝日奈崎的抗壓力比較強，雖然沒有謹小慎微到神經質的地步,也不會粗心大意到捅出婁子，不然，赤司的臉就真要被豬一樣的女伴丟盡了。
身心俱疲的朝日奈崎洗完澡就一頭栽倒在床上，不想動彈半分。隨著意識漸漸飄遠，她在沉入夢鄉前迷迷糊糊地決定以後再也不相信赤司那「小型聚會」的謊言了。
第二天，朝日奈崎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即使安安穩穩地睡了整整一夜，她仍舊覺得全身困頓疲乏，仰面朝天地躺著同瞌睡蟲奮力掙扎了好半晌，最後總算因為放在床頭的手機鈴聲的響起而脫離美夢召喚，頂著滿腦袋四處亂翹的短髮爬了起來。
眼睛半睜半閉的朝日奈崎一邊打哈欠一邊抓過手機，打開郵箱。
原來是鬧彆扭鬧了一個月的結城美琴發來的新年祝福，並詢問朝日奈崎明天一早要不要和她一起去東京的淺草寺進行初詣。
「怎麼……」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朝日奈崎瞅瞅手機日曆，「難怪！今天除夕了啊……」
她一邊奇怪著父親為何不喊醒自己，一邊給結城美琴發郵件。
儘管朝日奈崎很想和好友去淺草寺，可惜昨晚赤司在她離開時已經與她約好明早到伏見稻荷大社初詣參拜，並且她也答應了。結城美琴的邀約只遲了一個晚上，所以朝日奈崎在回復裡把具體情況解釋了一下。
這導致結城美琴直至下午都沒再搭理朝日奈崎。
最後，結城美琴大概是消氣了，又發來郵件，小小地抱怨了一番朝日奈崎的「見色忘友」，接著又發表了一通什麼「淺草寺比稻荷神社強多了」的歪理。瞧她的遣詞用句，大有讓朝日奈崎後悔不選擇淺草寺的架勢，令讀完了這封郵件的朝日奈崎頓時啼笑皆非。
不過——
朝日奈崎小心翼翼地試探好友，問結城美琴除了她之外還有沒有邀請其他人去淺草寺。
結城美琴這次回答得倒是很及時：「有呀有呀！我還請了黑子君！」
於是朝日奈崎更加堅定自己不可以去淺草寺的念頭了——她總不能破壞好友與黑子培養感情的機會吧？會遭雷劈的！
想通這點的朝日奈崎立即給結城美琴發了一封內容簡短得只有一個詞的郵件：「加油！」
不知是害羞了還是其他原因，反正結城美琴那邊沒再傳來答覆。
無獨有偶，不僅朝日奈崎被朋友邀請，赤司也接到了來自黃瀨的電話。
「啊哈哈哈！小赤司！好久不見！有一個多月了呢！哇，時間過得好快，又到新年啦！呐，小赤司知道嗎？我明天上午要去東京的淺草寺拍外景哦！我剛才挨個打聽過了，小黑子明早正好要到淺草寺參拜，小桃子也說她想和小青峰一起去！雖然我打電話給小綠間的時候，小綠間嘴裡一直念叨著他不和我們同行，可是我知道他肯定忍不住跑去湊熱鬧！小赤司，就差你一個咯！聽小綠間說你在東京這邊，所以小赤司也來吧，好不好嘛？還有啊還有！一定把小——呃，我是說朝日奈同學——也喊來喲！上次我和她一見如故，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可惜平時見不著……趁明天有空，我們聚一聚，大家都是帝光畢業的同級生呢！」
——黃瀨一打電話就喜歡猛轟連珠炮的毛病至今沒變。
赤司很給面子地「哼」「啊」「嗯」「哦」了幾句。
機靈又機智的黃瀨馬上聽出赤司沒有不耐煩，所以開開心心地繼續說道：「聽說淺草寺最近香火很旺，簽文也特別准！小赤司，你難道不好奇自己會不會抽到大凶？我記得你每次都抽大吉吧？一成不變也挺沒意思的對不對？來吧來嘛！來試試呀！機會很難得的喲！順便還能測測你今年的戀愛運如何呢！」
赤司心情不錯，耐心聽完了黃瀨的長篇大論，然後不無遺憾地說道：「抱歉了，涼太，我明天早上回京都，應該沒時間去淺草寺。」
「誒——這樣啊！」黃瀨似乎消沉了一下下，旋即重新振作，「沒關係，小赤司不來就不來。我另行通知小朝好了。實在不行，我讓經紀人姐姐開車接她過來！」
赤司給予他最後一擊：「崎也沒時間，因為我和她有約在先。明早的初詣，恕我們不奉陪了。」
黃瀨咋呼：「什麼？哎呀，小赤司，你怎麼可以這樣嘛！那你們想去哪裡？」
「唔……誰知道呢。」
說完，赤司就異常淡定地切斷了通話。
「誒——可是我想知道呀……誒？小赤司？小赤司？喂？」黃瀨一頭霧水地盯著手機，「明明說得好好的啊，為什麼忽然斷線啦？算了，再打一次。」
天真地認為通話中斷只是因為信號不好的黃瀨重撥了赤司的手機號碼。
「……喂？喂？喂！」
黃瀨徒勞地「喂」了半天，然而聽筒裡只傳來一陣陣好似嘲笑他在做無用功的忙音。他沮喪地低垂了腦袋，臉上掛著兩串寬麵條淚：「故意的……小赤司肯定是故意的……嗚嗚，太過分了！為什麼你們總欺負我？你們一個一個的都太過分了嗚嗚嗚……」
…………
就這樣，在結城美琴的抱怨和黃瀨的埋怨之中，事先約好了的朝日奈崎和赤司於大年初一的上午勝利會師，並肩邁進京都最古老的神社——伏見稻荷大社。
作為京都地區香火最為旺盛的神社之一，伏見稻荷大社每到正月就會迎來參拜高峰期。穿過第一鳥居和第二鳥居，前來參拜的人多得數不清。
赤司回頭告誡道：「別走散。」
朝日奈崎低頭抿嘴一笑，主動靠近赤司，伸手挽著他的胳膊。
兩人排在長長的隊伍後面，等待淨手漱口。進入神社之後，禦本殿外蹲著叼著鑰匙的狐狸，這是稻荷神的使者。
神社內掛祈願牌的地方堆滿了小型鳥居。朝日奈崎和赤司沒有像其他參拜者一樣湊熱鬧，而是將神前許願、求籤、撞鐘這一系列的初詣流程走了一遍。
手氣超好的赤司抽中了一支上上簽，大吉——意料之中。畢竟赤司是個就算抽籤也不會敗北的神人，朝日奈崎早見怪不怪地習以為常了。倒是朝日奈崎自己也抽中了一支大吉，讓她有些驚訝。作為一個向來只能抽出小吉、吉甚至凶的人，朝日奈崎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抽得大吉，看來赤司的氣場真心強，給她也帶來了好運。
思及此，沒見過世面（大吉）的朝日奈崎虔誠無比地將簽文放進隨身攜帶的小手提包裡——既然不是凶簽，也不必把簽系到系簽架上了。
與之相反，赤司則隨手將寫簽文的紙條遞給朝日奈崎：「幫我收著吧。每年都抽，沒意思。」
心裡忽然很不是滋味的朝日奈崎默默接過赤司送來的大吉。
本來初詣的最佳時間是新年第一天的零點。京都的冬天比東京冷，赤司自己倒無所謂，可他不想讓朝日奈崎熬夜守在天寒地凍的神社外，所以才把時間推到早上太陽升起之後。
參拜完畢，朝日奈崎看向赤司：「征君，我想再去見識一下千本鳥居。」
赤司沒說話，只是牽著她的手慢慢前行。
兩人都不急著離開稻荷神社，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消磨。
大名鼎鼎的千本鳥居就坐落在稻荷神社後面的山上。千本鳥居是稻荷神山的入口，從這裡可以登頂稻荷神山，山道的兩旁排滿了大小各異的紅色鳥居，一座挨著一座，宛若無窮無盡的時空隧道。沿臺階拾級而上，走過前排規模較大的鳥居，便能看到通往奧院的兩排鳥居。這兩排鳥居不高，並列延伸在蜿蜒的山路上，終點一致，顯得尤為緊湊。
真正行走在千本鳥居之中，便會發現鳥居並非貫穿整個山坡，中間還穿插著不少花樣，比如小小的一處洗手池、神社縮影般的模型、石頭堆疊的臺階……不斷變幻著的鳥居隧道看似一成不變，實則內容豐富，給人以美與靜的享受。
朝日奈崎漫步其中，微微仰起頭，目之所及，全由豔麗的色彩組合而成。
冬日的太陽已然爬過半山腰，密密麻麻的紅色鳥居籠罩于燦爛的陽光裡，光影斑駁交錯，山間清澈的空氣撲面而來。穿行在這綿延的鳥居下，似乎能更深地感受到京都千年的滄桑，而今這滄桑已沉澱為悠長和緩的調子，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它獨特的魅力。
走出兩排鳥居，朝日奈崎和赤司來到奧院。院旁的架子上有很多祈願旗，這裡的繪馬與別處大不相同，是三角形的狐狸造型。
空白的狐狸臉可供人隨意發揮想像進行創造，因此掛在木架上的狐狸繪馬被前來祈願的人們畫得五花八門，有戴眼鏡的，有長鬍子的，還有燙著時髦卷髮的……千奇百怪，其想像力和創造力之高妙，令朝日奈崎甘拜下風、自歎弗如。
朝日奈崎一時好奇，要了一片狐狸繪馬，在背面寫上「祝家人身體健康」，停筆後想了想，又繼續添了一句「學習順利」，接著翻過繪馬，開始畫狐狸臉。
等她畫完狐狸臉，赤司神情微動。
「你的膽子果然越來越大了。」
赤司眯了眯眼睛，半是威脅半是縱容地看著朝日奈崎。
朝日奈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她假裝憂愁地歎氣：「要是我把這個繪馬掛在這裡，絕對會被人笑話吧？」
只見她手中的繪馬已被塗抹完畢，原本空無一物的狐狸臉上畫了一排短短的劉海，那髮型怎麼看怎麼像赤司，再搭配一雙不可一世的豎瞳貓眼和微微勾起的嘴角……不得不說，身為赤司的女朋友，朝日奈崎完美地抓住了赤司的外貌特徵，做到了惟妙惟肖、頗具神韻。
「看不出你還有些繪畫天賦。」赤司這句話也不知是褒還是貶。
朝日奈崎邊笑邊踮著腳尖將繪馬掛在了她所能觸到的最高處。
「好了。」
她拍拍手。
「這樣，征君就可以保佑我願望達成啦。」
第60章 某日放學後
某日放學後,帝光中學的籃球館一如既往地熱火朝天,籃球部的部員們都在積極訓練,一軍的正選也換好了運動服和籃球鞋,準備投入練習。
「小赤司！小赤司？小！赤！司！」
來得最晚的黃瀨一進籃球館就開始尋覓隊長大人，可惜他望遍全場都沒發現赤司的身影。托著一隻毛絨玩具的綠間正巧從黃瀨面前走過,黃瀨攔住了他：「小綠間！你知道小赤司去哪裡了嗎？」
綠間推推眼鏡：「赤司？他被教練喊走了。」
黃瀨嗓音拖長：「這樣啊……」
在這一刹那，綠間感覺自己好像有些眼花,要不然他怎麼會看見黃瀨的身後有一條耷拉下來的狗尾巴？
眼見黃瀨一副「金毛獵犬找不到主人」的可憐樣，綠間忍不住提醒道：「他很快就回來。」
得到明確答案的黃瀨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誰知,赤司直到訓練快結束的時候才現身。
將教練「接下來的幾場比賽一定要贏得徹底」的訓話精神傳達給每一位部員之後，赤司就宣佈全員解散了。
黃瀨見縫插針，湊到赤司身邊，眼巴巴地看著他,妄圖通過裝可憐來贏得赤司那少得可憐的同情心——可想而知，他的失敗將多麼慘烈。換句話說，黃瀨永遠都不會成功。
果不其然，不為所動的赤司只瞥了他一眼，然後言簡意賅地問道：「什麼事。」
黃瀨滿臉期待：「呐！呐！小赤司！今晚能不能留下來陪我啊？」
——此話一出，誰與爭鋒？聞者退散，聽者慟哭。
赤司：「……」
黃瀨這番語焉不詳又曖昧叢生的言論令赤司頗感無趣，六個點都不足以表示他內心的無語。於是他甚至連多施捨某人一眼的心情都消失了，只默默向更衣室走去，無情地把黃瀨甩在身後。
「小赤司？」黃瀨窮追不捨，「答應我吧！答應我吧！答應我吧好不好嘛！」
不勝其煩的赤司終於停下腳步：「理由。」
黃瀨一愣：「……誒？哦哦！所以說啊，事情是這樣的啦……」
經過黃瀨完全抓不住重點的解釋，赤司總算明白他想幹什麼了。但赤司卻不打算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因此他直接拒絕了黃瀨的請求：「不行。」
黃瀨頓時寬海帶淚了：「誒誒誒——？！為、為什麼不行呀？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嘛！大家都說音樂教室鬧鬼鬧得很凶，我們後天要在那裡上音樂課，總覺得不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我後天根本就不敢進教室啦！」
原來，第一教學樓的音樂教室最近一到晚上就飄出詭異的鋼琴聲，時斷時續。負責鎖門的校工壯著膽子趴在門邊張望過好幾次了，但教室裡明明一個人都沒有。
——那麼是誰在彈奏鋼琴呢？
一定是某些不乾淨的「東西」吧？
由於這兩天的鋼琴聲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斷斷續續，大家紛紛猜測，等這個「東西」把這首鋼琴曲彈熟練了，它就會飄出來害人。還有的人一口咬定學校的音樂教室裡死過一個喜歡彈鋼琴的老師，現在亡靈作祟，必須請人收服才行。
據說那亡靈發色慘澹、身材矮小且行跡飄忽不定……
「大家都傳得繪聲繪色！有人親眼看見過哦！」黃瀨手舞足蹈、一驚一乍地描述著他道聼塗説來的事情，「但是我沒見過嘛！這麼獵奇的事情，到底……」
赤司實在懶得再看黃瀨唱作俱佳的表演，因此略顯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形容：「所以，你到底希望我陪你幹什麼？」
黃瀨訕笑：「這個哈……我……就單純想知道究竟有沒有鬧鬼……」
赤司的回復十分簡單：「沒興趣。」
如果按照綠間先前對黃瀨的形容，把黃瀨看成一條俊俏的金毛尋回犬的話，那麼這只大金毛腦袋上的狗耳朵此刻已經耷拉下來，身後的尾巴也跟著一起沒精打采了。
第二天一早，赤司晨練完畢後回到教室，剛把課本攤開，就聽見有人在議論鬧鬼的音樂教室。
隔著一張桌子，朝日奈崎的聲音清晰地飄進赤司的耳朵裡：「嘛，也是……雖然音樂教室不歸我們執行委員會管，可下個星期就該舉辦全校合唱比賽了……沒錯，最近我們也該考慮要不要換個地方比賽了……禮堂還在裝修中，不能使用……是嗎？只有第一教學樓的音樂教室最適合？我印象中也是……嗯，而且現在重新申請場地很麻煩……當然了，我們不能真把『鬧鬼』當理由寫進報告書。」她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困擾，「實在是沒辦法了啊……要不然，我們就將這件事呈報學生會，相信副會長一定可以理解我們的苦衷。」
「副會長也未必能制止鬧鬼現象……」
朝日奈崎微歎：「說實話，我根本就不相信音樂教室鬧鬼——謠言不可輕信。」
「我們不相信管什麼？問題是別人相信呀！人心動搖得厲害，怎麼辦？」
聽上去，朝日奈崎似乎也沒辦法了。她語塞了片刻，最後十分勉強地說道：「再等等，謠言早晚會不攻自破。」
「但願如此……」
預備鈴一響，朝日奈崎和另外一位執行委員會成員的交談便停止了。
赤司垂下眼簾，漫無目的地翻看著課本。
下午的訓練全部結束後，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黏人蟲黃瀨涼太君又纏住赤司、讓他陪自己去音樂教室一探究竟：「小赤司，去吧去吧！拜託了嘛！你難道就不好奇嗎？」
赤司說：「不好奇。」
黃瀨淚目：「誒？小赤司真不好奇？嗚，那算了，我去請最不靠譜的小青峰吧……」
「不過——」赤司慢悠悠地補充，「為了籃球部主力隊員的身心健康著想，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地答應你的請求。」
黃瀨瞬間恢復元氣，目露殷切地望向赤司：「啊，真的？！」
赤司的眼皮抬也不抬：「怎麼，涼太你不是想去找『最不靠譜』的大輝嗎。」
聽出赤司語氣裡的鬆動，黃瀨頓時星星眼：「小赤司真好！最愛你啦！」
赤司嫌棄地「哼」了一聲，正想出言訓斥口無遮攔的黃瀨，結果卻被人截走了話題：「誒嘿！小黃最愛誰呀？」
這道熟悉的懶散嗓音與赤司的「哼」同時響起，黃瀨回頭抬頭，某人那標誌性的紫色髮絲便紮進眼中——來者正是拎著一大包美味棒的紫原。
黃瀨腮幫一鼓、嘴巴一撅，嘟嘟囔囔起來：「真是的，每次都這樣，故意不讓我和小赤司單獨相處，該不會是有預謀的吧……」
紫原慢吞吞地咀嚼著嘴裡的美味棒，不忘伸出食指點點黃瀨的額頭：「呐，小黃，你剛才和小赤在說什麼？」
赤司表情淡淡地接過話題：「沒什麼，就是音樂教室鬧鬼的事情。」
「誒？鬧鬼？」紫原反應慢半拍地思考了一會兒，「哦，鬧鬼的事情呀……那你們繼續聊，我先走啦。拜拜！」
「哈啊？！」黃瀨傻眼，「他這是……」
——其實黃瀨倒也沒生紫原的氣，只是稍微有些不爽而已。
赤司說：「不用管敦。那麼，今晚八點，校門口見。如果你遲到了……呵。」
黃瀨點頭如搗蒜：「嗯嗯！知道！絕對不會遲到的啦！」
於是，夜探音樂教室的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晚上八點整，赤司和黃瀨在校門口集合。負責疏通關係的黃瀨隨便扯了個蹩腳的藉口，相熟的校工就放行了。
兩人順利邁入學校大門。剛走進黑燈瞎火的第一教學樓，迎面便碰上一對閃亮的眼睛。
黃瀨嚇得全身僵直，不敢動彈。
赤司倒淡定得很：「大輝，這麼晚了還沒走？」
黑暗中傳來青峰辨識度極高的慵懶嗓音：「嘖。我忘了帶作業本回家，五月那傢伙在我耳邊念叨個沒完沒了，所以只好來找作業本。」
黃瀨呼出一口氣：「什麼啊，居然是小青峰？哎喲，嚇死我了……」
青峰忍不住笑話他：「黃瀨，你膽子未免也太小了吧，真沒出息。」
黃瀨不服氣地反駁道：「能怪我嗎？誰讓穿著深色衣服的小青峰黑得一到晚上就看不見人影！」
告別青峰之後，黃瀨和赤司這對番茄炒雞蛋組合繼續朝音樂教室的方向前行。走到音樂教室附近，果然能隱約聽見鋼琴曲的聲音。黃瀨咽了咽口水，悄悄貼到赤司身旁，一顆毛茸茸的金黃色腦袋左轉一下、右扭一下，生怕錯過撒腿就跑的機會。
走著走著，黃瀨忽然踩到了什麼軟軟的東西，並且這個東西還發出「吱吱」的聲音。
「啊！」黃瀨嚇得哇哇直叫，「什麼東西？我踩著什麼東西啦？！救命呀小赤司！有鬼！真的有鬼呀！救命！救命！」
黃瀨大驚之餘，一下子就轉身撲向赤司，緊緊勒住赤司，整個人都掛在了他的身上——別問一米八多的黃瀨是怎麼掛在剛過一米七的赤司身上的，反正黃瀨有特殊的掛人技巧。
「……涼太，閉嘴。你踩的是老鼠。」赤司語含隱忍，「還有，給我鬆手。」
「……啊？哦哦哦！」
黃瀨反應了半天才明白赤司說了什麼，趕緊鬆手放開赤司。
鋼琴聲越來越清晰，黃瀨的呼吸也越來越沉重。最後，在黃瀨的驚喘中，赤司鎮定自若地揮手推開音樂教室的木門。
「小黑子？！」
震驚無比的黃瀨指著坐在鋼琴前的黑子：「怎、怎麼是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赤司君、黃瀨君，晚上好。」黑子有禮地打著招呼，「那個……我下週末要去給幼稚園的孩子們演奏鋼琴，因為害怕自己彈得不夠熟練，家裡又沒有鋼琴，所以才趁籃球部的訓練結束後過來練習一下。我知道我的舉動給大家帶來了諸多困擾……對不起，十分抱歉。」
——真相大白。
黃瀨哀歎：「什麼嘛！小黑子，你也太……」拜託哦，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好不好！
赤司依然淡定如初：「那麼，無趣的探險到此為止——解散。」
黃瀨和黑子同時立正站好：「是！」
又過了一天。
「哎，朝日奈！你聽說了沒？昨天晚上的鋼琴聲提前結束了！那我們下午還把申請書遞交給學生會嗎？」
「嗯，事不宜遲，當然越早越好。」
聽到如上對話，赤司垂下眼簾，又開始一頁一頁地翻看課本了。
午休時，黃瀨揮舞著兩條胳膊一路奔來：「小赤司！」
赤司一臉平靜：「什麼事。」
黃瀨焦急：「怎麼辦？我今早告訴大家，在音樂教室彈鋼琴的那個人是小黑子，可是他們都不相信我，依然堅持音樂教室鬧鬼！怎麼辦？！」
赤司說：「我只負責幫你查看是否鬧鬼，不負責澄清謠言。」
黃瀨急得團團轉：「小赤司不是學生會會長嗎？也該管管學校裡的風言風語啊！我們明知道音樂教室沒鬧鬼，可不能任由他們繼續散播謠傳、危言聳聽啦！」
赤司依舊從容不迫：「怎麼管？讓哲也站出來說明情況？你覺得這樣可行？」
赤司的三問連發堵得黃瀨啞口無言。
「何況，我只要讓該明白的人明白就足夠了。」
末了，赤司話裡有話地如此說道。
——至於執行委員會最後有沒有更換全校合唱比賽的場地？
答案當然是沒有。
因為赤司會長親自帶領面部表情僵硬無比的執行委員長去體驗了一把「幽靈鋼琴」，並好心地將帝光籃球部一軍的致勝法寶「幻之第六人」的特技告訴了她。
「還有其他疑問嗎？」
會長大人的問題使朝日奈崎的表情僵得更厲害了：「多謝赤司會長。我謹代表執行委員會全體成員感謝您的大力幫助……」
赤司會長語氣淡淡：「不用謝，應該的。」
朝日奈崎苦笑連連：「啊哈哈……哈哈……哈……」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27
第61章 心有靈犀
下山時,朝日奈崎和赤司並肩走在千本鳥居的隧道中。
京都三面環山、一面臨水,濕度較高、冬冷夏熱。在這寒意十足的季節，花花草草仿佛都進入了冬眠期，失去了往日夏季裡的勃勃生機。視野所及的範圍內，最耀眼的是陽光下的紅色鳥居,儘管紅得張揚，依然沉穩地蹲守於山路，肅穆而肅靜。
朝日奈崎剛用狐狸繪馬開了赤司的玩笑，現在心情正好，腳步十分輕快。
與她不同的則是赤司的若有所思。
赤司視線微垂,盯著投映在地面的一條條影子,不知在思索什麼。連朝日奈崎提起開學後分班的事情,他也只是隨口應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而已。朝日奈崎很快便瞧出赤司的心不在焉。她對分班的情況本來就不算十分好奇，於是慢慢收起自己的疑問，不再打擾他了——當然，這其中應該有一絲賭氣的成分在裡面。
趁著初詣到千本鳥居走走的京都人很多，沿途雖然不至於擁堵不堪，卻不乏有人來來往往。朝日奈崎和赤司還沒回到禦本殿，就碰上了好幾個洛山同學，其中包括即將升入三年級的橋本。
「喲，真巧。早上好啊，赤司會長，朝日奈學妹。」笑容滿面的橋本目露促狹，「新年快樂！話說你們這是……新年的第一場約會？」
赤司避而不答：「確實挺巧——新年快樂，」意味深長地停頓兩秒之後，表情淡漠的赤司又在橋本糾結萬分的哀求視線中果斷把對他的稱呼補充完畢，「愛理。」
「咳！都說別叫我那個名……字……了……」橋本的抗議聲漸漸減弱，最終消散在赤司投注過來的意味不明的目光下。
面無表情的朝日奈崎默默扭頭偷笑了一會兒。但對方畢竟是學長，不能過分怠慢，因此她迅速轉臉救場：「新年快樂，橋本學長。」不知是不是錯覺，朝日奈崎總認為面前這位學生會副會長先生有時顯得有些脫線，特別是當他執著於「愛理」這個名字的時候。
朝日奈崎這一聲「橋本學長」果然挽救了橋本愛理君的脆弱玻璃心。橋本收起早已碎成渣渣的前輩威嚴，一邊巡視著四周、試圖從人群裡找到他想找的人，一邊不含期待地問道：「我看你們這是準備回去了吧？你們剛才有沒有碰到實渕啊？」
赤司確認道：「玲央？」
橋本點頭：「就是他。我們兩家住得挺近，所以商量好了一起來這邊參拜。結果那傢伙下車後到處亂竄，眨眼就不見人影了！」他挪回努力搜尋中的視線，「我在禦本殿附近沒找著人，說不定他已經跑到鳥居這邊來了呢。」
赤司半路走神，根本懶得留意身邊的情況。他倒記得主動向他們打招呼的那些洛山學生裡沒有實渕，至於碰到與否……赤司看看朝日奈崎。
朝日奈崎立即笑著回答：「沒有，我們沒遇到實渕學長。」
「哼，這傢伙。」橋本略顯不滿地輕哼，「算了，不管他，反正他也不會迷路。到走的時候，肯定是他急著找我搭順風車——否則這傢伙就得自己打車回家。」
正說著，被判定為「已失蹤人口」的實渕突然冒了出來：「橋本，你怎麼……哦呀？」他腦袋微微一歪，便看清了橋本對面站著的兩個人是誰，「這不是小征和小崎妹妹嗎？」
赤司沒說話，朝日奈崎沖實渕笑了笑：「新年快樂。」
「嗯，也祝小崎妹妹新年快樂哦！」不知是不是角度不對的緣故，實渕的笑容顯得格外嫵媚，「小崎妹妹和小征在約會？既然這樣……你們要不要去試試前面的那個小遊戲？小太郎和他堂姐正玩得起勁呢！」
朝日奈崎一頭霧水：「遊戲？」
經實渕大致解釋了幾句之後，朝日奈崎才弄明白他的意思。其實是神社翻出的花樣，在禦本殿旁邊的一小片空地上搭建了個檯子，請前來參拜的人們上臺隔箱猜物。在限定時間內猜對次數最多的人，除了能獲得最高祝福之外，還可以得到兩隻小巧的狐狸雕像。由於神社方面規定必須以情侶為單位參加這項遊戲，愛湊熱鬧的葉山才拉著同行的堂姐假裝情侶報了名。
「這裡畢竟是神社啊。」略覺不可思議的朝日奈崎喃喃道，「葉山學長膽子真大，也不怕……」稻荷神懲罰他？
實渕說：「小太郎玩心重，勝負心又強。不過依我看，他堂姐恐怕要拖他的後腿了。」
見赤司一臉對此不感興趣的樣子，橋本與實渕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開始鼓動面前這對現成的小情侶出馬參戰：「哇哦，聽上去很有意思呢！如何，你們也報個名吧？」
朝日奈崎面有難色，偷偷瞄了眼赤司：「可惜我不太擅長……」
——這和擅不擅長沒有半點關係，女生不都喜歡這種帶有探險性質的情侶合作嗎？
橋本和實渕理解不能，全都用「虧我們還看好你呢，沒想到居然是你先拒絕」的複雜表情默默瞅著朝日奈崎。隨即，他們又從朝日奈崎的動作中讀出了她的遲疑。接著，他們恍然大悟，明白朝日奈崎這是在徵求赤司的意見。
三人同時望向手握生殺大權的赤司。
身負多重視線，赤司緩緩啟口：「呵，無聊。」
實渕無語：「小征，你……」
朝日奈崎歎氣：「既然征君無意於此——玲央姐，等會兒就麻煩你幫我了。有葉山學長做榜樣，我們也可以組成一個臨時搭檔。」
赤司瞬間上演了神速冷臉技能。
實渕感覺自己今天穿得夠厚、不怕某人飆冷氣，所以笑眯眯地接話：「行呀！我們也來測測默契值究竟有多少。」
赤司的臉色晦暗不明。
朝日奈崎卻相當開心地問道：「現在就去？」
實渕招呼她：「當然了，走吧！」
裝聾作啞的橋本悄悄後退，惟覺此二人簡直作死：難道你們沒看見赤司他……不，你們絕對看見了！你們故意耍壞心眼！
弄清了這點的橋本毅然給跪：敢在赤司頭上作威作福？了不起的朝日奈！
一不小心就圍觀到赤司大神被女友和隊友聯手黑的場景，橋本愛理憂傷憂愁憂鬱了。
正當橋本在腦內模擬自己會被赤司如何報復、並暗地裡替朝日奈崎和實渕捏著一把汗的時候，赤司漫不經心地開口了：「實、渕、玲、央，橋本剛才找你找了很久。」
橋本連忙附和：「對的對的！我……」
實渕笑著打斷了他的圓場臺詞：「沒事啦，我不會耽誤回家的時間，你放心。」
——你越這麼說，我越不放心啊！
有苦難言的橋本猶作困獸之鬥：「實渕，人家朝日奈學妹明明有赤司會長可以幫她嘛！」他拼命使眼色，「要不然，我們在下面替朝日奈學妹加油？」
「應援可不如直接參與有意思。」實渕語氣輕鬆，「萬一小崎妹妹連累了小征，害他輸掉遊戲，那小征的不敗神話就破滅了。權衡一下，還是身無壓力的我最適合陪小崎妹妹報名。」
——激將法對赤司會長無效！快醒醒吧，實渕！
橋本繼續使眼色，眼角幾乎抽筋。
赤司抬起下巴，傲然道：「橋本，先讓你的眼睛休息片刻。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見識到什麼才是真正的百戰百勝。」
——激將法竟然起效了？！
實渕朝橋本眨眨眼。橋本張口結舌，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實渕。在這短短的三分鐘內，他覺得自己似乎憔悴了許多。
智勇雙全的實渕牢牢抓住功成身退的最佳時機：「嘛，小征倒對自己很有信心。」他頗為遺憾地沖朝日奈崎歪頭攤手，「你覺得呢，小崎妹妹？」
朝日奈崎說：「那我只能儘量不拖征君的後腿啦。」
赤司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拖後腿也沒關係，我們一樣能贏。」
…………
所謂的「隔箱猜物」，其實就是事先在一個小箱子裡面放一樣東西，然後讓人通過觸摸來猜測這個東西是什麼。遊戲的規則是只能憑藉觸覺，不能運用其他方式。一般男生更容易過關。女生的膽子相對較小，天生對未知的事物有種莫名的恐懼感，她們生怕箱子裡的東西是蚯蚓、蟑螂之類，往往不敢把手直接伸進箱子。有些克服不了心理障礙的女孩甚至會尖叫著放棄遊戲。
不過朝日奈崎可沒有這個顧慮。神社舉辦的小活動意在娛樂大眾，又不是整蠱遊戲，出題人絕不會把噁心的東西放進箱子。朝日奈崎自認膽子夠肥，每次出手前都不會停頓太久，並且她仔細摸索、認真思考，總能很快猜中答案，因此他們這一組的成績一直遙遙領先。
葉山姐姐是個聰明人，幾輪過後也看出了些門道，心理防線松了下來，漸漸放開手腳。
待遊戲進入最後一輪時，臺上只剩赤司朝日奈組合、雙葉山組合和另外一對二十多歲的情侶了。
在這至關重要的決勝環節，早就試圖通過某種途經打敗赤司的葉山摩拳擦掌，想方設法地提高答題效率。可惜第二個被放進箱子的物品摸起來方方正正，又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他和堂姐輪流猜了三次都沒回答正確，只得抱憾退場。
難倒葉山姐弟的物品是個普通的首飾盒。
接著，那對二十多歲的情侶也敗給一樣十分常見的東西——招財貓。
朝日奈崎親眼見證了對手們的陰溝翻船、相繼敗落，卻沒有一點得意的感覺。在她看來，自己這組能撐到現在很正常，因為赤司的推理能力超強，無論什麼東西，只要到了他手裡，稍微一摸便能確定答案，弄得朝日奈崎都不知道該不該順著他的思路作答了。
——她第一次在玩隔箱猜物遊戲時被搭檔牽著鼻子走。
朝日奈崎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按順序，這次是朝日奈崎先猜。朝日奈崎站在放著箱子的長桌前深吸一口氣，將手伸進紙箱。半分鐘的時間限制一到，她抽回了手。
隨後換赤司上場。結果赤司只用了幾秒鐘就示意裁判掐表。
先猜的人先形容，不過一旦說出明確的物品名稱，就等同於一次回答，所以他們必須先統一口徑，再最終敲定答案。
朝日奈崎說：「軟軟的，長長的，擅長馬術的征君應該經常用到。」
赤司則不假思索：「鞭子。」
裁判微笑：「恭喜二位！正解！」
即使葉山功虧一簣、與勝利擦肩而過，此刻他也不得不無奈地笑了起來：「唉，你們兩個真是心有靈犀，我算服了……」
第62章 一點就通
由於場上只剩赤司和朝日奈崎，所以他們這組等於是提前鎖定勝局。
旁邊有工作人員笑眯眯地說：「先恭喜兩位取得最終勝利！其實這裡還有一次猜物機會，不知兩位想繼續嗎？最後這個物品還挺難猜的呢。」
朝日奈崎回頭徵求赤司的意見。
赤司說：「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這就是最具赤司風格的回答。在他的人生詞典中，「勝利」這個詞絕對被賦予了不允許留下任何遺憾的獨特含義。
朝日奈崎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謝謝。我們打算繼續猜。」
剛領完一份安慰獎的葉山連歎氣的餘力都沒有了：「我說啊，你們兩個還讓人活嗎？不如趁早見好就收吧。當心猜不出來，砸了自家招牌，到時候可就……嘿嘿嘿。」
赤司根本就懶得與葉山一般見識，而是在一群圍觀女生既崇拜（針對赤司）又羡慕（針對朝日奈崎）的視線中和女朋友並肩站到最後那只箱子前。看來他是完全不願妥協，要勝就勝得當之無愧，讓別人無話可說、無路可走。
抱著好玩又好奇的心態圍觀赤司大展身手的實渕沖葉山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征的性格，何必再刺激他？」
方才朝實渕使眼色使到幾乎眼睛抽筋的橋本無奈搖頭：「最早刺激他的人是你吧？」不然這位大神也不會拉著女朋友跑來參加這種在他眼中簡直無聊透頂的遊戲了。
實渕壞笑：「因為真的很有意思嘛！難道你不想親眼見證赤司征十郎的失敗？」
「事實上，」橋本喟歎，「我認為我見證到的只是赤司征十郎的又一次勝利而已。我完全不明白你們為何總是斤斤計較于赤司會長的常勝不敗。所以說，擊敗神話就如此值得你們嘗試嗎？我真心弄不懂你們的想法。」橋本甚至覺得，像赤司這樣的人，即便失敗一兩次，也不過是為他光輝燦爛的人生中貢獻一則寶貴經驗罷了。
任憑他們議論得再熱烈，朝日奈崎也沒有說什麼，更不懼怕赤司又在無形中為自己招來了多少情敵。她深吸一口氣，只略感敬畏地瞪著面前的箱子。就算朝日奈崎表現得再如何淡定自若，內心深處也有些擔心箱子裡是老鼠或蟲子之類的活物。萬一抓了滿手毛茸茸或者黏糊糊甚至活蹦亂跳……
那畫面未免太嚇人，朝日奈崎不敢想。
她低聲問赤司：「我們誰先？」
赤司毫不猶豫地把手伸進箱子，用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不過這次赤司用的時間也比較長，快到半分鐘的時候才停止摸索，隨即告訴朝日奈崎：「裡面不是什麼值得害怕的東西。」
朝日奈崎覺得，就算箱子裡放了條毒蛇，赤司也照樣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捉住蛇的七寸。因此，赤司這個「不是什麼值得害怕的東西」的籠統形容本身已經足夠讓她開始心裡犯嘀咕了，畢竟赤司在她的印象中就是什麼都不怕。
在赤司無聲的眼神鼓勵下，朝日奈崎鼓足勇氣伸出了手。然後，她的指尖碰到了一個涼冰冰、硬邦邦的東西。
——咦？這是？
朝日奈崎不死心地又摸了摸，還把這樣東西拿起來掂量了一番。這件物品的形狀不太規則，總體呈柱狀，放在手心裡掂一下，分量不輕，觸感類似石頭。可說它是石頭呢，摸起來還像玻璃，而且棱角似乎挺多……
「征君？」
朝日奈崎看向赤司，後者卻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不必擔憂」的眼神。
赤司的胸有成竹讓朝日奈崎安心了不少。屬於她的半分鐘很快就用完了，裁判立即掐表，喊停了她的動作，接著請先猜的赤司先給提示。
赤司的提示居然是一個名字：「辛德瑞拉。」
此語一出，觀望中的葉山和實渕頓時雙雙一愣。
正苦苦思索自己究竟摸到了什麼的朝日奈崎猛然福至心靈了：「水晶！」
赤司將答案補充完整：「是水晶多面體。」
在葉山「居然這樣也行嗎」的驚歎中，裁判掀開箱子上的布簾，公佈了答案：「確實是水晶多面體！恭喜二位挑戰成功！」
實渕笑：「這真是，不服都不行。」
赤司和朝日奈崎以最高分贏得了獎品，準備離開神社，實渕等人則繼續往山上走，三撥人各自道別後便分頭行動。
當身邊只剩赤司時，朝日奈崎總算能把兩隻狐狸雕像用雙手托起來仔細觀察了。小小的狐狸雕得不算十分精緻，但勝在動作逗趣、表情可愛，扭頭抬爪的小狐狸尾巴彎彎的，一左一右並排放好，兩條大尾巴就對成了心形。
朝日奈崎觀賞了一會兒，捏起脖子上沒有蝴蝶結的那只狐狸，送到赤司眼前：「征君的。」
赤司的眼風掃過兩隻狐狸，反而拿走了戴著蝴蝶結的狐狸：「我要這個。」
朝日奈崎倒也沒有硬塞強奪的習慣，赤司想要哪個就是哪個，只不過——
「有蝴蝶的應該是女孩子吧？和征君的形象不太相符誒。」
赤司左手一抄，順便把狐狸帶進了自己的口袋：「這種東西難道不是彼此交換保存嗎？」
他說得似乎很有道理，朝日奈崎竟然找不著反對的理由。雖然仍舊感覺有些違和，不過朝日奈崎的關注點向來不會長久地停留在小事情上。
她從神社額外附贈的錦袋裡翻出了兩枚禦守：「挑戰到最後的獎品。征君喜歡哪個？」
外表幾乎一樣的戀愛禦守也沒什麼可挑的，赤司隨便撚起了一枚，握在手裡。
朝日奈崎忽然笑了起來：「總覺得這樣很奇怪啊，征君和狐狸也好、和戀愛禦守也好，都不太搭調的吧？」
赤司垂眼看她：「你的感慨真多。」
「因為我是女孩子。」朝日奈崎笑著回答，「據說女生比較敏感，也比較容易感慨。」
「啊，是嗎。」赤司面色平靜地調轉視線，不再看她，而是專注于腳下的石階，「崎，我打算今天下午回東京。」
過了好幾秒，朝日奈崎的聲音才傳進赤司耳中：「征君還是這麼忙呢……需要我送你嗎？」
「不必。」赤司直接拒絕了朝日奈崎言不由衷的送行計畫。
「哦。」
朝日奈崎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突然就有點悶悶不樂。她輕輕邁下一層臺階，剛才因取勝獲獎而泛起的些許喜悅正在慢慢散去。
兩人又默默前行了一段路，在即將走出神社的時候，赤司忽然發問：「如果遇到了困難，你打算怎麼解決？」
朝日奈崎被他的問題問得微微一怔：「困難？我的話，會試著找出解決的辦法吧？」
「很多困難沒有解決的辦法。」赤司為她攏了攏耳畔的頭髮，「比如說，如果我的父親用一個讓你無法反駁更無法拒絕的理由強制你和我分開。我想知道，你面對這種困難的時候會怎麼做呢？」
他的父親？強制？
朝日奈崎不禁回憶起自己與赤司的父親所見過的那一面。在她眼中，赤司的父親是個威嚴而不容旁人質疑的家長，如此嚴格到嚴苛的父親，能培養出像赤司這樣模範優秀的兒子並不稀奇。思維不算十分敏捷的朝日奈崎可弄不清這位先生究竟在想些什麼。
所以，被赤司言語中隱藏的深意稍微震撼了一把的朝日奈崎有點心神恍惚了：「怎麼做？好像我也不知道。不過，」她歎口氣，「我總歸是能堅持住的吧。有時候我這個人還挺固執的。」
赤司挑眉，不置可否。
朝日奈崎反問：「那麼征君希望我怎麼應對呢？」
「我嗎？」赤司回眸望向身後不遠處的山巒，那蜿蜒而上的千本鳥居層層疊疊，宛若人生命中無窮無盡的挑戰與鬥爭，「我只需要你完全信賴我就可以了。」
朝日奈崎失笑：「征君真是狡猾。你明知道你這麼說，我就更不可能被困難打倒了嘛。」
赤司對她的回答明顯十分滿意：「既然這樣，等到了我父親『請』你與他進行一番友好會晤的時候，崎可要記住今天的話，別輕言放棄才好啊。」
預感成真的朝日奈崎忍不住猶豫了一下下：「……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赤司一句話封死她所有的退路：「來不及了。」
朝日奈崎喃喃自語：「這種感覺略不妙。好在我的心臟還算堅強，估計可以應付得來。」
人在無奈到極點的時候就容易被激發出潛能，朝日奈崎覺得自己的潛能已經被赤司的三言兩語給激發到最大化了。
「征君。」
在站牌下道別前，朝日奈崎又喊住了赤司。
「怎麼？」
朝日奈崎斟酌再三之後才小聲問道：「話說征君的父親到底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雖然她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博取赤司先生的喜愛，但好歹也要讓她有個努力的方向吧？如果她連該注意的細節都不清楚，豈不太過糟糕了嗎？
赤司嘴角微揚：「我父親喜歡什麼類型無所謂。如果你想徹底打敗他，那你不妨先成為他欣賞的類型。我相信你一定沒問題。」
——這算是，來自敵人內部的軍情和鼓勵？
朝日奈崎撲哧一笑：「好的，我知道啦。」
第63章 赤司之父
仿佛為了證明赤司這個人的預見能力有多麼強悍，在他說起那個關於「友好會晤」的話題後的第三天，朝日奈崎就被赤司征臣「召見」了。
赤司先生是個碰到問題就迅速出手的人，因此他也不打算給兒子欣賞的女孩留太多準備時間。奉命半路攔人的司機把車開到了剛走出超市的朝日奈崎的面前，解釋情況、請人上車，隨後直奔位於京都郊外的別院，一系列動作毫不拖泥帶水，充分體現出赤司家員工的高效率。
已經提前被赤司打過預防針的朝日奈崎實在沒機會也沒心情扮演一個惶恐不安的少女，大腦空白的她一路上都保持著高深莫測（並不）的淡定。
直到朝日奈崎跪坐在赤司征臣的對面時，她的表情依然沒有什麼太大變化。
赤司家的別院是典型的傳統日式庭院，透過半開著的紙拉門，能看到和室外有一汪小小的、遊著錦鯉的池塘，水畔的草木尚未返青，仍是一片蕭條景象。庭院裡稀稀疏疏地栽了一些植物，不過，在這春冬交替的寒冷時節，能夠傲立其中的唯有牆角的松和梅。為數不多的石燈籠默默守護在由碎石和卵石鋪就的蜿蜒小道旁，凜冽的風使院中的枯山水顯得格外深邃靜謐。
雖然難得能觀賞到如此純粹又不失自然的傳統庭院，但這卻不是朝日奈崎第一次走進赤司家的別院。她曾經被拜託幫忙送檔，頗為無奈地造訪了這座典雅的別院，並且在學生會那位女書記員的苦苦哀求下，不止一次地替人跑腿，簡直快把自己跑到沒脾氣。
赤司對此不做任何表示，而朝日奈崎總感覺他是故意縱容屬下瀆職。
來過幾回且記性不錯的朝日奈崎甚至知道，從外廊繞過這間和室，後面就是赤司的書齋，而他經常在那裡看書、練字或者下棋。
因此，朝日奈崎並不覺得自己處於一個十分陌生的環境中。
她態度恭敬地向赤司征臣問好後，便端端正正、目不斜視地跪坐在疊席上，既不局促，更不慌張，就像她本該如此平靜，哪怕她面對的是來自赤司之父的審視。
「……你，」沉默許久之後，赤司征臣收回視線，「似乎並不驚訝於今天的會面？」他用的是疑問句，偏偏語氣平淡得很。
——這種說話方式令人瞬間無語地熟悉。
朝日奈崎馬上就明白了：她即將迎戰的是加強版赤司征十郎。這倒與她設想的差不多。
「想必我說謊也瞞不過您。」朝日奈崎莞爾，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居然能在「見家長」的巨大壓力下露出微笑是一件稀奇事，「所以我說實話吧：征君事先提醒過我了。」
赤司先生無聲地勾了下嘴角：「呵，征十郎還是老樣子，總喜歡做些無用功。」
說完，他就又開始惜字如金了。
於是朝日奈崎也明智地閉上嘴巴不再吭聲。當然，她更不會傻兮兮地主動詢問赤司先生把自己召喚到別院來的意圖。
說實在的，這位赤司先生威嚴赫赫、氣場不小，如果可以的話，朝日奈崎真心不希望因自己的愚蠢言辭而惹怒他。何況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的能耐，別說與之鬥法了，恐怕她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目下最好的應對措施則是兵來將擋、見招拆招。
默不作聲的赤司征臣再度以其獨有的方式對眼前的這個小姑娘進行了一番評估，試圖在她身上找出足以吸引一個赤司的特質。
有時候，有些事情單純用眼睛是無法衡量的。
不如換個方法。
赤司征臣自疊席上起身，拉開身後的障子。被障子遮住的是一套擺放整齊的插花用具，從花剪、花材再到花瓶，一應俱全。
朝日奈崎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如你所見。」赤司征臣重新坐下，「在方才來訪的客人中，有一位極其擅長花道的女孩子，她與我們赤司家頗有淵源，而我個人認為她將來必定會成為一名嫺靜優雅的好妻子。」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朝日奈崎，「對花道的理解能展示出一個人的品性。假設你聽懂了我的言外之意，那麼——這裡還有一些東西可供你選擇。」
朝日奈崎緩緩地將目光移向赤司征臣，輕聲說道：「赤司先生，能展示一個人的品性的方法有很多。」
赤司征臣頷首：「沒錯，除了花道之外，茶道、棋道也可以。」
朝日奈崎沉默了半晌，終於還是接受了挑戰。
在赤司征臣無言的注視下，朝日奈崎先取出一隻造型古樸的長頸瓶——可惜她說不清這只瓶子的來歷——掂了掂，發現裡面的水足夠多，便放在身前的疊席上備用。然後她從花材裡選出了一根曲折的松枝和一朵粉紅色的山茶花，隨手將松枝斜倚在瓶口，再讓山茶花偎依著松枝，就這樣簡單地完成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件插花作品。
朝日奈崎將花瓶往前推了推。
她的作品讓赤司征臣略覺意外：「這麼說來，你對花道還算有些心得？」
朝日奈崎從容應答：「我只觀摩過一場校內的插花比賽。」
「是嗎。」赤司征臣眼中的質疑與審視在不知不覺中減少了幾分，「用松樹比喻征十郎、山茶比喻你自己，確實是一個符合現實的組合。」
畢竟連剛才那位技藝高超的名門閨秀都明確指出粉紅色的山茶花代表著「克服困難」。
朝日奈崎微歎：「赤司先生，經過您的解釋，我才知道原來拙作是在表達我和征君。實際上我什麼都不懂，也不清楚這些植物分別代表什麼含義，我只是憑著感覺認定它們搭配在一起挺不錯。」
憑感覺？
赤司征臣皺起眉頭：「這就是你對人生的態度？未免太草率了。我不禁合理地懷疑，你與征十郎之間究竟是不是認真的了。」
朝日奈崎不知道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什麼叫「認真」？什麼又叫「不認真」？
也許是看出了朝日奈崎的遲疑，赤司征臣語氣強硬，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告誡道：「小姑娘，人心善變、感情易淡。你的心裡缺少堅定不移的力量，我並不看好你和征十郎。出於各方面的考量，我希望你能主動離開。換個地方、換所學校，你隨便選，哪怕國外也行。要知道，關於征十郎的妻子，我心裡已經有了更好的人選。」
——哇，何等天雷狗血的節奏。
不知怎麼，朝日奈崎忽然有點想笑。小說果然是源于現實又高於現實的，這不，她也有幸親身體驗了一把小說和電視劇裡經常使用的強制分手老梗了。梗雖然快被用爛，但赤司征十郎又豈是這麼容易就乖乖聽話的人？
心存疑惑的朝日奈崎忍不住反問道：「您怎麼就知道征君一定會滿意於您為他選擇的妻子呢？」
赤司征臣說：「他不需要滿意，只需要絕對服從。」
絕對服從？這真是一條耳熟的宣言。「有其父必有其子」的箴言在赤司父子的身上被發揮得淋漓盡致。可惜霸氣的言論並不能讓朝日奈崎懼怕或退縮。
「原來如此。」朝日奈崎嘴角含笑，「所以說，您的見解就像我的插花一樣。」她捧起花瓶，放在赤司征臣的面前，「您瞧，我是憑著感覺把它們搭配在一起的。而您，尊敬的赤司先生，不也是憑著自己的感覺把征君和另外一位女性搭配在一起了嗎？」
在赤司大家長的視線壓力下，朝日奈崎表情促狹地笑著反將了他一軍：「按照您的理論分析，您的人生態度好像也很有問題。」
「……」
和室內安靜了好一會兒。
赤司征臣眼中的冰霜慢慢褪盡，表情也有所鬆動，仔細看去，他望向朝日奈崎的目光中好像還隱含了幾絲贊同與認可：「呵，伶牙俐齒的小姑娘。」
朝日奈崎骨子裡的倔勁促使她不願低頭：「愧不敢當。」
「你不肯退讓？」赤司征臣目光如炬，眼神炯炯地盯著朝日奈崎，「小姑娘不害怕嗎？」
——當然害怕！您可是那個赤司魔王的父親大人啊！
然而，事已至此，再露怯豈不太沒出息？
朝日奈崎只好硬著頭皮對上赤司征臣的眼睛：「十分抱歉，還請您原諒我的無禮：我實在沒能找到退讓的理由。」
「很好。」赤司征臣此刻的表情喜怒難辨，「很好。」他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然後才用複雜的眼神盯了朝日奈崎許久。
其實赤司征臣早在新年聚會之後就派人去調查朝日奈崎的詳細背景了。他決不允許自己的兒子身邊出現任何來歷不明的人物。誰知調查後才發現這個小姑娘的身世挺麻煩，還牽扯到了有棲川家當年極力隱藏的秘密。儘管這個無關緊要的秘密在大多數人看來根本就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可是知情者們都不想自找沒趣，所以沒人戳穿。
如果那份調查報告是真的……
赤司征臣深知，能送到自己手上的報告，其真實性絕對可靠。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小姑娘就……
赤司征臣向來不是一個喜歡冒險和刺激的人，但商人的天性使他從不拒絕高回報背後附帶的高風險。
何況他對這個小姑娘印象尚可，總體而言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赤司征臣的觀點很明確：既然小姑娘的人品沒有問題，又是征十郎自己選的，且態度堅決、不容長輩反對，那他這個做父親的不如暫時保留意見，先看看他們能走到哪一步再說。
心思深沉的赤司征臣當然不會被朝日奈崎瞧出破綻。
他重新換上了威嚴的神情，用上位者慣有的語氣對朝日奈崎說：「好了，朝日奈君，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會派人把你送回……」
「父親。」
就在朝日奈崎為對方竟然稱呼了自己姓氏的行為而感到有些訝異的時候，赤司的聲音突然自她的身後傳來。接著，她便看見面前的疊席上投下了一道長長的人影。
明知道男朋友很有可能是專程跑來救場的，朝日奈崎仍然忍住了回頭的衝動，在赤司征臣挑剔的目光下挺直了脊背。
反觀赤司征臣，他倒是一點也沒有被兒子抓包後的尷尬：「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你們自便。」
「是的，父親。」
堵在門口的赤司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然後向前走了幾步，彎腰托住朝日奈崎的手肘，把她從疊席上扶了起來。
「即然這樣，我們就不多打擾您了。請允許我們先行告退。」
赤司的敬語用得很到位，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卻與恭順敬畏相差甚遠。
朝日奈崎抓住赤司製造的機會，同樣適時而婉轉地提出了想要離去的意願。
赤司征臣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
片刻後，被赤司牽著走出了和室的朝日奈崎還在默默思索一個困惑了她將近兩個小時的問題：赤司先生非要見她一面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朝日奈崎覺得，剛才經歷的事情好像有些超出她的預料。她原本以為自己必然要上演一齣執拗到底不服輸的大戲才能打動赤司先生——也許做到這種程度都無法撼動他的權威。
萬萬沒想到……
另外，最後那個「朝日奈君」又是怎麼回事？那位赤司先生這麼容易就認可她了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27
第64章 馴馬場上
那位眼光挑剔、要求超高的赤司先生當然不會這麼容易就認可朝日奈崎。
作為赤司征臣的兒子，對自家父親的手段和心態均十分瞭解的赤司不會告訴朝日奈崎，他只是用不反對來表達不支持。也就是說，朝日奈崎並沒有通過長輩這一關。
不過，雖然沒有大獲全勝，但朝日奈崎同樣沒有一敗塗地，從剛才簡短的對話中能聽得出來，這次的會面畢竟還是有些效果的。
因此赤司完全不問朝日奈崎的戰果如何，只牽著她的手沿著外廊慢悠悠地向前走。
赤司不關心的事情，朝日奈崎也不主動提。經過本次與赤司父親的短暫交鋒，她已經看出對方的段數有多高了。雖然她心裡難免還保有一絲幻想，但她同樣知道自己距赤司征臣的高標準還差得很遠很遠。
即便如此又能怎樣？
朝日奈崎覺得自己必須學會務實，她是人不是神，只能儘量做到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好程度，至於嚴重超出她個人能力的無理要求，她表示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哪怕強迫自己也做不到的話，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誇下海口，免得最後徒增煩惱。
就這樣，兩人各懷心思又各不外顯，一時間居然沒有半點聊天的意思。
在途經通往馴馬場的小路時，赤司停下腳步。略加思索之後，他側頭問身邊的少女：「你接下來有什麼其他安排嗎？」
朝日奈崎搖頭。
何止沒有安排，由於父親今天中午加班不回家，她連做午飯都不著急，簡直就像專門把時間空出來應付赤司家這對父子似的——朝日奈崎有預感，赤司不會無緣無故問她的行程計畫，一旦他刻意詢問，那必然代表著他心裡已經有想法了。
事實證明她的預感神准。
「唔，既然來了，又難得有空，不如我帶你去後面的馴馬場看看？」
赤司如是說道。
這根本就是不容她拒絕的語氣嘛！
朝日奈崎報復性地掐了下赤司的手指，然後鬆開，故意裝出一臉苦惱的表情：「我沒有馬具，而且我從沒見識過真正的馬。難道我去馴馬場只為了親眼『看看』這種生物究竟長什麼樣子、順便觀賞你的馬上英姿？反正我是不敢自己騎著馬四處溜達。」
「去了你就會明白，馬的性格很溫和。」赤司重新牽起她的手，「至於騎馬，我教你。」
——他教了，她就一定學得會？
對此，朝日奈崎有點懷疑：「能行嗎？」
赤司瞥她：「不試怎麼知道。」
他說得太有道理，朝日奈崎竟無法反駁，於是就這樣被一路帶進了馴馬場。
饒是早有心理準備了，朝日奈崎依然被馴馬場的占地面積震撼了一下下。
小小的震撼過後，朝日奈崎站在馴馬場邊的木質頂棚下，看著赤司有條不紊地吩咐傭人去牽馬、套馬具。
當傭人低聲詢問赤司是否需要準備女式防護背心的時候，赤司回頭看看朝日奈崎，然後吩咐道：「不必了。把我以前用的護具找出來。」
在等待的過程中，赤司簡短地講解了一番騎馬須知。
「所以……我只要乖乖坐好別亂動就行？」朝日奈崎稍微抓住了一點要領，「似乎很簡單的樣子誒。」
赤司搖頭，「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另外，即使心裡害怕，也絕對不能尖叫。」
朝日奈崎笑著抗議：「什麼啊，我膽子有那麼小嗎？」
赤司接過傭人遞來的護腿，一邊親自給朝日奈崎示範護腿的戴法，一邊告誡道：「不要太自信。總之聽我的指揮。」
「是、是，少爺！」
朝日奈崎半開玩笑地應著。
由於朝日奈崎今天穿了一身休閒運動衫，不需要特別換裝，只套上護腿就可以，這免去了很多麻煩。在她戴完護腿之後，赤司還不放心地又查看了一遍。
「怎麼樣？戴得還不錯吧？」朝日奈崎頗有成就感。
赤司卻拿起頭盔，「好了，抬頭。」
朝日奈崎聽話地微微抬頭。
一頂灰色的頭盔落在了她的頭上。
朝日奈崎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只聽耳畔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隨即，一個溫熱柔軟的東西悄然無聲地覆上她的嘴唇。沒等朝日奈崎反應過來赤司究竟趁機做了什麼，對方就迅速離開了，徒留她氣鼓鼓地瞪著眼前又重新開始為她戴頭盔的傢伙。
「你怎麼能……」
「別說話。」赤司眼中含笑，「否則調節帶就扣不緊了。」
當赤司幫她收緊下巴帶的時候，朝日奈崎忍不住晃晃腦袋：「真重。」
「別動。」赤司不得不騰出一隻手托住她的頭，「對你來說也許重了一點，不過這是最適合冬天用的頭盔。」
戴好頭盔後，朝日奈崎終於被赤司批准說話了。
她如釋重負般地呼出一口氣，感慨道：「只是想試著騎騎馬而已，這麼麻煩。」
赤司滿意地鬆開她，「現在，戴上手套。」
——馬已經被牽來了。
雖然朝日奈崎不懂相馬，卻不妨礙她判定這匹馬外在的優點。首先，馬十分漂亮，渾身雪白、兩眼有神；其次，馬的小跑動作流暢，停在赤司面前的動作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不管怎麼看都顯得賞心悅目。
赤司認真地檢查起馬鞍和馬轡。
朝日奈崎注意到赤司的表情在這匹馬湊到他身邊的時候瞬間柔和了不少，由此可見，這必定是赤司的「御用馬」。
不過……為什麼只牽出來了一匹馬？
朝日奈崎翹首以盼，然而並沒有盼來第二匹馬。她無奈地問道：「征君，我的馬呢？」
「它就是你今天的搭檔。」赤司安撫意味十足地拍拍還在蹭著他的白馬，「來認識一下，這是雪丸。」
朝日奈崎和雪丸對視了一下。
這種感覺有點詭異。
儘管赤司告訴她，雪丸很溫順，可是不知為何，朝日奈崎反而感覺這匹名為「雪丸」的馬應該不溫順。它的眼中帶著倨傲的神情，那表情簡直和赤司睥睨旁人時如出一轍。
該說物肖其主嗎？
朝日奈崎默默移開視線，開始在心裡祈禱自己千萬別被雪丸甩下馬背了。
「站左邊，抓韁繩和馬鬃——抓穩！踩馬鐙，不要亂晃身體！點地起跳……不錯，繼續……好了，不要有多餘的動作，腰挺直，看前方。」
片刻後，隨著赤司一聲接著一聲的沉穩指令，悟性不錯的朝日奈崎成功學會上馬。在整個學習過程中，朝日奈崎咬緊牙關，堅決不肯說一句話，生怕自己一張嘴就先扯出一嗓子驚呼、被事先提醒過她的赤司嘲笑。
——這麼丟人打臉的事情，她才不要做啊！
赤司的場外指導持續進行中：「這個時候不管你看手還是看韁繩都於事無補。直視前方的路，別害怕，放輕鬆，雪丸能感知到你的心情，如果你害怕了，它會欺負你。」
馬也會欺負人嗎？！
朝日奈崎欲哭無淚，終於領悟到什麼叫做「騎馬難下」。她現在有充分的理由可以相信，赤司絕對就是故意騙她來學騎馬的！
因為這傢伙根本就是袖手旁觀，他所謂的「教」，真的只是口頭指點，沒有半點親自下場教導的意思。
結果，對上馬悟性極高的朝日奈崎在接下來的學習中完全不得要領。她只敢抓著韁繩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連雪丸都開始不耐煩地擺首噴氣。如果不是赤司的硬性命令，估計它早就毫不客氣地把朝日奈崎撂下馬背了。
雪丸的聽話也無法令朝日奈崎安心使用馬鞭督促它前行。一人一馬僵持了足有半小時，雪丸才慢吞吞地邁開了步子。
雪丸腳步倒是輕快，可把它背上的人顛得五臟六腑翻江倒海。朝日奈崎克制住自己想跳馬逃跑的衝動，頭也不敢亂動：「怎麼讓雪丸停下來？」
赤司老師回答道：「身體不要搖晃！稍微勒一下韁繩，雪丸會明白的。」
朝日奈崎試圖掌控韁繩，卻不知赤司說的「稍微」到底該稍多少微，於是她的嗓音顫抖了：「征君！」
——救命！
接收到來自女友的求助信號，眯著眼睛抱著胳膊圍觀了半天的赤司這才喚了一聲愛馬的名字：「雪丸，停下。」
雪丸立即停止了對朝日奈崎的戲耍。
由朝日奈崎傾情演繹的搖搖欲墜版騎馬之旅就此落幕。
「崎，你的控馬水準未免太差了。」赤司語氣淡淡的點評如影隨形地鑽進朝日奈崎的耳朵裡，讓她不想聽都不行，「果然還是天賦欠佳啊。」
朝日奈崎的羞惱幾乎突破天際：「……赤司征十郎！」
赤司走過去，從朝日奈崎的手裡接過韁繩，「需要我教你下馬嗎？」
仍在賭氣中的朝日奈崎不願下馬，也不搭理赤司，只把頭撇向另外一邊，就是不和他說話。
赤司並不生氣，轉身牽著雪丸慢慢溜達起來。
「今天的學習時間畢竟有限，能堅持這麼長時間已經很不錯了。」知道朝日奈崎在彆扭些什麼的他出言安慰道，「下次繼續努力。」
本來還挺生氣的朝日奈崎看著前面那顆紅色的腦袋，忽然覺得有些想笑：能讓赤司主動給她牽馬，感覺好像也不賴啊？
——誰讓他故意害她出洋相呢？
活該。
第65章 人多嘴雜
在圍著場地轉了小半圈之後，赤司以「照這樣下去到晚上你也別想體會禦風賓士的感覺」為藉口，動作利索漂亮地翻身上馬，坐在了朝日奈崎身後。
事情發展的實在太快，只聽赤司一聲令下，原本還四蹄穩站的雪丸立即歡快地撒開丫子奔跑起來。朝日奈崎剛想說點什麼，卻被灌了滿嘴的風。她承認自己膽小、不敢看前面，只好緊張地抓住赤司的胳膊。反正韁繩有赤司掌控，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讓自己掉馬。
「放輕鬆。」赤司愜意地將下巴抵上她的肩頭，在她耳畔低聲吩咐著。
朝日奈崎欲哭無淚：怎麼放輕鬆？求指教！
隨著雪丸跑得越來越快，朝日奈崎的心跳也越來越快，揪著赤司的手也越抓越緊。赤司不動聲色地調整一下姿勢，然後對朝日奈崎說：「試著抓住韁繩，但別用力，握在手裡就可以了。」
朝日奈崎穩了穩心神，一邊拼命暗示赤司不會讓自己摔斷脖子，一邊依言去撈韁繩，虛握在手心裡，並不真正使勁。
赤司卻在此時鬆開了韁繩，嚇得朝日奈崎差點驚呼，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逃避現實，就看到自己的雙手被赤司白皙有力的手包住了。
並且他又開始在她耳邊吹氣：「安心，我會保護你。」
朝日奈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生氣還是該害羞，這兩種情緒相互拉扯了一番，最終化為她臉上的木然。
——嗚嗚馬跑得太快了萬一手滑失控了怎麼辦！
——都是征君這個大笨蛋的錯啊好好的學什麼騎馬！
——不對就算學騎馬也沒問題可是他不該這樣折騰人啊！
——她發誓只要能平安著陸這輩子就再也不靠近馬了行不行！
表情木然的朝日奈崎內心不停呐喊，可惜罪魁禍首聽不到。更可惡的是那個坐在她身後的罪魁禍首還用明顯帶有笑意的嗓音告訴她該左轉了、該右轉了、該勒緊韁繩了、該夾馬腹了……
總之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煩不勝煩。
朝日奈崎終於忍無可忍：「我才不知道哪邊是左哪邊是右啊！」
結果開口說話的下場就是又被灌了一嘴揚塵風。
赤司的輕笑聲清晰地傳進朝日奈崎的耳朵，隔著幾層衣服，她都能感覺到貼在她背後的赤司的胸膛在震動著。
朝日奈崎氣得乾脆抿緊嘴巴，再也不搭理後面的人了。
偏偏赤司還不肯完全放手，時不時引導著雪丸騰空跳躍、靈活地穿梭在馴馬場深處的樹叢裡，這讓朝日奈崎提心吊膽，生怕出什麼狀況。
在繞過前方的又一棵灌木之後，赤司突然一扯韁繩，雪丸會意，急速轉頭回奔。
這種瞬間急轉漂移的感覺委實太驚悚，比坐過山車還刺激。朝日奈崎憋了許久的氣當場被嚇得爆發了：「赤！司！征！十！郎！你這個大混蛋！」
她的聲音被風吹散，即使拼盡全身僅存的力量喊出這麼一嗓子，也沒能讓赤司動搖分毫：「崎，你的身體太僵硬了。」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朝日奈崎還給赤司的回答是反手使勁掐了他一把。
赤司居然還笑得出來：「雪丸！」
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雪丸飛奔的步伐漸漸慢了下來。
朝日奈崎怒道：「放我下去！」即使借她一副熊心豹子膽，平時的朝日奈崎也很難能用這樣的語氣沖赤司下達絕對命令。
赤司不以為忤，反倒笑著對氣呼呼的朝日奈崎說：「其實雪丸很聽話，不會輕易把你甩下馬。就算你剛才喊得那麼響，對它也沒有任何妨礙。」
朝日奈崎簡直快被氣哭：「混蛋！欺負我就這麼好玩嗎？」她都快被活活嚇死了好嗎！
赤司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並沒有欺負你的意思。」
朝日奈崎推他：「別碰我！」
下馬後，朝日奈崎賭氣不理赤司，連瞧都不瞧他一眼，只顧自己整理方才被風吹得亂糟糟的額發。哪怕赤司好心幫她撫平腦後翹起的頭髮，她也一律用自以為兇狠的動作拍開赤司的手。
女孩子有些發紅的眼眶不禁使赤司毫無誠意地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
不過，她現在的樣子可比剛被他「解救」出來的時候好多了，至少，那種沉鬱到沒有生機的、類似自暴自棄的表情已經從她臉上消失殆盡。
對於不喜歡事情失控的赤司而言，消沉而鬱鬱寡歡的朝日奈崎可不是他所想見到的。
因為時間關係，朝日奈崎很快就提出自己要回家了。
臨走前，她表情淡淡地回頭對送她的赤司說：「你不來也可以，我能堅持住——我可不像你想像中的那麼脆弱。」
「我從來不認為你有多脆弱。」赤司笑了，他知道以朝日奈崎的頭腦，想通他剛才所作所為的目的並不困難，「不過，我瞭解我的父親。如果我不現身，他會認為我對你並不重視。只有當我對你的重視程度遠遠超出他的預想，他才肯用認真的態度正視我們的事情。」
——所以你對我的重視程度到底……
這句話在朝日奈崎的心頭縈繞了半天，但她終究沒有膽量問出來。
然而赤司卻提起了另外一個看似不相關的話題：「『征君』這樣的稱呼，下次不要在我父親面前使用。」
「……誒？」朝日奈崎微愣。
赤司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難得露出了一臉厭棄的表情：「赤司家可不止一個『征』君。」
「……好的，我知道了。」朝日奈崎說完就低頭咬住下唇，防止自己笑出聲來。
雖然不敢當著本人的面說——但是有的時候，吃醋的征君確實很可愛。
為了轉移注意力，朝日奈崎也開啟了一個表面上看似與前一話題關聯不大的話題：「一直還沒想起來問呢，征君有沒有在國外留學的未婚妻——就像電視劇裡常演的那樣的名門閨秀？一般大家族都會這樣的吧，先給兒女訂下婚約之類的。」
赤司看了她一眼，眼神裡飽含了各種令人為之臉紅的深意，「已經開始關心你的競爭對手了嗎？我很高興你終於有些未來將要被冠上赤司之姓的覺悟了。」
「……說什麼呢啊！」朝日奈崎羞惱至極，「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赤司微歎：「在我看來，這可不是一個隨便聽聽的問題。就我個人來說，如果一定要用聯姻的方式穩固事業的話，那只能證明赤司家徹底蕭條了。所以我決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朝日奈崎默然。
赤司回答這個問題時的表情既鄭重又凝重。因此，這回的偶然好奇是朝日奈崎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赤司面前提起關於大家族聯姻的問題。
不算長的寒假很快就過去了。自從朝日奈崎被赤司的父親召喚到別院進行了一場「友好談話」之後，她就沒再與赤司見過面。究其原因，無非是赤司太忙——他假期裡的應酬似乎一個也沒少。赤司征臣不會因為朝日奈崎的存在而減少讓兒子接觸其他人的機會，可以這麼說，他老人家根本就是無視了兒子已有女朋友的事實。
某次晚宴結束後，連夜從東京趕回京都的赤司一邊解開脖子上的領結，一邊為父親的幼稚感到可笑：莫非他以為這樣就能讓自己知難而退？別開玩笑了，完全不可能。
於是，這場因雙方理念不同引發的沒有硝煙的戰爭很快就變為赤司家父子間的無聲鬥法。
最後連多年來服務于赤司家的老管家都快看不下去了：「少爺，老爺不介意您和朝日奈小姐的事情，他只是希望您能說幾句讓他順心的好聽話——老爺畢竟是您的長輩。」
赤司嗤之以鼻：「他什麼時候不讓我參加這些無聊的宴會了，我再考慮也不遲。」
老管家苦口婆心：「若是您先服軟，老爺就會收手。這樣往返于東京和京都，實在沒必要。」
赤司：「做不到。」
老管家：「……」
——閉環。
在這之前，很多人都聽說赤司家的少爺喜歡上了一個家境普通的同校女生。原本大家覺得這位平素低調做人高調行事的少爺應該是到青春期（？）了，估計玩玩就完，不會太認真。誰料赤司征臣竟特意前往京都會見兒子的女朋友，這令多數自覺聰明的聰明人們產生了一些不該有的想法：莫非……？難道……？也許……？
一時間，來自各方的試探都堆到赤司的眼皮子底下了。
面對赤司「究竟是誰多嘴洩密」的質問，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答曰：「嚴格上講，老爺並沒有控制消息，也沒有讓下面的人保密。只要有心，必然能查出老爺那天在京都見過朝日奈小姐。」
赤司不辨喜怒地說了句：「果然人多嘴雜。」
老管家心領神會：「好的，我明白了。」
所以，當朝日奈崎在開學後的某天又被千恩萬謝的書記員委託去給赤司送學生會新入成員資料的時候，發現別院的人煙貌似更加稀少了：「征君這裡真是越來越安靜。」幾乎連負責灑掃的傭人都不見蹤影。
赤司回答：「因為我不打算養太多鸚鵡。」
朝日奈崎不明覺厲：「聽起來好像很深奧的樣子……」
第66章 膽子見長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年一度的情人節又到了呢。」
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的人正是吃完午飯閑來無事托著下巴發呆的風早理花。
「哦，是嗎。」
正對下學年社團納新場地規劃建議書進行最終審核的朝日奈崎興致缺缺地回復了她，語氣要有多寡淡就有多寡淡。
以朝日奈崎個人的觀點，倒不如說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又要迎接新學年和新學生了。之前傳得沸沸揚揚的「取消高二重新分班制度」的提案已經確定被駁回，也不知道他們這些即將升入二年級的學生的分班結果究竟如何。
風早理花一副「可悲的我已經對這糟心的世界徹底絕望」的表情：「親愛的小崎同學，有句話我必須得說：近朱者赤。你現在真的越來越像赤司大神——各種意義上的。」
朝日奈崎不為所動：「我也必須得說，你這句話已經在我耳邊念叨過很多次了。」
風早理花撇撇嘴。
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始唉聲歎氣：「可惜情人節那天是星期五，聽說籃球部的訓練照常。如果這個消息沒錯的話，那我心心念念的甜蜜約會就沒戲啦！唉，男朋友在籃球部真是個悲傷的故事，他們的訓練超級多啊！連情人節都不能休息放鬆一下？」
朝日奈崎卻顯得十分理智，「我記得情人節不是法定節日。」
所以學校不會專門為情人節放假，籃球部更不會專門為情人節而中斷訓練。
風早理花抱怨道：「拜託哦，稍微人性化一點不可以嗎？籃球部裡好多都是有家室的人，讓沒辦法在情人節和女朋友約會的部員帶著一腔怨氣訓練，真的能有效果？分明就是事倍功半嘛……誒嘿，對了！」她突然湊近朝日奈崎，成功將後者逼退了幾分，「我說小崎同學……」
朝日奈崎警覺起來：「……怎麼？」
「嘿嘿！」
風早理花笑得別有用心，笑得朝日奈崎脊背泛涼。
但見方才還在垂頭喪氣的風早理花以一種指點江山、揮斥方遒般的動作——此舉差點將她放在課桌上的空便當盒掃落——猛一抬手：「決定了！就由你去對他們的隊長施展美人計，讓他暈頭轉向地取消情人節當天下午的訓練吧！」
反正隊長是她男朋友，美人計肯定沒問題。
罔顧風早理花那「我真是機智」的自我吹噓，朝日奈崎好氣又好笑地抄起手邊的練習冊砸向這個沒心沒肺的損友：「你自己去！」
風早理花邊躲邊笑：「嘿，我不敢。何況，你樂意看到別人當著你的面勾搭赤司大神？」
砸不到人的朝日奈崎乾脆起身在風早理花的肩上不輕不重地捶了一拳：「胡說什麼呢！」
挨了一拳的風早理花不死心地繼續打趣道：「我沒胡說。難道赤司大神不樂意和你約會？根本不可能的好不好！這應該是你們正式交往後的第一個情人節吧？真到那天，你自己回家、赤司大神在學校訓練？想想就覺得你們兩個沒情調。」明明平時秀恩愛秀得那麼旁若無人。
朝日奈崎反駁：「約會不一定非要在情人節。哪天不一樣？」
「如果連情人節那天都不約會，平時豈不更……」注意到朝日奈崎的表情有些不對勁，風早理花一愣，迅速反應過來，「咳，哪天約會都一樣的啦，一樣！話說我覺得最近新開的那家咖啡店不如之前的好，話說每次約會都跑咖啡店的感覺也不太妙……」
她欲蓋彌彰地轉移話題，開始苦惱週末約會去哪兒。
朝日奈崎並沒有戳破風早理花語氣裡的生硬，因為她知道對方轉移話題只是源於好心。
其實，當她聽到風早理花說籃球部星期五下午的訓練照常時，心裡不是不失落，但這股失落很快就變成了釋然。儘管還是有點惆悵，可朝日奈崎明白，赤司是個既嚴以律己又嚴以待下的隊長，他絕對不會放鬆對自己的磨練，同樣更不會允許部員有半分鬆懈。
至於美人計——即使是提出建議的風早理花本人也清楚，那只是開玩笑而已，根本不可能成功。朝日奈崎並不妄想著用自己的影響力強制打亂赤司的節奏，她不會更不願這麼做。
風早理花念叨了半天，最後終於說到要害處：「我怎麼能把情人節巧克力忘了啊！呐，小崎，你星期四下午沒有社團活動吧？要不要放學後一起去買巧克力？」
——尚未見識過朝日奈崎贈送巧克力的場面有多麼壯觀的風早理花此刻還不知道自己將要在星期四下午經歷什麼。
當然，等風早理花為朝日奈崎的周到（表面淡定、內心崩潰的風早理花：「我說你到底要做多少份啊！」）而咋舌並感到意外時，朝日奈崎的回答差點沒讓她跌倒在地：「幸好今年比較輕鬆，準備送人的巧克力還不算多。」
盯著購物車裡足足能做三十份手工巧克力也不成問題的袋裝原料，風早理花結巴起來：「那、那，怎樣才叫『多』？」一般不都只送熟人和親人嗎？她有這麼多男性熟人？
朝日奈崎回憶道：「嗯……做得最多的一次，應該是初二那年的情人節吧。我記得那年好像總共送出去了將近五十份還是六十份來著。」
風早理花肅然起敬：「虧我還以為你是有赤司大神的背後支持，才讓男生不敢不從，原來答案在這裡！平時也沒看你和其他男生有多少交流，沒想到關鍵時刻人緣這麼好。不過話說回來了……你確定赤司大神能忍受你送別人巧克力？」以這位元大神的邏輯，怎麼想怎麼覺得他不會對自己女朋友送外人一大堆巧克力的事情無動於衷。
朝日奈崎的心態倒是挺輕鬆：「為什麼不能忍受？征君應該不會在乎這些小事，畢竟只是出於感謝的友情巧克力而已啊。」
風早理花沖她搖搖食指：「你想法太單純了。依我之見，赤司大神絕對要過問的。」
朝日奈崎半信半疑：「是嗎？」
第二天，朝日奈崎一進教室就馬不停蹄地派發巧克力，等赤司結束晨練回到教室的時候，班裡的男生基本上人手一份朝日奈牌巧克力了。
而赤司的到來令男生們從未像今天這般如此期待著上課鈴——雖然並沒有做錯事，可不知為什麼，他們突然就覺得自己不該收朝日奈崎的巧克力。
班裡瞬間安靜。
儘管只有一瞬間的安靜，並且大家很快就恢復常態，該聊天的聊天、該看書的看書，但教室裡的氣氛顯然已與赤司進來之前不太一樣。
考慮到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身為大受歡迎的籃球部負責人，赤司想不知道情人節都難），再根據以往在帝光時的經驗（某人的某些舉動，比如辛辛苦苦地送了一圈巧克力，唯獨「忘記」送給赤司）稍作分析，赤司立即明白了冷場的原因。他不悅地眯了眯眼，旋即看向朝日奈崎。
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朝日奈崎現在好歹也能招架住赤司。她若無其事地拿出特意準備的巧克力，輕輕放到赤司的課桌上，有些害羞卻還是小聲說道：「征君，情人節快樂。」
「謝謝。」
已經端正坐好的赤司接過被精心包裝過的禮物袋，狀似隨意地又說了句：「崎，你依然沒有多少自覺啊。」今年仍舊如此大費周折。
朝日奈崎一愣：「……是本命。」所以他在介意些什麼？這可是她第一次準備本命巧克力。
——看來她沒明白自己的意思。
赤司面無表情：「即使只代表感謝，友情巧克力也沒必要送那麼多，毫無意義。」
——那麼他的潛臺詞是……
朝日奈崎憋笑反問：「只把『友情』巧克力送給征君一個人就可以了嗎？」
赤司持續面癱中：「呵，果然膽子見長。」
一不小心就聽了個大概的風早理花：「……」
大清早的秀恩愛，煩不煩！
無處秀恩愛的風早理花表示自己需要再多做一遍早操冷靜冷靜。
很明顯，赤司對友情巧克力這種東西的好感度絕對算不上高。可是朝日奈崎也並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向赤司妥協。
就在這對被人看好——或者說是沒人敢不看好——的情侶僵持不下時，班裡的女生們默默為赤司打氣：赤司君！你的高冷形象快保持不住了！一定要堅持住啊！我們相信你可以的！
其他男生們則紛紛替朝日奈崎加油：朝日奈，幹得漂亮！再接再厲，繼續努力！
然而先妥協的始終是朝日奈崎：「好吧，明年我儘量。」
妄想看戲而不能的眾人略失望。
午休時，朝日奈崎把剩下的最後三袋巧克力全遞給還沒來得及離開教室的赤司，「這是實渕、葉山和根武谷三位學長的。」
赤司停下腳步，眉梢微挑：「他們幾個做了什麼值得你感謝的事情？」
朝日奈崎簡直快被他氣樂：「你說呢？當然是因為玲央姐和葉山學長平時很照顧我啊！」
實渕和葉山都是學生會的成員，可以理解。
「根武穀？」
「意外地是個大好人。上體育課的時候都是值日生去倉庫取器材，正巧碰到了幾次，他還幫我搬過東西。」
赤司微歎：「你總是習慣從自己的角度去感謝別人。」
朝日奈崎：「……你想讓我從你的角度感謝他們？」
赤司：「未嘗不可。」
這怎麼可能！她怎麼能以隊長女朋友的角度去感謝籃球部的部員？她該說什麼？難道說「感謝各位前輩在過去一年中對征君的照顧」？別開玩笑了，一年級就當上隊長的人像是需要被前輩們照顧的樣子嗎？
況且——
朝日奈崎捂臉。她感覺自己又被赤司言語調戲了。
「……征君。」
「嗯？」
「有時候你真的很……真的很……」
「什麼？」
臉紅透了的某人：「很過分啦！」
於是，在情人節這天下午的訓練中，洛山籃球部的部員們驚訝地發現他們的隊長大人貌似心情很好。體育館裡久違地有了些回暖的跡象，令人頓生如沐春風之感。
實渕順順頭髮：「嘛，大概是小崎妹妹送了巧克力的緣故？」
葉山開始顯擺了：「我也有，我也有啦！」
路過的根武穀臉上有兩團紅暈半天不消：「嗝呃。」
實渕皺眉：「好髒啊！話說小武你今天打嗝的次數比平時要多呢！」
根武穀撓頭：「下午一開心就多吃了點肉……呃嗝！」
「所以說你到底在興奮什麼！明明今天又沒有比賽！」
實渕滿臉嫌棄地趕緊遠離了行走的打嗝機·根武穀。
就聽葉山開始酸溜溜：「玲央姐，你不覺得赤司收了太多巧克力嗎？剛才我可注意到了哦，很多哦！他讓經理全清出去了。」
實渕的眉頭皺得越發厲害：「看來還有很多人捨不得放棄抓住小征的機會。真是的，仗著小崎妹妹脾氣好、不跟她們計較嗎？就算是需要被照顧的女孩子，這麼做也有點不應該呢！」
葉山一邊練投籃，一邊哼哼道：「反正赤司都沒說什麼，玲央姐你就別瞎操心啦！」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28
第67章 不得不防
作為對情人節本命巧克力的回應，從不知拖泥帶水為何物的赤司相當直接地選擇了約會。不過由於時間關係，兩人只好暫定星期六下午去京都美術館參觀，這樣既能安靜約會又能順便完成老師佈置的實踐作業，也算一舉多得。
結果，這邊還沒定下具體見面的時間，那邊朝日奈崎就被長谷川悠紀通知明天要補習。抓人的家教君根本不給自家學生留下請假的機會，並美其名曰「小學期衝刺」。
所以明天的美術館之行只能被迫取消。朝日奈崎一邊悄悄在心裡遺憾，一邊給赤司發郵件說明情況。畢竟長谷川老師星期天要回東京，臨時把補習提前一天也無可厚非，學生總不能耽誤老師與家人團聚。
稍後，朝日奈崎收到赤司意味不明的回復：「好的，我知道了。不過以你現在的成績，真的不考慮一下我之前的建議嗎？」
這麼隱晦的暗示，朝日奈崎居然秒懂了。因為赤司曾經多次提出不希望長谷川悠紀繼續當她的家教老師。赤司雖然外在表現得溫和有禮，本質上卻是個強勢且不容拒絕的人，他的「我希望」就等於「你必須」、「考慮一下」則等於「請你執行」。
不想也不敢細思其中深意的朝日奈崎盯著這條郵件，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復，索性置之不理，扔下手機、換好衣服，帶上僅存的三份巧克力，睦鄰友好去也。
正巧大家都在。朝日奈崎說明來意後，便將友情巧克力分別送到三個大男生手上。
除了補習功臣長谷川悠紀，另外兩位合租者沒料到自己也能得到來自鄰家妹妹的巧克力，不過他們也不多說什麼，只道了聲謝謝。
待朝日奈崎走後，長谷川悠紀表示三份巧克力都該歸自己，理由很簡單——
「我才是她應該感謝的人。」言外之意：你們都是沾了我的光。
天性爽快又不愛計較的大島聞言立即將巧克力扔給他。裝著巧克力的袋子在空中劃過一道抛物線，精准地落進長谷川悠紀的懷裡。
毒舌君新井的嘲笑緊隨其後：「你的大腦注射玻尿酸了嗎？想吃巧克力就自己去買，何必覬覦別人收到的禮物。」
「不愧是未來的整形外科之星，玻尿酸什麼的……」然而長谷川悠紀早練就一身銅筋鐵骨，壓根不怕新井的毒舌，「巧克力拿來。」
「……嘖。」新井沒好氣地把巧克力砸向長谷川悠紀，「瞧你這點出息。」
「哼哼。」
「嘿，小心付出沒回報。」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新井的暗諷並沒有讓長谷川悠紀的好心情變壞，反而讓他更加愉悅了。他的這種愉悅心情一直持續到翌日的補習，連朝日奈崎都能隱約感覺到。當然，朝日奈崎絕對不會傻乎乎地湊過去詢問老師為什麼如此開心，根據她的經驗，好奇心只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比如額外增加的練習題。
有鑑於此，朝日奈崎安安分分，不該問的一律不問，要問也只問與學習相關的問題。當她目不斜視地演算著最後一道大題時，長谷川悠紀已經檢查完她的全部作業了。
長谷川悠紀斜靠在桌邊，托著胳膊微微低頭，掃視了一遍朝日奈崎的演算過程，忽然聊起了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今天效率不錯，早點完成任務，早點放你去約會。看你昨天也沒晚回家，怎麼，情人節都不出去玩嗎？」
朝日奈崎正算到關鍵處，頭也不抬地隨口回答道：「沒事，今天的取消了。」
「……」
頭頂傳來一陣可疑的沉默。
朝日奈崎壓根沒放心上。
過了一小會兒。
「今天的……什麼取消了？」
好不容易算出了個中間數的朝日奈崎依舊沒走心：「……嗯？約會啊。」
「還真有約會！」
長谷川悠紀眉毛一皺，卷起手裡的練習冊「啪啪」地拍打著桌面，那痛心疾首的語氣簡直同發現學生因早戀而耽誤了課業的訓導主任沒兩樣：「和男生還是和女生？我說你一點都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嗎？這麼早就交男朋友，有點不太合適吧？」
朝日奈崎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她甩甩手腕，一面將解答過程和答案謄抄到答題紙上，一面故意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只要沒有影響到學習就好嘛，我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長谷川悠紀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糟糕起來。
「你到底知不知道高中生戀愛到最後基本上都是無疾而終的啊？就算你們能湊巧考進同一所大學，以後也會碰到各種障礙。長痛不如短痛，既然總歸是要分手，不如趁早分。」對於朝日奈崎的「早戀」，他顯得格外心神不定、憂心忡忡，「你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考名校，哪裡還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和小男生糾纏？不應該，這確實很不應該！」
朝日奈崎停下筆，沉默地看著長谷川悠紀略顯焦躁地在她面前轉來轉去，仿佛真的只是在想方設法地勸她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但是朝日奈崎卻能從中品出幾分反常的味道。
補習結束後，朝日奈崎像往常一樣滿懷謝意地送走了長谷川悠紀。大門一關，她的心立即沉重不少，謙和有禮的笑容也隨之消失。
聯想到赤司對她的這位家教老師的忌憚，平時一提起他的名字，赤司就一臉諱莫如深的表情，再回憶長谷川悠紀最近的一些行為，尤其是剛才他那古怪的反應，朝日奈崎不得不朝著一個不太妙的方向思考：也許她沒有自作多情？而且征君早就看出來了？
——果然是時候該好好考慮征君的建議了。
於是幾天後的某個晚上，心事重重的朝日奈崎抱著飯碗對自家老爸說：「我覺得可以不必再麻煩長谷川老師了。通過這麼長時間的補習，我已經掌握了不少有效的學習方法。何況老師本來就挺忙的，又打算申請研究所，總不好意思一直佔用他的時間，畢竟老師也有自己的生活，為了給我補習，經常不回東京，我很過意不去啊！」
朝日奈爸爸舉著筷子只沉思了三秒就贊同了女兒：「沒錯，那就這麼定了吧。找個時間好好答謝一下長穀川君，請他到家裡來吃飯。」哼，別以為我沒注意到長穀川那小子的心思！雖說勉強是個看起來品學兼優的高材生，但也不得不防！幸好我乖女兒聰明，早早斷了他的念頭。不過為了不讓乖女兒覺察到不對勁的地方，面子還是要做足的。
朝日奈爸爸的內心小劇場十分活躍。
乖女兒乖巧回答：「是。」
父女二人如此簡單地就敲定了這件事情，看似稀鬆平常，然而卻註定了長谷川老師的「失業」。仔細想想，赤司長久以來的「抗爭」似乎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一個話題的結束往往代表著另一個話題的開始。
「那麼，」朝日奈爸爸難得敏銳了一回，「現在可以告訴爸爸了吧，你今年為什麼做了和其他巧克力不同的東西，以及這袋巧克力送給誰了？」
——哦要糟！
朝日奈崎心虛亂瞄：「沒、沒有呀！」她翻翻碗裡的米粒，然後強作鎮定地夾了一筷子納豆。
朝日奈爸爸好心提醒：「女兒啊，那是納豆。」
「……唔。」朝日奈崎進退兩難，不知自己該不該一口吞了這顆黏糊糊的納豆。
「是本命巧克力吧。」然而機智的朝日奈爸爸早已看透一切，「所以說，是哪家的臭小子被我乖女兒看中了？」
——大失算！萬萬沒想到做巧克力的時候竟然被爸爸窺得天機了！而且爸爸還翻舊賬！
朝日奈崎乾脆擺出一張面癱臉，堅決否認到底：「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肯定是您記錯啦。」
朝日奈爸爸樂呵呵地說：「不久不久，這不才過去不到一個星期嘛！」千萬別被他知道是哪個混蛋拐走了乖女兒，否則！
朝日奈爸爸磨刀霍霍向灰狼。
關鍵時刻從不掉鏈子的傻爸爸一旦智商上線，朝日奈崎就有點吃不消了。她決心王顧左右而言他：「您嘗嘗我做的魚，這可是我今天家政課上剛學的做法，感覺挺不錯的！」
她越是急著撇清，朝日奈爸爸越是覺得問題嚴重。這導致父女二人的餐桌對話最後差點發展成警局逼供。有苦難言的女兒不想撒謊欺騙父親，只能硬著頭皮頂住了來自父親的靈魂的拷問，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自己有男朋友，期間不曉得浪費了多少口水、死亡了多少腦細胞。
沒問出個所以然的朝日奈爸爸遺憾地表示：不要緊，遲早會露餡。到時候……呵呵。
暗自抹了一把冷汗的朝日奈崎後怕地心想：怎麼辦，遲早會露餡。到時候……嗚嗚。
朝日奈崎自覺沒有多少違背長輩意願的魄力，而且無論如何也拿不出迎戰赤司伯父的氣勢對付自家老爸。因此，萬一東窗事發，被老爸逮住她和男生戀愛了——
征君，救命啦！
第68章 她的定位
我們至今仍未知道當堅信所有情敵都是不堪一擊的赤司巨巨在聽說情敵居然不再擔任女友的家教老師時的內心感想（什麼鬼！）究竟為何，不過他確實恰到好處地表達了自己對此事的遺憾之情。
朝日奈崎淡定接受了某人明顯言不由衷的「遺憾」。
風聞朝日奈崎竟然請家教補習（儘管已經是過去式）的同班同學們覺得好像稍微可以理解，畢竟赤司是學神嘛，學神的女朋友不可能是學渣——雖然朝日奈崎與學渣之間相距十萬八千里。
早就知曉「長谷川老師」這個存在的風早理花則覺得家教君的倒臺真心算得上喜聞樂見。一來，此人貌似居心叵測；二來……
「我們學校每年有百分之九十左右的畢業生能考入知名大學呢！畢竟偏差值接近80啊！這個資料就算在全國也能排進前五名。」風早理花一邊掰著手指細數歷年來的優秀校友，一邊感慨萬千，「所以，在洛山吊車尾的學生，在普通學校有可能就是名列前茅。家教什麼的，完全沒必要。」
朝日奈崎反問：「那你怎麼不說每天放學後有多少學生去補習班充實自我？」
風早理花自有話堵她：「你要是真想像那群人一樣『充實自我』，不如找赤司大神幫你呀！放著現成的好資源不利用，你是傻了吧還是傻了吧？」
朝日奈崎表示赤司很忙，自己平時很少麻煩他，最近更是連午飯都不在一起吃了。因為學生會要籌備迎新生事宜，兩人經常分頭行動，並不能做到午餐時間上的統一，所以這幾天一直是仗義捨棄了男朋友的風早理花陪著朝日奈崎去餐廳買飯。
風早理花奇道：「赤司大神不是戰鬥力爆表嘛？難道還會在乎這區區補習的時間？話說你們兩個又能約會又能兼顧學習，哪裡不好？」
「哪裡都不好。」
「誒？究竟是哪裡不好？」
「總之……不好就是不好。」
任憑風早理花再怎麼詢問追問求問，朝日奈崎依然堅決不肯說明不好的理由。她太清楚自己的弱點了，偶爾問赤司幾個難題倒還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萬一被赤司補習了，她的成績絕對會一落千丈。
——在赤司面前，她的所有定力都是浮雲啊！
朝日奈崎羞於承認自己在聽赤司講題時聽著聽著就走神發呆了的若干糗事。在她看來，更可惡的是赤司的態度。講一遍沒聽懂就講第二遍啊，為什麼非得用那種打趣的目光盯著她？弄得她手足無措極了。有時候明明走神不是因為他，卻偏偏被他看得好似就是因為他。
所以她早就說了，赤司這個人確實很可怕。
且不論可怕的赤司即將施展什麼大招來對付他可憐的女朋友，有時候就連旁觀者也不能猜出赤司的心思。
新生正式報到的前一天下午，學生會那邊忽然來人喊走了朝日奈崎，說是會長有請。
套用執行委員甲的話就是：「會長終於忍不住要把夫人叼回窩了嗎？」
頭腦清醒的執行委員乙和丙趕緊一左一右將他架離，深怕此人再發宏論，為執行委員會惹來無妄之災。
結果朝日奈崎頂著一腦門的各色注視從容邁進會長室，最後又毫髮未損地從容踏出會長室，期間沒有發生任何不正常事件。這令百爪撓心的一干人等面面相覷，不明白會長大人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九分零三十六秒。」奉命掐表的書記員停止計時，報出時間。
「才不到十分鐘啊。」一臉淡然的會計意有所指。
「嘖嘖，這麼快嗎這麼快……」副會長橋本冒死插話。
「要死了，你！」趕過來湊熱鬧的風紀委員長立即一巴掌拍過去。
「你在胡說些什麼呢啊！」正巧跑來彙報工作的監察委員長簡直想給橋本跪了。
「就是就是！這裡還有女孩子！不要隨便開黃腔啊副會長！你的高大形象轟然倒塌啦！」
「然而……」橋本笑嘻嘻地摸著下巴，「能把我如此正經的言論歪曲成小黃腔的你們，又比我的形象高大到哪裡去呢？」
「兄弟們！揍死他算完！」
一眾漢子們一拍即合、一擁而上。
橋本落荒而逃。
「我說，」滿頭黑線的朝日奈崎倍感脫力地單手掐了掐眉心，「我還沒走。」你們這麼歡快作死，合適嗎？
佐藤副會長語氣硬邦邦地安慰她：「不必理會這群精力過剩的多動症笨蛋，反正都是些沒用的東西罷了，遲早要被女孩子嫌棄到底。」
第一次聽到如此不留情面的評價，朝日奈崎有些跟不上佐藤美女的節奏。兩人相顧無言了幾秒，朝日奈崎決心先行告辭。
佐藤喊住了她：「朝日奈，我和橋本今年就要引退了，你有沒有接任副會長的想法？」
朝日奈崎回眸：「謝謝佐藤學姐的厚愛，不過我認為我更適合現在的職務。」
「為何？」佐藤大皺其眉，「相信有你的輔佐，赤司會長應該十分放心。」
「並非如此，實際上方才征……赤司會長與我討論的正是這個問題。他希望我能繼續擔任執行委員長。」朝日奈崎索性全招了，「我們之間的關係總容易被人拿出來說事，雖然我問心無愧，但有時候有些事情不是我問心無愧就能解決了的。考慮到各方面的因素，我決定採納赤司會長的意見。」
不知何時鑽回來的橋本點頭附和道：「哦，我也覺得你沒必要接手不熟悉的職務。原來的執行委員長做得好好的，再換人也麻煩。」
「那麼當會長心情欠佳的時候，我們也不能隨時搬朝日奈來救火了嗎？」書記員哭喪臉。
「希望破滅了！到底是哪個可惡的傢伙非把執行委員會從學生會拆出去的呀？而且隔得這麼遠！明明就該一家親的嘛！」小會計碎碎念。
「好悲催的感覺！」學生會眾怨聲載道。
被大家報以厚望的朝日奈崎：「……哈啊？」
橋本聳肩攤手：「瞧，這就是你無情拒絕後的眾生百態。」
佐藤看不下去：「行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別在這裡浪費時間！」
她一聲令下，學生會馬上恢復成之前的井井有條狀。
朝日奈崎也學橋本聳肩攤手：「瞧，我可沒有佐藤學姐的魄力。」
稍後，忙完手邊工作的橋本推開會長室門，並以「其實我很好奇」作為開場白，企圖試探赤司對朝日奈崎的未來定位。
赤司一語定乾坤：「停下你腦中的臆想，愛理。我無意假公濟私。」
於是學生會成員們今天又有幸聽到他們不作就不死的橋本副會長的哀嚎：「是橋本不是愛理！不要叫我的名字！」
大家了然一笑：哈哈哈，副會長又在作死了。會長幹得漂亮！
會長室內，橋本內牛滿面。
「說好的人與人之間的尊重呢？說好的後輩對前輩的尊稱呢？赤司君，不能因為你是會長就這麼恣意妄為啊！」罹患「一戳名字就死症」多年的副會長苦苦掙扎，「我可是你的前輩啊！就不能有一次不直呼我的名字嗎？」
赤司從善如流：「愛理學長。」
橋本欲掀桌而不敢，旋即回身就走：這世界太黑暗了，他想找個角落靜靜。
橋本的鎩羽而歸不代表著佐藤的望而卻步。本著說不通女方就去勸服男方的原則，佐藤在赤司離開學生會前攔住了他的去路：「關於為什麼不允許朝日奈崎擔任下屆學生會副會長這件事情，請會長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赤司：「這是我的決斷。」需要所謂的合理解釋？
——哦漏會長霸氣威武不解釋！
默默圍觀的小蝦米們被赤司強大的存在感壓迫得不敢吭聲，只敢在心裡為佐藤點贊。
佐藤毫不退讓：「可是會長有沒有考慮過對方的意願？說不定朝日奈本來是想競爭副會長的，然而你卻左右了她的想法。」
赤司一臉若有所思——事實上，大家覺得赤司會長一直都保持了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凡人根本看不懂——地輕聲笑道：「也許確實是吧。不過我的話就是真理，這點難道不是早已被證實了嗎，佐藤副會長？」
繼橋本副會長全面敗落後，學生會眾人又親眼目睹了佐藤副會長的慘遭滑鐵盧。赤司會長不明原因、不容置喙地否決了讓女朋友朝日奈崎調離執行委員會的議案，這令大家難以理解其中奧妙。最終，他們只能將此歸結于「赤司會長的大神思路不是我等小民能夠窺探一二」的解釋上了。
唯有朝日奈崎既開心又隱約感到幾分甜蜜。
「因為征君他這次真的是為我著想。畢竟以我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在他身邊幫忙，只會越幫越忙的吧！一旦拖了他的後腿，我會很自責啊！」
在某次與好友結城美琴的通話中，朝日奈崎如是說道。
結城美琴笑話她：「赤司夫人，你想太多。大概赤司正恨不得你快去拖他後腿呢！那個赤司有什麼處理不了的難題？為了顧全你的面子、討你歡心讓你滿意，他也是蠻拼的了。」
第69章 敬請放心
被剪掉的頭髮已經重新長起來了。
朝日奈崎一邊照著鏡子，一邊各種挑剔。
由於上次去美術館的計畫被取消，而新學期的到來又令赤司和朝日奈崎各自忙得不可開交，如此這般，兩人一直沒擠出時間約會。
不過赤司是個思想上的巨人，更是行動上的巨人，既然說了要去美術館參觀，那麼這件事必定不會無疾而終，只是早晚的問題。所以，趕在白色.情人節到來之前，赤司又一次將參觀美術館的議案提上日程。
雖然這並不是兩人第一次約會，朝日奈崎仍舊有點在意形象。她嘗試了好幾種盤發造型，但感覺都不太成功。最後只得散開頭髮，決心用最無可挑剔的清湯掛麵式髮型赴約。
週末的京都美術館附近聚集了不少尋求創作靈感的大學生，然而就算人再多，朝日奈崎也能迅速在人群中發現赤司這個顯眼的目標。
朝日奈崎疾步穿過人群，來到赤司面前：「抱歉，征君等很久了嗎？」
赤司的目光從她泛著紅暈的臉上移開：「並沒有。」
朝日奈崎抿抿嘴，做足充分的心理準備之後，主動挽住赤司：「那我們進去吧。」
赤司：「唔，嗯。」
美術館裡雖不算人山人海，但似乎是因為某位著名畫家在此地做免費巡迴展覽，附近居民也興致勃勃地跑來參觀，再加上週末放假的學生們，所以一不小心還是很容易走散的。
赤司牽牢了朝日奈崎，囑咐道：「不要被擠開。」
朝日奈崎回握住他的手。
兩人慢慢地一路看過去。有赤司這個無所不知的大神在身邊，朝日奈崎倒完全不害怕看不懂，反正赤司說他可以負責全程講解。
就這樣走走停停，赤司偶爾會在朝日奈崎目露迷茫的時候適時解說一番，氣氛很溫馨和諧。
可惜沒過多久，朝日奈崎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那個……征君？」
赤司微歎：「啊，我知道的。實渕、葉山和根武穀，意外地很清閒啊，明明都升上三年級了，果然週末是放鬆的時間嗎。」
明知不太可能是偶遇，朝日奈崎半無奈半好笑地問：「所以怎麼辦呢？」
赤司似乎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不必在意，就讓他們繼續跟著吧。即使好意『提醒』了，我也不認為他們會放棄這種無聊的行徑——尤其是實渕與葉山。」
於是朝日奈崎努力克制著自己想要回頭去揭發某兩個跟蹤狂的衝動，繼續和赤司參觀畫展。
後面，實渕與葉山拉著根武穀當擋箭牌，讓根武穀碩大的身軀幫他們遮掩一二。
滿臉不情願的根武穀嘟嘟囔囔：「喂，我說你們太過分了吧？為什麼一定是我在最前面？再說不是玲央你喊我來的嗎？要不然我現在還練著肌肉呢！」
葉山一邊探頭探腦地窺視著赤司和朝日奈崎的動向，一邊戳戳根武穀的胳膊：「阿永，你小點聲啦！否則會被他聽到的啦！」
實渕抱著胳膊站在後面，笑眯眯地說道：「我可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瞞著小征呢。因為……根本就瞞不住他嘛！所以被聽到也無所謂，我們也不必怕他，反正有小崎妹妹在，請她說幾句好話就可以了呢。」
葉山嚇得抖落一地雞皮疙瘩：「別說得這麼輕鬆行不行！這哪是幾句好話就能解決的問題……」
根武穀猛咳一聲，不安地挪了挪龐大的身軀。
實渕笑話葉山：「你膽子太小了。今早是誰在電話裡信誓旦旦地說絕對不拖後腿？」
根武穀又咳嗽了幾下。
葉山不滿：「玲央姐，你這話就不對了，分明是你先打電話給我誘拐我來跟蹤的吧？怎麼現在又是我的錯啦？」
根武穀使勁咳嗽。
實渕＆葉山：「小武＼阿永，別製造噪音！」
根武穀終於停止咳嗽，但他卻默默、默默地退開幾步，以便讓這兩個被他擋住了視線的傢伙直面現實。
實渕：「呃……」
葉山：「哈哈……哈……」
已經與朝日奈崎一起沿路返回的赤司挑眉看向自家隊友：「跟蹤別人約會這麼無聊的事情，也虧你們能如此熱衷啊。」
葉山試圖活躍氣氛：「那什麼……週末了嘛，放鬆一下什麼的……哎呀，其實並沒有刻意怎麼跟蹤……啊哈哈，總之就是這樣！我們才沒有跟蹤你們！」
他越說越篤定，到最後儼然一副「我們又沒做錯什麼你何必為難我們」的理直氣壯樣。
作為被跟蹤的「受害者」，朝日奈崎覺得自己有權利討回真相：「葉山學長，額頭上的虛汗不擦擦嗎？」
葉山潰敗：嗚嗚，什麼時候小崎學妹也這麼壞心眼了？一定是被小征帶壞了啦！
赤司看向始作俑者實渕。
實渕倒是大大方方地坦白了：「一不小心就從別處聽說小征今天有約，因為有點好奇，於是跑來圍觀學習了。」
赤司意味深長：「哦，圍觀學習啊。」
實渕眼睛都不多眨一下：「嗯，圍觀學習嘛。」
這一刻，朝日奈崎由衷敬佩實渕的膽量。葉山則在赤司看不見的地方沖實渕豎起大拇指。根武谷依然默默、默默地不吭聲，繼續當他的背景板。
「說起來，我們洛山籃球部真是人才濟濟。」不認錯不要緊，赤司總有本事讓事情按照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像跟蹤我這樣的小事，我可以不予追究。不過下個月好像該輪到我們洛山籃球部去校外做義工了，別忘了排演話劇。」
赤司所說的「去校外做義工」實際上是洛山針對社團成員的一項校外實踐活動，每個月指派一個社團，由這個社團出一個節目，為附近的福利院演出。
去年籃球部被指派的時候選擇的是籃球表演賽。聽赤司的意思，他今年不打算再沿用去年的模式了。
不過……話劇？
葉山弱弱地問道：「話劇這個……什麼時候確定的？」
赤司淡定從容：「剛剛。」
葉山貌似更虛弱了：「……請允許我多嘴問一句：演什麼劇本？」
赤司相當愉悅地回答道：「《辛德瑞拉》。」
「……等等！」葉山表示頻道無法同步，「咱們籃球部都是漢子吧？！這怎麼演啊？！」
實渕扶額。
根武穀僵化。
在朝日奈崎先驚訝後恍然再憋笑的視線下，赤司以更加愉悅的語氣說道：「反串。」
葉山冒死再問：「怎麼個反串法？」
赤司一臉輕鬆的表情：「比如葉山你就可以出演辛德瑞拉，實渕和根武穀的話……演辛德瑞拉的兩個姐姐如何？」
朝日奈崎忍俊不禁，卻也不想打擾赤司捉弄人的興致。
實渕抗議：「我說小征，為什麼我一定是辛德瑞拉的姐姐？與其讓小太郎演辛德瑞拉，還不如讓我來呢！」他一甩頭髮，「我哪裡不合適了？」
葉山吐槽：「喂，問題不在誰演辛德瑞拉吧？」
根武穀終於不再沉默了：「赤司，我覺得我好像並不能……」
「看起來大家都很有意見。」赤司以一種寬宏大量的口吻說道，「可是，如果不配合的話，我們的實踐活動就不能順利展開。儘管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我希望我們的籃球部是最好的，自然也希望大家能做到最好。」
——叮！玩家赤司征十郎發動終極嘴炮技能，給予隊友會心一擊。
葉山瞬間拜服，實渕也無話可說了。至於根武穀……他本來就嘴笨，更是可以忽略不計了。
赤司滿意頷首，牽著朝日奈崎沿另外一條路線參觀其他展廳去了。
呆立原地的實渕、葉山和根武穀緩了半天才彼此面面相覷。
「所以……我們要演話劇？」
「所以……我要演辛德瑞拉？」
「……」
——等等有什麼不對！
籃球部是最好的、籃球部的成員必須要做到最好，這都沒問題。然而這和籃球部排演《辛德瑞拉》有任何關係嗎？！
邏、輯、呢？！
且先不管被赤司親自點名必須要反串出演的「辛德瑞拉及她的姐姐們」是如何悔恨不已的，總之朝日奈崎看戲看得絕對是津津有味，當然，看畫展看得也十分入神。
「崎。」
在即將離開展廳的時候，赤司忽然喊住了朝日奈崎。
「嗯？」
「會生氣嗎，關於我不同意你競選副會長的事情？」
像是沒有料到赤司會這麼問似的，啞然的朝日奈崎愣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都已經過去很久了，怎麼又想起這個問題了呢？況且，」她微微一笑，「本來也無所謂生不生氣吧？征君決定就好，我相信征君的判斷。而且我稍微能理解征君的想法，所以就不要再試探我的態度啦！我絕對會全力支持征君哦！——各種意義上。因此，敬請放心，尊敬的赤司會長。」
赤司垂下眼瞼，唇畔溢出一抹笑容。
「好的，我知道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29
第70章 徹底露餡
自從進入六月，洛山的各個社團都開始忙碌起來了，這其中尤其以運動類社團為主。
今年全國大賽的賽場定在了神奈川，由於距家較遠，朝日奈崎不可能場場必到，因此她只能先徵求赤司的意見，然後再有選擇性地跟著籃球部的啦啦隊一起坐車去助威。
在比賽期間還發生了一段小插曲。
觀看洛山某場比賽的時候，眼尖的黃瀨在洛山板凳區後面的觀眾席上看見了朝日奈崎。
於是黃瀨樂顛顛地跑了過去坐在朝日奈崎身邊，開啟了他的強行解說之旅。
「啊，話說這個陣型為什麼我就沒想到呢？哦對了，小朝你可能不瞭解，這裡其實是……哎呀，看起來很管用的樣子，下次我們比賽也試試好……如果對方的大前鋒能在比賽結束前找到強行突破小赤司的方法，那他們的比分也許不會太難看……呐呐，小赤司剛才使用的是……balabala……」
「……黃瀨君。」朝日奈崎不得不出聲打斷他興致高昂的解說，「雖然並不十分瞭解籃球，但這種程度的比賽，我想我還是可以看懂的。」
「誒誒？是嗎？小朝真厲害呢！」黃瀨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這麼快就明白了嗎？實際上呢，小赤司現在正……」
也許熱愛著黃瀨的粉絲們會堅定地認為他此刻的笑容堪比燦爛的陽光，可是不論朝日奈崎如何自我暗示，她都覺得黃瀨這只是純粹的招牌傻笑。
並且他已經嚴重影響她觀看比賽了。
朝日奈崎將視線從賽場上收回，轉而望向黃瀨：「黃瀨君。」
黃瀨端正坐好：「有！」
「黃瀨君的話，肯定是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吧？請黃瀨君直說，沒必要照顧到我的心情。」朝日奈崎單刀直入，「所以黃瀨君真的不用再幫我講解了，這樣太麻煩你了。」
黃瀨一臉誠摯：「不會的哦，一點都不麻煩的啦！」
朝日奈崎堅持：「黃瀨君。」
「……呃，好吧。」黃瀨撓撓後腦勺，「嗯……該怎麼說才好呢……就是之前我說過的，關於模特的事情啦！話說小朝真心不想當模特嗎？」
原來是這件事。
朝日奈崎毫不猶豫：「多謝黃瀨君的厚愛，然而我並不想嘗試。」
黃瀨睜大了眼睛：「誒，可是為什麼呢？明明我都可以推薦的說！很多女孩子都想當呢！難道小朝討厭模特嗎？好傷心！」
朝日奈崎搖頭：「並不是討厭模特。但我認為我的性格不適合當模特。」
勸說不能的黃瀨君今天依然很憂傷：「為什麼嘛！真的不考慮一下嗎？和我搭檔也很不錯呀！」對黃瀨而言，請朝日奈崎做搭檔，至少他不用擔心被女性搭檔倒追了。類似這樣的恐怖經歷，一次就足夠了，再多來幾次，他絕對會累掛掉的。
朝日奈崎相當堅定：「謝謝，我無意於此。」
金毛黃瀨寬麵條淚：「小朝~~~拜託嘛！」
朝日奈崎不為所動：「抱歉了，黃瀨君。」
見軟磨硬泡的假哭並不起效，黃瀨的淚包瞬間收起。不愧是有著專業素養的優秀模特，表情的收放自如令朝日奈崎欽佩不已：「像這樣的表情管理……黃瀨君是怎麼做到的呢？」這種嫺熟高超的變臉技巧，恐怕她是百學不會的了。
「什麼嘛！」黃瀨似真似假地抱怨著，「心碎了，我可還從來沒被女孩子拒絕過呢！」
朝日奈崎心知黃瀨不過是最後掙扎一番，因此並沒有把他的話當真，只以同樣半真半假的語氣回復道：「那麼今天就讓我打破黃瀨君『從來沒被女孩子拒絕過』的記錄好了。」
黃瀨一臉滄桑：「唉，不妙啊，小朝都被小赤司教壞了……」
待比賽結束，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能成功說服朝日奈崎改變主意的黃瀨耷拉著腦袋，悶悶不樂地離開了。
黃瀨這副難得一見的失意樣子將特地從桐皇那邊跑過來與朝日奈崎打招呼的桃井看得一愣一愣的：「小黃他怎麼了？」
朝日奈崎望天：「大概是賣萌未果，突然對自己的魅力失去信心了吧。」
桃井又愣了一下，然後捂嘴偷笑：「小崎你越來越可愛了。」
朝日奈崎笑著反問：「有嗎？」
桃井一邊使勁點頭，一邊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小黃也很可愛——雖然他本人特別討厭被我稱讚可愛。其實他並不是很擅長應對像小崎這樣性格認真的人呢！比如哲君。當然啦，我一直認為哲君是故意捉弄他。嘛，就算我這麼問哲君，哲君也一定會一本正經地告訴我：『桃井同學，我並沒有捉弄黃瀨君的意思。』」
桃井壓低了嗓音，將黑子的語氣學得惟妙惟肖，結果她自己也被逗樂了。
「這也是哲君的可愛之處——當初我可是被哲君的體貼與嚴謹吸引了很久呢！後來才發現，原來哲君喜歡不動聲色地捉弄親近的人——和小崎有點像哦！」
朝日奈崎笑笑：「嗯，也許吧。」
後來連赤司都被驚動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赤司挑起話題：「黃瀨又提出要請你當模特？」
朝日奈崎一邊將剛剛送上桌的湯豆腐擺在他面前，一邊隨口回道：「嗯，我拒絕了。雖然黃瀨君看起來似乎挺為難也很希望我能同意，但我果然還是不敢心軟。」
赤司不動聲色地將紅薑從碟子裡挑出來：「哦，是嗎。你對黃瀨的態度倒是很不一樣。」
「有嗎？」朝日奈崎歪頭想了想，「大概……我也是個有壞心眼的人。看到黃瀨君萬分沮喪、垂頭喪氣的樣子，總感覺很有趣。」
「怎麼，你討厭他？」
「為什麼這麼說？」被赤司這麼問了的朝日奈崎有點驚訝，「怎麼會討厭呢？像黃瀨君這樣性格開朗又善解人意的男生，很難討厭的吧？儘管我和他的個性好像並不是很合得來，不過也不妨礙我欣賞他。黃瀨君真的是個很光明磊落的男生，完全沒有對我耍心眼的意思。」
赤司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沒想到才見過幾次面，你對黃瀨的印象就如此好了啊。」明明他用了那麼久的時間才讓她敞開心扉、對他改觀。
朝日奈崎不疑有他，相當中肯地評價道：「畢竟黃瀨君的性格討喜，而且很體貼，今天他還特意幫我講解比賽了呢。」
——當然了，比起恐怖的大魔王赤司，黃瀨真心是小天使。
「講解比賽啊……」
赤司的眼睛微微眯了下，不知想些什麼。
結果在當天下午洛山對陣誠凜的半決賽上，退役許久且早已升學了的黛千尋默默坐到朝日奈崎身邊。
「……黛學長？！」朝日奈崎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這位熟人，「學長也來看比賽？」
黛哼氣：「你覺得我會特意大老遠趕來看這麼一場連決賽都不是的比賽？」
「那您這是……？」朝日奈崎實在想不出他出現於此地的原因。
黛繼續哼氣：「有位勤儉節約、物盡其用的大少爺給我打電話說他女朋友需要一個專業的籃球比賽講解員，所以我就來了。」
朝日奈崎默了一下：「……學長，抱歉，我不知道征君他……」
「哼哼，說起來，赤司這傢伙的性格這麼惡劣，你是怎麼受得了他的？」黛兩手一抄，開始攻訐昔日的伯樂，「這傢伙有一次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就翻看完了我的一本輕小說，還誇裡面的女主角可愛——林檎碳什麼的，虧他說得出口啊！」
眼見學長進入了碎碎念模式，接不上話的朝日奈崎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哼，當時我還以為他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體了呢！不過現在想想，林檎碳的人設和朝日奈你確實有點相似——當然只是外貌！要我說，性格上可是一點都不像！赤司誇林檎碳可愛？哼哼，不就是因為你……哼，我的林檎碳哪裡只有臉！明明……」
——這位學長到底是來揭赤司短的呢，還是來宣揚「林檎碳教」的？
朝日奈崎繼續保持謎之沉默。
幸好黛只是吐槽一下、借此發洩心中對赤司的不滿，很快就進入講解狀態。而黛在講解籃球賽方面的確屬於專業水準，比朝日奈崎自己一個人瞎琢磨強多了。
賽後，朝日奈崎誠心道謝：「多虧有黛學長，我才能看懂很多原本不明白的地方。謝謝學長撥冗前來。」
黛說：「如果你真想感謝我，那不要講這些沒用的空話，讓赤司下次別再找我就好！」
朝日奈崎失笑：「好的，我記住了。」
一路高歌猛進的王者洛山毫不意外地又一次闖進了全國大賽的終點站。而在淘汰了各方強勁對手之後，海常也順利與洛山會師決賽。
原本打算一起將決賽也看全的朝日奈崎卻遭遇了大危機。
「女兒啊，你這幾天……很、忙、嗎？天天難早出晚歸的。」名偵探朝日奈爸爸充分發揮個人潛力，將女兒的行蹤摸得一清二楚，「實際上是去看某個臭小子的比賽吧？」
面對女兒那一臉被說中了的啞口無言的表情，朝日奈爸爸得意洋洋：「昨天隔壁的長穀川在陽臺打電話的時候，我可全都聽見了！他說你陪著你的『男、朋、友』去神奈川了，而且還是籃球部的隊長？那個叫『赤司』的男生！」
徹底傻眼了的朝日奈崎：「……」
——征君！快救命！
第71章 見家長了
今天的朝日奈崎很糾結，因為她的爸爸交給了她一個在她看來簡直是要命的任務——帶赤司回家接受「審訊」。
然而朝日奈崎並沒有將此事告訴赤司，而是打算等他結束比賽再說。
儘管什麼都沒說，可她那一臉掩飾不了的愁容還是躲不過赤司的眼睛。
進場前，赤司問她：「崎，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朝日奈崎揚起一抹笑容：「征君加油！雖然黃瀨君的模仿什麼的聽起來貌似很厲害……我相信我們洛山絕對能贏！」
赤司語氣悠然：「又是黃瀨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在決賽正式開始前的熱身時，為表示尊重，黃瀨特地跑到赤司面前遞戰帖：「小赤司，我們海常一定會勝利！」
赤司不辨喜怒地笑了笑：「黃瀨，我女朋友對你的評價意外地很高。既然你都主動挑戰了……就讓我們各憑本事吧。」
背後莫名竄上一股寒氣的黃瀨力圖鎮定，實則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嗚嗚嗚小赤司的表情好可怕啊求放過！
決賽很精彩，饒是朝日奈崎這個對籃球依然一知半解的人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最後，實力不俗的海常以很小的分差敗給了一直領先的洛山，期間海常一度有望反超，不過還是沒有成功。
賽後，因敗北而落下了幾滴眼淚的黃瀨很快便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眼中含淚卻又笑得堅定地對赤司下戰書：「小赤司，我們冬季杯上見！」
赤司坦然接受：「隨時恭候。」
全國大賽的頒獎儀式被設在了明天，因此各參賽隊伍陸續離開了體育館。黃瀨趕上赤司，興致勃勃地問道：「這附近有個很大的神社，每年夏天都舉行祭典活動。正巧今晚有煙火大會，小赤司你要不要和小朝一起來玩？也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嘛！」
見朝日奈崎正向這邊走來，赤司略一思索便拒絕了黃瀨的邀請：「不必了，我想我下午應該還有其他事情要回京都一趟。」
與赤司同行的實渕等人聞言一愣。
實渕懷疑地看著他：「小征回去做什麼？明天一早我們還要參加頒獎儀式和閉幕式呢！」
赤司沒有回答，只留下了一句「你們先走吧」就轉身行至朝日奈崎身邊。但見他不知說了些什麼，竟然讓朝日奈崎立即臉紅了。
那一瞬間，所有精神遭受重創的單身狗們都在心中呐喊：怒砍怒燒秀恩愛！
朝日奈崎因赤司的「根本不能放心的我有必要將你安全護送回家」而紅了半天的臉，之後才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任務在身：「……征君，我有點事想對你說。」
「就是困擾了你一個上午的事情嗎？」
朝日奈崎微驚：「誒，征君看出來了啊？」
赤司歎：「這麼明顯，讓我怎麼假裝自己不知道？」
「那個……」朝日奈崎囁嚅了半天，覺得實在說不出口，「其實……」
赤司鼓勵她：「沒關係，說吧。」
稍微有些勇氣的朝日奈崎舔舔嘴唇，冒出一句似乎與主題毫不相干的話：「愛迪生在成功之前失敗過很多次……」
赤司的語氣不算太好：「崎，你想表達什麼？」
朝日奈崎繼續硬著頭皮裝文藝：「品嘗失敗的滋味也是人生道路上必看的風景之一……通過總結失敗的經驗，也能掌握不敗的真諦……」
「我可不是輸不起的人。」赤司挑眉，「所以你搖身一變，成了哲學家？」
「呃，也不是……」
「那是為了什麼？」
朝日奈崎做足了心理準備，然後側過臉，壓根不敢看赤司：「那個……我爸爸好像知道你了，他讓我『請』你去我家！」
赤司可疑地停頓了幾秒：「……這是要見家長？」
朝日奈崎羞憤道：「就是這個意思啦！」
見她這樣，赤司不禁長歎：「為什麼我並不感覺十分高興呢？竟然到現在才對家人坦白，你到底打算把我雪藏多久？我就這麼見不得人？」
「才、才不是！」朝日奈崎結巴了一下，「你不清楚我爸爸的脾氣……他……」
赤司卻不容她辯解：「崎，我不認為這是壞事。如果朝日奈先生對你不管不問，我會更擔心自己的處境。既然朝日奈先生已經邀請我了，那麼我應該先回去準備一下，後天早上正式登門拜訪。」
朝日奈崎雙頰爆紅：「沒、沒必要這麼正式啦！這樣弄得我很尷尬啊！」他們到底有沒有考慮過她這個當事人的感受！
赤司搖頭：「不。實際上，我正在做各種設想——畢竟要拜會的是你的父親，不能大意。這樣的事情，果然不容我失敗啊！」
朝日奈崎雙手捂臉，已然不想再看自家表情嚴肅得仿佛即將上戰場的男友了。
當天晚上，朝日奈爸爸問女兒：「通知臭小子了嗎？」
朝日奈崎的胃好像被一隻手狠狠抓了一把似的：「……說了。」
朝日奈爸爸滿意點頭：「很好。——那麼這個臭小子的反應呢？他說什麼了？」
朝日奈崎緊張回答：「征……咳咳，赤司君說他後天早上來拜訪您，因為正好是週末……」
「哼哼。」朝日奈爸爸桀桀怪笑，「看我怎麼收拾這小子！竟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寶貝女兒身上，不可饒恕！」
朝日奈崎一天之內連捂了兩次臉：「……爸爸！」
「對了，寶貝女兒，」朝日奈爸爸忽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赤司討厭吃什麼？」
——誒？
且不論朝日奈爸爸問「赤司討厭吃什麼」意欲為何，週末當天早上，赤司攜禮如約而至。
首次覲見未來岳父大人的赤司表現得十分遊刃有餘，只除了在剛進門時被朝日奈爸爸問候身高的時候稍稍無語了半秒。
抄著手的朝日奈爸爸在見到赤司後的第一句話就不懷好意：「沒想到聞名不如見面，昨天晚上看你們這群小孩子的籃球賽轉播時，我可沒發現赤司君只比我們家小崎高一點點啊。」哼，為什麼叼走我家寶貝的臭小子竟然是小矮子！
作為高個子一族，朝日奈爸爸的海拔突破190大關，確實有資格打擊勉強175的赤司。
完全沒料到岳父大人居然如此無法正視現實的赤司一邊將禮物放在地上，一邊彬彬有禮地鞠躬，微笑著說道：「早安，朝日奈先生。」
——嘖，一拳打在棉花上。
朝日奈爸爸煩煩地抓抓頭髮，瞪了赤司一眼。
赤司從容以對。
全程伴隨傻爸爸犯傻的朝日奈崎幾乎扶額。她面帶歉意地朝赤司遞去一個「對不起」的眼神，暗暗扯了下朝日奈爸爸的衣角，打起圓場：「我去泡茶。」說完，她就逃往廚房。
——抱歉了征君，我只能幫你到這裡！
朝日奈崎默默為男友點蠟。
女兒求情的態度很明顯。對此，朝日奈爸爸哼氣，卻也轉身讓路，示意赤司跟上。
赤司換鞋進屋，目不斜視地跟在未來岳父身後。
而不願接受事實的岳父大人還在用陰陽怪氣的口吻嫌棄著赤司：「聽說你還是什麼籃球部的隊長？洛山今年又獲冠軍了，真是後生可畏啊！」
赤司表現得相當謙虛：「您過獎了，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
率先落座後，朝日奈爸爸的笑容裡電閃雷鳴，幾乎快要劈死赤司：「請！」
赤司全方位銅牆鐵壁，大方入座——就這點打擊力度，還不足以讓他懼怕。
朝日奈爸爸越看赤司越不順眼：明明長了一張娃娃臉，偏偏表情老成得厲害，有種小孩子裝成熟的感覺。這樣的中二病臭屁小子哪裡適合我家寶貝女兒？
兩人坐穩後，朝日奈爸爸單刀直入：「赤司君，如果我不同意你和小崎交往呢？」
赤司輕笑：「此番拜訪，並非是為徵求您的意見，而是想請您將崎交付於我。」
朝日奈爸爸瞬怒：「什麼？！你怎麼敢？！」
赤司巋然不動：「我是抱著必勝的決心來的，就算您不同意，也無法撼動我的決心。另外，趁著崎不在，有件事要提前告知您。」他胸有成竹，「我的父親赤司征臣已經見過崎了，他老人家相當欣賞崎的優秀品格，並且托我傳話給您：『若不同意這門婚事，請先詢問我的意見；若能同意，那麼我將不日到訪。』」
——哈啊？！婚事？！
這進展委實太快，朝日奈爸爸應接不能，張口結舌了半天也沒找回自己的聲音。
——等等！赤司征臣！是他理解的那個「赤司征臣」嗎？！
雙目圓瞪的朝日奈爸爸當場失語。
——這、這囂張的臭小子！就算是未來的頂頭上司，也不能這麼過分！他這是要明搶？！
悄悄偷聽的朝日奈崎先是為赤司的信口開河感到震撼，隨後又焦急不已：征君！你這麼高調，爸爸會把你趕出家門的啦！
朝日奈崎兩手顫抖地端著尚未開封的茶葉盒。
還、還有啊！什麼婚事不婚事！又沒到這一步！況且也不和她商量一下就這麼單方面決定了，真的好嗎？
羞窘到極點的朝日奈崎用茶葉盒擋住自己紅得即將滴血的臉。
——征君，你太過分啦！
第72章 請多指教
朝日奈爸爸絕非凡品——至少他的忍耐力堪稱一流。這從他居然能盛情邀請赤司留下用餐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既然盛情難卻，赤司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反正他也不怕朝日奈爸爸翻出什麼新花樣。對於赤司而言，自己的這位准岳父大人是只紙老虎，根本沒有可怕之處。況且赤司本來就無所畏懼，如今即使是面對朝日奈爸爸，他依然八風不動。
朝日奈爸爸一邊暗暗磨牙，一邊卻不得不承認赤司確實擁有那種很難能從他這個年紀的男生身上找到的穩重。
而剛才的危險談話以朝日奈爸爸「哈哈哈你們現在還小呢」的回應作為終結，之後赤司再也沒有提起與結婚相關的話題，不禁令朝日奈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終於將茶端了出來。
這個時候，也沒人想到去問朝日奈崎為何泡了半個多小時的茶。
隨即，朝日奈崎被父親趕回廚房去做飯——總之就是不允許她與赤司呆在同一間屋裡。
一個多小時後，朝日奈爸爸帶著勝利的笑容滿意地遞給女兒一個「做得漂亮」的自豪眼神。
朝日奈崎表示受之有愧。在她看來，今天的午飯餐桌已經算得上是修羅場了。
落座前，赤司只掃了一遍桌上的菜，接著就面帶了悟之色地瞥向始作俑者。心懷愧疚的洩密者低頭，壓根不敢瞧他。
帝王君一臉打算發作罪人的表情。
不過幾秒鐘後，一切歸於平靜。
赤司紳士風度十足地替朝日奈崎拉開了椅子。
朝日奈崎依然低垂著腦袋，默默坐下。
父有命，不能違。她並不是故意將裙帶菜擺上飯桌的。可當父親詢問赤司討厭吃什麼的時候，朝日奈崎完全沒有料到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雖然也有些懷疑父親的意圖，但她還是毫無防備之心地給出了答案。因此，涼拌裙帶菜、清炒裙帶菜和裙帶菜味噌湯就被點名要求「好好做」了。
裙帶菜太多，以至於赤司下筷艱難。這桌裙帶菜大餐使他只能秉持用餐禮儀，將本就優雅的進餐動作變得益發賞心悅目起來。
朝日奈爸爸卻不管赤司的心理陰影面積有多大，一反常態地不斷催促女兒給赤司夾菜：「這個裙帶菜炒得正入味，小崎啊，給客人夾菜。別不好意思！來，赤司君，多吃點！」
受到未來岳父熱情招待的赤司：「……謝謝。」
明知赤司並不希望如此，朝日奈崎仍舊捏起公筷，為赤司夾了一點裙帶菜。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忍笑還是該同情赤司了。
難得女朋友主動夾菜，赤司默然無言地用最快的速度消滅掉這點他最討厭吃的東西。
朝日奈爸爸繼續敦促女兒布菜，同時不忘勸赤司「不要客氣」：「既然喜歡，不妨多吃些啊！」
面對這番刻意的刁難，赤司眉頭都不皺一下，十分淡然。畢竟他的家教不允許他的碗裡有剩，只
不過他的臉色也不怎麼好就是了。
見此情形，朝日奈爸爸頓覺出了一口惡氣。
朝日奈崎卻覺得自家老爸果然幼稚。
好在赤司一直沒有任何表示，更沒有要生氣的前兆，反而相當用心地慢慢吃著，仿佛他吃下去的不是一堆堆裙帶菜，而是需要細細品嘗的珍饈美味——除卻略微皺起的眉頭之外，他的表現完美得幾乎無可挑剔。
提心吊膽了好半天的朝日奈崎終於松了一口氣。
回頭見自家老爸正暗自竊喜，朝日奈崎想也不想地就又抄起公筷，給他也夾了好大一筷子的涼拌裙帶菜。
生平最討厭吃涼拌菜的朝日奈爸爸：「……」
——嗚嗚嗚，女兒太過分啦！居然幫著外人欺負爸爸！
朝日奈爸爸痛並快樂著地吞下碗裡來自女兒的「愛心」涼拌裙帶菜。
於是一頓飯吃得風生水起。
好不容易送走赤司後，朝日奈崎身心俱疲，不禁開始祈禱自家老爸不要再折磨她了。
然而可惜她的祈禱沒有得到任何神明的垂憐。
「女兒啊，我們父女兩個很久沒有談談心了吧？」朝日奈爸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女兒坐下，「趁今天有時間，聊幾句心裡話？」
朝日奈崎磨磨蹭蹭地走過去。
因為方才赤司已經協助她把餐桌整理乾淨，所以她現在連隨便找個「我要收拾家務」的藉口都做不到，只能提心吊膽地等待著來自父親的最終審判。
女兒忐忑不安的表情落入朝日奈爸爸的眼中，朝日奈爸爸不由得有些傷心。
自家養的好白菜讓豬拱了倒不算什麼，令人可氣的是這頭豬太珍貴，不能隨便宰殺。這種無上的憋屈實在難以言表，而朝日奈爸爸目前的心態正是如此微妙。
「小崎，」朝日奈爸爸組織了一下語言，打算盡可能婉轉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赤司家非同尋常，我們恐怕高攀不起。單從今天赤司征十郎的話裡，你還聽不出他的意思？既然他用他的父親當籌碼，他對我的尊重，恐怕遠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真誠。這樣的家庭教育出來的優秀繼承人，與我們不在一個世界。」
朝日奈崎沉默了片刻：「……這是征君的不對，我不偏袒他。可是，爸爸，請至少讓我明白您反對我們交往的理由。如果不是您的極力反對，我想征君也不會出此下策。」
朝日奈爸爸語重心長：「和赤司家的少爺在一起的話，以後你會吃很多苦。爸爸不希望看到你傷心難過的樣子啊！何況你們年紀小，才十幾歲而已，未來的事，誰能說得清？你的路還長著呢，沒必要這麼早一頭栽進去。」
朝日奈崎默然。
她當然清楚和赤司戀愛既幸福又不幸。
幸福在於他的優秀，並且以他的修養，是不會、甚至不屑於移情別戀的，被他抓住的人，應該很難逃掉。一個執著勝負的人，怎麼會容許自己的感情失敗？所以他會成為一個合格的戀人。
然而不幸也正源於此。一個完美的男朋友擺在眼前，除非神經比麻繩還粗，否則肯定會感受到來自赤司的壓力。他家世高、出身好，從小接受精英教育，舉手投足間的氣派絕非一日練成，想要站在他的身旁，需要十足的勇氣與自信。
朝日奈崎能想到的，朝日奈爸爸不可能想不到。
「如何應對上流社會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很多孩子從小被長輩帶在身邊耳濡目染才練就了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女兒呀，你連大家族之間有什麼恩怨情仇都不知道，很容易得罪人呐！再者，你說了讓人家心裡不痛快的話之後，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因為哪句話得罪了人家。這難道不可怕嗎？你確定你能受得了這樣爾虞我詐的生活？」
朝日奈崎語氣虛弱：「沒、沒這麼嚴重吧……我也沒有真的……」
「莫非你想告訴爸爸，你打算和赤司家的少爺玩玩就完？」朝日奈爸爸不敢苟同地搖搖頭，「別騙爸爸，也別騙自己。聽赤司家少爺的意思，他可沒準備放過你啊！除非你直截了當地與他分手，否則你跑不了。所以爸爸覺得，最好減少與他的來往吧！」
朝日奈崎咬了下嘴唇。
既然當初已經做出決定，她就不會退縮。如果……如果她確實能嫁給赤司的話，總不可能一輩子不露面，她必須強迫自己去接觸那些令人討厭的東西。她有這個覺悟。
但是父親的話不無道理。未來的路很長，她和赤司之間的結局究竟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朝日奈崎沒法保證。
她唯一能保證的只有這一條：「爸爸，您別擔心，您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我不想放棄征君，因為我喜歡他，我願意盡自己最大努力去嘗試一次。」
幾乎被說動了的朝日奈爸爸看著女兒臉上堅定的神情，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他歎口氣，還是妥協了：「那好吧，就讓我瞧瞧你們這兩個孩子能撐多久。」
朝日奈崎語氣篤定：「我不會半途而廢的！」
「這種話對爸爸說可沒用哦！」朝日奈爸爸心情相當複雜地摸摸女兒的腦袋，「留著去給你的『征君』說吧。」
朝日奈崎不好意思地躲開父親的手：「爸爸！」
儘管暫時採取觀望態度，朝日奈爸爸最後依然告訴女兒：「記住，你是朝日奈崎——不要為了任何人忘掉這點！」
說完，他就一邊念叨著「我可愛的女兒終究被不懷好意的大尾巴狼叼走啦」，一邊傷心無比地鑽進屋裡去對著老婆的照片訴苦了。
朝日奈崎坐在沙發上呆了半晌之後，也慢吞吞地起身走回臥室。
想了很久，她才拿起放在書桌上的手機，給標注了「征君」的號碼發了一條郵件。
「赤司征十郎，未來還請你多多指教了。」
對方的回復很快。
「請多指教。」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30
第73章 大學篇上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往昔的朋友如今天各一方。
即將升入大三的朝日奈崎剛剛結束與遠赴北海道的風早理花的通話，又收到人在九州大學的結城美琴的郵件。比起風早理花煲一頓長達半小時的電話粥只是為了抱怨男朋友不夠貼心，朝日奈崎更想知道結城美琴發郵件說自己不去參加帝光同學聚會的原因是什麼。
這個週末有場帝光同級畢業五年的大聚會，聽籌辦者的意思，好像打算把所有能邀請到的同學全都請來。不過想也知道肯定有很多人因為抽不出時間而缺席。
問題是結城美琴明明有空卻故意推掉聚會，這……
朝日奈崎覺得有些事情用郵件說不清楚，便乾脆給好友打了個電話。
結城美琴回答得挺誠實：「也沒什麼特別原因。只是單純不想見那群打籃球的傢伙們，尤其是那幾個閃閃發光的『奇跡的世代』，免得觸景傷心。何況我最不想見的人不是黑子，而是你家赤司。赤司他一早就看出我喜歡黑子了吧？一副『我什麼都知道但我就是高深莫測什麼都不說』的樣子，我可不想領教。」
朝日奈崎好笑道：「不，就算你這麼說……其實他也沒辦法參加這次的同學聚會。」
曾經英語奇差的朝日奈崎最終還是考進了東京大學。本來她打算報經濟學部，結果赤司一番「你並不適合學經濟」的論斷分析得實在太有道理，以至於朝日奈崎立即打消從商的念頭，轉而報考東大教育學部。
當然，赤司大神後面還補充了一句話：「家裡有一個人學就足夠了。」
現如今，「家裡的這個人」正在專門培養大企業管理人才的哈佛大學商學院攻讀學位，雖然看起來很忙碌，但赤司本人顯然並沒有感到勞累，反而認為這是尋常小事——與其說忙碌，倒不如說他自己閑不下來。因為最近又要主持一場學術交流會，所以赤司根本沒空趕回日本。
「知道知道，留學中嘛。」結城美琴表示瞭解，「難為你能受得了這樣的長距離戀愛，佩服。你也是，黑子也是，都很有耐性呢。如果換成我，早崩潰了吧。」
據說黑子的女朋友也出國留學了，所以他和朝日奈崎一樣，都是守候在原地等待另一半學成歸來的人。
朝日奈崎沉默一下：「……美琴，你還沒放下黑子君嗎？」
結城美琴一直是個籃球迷，當初她絞盡腦汁說服家人讓她選擇誠凜這所新校，克服眾多困難才成為誠凜籃球部的經理，未嘗不是為了黑子。只是沒想到她後來卻輸給長谷川悠紀的妹妹，暗自神傷了許久才漸漸走出失戀的陰影。
「嗯？怎麼可能！」結城美琴誇張地笑了起來，「只是他不喜歡我而已。我喜歡他，並不代表他就一定會用相同的感情回應我呀！」她表現得相當瀟灑。
在感情的問題上，朝日奈崎不便多言，最後只得答應幫結城美琴向老同學們解釋她不參加聚會是因為教授臨時派她做實驗。
「反正我們那天確實要跑一組資料嘛！」結城美琴不覺得這是撒謊，「我又沒說錯。只不過我選擇推掉聚會而已，要不然我推掉的可是教授發起的實驗啊！」
她說得輕鬆，朝日奈崎實際執行的時候卻不怎麼輕鬆。
作為曾經備受推崇的美女，結城美琴算是帝光諸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她不現身，大部分男生的心都碎了。他們紛紛圍著朝日奈崎，看樣子簡直是想讓她把結城女神現場變出來才肯善罷甘休。
朝日奈崎費了好大力氣才讓這群躁動的忠犬安靜下來。
有相熟的老同學笑著對朝日奈崎說道：「結城那傢伙真是害慘你了。下次絕對要卯起勁來好好收拾她！」
「啊咧，不過為什麼赤司君不在？我們剛才都打賭說你們夫婦二人肯定是連袂而至呢！」
「就是說啦！那個赤司君，竟然終於下手了！竟然還真讓他得逞了！」
「喂喂！不得逞才奇怪吧？那可是赤司征十郎啊！」
在一片善意的起哄聲中，朝日奈崎微微紅著臉，找了個相對偏僻的角落坐下。中學三年，有兩年的時間擔任執行委員長，朝日奈崎的知名度挺高，何況她又是校園風雲人物赤司中意的女生，所以沒過多久，認識不認識的全都湊過來打招呼了。
至今仍然不死心的黃瀨還沒放棄利用任何一個機會積極遊說朝日奈崎：「我是認真的啦！小朝你這麼好的條件，不當模特太浪費了哦！」
即使黃瀨漂亮到堪稱精緻的臉蛋上露出了讓人無法抗拒的哀求表情，近幾年一直沒有鬆口的朝日奈崎也能拒絕得毫不猶豫：「抱歉，黃瀨君，我暫時沒有當模特的打算。」
黃瀨淚灑當場：「小朝的『暫時』究竟是多久嘛？！」已經三年多了啦！
朝日奈崎不為所動：「黃瀨君，真的不好意思。」
「嗚嗚嗚！小朝你壓根就沒有『不好意思』的意思！」黃瀨鎩羽而歸，鬱悶地跑回他們班所在的桌邊享受起其他女同學的安慰。
有男生感慨：「黃瀨還是這麼受歡迎？太過分了吧，讓不讓人活……」
——在他們眼中，本次聚會就是搜索歷經五年時光而蛻變為知性美女的女同學，然後趕緊下手追求，以免下次聚會時依然是苦逼單身狗一隻，被那些所謂的「人生贏家」們笑話。
誰知女生全奔著黃瀨去了！
片刻後，手托幸運物的綠間抵達。他面無表情地坐到朝日奈崎身邊，隨即咬牙切齒地壓低了嗓音對朝日奈崎說：「赤、司、讓、我、來、看、著、你！」
朝日奈崎一愣：「……誒？」
「哼。」綠間鼻孔出氣，「估計是怕你被心裡沒數的傢伙灌醉。」
想想看，快半年沒怎麼聯絡過的某人突然從美國打來越洋電話，語氣和善地拜託他「必須」幫個小忙時，綠間的心裡到底有多少「……」瘋狂刷屏。
朝日奈崎識趣道歉：「對不起，是我連累了綠間君。」
綠間扶扶眼鏡：「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幾年，綠間經常在假期舉辦的一些社交宴會上碰到朝日奈崎，親眼見證了她速度驚人的成長。比起第一次被赤司帶進宴會時的生澀應對，如今的朝日奈崎已經可以遊刃有餘地端著香檳扮演一名無可挑剔的優秀女伴，真不曉得她是怎樣做到的，但其中辛苦可想而知。連赤司征臣都默認了朝日奈崎對兒子的影響，對她的稱呼也一路從「朝日奈君」變為「崎君」。
有心人早就暗中調查過赤司身邊萬年不換的女伴。
然而出於對赤司家的敬畏，沒人敢明目張膽地把朝日奈崎的真實身份捅破，因此，「赤司少爺的女朋友朝日奈崎是有棲川家『那位大小姐』的女兒」成為社交圈裡又一個公開的秘密。
綠間也聽家中父母隱晦地討論過這件事，猜測赤司是否打算讓他的女朋友回歸有棲川家，以求身份上的對等。
不過，綠間卻清醒地認識到，一旦朝日奈崎回歸有棲川家，就會被當成拉攏赤司家族的工具。屆時，兩人的地位將不可能再對等，恐怕她也適應不了這種身份上的變化。也許正是出於保護女朋友的考量，赤司才沒有硬性要求朝日奈崎必須學商，反而鼓勵她自由發展，按興趣選擇專業。
——哼，沒想到赤司對戀人還挺體貼。
綠間不經意間就又吐槽了某遠在波士頓的紅毛獅王。
與此同時，剛剛起床的赤司冷不防打了一串噴嚏。
「赤司，」金髮碧眼的英俊舍友從上鋪探出毛茸茸的腦袋，「你身體不舒服嗎？我記得你昨天回來的時候嗓子有點啞，是不是感冒了？今天的交流會需要我幫忙嗎？」
「不必。」赤司冷靜而優雅地抽出一張面巾紙擦擦鼻子，「謝謝。」
舍友重新縮回溫暖的被窩：「好吧。——對了，交流會結束後，教授應該會放你休息幾天。怎麼樣，要不要和課題小組的美女們出去嗨皮一下？琳達和伊莎貝拉催我很久了，都讓我快點說服你一起去夜店喝幾杯。」
「不了。」赤司優雅依舊，「多謝。」
「嘿，夥計！別太古板！玩玩而已，又沒什麼損失！夜生活不豐富就代表著你人氣不夠高！」
赤司一邊對著鏡子打領帶，一邊笑著告訴他：「如果我夜生活太豐富，我的女朋友可是會傷心難過的。」
「哇哦！你女朋友肯定是個很嚴肅的人！」
赤司打完領帶的手微微一頓，然後將領帶整理好，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倒也算不上嚴肅，只不過……生起氣來，也挺嚇人呢。」
舍友似懂非懂：「這樣啊。」
第74章 大學篇下
朝日奈崎本以為赤司近期不會回國，沒想到聚會結束後的第三天，這個任性的傢伙就從美國飛回來了。
「因為這段時間太忙，沒辦法好好照顧自己，身體已經不舒服了吧？還要硬撐著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國，結果只是為了生一場病、讓我來給你煮粥？這樣的賠本生意，好像不太符合你的作風。」
朝日奈崎將剛剛煮好的米粥放到床頭桌上，然後幫生病中的男友墊高枕頭。
她今天沒課，一大早就被赤司召喚到位於東京的本家。從電話裡，朝日奈崎敏銳地聽出赤司的鼻音有點重，語氣也和平時有點不一樣。直到她親眼看見臉色欠佳的赤司，這才知道自己的第六感果然准得出奇。用溫度計給他一測，幸好體溫不算太高，但也不能掉以輕心。由於赤司堅持認為沒必要因為這點小病就大動干戈地往醫院跑，朝日奈崎只好拜託管家請來家庭醫生為他診治。
接下來自然就是臥床休息。
「無所不能的赤司大神也會被發燒這種小事打倒，真是敗給你……」朝日奈崎像個愛操心的老媽似的喋喋不休，「醫生說不能空腹吃藥，總之先喝點粥，稍後再給你準備溫開水。」她端起碗，遞給已經自己坐好的赤司，「我在粥裡放了點切碎的蔬菜，補充維生素。」
赤司面帶歉意：「讓你擔心了。」
發燒中的赤司並沒有無理取鬧或者亂掉下限，而是很乖地聽女朋友的命令平躺在床上休養。朝日奈崎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喂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順從得簡直嚇人。
如此配合的病號，也是少見。
朝日奈崎回憶自家老爹生病時的場景，再看看自家男朋友的表現……真是沒有半點可比性。
盯著赤司吃完藥，朝日奈崎才起身打算把空碗和勺子送下樓。
「崎，你要走了嗎？」赤司並沒有立即躺下，而是保持半靠在床頭的病號專用姿勢，「我記得你這學期週三沒課吧？難道說還有其他事情？」
——等等！為什麼有種被棄小奶狗的可憐巴巴的感覺撲面而來？錯覺，這一定是錯覺！
似乎已被扣上「無情拋別病中男友」大帽子的朝日奈崎好氣又好笑地反問：「就是知道我這學期的全部課表，所以征才故意今天回來的吧？」
赤司不說話，默默瞅她。
見他這樣，就算朝日奈崎再生氣，也捨不得說重話責備他不顧自己的身體了。但有些原則必須要堅持住：「不許裝可憐，苦肉計什麼的對我沒用。反正在病好之前，不管征想做什麼病人不該做的事情，我都有駁回的權力，否則我就把你生病的原因告訴伯父，請他來制裁你。」
赤司喟歎：「是嗎，你和父親之間的關係已經好到可以在他面前告他兒子狀的地步了嗎。」
「征，我們先不討論這些事情。」朝日奈崎笑笑，「現在，快點躺下。」
赤司依然瞅著她：「準備走了嗎？」
朝日奈崎差點舉雙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走。等我把東西收拾完，再上來陪你。不過，一會兒我進來的時候，我希望我看到的是征已經睡著的樣子哦。」
赤司這才滿意地重新躺下。
朝日奈崎真是沒辦法扔開這樣的赤司不管。她放輕腳步走回床邊，幫赤司把被子塞結實，然後悄悄離開。
相處的時間一久，朝日奈崎越發覺得赤司有時候就是幼稚鬼。比如赤司之前讓她不要在他父親面前稱呼他「征君」，理由是赤司征臣的名字中也有「征」字。到後來，朝日奈崎無意中發現赤司征臣的「征」和赤司征十郎的「征」根本就不同音。在掌握了正確念法的朝日奈崎看來，赤司此舉未免有些與父親賭氣的嫌疑。
——求問男朋友超過二十歲了還偶爾犯中二病怎麼辦？！
經驗老道的朝日奈崎表示，還是以包容的心看待這個問題吧。
傍晚，赤司退燒。寸步不離地守著他的朝日奈崎又一次請來家庭醫生，再三確認赤司的身體確實無礙之後，終於肯解除禁令，讓赤司起來活動活動了。
「如果征下次回國再把自己折騰到病倒，我就拒絕與你見面喲。」
親自為赤司整理房間的朝日奈崎一邊將床單、被罩和枕巾這些床上用品替換下來，一邊溫柔又無奈地警告赤司。
「好的，我以後會注意。」
赤司從背後抱住朝日奈崎，下巴抵在她的肩頭，兩手控制著她的腰肢，不讓她轉身。
朝日奈崎試著掙扎抗議：「別這樣，影響我換東西。」
赤司稍稍松了鬆手。
然後他說：「這次交流會，我碰到你原來的家庭教師了。」
朝日奈崎「哦」了一聲，手上拍打枕頭的動作沒停：「長谷川老師？」
赤司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沉穩：「是的。據說他的博士論文十分成功，目前正與導師一起致力於遠端醫療的研究。」
朝日奈崎又「哦」了一聲，將拍打平整的枕頭放回原位：「聽起來挺厲害的。」
不是她沒好奇心，只是因為朝日奈崎深知無論自己是出於對老熟人的關心而多問幾句，還是乾脆假裝忘記長谷川悠紀這號人物的存在，心思縝密的赤司都能看穿，所以不如他說什麼就接什麼，讓赤司抓不著她的把柄。
即使如此，赤司也明白她這是故意不接招，於是笑著提醒：「崎沒有想問的嗎？」
朝日奈崎的回答滴水不漏：「沒什麼想問的啊。——征先放開我，我還要喊人來把這些東西拿去洗乾淨呢。」
赤司從善如流地鬆開了禁錮著她的雙臂。
一旦獲得自由，朝日奈崎立即跳開，三兩步便逃出赤司的房間，找管家要人去了。
接下來，赤司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坐在窗邊的靠椅上，看著朝日奈崎頗有當家女主人氣勢地指揮傭人將需要清洗的東西收走。
——她適應得很快。
赤司對此感到十分欣慰。
他不禁又想起那位被譽為「秀德之光」、只用不到四年的時間便取得博士學位的長谷川悠紀。
當初長谷川悠紀遠走加拿大前，曾經特意買了一份禮物送給朝日奈崎作為紀念，從此默默斷絕一切念想。看起來大度得很，實際上他還沒徹底死心。
在前天的交流會結束後，長谷川悠紀找到赤司，用令赤司深惡痛絕的前輩身份笑著告誡他：「我不是輸給你，而是輸給小崎。如果你讓小崎傷心，那麼我隨時都可以重新回去追求她。」
——如果赤司會被他威脅得火冒三丈，那就不叫赤司征十郎了。
冷眼瞧著長谷川悠紀情場失意，只能轉而發奮遨遊無邊學海，赤司便心情相當愉悅地反擊：「是嗎？在我看來，長谷川先生的這番話，無非就是失敗者常用的宣言。另外，我與崎打算在我畢業回國後就舉辦婚禮，到時候，還請長谷川先生賞臉赴宴。」
現在回憶長穀川當時的表情，赤司依然覺得很有趣。
——不過，既然說到舉辦婚禮了……他還有一件事沒完成。
赤司決心採取迂回戰術：「崎。」
忙碌中的朝日奈崎分神回應：「嗯？」
「同學聚會玩得如何？有什麼感想嗎？」
「啊，該怎麼說呢……」朝日奈崎點著臉頰想了想，「別人還好啦，就是單純覺得你們『奇跡的世代』都很厲害啊——各方面的。我聽說綠間君已經在著手準備接管家族事務了；黃瀨君如今風頭正盛，不過他好像仍舊只把模特當副業；紫原君一邊讀書一邊創業，蛋糕房開得有聲有色，大受顧客歡迎，這回聚會還特意帶來幾盒美味的蛋糕，真心了不起；不過最讓我驚訝的是青峰君，他竟然選擇去警校！五月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完全不敢相信呢！」
赤司若有所思：「聽起來……他們的改變不小。」
「確實。不過外貌倒沒怎麼變，大家都還是老樣子。」
赤司點頭。
又過了一會兒，完成任務的傭人識趣退下，把空間留給赤司和朝日奈崎這對許久未見的戀人。
「崎。」
「嗯？」
「我們相識八年，相戀四年，如今又分隔兩地，有件事情確實也該提上日程了。」
「……什麼事？」
「訂婚。」
「誒——？！」
赤司一枚輕描淡寫的炸彈扔過來，轟得朝日奈崎大腦空白。
「很驚訝嗎？」比起女友震驚到無以復加的反應，赤司顯得氣定神閑，「我記得我兩年前就說過訂婚的事情，並非心血來潮，更非兒戲。那麼，你的意思是？」
的確，在他們高中畢業前夕，赤司提出一畢業就訂婚的建議，但卻被朝日奈爸爸以「你小子都打算到國外留學去了，誰知道訂婚後是個什麼情況」為由，一票否決。
時隔兩年，赤司舊事重提，朝日奈崎既驚訝又不驚訝。驚訝是因為她沒料到赤司連個暗示都懶得給，直接就奔著主題去了。不驚訝是因為她內心深處覺得這很正常。自赤司被拒絕後，她便提心吊膽地等到現在，畢竟以赤司的行動力與決斷力來看，他不說不代表著他不執行。所以朝日奈崎清楚，她早晚會從赤司口中再次聽到「訂婚」這個詞。
——而今天就是那個「早晚」。
歸根到底，她其實也在一直等著赤司開口吧。
刹那間，各種情緒紛遝而至，千絲萬縷在心頭。
最後，全被朝日奈崎化作一聲輕得不能再輕的——
「好呀，我願意。」
第75章 婚後篇上
在朝日奈崎點頭答應赤司的求婚後，赤司就雷厲風行地開始籌備婚禮。這兩人于大學畢業那年結婚，至今已有三年了。
三年的時間，足以讓很多有心之人暗自嘀咕出無數版本的八卦。
比如——
赤司家年輕的夫婦為什麼還不致力於傳宗接代這一偉大的事業呢？哎呀！趁著年輕嘛！早點懷孕生子嘛！他們怎麼還不著急嘛！
所以，當事人沒有著急，反倒是一群旁觀者急得不行。他們總在旁敲側擊地打探著，試圖挖掘出諸如「赤司少夫人是不是不能生啊」、「赤司少夫人是不是不受寵啊」之類的豪門秘辛。
在這方面，赤司征十郎承受的壓力意外地小。
不妨這麼說，所有的壓力都集中到赤司崎一個人身上去了，尤其是當赤司崎參加各位貴婦人以各種名義舉辦的各種茶會時，類似的流言蜚語便容易化作實際的隱晦刺探，當面砸向赤司崎，甚至不給人喘息的空間，總歸就是「我們也是出於好奇呀您一定能諒解的吧哈哈哈」。
——諒解個毛線！
又一次在茶會上被那些所謂的「上流社會」們不懷好意地問及為什麼還不趁年輕趕快生個孩子來養養，赤司崎清麗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這些事情……征十郎沒有提起過，所以我也沒辦法。」
某女掩唇輕笑：「哎呀呀，是嗎？沒想到赤司少爺這麼豁達呢！呵呵呵……」
——呵呵噠。
赤司崎端著赤司家族的派頭，心裡早瘋狂刷屏了。
有一小部分貴婦人則暗自切齒於她的好定力：哼，也不嫌說大話酸倒牙！什麼沒提起，其實就是你不能生，要麼就是你壓根不得寵，沒法生。
不是這些貴婦人眼紅赤司崎的好運氣，而是赤司崎看起來太幸福，反而不像真的。
今天的赤司崎穿著一身雍容典雅的五紋色留袖，外面套了一件繡有赤司家家紋的短羽織，氣質出眾，溫婉大方，端坐于樸素靜穆的廣間裡，竟然有種相得益彰的美感，仿佛在座的每個人都成了她的陪襯。
不幸淪為陪襯的某些人堅決不承認這點，拼命想從赤司崎身上找到不足之處。
可惜，任憑她們如何用善於挑剔的眼睛從頭到腳品評著赤司崎，到最後都只能沮喪無比地發現自己根本尋不出赤司崎半分失禮的地方。
突然，一位從進茶室後就沒有說過話的年輕女性開口了：「赤司夫人，聽聞有棲川家的大小姐將于年內完婚，不知您和您的丈夫赤司先生屆時是否會撥冗參加她的婚禮呢？」
茶室內一片沉默，安靜得幾乎可以聽到室外潺潺的流水聲。
有棲川家近幾年情況不太妙，這從有棲川貴子的婚姻上就能看出來。據傳，為求周轉資金，她被她的父親嫁給一個年長她十歲有餘的暴發戶。曾經高傲的孔雀終於品嘗到家世帶給她的苦果，勉力抗爭許久都未成功，於去年年底訂婚。
有棲川家的事本來與赤司崎無關。然而赤司崎早已病逝的母親曾經是有棲川家長房獨女，在她母親年紀還小的時候，有棲川家長子因太看重親情而被不擇手段到寧可犧牲家財也要奪.權的弟弟欺騙，從而鑄下大錯，致使家族企業損失慘重，他本人的精神也徹底垮掉。後來，當哥哥的打算把繼承權移交給更有經商天賦的弟弟，又怕弟弟不肯接受，這才選擇離開家族遠走他鄉。
不過，實際是什麼情況，大家心裡都明白。
也就是說，當年被驅逐出門的正是赤司崎的外祖父。由此可見，如果沒有發生這些齷齪事，那麼赤司崎就應該是有棲川貴子這樣的名門閨秀，有棲川貴子指不定還要謹小慎微地仰人鼻息。
前幾年，由於赤司崎嫁給了赤司家族唯一的繼承人，感覺無法重新攀附上赤司家族的有棲川先生曲線救國，曾經假惺惺地表示希望讓赤司崎認祖歸宗，卻被赤司征臣出面拒絕了。
赤司征臣給出的理由很簡單：「我們家的兒媳婦不需要任何外人錦上添花。」
被嚴詞拒絕的有棲川家只好狼狽地打消這個念頭。這代表著他們不能從赤司家得到任何幫助，所以必須另闢蹊徑。
這場可謂下下策的聯姻正是他們開闢出來的「蹊徑」。
因此，年輕女子的問題相當犀利，算是直接把有棲川家的鍋扣到赤司崎頭上了。
在場的貴婦人們都等著赤司崎的回答。
一室寂靜。
赤司崎抬眼望向對面那位並不太熟的年輕女子。對方揚眉，滿臉「恭候您大駕」的桀驁表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唉。
赤司崎心底歎息。她就知道，這絕對又是丈夫惹來的爛桃花，如今卻報應在她身上——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不惹事、不挑事，該露臉時不含糊、不該出面時絕不強出頭，沒有奇葩的家人拖後腿，也沒興趣一夜刷爆丈夫的□□，赤司崎與其他急於顯擺的闊太太完全不同。她一直覺得自己已經過得很低調了，結果其實是自以為低調地高調著。
——怎麼一不小心，存在感就又被征提高了呢？
赤司崎很無奈。
但是該反擊的時候不能示弱，否則她會連累整個赤司家族被人小瞧。
「說到有棲川貴子小姐，我與她曾經有過幾面之緣。如果她樂意邀請我們參加她的婚宴，那麼我們夫婦必定欣然前往。倒是青山小姐，」赤司崎微笑著掃了該女子一眼，「不知我們是否能在有棲川貴子小姐的婚宴上愉快會面？謠傳您家正與有棲川家為版權的問題……」打著官司。
赤司崎深諳說話留一半的真諦，點到即止。
名為青山的年輕女子沒料到赤司崎居然連她家卷入侵權案的事情都清楚：「呃！我……」
「看樣子是不行呢。」赤司崎自顧自地下了結論。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赤司崎這招學得最為爐火純青。
兩個小時後，令人厭惡的茶會總算宣告結束。
瞬間解放的赤司崎繼續端著她溫婉的架子，用足以把她折磨到瘋掉的小碎步沿著細長的石子路慢慢往外走，一邊走一邊不忘微笑著朝途經身邊的貴婦人們打招呼，偶爾還要停下來稍微聊幾句無關痛癢的家常。
赤司崎對這種暗藏刀光劍影的應酬深惡痛絕，可如今的她已是赤司家一員，出於義務，她不能任性推拒，只得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奔赴戰場。
啊，幸好征戰四方的女將軍馬上就能離開戰場了。
赤司崎苦中作樂，昂首用糟心的微笑面對這糟心的世界。
可以想像，當糟心的赤司崎發現來接她的車已經提前抵達，並且車外站著一個養眼的帥哥，再並且這個帥哥還是赤司征十郎的時候，她有多麼意外了。
不曉得是不是赤司崎多心，她總感覺周圍尚未離去的貴婦人們正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著。
禮貌地與表情各異的「茶友」們道別後，赤司崎走到車邊。
赤司彎腰，體貼地為妻子打開車門，並伸手護著她的頭頂，以免妻子一不小心撞到腦袋。等親眼看著妻子上車坐好，赤司才直起身，朝一群發呆中的女人微微頷首致意，也不等她們有所反應就直接坐進了車內，示意司機開車。
「征，你不是……」赤司崎壓根沒想到丈夫會親自過來接人。
赤司一邊替她整理和服的袖子，一邊回答道：「我已經和父親談完集團內部結構調整的事情，因為餘出不少時間，所以順便來接你回家。」
——想必「赤司少爺親自接參加茶會的妻子回家」這條八卦很快就能傳播開來吧。
赤司崎默默低頭，任由赤司幫她將剛剛脫下的短羽織疊好放在一旁。
「征。」
「嗯？」
「那個……」
赤司崎咬咬嘴唇，最終還是附在赤司耳邊小聲說道：「我又被追問孩子的事了。」
赤司似乎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哦，崎是怎麼回答的呢？」
「……算了，不想告訴你。」
赤司崎重新坐正，半是賭氣半是憋悶地玩起手指。
關係好點的朋友幾乎都不在東京這邊。結城美琴從九州大學畢業後，就在九州當地工作了，聯繫起來很不方便，通話也隨之逐漸減少。風早理花去年嫁人，今年剛剛生了一對雙胞胎，被兩個小惡魔折騰得也沒時間與她細聊。
身為東大教育學部的高材生，赤司崎嫁人後依然堅持工作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然而無論她走到哪裡，總會有人對她評頭論足，順便扯上赤司家。更有甚者，一面打著交朋友的旗號與她「真誠」結交，一面在暗地裡利用她的身份仗勢欺人。
由於類似的問題愈演愈烈，赤司崎一怒之下便辭職不幹了。此舉獲得赤司征臣的好評，他老人家向來認為赤司家未來的女主人應該先學會適應周邊環境。
因此赤司崎至今仍然被嬌養著，沒再另找工作。然而她算來算去，發現自己每天的娛樂竟然只剩茶會聚會宴會這些無聊節目。
——如果有了孩子，說不定就能開心一點？
赤司崎有足夠的理由相信自己確實該生個小包子來陪她玩，畢竟丈夫常年忙碌，讓這麼一位大忙人閑在家中守著她，赤司崎首先不同意。
這個時候，孩子的誕生很有必要。
唔……是不是該計畫一下如何正確撲倒某人，然後從他那裡得到一個可愛的寶寶呢？
赤司少夫人表情嚴肅地思索起此方案的可行性。
赤司不動聲色地縱容著她的浮想聯翩。呵，反正決定權在他手上——他才是最終決定要不要讓妻子懷孕的人。至於孩子嘛……
並不想過早被孩子分擔走妻子全部注意力的赤司少爺表示：還是過幾年再說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18 01:30
第76章 婚後篇 下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智者赤司征十郎的失誤正源自于他的妻子，赤司崎。
赤司自然清楚妻子想要一個孩子的小小願望。這個願望其實不難實現，只不過，赤司大神他更享受妻子在實現願望的過程中所做出的種種努力。
比如色.誘、撲倒、獻殷勤、耍小脾氣之類的。
赤司淡定表示：哦，感覺還不錯。
可惜有句老話說的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什麼鬼）。某次，不小心被誘惑得腦子有些犯渾的赤司失去了他引以為豪的自製力，在肆意妄為了一通之後，忘記像以往那樣做足防範措施——或者說赤司崎終於從無數次的失敗中總結出正確掌控丈夫身體的辦法，讓他欲·罷·不·能。
醬紫釀紫之後，赤司崎如願以償，在二月中旬懷上她夢寐以求的寶寶。
當赤司崎告訴丈夫「我懷孕啦」的時候，面對如此震撼的事情，赤司竟然只用一句「是嗎」就平淡地應付過去了。
近些年來，赤司愈發喜歡擺出面無表情的造型，但是赤司崎總能從他的「面無表情」中讀出微妙的不同。據赤司崎觀察，她老公看似平淡應付，實則內心巨浪滔天。
如果能用一句話來形容，赤司心裡想的估計就是：這！怎！麼！可！能！
——嗯，雖然他已有預感。
赤司崎笑得開心，把孕檢報告拿出來遞給滿臉寫著「呵·一切盡在我掌控之中·呵」的丈夫，還不忘揭穿他的偽裝：「征明明很驚訝的吧，關於我居然懷孕了這件事。」
「……並沒有。」赤司力圖鎮定，「我與崎一樣，很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哪怕孩子比計畫中的時間來得早了些，赤司也不認為這是什麼壞事，充其量不過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小驚喜。於是乎，福利不能白吃的赤司開始了他為期九個多月的漫長孕夫路。
得意於自己能在赤司的嚴密控制下鑽空子的赤司崎很快就發現丈夫搖身一變，晉級成為一個擁有話嘮屬性的事兒媽。
赤司不是一個任性的人，然而他是個有計劃的人，一旦確定目標和計畫，絕對不隨意更改。他偶爾也會尊重他人、徵求各方意見，不過他向來認為自己的意見才是最正確的，其餘與他意見相左的意見完全沒必要採納。由於赤司並不容易受到外界影響，所以他總是我行我素地執行著他自己認定的真理——當然了，事實證明，赤司的真理確實是公認的真理。
現在，「赤司的真理」正作用于他的妻子身上。
應酬酌情參加，化妝絕對禁止，出門要穿寬鬆的衣服，在家遠離電視電腦手機微波爐電熱毯等所有與電磁相關的東西，每天睡眠不得少於九小時，起床後必須一杯溫開水，不能喝茶喝咖啡喝碳酸飲料，不能偏食挑食，要保持營養均衡，補鈣補鐵補鋅補維生素補蛋白質……
從早到晚，赤司能盯著衣食住行總結出三百六十個條目來。
更重要的一點：不許下廚。
他的各種禁止令可讓赤司崎難受壞了。自從嫁給赤司後，赤司家的一日三餐基本上由赤司崎一人承包，但凡沒有應酬的場合，赤司父子都自發自願地回家吃晚飯。因為聽說赤司的母親詩織女士在世的時候都會做一些普通的家常飯菜，所以赤司崎也自覺攬下一家人的飲食大計。霸佔赤司家餐桌長達十年的豪華料理終於被撤走，可喜可賀。
隨著赤司崎的懷孕，大師級別的豪華料理似乎又有了死灰復燃的趨勢。
日常生活中的赤司算是個比較隨和的人，只要不觸犯到他的底線，怎樣都無所謂。哪怕赤司崎難得一見地對著他任性撒嬌或無理取鬧，他也不生氣，只會換個方式讓她乖乖聽話。
被管得死死的赤司崎向赤司家的大家長求助。
可是赤司征臣這次並不準備站在她這邊，反倒強烈支持兒子的做法，甚至還額外又多加了很多條新規定。聽他的意思，無外乎就是當年赤司的母親懷孕時很注重細節，所以生下來的兒子才能如此優秀，因此作小輩的自然也要像長輩學習，這樣才能生出更聰明的下一代。
儘管赤司征臣沒有明說，可是赤司崎聽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赤司家唯一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能管住赤司征十郎的人也指望不上了。
饒是如此，赤司崎也堅決不後悔選擇懷孕。
幾乎被圈養成一頭懶豬的孕婦崎往北海道打電話訴苦：「理花，我好無聊！每天就吃吃喝喝，然後聽聽胎教音樂，研究研究育兒書籍……為什麼征管這麼寬？對了，你懷孕的時候，你老公也這麼要求了嗎？」
「這……赤司大神有點誇張了吧……啊哈哈……」不！這已經不是誇不誇張的問題了！所以說到底是小崎懷孕還是赤司大神懷孕？
感覺剛聊了沒多久，神出鬼沒的老管家就從背後提醒：「少夫人，少爺規定的時間到了，請您結束通話。」
赤司崎：「我、我只、只是打個電話而已……」沒有用手機！求放過！
老管家：「少夫人，請不要讓我們為難。」
赤司崎：「咳咳，抱歉，理花，我這邊出了點問題……總之我先掛了。再見啦！」
對面傳來充滿同情的回答：「沒關係。可憐的小崎，我能理解你。下回再聊吧。」
掛斷電話的赤司崎默默放下話筒。
——唉，說多了都是淚。
後來，帥氣的朝日奈先生前來探望懷孕中的女兒，臨走前一本正經地對已有孕傻徵兆的女兒囑咐道：「我聽專家說，孕婦在懷孕期間要多看漂亮人，以後寶寶才會長得更好。」
赤司崎若有所思：「是嗎……」
朝日奈先生拍著胸脯打包票：「聽爸爸的准沒錯！」
當天傍晚，下班回家的赤司父子剛一下車，老管家就識趣地湊過來向少爺彙報少夫人的本日作息及會客情況：「少爺，朝日奈先生今早來探望少夫人，大約聊了一個多小時就離開了。少夫人中午吃得不多，下午睡了兩個小時。」
赤司皺眉：「兩個小時？」午休時間有點長，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老管家相當瞭解赤司在擔心什麼：「請您放心，少夫人並無大礙。午休結束後，還讓我們買來了許多時尚雜誌。」
「……時尚雜誌？」這下子，赤司也猜不透妻子的想法了。
老管家恭敬回答道：「好像是朝日奈先生的建議，說讓少夫人多看看漂亮的人。」
不太明白漂亮的人和孕婦之間有何聯繫的赤司剛走進客廳，就看到妻子腳邊摞著足足半人高的雜誌，旁邊的歐式沙發上也七零八散地扔著不少雜誌，加在一起目測至少有一百本。
而赤司崎就端坐於這片雜誌的海洋，興致勃勃地翻啊翻啊，時不時停下來，盯著雜誌的某頁仔細瞧。
赤司脫下外套，坐到妻子身邊，一邊鬆開領帶，一邊吻了吻她的面頰：「在幹什麼呢？」
「……嗯？嗯嗯？啊，你回來啦。」赤司崎的眼睛黏在雜誌上，敷衍著回吻了一下丈夫，接著就又開開心心地翻過幾頁沒有模特照片的純文字採訪稿，「我嘛……在看美女帥哥哦！」
說著，她就越過赤司的膝蓋，從旁邊轉抓來一本被她列入「常看組」的雜誌：「征，快瞧瞧！黃瀨君是這本雜誌的封面模特哦！確實很帥啊！」
用顏值征服了世界的黃瀨如今征服了航空界。赤司崎手上的這本雜誌以航空業為賣點，採訪了許多或美麗或英俊的乘務員。被廣大粉絲讚揚「帥破天際」的黃瀨機長也赫然在列，只見封面上的他身穿機長制服，一手托著制服帽，一手豎起食指和中指，輕點額角，穩重中又不失調皮，笑容燦爛，一派明星氣質，說他是當紅偶像都有人信。
「……黃瀨？」赤司眯眼，目露些許不善。
「對呀，黃瀨君很帥氣呢！如果是帥哥的話，果然只看黃瀨君一個人就可以了。」赤司崎把雜誌重新放回原處，「令人心情愉悅呢。」
赤司臉黑：「哦？心情愉悅嗎？」
發現丈夫貌似吃醋了，赤司崎忍笑忍得很辛苦：「啊咳……沒辦法嘛，誰讓征你都不在家，我想看心目中最帥的人也看不著呀！」
赤司對她的奉承頗為受用：「嗯，沒關係，可以看照片。相冊裡都有。」
赤司崎：「……噗！」自戀的征好可愛！
日子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前進著，幾個月後，赤司家的下一代繼承人呱呱墜地。
新生兒還沒長開便在外貌上顯現出與其父神似的特徵，除嘴巴像母親之外，其他五官全同他的父親一模一樣，尤其是那雙赤紅色的眸子，簡直如出一轍。
對此，赤司崎有些擔憂：「真不知道虹膜異色症會不會遺傳給下一代啊……」
赤司聞言挑眉：「哦？你對我的眼睛有什麼不滿嗎？」
「……沒有。」
「前面那個可疑的停頓是什麼？」
「……沒什麼。」
赤司夫婦正探討著關於眼睛的哲學，赤司家的小包子突然蹬著有力的小短腿哇哇大哭起來。
「哇哇哇哇哇哇哇！」
赤司崎熟練地抱起兒子，接過丈夫遞來的奶瓶。
年輕的母親抱著孩子，年輕的父親低頭看著他們母子，畫面何其溫馨。
——兩個人的戀愛不是誰壓過誰，而是能否互相扶持走完這一生。
第77章 番外
【小包子番外·毅】
赤司家的小紳士赤司毅三歲的時候，家裡又添了一個新成員。
名為「赤司明」的小淑女是目前唯一敢對帝王赤司征十郎拳打腳踢的人。
不過做爸爸的似乎並不打算和女兒計較，畢竟他家小淑女還不滿周歲——即使是赤司征十郎，也不能同嬰兒計較太多。
隨著時間的推移，赤司明會說話了。
大概是因為寶貝女兒那與妻子極其相似的面容，赤司征十郎對她可謂有求必應。幸好赤司明年紀尚小，懂的事情還不算很多，所以她最無理的要求也不過是扯著爸爸的衣角不讓他出門上班賺錢養家糊口，被媽媽狠心抱走後再哭著鬧著找爸爸陪她玩耍、給她講故事。
即便如此，赤司毅也覺得爸爸實在太寵妹妹。
倒不是說他心裡產生了類似羡慕嫉妒恨之類的無聊情緒，而是他認為這樣下去，妹妹會被爸爸寵成驕橫跋扈的世家小姐。
赤司毅少年老成地歎口氣：這可不行啊，父親。
總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兒子心理變化的赤司崎摸摸兒子的小腦袋：「毅君怎麼了？」
為表示對兒子的尊重，好媽媽赤司崎在稱呼上儘量滿足兒子的願望，用如今的「毅君」替換了他小時候的「毅醬」。
分明還是清脆的童音，卻非要低八度說話，赤司毅一直熱切期盼著自己能快點長大，變成比爸爸更可靠的大人來保護媽媽。
在把自己憂愁的事情告知媽媽之後，赤司毅長籲短歎：「媽媽，我很擔心明的未來。」
——噗！我的兒子萌萌噠！
赤司崎憋笑：「……是嗎？可是為什麼呢？」不行了！毅醬萌翻了啦！
「因為，」赤司毅板著小臉，無比嚴肅，「慈父多敗女。」
——什麼鬼啦！
赤司崎快忍不住了。她低頭狠吸一口氣，咽回馬上就要衝出喉嚨的笑聲：「……咳咳，毅君想得很周到呢！這樣好了，我來跟你爸爸談談，替你把你的憂思傳達給他，可以嗎？」
赤司毅矜持著點點頭：「嗯，謝謝媽媽。那麼父親那邊，就有勞您了。」
——啊啊！一本正經的小大人毅醬萌萌噠！
被兒子每日一萌給萌翻了的赤司崎捂臉。
當晚，赤司崎如約將兒子的「憂思」傳達給了丈夫。
「真沒想到毅醬如此深謀遠慮。」當媽媽的無限感慨，「所以，征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很難想像一個才五歲的孩子會與大人探討教育的問題，並且還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不過如果這種事發生在對子女高標準嚴要求的赤司家，赤司崎反而不覺奇怪了。而且，赤司崎知道丈夫正準備讓兒子學習帝王術——這是赤司家繼承人必不可少的課程之一。
赤司征十郎關注的卻與妻子不同：「哦，是嗎？看來毅的心智已經慢慢成熟了。好吧，我會找個時間和他聊聊，讓他知道他的憂慮完全就是庸人自擾。」
赤司崎很不贊同地說道：「什麼庸人自擾，對孩子們要好一點啦。」
赤司征十郎從善如流：「哦，是我失言了。那麼……就讓毅明白什麼才是赤司家繼承人該接受的教育吧——他的課程還停留在很基礎的層面上呢。」
「……適可而止。小心毅醬討厭你哦。」赤司崎好意提醒。
「呵，如果只是這麼簡單的課程都無法順利完成……」赤司征十郎不想說自己是怎樣度過童年的，但他堅信兒子只會做得比他更好。
赤司崎不禁開始為自家兒子即將逝去的童年掬上一把同情的淚。
【小包子番外·明】
赤司家的小淑女赤司明長到五六歲的時候，她的媽媽發現她有點貪得無厭。
而且這個「貪得無厭」的程度可比她爸爸事事追求完美的「貪心症」更嚴重。除了想讓事情必須按照自己的意志發展下去，她還總喜歡霸佔她所能得到的全部資源，不管是否需要，但凡被她看中的東西就必須屬於她，哪怕這樣東西在她手裡只有被扔掉的份兒。
為糾正女兒的小毛病，赤司崎想出一個辦法。她將女兒帶到一家日式料理店，然後把點菜權交給躍躍欲試的女兒。
充分發揮貪得無厭精神的赤司明興奮地順著厚厚的菜單點啊點，最後點了滿桌菜。結果，她每樣只吃一小口，才嘗了不到一半的菜，就覺得吃膩吃夠了。
小傢伙眼巴巴地看著媽媽：「媽媽，我飽了，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赤司崎微笑：「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不能給任何人製造麻煩喲。媽媽今天就陪著你，一直等到你吃完所有東西為止。」
沒有得到肯定回答的赤司明馬上大哭：「媽媽是壞蛋！嗚嗚嗚！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赤司崎不為所動，只是笑著默默看女兒鬧騰。
在赤司家，赤司夫婦向來把孩子們放到對等的地位，並不耍什麼長輩至尊的派頭。平等對話才能從本質上解決問題，所以赤司家時時刻刻都是教育孩子的最前線。
又哭又鬧了大半天，赤司明發現這裡不像家裡一樣，只要她一哭，立即有人沖過來好言好語地安慰她。
小公主赤司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機。
她小聲抽噎著，怯怯地偷瞄坐在對面的媽媽：嗚嗚嗚，微笑的媽媽好可怕！
雖然赤司明被爸爸寵得無法無天，卻也不敢違逆媽媽的話。她一邊抽噎，一邊委委屈屈地小口小口繼續吃起來。
感覺女兒確實吃得差不多了，赤司崎這才起身，從容道：「明，可以了。」她又不是白雪公主的黑心後媽，不會真把女兒撐壞，只不過想讓她得到一點應得的教訓。
赤司崎一貫信奉教育應當適可而止的準則。
赤司明摸摸鼓囊囊的小肚皮，哭喪著臉慢慢爬下榻榻米包間，跟著媽媽回家了。
因為這件事太丟人，人小鬼大的赤司明根本沒敢跟爸爸告狀。
稍晚，從妻子口中得知此事的赤司征十郎笑笑，好像並不怎麼往心裡去。
赤司崎皺眉：「笑什麼呢。如果明以後不能改掉她的毛病，會碰到很多麻煩啊！」這是很嚴峻的問題好不好！
赤司征十郎告訴妻子：「我女兒自然有別人幫她解決麻煩。」
——又犯中二病！充其量就是個傻爸爸！
赤司崎免費送給丈夫一對大白眼。
【小包子番外·毅與明】
赤司兄妹從懂事起就時不時跟著父母參加一些比較重要的宴會。
每年的十二月底，赤司家舉辦新年聚會，作為小主人，赤司毅與赤司明必須出面，並且還要承擔起照顧同齡人的責任。
與其他小孩一樣，赤司兄妹也對父母的過往抱有無限好奇。他們無疑都是很聰明的孩子，能從有限的宴會對話中獲得眾多關於父母的情報。
比如，那位穿著暴露、妄圖博人眼球的中年大嬸正酸溜溜地發表著「赤司先生真長情，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赤司夫人有何等手段……巴拉巴拉」的明嘲暗諷。於是赤司兄妹得知，自家父親參加任何一場聚會時的女伴一直都是自家母親，從無例外。
「哥哥，那個大嬸好無聊。」赤司明噘嘴，「我要告訴爸爸，下次別再請這樣的人來了。」
站在窗邊的赤司毅難得附和妹妹的觀點：「確實。」
——他們父母之間的感情才不是這種心懷不軌的人能隨意點評的。
正致力於擺脫父親掌控卻又不能撼動父親這棵參天大樹的赤司毅知道，在家裡，父親就是一個各項技能滿點的終極BOSS，而母親就是能輕易擊敗終極BOSS的勇者。他和妹妹有一位十分討厭穿高跟鞋的母親，她從不肯吃納豆，偏偏還不許其他家人挑食。父親赤司征十郎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存在，但每每到了看似溫柔的母親面前，也不得不低頭妥協。
赤司一家四口都會拉小提琴，在精通此道的赤司明看來，父親的水準比母親強太多，然而拉琴的卻往往是母親。與他們相處時間比父親更長的母親教會了他們許多做人的道理。和哥哥不同，已經十二歲的赤司明清楚母親不肯穿高跟鞋赴宴的原因是她不想比父親顯高。雖然母親喜歡用常人難以理解的方式堅持己見，但她對家人的愛與耐心是無窮的。
赤司兄妹正沉浸于各自的思緒中，忽然不遠處傳來母親的低聲呼喚：「毅君？明？」
兄妹二人交換了個「你知我知」的視線，同時出聲：「媽媽，我們在這裡。」
待赤司崎走近，已經比母親高出一頭的赤司毅體貼接過她手中端了半個晚上的香檳：「父親那邊的合作夥伴都談得差不多了？新入夥的有棲川家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嗎？」
「要不是換了掌舵人，爸爸才懶得和有棲川家『重修舊好』。」向來同有棲川犯沖的赤司明語帶奚落，「有棲川家的老頭這回做夢都該笑醒啦。」
赤司崎發出警告：「明。」
赤司明打抱不平：「媽媽！上次有棲川家的枝子拿話擠兌您，您該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談不上什麼擠兌，只是交流一下感情。」赤司崎輕描淡寫，「何況她不過是有棲川分家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罷了。」
多年從事赤司夫人一職的赤司崎專治八方刁難，區區跳樑小丑而已，不值一提。
兩雙一模一樣的赤紅色眼睛看向赤司崎，眼中都帶著不贊同。
赤司明抱怨：「媽媽，對方可是發出挑戰了哎！」後來甚至還私下裡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像赤司崎這樣的女人早晚會被赤司征十郎拋棄」，真的太過分啦！
類似的話，這些年不知有多少人明著暗著說過，赤司崎根本就當自己沒聽到。
「挑戰？」她微微一笑，「呵，我期待著。」
——哇啊！媽媽霸氣威武！
兩隻小的振奮鼓掌。
作者有話要說：
【長穀川番外·雪國】
「穿過縣境上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夜空下，大地一片瑩白。」
每當下雪時，身在異國他鄉的長谷川悠紀總會想起川端康成的《雪國》。
歲月如梭，時光流逝，往事歷歷在目。如今，物是人非。
可惜自從得知朝日奈崎與赤司征十郎訂婚的消息後，長谷川悠紀便再也不肯主動探聽一切與她有關的事情。無論屬於她的故事有多麼動聽多麼動人，那都與他無關，他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只是其中一個無關緊要的過客。大哥笑話他拿得起放不下，妹妹義憤填膺地拒絕陪男朋友黑子哲也一起參加赤司的婚宴，而是留在加拿大陪他度過那段難熬的日子。
當年她要考東大的志願言猶在耳，然而他卻不敢再去觸碰那抹身影。他不回國，卻又殷切盼望著能與她異國再會。歸根到底，是他膽小。
半夜驚醒的長谷川悠紀喝光杯中涼水，緩步離開落地窗，重新躺回床上。
雪把他帶入夢境，那是一片廣褒的荒原，目之所及，唯有白茫茫的雪，清冷寂靜。
∼全文完∼
作者:
和泉初
時間:
2016-2-18 22:26
悲哀的男配哥哥QAQ如果男主不是赤隊我一定支持你！
話說赤隊你暗戀人家這麼久居然高中才下手....
作者:
慕月
時間:
2017-4-25 07:02
崎好可愛啊∼
覺得兩人的互動很甜蜜
完全沒想到原赤司這麼溫柔體貼哈哈
謝謝作者寫這麼棒的文章
辛苦你了~
歡迎光臨 ☆夜玥論壇ק (http://ds-hk.net/)
Powered by Discuz! 6.0.0
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