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斯特靈不久,他們進入了A82公路。
哈利說這條公路是蘇格蘭最美的公路。
夏洛特原本不置可否,但很快她就被公路兩旁令人嘆為觀止的景色美得失去了語言能力。
蓊郁林蔭中的丁達爾效應。
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凝結在空中。
蜘蛛網上的露珠,林間的朝霧。
「這條公路的盡頭在哪?」夏洛特一邊數著田野上的綿羊一邊問。
「因弗尼斯。」哈利回答。過了幾秒,他又很認真地問,「夏洛特,你真的想去尼斯湖嗎?如果你想去,我們沿著A82一直走就能到達。」
尼斯湖?
「不去啦,我怕水怪。」夏洛特對那個湖的興趣並不大。
哈利哂笑不已,「其實尼斯湖並沒有水怪,真的。」
Kingsman十大荒誕任務排行榜里的第五就是【探查尼斯湖水怪真相】。他的同事,Gawaine高文和Bedivere貝德維爾受命於此,興致勃勃地去,掃興而歸。
「哪裡有什麼水怪!」風流倜儻的高文氣急敗壞,「我在冰冷的湖水里差點沒泡成漸凍人!還有那些令人作嘔的泥煤!你妹的!」
「蛇頸龍早已滅絕,我並不認為尼斯湖的湖底適合史前生物生存。」一向對任命忠貞堅毅的貝德維爾亦是一臉無奈。
回憶結束。
A82公路環繞著洛蒙德湖國家公園,而這個公園又被洛蒙德湖環抱懷中。
哈利把車速稍稍降低。這個路段常有野鹿出沒,要小心駕駛。
「哈利,」夏洛特突然好奇起來,「你喜歡什麼動物?除了泡菜先生。」
時常到世界各地出任務的哈利見過無數種野生動物了。「夏洛特,你知道的,我比較喜歡收藏昆蟲的標本。」
「除了昆蟲呢?比如哺乳類動物。」夏洛特追問。
哺乳類?
「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哺乳類動物…是考拉。」哈利曾經在澳大利亞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為了保護一名病理學家。「那是一隻老得抓不住樹幹的考拉,可憐的它從上面掉了下來,把腿摔壞了。我到現在都不能理解為什麼我能堅持照顧它那麼久。」哈利笑了笑,繼續述說著他與考拉之間的故事。「我每天都要摘樹葉給它吃,慢慢地,它變得信任我。它每天要睡20個小時,另外4個小時,一半用來吃樹葉,一半用來發呆。它喜歡掛在我的肩膀上發呆。」
夏洛特聽得很入神,「後來呢?」
「後來?它的睡眠時間越來越長,直到有一天,它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夏洛特猜中了這個結局。有點悲傷的故事。
感覺車廂內的氣氛有點凝重,哈利忙開口調和,「那你呢?」
「我嗎……?」
她不好意思說出口。
夏洛特很喜歡鳥,小巧又溫順的野鳥。在帝都的時候,她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兼職賺錢買了一部單反,然後抽空到校園或者附近公園裡給鳥拍寫真照。死黨們都以「Bird Woman」來損她,但她依然我行我素,風雨無阻。
夏洛特還想過在學校辦一個攝影展,結果還沒啓動這個計劃,人就來到千里之外,十多年前的英國。
「你或許會笑話我…我喜歡小鳥…比如布穀鳥,戴勝,雨燕和喜鵲。不過我最喜歡麻雀。」夏洛特最終還是坦白了,嘲笑就嘲笑吧!
TC林地資源的劇減和人類的大肆獵殺讓麻雀大量減少,現在麻雀在TC已被列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麻雀性格活潑,膽子大又平易近人。警惕卻耐不住好奇的小小身子總是輕易戳中夏洛特的萌點。
「好吧,夏洛特,你的口味很獨特。」
哈利委婉地表達自己的看法。幸好麻雀也不是什麼奇奇怪怪的動物,夏洛特若是說她喜歡蜥蜴和蛇什麼的,他就…………他也不能怎麼樣。
過了洛蒙德湖國家公園,窗外的風景開始變得荒涼蕭肅,樹木寥寥,全然不像英格蘭原野上的蒼翠欲滴。
「我認為這裡就是《勇敢的心》的外景地。」哈利搖下車窗,清冽的空氣如數灌入車中。
蘇格蘭高地一望無際,低矮又稀疏的荒草與苔蘚覆蓋其上,□□的岩石時刻提醒著,這是海島上的高原。
漸漸地,褐紅色的荒野被一種紫色小花佔據,然而無邊無際的刺目紫色並沒有給大地增添多少勃勃生機,而更讓這片土地顯現出絕望的悲涼。
「這是帚石楠。」哈利對這種花的唯一印象就是,頑強不息。「品性強韌也極為耐寒,哪怕遭受山火焚焦,也能繼續繁衍。」
帚石楠,Heather,蘇格蘭的重要標誌。
A82公路穿越的是Glencoe峽谷,夏洛特甚至能隱約看到兩旁峰上最頂處的雪白。那些都是終年落雪的山峰頂端。
「冰川切成了這個峽谷。」哈利又繼續科普,「造物主總是那麼———嗯,偉大。大自然是人類無法參透的存在。」
夏洛特已經愛上蘇格蘭高地了。
此生遲暮之時,所能和白髮蒼蒼的愛人攙扶著在這片土地上再看多幾眼,她也無憾了。
「哈利,你有想過在蘇格蘭定居嗎?」
夏洛特扒著車窗。他們正在穿越一片沼澤地,白色的霧氣氤氳在沼澤之上,讓她無端想起了中世紀的女巫。
「我在德文郡出生並長大,」哈利一開始沒有正面回答,「大學畢業後才開始了倫敦的生活。」
「可能會有點困難不過,」
「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
「我都願意嘗試著習慣。」
他們在黃昏前到達了碼頭,車直接開上了渡輪。夏洛特走上二層的甲板,發現遠方有幾只海豚在海中追逐嬉戲,偶爾跳出海面,又潛入水中。
海上的落日更是一種無法言及的壯麗。
夏洛特握著扶手,熟悉的旋律在腦海中回放。
Sing me a song of a lass that is gone,
為我唱一首歌,給正要踏上旅途的姑娘,
Say, could that lass be I
我能夠成為那個姑娘嗎?
Merry of soul she sailed on a day
她在某一天,懷著滿心愛意開啓了遠航,
Over the sea to Skye.
跨越大海,駛向前方
Billow and breeze,
翻騰的巨浪與拂面的海風,
Islands and sea,
星羅棋布的海島與汪洋大海,
Mountains of rain and sun,
綿延不絕的雨水與海平面上的太陽
All that was good, all that was fair,
所有祥和美好的過往,
All that was me is gone.
和曾經的我正在消失
Sing me a song of a lass that is gone,
給我唱首歌,給正要踏上旅途的姑娘
Say, could that lass be I
或許我亦是那位姑娘
Merry of soul she sailed on a day.
幸福的她在這一天登上遠航的船
Over the sea to Skye.
跨越大海 駛向遠方
泅渡一個世界,共赴一場生死。
蘇格蘭的民謠Skye Boat Song。
「歌詞不錯。你改編的?」哈利饒有興致地問。
………………她唱出來了嗎?
「不,我聽別人唱的。」夏洛特唱的並不是原版,而是從一部電視劇中聽來的版本。那部電視劇也與蘇格蘭有關,叫古戰場傳奇。英美劇中少有的穿越題材。
Isle of Skye,這座小島的名字由來無法確定,只是中文翻譯成了天空島。
地球上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之一。
島上的天氣變幻莫測,但他們很幸運,上島時正是雨後初晴。彩虹橫跨在峰間,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分明。
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What a wonderful world?
哈利在天空島租下了一棟小木屋,環山面海,視野開闊。與酒店不同,屋子里家電齊全,他們今晚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Portree小鎮上有海產市場,夏洛特挑海鮮挑得眼花繚亂。
「都很新鮮。」攤主是個蘇格蘭大叔,樂呵呵地看著她。「你們是來天空島度蜜月嗎?新婚夫妻?」
………………………………
她的十隻手指上空空如也,哪來的新婚。
「我們快訂婚了。」哈利不知從哪個疙瘩地方轉悠回來,攬著她的肩回答。
「呵呵。」夏洛特一臉尷尬。
「年輕人要抓緊時間享受!」蘇格蘭大叔友好地目送他們遠去。
「你剛剛去哪裡了?」夏洛特發著小牢騷。
「寶貝,我有一個小驚喜要給你。」哈利神秘地把她拉到一個角落,「噓,不要太大聲。」
他們站在電線桿下,前方是幾叢灌木,灌木後又是一片青草地,上面停留著幾只......
白麻雀?
天空島上竟然出現了稀有的白麻雀?
麻雀受一種稱為白化基因的病症影響,身上的確會出現零星的白色斑點,比如翅膀上長出幾片白色羽毛,或是褐鳥頭頂上長著一圈白毛等等,都是並不罕見的現象。
但麻雀全身變白的概率僅為百萬分之一,而夏洛特眼前的鳥群,大部分都是通體純白的白麻雀,少數幾只褐色麻雀倒顯得十分突出。
夏洛特激動地抓緊哈利的手臂,連指甲都陷進了他的肉里。
哈利忍痛平復夏洛特難以抑制的興奮,從兜里抓出一把穀子。
「這是哪裡來的?」夏洛特費了好大勁才平靜下來,疑惑地問。
「我剛剛離開,就是到一家雜貨店裡買了這包穀粒。」哈利攤開夏洛特的手掌心,把穀子均勻地灑在上面。「麻雀應該吃穀子?」
話音剛落,就有幾只白麻雀撲稜著翅膀落到夏洛特手上。
它們在她的手掌上輕啄著穀粒,嘰嘰喳喳,搖頭晃腦地時不時跳來跳去。
很快,哈利的手也淪陷了,更多的麻雀向他們飛來。
「額,」哈利明顯不能像夏洛特這麼自然地與麻雀打交道。這些小東西,只要他握緊手心就能把它們game over掉!「實際上,我很擔心它們在我的手上留下什麼痕跡,比如排泄物........」
「聽起來不錯,」夏洛特樂不可支,她愛死了這些萌物。「如果你很幸運地中獎了.......」
然後夏洛特就看著其中一隻褐麻雀在哈利手上拉了一泡土黃色不明物之後歡快地飛走了。
傍晚。
「哈利,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也是個家庭煮夫。」夏洛特覺得很新奇,她這是第一次見到哈利出現在廚房裡。為她輓起袖子洗手作羹湯的哈利,眼下正忙著處理海鮮食材。
「嗯哼,現在你知道了。」哈利專心致志地和手中的珍寶蟹作鬥爭。單身漢摸滾打爬地生活了這麼多年,區區廚藝,怎麼會難倒他?「其實我更拿手的是燒烤。有機會去露營我再露一手給你看。」
「我不能更期待了!」夏洛特走到他身旁,好奇地問,「哈利大廚,請問我能提前瞭解一下今晚晚餐的內容嗎?」
「前菜是蟹肉沙拉。」哈利把煮熟了的珍寶蟹從沸水中撈出來,剝開蟹肉放進碗里,「主食是煎蟹肉餅,炸軟殼蟹三明治,還有蟹肉酥盒。」
甜點就取消了吧,Skye出產的啤酒還在等著他們。
………………………………………………
敢情今天吃的是全蟹宴?在不是秋天的季節里?
俗語有雲,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她一個等吃的人也不好發表異見。「我可以幫忙吧?」
哈利想了想,今晚的確有事要做,晚餐還是盡早解決比較好。「夏洛特,你把黃瓜切成丁,然後把檸檬葉剁成粉末狀好了。」
「遵命,主廚!」夏洛特興高采烈地投入廚房大業,隨後又把蟹肉,蛋黃醬,麵包糠,韭蔥與調味料均勻混合在一起,捏成圓餅狀。
蟹肉沙拉放在最後來完成。哈利用鹽,胡椒和檸檬汁來調味,然後在沙拉上撒下已成粉末的檸檬葉。大功告成!
天空島的夜空難得晴朗一片,夏洛特早早就把餐桌移到室外,把菜一道道擺上桌子。
天空離地面是如此接近,讓夏洛特覺得抬手就能觸摸到像是近在咫尺的繁星。
蘇格蘭雙人游的最後一晚,原來如此珍貴。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你們說愛我,我會考慮繼續日更。渣作者看著評論數來決定發表時間的噢!這一章昨天就碼好了呢!ˊ_>ˋ是不是想把作者狠狠地揍幾頓………不過學習壓力大是真的,渣作者有9門專業課,5門閉卷啊……整個週末都用在碼文上了,連說好的日清麻辣擔擔麵還有芝士薯片都忘了吃……(☆_☆)
哈利和艾格西站在重症監護室外,隔著厚重的玻璃凝望躺在病床上的夏洛特。她的臉色因貧血呈現病態蒼白,但面容安詳。
「為什麼姑媽身上插了好幾根管子?還要戴著那個口罩?」
艾格西抓抓哈利的褲腿,輕聲問。
他知道在醫院裡要保持安靜,但還是忍不住打破沈默。
「那是呼吸機。她現在無法自主呼吸,只能依靠呼吸機來維持呼吸。那些管子也是維持她生命的重要通道。呼吸機管幫助呼吸,尿管排尿,胃管幫助進食或引流,靜脈通道用於輸液,明白了嗎?」
哈利一臉倦容,青色的胡渣這幾天從來沒刮乾淨過。
艾格西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為什麼我們不能進去看她,而是站在這裡?」
艾格西眼巴巴地趴在玻璃窗上,望著他的姑媽,「我想和她說話。隔著玻璃,她會聽不見我的聲音。」
「因為ICU是一個特殊的病房,醫生不會隨便讓人進去的,哪怕是病人家屬。等夏洛特的生命體徵平穩下來,我們就可以進去了。順道,她現在也聽不見你說話。」
小孩子問題真多,明明他自己都心力交瘁,還要回答艾格西的十萬個為什麼。
「那她為什麼還不醒來?」
艾格西突然怯怯地問。
「她會像媽媽一樣嗎?」
哈利摸摸艾格西的小腦瓜,安慰他,也安慰自己道,「她很快就會醒來。夏洛特會和我們一起過平安夜的,不要擔心。」
但事實上,哈利也不知道夏洛特什麼時候才會醒來。
醫生說,夏洛特因窒息和血胸導致腦部缺氧,才陷入昏迷。雖然窒息時間極短,沒有對腦部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但若干瀰漫性腦損傷讓她出現暫時性植物人的狀態。
用最俗的話來說,「能不能醒來,看她自己。」
夏洛特到底受了多重的傷,哈利至今都不敢回憶事故發生的那一天。
英國的列車事故不少,但這場事故是大英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列車相撞事故,原因是列車傾覆起火。很多人淒聲呼叫爭著求救,但焚燒著的列車門窗根本打不開。附近整個地區都瀰漫了著火引起的濃煙,現場都是焦黑和扭曲了的車廂。
爆炸發生在離夏洛特所在車廂七節遠的火車頭,估計是存放柴油的地方。儘管離得遠,爆炸的威力在一瞬間傾覆了整條列車。夏洛特雖然脫離了困住她的座椅,但胸口處的二度重創直接導致她的肋骨骨折,扎破了她的肺部。
當哈利趕到夏洛特身邊的時候,她已經被救援人員發現,正準備送上救護車。
觸目驚心的是,夏洛特在無意識地咯血,胸口劇烈起伏,大量鮮血從她的鼻中、口中溢出。
一位急救醫生冷靜地報告夏洛特的情況,「血壓不斷下降,脈搏每分鐘約130次,病人出現休克狀態。瞳孔有渙散跡象。」
搶救室的紅燈亮起。
隔著一扇門,門內的外科醫生全力以赴輓救重傷的女人,門外停留著等待結果的男人。
男人抿緊雙唇,凌亂的額發下汗漬涔涔。
路過的護士都習慣了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
等待的時間太漫長,每一分鐘都像被無限延伸,沒有盡頭。
生理反應讓哈利仍然不斷喘息。
這會不會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哈利到了那個時候才明白什麼叫做暗無天日。
這種內心疼痛比硬生生剜去他的心臟更甚。
而他不能失去夏洛特。
臨近萬聖節,醫生才決定讓夏洛特轉入普通病房。哈利總算松了一口氣。
「艾格西,快來和你姑媽說話。」
他跟夏洛特一天講千百遍都沒半點回應,說不定只有艾格西才能刺激到她。
這麼說來,艾格西在她心裡比他重要多了?
哈利有點心酸,但也只能期盼地望著艾格西。
「夏洛特,你這個大懶豬。」
艾格西輕輕推搡著夏洛特。
「快點起床!」
見夏洛特毫無反應,艾格西有點沮喪。他從身後掏出一個迷你size的南瓜燈籠,「今年的萬聖節我們做了兩個傑克燈籠。小的給你,大的給我們。」
他抬頭詢問哈利的意見,「哈特叔叔,放在哪裡她才會知道呢?放在枕邊,我怕燈籠燒到她的頭髮。」
「放在窗台就好了。但你姑媽眼下也沒頭髮給你燒,艾格西。」
「噢。好吧。」
艾格西蹦蹦跳跳地跑到窗邊,踮起腳把傑克燈籠放在床邊,還貼心地把微笑的那一面對準了夏洛特。
對夏洛特來說,不幸中的萬幸應該是沒毀容。
儘管夏洛特平日里口口聲聲說內在美才是最重要的,但他知道她臭美起來比一般人更愛漂亮。只是一頭靚麗的金色秀髮被燒焦了而已,醫生動刀子的時候順手把它們剪了個精光。
「等你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個假小子,應該會大發脾氣吧?」
哈利倒是希望她快點發現自己頭髮短成這樣的模樣。萬一她真的躺到連短髮變成長髮都還不醒來,他也無話可說。
探訪時間很快到了。
艾格西拿濕紙巾幫夏洛特擦了擦臉頰。
「擦乾淨了,我才會親你噢!」
他貼近夏洛特的臉頰,送上一個輕柔的晚安吻。
「再見,夏洛特。」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倫敦從深秋進入初冬。
然而夏洛特依舊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
結束一天工作的哈利照例進行每日的自言自語。
「艾格西的體育老師說他很有天賦,運動細胞很強。你說要不要讓他往這方面發展呢?」
「我前天去看望錢寧兩口子了。」
「話說回來,我最近學會了一首歌。好吧,就是你之前鬧著讓我唱的喊樓歌。」
病房裡一片死寂,只有醫療儀器運轉的聲音。
「我要開始唱了。唱得好聽,你就醒來給我鼓個掌,唱得不好聽,你也醒來,好不好?」
The western wind is blowing fair
西邊的風輕柔地吹著,
Across the dark Aegean sea,
穿過暗沈的愛琴海,
And at the secret marble stair
在那隱蔽的大理石階梯旁,
My Tyrian galley waits for thee.
我的提爾帆船正等待著你的到來。
Come down! the purple sail is spread,
下來吧!那紫色風帆已經迎風展開,
The watchman sleeps within the town,
守門人在城下睡得正熟,
O leave thy lily-flowered bed,
離開你那百合花床,
O Lady mine come down, come down!
我的女神,下來吧,下來吧!
She will not come, I know her well,
她不會來到,我早已經知曉,
Lover’s vows she hath no care,
愛人的誓約她從不放在心上,
And little good a man can tell
很少人知悉,
Of one so cruel and so fair.
竟有人在殘酷同時又如此美麗。
True love is but a woman’s toy,
真愛不過是一個女人的玩具,
They never know the lover’s pain,
他們永遠不懂情人的悲淒,
And I who loved as loves a boy
愛得如同溺愛孩子的我,
Must love in vain, must love in vain.
注定愛得徒費氣力,愛得徒費氣力。
Come down lady come down.
下來吧,我的女神,下來!
「王爾德若是聽到有人把他的詩唱得如此難聽,估計要哭了。」
無人回答。
哈利覺得自己像是在跟空氣對話,心中湧上一陣挫敗感和無力感。
還是說,他應該把Lady come down改成Lady wake up?
夏洛特有時會半睜開眼睛,但實際上還是處於昏迷狀態。記得他第一次看到夏洛特睜開眼睛時,自己真是欣喜若狂,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哈利把她因過量失血而沒有半點暖意的手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手心裡,不敢錯過她的絲毫動靜。
這些天,他簡直連她有多少根眼睫毛都數清楚了。
哈利閉上酸澀的眼睛。
整整二十天了,夏洛特。
你為什麼還不醒來呢?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眼皮微微抖動。
夏洛特是被胸口一陣陣尖銳的疼痛折騰醒的。
也不給她來多幾劑嗎啡,這是想活生生把她給痛死?
病房裡沒有其他人。
夏洛特掙扎著想要按床頭的護士鐘,但她下意識地感覺哪裡不對勁。
夏洛特竭力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後腦勺。
凌亂的短髮僅僅到達耳際。
她的長髮不見了。
恰恰就在這個時刻,病房門被推開。來者不是哈利,也不是艾格西,而是布魯斯。
布魯斯看到夏洛特醒來,驚喜得像自己登上全球發行量最大的Gay雜誌最新一期一樣,然而馬上又變成一副做錯事的愧疚表情,不敢看她。
「抱歉,夏洛特。」
夏洛特默默翻了個白眼,
布魯斯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夏洛特的回復,才小心地抬頭看她。
夏洛特指指自己的喉嚨。眼下她急需一杯水來解解渴。
布魯斯會意地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又把她的病床調高,讓她坐著喝水。
「咳咳。這是天災人禍,與你無關。」
夏洛特的嗓子啞了。好像在K房暴唱24小時一樣,喉嚨痛得讓她直皺眉。
「我躺了多少天?」
「整整二十二天。你知道你家哈利有多恐怖嗎,他甚至不允許我來看你!我第一次來探望你的時候被他罵得那叫一個慘,弄得我都對他的臉有心理陰影了。」
布魯斯委屈得泫然欲泣。當初喜歡上哈利的他,一定是腦子被美利堅的雞尾酒泡壞了!
「總之我沒有怪你就好,我會勸勸他的。話說回來,我毀容了嗎?你為什麼不敢看我的臉?」
她就說布魯斯怎麼怪怪的,眼神一直飄忽不定,躲躲閃閃,看天花板和地板都好,就是不看她。
布魯斯愣了一下,馬上掩飾好慌亂。
「你哪裡有毀容,只是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醜的樣子而已。」
賤人布魯斯,不知道病人剛醒來不能受刺激的嗎?夏洛特一時氣極,咳得要生要死。
「羅斯柴爾德,你在這裡乾嘛?」
哈利聞聲趕來,黑著一張包公臉。夏洛特不自覺聯想到老鷹捉小雞的滑稽場景。
「那個,夏洛特,我明天再來看你,不打擾你們了,再見!!」
溜得賊快的大長腿布魯斯三步兩步逃出了病房。
哈利這才知道夏洛特醒了。
他愣愣地看著她,呆了幾秒。
「開心到傻了嗎?」
她對哈利挑了挑眉。
夏洛特特別不滿意自己現在身嬌體弱易推倒的林妹妹模式,說幾句話都得喘氣。細聲細語什麼的,最討厭了。
她彆扭地清了清嗓子。
「在這種肥皂劇的經典場景,你應該說,‘我不是在做夢吧!’或者‘你終於醒了!’之類的對白………餵餵餵,別激動!」
哈利不可置信地衝過來,嚇得她再度開啓跟吃了炫邁咳得根本停不下來的模式。
「你才別激動呢,我等等就會抱你了,你著急個什麼?」
哈利心疼地直捋她的背,給她順順氣。
「咳咳,咳咳…」
夏洛特眼淚都咳出來了,氣得吹鬍子瞪眼。
尼瑪,你以為我很想讓你抱我?
「你見到我的時候,有沒有被我醜哭?」
夏洛特突然想起這碼子事。
天哪,這絕壁是她的黑歷史!
「那時你一直在咳血,止都止不住。我被你嚇得幾乎心跳驟停,誰還會在乎那些?」
哈利並不想回憶那些可怕的片段。
她能回到他的身邊,是上天給他最大的恩賜與救贖。他無比感激,同時也心有餘悸。
「我還咳血了?」夏洛特大張的嘴巴能藏下好幾枚雞蛋,驚訝極了,「我傷得那麼嚴重嗎?」
哈利不輕不重地瞪了她一眼。
「三根肋骨骨折,肺部被刺穿,失血過多。你差點就再也無法睜開眼睛了,你說重嗎?」
夏洛特倒是置之度外,滿臉無辜。
「人家從小一直很健康嘛。現在可好啦,我的人生圓滿了!」
哈利哭笑不得。夏洛特好像還很得意自豪的樣子?
他覺得很有必要讓醫生來檢查一下夏洛特的精神狀況,看看腦袋是不是也一起被撞壞了。
但夏洛特忽然想起了什麼。
她嫌棄地抓了抓自己跟鳥窩一樣的亂發,「我的頭髮短成這樣,怎麼結婚?」
還長髮及腰呢,這下可好了。
哈利眯起雙眸,湊近夏洛特的臉龐。
「你以為這能成為你不結婚的理由,嗯?是誰在電話里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後悔沒和我早點結婚的?我的手機好像有自動錄音功能來著……」
「有嗎?」夏洛特裝傻裝到底。「一定是你幻聽。」
「不開玩笑了,夏洛特。」
哈利細心地幫她梳理齊耳的短髮,指間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等你養好傷,我們再談結婚。」
他有無限的耐心和愛意,等著她成為哈特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連哈利都能復活,我乾啥要讓夏洛特領便當捏。作者其實很不擅長寫這種煽情兼矯情的片段,大家就……放過作者吧。還有還有,作者是學法律的不是學醫的,有些醫學常識可能錯了,懇請改正∼
1999年12月31日,英國首相托尼·布萊爾為倫敦眼剪彩慶祝其建成,並宣佈倫敦眼將於次日正式開通。
望穿秋水的夏洛特對此表示喜大普奔。
不過,乘坐倫敦眼是一個保留項目。她要等到情人節那天的黃昏,和哈利一起登上觀光艙!
想象一下,在落日咸蛋黃的照耀下俯瞰整個倫敦城,泰晤士河泛起的漣漪折射著七彩霞光……...
然後他們靜靜地等待夜幕降臨,萬家燈火亮起..........
帥炸了的計劃!
千禧之年伊始,夏洛特要求哈利每天都向她保證,情人節當天必須待在她身邊聽任指示。
「我容許你為了那一整天的自由,而在之前的任意時段離開倫敦,離開英國,甚至離開地球表面。」
亞瑟再怎麼虐他,她絕對不發表任何意見,嗯。
作為一名標準的完美主義者,夏洛特希望情人節傍晚之前的時光比起傍晚之後也不逞多讓。
她決定到倫敦的一些獨立書店走走停停,消遣白天的時間。
哈利感覺在情人節去逛書店好像有點怪異…不過倒也新鮮!
「倫敦有好多書店,你想去哪間?」
問她,她也不知道。夏洛特表示倫敦大學學院周邊的書店裡盡是濃厚的學術氣息,特別是法律和經濟類書目。每次走進這些書店,一股懸梁自盡的衝動打從她心底里油然而生。
「去你最喜歡的那一間吧。我不要學術型書店!」
他最喜歡的書店?
哈利在記憶庫里小心地確認目的地。
「那我們就去查令十字街?那裡不僅有倫敦最大的綜合型獨立書店,而且整條街上都是各種各樣的書店,你應該會滿意。」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點出發吧!」
夏洛特迫不及待地系好安全帶,催促著哈利。
在不久的未來將要為□□少婦的她,一定要抓緊最後的時間靜靜地當個美少女!
查令十字街在情人節這一天熱鬧非常,街上人頭攢動,接踵比肩。
「哈利,快來看!」
夏洛特停在一堵牆的面前。牆上鑲有一塊銅質圓牌,刻著一行字———
‘查令十字街84號,因海蓮·漢芙的書而舉世聞名的馬克斯與科恩書店原址’。
Marks & Co ?
她抬頭看了看現在的84號。
櫥窗玻璃上張貼出最新專輯的海報,是Joni·Mitchell的Both Sides Now。
女人右手支頭,指間夾了一根燃著的煙。
煙霧裊裊繚繞,女人眉眼含愁,面前的桌上擺著一杯紅酒。
夏洛特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被畫成油畫的Joni·Mitchell。
說不定是她本人自己親自畫的?
不管怎麼說,這裡又是一家書店,叫Love Joys,還賣音像製品呢。
哈利從洶湧的人群里擠到夏洛特身邊。
「Marks & Co 始建於20世紀20年代,創始人為本傑明·馬克斯和馬克·科恩。這家舊書店最初在老孔普頓街開業,後來移往查令十字街108、106號,直到1930年遷至這個位置。」
又來了,哈利常常自動開啓科普模式。她讀的書少,不要騙她。
「除了經營普通古舊書籍外,Marks & Co對關於狄更斯的圖書收羅之豐沛,當時無其他書店能及。卓別林、蕭伯納、阿蘭布魯克勳爵等名人那時也常來光顧,包括我的爺爺。不過,1977年,主事者的陸續亡故讓這家書店歇了業。」
讓夏洛特感到好奇的是海蓮·漢芙。這麼看來,這是一位女作家?
倫敦說書人哈利把書中的內容簡介娓娓道來。
她明白了,這多麼像.....徽因與志摩?
「如果你們恰好路過查令十字街84號,請代我獻上一吻,我虧欠它良多......」
感性的夏洛特在內心偷偷抹了把眼淚。
為了躲避來此朝聖的愛書人,他們匆忙進了一家設有咖啡廳的書店。兩人在不同的書架來回轉悠後一起到收銀台付錢。直到在咖啡廳里坐下,夏洛特才松了一口氣。
鬆軟的沙發和木頭的清香,再抿一口柔滑的津巴布韋咖啡,讓人好生愜意!
夏洛特在打開自己剛得到的情人節禮物前不忘看看哈利的心頭好是什麼。
她男人手上拿的是一本關於如何調制雞尾酒的書。
「我記得你喜歡喝金酒?」
今晚應該能給哈利一個Surprise。想到自己訂的門票,夏洛特內心的愉悅極速膨脹。
「不是喜歡,而是習慣了它的口感。」
哈利翻開書的扉頁,開始認真閱讀。
實際上,具有英倫血統的雞尾酒,與倫敦的淵源遠比人們想象中更深遠。
「搖勻,不要攪拌。」
代號為007的特工詹姆斯·邦德對伏特加馬丁尼的要求,和他對邦德女郎的挑選一樣講究。
一切盡在不言中,只能用裝13來形容。
不過,沈迷在《薩沃伊雞尾酒譜》之中的哈利忍不住想吐槽夏洛特挑選的書。
《貓的王國》、《貓的百科全書》、《貓之最》.............
「你是真的想養貓?」
哈利頭疼地望著封面上對他張牙舞爪的貓咪。
夏洛特一臉毅然決然。
「當然!結婚與養貓對我來說一樣重要,就算你今年不跟我結婚......我.....也要....養貓....」
她的音量隨著哈利眼神里的威壓自然地減弱。
在Fortnum&Mason茶室里喝過正統的英倫下午茶後,夏洛特和哈利開車驅往倫敦眼。
使喚哈利先找好位置泊車後,她徑直奔向售票處。她已經等不及在觀光艙到達最高處時伸手觸摸藍天了!
Sky,I’m coming!
然而兌好票後,夏洛特在服務中心左等右等,都沒有在人群中發現哈利的蹤影。
她默默掏出了手機。
正當她準備撥打那串諳熟於心的號碼時,哈利來電話了。
「夏洛特,」
哈利的語氣既謹慎又沈重,讓她屏住呼吸,
「我…我不能陪你去倫敦眼了。」
蓄勢待發的埋怨、撒嬌全都一口氣堵在了她的喉間。
她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或許是她出現了幻聽?
「夏洛特,你有在聽嗎?」
哈利似乎發動了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太分明。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現在被緊急召往總部。」
不,她什麼都沒聽見。
「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很快回來。搞完這堆破事我就陪你去坐摩天輪,好嗎?」
哈利有點著急了。怕她會生氣嗎?
夏洛特的確氣得渾身發抖,氣得眼眶都紅了。
「我特意把倫敦眼留到情人節跟你一起坐,結果你現在要放我鴿子?」
怒火越燒越旺的她恨不得隔著手機也能對哈利拳打腳踢。
「夏洛特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抱歉,夏洛特。這次任務太緊急了,我無法……」
哈利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面對夏洛特,他就是有理也說不清。
意思是她還不能把氣撒在他身上,不能責怪他?
「我一個人去好了。你去忙吧。」
哈利還想說些什麼,但話筒里已傳來忙音。
他第一次被自己的女票掛斷電話………
夏洛特就近找了一家不那麼人滿為患的咖啡廳,在窗邊坐了下來。
然而周圍三三兩兩坐了幾對情侶,更顯得她一個人形單影隻。
好一個情人節。
虧她還奢侈了一把,選擇最貴最好的門票。
這票不僅是無需排隊的快速通道票,而且比普通票多一輪乘坐機會。
他們原本可以在倫敦眼上待大約一個小時。
更重要的是,每位遊客可得兩杯精心調制的雞尾酒,共有兩款可選:一是用荔枝、玫瑰、佛手柑以及泡泡香檳調製成的An Eye for Romance,二是以黑刺李金酒、血橙和黃油蘇打調製成的City Sunset Spritz。
還以為哈利看到心心念念的雞尾酒會高興呢,現在可好了。
空留她一個人在這裡傷心沈默。
天色漸暗,倫敦眼亮起了絢麗的燈光,在夜色中幻化成一個巨大的藍色光環。
由於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倫敦眼延長了開放時間,晚上十點才結束營業。
但這一切現在都與她無關了。她沒心情坐摩天輪。
放在桌上的白咖啡漸漸冷卻。夏洛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坐了多久。
早知今日,還不如帶艾格西去海德公園轉上幾圈。
她在內心再次嘆氣,換了個姿勢繼續發呆,順便環視了一周。
前面那桌坐了一對小情侶,不過兩人的表情看起來不太愉悅。
難道.........?
「等哥哥再畫多幾張畫賣出去,就能帶你去坐這座世界上最大的摩天輪了。我想想,或許明天去特拉法加廣場擺攤會更好?」
男孩安慰坐在身旁的女孩,後者一臉沮喪。
「很抱歉,哥哥沒能滿足你的生日願望。」
眼見妹妹難過不語,男孩自己心裡也不好受,偏頭看向了別處,恰好與夏洛特對視。
儘管心情不好,男孩依然對陌生人禮貌地微笑。
看來是個善良的孩子。
同時也是一個買不起倫敦眼門票的窮孩子。
夏洛特略加思索,作出了一個決定。
她向他們走去,把自己的兩張門票給了這對兄妹。
「快去吧,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們得趕快去檢票。」
權當回報社會了。她真是個好人。
男孩與女孩都呆愣住了。羞澀的男孩結結巴巴道,「不,這不行,女士.......」
霸氣側漏的夏洛特斬釘截鐵道,「我剛分手。這票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
在情人節分手好像也忒慘了一點。這則謊言讓兄妹倆仰視她的眼神里飽含同情與憐憫。
儘管欣喜若狂,男孩還是按捺下自己的激動,拿起放置一旁的畫板。
「女士,我可以為你畫張素描嗎?當作這兩張票的回禮。很快的,給我十分鐘就好了。」
給她畫畫?
夏洛特正納悶這兩兄妹怎麼還杵在她面前,男孩卻已執起鉛筆,快速進入畫家狀態。
好吧,讓她也來當一當蒙娜麗莎。長這麼大,還沒有人給她畫過肖像畫呢。
兩兄妹手牽著手往倫敦眼歡呼著跑去,那場景就好像傑克和他朋友贏了登上泰坦尼克號的船票在人群里瘋跑一樣。
夏洛特無奈地搖搖頭,拿起那張畫仔細端詳。
畫中,捧著一杯咖啡的女人凝眉望向窗外。
這小男孩的畫功還真是不俗,寥寥幾筆就能把女人美麗(?)的哀愁展現得淋灕盡致。
跟今天白天看見的Joni Mitchell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歪著腦袋思考了一會兒,向侍應生借了一支筆。
幾分鐘之後,畫紙上多了一隻呆頭呆腦的烏龜。
哈利,你也上鏡了。
咖啡見了底。夏洛特預感自己今晚會失眠。
隨著夜色加深,從早到晚不停運轉的倫敦眼也得休息了。
對情人節曾有多少期盼,現在就有多少失望。
看著倫敦眼燈光全滅,她起身離開咖啡廳。
氣早就消了。她現在只想快點走到的士站,然後接艾格西回家。
正當她漫無邊際地踢著路邊的小石子,手機鈴聲響了。
是哈利。
夏洛特猶豫片刻,最終選擇接聽這通電話。
誰也沒有先說話,她只能聽見兩人頻率不同的呼吸聲。
「寶貝,我看見你了。」
哈利率先打破令人窒息的沈默。
「你在哪裡?」
背對倫敦眼的夏洛特停下步伐,頓住。
「我在你的心裡。」
哈利好像在奔跑,她聽見了呼呼的風聲。
「你不在我的心裡,我已經打算把你扔進垃圾桶了。」
夏洛特死鴨子嘴硬,但身邊的路人突然傳來了驚呼聲。
他們都在指著她的身後,臉上盡是驚訝和不可置信。
難道哥斯拉橫渡大西洋來寵幸倫敦了嗎?
她納悶地轉過身。
出現異樣的是倫敦眼。
摩天輪重新開始緩慢地轉動,從四面八方射來的鐳光打在觀光艙上,每個艙的玻璃外殼上都顯現出一個字母。32個艙,32個子母?
C H A R…W O U …
M A R R Y…
夏洛特的心跳漏了半拍。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所有觀光艙外寫著的子母拼湊起來,是不是.........
Charlotte Channing Would You Marry Me?
「你還捨得把我丟進垃圾桶嗎?」
溫柔醇厚的嗓音自耳邊響起,下一秒,一雙健碩有力的手臂環上她的腰間。
「哈利·哈特,你….......你這個.......…這…..........」
夏洛特的大腦一片空白。這跟她想象中的求婚方式相差甚遠!
她曾以為哈利能徵求她嫁人的意見已經很不錯了,哪裡還敢奢求驚喜和浪漫?
畢竟她被吃得死死的,簡直比那被壓在五指山底下的孫行者還要慘!
「夏洛特·錢寧,」哈利拾起她的雙手,屈起左膝跪在地上,「你願意成為哈利·哈特的妻子,無論境遇是好是壞都與他並肩,共度一生嗎?」
眼看有人現場求婚,周圍的人三三兩兩圍了過來,不停起哄。
今天倫敦的人怎麼這麼愛湊熱鬧?
夏洛特雙頰羞得發燙。
她手中暗暗施力,想把這個男人拉起來,但哈利整個人就像在地上扎根了,一動不動。
儘管路燈昏黃,夏洛特依舊能清楚地看到,哈利煜若星光的雙眸正認真地凝視著她。
成段的結婚誓詞流暢地浮現在腦海裡。原來她早就把它們牢記於心了嗎?
夏洛特彷彿看見她和他站在牧師面前,相對而立。
I will love you faithfully,through the best and the worst,through the difficult and the easy.
我們的愛情忠貞不渝,無論境遇好壞,生活易難。
What may come I will always be there as I have given you my hand to hold.
無論面臨什麼,我將與你同在,把自己的雙手交付於你。
And where you die,I will die there and there I will be buried.
若你在哪裡死去,我也將埋葬在那裡。
May the Lord do with me and more if anything but death parts you from me.
也許主要求我做得更多,除非死亡將你我分離。
I want to take this man to be my husband,my partner in life and my true love.
我願意讓這個男人成為我的丈夫,我的生活伴侶和我的真愛。
這一刻的來臨,她已經盼了好久好久。
「Yes ,I do. 」
作者有話要說:我出現了。你們可以向我盡情拋磚砸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