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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絢嵐之夏》作者：落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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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19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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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絢嵐之夏》作者：落漠【完結】
文案：
記憶中的那個夏天，茂密青蔥的樹葉間蟬鳴聲聲，樹下的道館內，加油呐喊人聲鼎沸，潔白的道服邊角翻飛，在空氣中劃出淩厲的弧線。明明眼前已經模糊成了一片，卻清楚地看見對方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這樣的畫面，很多年以後依然生動清晰地如同就發生在剛才。
離開日本的時候，嵐沒有來得及給自己機會，問一句，如果可以重來……你還會選擇一樣的答案嗎。
再回日本，當初和她並稱為「極真雙星」的桀驁少年，抬起下巴，不屑地，清晰地吐出兩個字，愚蠢。
愚蠢……嗎？
她不知道。
青梅竹馬的少年看著她，鏡片下橘色的眼眸唯有堅定，他說，既然選擇了，就不要後悔。
後悔……嗎？
嵐怔住。
可是，在藍天下的綠色賽場上，帶著肩膀的痛楚握緊球拍，他卻依毅然做了和她當初一樣的選擇。
那個潮濕悶熱，充滿風雨的仲夏。很多年以後，幸福地牽手青梅竹馬，嵐笑的宛如夏日陽光一般粲爛，「有你陪伴在我身邊，就算迎面暴風雨我也無所畏懼。」
1，有十萬字存稿，日更中，預計15萬字左右完結。
2，cp手塚國光，獻給部長大人的完美愛情。
3，10年舊文，蘇白雷，文筆渣，拍磚請溫油滴~
內容標籤：網王 青梅竹馬 花季雨季 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遠山嵐，手塚國光 ┃ 配角：青學眾，冰帝眾 ┃ 其它：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19 12:04
☆、歸來
青春學園。
網球場內，眾人正照常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訓練。少年們的汗水揮灑在場地上，每一次擊球發出的聲響和著鏗鏘有力的激喊，為著夢想而奮鬥的身影充滿著青春的朝氣和蓬勃。
「今日訓練結束，一年級收拾場地。解散！」
低沉威嚴的聲音在場邊響起，正在訓練的眾人立刻停下手裡的動作，站直身體高聲答道，「是！部長！」
換好衣服後，正選眾人三三兩兩地走出休息室。
桃城武半彎著腰一把攬住戴著帽子的男孩的脖子，笑容燦爛，「龍馬，我們去吃漢堡怎樣？」
「又是漢堡，你難道都不膩麼？」龍馬壓低帽檐，語氣頗有些無奈，還是任桃城高興地拉著往外走。
菊丸不二和大石也在商量著到哪裡去吃點東西才回家，乾貞治邊走路邊翻看著他的寶貝筆記本，喃喃自語，「明天的練習賽是桃城對海堂，贏對方的幾率都為百分之五十，這是在普通狀態下；但若是能發揮各自的極限，比如……」
黑框眼鏡反射出一道錚亮的光芒，「在輸的人就要喝下一大杯最近新開發出的特製乾汁作為懲罰的條件下，會是誰能贏得的概率還要重新計算過才行。」
「手塚，」落在嬉鬧的眾人後面的不二周助忽然笑眯眯地問，「遠山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國？」
旁邊金棕色頭髮，戴著無框眼睛的俊秀少年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啊。」
「是嗎？真是太好了，」不二唇邊的笑容宛如春風溫暖和煦，「一年多沒見了，手塚一定很想念她吧。」
畢竟是三年並肩奮鬥的隊友，手塚對自家隊員某些愛好還是深有體會的，通常不二的笑容越發的溫潤了，就代表他對某件事有興趣了。於是手塚以一貫的做法應付了某只笑面狐狸的調侃，淡淡道，「今天櫻花落得很多。」
不二輕輕「恩？」了聲，溫柔的尾音微挑，「手塚，你轉移話題的能力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高明啊。」尾音微歎，溫和聲音裡帶著幾分興味和無奈的了然。
手塚推了推眼鏡，明智地不再開口。沒走幾步，餘光卻瞥見不遠處隊員們忽然停駐的身影，微微皺了眉，「怎麼回事？」
寂靜的林蔭道邊，夕陽的餘暉透過春日裡新綠色的繁茂枝葉在淡青色的石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有那麼一瞬間，風驟然停滯，惟餘一片淡粉色的櫻花花瓣晃晃悠悠地從半空飄落，輕若蟬翼地落在一個人的手心。
修長纖細的手指微微向上蜷起，瓣心到花尖粉色漸淡的櫻花映襯著掌心白皙如玉。手的主人是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深藍色的牛仔褲襯緊緊包裹著少女修長挺直的雙腿，樣式簡單的橘色長袖T恤顯出在同齡人之間少有的美好身姿，黑髮用一條淺藍色的發繩在腦後系成馬尾，不如時下用女生間流行的各種各樣的美麗發飾，卻平添了幾分乾淨清爽。額前柔軟的碎發遮擋不住若琉璃一般澄澈純淨的雙瞳，薄唇在餘暉的光照下有著玲瓏剔透的粉潤色澤，唇角微揚，笑容恬淡。
這樣靜謐美好的場景讓幾人一見之下，便怔楞在原地。
手塚到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一副宛如天成的潑墨畫，濃墨重彩仿佛被水浸透過一般渲染開來，惟余黑髮的少女在漫天飛舞的櫻花中，琉璃般玲瓏剔透的眼睛望著手心裡握著的一片粉色花瓣，卻仿佛透過花瓣看到不可名狀的萬千，眼神清淡空遠。
呼吸驟然一滯，手塚停住腳步，還未來得及喊出那個名字，少女卻仿佛心有所感，慢慢轉過頭來。
「國光，我回來了。」
清越的嗓音透著歡欣愉悅，少女粲然一笑，琥珀色的眼眸映出少年頎長挺拔的身姿，再不復方才的清淡空遠。
鏡片下的眼裡一絲波瀾轉瞬即逝，手塚一向低沉冰冷的聲音竟然帶著淡淡的溫度，「歡迎回來，嵐。」
桃城最先驚訝道，「部長，你們認識？！」
大石帶笑溫和道，「好久不見，遠山。」
乾點頭示意，菊丸睜著大大的貓眼，眼裡滿是驚喜，「是嵐啊喵~」 嘟著嘴抱怨「真是好久都沒有吃到嵐做的美味餅乾了喵~」
嵐笑道，「是啊，各位，真是好久不見了。」
不二笑容溫潤，「好久不見呢。」
「歡迎回來，遠山。」與其他人欣喜地迎接嵐的回歸略有不同，河村語調驚訝中夾雜著幾分意味不明的感歎。一旁的龍馬敏銳地發覺後抬眼望了一眼河村，河村的眼裡露出他看不懂的複雜神色。
桃城猶豫地指指嵐，偏頭問，「不二學長，你們怎麼都認識她呃？」
「對啊，」不二的眼睛彎得像一抹月牙，「說起來，還是因為手塚呢—她是手塚的青梅竹馬哦。」 一直緘默不語的龍馬在聽到那個詞的時候，祖母綠的貓眼從帽檐下略微抬起，看了一眼離他們幾步遠的嵐，隨即壓低帽檐掩住了那抹驚訝之色。
「青梅竹馬？！」想不到威嚴冷漠的部長竟然有這麼一個性格開朗的女生朋友，桃城驚異叫道，海堂也不免低呼出聲，結果兩人竟是異口同聲道。記下下午練習時兩人的爭執，桃城鄙夷地看了海堂一眼，海堂冷著臉「嘶」聲以對，兩人「哼」了一聲各自轉過臉去，一副不待見對方的樣子。大石頭痛，無奈地看了兩人一眼，對嵐歉意道，「他們都是正選的球員，讓你見笑了」雙手各按住兩人的頭，壓著他們低頭鞠躬，「你們兩個沒禮貌的傢伙，要叫學姐！」
「學姐好！」
「我是二年級的桃城武」
「二年，海堂熏。」
副部長發話了，兩人也就都規規矩矩行了禮，嵐笑道，「嗨~我是遠山嵐，叫我嵐就好。」她轉過臉看著不二，眸眼含笑，語氣佯裝不滿，「不二，國一時我們可是同班同學呐，怎麼說也不是因為國光才認識的吧。」
不二笑容不改，「抱歉抱歉，」 嘴裡說著抱歉的話實際一點道歉的意味都沒有，「大概是因為手塚所以才和嵐你熟悉起來的，所以才會總是下意識地想到你和手塚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呢。」
語氣仿佛他的微笑一樣雲淡風輕，那四個字卻是唯恐別人聽不清楚似的，緩中帶笑。幾人立刻明白剛才是不二故意說出手塚和她的關係，不約而同地看向笑得若無其事的不二，一想到被揶揄了的居然是向來不苟言笑的威嚴部長，於是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又齊齊把目光轉向手塚，然而奇怪的是，穿著青學制服的修長挺拔的身姿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原本孑然一身的清冷似乎是被陽光染上些許柔和，讓人覺得他並沒有在意。
嵐唇邊噙著笑意，對眾人微微行了一禮，「明天開始我會就讀國中部三年一班。以後，也請大家多多指教哦~」
「是！」高昂激越的回答顯得中氣十足，這是陽光少年桃城武。
「嘶~wu si！」這是說話總有怪異尾音的海堂熏。
菊丸雙手合十，眨著滿是期待的貓眼，「嵐回來真是太好了喵！我有很想念嵐哦！」
不二瞄了一眼旁邊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菊丸，「英二，你是想念嵐做的餅乾吧。」
「什麼嘛，不二真是的，」菊丸嘟著嘴抱怨幾句，轉頭真誠地看著嵐猛點頭，「嵐和餅乾都很想念喵！」
「是是！」嵐安撫似的笑笑，忽然注意到沉默著站在一旁的帶著帽子的少年，好奇地彎腰偏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也是網球部的嗎？」
忽然出現的明媚笑臉讓龍馬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習慣性的抬手壓低了帽檐遮擋住眼睛，「越前龍馬。恩。」
「別看龍馬這麼矮，他可是很厲害呢喵~」菊丸蹦過來一把攬住龍馬的脖子，炫耀似的說，「小鬼頭可是一年級就成為了正選的球員哦~」
「呀？」嵐驚訝，「學校不是有規定一年生不能參加正選比賽嗎？」她忽然抬頭望向手塚，手塚淡淡頷首，「校內排名賽時，他贏了海堂和乾。」
嵐自然不知道初次見面的海堂熏的實力，不過想來能成為正選實力一定不凡；可是他聯手塚都稱讚過的打數據網球的乾貞治都贏了，嵐就不得不對這個個子矮小拽拽的少年刮目相看了。
最重要的是，嵐清楚手塚的認真嚴謹，如果不是越前真的有實力的話，手塚是絕對不會破格讓他參加正選比賽的。
這是一個被手塚認同了的少年呢。
嵐讚賞道，「真厲害！」
眼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掠過，趴在大石肩頭沖她比著 「v」的菊丸，笑容明朗的桃城武，長相兇惡，但嵐覺得在那外表下一定有顆善良的心的海堂熏，以及目光堅定的大石，激情的河村，微笑的天才不二和勤奮而智慧的乾。這些青蔥少年們，純淨的眼睛裡滿是追逐夢想的渴望和執著，即使穿著規矩的制服，也遮掩不住青春的朝氣與蓬勃，他們，便是手塚給予厚望的部員嗎？
如果是他們的話，今年一定可以站在那個領獎臺上吧。
嵐微笑道，「有你們在，青學今年一定可以拿到全國冠軍的。」因為這也是她的夢想。
☆、拜託
不同於隨口的讚揚，溫和而堅定的話語回蕩在每個人耳邊，充滿著信心和鼓勵。桃城不由地握緊了拳頭，大聲吼道，「是！一定不辜負學姐希望！」
眾人雖沒有桃城那般激動，可是堅毅的目光和凝重的臉色都顯示出一種無聲的宣告：冠軍，一定是青學的！
乾推了推眼睛，「本來想明天宣佈的，不過看在大家都很有幹勁的份上，就現在說了吧—」
「為了刺激大家盡可能的發揮出潛能，明天的練習賽，輸了的人要喝下我最近特製的蔬菜汁—放心，我用了很多佐料來調味，和之前的乾汁一定有很大的不同。」
……最近特製？加了很多佐料？
一定有很大不同……
幾個黑色大字盤桓在青學眾人腦海中，除了微笑的不二和麵無表情的手塚，其餘人頓時欲哭無淚，一齊怒吼，「不需要用這種東西來刺激潛能啊！！！」
菊丸哭喪著臉，有氣無力地倒在大石肩膀上，「怎麼辦，今天就知道了的話，晚上一定會做噩夢的!」
桃城只覺兩眼一黑，痛苦得幾欲昏倒，「完了完了！」
嵐驚訝，「都不知道乾你會做蔬菜汁呢，可是怎麼大家一聽要喝，就是這種……」目光落在哀嚎不止，一副愁雲慘澹狀的眾人身上。嵐嘴角微抖，試圖找出溫和的說法，「奇怪的反應？」
乾鏡片上「唰」地泛過一道白光，嘴角勾起，「遠山，有機會的話一定要試試！」
嵐還來不及回答，一個冷冷的聲音突然道，「不用了。」手塚走到嵐身邊，「你不會覺得喜歡的。」
「……乾做的蔬菜汁知道味道一定很特別，」能讓一向不輕易露出情緒的手塚提起時都能讓她明顯感覺到鄙棄，嵐這下是真的好奇了，笑著對乾點頭，「有機會的話我會試試的。」
不二笑容溫潤，「呵呵，真讓人期待。」
明明是溫暖和煦的春季，嵐卻沒來由地覺得一陣寒意，「奇怪，不二我怎麼感覺你笑的別有深意呢？」
手塚提了提跨在肩上的網球袋，走近嵐，低頭看著她，「回去了。」
嵐揚起笑臉，「嗨嗨~」
「那麼各位，我們就先走咯，拜~」嵐沖幾人揮手，手塚淡淡點頭示意。
「部長再見，學姐再見！」
「手塚，遠山，明天見。」
在網球部眾人的注視下，兩人並肩而行，沒走幾步，嵐忽然回過頭來，對菊丸調皮地眨眨眼，「作為重逢的見面禮，我明天會帶餅乾來哦」
「耶」菊丸一掃剛才的沮喪，歡呼道，「嵐最好了喵！」
嵐笑了笑，轉過頭繼續前行。一股勁風猛然劃過，繁花紛紛揚揚地落在兩人的頭上肩上，背著網球袋穿著青學制服的挺拔少年停步，側過身子抬手撫去少女烏髮上的片片花瓣，落日的餘暉灑在他的側面，堅毅淩厲的面部線條在昏黃的光暈中隱約柔和起來，戴著無框眼鏡的橘色眼睛注視著含笑淺語的少女，唇角有著清淺的弧度。那一刻，仿佛風都為這份寧靜美好而輕聲吟唱，漫天飛舞的櫻花中，被斜陽拉長的影子交疊重合在一起，兩人並肩而行的身影漸行漸遠。
直到看不見兩人的背影，青學眾人才從剛才靜謐美好的氣氛中回過神來，菊丸偏頭，大大的貓眼裡滿是驚豔，「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到畫面很漂亮喵~」
「對啊，」桃城使勁點頭，「部長明明平時嚴厲的跟座冰山似的，剛才居然笑了，是笑沒錯吧--」他一把攬過龍馬，勒著他的脖子，驚愕地瞪大了的眼睛，「我沒眼花吧部長居然會笑！他居然有除了面無表情以外的表情！」
「嘶」海堂難得發出似有同感的低歎。
「ma da ma da da nei 。」龍馬艱難地從桃城有力的手臂中掙扎出來，理了理有些淩亂的制服，忽然想起什麼似地道，「她說國一時曾就讀青學，現在來青學讀國三—那麼，中間的一年，她是轉學了嗎？又為什麼要轉回來？」
眾人驚訝，不到一個月的接觸中大家都知道龍馬是那種除了網球，其它的事都漠不關心的性格。沒想到竟然會主動詢問起第一次見面的嵐的事—不過想來也只是因為嵐是手塚青梅竹馬的關係—要知道，當初得知冷清的手塚身旁居然有這樣一個性格開朗的女生朋友時，他們的驚訝好奇並沒有比龍馬少。
不二笑彎了眼，「這種事，問手塚會比較清楚哦。」
問部長的話，就等著跑圈吧。聽明白潛臺詞的龍馬垂下眼睛，「我最近的運動量足夠了。」
桃城驚訝，「喂，龍馬，你怎麼忽然關心起遠山學姐了？」他用手肘撞撞龍馬的肩膀，「你是不是圖謀不軌啊？」
「切 」龍馬拽拽地吐出個詞，把臉扭過一邊不想見到捂嘴竊笑的桃城。
「咳咳，」清了清嗓子，桃城一臉遺憾地攤開雙手，「可惜，有部長在，你是絕對沒有機會了。」
「嘶，」海堂忽然道，「她是部長的女朋友？」
「廢話，」桃城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這還用說，你見過哪個女生和部長那麼親近的？都直接叫名字了，當然是情侶了對吧，學長們？」
菊丸連連搖頭，「才不是喵~不二都說了他們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了嘛~」
「可是……」 桃城仔細回想剛才兩人並肩而行的畫面，雖然部長抬手撫去遠山學姐頭上的花瓣，可是舉止自然透著點親昵，兩個人在一起感覺也是溫和融洽的，絕對不是情侶間會有的曖昧氣氛。
可是第一次看到平素清冷威嚴，難於親近的部長會和女生在一起……真的只是朋友關係嗎？
桃城不由看向以前曾和嵐同班的不二，仿佛知道他在疑惑什麼，笑眯眯的不二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啪！」桃城一拍巴掌恍然大悟，「原來是遠山學姐單戀部長啊。」
不二但笑不語。
乾的眼鏡唰地反射過一道亮光，「得到好資料了。」
旁邊的菊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啊，是這樣嗎？。」
大石無奈地看著一群單純的孩子被狡黠的小熊思想誘拐了，但不二既然這樣說，應該多少有點依據吧。
仿佛是確認似的看向不二，不二笑容和煦如春風拂面，用口型說，「很有趣呢，不是嗎？」
「……不二，這樣亂說的話，手塚知道了的話會生氣的。」大石無奈地歎了口氣，他自然知道喜歡開玩笑的不二同樣懂得適可而止。想來對於遠山的回歸，恐怕除了手塚以外，最高興的人莫過於以揶揄二人為樂趣的不二了。
唯獨河村怔怔望著兩人遠去的身影，仿佛沒有聽到身旁幾人的笑鬧，直到「隆，要走了哦」被不二笑著提醒才回過神來，應了聲連忙跟上大夥的步伐。只留下林蔭道上一聲低低的，惋惜似的歎息聲隨風飄散，無人知曉。
餘暉斜灑，晚風輕揚。河堤上，兩人並肩而行。松松圍著雪白圍巾的少女容貌姣好，笑容明朗，旁邊的少年清冷俊秀，背著網球袋的身形頎長挺直。
「什麼時候到家的？之前不是才說好明天過來報名嗎，怎麼今天就來了？」清冷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淡淡溫度。
聞言，嵐笑道，「中午就到了，下午沒什麼事，就來學校報名了。」
手塚低頭看著嵐眼下的淡淡青影，以及眉梢眼角的倦意，皺了皺眉，聲音裡不贊同的意味很明顯，「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下午應該在家好好休息才是。明天報名也不遲。」
「在飛機上睡過，不困了。」注意到手塚的目光落在她眼下的青影上，嵐心虛的小小地吐了下舌頭，仰起臉笑道，「早一天報名，就能早一天開始上課。沒辦法，落下了一年多的課業，要儘快趕上才行啊。」
這期間的教課書和筆記手塚都有郵寄給遠在大洋彼岸的嵐，嵐的勤奮好學，自小一起長大的他自然比誰都清楚，「你一直有在自學。這樣的話，趕上也不會太難。」
「英語國文歷史生物化學……」嵐扳著手指數，喃喃道，「都還過得去，只是」嵐苦惱地揉著眉心，「我本來數學就不怎麼好，自學就更不用說了。所以如果不麻煩話，拜託幫我補習數學可以嗎？」她忽然正色，站定身子，雙手合在胸前對著手塚很正式地鞠了一躬。
手塚身形微微一滯。不過一年多沒見，兩人之間，居然已經生疏到需要行禮拜託的地步了。
「啊。」無框眼睛遮掩住了鳳目裡一閃而過的波瀾。
這之後，嵐幾次試圖挑起話題，手塚的回答莫名簡短得讓嵐也茫然無措起來，隱約察覺手塚似乎心情不好，嵐咬著唇，再也不開口說話試圖調節兩人間冷淡的氣氛了。
於是長長的一段路兩人就這樣沉默著。直到途徑一家製作手工霜淇淋的小店，嵐驚喜道，「沒想到這裡還開著，我們去吃吧！」
一摸口袋，嵐笑容僵在臉上，「下午走的急，只帶了卡和鑰匙，我忘記帶零錢了。」
期待地看著手塚，對於嵐偶爾的迷糊，手塚已經見怪不怪了。以他嚴謹的個性看來，一些常識性的錯誤是絕對不該犯的，只是嵐屬於屢教不改型，所幸在大事上絕對不會出紕漏，久而久之，一些小事也就任她去了。
因此，手塚也只是略帶責備地說了句「太大意了」就去商鋪買霜淇淋了。
☆、習慣
嵐站在店門口，一個人望著熟悉的看板發呆。因為價格便宜味道又好，自從小學時偶然發現這家霜淇淋店後，她就常常拉著並不喜歡甜食的手塚來這裡。
炎炎夏季，捧著霜淇淋讓人浮躁的心都能靜下來，寒冬臘月，偶爾也會任性地買來霜淇淋，一邊被冷激的直哆嗦一邊滿足地讚歎好吃。記憶中，每一次吃霜淇淋似乎都有他在旁邊，如同以前每一次的喜悅與悲傷，都有他分享和分擔。
從什麼時候起，再也不能坦然地訴說了呢？仔細想來，大概是從她去了美國以後吧。他升上了國二，成為班長，網球部正選，學生會主席。即使他很少提起，她依然能夠猜想到他在繁重的課業和社團活動後，用所剩無幾的休息時間來給她寫回信。而她亦不想把異國生活的苦悶和煩惱告訴他讓他憂心，於是信也漸漸寫的少了。至於電話，因為時差的原因，一邊還是白天一邊已是深夜，除了剛到美國時打過一兩次，以後便再沒有打過。
從五歲時就一起玩耍，一起上學，整整八年的時間，因為中間一年多的間隔，忽然的就模糊不清起來。重逢時，當初與她齊高的清秀男孩已經長成了如今讓她需要仰視的俊美少年。不僅是身高的變化，這個年紀少有人能具有的沉穩內斂的氣質，以及舉手抬足間自然流露的屬於上位者的冷傲風華，一路上無數頻頻紅著臉偷看他的女生已經證明了他是多麼與眾不同，引人矚目。
現在的他，是從國中一年級到三年級一直是最優班A班的班長，是青學男子網球部眾人敬畏的部長，是國中部學生會備受敬仰的會長……
所謂優秀，不過如是。
一年半以來，他堅定地向著自己定下的目標前行，而她卻一直停留在原地。停留在國中一年級時那個炎熱的夏天。
他們之間的距離從那個時候起就在逐漸擴大，即使她從大海的那一邊回到日本，在他身邊，也能感覺到時光流逝帶來的疏離和隔膜。
「謝謝！」接過手塚遞過的香草口味的霜淇淋，嵐立刻用勺子挖了一大口放進嘴裡，為了掩飾住眼裡的悵惘佯裝開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這家店的霜淇淋一如既往的好吃啊！」
乳白色的霜淇淋入口即化，淡淡的清香以及濃郁的牛奶味頓時整個彌漫開來。
的確是記憶中再熟悉不過的味道，卻和以前吃的時候截然不同的感覺—明明應該是香甜的，卻無端吃出些許苦澀。
手塚垂眸看著手上咖啡味的霜淇淋，餘光瞥見旁邊羽睫微垂的嵐，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終於還是重歸沉默。他不善言辭，況且有些東西，並不是單純靠言辭就能消散的。
不知不覺，霜淇淋就只剩一半了，嵐望著手中的盒子，牽起的嘴角隱約有一絲苦澀的意味，忽然一個咖啡色的盒子出現在眼前，「怎麼了？」
慢慢抬眼，對上一雙無框眼鏡依然遮掩不住光華的美麗鳳眼，墨色的眸子有著薄淺的關懷之意，向她遞了遞手中的霜淇淋盒子，「不吃麼？」
從幼稚園的時候開始，每次兩人在一起吃霜淇淋，嵐都會逼著手塚交換各自吃了一半的霜淇淋，因為按她的說法就是一份的錢可以吃到兩種口味是件很開心的。時間久了兩人也都習慣了這種親近的吃法。
很奇異的，霎那間，心裡的悵惘頓時消散，連著那層時光造就的疏離的隔膜也似乎消逝不見。嵐甩甩頭，將那些纖細敏感的愁緒甩開，轉而揚起粲然的笑，從手塚手中一把奪過，並把自己的香草口味的霜淇淋塞到他手裡，「不吃才怪！」舀了一大勺放進嘴裡，明明應該是帶著淡淡苦澀的咖啡味，此刻卻徒留香甜在舌尖心上，輾轉流連。
眼眸深處滑過一絲波瀾，手塚用空著的左手揉亂嵐的頭髮，「慢點吃。」
什麼也沒有變不是嗎？他還記得她喜歡的香草口味，記得被她逼出來的吃霜淇淋的習慣，所謂距離造就的疏離，或許有，不過在他敏銳的洞察力和細緻體貼的舉動下，純粹讓她覺得自己難得敏感一次也是是庸人自擾而已。
把冰冷的盒子貼在臉上，嵐眯著眼笑得像曬著太陽就滿足了的貓兒，「恩。」
「我們回來了」
「歡迎回來」
手塚家的女主人—手塚彩萊親切地對嵐微笑，「回來啦，休息一下，等會就可以吃飯了。」
「恩！」嵐深呼吸一口氣，不由笑道，「好香啊。」
彩萊把嵐往走廊輕輕推了推，「是你最喜歡的鰻魚飯哦。」
嵐驚喜不已，「謝謝彩萊阿姨！我也來幫忙吧！」彩萊和嵐的媽媽遠山涼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彩萊結婚後從大阪搬到東京，即使分隔兩地，兩人的關係也是一如既往的親密。更不用說六年後涼子帶著嵐搬家到手塚家附近了。因為涼子工作繁忙，而不得不時常把嵐托給彩萊照看，因此可以說嵐幾乎是被彩萊看著長大的，兩人的關係自然是非常親近的。
「你一回來，把行李一放在家裡就跑到學校去辦手續，忙了一下午都不累麼？」彩萊關心地問道。
「不累！」嵐搖頭，笑容燦若驕陽。
彩萊便拉著嵐的手走進廚房，被兩人完全忽視了的手塚默默地換好鞋子，正準備回房看書，嵐忽然探出頭來，「彩萊阿姨讓我跟你說，爺爺在房間等你。」
手塚應了聲後，往房間走去。
「爺爺」手塚恭敬地行了禮，在手塚國一點頭後端正跪坐在地上。面前的矮桌上放著兩杯熱氣氤氳的清茶，清寂的和式房間內，嚴肅的老人望著對面正襟危坐的少年，俊秀的外表下，有著不合年紀的沉穩嚴謹和冷靜執著，國光，是連目光挑剔的他也不得不稱讚的優秀少年。
手塚國一端起茶杯，注視著褐色茶葉在杯中慢慢旋轉沉下，「嵐要借住在我們家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吧。」
「是」
憶起幾乎算是在他的教導看護下成長的嵐，那時候活潑頑皮的女童，如今已長成豆蔻年華的美麗少女。放下茶杯，手塚國一一向冷肅的面容略有動容，「不過我想，你並不知道她獨自一人回國的真正原因。」
手塚眼裡掠過一絲波瀾隨即隱入墨瞳，「她以前出國的時候，就約定過一定會回來。」
語氣卻並不是如所說的話那般確定。當初嵐出國時是和她母親涼子一起的，如今涼子竟然會讓嵐獨自歸國，這其中的緣由嵐雖未明說，手塚還是略微能猜到幾分的。
「哢噠」茶杯放在桌上，國一冷肅地開口，「涼子在美國再婚了。」
儘管早有預料，不過這樣清楚明白的告知還是讓手塚的臉上出現一絲驚訝的表情，然而他依舊沉默著未曾出言細問。
一室安靜中，唯有手塚國一時不時舉杯喝茶。手塚雙手端放在呈跪姿的腿上，臉色一如以往的冷清，只是緊抿的唇角洩露了一絲細微的情緒。
手塚國光第一次見到遠山嵐的時候是很多年前，春寒料峭時雨連綿的雨天。他被彩萊帶著去據說是母親好友的新家。烏雲密佈的天氣，他的手被母親溫暖的手緊緊牽著，一柄傘穩穩地撐在他的頭上。那個時候他只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儘管性格沉默少言，但到底是在家人關愛中長大的，未曾體會到生離死別的悲苦。被母親喚著抬起頭的時候，手塚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小女孩撐著柄傘站在搬家公司的運送車旁，正注視著六年未見的涼子和彩萊兩人沉浸在激動的重逢中，琥珀色的眸子泛著盈盈笑意。
他還記得，房間裡嵐趴在桌子上認真地做作業。他自幼被祖父教導書法，自然看得出她的字絕不能算雋秀，只是一筆一劃，方正規矩。他安靜地坐在她旁邊，如果發現錯處便輕聲指出。
隱約聽到客廳裡傳來的涼子隱忍的嗚咽，和彩萊溫和擔憂的勸慰聲，嵐便放下筆帶他到外面。他看著坐在外廊，兩隻腿晃蕩著仰頭看雨的嵐，客廳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她卻恍若未聞。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嵐的爸爸因為車禍去世，涼子不想呆在傷心地才帶著嵐來到東京。早熟的他模糊著知道去世的含義，是那個人去了另一個世界，再也見不到了。擁有完整幸福的家庭他並不曾有過著樣的體會，只是覺得那是個很可怕的詞語。所以忍不住問她，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
他還記得，她回過臉看他，笑著說，如果我也哭的話，媽媽會更難過的。
可是。
哎，她忽然打斷他的話，用手指沾著雨水在木質的地板上寫了個字，嵐。指著地上說，這是我爸爸給我取的名字。嵐是暴風雨的意思。爸爸說，他希望我能成為一個能夠微笑著面對人生風雨的人。
她望著他沉思的表情忽然笑出聲來，喂喂，不過是小孩子，幹嘛一副嚴肅的樣子？不過老實說，其實爸爸的話我也不太懂拉。她仰頭看著陰霾濃重的天空，眼神明澈，語氣堅定，媽媽說爸爸去了天國，他一定會在天上看著我的。
時光荏苒，他卻依然清晰記得那個時候她的笑容。仿佛宣誓一般莊重堅定的微笑驀然綻開，有若一縷劃破沉重陰霾的破曉光芒傾瀉而出映亮蒼茫大地，連空氣中也彌漫著雨後初晴的清新怡然。
相處近十年，手塚真的一次也沒有見過她在他面前落淚。她一向堅強勇敢，甚至於在那個時候……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19 12:04
☆、縫隙
「畢竟她的家人都在美國，總有一天是要回去的。」祖父的出聲提醒打斷了手塚的回憶，端放在腿上的雙手下意識地拽緊，無框鏡片下的墨色鳳眸驟然冷凝。
畢竟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孫子，國一將他那一瞬的黯然看在眼裡，唇角溢出一聲歎息。
因為涼子工作繁忙的關係，嵐常常被拜託給手塚家照看。剛來的時候嵐很怕他，所有的活潑頑皮都會在他面前乖乖收斂。有一次她搶著要去喂院子中池塘裡的他最喜歡的錦鯉，誰知因為不瞭解魚類的食性，竟然將半年的魚食全都喂了。他出來的時候整個池塘都是翻著白肚皮的死魚，因為害怕處罰嵐臉色蒼白，小小的身子在他嚴厲的目光下顫抖不已。一旁的國光卻擋在她面前撿起地上空的袋子，面不改色地說是自己不小心弄撒了全部的魚食，請祖父責罰。
他的餘光瞄見嵐幾次欲張嘴替國光辯解，可是害怕得瑟縮著不敢出聲。作為撒謊的懲罰他讓國光去跪地思過。而嵐，之前覺得她是個好孩子才會用心嚴厲教導，那個時候卻對她失望地一句話也不想多說。他坐在客廳裡喝茶，心裡想的是，這樣沒有擔當又怯弱的孩子，還是不要讓她再和國光呆在一起了。國光是他悉心培養的優秀的孫子，絕對不能被她影響了。
這樣的念頭才浮現出來的時候，嵐已經鼓起勇氣跪在他面前，誠懇地道歉認錯。
仰起頭望著他的臉上沒有淚水，只有愧疚和堅定的神色，她說，請爺爺饒恕替我擔罪的國光，我願意承擔任何責罰。
於是他便在一瞬間釋然，在她驚訝的目光中微笑起來。他讓她去跪地思過，知道有責罰是代表著會原諒，她欣喜地笑開了。那時正值深秋，天寒露重，他畢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才過了兩多個小時就過去叫他們。拉門打開的時候，兩個小小的身影相互依偎著跪在一起，兩雙手緊緊地交握著。望見他來後，兩人臉上並未有一絲被責罰的痛苦，都是一樣輕快釋然的笑意。
「國光，記住，有些東西不是只是等待就可以的，」 老人放緩了語氣，「嵐是個好孩子，不要錯過了。」
「是」即使手塚低下頭，國一也沒有錯過他緊抿的唇角有著的一絲細微的弧度。
晚飯時手塚國晴也回到了家，見到嵐很熱情地招呼著。畢竟以前也那麼熟悉了。手塚一家自然都把嵐當作家人看待，這讓剛開始還有些拘束的嵐很快適應過來。晚飯後嵐想要幫著彩萊子收拾碗筷，被彩萊以「學生就該做學生做的事」給趕回了房間。
當手塚應敲門聲打開自己的房門時，看見的就是抱著書笑容燦爛的遠山嵐。
「什麼事這麼開心？」迎進門來，手塚淡淡問。
「因為彩萊阿姨和手塚伯父，爺爺，對我還是像以前一樣的態度啊！」原以為畢竟隔了一年多了，怎麼也不會和以前一樣相處融洽，沒想到手塚家人還是能夠很快接受她。因此嵐笑得格外歡喜。
手塚眼裡泛起一絲柔和，「啊。」
「恩！」嵐重重地點頭，一邊跟著手塚走進來，一邊打量著手塚的房間。不同款式的釣餌被掛在牆上當作室內裝飾品。置物櫃裡收放著釣竿和釣具，玻璃門的造型是為了方便隨時鑒賞。大量書籍整齊地排列在書櫃中。嵐不由笑道，「國光的房間，一如既往的乾淨整潔呢。」
牆上是一副放大的春季富士山的照片，氣勢磅礴的高山，蔥郁的樹木，讓人只是看著心情就能平靜下來。
「國光，」嵐轉過頭看著已經坐在書桌前的手塚，「什麼時候一起去爬山吧？」
「有機會再說。」一貫認真務實的回答。
「嗨嗨~」嵐抱著書走過去，彎腰笑道，「那麼，接下來就拜託你咯~」
手塚先給嵐講了數學書上的運算法則，接著拿出一套題讓她在規定時間內答完，全面地瞭解她現在的水準才能查漏補缺。手塚在一旁看書，偶爾抬頭看一眼認真做題的嵐，看著她因為題目的難度而蹙眉，或是因為解答出了難題而喜上眉梢。
平心而論，嵐雖然聰明但絕對算不上什麼天才，她或許不是最優秀的，卻是絕對勤奮努力的。
至於外表。手塚的目光落在嵐的臉上。嵐的容貌的確不是讓人在人群中一眼望過去便能驚豔的，只是五官精緻耐看，笑起來的時候洋溢著朝氣和活力，認真的時候全神貫注，澄澈清明的眼睛專注而執著。
一張卷子忽然遞到面前，「做完了。」嵐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小小地打了個呵欠閉目趴在桌子上養神。手塚這才回過神來，抬手推了推並沒有滑落的眼鏡，冷峻的面容浮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赧意。
嵐的基礎還是比較扎實的，只是不太具備嚴謹的邏輯能力，這些在應試教育中倒也可以通過題海戰術彌補。試卷的分數還算不錯，能自學到這個地步手塚相信是她用心的結果。轉頭去看時，嵐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緊閉的雙眼下的青影越發明顯，一臉倦容。手塚伸手搖醒她，「嵐，回房間去睡。」
羽睫微顫，接著眼睛緩緩睜開，帶著幾分初醒的迷茫，在看清桌上那份試卷的分數後，清醒過來，蹙眉歎道，「這個分數還進不了單科前二十吧。」
兩人的成績從國小開始一直你追我趕著，從來就沒下過前十。一下落了手塚這麼多，嵐不甘地咬唇。手塚安慰道，「數學上的差距可以用你擅長的英語來彌補。」
「可是你的英語也不差啊，」嵐拍拍臉，努力打起精神，「好了，來講錯題吧！」
手塚看著她，忽然把卷子折好放著，淡淡道，「今天很晚了，明天講。」
嵐疑惑地望向床頭櫃上的鬧鐘，時針也不過才指著十點而已，「還很早呀」
手塚道，「明天還要上學。」
嵐抱著書站起來往回走，嘴裡還嘀咕著，「以前一起學習到十二點也是很平常的事嘛」
「……」
stay with me
そこにあった思いは君と同じだった Neverend
通いなれた駅のホームひとり
今日も雪が降って胸しめつける
別れの時間を惜しんでいたよね
I remenber you with all your smile
悅耳悠揚的曲子忽然在安靜的房間內響起，嵐轉過頭看著手塚略微驚訝地笑道，「想不到國光也喜歡『stay with me』啊。」
「……」手塚淡淡道，「是你的手機。」
「呀，我忘記了才把手機換了鈴聲的」嵐猛然驚叫道，頓時一手慌亂地在衣服褲子口袋裡掏手機，一不小心沒抱穩手中的書全都劈裡啪啦的掉落在地上，。
「……太大意了。」一向嚴厲的語氣此時透著隱約的笑意和一絲無奈，手塚走過去幫嵐撿書。也許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以他待人待己具是嚴謹認真的性格，幾乎可以算是寵溺的包容著嵐的冒失和迷糊。嵐蹲在地上歉意地對他一笑，一邊急急地接起電話，「喂？」
在聽清對方的話語後，嵐握著電話的手一緊，神色驀地冷清下來，垂下眼淡淡「嗯」了一聲。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嵐一律回答簡潔。不多時那邊似乎也因為她冷淡的態度靜默了，嵐沉默以對。最後嵐以一句「沒什麼事的話我先掛了。」率先掛斷了電話。
嵐默然的低著頭繼續撿書，及腰的黑髮從身側滑落下來遮掩住了她的臉。不同于之前學習時兩人自然而安靜的氣氛，此時彌漫在空氣中的，除了沉默，還有幾不可察的悵然迷惘。手塚清楚嵐的倔強堅強，然而以前最欣賞的性格如今卻成為兩人間無法跨越的溝壑—嵐從不輕易顯露出脆弱和痛苦，而手塚太過細緻溫柔，從不逼迫，總是耐心等著嵐主動向他開口。因此現下，如同以前任何時候一樣，嵐不想解釋，手塚亦沒有追問一句。
「國光，記住，有些東西不是只是等待就可以的。」一句歷經滄桑後才有的感慨忽然在耳邊迴響。手塚鳳目微閃，抬起左手靠近嵐--
「終於收拾好了。」此時嵐已然收斂好情緒，揚起臉來展顏一笑，「我回房間了。國光晚安。」
原本欲撫上側臉的手順勢替她將遮住視線的頭髮挽至耳後，再淡然不過的語氣，「晚安。」
「嗨嗨~國光也早點休息吧。」嵐含笑著告別。
嵐走後，一室寂靜，唯有站在原地的俊秀少年低頭望著自己攤開的右手，仿佛要抓住什麼似的，修長的五指用力握緊，無框鏡片下，墨瞳顯出堅定執著的神色。
回到房間後，嵐疲倦地重重倒在床上。因為沒有開燈，一室黑暗中，嵐不堪重負似的闔上眼睛，半夢半醒間似乎回到了明明不是很久前，卻已然開始模糊的那些和母親相依為命的日子。
朦朧飄渺的夢中，她似乎又看到年幼的自己，怔怔流淚地望著面前染上斑斑暗紅血跡的白布，
耳邊回蕩著的是媽媽撕心裂肺的慟哭；畫面驀地一閃，在東京的家中，半夜起來的她無意間從隙開的門縫中看見媽媽失神地撫摸著爸爸的照片，幾聲極力壓抑的痛苦嗚咽從咬的蒼白的唇角溢出；一會兒又是在美國時，媽媽輕撫著小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媽媽決定和喬結婚了，你很快會有個小弟弟或者妹妹了，嵐，你也會替媽媽高興的吧！」……
畫面倏地被切斷成一塊塊的，喧鬧的人群，可愛的男童女童撒著粉色的花瓣，身著潔白婚紗手捧花束的美人和黃發藍眼的溫和男子共攜白色絹紗踏過鋪滿鮮花的小道，高臺上主持婚禮的聖潔牧師。而她竭盡全力才能保持著微笑觀看這一場盛大熱鬧的西式婚禮。
不是不清楚媽媽獨自一人撫養她的艱辛，不是不知道喬是多麼善良和藹的人，不是不明白媽媽得到了她的幸福……可是面對突如其來的喜訊，教她情何以堪？！無法想像深愛著逝去的父親的媽媽挽了別人的手，無法想像另外的人插足她和媽媽十多年來相依為命的生活。然而比誰都更清楚，總要面對現實，只是現在她還不能毫不介懷地面對他們，只能借回國探望青梅竹馬的藉口逃避著……
黑暗中，一點晶瑩的光亮從眼角滑落浸入發間，再也無跡可尋。
☆、閨蜜
從幼稚園開始，兩人就在練習晨跑。每天早上手塚都會跑到不遠處嵐家門外等著她一起跑步。寒冬酷暑，風雨無阻。兩人跑了整整八年，一直到國一那年的夏末。
習慣了跑步時身邊均勻的吐息，習慣了兩人交織在一起的腳步聲，習慣了流汗時身邊遞過來的毛巾，習慣了不用回頭不用遠望，只需側目，就能看到她的笑臉。
她總是在他身旁。
習慣這種東西，對一個嚴謹理智的人來說，是可以輕易改變的。比如當初他很快習慣了有一個人陪在自己身邊，並且習慣了八年。嵐離開後，不到兩個月也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他應該慶倖堅毅的理智和高超的自控力可以改變習慣這種東西。
然而，即使她現在回來，回到他身邊，有些習慣，也是永遠都沒有辦法延續的了。
站在嵐的房間外，手塚略略闔眼，俊秀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隱忍的痛苦和悲傷。再睜開眼時，又是那個面容清冷的威嚴部長。
手塚還沒到廚房，就聽見裡面傳來器物擱置在桌上的聲音。拉開門，廚房裡出現圍著圍裙的少女忙碌的身影。聽見拉門聲，嵐回過頭來笑道，「國光，這麼早」
眼光落在他一身颯爽運動裝上，眸子有一瞬間的黯然，隨即若無其事地綻開笑顏，「是去晨跑啊。」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身後，將她整個人沐浴在金色的晨曦之中。因為逆著光，站在門口的手塚看不清她的表情，寧靜安謐的氣氛裡，他分明聽見有誰的心跳重重地落下。
「嵐」薄唇裡忽然溢出連自己都未察覺的低喚，隨即醒悟過來緊抿著唇，「我出去了。」
「嗨~」 冷峻的面容有著她看不明白的複雜表情，嵐略有疑惑地偏偏頭，卻什麼也沒問，只是笑著曲起右臂，握拳做拼搏狀，「今天也不要大意地加油吧！」
吃了早飯回到房間，床上已經放著彩萊阿姨為她做的青學校服。隔了一年多再次見到女生校服，嵐還是與第一次見到時同樣的感慨，好醜好像菠菜……
站在鏡子前審視著穿在身上的青綠色校服，長袖的上衣剛好合身，青色的裙子下擺短至膝上兩寸，一年多沒有穿過裙子，嵐不習慣地去拉扯下擺，試圖將裙子拉長一點，手指突然觸碰到什麼粗糙而突兀的東西，嵐看著鏡子，鏡中的少女白皙修長的右腿膝蓋處赫然是一道淺棕色的疤痕，不自覺地抬手撫上，曾經那麼嚴重的傷早已痊癒，唯獨這道疤痕清晰地刻在皮膚上，提醒著她永遠失去的東西。
--名字叫做「夢想」。
額前的碎發遮擋住了眼裡的悵惘和清寂，閉眼斂去一切情緒，睜開時她還是笑容明朗的遠山嵐。
「yo si ~今天也不要大意地努力學習吧！」
國一的時候在班上嵐的人緣就很好，雖然整整一年多未見，大家見到休學歸來的嵐依然很熱情地再次接受了她。
嵐的座位在窗戶旁邊，外面是繁密茂盛的櫻花林，不過課間時還沒等她欣賞一下窗外的風景，一群女生就熱情地圍住了她，問起她的事來，嵐一律笑著回答去美國修養了，才總算是把人給打發走了。
舒了口氣的嵐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趴在桌子上開始補眠。原本以為在飛機上休息過就好了，哪知時差還調整不過來，在加上剛剛全神貫注地聽了兩節數學課，因此現下一挨桌子就立刻疲倦得睡過去了。醒過來的時候桌子上放著一罐咖啡。同桌用手肘撞了撞嵐，歆羨地看著她，「這是班長給你買的。」因為國一時和手塚，嵐同班，所以現在即使分班後，班上的大部分還是知道他們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因此看到手塚的舉動也只是覺得他們的關係一如既往的好。
嵐應了聲望中間手塚的座位看去，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嵐的目光，手塚回過頭來，看見嵐醒了，淡淡頷首。嵐揚起罐子晃了晃，笑著用口型對著他說了聲「謝謝」。
中午的時候嵐和手塚拿著便當一起去天臺，才坐下沒多久，門忽然被打開，一群人魚貫進入。
「我為什麼要被拉來和學長們一起吃午飯？」龍馬不太情願地被桃城推著走出門，桃城笑得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拍著龍馬的肩膀，「一起吃飯的話，可以和學長們聯絡感情啊！」
「痛」龍馬壓低了聲音，「是桃城學長一個人吃午飯覺得孤獨才叫上我們的吧。」
桃城臉上閃過一瞬的尷尬，隨即更加大力地拍打著龍馬的肩膀，「怎麼可能嘛。哈哈哈哈。」
「桃城會找越前的情況概率分析如下：和桃城一直一起吃飯的栗原同學今天請了事假，因此桃城獨自一人去福利社，碰巧遇見越前因此拉他過來吃午飯的概率是百分之99.9%；偶遇大石菊丸不二河村，順口說大家一起來吧的概率是99。9%；綜上可知，因為真心想要聯絡網球社部員感情所以提出一起吃飯的概率為0.001%」推了推反光的黑框眼睛，乾貞治自信滿滿地說。
「偶爾大家一起吃個午飯也不錯嘛喵~可惜手塚不在喵~」因為部員都聚集了只差部長手塚一人，因此剛才幾人去手塚班上找他，卻被告知已經出去了。菊丸雙手枕著後腦，一邊懶洋洋地對大石說。大石點了點頭，「他們班上同學說手塚和遠山一起出去的，不知道他們在哪裡吃飯……咦？！」話音未完，前面幾人突然呆立，空隙中，大石清楚地看見原本以為不會有人的天臺上居然並肩坐著兩個人，驚訝道，「手塚？遠山？」
「嗨~」嵐捧著便當盒，對幾人揮手，「好巧。」轉頭對手塚笑道，「你們網球社的部員感情真好，午飯都一起吃。」
你們的感情才真的好吧！！！
除了不二外，幾乎所有人在聽到嵐的話後心裡都是無聲地呐喊。不二笑眯眯地回了一句，「手塚和遠山才是，午飯還是一起吃呢。」
一個「還是」讓眾人立刻明白原來以前兩個人就是這樣，想到昨天兩個人相處的畫面，在心裡感慨一句不愧是青梅竹馬啊。從最初的驚訝過後倒也平靜下來向兩人走去。唯獨桃城還處於震驚中，半天回不了神，「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看到部長和女生一起吃飯！！天啊，這個世界是不真實的吧！」
「桃城，你在嘀咕什麼？」冷冷的問話仿佛一桶涼水澆下，桃城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連連擺手，「部長，沒，我沒說什麼。」
嵐站起身來，「既然網球社的部員都在這裡，我還是先行告退好了，」她調皮地偏頭一笑，「呐，各位，慢吃。」拿著還未動過的便當準備離開。
「你一個人，沒關係？」一般社團的內部人員聚餐的話，其他人是不能參與的。嚴謹如手塚並沒有想打破規矩，只是這樣問道。
「沒事。」嵐笑笑。龍馬忽然說，「遠山學姐為什麼會一個人吃飯？一般的女生，不是都有一個女生的好朋友，無論做什麼都在一起的嗎？就像，」他擰了眉似乎在仔細想什麼，好半天才道，「龍崎教練的孫女龍崎什麼的和朋什麼的。」
青學眾人頓時想起這半個月來每天下午都會來看龍馬訓練和為他加油的兩個女孩，龍馬居然還記不得人家的名字。眾人默默無語地看著龍馬，真是替兩個女孩感到悲哀啊。
「越前所說的那種友人，正確來說應該是『閨密』」乾認真指正越前的說法，「一般的女生都會有一兩個這樣的閨密的。」同時疑惑地望向嵐，「根據我的資料，嵐你的人緣並不差，卻沒有一個要好的女生朋友，這實在是讓我費解的事。」
「女生的話，」嵐習慣性地偏頭沉思一秒，，然後果斷地點點頭道，「還真的沒有。」
「咦！？」眾人驚訝側目，遠山給人的感覺很好相處，居然連一個女性朋友都沒有？
「至於原因，」嵐坦然地笑了笑，「大概是我比較無趣吧，一般女生喜歡的明星啊、化妝我都不太喜歡，所以幾乎沒有玩得要好的朋友，不過」她忽然看向手塚，揶揄地眨眨眼，「要說閨密的話，只有國光一個人哦。」
頓時無數驚恐的目光投射過來，手塚端著飯盒的手一緊，抬頭淡淡掃了眾人一眼，各種目光瞬間敬畏地收了回去，其中夾雜著小聲的嘀咕，「閨密應該是指女生吧」
「嘶~學姐的意思是說，部長對她來說仿佛是女生一般的存在？」
「可是，」桃城瞪大了眼，「遠山學姐不是暗戀部長的嗎？」此話一出，所有人頓時感到一股涼意襲來，不由顫抖了一下。
嵐似乎無所感覺，好笑道，「我？暗戀國光？」
桃城撓撓頭，「是昨天不」
「嗯？」溫柔的尾音微挑，不二笑得若春風般和煦，「桃城，你想說什麼呢？」
「……」桃城欲哭無淚了。一邊是散發森冷寒氣的部長，一邊是笑容溫暖的不二學長，此刻的桃城猶如身受冰與火的煎熬，嚇得結巴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得求助地望向嵐，嵐好心地替他解了圍，「說起來，這樣的問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很認真地扳著指頭數，「國小的時候被一群女生圍著問是不是暗戀手塚，有三次吧；國一時被問了大約四五次嵐是你在追手塚吧」
「說起來，」她放下手，看著手塚，眼睛澄澈明亮帶著點點笑意，佯裝不忿，「難道我真的差你太多嗎？怎麼都是我被人誤會？！」
眾人都笑了起來。之前桃城的問話帶來的尷尬氣氛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因為嵐的態度實在坦然，所以之前若是說誰還對不二的話抱有幾分懷疑，那麼現在完全明白那純粹是一個玩笑罷了。
只是……乾狐疑地望向一邊一臉溫柔笑意的不二，畢竟同在網球部三年，資料狂人對天才還是略有瞭解的，平時喜歡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的天才不二，絕對沒有無聊到信口開河的地步。難道……
他猛然想起什麼似的，奮筆疾書，嘴裡發出陰森森的笑聲，看的周圍的人寒毛頓起，立刻四散開來。只有不二微笑著看著乾，笑容裡隱約帶著幾分欣慰和讚賞。
☆、朋友
下午放學後嵐去網球部等手塚。青學的網球部向來都是人氣社團，因此嵐並不意外地看到場地週邊著不少觀看訓練的人，還沒走近，遠遠就聽到一聲激動雀躍的歡呼「龍馬少爺好厲害！龍馬少爺最棒了！」
……嵐好奇地望過去，只見網球場外一個穿著青學校服，褐色頭髮分成兩束高高紮起的女孩雙手緊握在胸前，一臉陶醉狀，「啊，龍馬少爺太帥了！」
旁邊長髮辮成兩股垂在身側的女孩正紅著臉拉著她的袖子，「小朋，不要這樣。」
……看來越前的支持者還不少嘛。嵐笑笑走過去，找了個視野不錯的位置站著觀看正選和非正選進行有條不紊的訓練。
櫻乃看著旁邊興奮不已的朋香，心裡有著一絲羡慕：什麼時候，她才可以像朋香這樣熱情大膽地為他歡呼呐喊呢。
臉上掠過一瞬黯然，櫻乃立刻在心裡給自己鼓勁，沒關係的，我可以慢慢來，哎？……視線落在身邊幾步遠站著的人身上，櫻乃忽然一怔，傍晚的昏黃暈光映照著少女修長勻稱的身形，泛著黑亮光澤的長髮垂順及腰際，額前的碎發隨風輕拂—似乎察覺到她目不轉睛的注視，少女轉過頭來對著她微微一笑—
眉眼微彎，琥珀色的眸子似有波光流轉，仿佛清水一樣泛著漣漪蕩漾，原本清秀的面容頓時鮮活生動起來，就像黑白水墨染上了陽光斑斕而溫暖的色彩，溫潤清雅。
「櫻乃，你看到沒，龍馬少爺發球的姿勢好帥啊！櫻乃，櫻乃！」連連喚了幾聲身邊的人都沒有反應，朋香連忙轉身拉著櫻乃的袖子不滿地搖晃著，「喂喂，你在發什麼神啊」
順著櫻乃的視線看過去後，是一個穿著她們學校制服的不認識的女生。自從成為龍馬的忠實擁護者後，只要沒有社團活動她和櫻乃都會到網球部來給龍馬加油，卻從來沒在網球場邊見過她。朋香拉了拉櫻乃，疑惑地問道，「你認識她嗎？她是誰啊。」
櫻乃被她一問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居然無禮地一直盯著別人，立刻紅了臉歉意地沖嵐笑笑，低聲道，「我也不認識呐。剛才才看到的。」
「哦，」朋香了然地點點頭，見嵐轉過頭去繼續觀看網球場內的訓練，，便毫不客氣地打量起嵐來。
裙下的腿很長很直—低頭瞅瞅同樣是青學制服裙下的自己的腿，不服氣地撇撇嘴—目測的話，嵐起碼有一百六十五公分，高了她十多公分，腿自然是比較長的—立刻在心裡給自己鼓勁打氣，沒關係，我還沒開始長個子，以後也會有這樣一雙又長又直的腿的；視線上移，恩，腰很細，大概就是中文課上老師說的什麼「不盈一握」吧—捏捏自己腰間的肉，朋香嘴角隱隱抽搐，暗下再也不吃甜食了的決心；胸不算豐滿，但是以她的纖細而並不單薄的身形來說剛好合適—朋香已經沒有勇氣去低頭了，只得一個勁地告訴自己每天要吃一個木瓜要多喝牛奶；皮膚很白皙泛著瑩潤的光澤—還好還好，自己的皮膚也差不多，有些得意的想：果然年輕就是優勢啊；至於容貌，絕對不是讓人驚豔的容貌，只是五官長得很好，精緻耐看，淡粉色的唇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琥珀色的眼睛此時正全神貫注地注視著—不由地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頓時驚訝地睜大了眼—
帶著白色帽子的少年高高躍起，漂亮的揮拍之下，黃色的小球挾著淩厲的氣勢襲向了對面！
朋香突然緊張地拉住櫻乃的手，「我敏銳的直覺察覺到危機感了」
「什麼？」櫻乃不解，朋香已經快步跑到陌生的少女身邊，瞄了下她制服前的胸牌，上面寫著青學初等部三年A班遠山嵐—果然是學姐。朋香仰頭認真地問，「學姐，你也是來看正選們訓練的嗎？」
嵐低頭看見問話的是原來那個性格活潑的女孩，笑了笑還未來得及說話，女孩突然板起面孔，嚴肅認真道，「我知道學姐也是龍馬少爺的崇拜者，不過龍馬少爺是所有人的！所以學姐最好放棄獨佔龍馬少爺的念頭吧！」
「……」嵐頓時愕然無語。
「小朋！」聽到朋香失禮的話櫻乃漲紅了臉，一把拉著朋香就連連向嵐鞠躬道歉，急切道，「對不起，因為小朋是龍馬同學的擁護者，所以……請學姐原諒我們的無禮，對不起！」
嵐撫額，又無奈又好笑，「你們誤會了—我只是過來等人的。」
真是沒想到越前的擁護者居然這麼激越—看了一眼球場內正揮舞著球拍，動作靈敏的越前龍馬，雖然以她從小陪手塚練球的經驗來看，越前的水準的確不錯，不過—目光不由落在，藍白運動服映襯著頎長挺直的身形，雙手環抱，嚴肅地注視著場中訓練的眾人的俊朗少年身上。即使是在人多喧鬧的運動場內，即使站在角落不動聲色，只要他站在那裡，渾然天成的淩厲冷傲的氣勢也會自然凝聚住所有人的目光，讓人不由自主地憧憬和敬仰著。不禁微微一笑。越前龍馬，還差得太遠了。
面無表情地看著進行練習賽的正選隊員們的手塚，忽然感覺到一道微暖而柔和的視線落在身上，片刻後又移了開去。即使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多麼奇怪，明明網球場外有那麼多人關注著場內的隊員們，也不乏落在他身上的各種目光，他卻能清楚敏銳地感受到哪一道視線才是她的。冷峻的面容有一瞬的動容，光線的折射下棱角分明的臉似乎柔和了些許—應付著桃城蘊含力道的發球，還能抽空瞄著周圍的天才不二將手塚刹那不同於往的表情看在眼裡，餘光掃過場外的在和兩個女孩說話的嵐，嘴角揚起，眯著的眼像極了狡黠的狐狸—越來越有趣了呐。
一聽到嵐並不介意，櫻乃頓時松了口氣，剛想拉著朋香告辭，就看見朋香眼睛一瞪，朗聲問道，「那麼學姐，可以請你告訴我你是在等誰麼？」
「小朋！」櫻乃慌亂地拉著朋香的袖子，而朋香毫不在意地直直盯著嵐，似乎非要等到嵐說等的人不是龍馬才放心似的。
這兩個女孩，一個溫柔害羞，一個活潑直率，倒是各有各的可愛之處。嵐並不介意朋香的突兀，微微一笑，「我在等……」
「今日訓練結束，一年級收拾場地，二三年級解散！」低沉威嚴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場內瞬間安靜下來，只有少年們充滿激情和朝氣的朗聲齊道「是！」
訓練場的門被打開，櫻乃和朋香回過頭去，便看到網球部部長手塚國光率先走了出來—
含笑的輕喚在兩人身後響起，「國光。」
兩人頓時震驚地睜大了眼，呆呆看著被譽為青學冷傲帝王的手塚從身邊走過的，向著一臉粲然笑容的少女走去。
手塚淡淡掃過一旁呆若木雞的兩個女孩，走到嵐身邊，「久等了。」
「還好。」
手塚略微點頭，便回去休息室換衣服。嵐對著依然還在呆怔中的櫻乃和朋香，揶揄地笑道，「我等的人來了。不是龍馬，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不，不會吧！」朋香先回過神來，頓時不可置信地驚叫道，「學姐等的人居然是，居然是部長大人!」
早已見識過桃城他們的反應的嵐並沒有覺得女孩太過驚訝，只是聽到下半句話後連嵐也只能苦笑了—
「嚴厲冷漠的部長大人，居，居然會有女朋友？！」
這樣的驚歎不知道聽過多少回了。嵐默默在心裡汗顏。
「不是的，我們只是好朋友。」
說來也好笑，大概是手塚如同冰山一般拒人千里的外表和氣場，從小到大暗戀他的女生不少，但真正敢接近的少之又少。而一直在他身邊的她就被當做不可思議的存在了。
「好朋友？」朋香狐疑地目光在換好衣服背著網球袋走過來的手塚和嵐身上來回掃過，篤定道，「騙人！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部長大人和哪個女生這麼親近的！學姐你一定是部長大人的女朋友！」
斬釘截鐵的論斷讓嵐撫額， 「真的不是—你不要毀他清譽呐」
嵐抬起頭，琥珀色的眸子映出迎面走來的冷峻少年的身影，仿佛有細碎的霞光在眼中流轉折射出宛若琉璃一般的色彩，含笑的話語溫和堅定，輕若喃語，「我們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唯有友情，才是連系著彼此的最穩定可靠的關係。
嵐和手塚走後，朋香和櫻乃對視一眼，直覺她是坦然到不屑撒謊的那種性格，都感覺到嵐說話時的認真和篤定，因此很快相信了兩人只是朋友的關係。
在場地邊等著加藤和崛尾—因為可以一同走一段路的關係，一般四人都會一起回去。一年生們很快收拾好了場地，陸續著走出來。加藤和崛尾跑到兩人身邊，崛尾興沖沖地問，「剛才看見你們在和一個女生聊天。我以前都沒有在網球場周圍見過她哎—對了」他忽然一拍巴掌，得意地揚起下巴，「我知道了。一定是我的崇拜者！畢竟我可是有兩年網球年齡的崛尾聰—」
「學姐是來等部長的。」朋香沒好氣地打斷崛尾的自吹自擂，早已習慣崛尾性格的三人轉身就走，留下崛尾被朋香的話呆嚇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驚叫著追上去，「不會吧，她是部長的女朋友嗎？部長居然有女朋友了……」
「不是啦」
「可是會有女生和嚴厲的部長那麼親近嗎？還一起回家呢—哎你們等等我」
夕陽下，拖長的影子一字排開，笑鬧聲遠遠地傳開了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19 12:04
☆、社團
第二天下午放學後，手塚把一張表遞給嵐，「寫好了明天交給我。」
嵐接過來看看，「社團活動啊。」
難得手塚問了一句，「有初步打算了嗎？」
「恩……」嵐支著下顎猶豫地看著表上的選項，烹飪社，攝影社，乒乓球社，羽毛球社，網球社，空手道社……目光在最後一個社團的名字上停頓了下隨即快速移開，笑著點點頭，「果然，還是烹飪社好了。」提筆寫下，字跡不若女孩的娟秀卻多了幾分灑脫。手塚看著低頭書寫的嵐，羽睫輕顫遮掩住了她的眼神，只看得見略微勾起的唇邊一絲極淡的澀意。
原本寧靜的校園也漸漸熱鬧起來。各種社團活動的場所裡都是興致勃勃的學生們。沒什麼人的走廊裡，桃城武甩著一塊抹布，慢悠悠地向獎盃陳列室走去。
這一次剛好輪到他們班清潔公共區域，今天和他一同值日的栗原田請了假，因此只有他一個人。原本想趕快弄完好去參加社團活動的，可是一想到要做最討厭的清潔工作，桃城就沒了半點精神，有氣無力地，「還是打網球好啊，握著拍子都能讓人燃燒起來--」抹布在指尖轉起了圈，抱怨，「哪像這東西，看著就讓人沒激情」
來到空無一人的獎盃陳列室後，桃城一邊哼著歌，一邊懶散地用抹布胡亂抹著玻璃櫃，「勇敢的少年啊，遠方的天使在呼喚著你~哼哼哼哼~啦啦~」
「哎？」餘光忽然瞄到什麼，桃城停下手中的活兒，把臉湊近玻璃櫃。玻璃櫃中是一個精緻漂亮的獎盃，「空手道全國國中生女子團體賽--關東地區第一名」費力地讀出底座上刻著的幾個小字，桃城的目光落在貼在牆上的合照，頓時驚愕不已，「遠山學姐？！」
手塚要去網球部參加社團活動，因此暫時還沒有加入任何社團的嵐在校園裡閒逛著。青學的校園與一年多以前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以完全不同的心境走在其中，感覺倒也是陌生而新鮮的。不知不覺，仿佛腿自己有了知覺似的向著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地方走去，等到回過神來，嵐才愕然地發現自己居然站在空手道社門口。
「這位同學，」雖然已經過了招新的時候，不過能夠有新人加入，還是讓一年級的一藤涼非常欣喜，看到一個女生用幾分憧憬和歆羨的目光，還有她看不懂的複雜神情望著道館上的幾個字大字時，一藤立刻迎了上去，「打擾一下，請問，你是想要加入空手道社嗎？」
「恩？」遠山嵐回過神來，看著面前一臉殷切期盼的女孩，笑了笑，「啊，不是的，我只是路過，來看看而已。」
「哦，」一藤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很熱情地介紹起來，「那麼，你想要進來看看嗎？也許會感興趣哦。」
「不用了，」本就是無意間走到這裡，嵐客氣道，「打擾了。」轉身想走。
「別客氣，」誤以為嵐是不好意思，一藤熱情地拉住嵐的手就往道館裡走，「進來看看吧，我們空手道道社可是學校裡除了網球部以外最有人氣的社團哦。好多人想進都進不來呢。」
對一藤的說法，嵐微微一笑。如果真的有人氣的話，就不會對她那麼熱情了。而且環目四顧，道館裡的設備都很陳舊了，明顯是社團經費不足，無力更換。一些穿著道服的女孩有氣無力地練習著基本招式，整個道館一片懶散氣氛。嵐垂下眼眸，以前那麼輝煌的空手道社，如今竟然是這副破敗的樣子。
大概也是覺得自己說得誇張了一點，一藤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赧然道，「其實我們社團以前真的很有人氣的，」唯恐嵐不相信似的，睜大了眼連連擺手，「真的，我沒有騙你！我聽以前的學姐們說，兩年前是我們社團最輝煌的時候。那個時候的社長秋田學姐不過是國三的學生，卻已經是極真空手道2級棕帶了，還有齊藤學姐，井櫻學姐，可是最厲害的還是一個剛入校的國一女生，聽前輩們說她曾是東京地區小學組個人冠軍，才十三歲就已經是1級棕帶1杠了！要不是升上黑帶初段需要十六歲以上才能申請，她早就是黑帶二段的選手了吧！」
說起社團曾經的光輝，一藤興奮地差點沒手舞足蹈，因此沒有注意到一旁嵐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真的很厲害哦！剛進社團就打敗了社長，因此好多女生慕名前來，想要加入道社見見這個厲害的人；那一年的國中女子團體賽上因為她，我們社才能拿到關東地區第一名，進而闖進決賽。所有人都認為那一年的冠軍一定會是青學的。可是……」忽然想起什麼，一藤神情黯淡下來，「決賽，因為她的缺席，我們沒能進入八強。」
嵐動了動嘴唇，最後還是什麼也說不出口。只是一直掛在嘴邊的微笑有一抹苦澀的意味。
「對了，我還沒告訴你她的名字吧」一藤猛然想起，笑道，「她叫……」
「遠山嵐？」一聲驚呼從不遠處傳來，一藤抬眼，現任社長上桑原葉向兩人走過來，有些驚喜，但更多的是一種複雜的表情，「你怎麼會在這裡？」
嵐略微驚訝中有些無措，似乎也頗為意外在這裡見到她，「好久不見，上桑君。」
「社長，」一藤恭敬地行了禮，忽然猛地睜大了眼看向站在一邊的嵐，驚喜道，「你就是遠山嵐學姐？」
嵐笑了笑，「恩。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學姐好！」一藤連忙鞠躬，想到剛才自己失禮的言行，不禁面紅耳赤，頭都快貼到胸口去，「剛才真是抱歉！」
嵐搖頭笑了笑，「沒事的。」
一藤抑制不住激動地緊握著雙手，崇敬地仰頭注視著嵐，「我好遺憾沒能親眼一睹學姐在賽場上的風采，聽前輩說，當年」
「一藤，今天部活就到這裡，你去讓她們解散。」上桑突然出聲命令道，不顧一藤疑惑不解的目光，淡淡說，「我和遠山還有事要談，你先回去。」
「是」一藤恭敬地向兩人行了禮，遺憾不舍地看了一眼嵐，轉身到場地中傳達上桑的吩咐，原本懶散練習著的女孩們頓時興高采烈地收拾東西，很快就離開了道場。
「你走以後，大家的情緒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士氣低落，秋田學姐她們雖然很努力，可是在高手雲集的八強賽上，還是在第一場就輸了。之後三年級的學姐們相繼退部準備升學，不久後鈴木教練也走了。二年級的井櫻學姐成為了社長，我也是那時入了正選。社團本就沒有充足的經費招聘專業的教練，而真正有實力的女生即使參加社團也會去以空手道社聞名的附近的嵐山中學。因為招不到有實力的新人，在比賽上也拿不到好名次，學校更不會重視，經費自然給的也不多。就這樣惡性循環，不到兩年，曾經人滿為患的空手道社如今竟然變成這副模樣，我真是有負學姐們所托了。」
空曠安靜的道社內，木質的地板上坐著兩個人。上桑平靜地說著嵐走以後社團的情況。當初，一個是被眾人給予厚望的空手道之星，一人卻是默默無聞的普通隊員。兩人交往其實並不多。
如今四目相對，心境卻與當初迥然不同。看似平靜地說著關於社團的話題，或淡淡一笑，或默默無語，只有彼此才知道對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聽著這些話，又是怎樣的黯然神傷。
「不是你的錯，」嵐對她安慰地一笑，輕輕拍了拍上桑的肩膀。羽睫微垂，掩飾住了那一刻眼裡深深的歉疚。
「聽前輩說，你的傷眼中要需要去美國治療了，現在怎麼忽然回來了？」沉默過後，上桑這樣問。
嵐聞言，輕抬了抬嘴角，「啊，治療結束了，當然就回來了。」上桑的目光落在嵐的腿上。察覺到上桑的視線，嵐抬手把白色高筒襪褪至膝蓋以下，一道褐色的猙獰疤痕驀地出現在上桑視線中，「醫生說，能恢復到現在這樣走動自如的程度，已經可以說是奇跡了。」
聲音半點波瀾也無，平靜得仿佛是在說著別人的傷痛。上桑眸子一緊，她直直望向嵐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無比清晰，「遠山，你有沒有後悔過當初的選擇？」
「沒有，」嵐答得斬釘截鐵，唯恐稍慢一點便會洩露什麼情緒似的，笑得輕快明朗，「國光說過，人一旦選擇過了，後悔只是徒增煩惱而已。」
上桑便不再開口。對於自傲堅定的人來說，任何形式的安慰都是表達同情的方式，惹人感傷罷了。
只是……上桑注視著微笑的少女。曾經道場上，招式淩厲，行動迅疾的矯健身影在腦海中浮現。最後，只是無聲地歎了口氣。
靜坐良久，看著夕陽西下，上桑站起身來，「我還有事，要先回去了。你呢？」
嵐看看時間，網球部的活動還沒有結束，便道，「我想再留一會兒--」忽然想起上桑離開的話，道社是要鎖門了，歉意地向上桑一笑，改口道，「我去網球部好了。」
「不用了，」上桑不在意地說，「你坐吧，不用鎖門的」目光在地上淩亂的墊子和陳舊的練習器具上掃過，語氣帶著一絲自嘲，「就這些東西，難道還怕被人偷了去嗎？」
嵐聞言，手不自覺地握緊，眼裡閃過一抹痛楚。走出門去，上桑背對著她,語氣淡然平靜地陳述「我也快退社了，到時候會讓一藤接任--她是這個社團裡唯一真心想要學習空手道的人。」
「再見。」
走了幾步，上桑忽然說，「你現在，頭髮留了這麼長了啊。」淡淡的感慨和歎息，沒有轉身，挺直的背影漸漸遠去。上桑沒有回頭，因此沒有看到，嵐的微笑聞言在那一刻的僵滯。
上桑走後，嵐一個人抱著膝蓋獨自坐在寂靜的道館裡。夕陽從敞開的大門裡照進來，將她整個人染成了一片金黃。明明是溫暖的顏色，卻無端地生出幾分清冷哀傷來。
☆、挑戰
對於練習空手道的女生來說，因為便於運動後清洗，而且短髮不會影響比賽時的發揮，所以留著一頭乾淨清爽的短髮是她的習慣。
而現在……看著垂在身前的頭髮，不過一年多，竟然已經長到了腰際。似乎是用這樣的方式再清楚不過地提醒著她，永遠都沒有辦法重回道場的悲哀。
如果當初不是想和手塚讀同一所中學的話，她絕對不會選擇空手道社毫不出彩的青學，而是保保送進入以空手道社團聞名的嵐山女子中學。
進入學校參加社團後，卻意外地認識了一些實力絕對不弱的人。溫柔堅強的社長秋田學姐，直爽大氣的副部長齊藤學姐，靦腆害羞的井櫻學姐。在這個場地上，她們揮灑汗水，激揚青春，為著進入全國大賽而不懈努力。她們四個都是一直在專業的道場訓練的，可是為了青學的空手道社，放棄了各自在道館練習的時間，而到社團裡來，以社團的名義參加各種比賽來讓學校重視空手道社，認真仔細地教導那些想要學習空手道的女孩們，慢慢地社團逐漸壯大了，不到四個月的時間，成為了僅此男網部高人氣的社團。她們憧憬著進入全國大賽，拿到好的名次，將青學女子空手道社揚名立威。
然而這一切結束得那麼突兀。就好像是一部美好的電影，快要幸福的時刻沒了結局。
緊緊抱著雙腿把臉埋在膝蓋裡，黑髮滑落掩蓋了腿上的傷痕。空寂冷清的社館內，地上蜷起的身影嬌小柔弱得似乎不堪一擊，唯有道場牆壁上掛著的眾多獲獎合影照中，手捧獎盃笑容粲然的女孩知道，那些張揚耀眼的曾經。
等到心情平靜下來，看到時間差不多了，嵐走出道場，回身關上門，「遠山嵐？」一個清泠冷淡忽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嵐轉過頭，面前站著一個穿著外校校服的女孩子，白色外套，胸前系著一條紅色的領結，搭配著藏藍色的格子短裙，顯得格外的淑雅。女孩容貌姣好，只是面目清冷，修長勻稱的身材一看便是經常運動才有的。
嵐想了想似乎並不認識她，禮貌地詢問道，「請問你是？」
少女面無表情，「跡部景美。冰帝學院二年生。」
嵐疑惑，「你有什麼事嗎？」
「是的，」少女冷淡的頷首，左腳朝前移動，直到後腳的腳趾與前腳的腳跟在一條直線上，膝蓋微彎，身子半側著，左拳在前右拳在胸口處，握緊的雙手與緊繃的修長身體剛好成一條鋒利筆直的線條，剛才還如冰冷徹如水清淡的少女頓時散發出淩厲的氣勢，雙眸銳利堅定，「請你和我比賽一次！」
「極真流！」嵐眼眸驟然縮緊，習武多年的她一眼便看出少女乾淨俐落的起勢是空手道極真流的高級招式半月立。極真會作為實戰性極高的流派而聞名於世。由1969年起，每年主辦全日本空手道大賽及每隔四年主辦全世界空手道大賽，至今從未間斷，並以全接觸式賽例聞名於世。
因為極真空手道的訓練相當嚴格，嵐單從跡部景美簡單的起式中就能看出她已學武多年，動作非常標準規矩。
垂在身側的手不由一緊，嵐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我以前也是極真的。不過很抱歉，現在我已經不練空手道了。」
跡部景美聞言眼神一冷，「你什麼意思？不想和我比嗎？」
嵐微微皺眉，對這個突然出現糾纏不休的少女有些不耐和倦怠，「是不能--我已經不能練空手道了，自然也無法和你比賽。如果你想比賽的話，我建議你去附近的嵐山中學，那裡的空手道社團非常出名。」不欲多留，說完話轉身就走。
「站住！」清冷的喝令傳來，一股裹挾著呼嘯風聲的勁氣猛然襲來，嵐下意識地側身避過跡部景美從她背後揮出的拳頭，跡部景美抬腿就是一個膝撞，嵐急忙雙臂前曲格擋開來，還是被一撞之力抵得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饒是脾氣和順的嵐也生氣了，厲喝道，「你在幹什麼！不知道這樣突然亂來會打傷人嗎！」對空手道這項運動的尊重和崇敬，使得她非常討厭有人把空手道降格為打架鬥毆的工具。
心下卻隱隱感覺有些怪異，按說一般人習空手道多年的話，膝撞之力絕對不是雙臂能輕易格擋開的，可是剛才少女那一記姿勢標準規矩，力道卻仿佛只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一似的。
「和我比賽！」少女停頓一下，立即對著嵐又沖了過來，嵐連忙閃開一記高踢，又急又怒，「我都說了我不能再練空手道，更何況是比賽！快住手！」
少女冷笑，「說什麼不能，你現在不是避得挺好的嘛--是藉口吧，你只是不想和我比才說什麼不能比賽的！」伴隨著清冷怒氣的聲音，跡部景美抬膝,腳尖自然地向下,似乎要前踢的姿勢,
嵐被逼無奈意欲用手刀隔開，卻在瞬間眼神驚愕--少女突然轉腰，借助一轉之力原本前踢的右腿猛然高抬仿佛離弦之箭一般迅猛疾速地掃向嵐的側面！
「腳背式迴旋踢！」嵐驚呼出聲，原本五指並起的右手手刀迅速張開，攀住跡部景美堪堪要觸碰到她側臉的腳腕，左手成掌順勢擋住腳背再使力猛推出去，這一招之下，嵐被撞得差點跌倒在地連連後退好幾步才堪堪站穩，而跡部景美使出全力的一擊因為嵐的反擊而狼狽地跌坐在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到了，此時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嵐怔怔看著自己的手，腳背式迴旋踢初時看似再普通不過的前踢，卻在功擊時以拉動膝蓋和大幅度擺腰為主使之變為高段踢，是一種殺傷力很強的踢法。然而她僅憑一推就能將少女推倒在地，從過招開始時就有的怪異感此時再清楚不過，疑惑地盯著坐在地上的少女，「你沒有用全力。」對方雖然蠻橫逼迫她出手，卻並沒有使出自己的全力。
「為什麼一個勁兒地用手格擋？為什麼你不用腿技回擊？」
對方清泠如水的聲音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問道，聞言嵐徒然醒悟，仔細想來，從出手開始，少女就一直在逼著她動用腿技格擋。
女生抬頭，額前的碎發隨著她的動作滑開，呈現出她此刻的表情，美麗的面容不復方才的冷漠，平靜中反而讓人隱約有種悲慟的感覺，「你以前最厲害的腿技不是腳背式迴旋踢嗎？為什麼不用，為什麼？」
嵐一怔，仿佛融入骨血一樣熟悉的招式如同動態圖一般一一連貫流暢地浮現在腦海中，琥珀色的眸子裡有著一抹深深的痛楚，「我說了，我不能。」
打掃完班級衛生後，堀尾聰史 ，加藤勝郎一起向網球社走去，路過空手道道館旁邊的林蔭路時，忽然看到兩個空手道少女似乎是在過招的樣子，一個穿著青學制服，另外一個是外校的。
「好厲害！」蘑菇頭加藤不禁贊道。空手道也有對打練習，因此兩人都不太在意。
「是啊！」倔尾滿臉贊同地點點頭。
「可是，」加藤有些猶豫道，「她們是在練習嗎？」看出兩個人神情凝重，特別是那個黑髮及肩眉目清冷的外校女生，表情憤慨，出手迅疾而淩厲，一點都不像是單純的練習。
倔尾聳聳肩膀，「不知道啊，不過我倒感覺是在動真格的」他舉起手指了指穿著青學制服的女生， 「那個就ma da ma da da ne 」，他學起龍馬的口頭禪來，不屑地連連搖頭，「只會倉促躲避」聲音驀地一僵，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起來的，手指顫抖，「不，不是吧，那個人居然是……？！」
「怎麼了倔尾？」加藤疑惑地轉頭看著神情突變的倔尾，他並沒有倔尾那樣認人的能力，不過昨天看到冷漠威嚴的部長居然和一個女生一起回家，震驚之下倒也對嵐有模糊的記憶。此時反應過來，表情是和加藤如出一轍的驚慌，「是昨天等部長一起回家的學姐！」
倔尾頓時一把抓住加藤就朝網球場狂奔過去，兩人氣喘吁吁，奔到場地邊上時，「呼」網球社的隊員們正在進行有條不紊的訓練，倔尾頓住腳步，拍著胸口深呼吸一口氣才猛然高喊—
「部長，我看見學姐在和人打架！」
……
一瞬間，原本喧鬧的網球場內鴉雀無聲，所有人的動作一頓，目光全部聚集在突然冒出來的兩人身上。
原本在旁觀察隊友訓練情況的手塚倏地轉過身，目光冷峻犀利地射向兩人，凜冽威壓的氣勢瞬間壓得倔尾腿肚直顫，恐懼著幾乎冷汗淋漓。
「你見過嵐？」手塚言簡意賅。
倔尾吞了吞唾沫，戰戰兢兢地說，「是不是頭髮是黑色的，長到腰，似乎會空手道的樣子」
手塚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的話，「在哪？」
「在，在空手道道館前的空地，正在」
話音未落，「大石」手塚沉聲道，大石點點頭，「放心，這裡有我。」手塚略微頷首，面色嚴峻的向空手道社跑去。
「其他人，繼續練習！」不顧眾人好奇疑惑的眼神，大石高聲喊道。寂靜的網球場內頓時又恢復了熱鬧，只不過正選幾人都沒動，桃城不滿地揮舞著球拍，「大石學長，部長都過去了，我們難道還要若無其事的繼續訓練嗎！」
「不要胡鬧，」大石嚴肅道，「打架的話是會被禁賽的。手塚會處理好的，不用擔心。」話雖那樣說，語氣裡的憂心忡忡還是清楚的顯現了出來。
「可是總覺得不安心呐，」 菊丸歪了歪頭，疑惑道，「按嵐開朗的性格，怎麼會和人打架呢喵？」
河村面色嚴肅，「她絕對不是惹事的人，一定是逼不得已才出手的，況且」他擰緊了眉，欲言又止。龍馬注意到他的奇怪神色，不發一言地站定看著幾人爭論，卻也沒有回去訓練。
「大石」不二睜開的冰藍色的眼睛，隱隱有著擔憂之色，「雖然知道手塚過去的話，一定不會出事的，不過，」眸光在幾人緊張擔憂的表情上掃過，溫潤的聲音透著堅定，「嵐也是我們的朋友，我們還是去看看會比較安心。」
被眾人期待的眼神望著，大石再三猶豫後還是握緊了拳頭，堅定道，「大家，一起過去吧。」
違背了手塚的託付，即使事後他會被手塚責罰，此時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他們都是並肩奮鬥的隊友，怎麼可能放心讓他獨自前去呢。向荒井囑咐幾句後，正選一行人飛速地向著空手道社奔跑過去—連龍馬也自動地跟了上去。
想起手塚出去時那般前所未有的凝重眼神，大石就隱隱察覺出兩人深切的牽扯和羈絆。只不過那時候他還以為是友情。
—直到手塚和嵐在一起後，他才知道原來當初說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不二其實才是最了解手塚的人。
☆、往事
「騙人！」跡部景美冷笑，「說什麼不能，這些都是騙人的！即使受了傷，一年多也會全部好了的！你只是不想和我比賽而已，找什麼藉口！」
嵐錯愕地瞪大了眼，「你怎麼知道我受過傷？！」跡部景美似乎對她很熟悉，連她拿手的招式，甚至連什麼時候受的傷都清楚。但再三想來，她並不認識這個同為極真流的空手道少女。
「我知道，關於你的事，我都知道。」驀然低沉而又悲傷的嗚咽聲伴隨著跡部景美抬起的頭，嵐驚愕地看見從她深綠色的眼睛裡靜靜流淌出兩行淚水，清秀的臉上滿是哀傷的表情，雙手緊握，跪坐在地上的身姿在落日的餘暉籠罩中投出孤寂，「……小的時候我身體很不好，又不像哥哥那樣優秀……」
幼年時的灰色記憶叫囂著洶湧進腦海中。身為日本第一的財閥家族的千金小姐，父母忙於事業從來都不在身邊，只有唯一的哥哥與她一起生活在豪華的住宅中。因為哥哥是繼承人，所以從小便要學習成為一個繼承人該有的知識，幾乎抽不出時間來陪伴她。家裡訓練有素，秉承著尊卑有序的觀念的僕人對她恭敬有禮，她卻連一個可以陪她玩耍的同伴都找不到。
大多數時間，性格安靜又體弱多病的她只得孤獨的一個人呆在偌大的房間裡，置身在眾多奢華的玩偶中，只能通過牆上的液晶螢幕看著外面的世界，那個與她生活的寂寞環境完全不同的，喧鬧而繁華的世界。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父母打來長途的電話關心問候，她也只是簡短的回復。哥哥進入貴族學校冰帝學院開始上小學，因為必須住校的原因更是難得回家一次。偶爾回家時想要陪著她，也被她冷淡的拒絕。家人只是以為她越發的喜靜了。卻不知道她的性格已經從安靜變成了自閉。
後來被家人察覺後，經過兩年的心理醫生悉心的治療輔導，她逐漸恢復如常，家人因為自責愧
疚而越發地送給她各種珍奇的東西想要以此來補償，然而心靈的孤獨寂寞始終不是物品就能消弭的。
對於那段時間的記憶，其實她並不是記得太清楚，只是覺得整個世界寂靜無聲，仿佛蒙上塵埃的黑白照片般灰暗無比。偶爾憶起時，心底總是強制抵觸著這段記憶，仿佛只要觸碰到就會讓人不寒而慄般畏懼瑟縮著。這些跡部景美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的埋藏在心底的痛苦，如今，終於坦然地，隨著的淚水滾滾而落。
「有一次偶然在電視上看見你，那個時候你拿到了空手道東京都地區小學組女子個人賽的冠軍，你笑得那樣自信張揚，你說你的目標是全國冠軍。你說只要努力，一定可以的。」
嵐呼吸驟然停頓了下，早已淡去的畫面驀地生動鮮豔浮現在眼前。黑色短髮的女孩抱著小學組最高賽事東京區的獎盃，笑容明朗燦若驕陽，堅定而擲地有聲的話語突兀地回蕩在耳邊。
「只要努力，一定可以的。」不覺喃喃念出再熟悉不過的話，嵐驀地回過神來，心仿佛被狠狠撞了下，疼得人幾乎要落下淚來，仰頭閉上眼，半晌緩緩睜開，琥珀色的眸子平靜如深不見底的潭水，寒潭之下流過一縷無以言喻的悲哀，「總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才不是！」大喊著反駁，跡部景美緊緊盯住嵐，「只要努力，一定可以的--那個時候，我是那樣堅信著你的話--我讓爸爸給我請來一流的空手道教練，家人都驚訝著並且竭力勸服說我體弱多病，不適合劇烈的運動。我堅決地對他們說，我可以的--不管再怎樣辛苦，受多少傷，我都堅持了下來--我期盼著有一天在全國大賽的決賽中遇到你，然後對你說，你說過，只要努力，一定可以的！我跡部景美做到了！」
人生在世，總會有苦痛迷惘的時候。也許會出現這樣一個人。她離你很遙遠，卻讓你覺得她的精神和意志鼓勵安慰著你；你把她當作必須要打敗的人生目標，因為你想離她更近一點，想要靠近她瞭解她的堅強勇敢；你想要，被她明亮的笑容溫暖著，仿佛再不懼怕人世間一切苦痛；以優秀可與她比肩的全新的自己，坦然地，勇敢地面對人生中原本以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這種信念和執著，讓一直安靜聆聽跡部景美訴說的有些怔忡。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有一次去過道館後她到手塚家吃晚飯，她的右手因為練習手技，腫痛的連筷子都拿不起來，彩萊阿姨給她拿勺子的間隙中，她驚訝地看見身旁明明是左撇子的手塚居然用右手拿筷子吃飯，這才注意到垂放在他腿上的左手，因為練習網球，長時間的握拍已經僵直得握不攏了。而他一聲不吭，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她一向不是好勝心特別強的人，那個時候卻猛然生出挫敗和不甘—不想落後給這個人—這種信念開始執著地在心裡生根發芽，在見證他的優秀後更是堅定無比—
比不上手塚的天生睿智，但她勤能補拙—小學時手塚考試總分第一，她這個第二絕對不會相差五分以上；手塚拿到東京地區網球個人賽冠軍，那麼她也要不輸給他才行；中學時手塚的目標是帶領青學男網部拿到全國冠軍，而她立志和學姐們一起，將青學的空手道社揚名全國。
因為想要與他比肩，因此，奮力追趕著他的自己才能變得愈加優秀—喜歡付出辛勞後喜悅的收穫，喜歡自己的努力被他肯定—儘管未曾言語，眼裡卻有著欣賞和讚揚。喜歡這樣的，全力以赴的為著夢想不懈追求的自己。
面前的這個女孩，大概也是懷著這樣的心情，來視她為勁敵和目標的吧。
嵐眼裡劃過一抹憐惜，一直流著淚訴說的跡部景美並沒有注意到嵐的神色，「……後來聽說你去美國治療了，我拜託哥哥幫我去查你的情況--哥哥說你很可能再也不能如正常人一般行走，我不相信！後來知道你幾乎創造了奇跡--你如今不就能夠行走自如嗎？那麼，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你告訴我，你還可以和我比賽的，你說啊，你還可以練空手道對不對你說啊！」
空曠的櫻花林裡，只有跡部景美極力隱忍的嗚咽聲。嵐臉上浮現出悲戚的神色，
沉默了很久後，「跡部景美！」嵐終於出聲，慢慢走近少女，蹲在她面前，直直注視著少女哭紅的眼睛和臉上的淚痕，琥珀色的眼睛流露出悲傷和愧疚，「……對不起。」動了動嘴唇，連自己都能感覺到話語中的蒼白無力。而現在，除了抱歉，她不知道怎樣才能安慰面前這個傷心哭泣的少女。
「對不起？！」仿佛聽到什麼再震驚不過的話語一樣，跡部景美的臉色瞬間鐵青，咬緊唇抑制住激動的情緒，從方才的失控中冷靜下來，怒喝道，「你在開什麼玩笑？！為什麼要對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誰，你只是對不起你自己的夢想！」
跡部景美站起來整理自己的衣著，用潔白的手帕拭掉臉上的淚痕拂齊略微淩亂的頭髮，一瞬間，臉上又恢復到初見時清冷傲然的表情。
「記住了，我的名字是跡部景美。我不會放棄的！」扔下最後一句話，少女頭也不回地離開，單薄而挺直的背脊在斜陽下隱約有些孤寂淒清的弧度。
徒留嵐蹲在原地，望著跡部景美漸遠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睛在昏黃色的夕陽下仿佛蒙上了一層霧氣般，朦朧氤氳。
「嵐」一聲低沉的呼喚突然出現在耳邊，一片陰影將她籠罩進去，嵐抬頭，逆著光的手塚站在她面前，高大挺拔的身影給人堅不可摧的感覺，仿佛只是仰望著，就能讓人安下心來。手塚對她伸出手，淡淡道，「回去了。」
「嗨嗨~」握住他的手，溫暖隨著交握的手沿著血脈一路傳到了心裡。嵐抬頭，光線的折射下，仰起的笑臉一瞬間竟然給人流淚的錯覺，「國光，我是不是做錯了？」
手塚的手微微一僵，「不要後悔，既然」
「既然選擇過了，後悔只是徒增煩惱而已，」嵐拉著手塚站起身來。手塚把嵐手使力時抿緊了唇看在眼裡，微蹙眉頭。
嵐低頭拍拍校服裙子，抬起頭來時笑容輕快，仿佛剛才的哀傷都是錯覺，「嗨嗨，我知道嘛，我又沒有說後悔。」
這才看到不遠處站了一群人，居然網球部的正選們，嵐一怔，「你們怎麼在這？訓練結束了嗎？」太過專注的之前發生的事，竟然完全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居然都來了。
一群人靜默地注視著嵐，沒有昨天中午時的歡樂輕鬆，沉重嚴肅的氣氛彌漫在彼此間。
嵐微僵了一下，隨即笑道，「你們都看到了的啊。」若無其事的，輕快如平常的語氣，不二驀地睜開眼睛，冰藍色的眸子倒映出嵐失真的笑容，一向溫柔微笑的天才竟然露出沉痛惋惜的表情，輕輕地歎了一聲。
「不是真的吧？！」桃城睜大的眼裡滿是不可置信。剛才過來的途中，他抽空問起在陳列室看到的嵐所在的社團贏得的空手道比賽獎盃的事，曾經也是學習極真流的河村簡略地敘述，他才知道嵐從小就練習空手道，在國一那年的地區賽中為青學拿到了冠軍還有進入全國大賽的資格，然而卻因傷退賽，之後便去了美國修養，直到昨天才回國。
除了知道嵐受傷情況的手塚不二河村，其他人都自然以為嵐是傷治好了才回國的，卻沒有想到……剛才他們趕過來的時候，只聽到跪坐在地上的少女仿佛從心中噴薄而出的絕望質問。
如果不是今天的事，那麼，他們甚至也許永遠都不知道笑容明朗的少女，有又怎樣傷痛的過往和失去夢想的悲哀。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19 12:05
☆、受傷
桃城小心翼翼地問，「遠山學姐，你真的，不能……了嗎？」
落在身上眾人同情惋惜的目光，讓從來不會在別人面前表露悲傷的嵐倔強地咬了咬唇，輕輕應了一聲。
話音未完，眾人沉默。戴著帽子的矮個少年忽然出聲，「我在美國時認識一個以治療運動傷而出名的醫生，他叫」
「保羅，傑克爾，美國最著名的聖諾茲康復基地中最權威，醫術也是最高明的醫生--你要說的，是他嗎？」
龍馬略微點頭，深綠色的眼裡有著一抹淡淡的訝異，嵐牽了牽嘴角，「他是我的主治醫師。」
龍馬立刻緘默不語。如果連保羅醫生治不好的話，那麼便是真的無能為力了。
嵐深吸一口氣，緩緩綻放出粲然有若陽光般絢爛溫暖的笑容，「說起來，我現在能走動自如還被他稱為奇跡呢，」她偏頭彎起眉眼笑，「人應該知足才是。對嗎。」
無需回答，原本看著嵐的各色目光就都各自收了回去—這樣一個堅強樂觀的女孩，他們能做的，就是理解和尊重她的自尊和驕傲。
而眾人的沉默仿佛是股暖流靜靜流進心裡。不愧是與手塚並肩的隊友啊……嵐真心微笑起來，感激道，「謝謝。」
察覺到手心裡嵐原本的冰冷的手漸漸有了溫度，手塚握緊，冷肅的表情和緩下些許，「我們先走了。」
嵐笑著沖幾人揚手，「那麼，我們先走了，明天見~」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嵐坐在床上，剛準備卷起袖子查看傷勢，敲門聲就響起，應聲進門的是拿著醫藥箱的手塚，嵐一怔，袖子還未來得及放下。手塚一眼便看見嵐白皙的手臂上大片的烏青和充血。剛才拉嵐起來的時候就注意到嵐隱忍的痛楚，卻沒想到這麼嚴重。
「太過分了。」手塚極少生氣，一旦真正動怒時連嵐也沒法抵得住他凜冽的眼神和渾身散發的森冷寒氣—
比如現下，明明手塚的表情也不過是比平時冷了一點，眉蹙得更緊了一點，嵐卻清楚知道這是他動怒時的表現—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想要抽回被手塚正在擦祛瘀藥膏的手臂，「我自己來就好」小聲地嘟囔一句，換來手塚淡淡的一瞥，不容爭辯的神色立刻讓嵐乖乖閉嘴。
空氣中彌漫著藥膏的淡淡澀味，房間裡一時安靜無聲。
以前練習空手道而受的更嚴重的傷，嵐也沒有因為痛楚而喊過一聲。更不用說這些看著挺嚇人，實際並未傷到筋骨的傷了。嵐低頭看著蹲在她面前，輕柔仔細地給她上藥的手塚。起身時因為痛楚而抿唇，那樣細小的動作居然都被他看在眼裡，足可見他的細緻體貼。不過……
有必要擦上這麼久麼？只是些小傷而已……
似乎明白她在想什麼似的，手塚開口道，「不把淤血處揉散的話，明天會腫起來的。」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語氣冷得讓嵐瞬間猶如置身冰天雪地。讓嵐驀然產生一種熟稔的感覺……
小學六年級時，有次回家路上，手塚進店排隊著買霜淇淋，嵐在河邊無聊地等著。忽然見到河面漂浮著一隻不小心掉進河裡嚇得嗚嗚直叫的可憐小狗，一時心急，她完全忘記自己根本不會游泳的事，書包一扔直接就跳下了深而湍急的河裡。那次是真正驚險，若不是手塚瞥見外面只有嵐的書包沒了人影，心急火燎地跳河救她的話，她絕對會溺死的。在醫院的病房裡，從昏迷中轉醒過來的嵐第一眼見到的便是一直守候在床邊的手塚。嵐從來都沒有見到手塚那般激動—她被手塚緊緊地抱在懷裡，按住她脖頸和腰的手勒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等她出院後，才體會到惹怒了手塚的悲慘下場—整整一個星期，儘管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手塚宛如她是空氣一般漠然視之。那個時候嵐才明白為何別人都說手塚孤高冷漠—對於無關緊要的人，他向來是連一個眼神都不屑施予。最後嵐軟磨硬泡了一個星期再三發誓「絕對不再做傷害自己的事」才取得他的原諒。
而現在，她絕對不要重溫那段被他徹底漠視的日子。
嵐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手塚的袖子，「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
聞言手塚抬眸，無框鏡片下黑眸有著犀利的光芒，「怎麼回事？」
還肯聽解釋就好。嵐松了口氣，開始細細道出原委。
「以她全力一擊的話，大概我的手臂已經骨折了吧—她只用了三成力道，只是想逼我出手，並不是真的想要打傷我。其實我覺得她童年挺悲慘的……」一邊說著一邊偷瞄著手塚漸漸平靜下來的表情，知道手塚不再生氣後嵐露出釋然的笑意。
「說起來，」手塚此時已經替嵐上好了藥，坐在她旁邊靜靜地聽她訴說，「其實一直追逐著國光背影的我應該比誰都更能理解她的心情才是。」
嵐轉頭，琥珀色的眸子泛著琉璃般玲瓏剔透的柔和光澤，「對吧，國光？」
手塚側望，墨色雙瞳映出少女清麗的微笑面容，原本垂放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地微動，然後仿佛極力壓抑住什麼衝動似的，手指悄然握緊，低沉而磁性的聲音裡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紊亂情緒，「不是背影。」
從來就不用回頭亦無需遠望，她總是能努力著，緊緊跟上他的步伐，而他只要側目，就能看到她的笑靨。
「也是，」嵐用手支著下顎細想，開玩笑地說，「仔細說來的話，國光也沒有比我優秀到哪去嘛—論成績現在我是趕不上你，不過下次考試就不一定咯；論人緣，毋庸置疑我的絕對比你好；至於運動……」話語一頓，嵐微微一怔，手塚忽然問，「怎麼會想到報烹飪社？」
話題的轉換讓她斂起一瞬的失落，嵐笑道，「以前沒時間學，我就只會做餅乾。多學會製作幾樣點心的話，也可以換換口味—免得你常年只能吃一種口味的餅乾，會膩的。」
「不會。」墨色鳳目深深地看進嵐的眼裡。心忽然急促地跳動了一下，嵐下意識地移開視線，忽然想到下午和跡部景美對峙時那突如其來的念頭，不安地低頭看著手塚的左手，手指修長，指節清瘦有力。指腹和掌心因為常年握拍的緣故，厚厚的老繭是刻苦練習留下的痕跡—絕佳的運動天賦和不懈努力，面前的這個少年，天生就該在萬里碧空下的紅土場上展示傲然氣度和颯爽英姿。
曾經約定過，彼此一定要拿到全國冠軍。她已然失去追逐夢想的資格，卻有新的夢想萌芽—期待著，他向著廣袤蒼穹高揚起全國大賽冠軍錦旗的那一刻的到來。
嵐抬眸，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國光，千萬不要重蹈我的覆轍啊。」
手塚略微垂眸，不經意似的錯開了兩人對視的目光，因此嵐並沒有看到，無框鏡片下墨瞳中一閃即逝的凝重之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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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蛋清攪拌均勻，時間力度都要合適，過久則口感較硬，不夠就過軟……」嵐仔細地照著烹飪社老師講的，小心謹慎地執行著步驟。澄澈清明的眼睛專注而認真，那種因為從事喜歡的事物而喜悅的眼神映得整個人都驀然光亮鮮活了起來。
跡部景美站在門邊，看見的便是嵐正在專心做抹茶蛋糕的場景。清泠若水的目光凝視著嵐修長白皙的手—那雙手，本該在空手道場上一展耀眼風采，如今卻沾滿了淡綠色的抹茶屑，埋沒在庸碌無為的烹飪間。
目光驟冷，在嵐察覺看過來前，跡部景美已經大步離開了烹飪社，怔怔佇立在了窗口前。落日餘暉將廣闊無垠的天空染上了半壁明亮耀眼的火光，映襯著大地分外蒼茫遼闊。枝葉間泛著點點新綠的靜謐茂密樹林裡忽然有青鳥長鳴，從窗前展翅迅疾飛過，拍下一片白羽悠然飄落……
不二周助和菊丸英二打掃完班級衛生便提著書包沿著小道向網球部走去，突如其來的清脆鳥鳴嚇得菊丸蹦得老高，看清不過是被他們驚起的青鳥後才長長舒了口氣，嘟嘴抱怨，「真是嚇到我了喵~不二呢？」
身旁的人卻沒有回應，菊丸疑惑地轉頭看不二，驚訝地發現不二居然睜開了眼睛，宛如浩瀚蒼海又如湛藍碧空的冰藍色眼眸有怔忡的神色，不過片刻重又闔上眼，笑容依然溫和可親，「走吧，英二。再不過去的話要被手塚罰跑圈的哦。」
「奇怪呐，」菊丸看著二樓並無一人的窗口，大大的貓眼茫然地眨了眨，察覺到身邊的人離開後才連忙緊跑幾步跟上，「等等我啊周助。」
很多年以後的不二周助還記得初初會面時，映進眼裡的那個站在落日餘暉籠罩的窗口中抬手接下一片驚起的青鳥拍下的羽毛的少女……
眼神渺遠空茫，隱隱悲傷孤寂在墨綠如一汪深潭的瞳眸中靜默流淌。後來的不二再也沒有見過景美露出這樣的表情—
很多年後他攜了她的手悠閒漫步在林蔭路上，聊起初見時的場景，她才知道原來早在她認識他之前，他就已經將她的身影鐫刻在了心裡。
☆、蛋糕
「好了！」把新鮮出爐的抹茶蛋糕用盒子小心收好，嵐才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蛋糕的做法可比餅乾複雜多了，做蛋糕的過程中不知道犯了多少小錯誤，衷心希望不會太難吃才好。
走出烹飪社時，一眼便見到跡部景美。嵐臉上有毫不掩飾的驚訝之色，「跡部景美！」腦海中驀地回想起那天她擲地有聲的話語「我不會放棄的」，突然明白了她的來意，歉意地一笑，「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不過我的情況你也是清楚的。所以，抱歉了。」嵐點頭示意，繞過
跡部景美身側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身體驀地一僵，嵐心下一軟，不由停下腳步，輕輕歎了口氣，「幾年前，我無意間的一句話能讓你走出陰影振作起來，被你視為勁敵和目標是肯定了我的努力，我很高興也很榮幸。只是，人總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嗎？現在的你，需要更高的目標奮力追逐才是。所以，過去的，就讓它變成記憶吧。」
「……我不會放棄的。」良久後，跡部景美說出這樣一句話。
嵐幾乎就要無奈撫額了，「你還真是固執……不過這次你要動手的話，我絕對不會接招的。」
兩人對視片刻，一個淡然微笑，一個冷面以對。
跡部景美慢慢握緊了拳頭，冷冷道，「你真以為我不敢動手？」
嵐定定地看著她，「你會嗎？」只要一想到如果有一天，手塚因為受傷被迫要放棄他熱愛的網球運動的話，嵐就很能瞭解景美的感受，所以清楚對付本就無心傷她的跡部景美很簡單，只要不躲不閃不還手，那麼就絕對不會打起來。況且這一次，借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再出手了，惹怒了手塚倒楣受罪的可是她。
片刻後，跡部景美頹然地放開手，冷清秀麗的面容有一瞬黯然，略微苦澀地牽了牽嘴角，「你說的對，我不會。」
果然。
嵐心裡暗暗歎了一聲—初見時，雖不滿跡部景美的出手相逼，可是知道緣由後倒也能體諒她的做法。如今看來，更是證明了跡部景美的性格也並不是那麼任性蠻橫。
嵐點點頭，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既然這樣的話……」
你以後就不用浪費精力再來找我了—話才到嘴邊就被跡部景打斷，「這是什麼？」
跡部景美忽然指著嵐手裡拿的盒子，嵐瞄了一眼，「是抹茶蛋糕，今天才學著作的。」想想似乎做多了一個，便隨口問道，「要吃吃看嗎？」
「恩。」跡部景美略微點頭，如此乾脆俐落的應允倒嵐有些驚訝，打開盒子遞過一塊淡青色的抹茶蛋糕，猶豫地說，「第一次做，不知道行不行……」
「謝謝。」
跡部景美接過，仔細剝掉外面的紙皮，偏頭垂首間，及肩紫發蕩起露出一小片白皙纖長的脖頸，她輕輕地咬了一口蛋糕。動作嫺靜淑雅，明明是一塊普通的抹茶蛋糕，偏偏能讓她吃出高貴優雅的感覺來—嵐忽然想到跡部景美是大財閥家族的大小姐，自然從小就被教導著貴族禮儀。而面前這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竟然會委屈自己吃她這個新手做的，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嘗試過的蛋糕？
跡部景美，似乎並不如她的外表一般孤高冷漠……
「呃，是不是很難吃？不用勉強」嵐忐忑地看著默默吃著蛋糕，表情冷清一如以往的跡部景美。習慣于食不言語的景美等到咽下最後一口蛋糕後，才開口道，「……不錯。」
沒想到能得到她的肯定，嵐頓時驚喜不已，「真的嗎？太好了！」餘光瞄見腕表上的時間，這麼耽擱一下網球部的活動已經結束了，嵐連忙急匆匆地收拾盒子，「抱歉，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再見了。」
「再見。」
嵐走後良久，景美看著手中被咬了一小口的淡青色蛋糕，慢慢微笑起來，深綠雙瞳流露柔和暖意仿佛清寂月色破雲出夜一般，皎皎霜華染上姣好面容，清雋出塵。
「各位，我做了抹茶蛋糕哦。」站在網球部休息室門外，嵐笑著打開盒子，登時，一塊塊還散發著香氣的青色蛋糕呈現在眾人面前。
「哇，嵐也會做蛋糕了喵~有蛋糕吃好幸福~」菊丸歡呼著蹦過來，眼疾手快地挑了個就塞進嘴裡。
「菊丸學長一見到食物就激動起來了啊。」不甘落後的桃城也過來搶了一塊。
其它幾人道謝後依次取走蛋糕，手塚在最後拿起蛋糕還未來得及吃，就瞥見菊丸猛然臉色發白，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噎，噎住了」一瓶水被好心地及時遞到面前來，菊丸仿佛看到救星一樣抓過瓶子一氣灌下，還沒來得舒一口氣，臉色急轉先青後白，喉間發出痛苦的喘息聲，嘴角居然泛出白沫，「轟」地一聲砰然倒地—手上拿的瓶子隨之滾落在地上，瓶子翻轉露出寫著名字的正面……
「乾貞治」
「不，不會吧！」眾人頓時驚恐地瞪大了眼。
乾推了推眼鏡，笑得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今天都沒有人被懲罰喝乾汁，浪費了可不好。」
幾人立時打了個寒戰，同情地看著倒地不起的菊丸，心裡慶倖還好不是自己被噎到。話說噎到……不二嘴角的弧度上揚，意有所指地說，「遠山，聽說今天是你第一次上烹飪課，沒想到就會做抹茶蛋糕了呢。」
第一次……眾人目光全部落在一臉笑意的嵐身上，「對啊，我還沒來得及試試呢。」 看著幾人臉色變換，立刻道，「不過有人試吃過哦，她說還不錯。」
第一次做的……
幾人頓時瞪著手中的蛋糕，實在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那個說不錯的某人。手塚淡淡掃過一眼，默
默吃起蛋糕來。
不二笑容溫和，「怎麼樣，手塚？」
「……」手塚依然面無表情，「不錯。」
以手塚為人絕對不屑說謊，因此信任著手塚的眾人開始吃起蛋糕來。不過只有不二捧著蛋糕沒有動作，嘴角弧度漸漸上揚，一抹精光在悄然隙開的冰藍眼瞳裡洩露出來……明明已經把蛋糕湊在了嘴巴的龍馬眼角的餘光瞥見不二的表情，心裡突的打了個顫，明智地把拿著蛋糕的手悄然背在了身後。
下一瞬間，吃了蛋糕的河村大石桃城海堂乾身形一僵，泛著幽幽青光的幾張臉在蒼天化日下顯得無比詭異。痛苦地咽下最後一口，桃城慌忙拿出自己的水瓶喝了好大一口才緩過氣來，「學姐，你是不是抹茶粉放多了？好苦。」濃重苦澀的抹茶味似乎還殘留在舌尖上，無論他怎樣喝水都沖刷不掉。
連一向老好人的大石都忍不住問道，「好硬……遠山，你是不是不小心把蛋清打得太用力了？」從來都不知道鬆軟的蛋糕居然會有硬邦邦的口感。不禁同情地看了一眼昏厥在地的菊丸，算是知道他為何會被噎到了。
「抹茶香精大概放了正常的三倍以上，打蛋清用力是平時的2.5倍……」乾刷刷地在筆記本上書寫著。
嵐驚道，「真的嗎？！」從手塚那裡接過蛋糕咬了一口，嵐臉色頓時變得如幾人一般詭異，不可置信地瞪著蛋糕，幾乎不敢相信是自己做的，「天……好難吃！」想起旁邊的手塚，轉頭看著他佩服道，「這麼難吃，國光你居然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了。」
「……」五人默默地用目光指責著手塚不負責任的言行，這種時候—手塚習慣性地推了推並沒有滑落的眼鏡，一言不發。
「看來我還得多練習才是。」嵐沮喪地歎了口氣，隨即握拳給自己鼓勁，「下次一定會做好
的！」
嵐和眾人打了招呼後和手塚一道離開。等到看不見兩人的身影後，龍馬忽然低聲問，「不二學長為什麼不信任部長的評價？」
不二一手輕點在唇上，笑容狡黠若狐，「我只是猜測第一次做也許不會那麼好吃而已—其實無論是否好吃，手塚都會說不錯的。」
龍馬眼裡閃過一抹疑惑，為什麼無論是否好吃，部長都會說不錯？只是看著明顯不想解釋的不二，沒有再問。心裡暗自決定，以後無論吃遠山學姐做的什麼都要先看看不二學長的反應再說。
不二餘光瞄見龍馬堅定的眼神，眼睛彎得如月牙一般。
自己下次主動試吃遠山做的食物吧。這樣的話，應該可以看到越前不同與往的表情呐，真是期待呢……
將兩人的對話和表情看在眼裡的乾打了個寒顫，猛然翻開個人資料的筆記本，在不二那一頁的性格—腹黑指數—毫不猶豫地再添上一顆星。
「景美，從瑞士訂購的極品手工抹茶蛋糕放在桌子上了。」景美一回到家，就接到哥哥打過來的電話，那透著幾分慵懶的醇厚華美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景美一來到奢華的客廳便看到義大利進口的玻璃桌子上，幾塊包裝精美小巧的淡青色蛋糕。
聽見景美沒有出聲，優雅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怎麼了？不喜歡？」
景美對物質從來不是那麼在意，只是疼愛她的父母總是千方百計地想要給她最好的。更不用說一向寵她的哥哥—早上才隨口說起想吃抹茶蛋糕，下午哥哥便特地派人坐私人飛機去瑞士給她買回來。
「沒有，」清泠若水的聲音裡透著一絲暖意，「剛才吃過了，現在不太餓—晚上再吃好了。」
兄妹倆又聊了幾句後，景美才掛斷電話。瞥見蛋糕，景美心裡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拿著小勺舀
了一點放進嘴裡細細品味，半晌，仿佛自語似地低聲說，「……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保密
無論嵐做什麼，手塚一向都是持以鼓勵的態度，因此嵐也沒有覺得手塚是故意誤導大家—回去的路上，嵐只是忽然想起，跡部景美同樣的評價，不禁疑惑地自言自語道，「明明不好吃，她卻說很好吃，這又是為什麼呢？」
「誰？」 手塚立刻注意到嵐的話中提到的人。自知失言的嵐心虛地移開目光，「是跡部景美……」
瞧見手塚眼神一冷，急急道，「她沒有糾纏著要求比賽什麼的，只是我做了多餘的蛋糕問她要不要吃。」
手塚頓了頓腳步，「她吃了。」不是疑問，而是毋庸置疑的陳述語氣。
「恩呐，」嵐重重地點頭，驚訝道，「我只是隨口問的，並沒有想到她會真的吃……人雖然冷清了點，可是並沒有富家小姐的驕橫跋扈；明明是千金大小姐，卻一點也不挑剔的吃了，還說味道不錯……其實我覺得，」嵐小心地瞅瞅手塚面色不變，才接著說，「她人還不錯的樣子。」她可沒忘記誰是昨天讓手塚動怒的根源。
雖然不喜之前對方衝動打傷了嵐，手塚素來恩怨分明，聽後也略微頷首淡淡道，「的確難得。」
「對啊……啊！」她忽然驚叫一聲， 「居然忘記跟她說以後不用來青學了—不過既然已經知道我的情況，那麼應該也是不會再來了吧！」
「……」
手塚近乎是以一絲無奈的神色看著眼前略帶懊惱地拍著頭的嵐。雖然性格開朗，但嵐並不是一個容易親近別人的人，總是微笑著和所有人保持恰好的距離。當初初見時相處自然友好，其實是他心生接近之意的緣故，那也許是嵐的特質，總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親近。
她以前一直忙著學習和學生會的工作，空余時還得去道館學習空手道，根本沒有時間像普通女生之間時常相約遊玩；也從來不會把心事坦然述說，而她又不喜軟弱愛哭的女生。因此無論是小學還是國中的班上，儘管都有很多女生主動想要和嵐做朋友，但從來都沒有一個被嵐認可，缺少與同□□往經驗的嵐並不太瞭解跡部景美的舉動的意味。
「……她還會來的。」
嵐「咦」了一聲，瞄見手塚並不想多做解釋的樣子，便直接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手塚看在眼裡，鳳目泛起一絲柔和，隨即變成微澀的暗--
堅強倔獨立的嵐，從來都是毫無保留的信賴著他……卻不會是依賴。
後來嵐上烹飪課的作品都會帶過去給手塚他們品嘗，嵐的手藝自然越來越好。只不過第二次過去的時候，不二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主動要求第一個試吃蛋糕，然後略微失望地歎了口氣，溫和話語裡滿是遺憾，「嵐，其實我覺得第一次的那種味道就很好。」
……
幾天後的佳野綜合醫院。
「打網球對手肘關節損傷很大……」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一邊看著手中的x光片，一邊面色嚴肅地對坐在椅子上冷峻的少年道。
旁邊的大石一聽，擔憂地問，「可是章高叔叔，沒有手塚的話我們絕對進不了全國大賽的！」
背對著兩人的章高醫生放鬆了語氣，帶笑道，「你的手肘修養的好，已經痊癒了。恭喜。」
大石一聽頓時放下心來，長長地舒了口氣。連一向不喜形於色的手塚眼裡都有著欣喜的笑意。
「可是，這段時間還是不要過分的運動，也不要打削球。否則的話，舊傷還是有復發的可能的。」
醫生鄭重的話語讓大石不禁低頭望著手塚，「手塚，你還要和越前進行比賽嗎？」
「啊」
看著面色堅定的手塚，忽然問，「遠山知道嗎？你的手……」
話音未落，手塚抬頭嚴厲地望了他一眼，語氣略帶警告，「不要告訴她。」
大石憂心忡忡，雙手緊握成拳。
再過幾天就是東京都大會。放學後，因為手塚說他有事讓嵐先走，於是嵐回了家。等到大家都吃過晚飯一會兒後，嵐正幫著彩萊阿姨洗碗。看著外面天色漸暗，彩萊阿姨不禁道，「國光這孩子，怎麼這麼晚還不回來。」
嵐眨了眨眼睛開起玩笑來，「從不遲到早退曠課請假的萬年優等生手塚國光絕不會夜不歸宿的，彩萊阿姨，這點你大可放心。」
「那當然，」彩萊阿姨笑著用濕手刮了下嵐的鼻子，「因為是萬年優等生嘛。」
「哎呀好涼！」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忘記手上還有水了。」
兩人正笑鬧著，忽然聽見開門聲，嵐笑道，「一定是國光回來了。」說著從廚房走出來，「國光你回來了……哎？」
語氣一頓，嵐驚訝地看著面前的人。對方一向堅毅冷肅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倦意，見到嵐應了聲就往裡走。
嵐忙道，「彩萊阿姨有給你留著晚飯，我去給你熱熱。」說罷轉身回了廚房。
手塚在房間裡換好衣服，門被敲開，嵐舉了舉手裡端著盛著熱氣騰騰的飯菜的託盤，笑道，「趁熱吃吧。」
「恩」
手塚接過道了謝，嵐便隨手從書櫃裡取出一本英文原版小說坐在床邊看起來。
安靜的房間裡，嵐時不時地抬頭看看手塚挺直端正的背影。淡紫色襯衣下的身材清瘦，卻並不羸弱，挺直的背脊給人堅不可摧的感覺。嵐深知，無論什麼時候都保持著毫不鬆懈的態度的手塚不是會輕易將表情擺在外面的人，因此今天晚歸的他眉宇間隱忍的疲憊讓她不禁擔憂起來。
承載著所有人夢想的他，一定比誰都拼命練習吧。
吃完飯後，嵐收拾好碗筷，猶豫了下，說，「國光，雖然知道你一定知道，不過我還是想說，練習固然重要，身體更重要，千萬不要勉強自己啊。」
手塚抬頭，橘色燈光下，少女表情認真，映著他身影的琥珀色眼睛裡有著明顯的擔憂之色。
一直緊蹙的眉目漸漸散開，冷毅的眼神柔和些許，在背光的模糊陰影下，唇邊似乎有著一絲隱約的弧度，「啊。」
第二天嵐照常在烹飪社活動結束後帶著糕點去網球部等手塚，卻意外地在訓練的正選隊員中沒有看見龍馬的身影。回家的時候，問起手塚，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越前歷練的還太少了。嵐立刻想到昨晚手塚的晚歸，略微一想便恍然明白：「國光，你昨天是和越前比賽了嗎？」
「啊。」
「難怪他今天沒來。」從小和手塚一起長大，嵐自然不用問都知道比賽的結果。不禁微笑著看向手塚。
察覺到她的柔和目光，手塚略微側頭，「嗯？」
「我在想，」嵐思索著慢慢道，「國光今年已經是國中的最後一年了……你會花費時間和精力去指導一個新人，其實恰恰證明了對越前的看重和信任吧—只是希望越前不要辜負了才好……這樣說的話，越前龍馬，是國光選定的青學的支柱嗎？」
手塚定定望著嵐，頷首。
從來都是這樣，無需多言，她總是能明白他。說默契也好，說習慣也好……這種能夠被她理所當然地理解的欣喜，無論如何都不想失去。
幾天後，青學網球場的蔚藍晴空下，金燦耀眼的斜陽灑在穿著白衣藍袖的運動服的奔跑少年尚顯青澀的面容上，模糊著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墨綠雙瞳再不復之前的些許迷茫失落，而是充滿著矢志不渝的堅定之色，清亮耀眼得讓整個天地都因此黯然失色。
越前龍馬，不愧是國光寄予厚望的隊員啊……
嵐後來再去網球部，看到越前正在認真地補著這兩天曠掉的訓練時，感慨油然而生。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19 12:06
☆、請求
很快便到了東京都大會的前一天。
放學後，嵐照常提著書包向烹飪社走去。途徑學校的櫻花林時，忽然聽到幾聲微不可聞的貓叫。嵐奇怪地抬頭，高大的櫻花樹上趴著一隻渾身雪白，四肢和圓臉以及耳朵卻是棕褐色的，看起來像是浣熊一樣的胖胖的小貓，此時正低著頭沖嵐喵喵直叫。
「好可愛！」嵐驚喜地叫道，友好地笑著對樹上的灰貓伸出雙手，「來，喵喵，到姐姐這裡來。」
貓咪伸出小小的爪子躊躇地撓了撓樹皮，仿佛恐高似的往後縮了身子，伏在高高的樹杈中全身顫抖，嵐頓時失笑，「是爬上去後不敢下來了啊。笨貓。」
「喵」仿佛有靈性似的，小貓沖著嵐叫了一聲，大大的貓眼望著嵐，眼裡流露出期望的神色。
「卡魯賓，卡魯賓！」幾聲隱含擔憂的急切呼喚遠遠傳來，聽著聲音似乎有幾分熟悉，隨著青澀的嗓音漸漸近了，嵐分辨出了來人，試探著喊了聲，「越前？」
呼喚聲頓了頓，從林蔭道那邊望過來一個戴著帽子穿著青學網球正選服的少年，果然是越前龍馬。
「遠山學姐。」越前一向淡漠，此刻竟露出焦急慌亂的神色，急切地問道，「學姐，你有看到一隻灰色的貓嗎？」
「哎？」嵐指了指爬在樹上不敢下來的貓咪，「是這只嗎？」
越前急忙跑過來抬頭一看，頓時松了口氣，「就是它，謝謝學姐了。」他沖名叫卡魯賓的貓咪伸出手，溫和地勸誘，「卡魯賓，下來吧。」
「喵」回應他的是卡魯賓往前探了探身子，接著緊緊地伏在樹上，渾身顫抖，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越前手一僵。
嵐和他一樣保持著抬頭仰望的姿勢，遲疑道，「如果我沒想錯的話，卡魯賓似乎是恐高。」
「恐高？！」越前吃驚下重複了一遍，慢慢收回手來。他的確不知道卡魯賓居然恐高，而現在，不知道怎麼就爬上櫻花樹最高的樹杈處去了的卡魯賓正可憐兮兮地伏在樹杈中，一動也不敢動，貓眼流露出驚懼和乞求的目光，看得他心裡又驚又怕，生怕一不小心卡魯賓就從樹上掉下來。
越前挽起袖子就欲爬樹，旁邊的嵐一看到他的動作急忙拉住他，略帶責備地道，「你做什麼，這麼高的樹萬一你掉下來摔傷了怎麼辦，馬上就是全國大賽了，這時候可不能受傷！」
越前動作一頓，緊緊蹙眉，青澀的嗓音裡透著濃濃擔憂，「可是卡魯賓」
「我來！」嵐二話不說就開始挽袖子。
「不行！」越前突然伸手攔住她，神情鄭重，「學姐你不可以爬樹吧。」
嵐這才想起情急之下連傷腿都給忘了，只得訕訕收回手，兩人不約而同地望著樹上正用期盼的目光看著他們的卡魯賓，嵐無奈道，「沒辦法，還是找別人幫忙吧。我去找……」
「遠山桑！」
一聲清冷的嗓音出現在身後，嵐回過頭，一身乾淨清爽的運動裝的跡部景美站在離兩人不遠處，雙手抱胸，見嵐驚訝地望過來，略微頷首，「好久不見。」
自從嘗蛋糕的那次後，景美便再也沒有來找過嵐。現下緊急關頭，見到跡部景美的嵐頓時喜出望外，「你來的真是太好了！」
嵐抬手指著樹上的貓咪，懇求道，「跡部桑，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上去救下這只恐高的小貓嗎？拜託你了！」
見跡部景美向她看過來，微微垂下羽睫，不甘又無可奈何地笑笑，「我的腿使不上力。」
跡部景美神色一怔，沒說什麼挽起袖子徑直向樹上爬去，嵐仰頭望著少女修長的身子在樹幹間往來穿梭著，矯健輕盈。這才突然想起跡部景美是貴族千金吧。她居然請求她爬樹？！
而她居然真的……
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的孤寂冷傲，第二次會鼓勵初次製作蛋糕的她的細緻體貼，到現在完全不顧貴族教養的爬樹救貓的積極舉動。似乎每一次見到跡部景美，都會給嵐帶來別樣的感動和訝異。身為財閥家族的千金小姐，跡部景美……外表雖然孤高冷清的樣子，其實也是一個溫柔善良的人啊。
想到這裡，嵐不禁擔憂地囑咐道，「小心一點。」樹上的跡部景美聞言回頭看了一眼嵐，眼裡掠過一瞬光亮，略微點頭，接著小心地繼續攀爬。
兩人緊張地看著她一點點靠近貓咪，再小心翼翼地把貓咪抱在懷裡，直到她落了地，兩人才長舒了一口氣，越前立刻上前接過卡魯賓，對跡部景美和嵐真誠道，「謝謝學姐。」
卡魯賓也眯著眼輕聲叫喚似乎在表達感謝，「喵~」
「不用。」跡部景美淡淡回了句，嵐給她拍了拍肩膀上的微塵，見她看過來便輕快一笑，「多謝。」
一邊轉頭對龍馬說，「好了，貓也找到了，快點去訓練吧，小心遲了的話被你們部長罰跑圈哦。」
「是」龍馬答了聲，低頭望著一邊叫喚一邊幸福得直噌他的貓咪，躊躇道，「遠山學姐，我去訓練的了話，卡魯賓怎麼辦？」
「……我也要去烹飪社，」嵐為難道，「烹飪社也不准帶動物進去。」兩人對視一瞬，眼睛一亮，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移到站在一邊的跡部景美身上。
跡部景美動作一滯，「怎麼？」
「我們都要去參加社團活動，那樣的話，卡魯賓就沒人看著，」嵐從龍馬手裡接過卡魯賓對著景美搖了搖它的棕褐色的爪子，卡魯賓也很配合地可憐兮兮地「喵」了一聲，「拜託你看著它一會兒可以嗎？直到網球社社團活動結束就好。」
景美無奈地接過卡魯賓抱在懷裡，嵐頓時喜笑顏開，龍馬也放鬆下來，道謝後兩人立刻沖向各自的社團。
徒留跡部景美一人站在櫻花林中，抬手摸摸懷裡的貓咪，一想到如果哥哥知道她爬樹救貓，一定會嘲笑「跡部家的大小姐居然有這麼不華麗的行為」，幾不可聞地低歎一聲。
明明可以打電話叫守在外面的跡部家的專用司機進來救貓的，卻在聽到她的請求後義無反顧地上了樹，只因那句「我的腿使不上力」，那一瞬，腦海中浮現的是當年賽場上矯健敏捷的身姿。那樣強烈的對比使她什麼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想起初次見面時的任性蠻橫的行為和無禮的語言也許會給嵐帶來傷害，而她居然一直都沒有道歉過。
「喵」卡魯賓興致勃勃地用爪子來回撓著運動服上的金屬拉鍊，景美回過神來，低著頭對著卡魯賓大大的貓眼，輕聲問，「她會原諒我的，對嗎？」
社團活動結束後嵐來到網球社，景美正抱著貓坐在網球場外。卡魯賓蜷在她懷裡，睡得香甜的樣子。網球部活動結束後，景美把貓還給龍馬，龍崎教練留下手塚說有事相商，於是嵐便和景美一起走出校門。
看見附近的冰激淩店，嵐笑道，「今天真是多謝你了，我請你吃冰激淩吧。」
景美點頭，走過去對一直跟在她們身後不遠處的黑色轎車的司機吩咐幾句，兩人便走進店裡。
淋上草莓果醬的冰激淩色澤鮮亮，兩人邊吃邊閒聊著。通過交談，嵐知道了景美是冰帝貴族學院空手道社的社長，已經帶領社員拿到了女子團體全國大賽的比賽資格。
「再過兩個月就是全國大賽了，如果有空的話，可以請你來看比賽嗎？」景美望著嵐，一向淡漠的聲音流露出一絲期待。
嵐一頓，笑了笑，「如果有空的話……」
意料之中的答案，景美定定地注視著嵐，「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那個時候我的確蠻橫無禮，現在我向你正式道歉，對不起！」
道歉的話語生澀冷硬，一看便是從未對別人道過歉的緣故。嵐驚訝得連連擺手，「你誤會了，我並不是因為當初的事才不想去的，」 語氣有著淡淡的黯然，「只是現在還未放下的我實在是不能毫不介懷地作為觀眾去看別人的比賽……」要知道，那個賽場，原本也應該有她的身影。
景美也知道這樣的請求對於嵐來說是勉強了些，但心底依然那渴望她能夠見證她站在賽場上奪下冠軍杯的那一刻。
見嵐垂下頭，默默吃著冰激淩，景美還未來得及道歉，嵐已經收斂好情緒，揚起臉來笑道，「好了，我也該回家了。」
告別跡部景美，一走出店鋪，外面燦爛的陽光驀地刺眼無比，嵐閉眼，唇角溢出一聲輕若無聲的歎息，「全國大賽呐……」
☆、雙星
東京都大會青學的第一場對手是聖魯道夫。比賽那天剛好是星期三，嵐因為要上課所以沒有辦法去看比賽。後來聽手塚說是順利地贏得了比賽。
某天嵐去網球部等時，遇見率先換好衣服從休息室走出的菊丸桃城龍馬海堂他們，幾人立刻圍上來述說當日比賽的情況。說起那時一向溫柔的不二竟然發怒了，桃城臉上浮現出驚懼，「遠山學姐，你不知道，不二學長生氣時真的好恐怖！就那樣讓大家以為他是如觀月的劇本所說一般先是連輸兩局，卻在觀月以為勝券在握時，毫不客氣地連贏五局，打得觀月連繼續比下去的信心都沒了。溫柔微笑中隱含怒氣的話語，聽得人簡直是不寒而慄啊！我真是覺得，惹上不二學長的人，會倒大黴！」
「在說什麼呢，」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溫柔含笑的聲音，「誰會倒楣啊桃城？」
正說得一臉激動的桃城驀地僵住，瞪著面前笑容燦爛的幾人，一滴冷汗從額上滑下，膽戰心驚地問，「我是幻聽了對吧其實我身後什麼人也沒有是吧菊丸學長？」
菊丸幸災樂禍地拍拍桃城的肩膀，沖來人揮揮手，「不二，我都沒有注意到你什麼時候出來的喵？」
不二走到桃城身邊，笑咪了眼，意有所指地說，「從桃城開始說那天的比賽情況時我就出來了。」
那意思就是桃城的話全部都有聽到。
嵐很同情地看著冷汗不止的桃城，「桃城，勇敢地面對現實吧。」
不二微笑，笑若春風般溫暖和煦，「桃城，我相信，你會切身體會到你說的話是多麼的正確。」
「不要啊，不二學長我錯了！」桃城頓時欲哭無淚，「我再也不亂說話了！饒了我吧不二學長！」
「活該！嘶~」海堂冷冷地丟下一句話，立刻讓桃城憤怒了，「喂，你這條蛇說什麼呢？」
「我就說怎麼了，你想打架嗎？」
「打就打，誰怕誰！」
剛從休息室出來的大石就看到桃城和海堂互相攥著對方的衣領，氣勢洶洶地對罵著，大石頭痛地趕忙上去拉開兩人，「住手，聽到沒有，都給我住手！你們還想惹事嗎？馬上就是全國大賽了把心用在練習上！不要動不動就鬧起來你們……」
「再鬧的話繞著操場跑五十圈。」
一聲威嚴的命令打斷了兩人的爭執不休，桃城和海堂悻悻地放開手，「是，部長！」乖乖地站在一邊。早已習慣網球部眾人的相處模式的嵐抬起頭，向著在暮色中走過來，一身清冷的手塚笑道，「今天大家也很精神呢。」
龍馬在她身後低聲嘟噥了句，「ma da ma da da ne。」
對聖魯道夫比賽後不久的一天，景美又過來找嵐，剛好嵐下午沒有社團活動，兩人便商議著去逛街好了。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了。景美隔三岔五都會過來找嵐，絕口不再提要和她比賽的事。因此嵐也逐漸接納了她，時不時兩人會約著出去吃甜食或者逛街。
今天因為是臨時起意，嵐便決定去告訴手塚放學不等他了。兩人一邊聊著天一邊向網球部走去。
「那天路過一家新開的甜品店，感覺還不錯的樣子，我們去吃吧。」嵐正高興地說著，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少年的側影忽然闖入眼簾。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滿地都是黃色的網球，龍馬滿臉是傷的坐在地上，旁邊還躺著網球部的勝郎和荒井。
銀灰色頭髮的少年右手握著網球拍，左手從地上撿起什麼東西在隨意拋擲著，嵐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碎石子！沒等嵐反應過來這是在做什麼，少年張狂一笑，忽然把手中的碎石子全數往上一拋，舉拍後仰，這樣的姿勢竟欲是將石子打向對面的龍馬三人！
琥珀色的眸子驟然緊縮，一句「住手！」已經脫口而出！
銀髮少年被人打擾，不耐地皺眉，原本高舉的球拍倏忽間換成側面揮拍，裹挾著力量的無數石子帶起獵獵風聲，沖著嵐和景美二人迎面飛來！
景美臉色冰冷，一步上前，左手曲臂橫遮於眼前護面，右手攥緊長袖的校服筆直成線，衣袖下的右臂蓄力後曲臂握拳狠狠一掃，石子盡數被打飛濺落在小路旁。
「景美！」嵐拉過景美的手臂仔細察看著，見沒有受傷松了口氣，「幸好。」
「呿，哪裡來的女人，」陰寒而嘲弄般的語調令景美皺眉，雙手在身側握成了拳。少年閑閑轉過身正對著她們，向上豎起的銀灰色頭髮昭示著主人桀驁不馴的性格，蒼白而無表情的臉、目空一切的眼神，忽地讓嵐想起一個模糊的影子來。
「亞久津？！」
瞬了瞬目，嵐想起來人的名字不禁驚呼出口，引來不遠處的龍馬幾人以及亞久津的側目。
旁邊的景美在嵐出口這個似乎聽到過的名字時就蹙眉凝想，突然想起什麼，一向冷清的面容上浮現一絲驚訝，「是他？！」
亞久津仁，從小學習以實戰而聞名的極真流，儘管風格狂野，絕佳的運動天賦還是讓他被譽為「空手道百年不遇的天才」。小學時獲得最高賽事地區賽的男子個人空手道冠軍。其時，天縱奇才亞久津仁與勤奮堅定的遠山嵐被業內讚譽為「極真雙星」，是極真流寄予厚望的新起之秀。
當初因為查找嵐的資料時見到「極真雙星」，自然也去找了亞久津的資料，景美還記得亞久津是在國一時的地區預選賽決賽時，因為不顧裁判勸阻故意將對手打至重傷而被禁賽兩年。龍馬他們怎麼會惹上這樣一個暴力冷酷的少年？！
亞久津目無一切的眼神掠了過來，「你是什麼人？」目光落在嵐身上時頓了頓，皺眉似乎想起什麼，用嘲弄的語調說，「原來是你啊，愚蠢的女人。」
景美在格擋開飛來的石子後就一直半擋在嵐的身前，此時聞言問道，「你們認識？」
嵐搖搖頭，「不認識。」
她確實沒有與亞久津有過來往，不過想來同為極真雙星，彼此還是聽說過對方的。只不過，「我的名字是遠山嵐，不是什麼『愚蠢的女人』。還有，」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荒井臉上明顯的拳痕以及龍馬臉上的擦傷，嵐沉下臉，語氣嚴厲冷肅，有著隱隱的怒氣，「空手道和網球都不是用來打架的工具，你住手吧！」
「不要命令我！」一聲暴喝炸起，亞久津右手握著把柄，球拍在左手上掂著，冷冷舉步向嵐和景美二人走去，「我不想打女人，但並不代表不會。」
「你想做什麼！」景美眼神一凝，左腿向左橫移一步，將嵐罩在身後，舉手擺出極真流起手式，嵐一把拉住景美的手臂，急切道，「景美，不要動手！」動起手來的話，習武不過四五年的景美絕對不是空手道天才亞久津的對手。
看著景美對嵐半保護的站姿，亞久津停住腳步，用嘲笑似的口吻道，「昔日極真最看重的新秀，如今竟然要別人保護了嗎？說來那個時候你贏了地區決賽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任何比賽中，怎麼了，是不想練了嗎？還是，」惡意淩厲的仿佛有了實質一般的目光，如刀刃一般帶著陰森寒氣向嵐的雙腿削來，「不能練了？」
嵐臉色一白，「不關你的事！」
「呵，」亞久津咧開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為了一場比賽毀掉自己的腿，不是愚蠢是什麼？」從他的話中聽來，他似乎很清楚那場比賽。
「住口！」即使沒有回頭景美也能感覺到背後嵐驟然急促的呼吸，景美雖然為人性格冷淡沉默，此刻也能對嵐的心情感同身受。她握緊雙拳，盯著面前目空一切的男人冷冷喝道，「動手就動手，廢話什麼！」
「哼」男人嘲諷地勾了勾唇角，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亞久津，」嵐深吸一口氣，看著面前不遠處桀驁不馴的銀髮少年，「你有對什麼運動全力以赴嗎？身為運動天才的你，有過真正熱衷和堅持過什麼嗎？」
「沒有投入感情和精力的運動，你自然體會不到得到回報後的喜悅和滿足！還有，我做什麼那是我的選擇，還容不得你來評價什麼！」
龍馬等人從來都沒有想過一向待人溫和的遠山嵐竟然會這樣動怒，想來必是亞久津觸到了她的底線。
亞久津譏笑的眼眸似乎有洞察人心的力量，「呵，是不是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你敢說，你沒有一點後悔嗎？當初若是放棄，今日也不會落得……」
他冷笑一聲，包含著濃濃諷刺、故意沒有說完的話讓知道嵐情況的龍馬抬眸望去，眼裡也閃過一絲怒意。
嵐的手不宜察覺的一顫，看也不看亞久津一眼，徑直向龍馬等人走去，景美冷冷掃了一眼一臉譏諷笑容的亞久津，跟在嵐身後。隱約聽到後面傳來一聲不屑的冷笑，接著是漸遠的腳步聲，一直強自緊握的拳才緩緩無力地垂了下來。
☆、庇護
「你們怎麼樣了？」嵐走到三人身邊，臉色略有些蒼白，蹲下身仔細查看他們的傷勢。
勝郎連忙道，「謝謝學姐。我還好，就是荒井學長和龍馬」果然，最嚴重的是荒井，臉上都是被拳擊過後的淤青紅腫，龍馬臉上腿上多是擦傷。受到驚嚇而毫髮無傷的勝郎主動攙扶起荒井，送他去醫務室。
嵐不發一言地扶起龍馬，向著醫務室走去。龍馬瞄見她面色清冷，雙唇緊抿，似乎在極力壓抑住紊亂的情緒。龍馬看著前面，低聲仿佛自語一般，「那種人說的話不用在意。今天他所做的一切，我會在比賽場上加倍還回來。」
嵐怔了怔，才反應過來那是他的安慰。以龍馬淡漠的性格要說出這樣一番話已經是非常難得了。琥珀色的眸子有微微暖意流過，「謝謝你，龍馬。」
因為突如其來的暴力事件，原本逛街的打算自然不了了之。送龍馬去醫務室，再與景美告別後。
一直看著今天比起平時格外安靜的嵐，臨走時景美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安慰的話，然而嵐別過頭裝作沒有看到她的欲言又止，於是景美也只能保持沉默。
看醫生給龍馬檢查沒有大礙之後，嵐就去網球部等手塚一起回家。
網球場內，大家訓練得熱火朝天。正選們穿著一樣的隊服，藍白色的修長身影在場地間不斷地，仰首揮拍，跳躍賓士，黃色的小球挾著風聲呼嘯而過，和著鏗鏘有力的呐喊，為著夢想奮鬥的少年們洋溢著青春的朝氣和活力。
為著夢想……
他們還有奮鬥的資格，而她……
喂，用整個運動生涯去換取一場比賽的勝利，不是愚蠢是什麼？！
譏笑的話語驀地迴響在耳邊。嵐不自覺地用手攥緊鐵絲網，眼裡流露出一抹迷茫悵惘。
從來沒有人質疑過她那時的選擇，她以前可以堅持這是正確的，然而……衰敗的空手道社，下雨天時隱隱作疼的膝蓋，想要和跡部景美結交又逃避著她說起有關空手道的任何話題……那場比賽似乎不僅是毀掉了她的整個運動生涯，連一向樂觀積極的心態都被深深地影響到了。
心裡有個小小的聲音在悄然冒頭，喂，你敢說，不愚蠢嗎？
倔尾左等右等沒有等到勝郎到網球場參加部活，嵐告訴他勝郎在醫務室陪荒井後，他就連忙趕去了，不多時，一臉憤憤地跑回來，在休息時，大嘴巴的倔尾鬧得整個網球部人盡皆知下午的事情。
「怪不得龍馬突然要請假呢。」桃城摸摸下巴，打算部活結束後去看望龍馬。
其他人憤憤不平指責著亞久津的暴行。
倔尾更是激動，「勝郎說，如果不是遠山學姐和另外一個學姐趕來阻止白髮惡魔的暴行的話，他們還要被欺負呢，」不禁看向嵐，略帶疑惑地問，「說來遠山學姐是當事人，最清楚不過整件事了，怎麼不告訴大家呢？」
眾人目光頓時落在默默立在一邊的嵐身上，她似乎在出神，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大家在看她，忙道，「抱歉。下午的事因為龍馬說不想聲張，他自己會處理，所以」
「發生這種事情還想要一個人處理，他還真是逞強呢！」桃城一臉不滿，可是任誰都能看出暗地裡的擔憂。
乾推了推眼鏡，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唰唰地書寫著，「越前個人資料逐步補全中，完善度百分之四十。」
「對了，我這裡有亞久津仁的資料」不待幾人回答，已經開始讀了起來，「亞久津仁，就讀山吹國中三年級，血型B型，生日四月二日，身高184公分，體重71公斤。從小練習空手道極真流，五年級時獲得東京地區小學組男子個人賽冠軍，被譽為『空手道百年難遇的天才』，與女子組的遠山嵐並稱為『極真雙星』。」眾人目光唰地齊齊落在嵐身上，然後在聽到後半句時整齊地射向乾，「後來因為比賽中將對手打至重傷而被禁賽三年。」
「天啊！」
「果然是暴力少年！」
眾人七嘴八舌地感歎，唯獨河村隆低著頭，似乎心事重重一般。乾又丟下有若重磅炸彈的一句話，「他所在的山吹中學網球部，是我們下場比賽的對手。」
大石擔憂地道，「馬上就是比賽了，龍馬可千萬不能出事啊！怎麼辦要不要告訴手塚」
「我知道了，」一個淡淡的，清冷的聲音傳來，眾人立刻靜若寒蟬，敬畏地看著走過來的部長手塚，「既然越前說了他自己會處理，那麼就無需擔憂。馬上就是東京都大賽了，大家好好準備比賽，不能大意！」
不怒自威的聲音透著矢志不渝的堅定，眾人不由被激勵鼓舞，握拳大聲吼道，「是！部長！」
隱含關切的眼光落在嵐身上，嵐搖搖頭，示意自己並未受傷。只是心事重重的神色落入手中眼中，讓他微微蹙眉。
趁著等待電車到來的間隙，手塚拿起隨身攜帶的筆記全神貫注看起來。嵐坐在他旁邊發呆。不一會兒電車來了，因為正是高峰時期，車廂內人滿為患，手塚一手扶住嵐的肩膀，一手抓住吊環穩住身形，而面前的嵐則負責提著兩人的書包。密閉的車廂內彌漫著濃厚的香水味汗味等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非常難聞。嵐不自覺地往後靠了靠，貼近手塚。清爽的沐浴露的氣息立刻取代了難聞的味道。嵐微微松了口氣……窗戶模糊著倒映出兩個人影。少年握住少女手臂的有力的手似乎隔斷了喧鬧和嘈雜，給身前的少女圍出了一方清淨的所在。
這樣的姿勢，這麼多年來都沒有變過。
下車的時候，嵐路過一個蹲在地上痛哭的女生，旁邊的女生隱忍著淚水努力安慰她，「沒關係，美加，就當被狗咬了一口好了……不要在意……」
嵐反應過來，想來那個叫做美加的女孩是遭遇電車色狼了。這樣的事在日本是很普遍的。根據報紙上的調查，幾乎每五個獨自乘坐電車的女生中，就會有一個遭遇狼手。而嵐從來沒有遇到過。
想來是因為每次出行幾乎都有手塚陪伴著她，無論是過馬路時候讓她走在內側，亦或者是擁擠的電車內，始終不著痕跡地保護著她。
原來，自以為獨立堅強，卻一直都是不知不覺被他庇護在堅實寬大的羽翼之下嗎。
嵐怔住。
見身旁的嵐突然停步，手塚抬眸，「怎麼了？」
嵐回過神來，悵然的神色消失不見，抬眸展顏一笑，「沒事，我們走吧。」
手塚的目光落在嵐若無其事的表情上，他知道嵐有心事，然而對方根本不打算對他述說的緘默模樣。
心下一沉。
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明明並肩而行，心卻像是隔著一個浩瀚太平洋的距離，前所未有的遠？
仔細想來，並不是從嵐去美國治療、兩人分別一年多的時候開始的。應該是更早、更早的時候，在嵐的性格還沒有如今這般倔強獨立時。
最初兩人認識的時候，嵐只是比其他女孩活潑愛笑一點，被人欺負、或者空手道訓練太辛苦的時候也會哭、會撒嬌。因為工作忙涼子常常拜託手塚家照顧嵐，就算手塚一家對嵐很好，幼小聰慧的她也知道寄人籬下的滋味，小心翼翼地瞅著別人的臉色，因為嚴厲古板的爺爺並不太喜歡軟弱愛哭的女孩，在她某次哭泣的時候皺了眉，於是嵐再也沒有當著他們的面哭過，害怕惹手塚一家不喜。
時間久了，不敢變成了習慣，獨立成為了本性。在兩年之前，嵐的生活忙碌而充實，幾乎沒有煩惱，連對他也是習慣地報喜不報憂；而現在她有了自己的心事，他卻只能旁觀，無能為力。
……
手塚靜靜垂眸，抬手將肩膀上挎著的書包提了提，加大步伐跟上嵐的速度，在熙來攘往的人/流中努力與她並肩而行。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19 12:06
☆、結仇
東京都大會當日。嵐和青學網球部一行人來到比賽場時，正巧遇上因為車禍而不得不棄權的不動峰。兩隊人互相鼓勵時，站在後援團前面的嵐注意到不動峰眾人中一個穿著運動服，及肩褐色頭髮的女孩。儘管因為不動峰未能參加比賽而神情略有黯然，女孩卻依然綻放著陽光般的笑容堅定地鼓勵著失落的隊員們。不知為何，嵐沒來由地對女孩產生些許親切感。擦肩而過的時候，似乎注意到嵐柔和的視線，女孩抬起頭對嵐禮貌的笑笑，嵐回以一笑。
青學對銀華的比賽以銀華中學棄權，青學直接進入決賽而結果。決賽的對手是山吹中學。正式比賽還未開始，亞久津囂張的挑釁頓時就讓濃重的火藥味在整個場地上彌漫開來。
望著場外綠衣銀髮的桀驁少年，嵐心裡一時泛起說不清的滋味。
天縱奇才亞久津……昔日最負盛名的極真之星，如今卻玩著他輕視不屑的網球運動，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呢？
有遺憾，有惋惜，嵐複雜的目光只有一瞬落在亞久津身上，在亞久津敏銳地察覺之前就迅速移了開去。因此沒有注意到亞久津餘光掃過她時，蒼白的臉上露出的譏諷的笑意。
第二雙打，儘管單打都是強者的不二和河村，雙打配合卻並不怎麼默契，因此毫無意外地輸給了山吹；第一雙打是大石和菊丸對上老對手南和東方，大石克服了去年和學長搭檔時慘敗的心理陰影，兩人不愧是青學的黃金搭檔，發揮穩定贏得了第一雙打的勝利；桃城對千石清純的比賽更是一波三折，扣人心弦，嵐在場外看著桃城小腿抽筋依然奮力拼搏，更是緊張地手心都握出了汗。
「我們贏了！我們可以進入全國大賽了！」在最後一球落地的瞬間，場地內響起鋪天蓋地的歡呼聲。龍馬和亞久津的比賽以龍馬的勝利而告終。全國大賽啊……嵐由衷地替他們高興起來。眼角掃過亞久津拿著拍子，默然離場。回想起這場讓亞久津第一次認真面對的比賽，雖然輸了可是亞久津最後輕鬆爽朗的笑聲……他是不是能夠體會到比賽的樂趣了呢？油然而生的一股衝動讓嵐驀地向他跑去。
「亞久津！」
身後傳來清越的呼喚，亞久津懶懶回頭，幾步遠處的穿著青學制服的少女望著他，猶豫了一下，「你……」
「也許你說的對，」亞久津盯著手中的拍子，「認真起來的話，其實也沒那麼無聊。」
「那，你以後是會繼續打網球，還是……」嵐只覺得空手道場上失去這麼一個有天分的選手實在可惜。
「誰知道呢，」亞久津不在意地揮揮拍子，轉身就走。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些畫面。
一年半前，因為對同為極真雙星的遠山嵐略有好奇，他便順道去看了女子團體賽的決賽。那是和他的風格完全不同的打法，每一個招式都標準規矩如同教科書上所寫，看得出她並沒有如他一般有天分，全靠了刻苦努力。短短五分鐘的比賽，她負傷艱難對戰。看她忍痛的蒼白臉色和淋漓冷汗，也隱約知道傷情嚴重，那時他就料到了她會以不屈的意志贏得這場比賽，換來的也許是再也無法行走如常。
空手道對極賦天資他來說不過是無聊的消遣，從來沒有認真過的他不懂她的堅持，在他看來她真是愚蠢之極。
然而如今，體會到了付出努力後收穫結果的滿足和喜悅，倒也有些明瞭她的選擇。
「喂，也許你說的對。」
從走的老遠的亞久津那裡飄來懶懶散散的話音，嵐才回過神來。回想起那天兩人劍拔弩張的對話，嘴角牽起略顯澀意的笑了笑，「你才說的對，我的確是被戳中心事後的惱羞成怒呐……」
東京都大會結束後的第一天，放學後嵐像往常一樣去烹飪社參加社團活動，走到半路忽然想起餅乾忘記讓手塚帶去了，只得向網球部走去。
遠遠便看到從網球場慌慌張張地跑出來一個人，那人速度極快，嵐才看到他的影子人就已經飛奔到了面前。來人猝不及防地重重撞上來不及避讓的嵐，兩人因巨大的反彈之力都向後跌倒在地上，嵐原本拿在的手袋和書包應聲而落，手袋裡的東西散了一地。
「痛~」捂著被狠狠撞了的鼻子，嵐痛的眼睛都濕了。
「對，對不起！」勉強睜開婆娑的雙眼，嵐這才看清肇事者—一頭天然的黑色自然卷，修長挺拔的身材穿著外校的制服，此刻蹲在她面前，睜著大大的，眼角上挑的眼睛，歉意地連連問道，「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沒事」擺擺手，嵐揉了揉撞疼的鼻子。只覺面前的人真是個冒失的傢伙。
「沒事就好」青澀的嗓音透出放心的語氣，少年連忙站起身退開一步讓嵐好站起來，「喀嚓」一聲脆響，腳上無意識地踩了踩，幾聲清脆的「喀嚓」「聲在腳底響起，「這是什麼？」
少年下意識地問了句，嵐拍著裙子的手一僵，目光落在被少年踩得個嚴實的包裝袋上，微笑隱隱有些抽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我做的餅乾。」
「……」卷髮少年從被踩得粉碎的餅乾上蹦到一旁，一邊急切的道歉一邊慌亂地往後退，「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大喊一聲少年鞠了個躬轉身慌張地跑掉了，嘴裡還不住敘敘念叨著，「完了完了要是被副部長知道我跑到青學闖了這麼多的禍，一定會被罰撿球撿到死的！不能被他知道啊絕對不能！」
徒留嵐對著滿地四散的物品，想起不經意瞥到的男生白色校服上胸前別著的銘牌，額前的碎發被風輕揚起露出泛著溫潤清透光澤的琥珀雙眸，「立海大？我好像記得那個學校的網球社稱霸兩年全國大賽的冠軍呢……」
「呀呀，」耳邊傳來不遠處網球場不同於秩序井然的往日的喧嘩嘈雜，抬眸望著男生已經徹底消失不見的遠方，嵐眼角微彎，笑容略有深意，「真是個冒失的傢伙呐！」
「嵐~你來了啊喵~餅乾~」部活結束後，遠遠看見嵐的身影，菊丸就興奮地蹦躂起來，「昨天不是說社團活動開始前就讓手塚帶過來的嘛，新制口味的餅乾~怎麼現在才來啊~」一邊委屈地抱怨著一邊躥到嵐身邊期待的目光直直望著嵐從手袋裡拿出的—
「抱歉啊菊丸，」嵐雙手捧著佈滿黑色鞋印的袋子，歉意地對著目瞪口呆的菊丸解釋，「我是在部活前就準備把餅乾拿過來的，誰知道在網球場邊碰上一個冒失的傢伙，撞倒了我不說，還把餅乾都給踩碎了。」
菊丸雙手顫抖地解開袋子，倒出了—一地餅乾渣。眾人集體靜默了幾秒，乾才開口問道，「那個人什麼樣子？」
「黑色自然卷的頭髮，身高和我差不多，穿著外校的制服的男生」嵐一邊回憶一邊說。
乾點頭，「不錯，就是立海大的切原赤也。」
桃城氣得咬牙切齒，「跑到網球社來搗亂不說，居然還敢踩碎餅乾！可惡！」
不二閉著的眼驀地睜開，如浩瀚海洋一般的冰藍色泛起些許冷意，「大家可是期盼很久了呢，嵐做的餅乾。」
「我的餅乾！」呆呆地望著被風吹走的餅乾渣，視甜食如命的菊丸心痛地淚眼汪汪，「我的餅乾！！！」
龍馬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拉了拉帽檐，卻轉手把球拍塞在了旁邊河村的手上。
「buring！浪費食物的傢伙是不可饒恕的！」一接觸到球拍，河村頓時激動起來使勁揮舞著網球拍，身上仿佛燃起熊熊烈焰般。
「等著吧，立海大，餅乾之仇，我們一定會報的！」
「嘶~！」
「一定要像你踩著餅乾一樣把你踩在腳下！」菊丸雙眼冒出熊熊怒火。
看著眼前幾人因為切原的囂張挑釁和踩碎餅乾而對立海大鬥志高昂，一旁的臨時助理乾推了推泛著白光的方框眼鏡，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既然大家都那麼有幹勁，那麼我想接下來，將要進行的魔鬼訓練想必一定會很順利的。」
「……」手塚側目瞥了一眼嵐，嵐正一臉不解無辜地望著眾人，見他看過來，琥珀色的眸子笑意盈盈地對他眨眨眼，泛過一絲狡黠的光亮。
☆、鼓勵
很快便到了兩個月一次的正選比賽，在這次比賽中乾贏了桃城，而桃城卻失去了正選的資格。嵐原本以為以桃城陽光開朗的性格應該不會特別在意，過後幾天去等手塚時卻沒有在網球場看見桃城的身影。問起手塚，他只是淡淡說桃城自己會想通的。比起手塚並不在意的態度，其他人的心情卻很浮躁，甚至有次嵐還看到一向笑臉迎人的菊丸居然和搭檔老好人大石因為桃城的事而吵架，兩人還因此被手塚罰去跑圈。
那幾天整個網球部是烏雲密佈，大家心情異常沉悶低落。以往嵐在休息室外等待手塚時，都會和先出來的菊丸桃城幾人說笑一番；如今幾人打了招呼便匆匆離去，讓嵐不禁懷念起眾人以往嬉鬧歡笑的場景來。
很快便到了週末。清早嵐和彩萊阿姨一起去買菜，回來的時候路過街頭網球場，聽到有節奏的球聲，嵐便望那邊看去，不料竟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桃城？」驚訝地輕呼出聲，因為隔的太遠比賽中的桃城並沒有聽到，旁邊的彩萊阿姨看了看嵐，善解人意地笑道，「是認識的同學嗎？有事的話你就過去吧。」
「不用了。」嵐釋然地笑笑。原來一直隱隱擔心桃城要放棄網球，現在終於安心下來。他還在打，並沒有放棄的念頭，雖然沒有回去訓練，不過想來應該是心結還未解開的關係。
下午手塚去室內網球場練球，嵐要幫彩萊阿姨做一週一次的大掃除因此沒有同去。整理完後，嵐閑來無事，想起早上在網球場見到了桃城，便決定去逛逛，說不定能夠遇見。
來到網球場時，遠遠便聽到一聲聲規律而富有節奏的擊球聲。嵐走近一看，果然是桃城，不過他的對手卻不再是早上見到的外校生，而是一個褐色短髮，容貌可愛的穿著一身清爽的運動裙的女孩。嵐看出她網球水準比起同齡人來說還算可以，只是對上網球部的桃城差距自然清楚地顯示出來，她卻毫不介懷，此時正費力地在場地上東奔西跑著，努力想要接住每一個球。
嵐注釋著認真打球的女孩，莫名地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一般略有熟悉之感。因為兩個人正打的起勁，嵐也沒有去打擾他們，隨便坐在看臺上，全神貫注地看起比賽來。
不過一會兒，嵐就看出桃城無心在比賽上，因為之前也看過在學校的練習賽，認真起來的桃城絕對不會是現在這樣一幅懶散無謂的樣子。因為正選比賽落選的事，桃城已有好幾天沒有去參加訓練了，嵐不由蹙眉，眼裡浮起一絲擔憂，桃城還沒有從失利的陰影中走出來嗎？
「不來了！」畢竟哥哥是不動峰網球部的隊長，自己又打了那麼多年的橘杏沒多久就從桃城的擊球中看出他根本是心不在焉，明明可以追到的球跑幾步就停住不接了，忍到現在她終於爆發出來，怒道，「不認真打就別打了！」
「呃？」桃城驚愕地放下拍子，愣愣地看著橘杏氣憤地收拾東西，「怎麼啦？」
「桃城？」看到對面的女孩忽然中斷比賽，嵐忍不住出聲道。
桃城聽到聲音後回頭，落日餘暉下，綠裙少女略帶責備地望過來。桃城微怔，似乎這才注意到嵐一直在旁邊看他們比賽，「遠山學姐？」
「她要走了，還不快去道歉！」一向溫和清越的聲音竟然透著一絲嚴厲，桃城反應過來，沖提著網球袋正欲離開的橘杏喊道，「喂，等下啦。」
「還有什麼事？！」橘杏沒好氣地抬起頭來，正巧看見桃城身後黑髮綠裙的嵐，微微一怔，腦海中浮現出那日不動峰棄權回去的時候，路上遇見的青學的那個笑容明朗的少女，「是你？」
嵐瞬了瞬目，「你是不動峰的那個女孩？」因為當時對儘管棄權，依然勉力笑著鼓舞隊員的女孩有些好感，此時也驀地回想了起來。
「學姐，你們……認識？」一邊的桃城不解地看著相視一笑的兩人。
搖了搖頭，橘杏主動走過來，「你好，我是不動峰一年級的橘杏，可以認識你嗎？」
嵐還未來得及答話，桃城就插嘴道，「遠山嵐學姐是今年才轉到青學來的三年生，是我們部長的好朋友」話音未落，「學姐好。」只見橘杏恭敬地微微一躬，行了對前輩的見面禮，嵐笑著
點點頭，「你好。」
桃城頓時瞪大了眼，驚愕道，「不是吧，居然這麼有禮，喂，你平時可不是這種態度對我的啊！」
「那是因為你哪點有學長的樣子。」橘杏瞥了眼佯裝鬱悶的桃城，不在意地道。嵐笑著安慰道，「其實是因為桃城平易近人，大家都願意和你相處。」
「還是學姐瞭解我。」桃城得意地把拍子搭在肩膀上，轉頭對橘杏道，「對了，你剛才怎麼忽然不打啦？」一句話換來橘杏的怒瞪，「桃城，打球就認真打，你在那心不在焉做什麼？！」
桃城臉色頓時一黯，勉強笑了笑，「沒什麼。」橘杏疑惑地瞅瞅低著頭的桃城，直覺他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又不願意說，只得擔憂地望向正定定注視著桃城的嵐，「學姐，他怎麼啦？」
想來桃城也不願落選的事人盡皆知，嵐語氣溫和，隱有堅持，「是有一些……不過不用擔心，」抬頭看看落日西斜，「天都要黑了，你還是早點回家的好。」
橘杏善解人意地不再追問，和兩人告別。網球場上唯餘桃城和嵐默然相對。斜下夕陽將網球場染成了一片溫暖的金黃色，桃城本是像陽光一樣開朗熱情的少年，然而此時嵐能清楚感覺到身邊的人失落無助的黯然心情。
「學姐……」過了一會兒，桃城才開口，語氣裡透著一絲畏懼，「部長，一定很生氣吧？我這些天都沒有去參加訓練……」
「桃城，」嵐打斷他的話，斂去笑意，「他生氣不是因為你不去參加訓練--而是，僅僅因為落選正選隊員，你就如此灰心喪氣，萎靡不振，承受能力未免也太差了。」對一個少年來說這話未免過於嚴厲了，雖然手塚未當面對嵐說過，不過兩人十多年的相處，嵐自然清楚待人待己俱是嚴謹的手塚的想法。
「僅僅？」桃城不可置信地瞪著她，又驚又怒，「馬上就是東京都大會了，這個時候失去正選資格，就意味著我不能參加夢寐以求的正式比賽！怎麼可能是小事？！」
桃城激烈的反應出乎嵐的意料。輕歎口氣，嵐緩和語氣道，「即使不能參加都大會比賽，那麼為了參加全國大賽而努力爭取正選資格也好。你這樣消沉下去，難道連全國大賽也想放棄了嗎？」
「我沒有……」桃城懊惱地揉著頭髮，「我也知道要加緊訓練才能爭取到正選資格，可是心裡總是覺得不爽……」
聞言嵐笑了笑，牽起的嘴角略有澀意，「你失去的只是一次機會，若是因為這一次失利而放棄以後的機會，一定會後悔的。」
桃城聽出嵐淡然語氣裡隱約的黯然，驀地想起面前抬頭望天，笑得若無其事的少女曾經也是因為一次比賽而最終失去了夢想……
「我已經失去了追逐夢想的資格，可是我有了新的夢想……我想要看到你們拿到全國冠軍……我可以把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嗎？」
桃城心裡驀地一緊，將夢想寄託在他們身上……面前少女定定地望著他，琥珀色的雙眸似乎因為有著虔誠的期望，清潤的眸光有若澄澈清泉緩緩流淌，根本無法拒絕無力拒絕……因為這也是他的夢想！他不是遠山學姐，根本無法想像不能打球了的自己……而他不過只是失利了一次，他還有那麼多的機會，不屈的鬥志霎時在心裡燃燒昂揚，桃城不由握緊了雙拳，他絕對不要放棄全國大賽！
「是！學姐放心，明天我就回去訓練--這幾天落下的也會加倍補上！」堅定執著的話語回蕩在耳邊，嵐不禁玩笑起來，「這才是我認識的，開朗直爽的桃子君呐。」
「是嗎？呵呵，看來我在學姐心目中印象還不錯嘛！」桃城略有赧意地摸摸後腦，爽朗地笑著。
嵐心裡微微松了口氣。桃城回去了的話，菊丸大石就會和好如初，網球部也會恢復以往的熱鬧了吧……最重要的是，可以讓他減少一些煩心事……有的時候，他冷肅的表情讓她真是想用手將他緊蹙的額撫平了才好。
「咕」恰在此時，一聲悶響從桃城獨自中傳起，饒是大大咧咧的桃城也不禁微紅了臉，「想著下午要打球，中午沒吃多少就出門了……學姐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嵐忍住笑意，看著天色，「已經這麼遲了啊。不如我請你去吃漢堡吧！」她有記得桃城說過他最喜歡的食物就是漢堡。
「不用了……」
「就當做是鼓勵吧，明天一定要精神百倍地去訓練啊！」在嵐再三堅持下，桃城也不再推辭，兩人便說笑著一起向市內走去。
☆、擦拭
算不得十分繁華但即使是夜晚依然挺熱鬧的市中心，人流熙來攘往，無人會在意某家速食店前默默佇立，相對尷尬的少年和少女。
「學姐……」桃城嘴角隱隱抽搐，「學姐出門都不帶錢包的麼？」剛才都已經點好餐了，結果嵐才發現忘記了，而桃城出來時也不過帶了些零錢。
嵐臉上浮起一抹紅暈，懊惱道，「出門的時候忘記拿了。」這種丟三落四的毛病，不知道被手塚說過多少次了，以往他在身邊還好，今天碰上這樣的場面真是臉都丟完了。
兩人對視一眼，「唉……」同時沮喪地長長歎了口氣。
「算了，學姐我送你回去吧。」桃城剛說完，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傳來，「嵐？桃城？」
兩人回首，看見來人，嵐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國光！你來的太好了！」
沒想到會遇見手塚的桃城驚訝道，「部長？！」隨即想起自己這幾天都沒有去參加訓練，立刻畏懼地往後縮了縮。手塚淡淡頷首。
他本是無意間看見兩個熟悉的人影立在速食店門口，聽見嵐驚喜的話語，手塚了然道，「又忘記帶錢包了？」
「……」嵐訕訕地低下頭，「我說請桃城吃漢堡，結果……」
「走吧。」
桃城還沒來得及推辭，手塚就率先走進了店裡。嵐笑著沖他招手，眨眼，「快進來吧！」
桃城冷汗，能夠讓部長請客，估計他也是除學姐以外的第一人了……
彌漫著濃重油炸氣味的速食店裡，桃城正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反觀對面的嵐和手塚，幾乎沒怎麼動過桌上的兩個大份全家桶。吃飽之後，桃城揮手向兩人告別離開。
嵐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對於一個在美國生活了近兩年，吃速食已經吃到厭惡的地步的人來說，那股油膩的味道聞著就讓人不舒服。
因此剛才她除了喝飲料，幾乎沒吃什麼。至於手塚，原本就不怎麼喜歡這些西式速食，自然沒有多吃。
「好餓……」這個時間點即使回家裡，已經吃完晚飯碗都洗了，摸著咕咕直叫的肚子，嵐歎氣，想著乾脆回去吃泡面好了。
手塚低頭看著她，一針見血地指出，「你沒怎麼吃東西，不舒服？」兩人都在家裡吃飯，煮的食物是為他們科學搭配的，所以很少有出去吃飯的機會，嵐以前還是很喜歡吃速食的。
嵐擺手不在意地笑了笑，「沒有不舒服啦。就是在美國的一年多時間，我要做康復訓練，媽媽要打工賺錢，我們錢不夠，一天三頓只能吃最便宜的漢堡，就這樣生生把速食吃膩了……」
差不多三四個月的時間都吃漢堡，何止吃膩，簡直是聞到味兒就難受，今天要不是桃城喜歡吃漢堡，她也不會踏進速食店一步。
話音未落，嵐看到手塚蹙眉，才意識到把在美國的情況說漏了嘴，連忙想要轉移話題，「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她往前跨了一步卻傳來一股阻力，詫異回頭，手塚正抓著她的手腕，皺眉盯著她，「為什麼信裡從來沒有提到過？」
因為時差的關係，兩人很少通電話。唯一的聯繫就是寫信。然而信裡嵐從來沒有說過在美國生活有多艱難，對於自己的情況總是寥寥幾句一筆帶過，然後大篇幅地關心他的近況。
他當上了學生會主席，男網部部長，嵐認為他很忙之後，便「體貼」地延遲了每次通信的時間，從剛開始一個月幾封信，到後來兩三個月才一封，似乎佔據了他一點點時間都非常過意不去。
而手塚，他內斂嚴謹的性格也不是隨便就能把滿滿的關心直白地寫在紙上的，於是兩人都以為對方很忙，不約而同地縮短了寫信的篇幅。
每一次詢問到嵐的近況，回復從來都是千遍一律的「還好，不錯啊」，要不是今天她無意間說漏嘴，手塚都不知道她生活困窘到竟然生生把漢堡吃到厭惡的地步。
只是吃飯這件小事就是這樣的情況，在異國他鄉進行康復治療期間想必還有更多他不知道的艱辛。
手塚越發嚴肅的表情看的嵐只覺亞歷山大，急忙解釋道，「真的沒什麼，有時候我和媽媽也會自己做飯，就是醫院裡不太方便，媽媽又要去中餐館打工賺錢沒時間，我就沖泡面吃……」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懦懦無聲，情急之下越說暴露的越多，嵐只得訕訕閉嘴，手塚充滿威壓的目光一直盯著她，無框眼鏡下的鳳眸帶著明顯的不贊同和憂心之色，嵐心中忽然湧起一絲甜蜜一絲心酸，媽媽已經重組了新的家庭，這個世界上唯一還會在意她的大概只有他了吧。
自知理虧的嵐聳拉下腦袋，雙手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一副乖乖認錯的模樣。
看她這幅樣子，手塚眼裡劃過一抹心疼，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沒法說出責備的話來。
看了下腕上的表，也知道這個時間點回去也晚了。於是決定了，「去夜市吧。」
「咦？」嵐驚訝抬頭，兩人從小受到手塚爺爺傳統而嚴厲的教導，一般很少在外面吃路邊攤，因為不怎麼衛生。所以此刻手塚主動提出，她有些詫異。
回來這麼久，她還沒有去吃過小吃。一想到熱鬧夜市裡各色各樣的日式大排檔，熱乎乎的關東煮，美味的章魚丸子……
嵐肚子裡的饞蟲頓時被勾起，不由綻開笑臉，「wu si~不要大意地上吧！」
夜市道路狹窄，兩邊都是大排檔，以及一些賣小吃的，環境自然不算好，不過人流熙攘絡繹不絕，是這座城市夜晚非常熱鬧的地方。
嵐左手拿著一盒章魚燒，右手拿著一串烤魷魚正在吃地歡樂，手塚一手替她拿著飲料，一手虛虛地搭在她腰側護在裡面，避免擁擠的人群撞到在吃東西的嵐。
嵐吃的開心的同時也沒忘記手塚雙手沒空，時不時戳一個章魚燒喂給他吃。用籤子串著的熱乎乎的關東煮，一串有三四個，也會一人一個輪著把它分食掉。
從街頭一直吃到街尾，嵐吃的飽飽的，心滿意足--這些小攤的食物她很少有機會吃個夠，而今天手塚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冷著臉說這個不行不衛生，那個不行太辣地阻止她，幾乎她想吃什麼他二話不說就去買，近乎縱容的態度讓嵐深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心情暢快地從頭吃到尾。
夜色籠罩了整座城市，兩人站在街尾人少的角落，嵐往垃圾桶丟掉手裡的飲料瓶，雙手合掌瞅著手塚，歪著頭彎起眼來笑的像偷吃到魚兒的貓，「一本滿足喲~今天謝謝你了，國光。」
手塚站在一個小攤位的旁邊，燈光從他身後照過來隔著豎起的幡布招牌投下一片黑影，他正好站在陰影中，因為逆著光，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嘴角微彎，似乎笑了笑，緊接著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指從黑暗中抬起，伸到她嘴邊。
嵐愣住，唇邊傳來溫熱的觸感，對方大拇指的指腹輕柔地摩挲著，明明四周一片喧鬧，偏偏清楚地聽到一聲低笑，「沾到了。」
那一刻，萬物似乎生生寂靜，周邊所有光景都在飛速褪色，唯獨面前清雋筆直的少年鮮活如初，嵐眼中只有英俊的少年低頭，定定注視著她的柔和目光。
仿佛一泓清泉，淺淡卻溫柔得讓人幾乎想要沉溺下去。
明明只是幾秒鐘的時間，嵐卻覺得唇邊的手指流連不去，溫柔地擦拭了很久很久，驀然回神，下意識地偏過頭躲開，修長有力的手指在她頰邊一頓，手塚沉默著，緩緩收回手垂在身側。兩人間的氣氛霎時冷了下來，嵐也不知為何心底冒出小小的愧疚，連忙從兜裡去摸帶著的紙巾，想也不想地抓過手塚的手，仔細地給他擦乾淨，下意識地埋怨，「手弄髒了……」
手塚一言不發地等著嵐給他擦完，嵐仔仔細細地擦拭著，專注的樣子像是對待無上珍惜的東西。直到擦的乾乾淨淨，嵐才舒了口氣，扔掉紙巾，笑著招呼他，「很晚了，我們回去吧。你明天還要早起跑步呢。」
嵐轉身，率先走在前面。平時兩人都是並肩而行的，但經過剛才的事，不知道為什麼她有點不好意思對上手塚的眼神。
無意識地摸上嘴唇，乾燥溫熱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上面，嵐莫名其妙，吃東西沾到嘴邊，手塚看到了隨手幫忙擦去，明明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為什麼她今天反應這麼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19 12:06
☆、承諾
今天烹飪社沒有活動，嵐便去了圖書館一邊看書一邊等著網球社活動結束。不知不覺沉醉在書中的嵐，等到終於把視線從書中移開，才發現外面下起了淅瀝的小雨。正巧遇見兩個都拿著傘的同班女生，嵐便找她們借了一把。打著傘走向網球部，遠遠便看到一個人站在屋簷下。
「抱歉，看書看得忘了時間，等很久了吧！」嵐連忙小跑著過來。
「還好。」手塚低頭看了看嵐手中借來的傘，因為是女式的，傘很小巧，幾乎剛好將嵐罩住。不等嵐移過傘，手塚已經大步地邁入雨中。嵐一怔，立刻明白了手塚的想法。把傘一收，嵐跑進雨簾中，仰頭笑著說，「好涼快啊。」
手塚頓住腳步，斂眉，「你在做什麼？快點把傘打開！」
嵐頑皮地晃了晃手中的傘，「這麼舒服的雨，你一個人獨享可不好哦。」
淅瀝的雨打濕了她額前的碎發，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被水染過一般清明透亮泛著狡黠笑意。
手塚向來都知道嵐的堅持固執，聞言微微一歎，緩和了語氣，「拿來吧。」嵐綻開笑臉把傘遞給手塚，兩人共撐著一把傘，背影漸漸消失在雨幕中。
「我們回來了~」
嵐正欲提著書包回房間，不經意間瞥見彎腰換鞋的手塚半邊衣服都是濕潤的，金棕色的額發因為淋了雨，軟軟的伏著，越發現出棱角分明的俊秀容貌。電車上也好，打傘也好，總是這樣……嵐覺得心在沉沉往下落，她自以為自己獨立堅強，原來一直都是被他以保護的姿態庇護著。
春末夏初時節，一場春雨一場熱。
放學後，嵐看著窗外灰暗天色，想來不久後又是一場小雨。提著書包和手塚招呼一聲後走出教室，準備去參加烹飪社的活動。
安靜的走廊上迎面走來一個女生。嵐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上桑？」兩人雖同為三年生，教室卻相隔甚遠，除了上次嵐誤入空手道社那一次外，兩人平時再也沒有偶遇過。
「遠山，我是特意來找你的，」上桑在嵐面前頓住腳步，臉色蒼白笑容勉強，「雖然你現在沒在社團裡了，不過我想這件事，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
嵐心裡一緊，「是不是社團出了什麼事？」上桑一向冷靜自恃，嵐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茫然失措的神色。
「轟隆！」
一道亮如白晝的閃電猙獰地劃過玻璃，在瞬間照映出桑緩慢而艱難地說出幾個字後，嵐驟然緊縮的瞳。
手塚走出教室便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孤獨地佇立在走廊盡頭，從視窗吹進來的大風揚起她的校服裙擺，背影單薄脆弱得仿佛要被風吹倒一般。
手塚心裡一沉，低喚，「嵐？」
嵐恍若未聞，手塚斂眉，快速上前一把拉住嵐的手臂，「怎麼了？」
而嵐仿佛被驚醒一般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卻換來手塚更緊的挾制，「出什麼事了？」
「拜託了……」嵐低著頭，長長的黑髮滑落在身側，旁邊的手塚看不到她此時的表情，「放手……」
帶著顫音的哀求聽入耳中，手塚眸色一凝，更緊地握住她冰涼發顫的手臂，「嵐，到底」
「求你，放手……」
顫抖的雙肩隱忍的嗚咽洩露了主人幾近崩潰的情緒，手塚一向清冷淡然的神色竟然露出一絲愕然，而嵐趁著手塚放鬆力度的刹那迅速抽出手臂飛快地跑下樓梯。走廊裡只剩下伸出的手還保持著握住的姿勢懸在半空的手塚，望著嵐跑去的方向，慢慢收回手握緊垂在身側。
不二從教室出去的時候，就看見手塚一人佇立在窗戶邊，目光凝重地望著樓梯口，他上去一掌拍在手塚肩膀上，笑容溫和，「怎麼站在這裡啊手塚，難道是今天不用訓練嗎？」
「不是。」
被不二驚醒，手塚垂眸掩去一抹壓抑的失落，提步向網球社的方向走去。不二看著手塚遠去的背影，不經意地從窗口瞥見在雨中匆匆跑過的嵐的身影，心下有些了然，是因為嵐吧……然而，更多的則是疑惑。
眾人剛到休息室，外面就下起了淅瀝的小雨。看出手塚今日心情似乎特別不好，大家都不敢上前打擾他，最後還是不二打破了一室沉悶，「又下雨了呢，怎麼辦呢？」
手塚一直低著頭似乎沒有聽見，一旁的大石想了想道，「要不再等一下？如果二十分鐘後沒有下雨了就去訓練，不然的話就解散了。行嗎，手塚？」
大石轉頭徵詢手塚的意見，手塚抬眼望見外面陰沉的天色，淅瀝連綿的雨絲，微微頷首。
於是休息室氣氛繼續沉悶，所有人都注意到手塚心不在焉，時不時低頭看手腕上的表。不過十分鐘左右，不二終於微笑道，「今天看來雨是不會停了，手塚，不然的話，現在就解散吧？」
「解散。」
所有人頓時松了口氣，就看見手塚迅速收拾東西，率先走出休息室。
桃城疑惑地摸摸頭，「部長今天怎麼了？這麼急著走？」
不二笑眯眯地說，「對了，今天看見手塚和遠山在拉扯著什麼—」
「噢~」
所有人頓時恍然大悟，仔細想來，能夠讓他們的部長露出不同于平時的清冷威嚴的表情的人，大概只有遠山學姐了吧。
「遠山嗎？她今天沒有來烹飪社呢……奇怪了，平時不是正式活動時她都會來的，今天可是部長親自教授的正課呢，她怎麼會不來呢？」
「我知道了，謝謝。」
禮貌地向烹飪社的社員詢問後，手塚才知道嵐今天並沒有參加部活。站在窗戶望著外面陰沉的天色，手塚以為嵐已經回家了，卻不經意地看到空曠的空手道館前蹲著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影。
黑眸一凝，唇角溢出一聲輕歎，「嵐……」
「小學組東京都大賽個人冠軍？你很厲害嘛，和我打一場怎麼樣？」性格直爽的齊藤學姐與她初見面時，就躍躍欲試地想要看看她的身手；
「歡迎來到青學空手道社，我相信，有你的話，今年我們一定可以進軍全國的。」堅定的話語回蕩在耳邊，秋天學姐溫柔地對她一笑，「你有信心嗎？」；
「那，那個，我的腳背式迴旋踢做的不太好，你可以教我一下嗎？」靦腆害羞的井櫻學姐真誠地請教著還不太熟悉彼此的她。
如果當初不是想和手塚讀同一所中學的話，嵐絕對不會選擇空手道社毫不出彩的青學。剛剛入部的時候，她其實並沒有把社團放在心上，青學空手道社太默默無聞，還承載不了她成為職業選手的夢想。
「放學後一起去吃冰吧！我請客！」齊藤學姐一把攬過嵐和井櫻的肩，語氣輕快。
「齊藤，今天也很大方啊？」一旁的秋田學姐好笑地看著嵐一個乾淨俐落的過肩摔，將齊藤毫不留情地放倒在地，佯作埋怨道，「每次學姐都說要請客，結果都提前開溜！真是太過分了！」
「什麼嘛，我不是看到今天訓練大家都很認真嘛，想要犒勞一下結果還沒人領情，不去就算了」齊藤揉著頭抱怨還沒完，就被幾人激動地撲倒在地，異口同聲興奮道，「去，怎麼不去？鐵公雞也要拔毛啦~」
「你們不要欺負齊藤了……」井櫻在旁邊擔憂的手足無措，「壓傷了怎麼辦啊。」
受到同為在專業道館學習的另外三人的影響，嵐開始漸漸把重心轉移到社團上來。每天一起辛苦訓練，歡笑聲卻總是回蕩在小小的道館裡。從什麼時候開始，即使手塚不在身邊，也不會感覺到孤獨了呢？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進入全國大賽，拿到好的名次，將青學女子空手道社揚名立威，變成了她與她們共同的夢想了呢？
為著同一個夢想而拼搏……那一個個餘暉下的日子，那鏗鏘有力的揮擊踢腿聲，那層層交疊的手，堅定執著的誓言……仿佛夢境一樣杳渺無蹤……
「馬上就是決賽了，這一季的比賽結束，我們就要退部了，」秋田學姐鄭重地表情現在還清晰地印刻在腦海中，「空手道社，就交給你了。」
「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我們都在注視你哦！一定要把我們道社揚名全國啊！」齊藤大大咧咧地拍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目光是滿滿的信任。
井櫻雙手合攏握住她的，笑容期許，「要加油哦！」
……
「對不起……對不起……」
手塚撐著傘，一步步慢慢靠近蹲在地上，蜷縮著的小小身影。壓抑的嗚咽合著含混的喃語在雨幕朦朧中隱約傳來。清瘦修長的手指握緊了傘柄，如墨濃重的黒\眸微闔，掩去了一抹沉痛的悲憫。
遠山嵐抱著頭埋首在臂彎，眼裡流出的溫熱的淚水才剛劃過臉頰就已然涼透，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明明是春末夏初的季節，卻只感覺得到涼意徹骨。忽然感覺到冰涼的雨滴沒有繼續落在身上，有一絲清淡的香味在清冷的空氣中悄然彌散，無需抬頭也知道身前這個無法被忽視存在感的人是誰。
嗚咽聲漸漸變小終不可聞，手塚撐著傘，低頭看著因為察覺到他的到來而努力壓抑悲戚的遠山嵐。被雨浸濕後烏亮的黑髮在單薄的肩背上披散開來，她以前從不留長髮……一聲渺遠的歎息
在心底迴響，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現。
在決賽中倒下，被送往醫院接受緊急手術後，醫生說她很可能以後再也沒有辦法行走自如的時候，她沉默了很久，然後說，國光，你離開一下可以嗎。拜託了……
他轉身出去，關上門的時候有悲慟的嗚咽從門縫中傳出，他靠著牆站了很久，指甲在掌心戳出一個月牙形的深嵌血印。他開始痛恨起自己對她的包容，連帶著恨起倔強固執的她。
她去美國治療的時候。登機前她答應說一定會回來，他望著她遠去連頭也沒有回過的背影，痛恨著無法陪她去美國的無能的自己。
她如約回來的時候，剛好六百天。祖父說她是因為暫時不能接受母親的再婚而幾乎是逃避一樣的躲回日本的，而他想，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讓她一個人離開了。
手塚蹲下/身，把外套搭在她身上為她遮雨，修長的手撫上她濕潤的黑髮，低沉而溫柔的聲音，有著不容置喙的堅定，「我在這裡，這一次，絕不會走開。」
感受到手下嵐的身體一震，手塚不再言語，只是默默地撫摸著嵐早已被雨水淋濕的頭髮，一遍遍規律而緩慢地撫摸，慢慢地，手底下僵住的身軀一點點軟化下來，圍繞在兩人間疏離的氣氛隨著他的手長久地輕撫帶來的溫暖而逐漸消融開來，變得說不出的溫和適宜。
「嗚」忽然，一聲悲愴的嗚咽終於難以抑制地從抿的蒼白的唇邊溢出，這一聲仿佛突破某個禁錮，隨後漸響，最後在一片陰雨中化成肆然放縱的哭泣……
天色朦朧，淅瀝雨絲中，兩人蹲在地上，嵐埋首在手塚懷裡痛哭失聲，手指死死拽著他的衣服，單薄的身軀顫抖著，茫然無助的像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孩。
手塚沉默閉眼，一手把傘撐在兩人頭頂，一手用力攬住女孩的肩膀把人往胸口壓，任憑那溫熱連綿的淚水浸濕他的校服外套，也沒有放鬆一絲一毫。
……這是事隔十多年後，嵐再一次在他面前肆意地大聲哭出來。而他承諾過，無論如何也不會走開。
☆、心扉
回到家的時候，嵐除了眼睛還很紅，神情有些疲倦外，已經從失控的情緒中恢復過來。
「阿嚏」從料峭春寒中一下進入溫暖的室內，嵐深切感受到了打濕的衣服貼在身上的冷意。
「淋的這麼濕，快去換衣服。」手塚清冷而難掩關心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嵐下意識地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手塚的校服外套，輕輕「恩」了聲就回房間去了。
洗了一個熱水澡已經驅趕了身體的冷意，嵐坐在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頭髮，門突然被敲響，嵐抬眼，手塚正一手端著水杯一手拿著藥進來。沒有人喜歡吃藥，療養期間吃藥到難以下嚥地步的嵐自然也不例外，立刻就道，「我沒有感冒，不用吃藥吧。」
「淋了那麼久，吃點藥預防一下也好。藍色的藥丸兩粒，黃色的一粒。」
不容拒絕的態度，隨著藥遞過來的還有水杯，嵐無奈，道了聲謝接過杯子，把藥全部倒進口中，直接拿著杯子就喝了口溫水將藥咽下去。
看到嵐吃完藥，手塚也沒有直接離開，一直注視著坐在床邊，雙手捧著還剩下半杯水的杯子，低頭默然無語的嵐。
手心感受到水杯傳來的溫熱，溫暖的幾乎要讓嵐落下淚來……知道她向來冒失，接過杯子喝水的時候都會不在意水溫，所以他端來的水溫度正好合適—一如兩個人撐著一把傘避雨的時候，一如在擁擠雜亂的電車上……一如以前很多次，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泣時，他便會轉身的體貼和溫柔。
然而今天，當發現自己已經控制不住地在他面前哭出來的時候，先湧上心底的是窘意和赧然，然而更多的是困惑，為什麼這一次，他沒有像以前一樣離開？
「嵐，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談，」發現嵐盯著杯子怔怔出神，手塚徑直走到嵐面前蹲下，挺直背脊後兩人的目光剛好在同一高度上。
在這樣近的距離被他凝目注視，嵐沒來由地感到一絲慌亂，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下身子，不解道，「怎麼了，國光？」
手塚慢慢地說，「嵐，對你來說，我是不能夠被依靠的嗎？」無框眼睛下的橘瞳有不加掩飾的無奈和澀意，讓嵐心裡一緊，「……為什麼，國光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的堅強我自然比誰都要清楚。練空手道受了傷也好，去美國康復的過程中受的艱辛也好，你從來都不肯說出來，總是笑著擺手說沒關係。為什麼，不能坦然地將苦楚對我訴說？如果不是你太勉強自己了的話，那一定是我不能讓你覺得可以依靠的關係了。」
「不是！」話音未落，嵐斬釘截鐵地否定他的話，卻不由地垂下頭避開他明澈的目光，「不是國光的關係，是我自己……」
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呵，國光你從小學起就那麼優秀，成績好又是班長，打球更不用說了。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忽然覺得，手塚國光的朋友是絕對不能差勁的！所以，我才會奮力追趕著你……也正因為如此，原本平凡的我才能變得上進起來。我開始喜歡上付出辛勞後喜悅的收穫，喜歡這樣的，全力以赴的為著夢想不懈追求的自己—」
嵐深深呼吸一口氣，抬眸對上手塚柔和的目光，「我只想讓國光看見我的優秀呐。而哭泣是弱者才會有的舉動。所以，我怎麼能夠在你面前哭泣呢。」
「哭泣並不代表軟弱，是嵐你太勉強自己了，」手塚忽然抬手覆住嵐捧著水杯的手，牢牢地覆蓋著她略微冰涼的手指，定定注視著她，「雖然有的痛苦我不能替你分擔，但至少，我也希望能夠感受到你的心情。嵐，放下倔強，試著依靠我，可以嗎？」
一向清冷威嚴的手塚竟然說出了這般近乎溫柔的勸慰，嵐詫異之餘，心湖不由蕩起一絲漣漪，漸漸擴散開來。
緩緩垂眸，微顫羽睫在眼瞼處投下一小片陰影，熨帖在手背的溫暖仿佛印入肌膚一樣化作暖流順著血脈融進心裡，在悄然無聲中融化了固執的堅守。
如果他並不在意她的哭泣，並不認為這就是軟弱的話……
這一刻，連嵐都覺得自己過往的執拗是多麼荒謬可笑。
久久的靜默之後，「……去美國療養的時候，認識跡部景美的時候，聽說社團解散的時候的心情……剛才聽了你的話，我明明有那麼多的委屈和苦楚在一瞬間想要脫口而出，可是……」
一室安靜中，嵐終於釋然一笑，「我卻忽然覺得，已經是過去的事所以不需要再念念不忘。不過，如果以後，真的有下一次的話，」嵐偏頭，臉上浮起輕快地笑意，「不要大意地把肩膀借給我用吧！」
這一次，是真的放下了吧。再也不能練習空手道也好，社團解散也好，倔強得不肯在他面前示弱也好……無論是故事還是心情，過去的，始終是過去的。籠罩在心底的揮之不去的陰霾就這樣不可思議地因為他的話，仿佛是升騰的霧氣一般逐漸消散了。兩年來第一次，有種整個世界都豁然明朗的心情。
「謝謝你，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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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夜色漸漸籠罩了整個淺草，一盞盞輝煌燈火的光暈漸次延展開來，綿亙成一條長長的街，兩邊是賣力吆喝著的攤販們，中間是熙來攘往的人群。在熱鬧的歡笑聲中，就這樣拉開了春日祭的序幕。
青學眾人身穿浴衣，在喧鬧的街市隨意地閒逛著。喜好美食的菊丸一看到賣食物的小攤就興奮地拉著一臉無奈的大石飛奔過去，不一會兒就在人群中失去了蹤影；桃城和海棠一如既往的一語不合大吵起來，兩人決定用撈金魚來分勝負；乾似乎發現了他感興趣的東西，推了推眼鏡和手塚他們打了聲招呼不知道跑哪去了。於是一條長街才走了一半，青學眾人都散了開去，到最後，也只剩下了不二和手塚。
「說起來，這是第二次和手塚一起參加春日祭呢，」邁著悠閒的步子，不二饒有興趣地欣賞著熱鬧的景致，瞥見向來不喜嘈雜的手塚皺眉避開在人群中東奔西跑的嬉鬧孩童，不由揶揄道，「手塚以前每年一定是和遠山一起來的吧。去年是因為遠山還在美國沒有辦法，但現在遠山已經回來了，你怎麼沒有和她一起來呢？」
手塚淡淡道，「她之前就答應了跡部景美的邀約。」
「跡部景美……」眼前忽然浮現出，落日餘暉籠罩下的窗口佇立的纖瘦身影，不二若有所思的說，「……聽乾說起過，好像是冰帝學院網球社社長跡部景吾的妹妹。對了，說到冰帝，關東大賽的第一場，我們的對手就是他們吧。」
「恩，再過幾天就是比賽。」
「這樣啊……」不二笑咪咪地看著手塚，「我們離全國大賽也不遠了呵。」視線落在不遠處時忽然一頓，略帶訝異，「遠山，還有……」
聞言手塚順著不二的目光望過去，從人群的縫隙中透出一個著櫻色振袖的纖細身影。
「景美，你以前都沒有來過春日祭嗎？」看著景美此刻目不轉睛地看著街邊的各色攤位，嵐不由猜到。
「恩，」景美白皙的面容浮現出一絲紅暈，「以前總是一個人，所以對這些活動都沒有興趣。」
一個人……嵐忽然想到以前參加這些活動時，身旁從來都不會缺少的那個人。明明不喜歡喧鬧的地方卻依然會陪著她來……比起獨自一人生活的景美，能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她實在是太幸運了。
「景美……」心裡湧上一股憐惜，眼角的餘光瞄到街邊的一個攤位，嵐立刻欣喜不已，拉著景美上前去買了兩盒章魚燒，「這家章魚燒是最好吃的了，想不到現在也還有……給，」嵐笑著遞過一盒給景美，沖她眨眨眼，「來逛街的話，不品嘗美食的話就是白來了喲。」
景美低頭望著手裡冒著白氣的盒子，用竹簽紮起一個，咬了一小口，不可思議的鮮美瞬間在嘴裡彌散開來，「好好吃！」
「吃慣了珍寶，偶爾品嘗下平民小吃也是別有滋味啊，」看著景美驚喜的樣子，嵐忍俊不禁，挑起一個章魚燒，不經意地說了一句，「下次，也一起來吧。」
「好！」話音未落，景美已經點頭應允。面前輕笑淺語的少女，昔時堅定執著的個性有若高山一般讓她仰望，是她一直以來渴望超越的存在，而如今，仿佛是四月溫暖和煦的正陽，在悄然無聲中融化了心底孤寂的冰雪。
「遠山。」溫柔含笑的語聲從身後傳來，嵐回頭看見來人，不由笑道，「不二，國光，好巧啊。」
手塚略微頷首，嵐再自然不過地把手裡的竹簽和章魚燒遞過去，「是我們常去的那家，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啊。」
手塚接過，似乎根本沒有留意到竹簽是嵐用過的，頷首，「的確是以前的味道。」
「遠山是和朋友一起來的啊，」不二微笑地看著在嵐身邊紫色華服的清麗少女，「這位是……？」
「她是跡部景美，」嵐熱心地為兩人做介紹，「前幾次景美過來找我的時候你們應該有遇見過。他是不二周助，是網球社的主力隊員，是被譽為青學的天才的人哦。」
「你好，初次見面，請多指教。」景美微微鞠躬行禮，動作優雅端華。
「你好。」
並不是初次見面呐……比起那時清冷寂然的面容，此刻的跡部景美，深綠雙瞳流露出柔和暖意，唇邊含著一縷清淺安然的笑容，整個人仿佛破雲出夜的皎然月色，即使在喧鬧嘈雜的人群中，依然清雋出塵。不二注視著眼前並不陌生的少女，嘴角上揚笑容溫柔，似乎有無聲的感慨自心底回蕩。
又見面了呵……
☆、硝煙
既然碰巧遇見，四人便決定一起逛街。望著前面興致勃勃地品嘗各式美味，嬉鬧歡笑的兩個少女，跟在兩人身後的不二忽然說，「之前還很不耐煩，一副隨時準備走人的樣子，一見到她，就能夠耐下心來陪著閒逛……」歎息，「手塚，你明明很在乎的，為什麼還不打算告訴她呢？」
手塚一頓。其實他的心情並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不過很早以前，就被敏銳的不二就注意到了。他一向不喜向他人訴述心事，只是……注視著嵐的粲然笑容，心裡一動難得的出言解釋，「空手道社的事情她才解開心結，需要一段時間來平復心情；對於我來說，現在是青學能否進入全國大賽的關鍵時刻，比賽後又有全國聯考。我想至少到了高中再告白比較好。」
「……」不二露出無奈的神色，「你忍耐力真好。不過，」微笑著搖了搖頭，頗有些感慨，「遠山也真是遲鈍得驚人。」
「……」手塚頓了頓，對此感觸很深，「的確。」
「國光，不二，你們快點過來啊」嵐在不遠處沖兩人興奮地揮手，手塚和不二加快速度來到她們身邊，嵐和景美饒有興趣地看著一個類似於投圈的遊戲--只要投出小球砸倒木牌，就能得到和木牌上面的號數對應的小獎品。因為並不是太難的遊戲，所以獎品也很便宜，多是一些例如鑰匙扣髮夾什麼的小女生喜歡的飾品。
「我也覺得挺不錯的……」正和景美說話的嵐瞧見手塚過來，連忙拉住手塚指著獎品換取處，興致勃勃地道，「國光你看，那個手機鏈是不是很好看？」
那是一個墨綠鏈子吊著小熊掛飾的手機鏈，精緻小巧。嵐從來都不喜歡佩戴這些小飾品，手塚略微不解，「……你想要？」
瞄見景美對手機鏈的興趣，嵐笑而不語，徑直上前去付錢，「大叔，我要兩個小球。」
「好咧！」瞧見有生意上門，老闆自然喜笑顏開，忙不迭地遞過去兩個塑膠球。
嵐把球在手裡掂了掂，自言自語道，「好像和網球差不多重……」抬起頭找尋手機鏈的號牌，「25號……找到了！」
號牌在左下方，並不刁專的位置，嵐捏了捏球心裡有了底，瞄準號牌一扔，沒想到力氣輕了，砸是砸中了，號牌晃了晃卻沒掉落下來，嵐惋惜，「差一點，可惜……」一支網球拍忽然遞到嵐的面前，「用這個試試。」
一球不中的時候，手塚就向旁邊賣運動用品的攤位借球拍去了。不二望著嵐興高采烈地接過拍子，試壓網線的熟練動作，「遠山會打網球？」這倒沒聽手塚說過。
「恩，」嵐揮了揮拍子，笑著解釋，「以前偶爾會和國光一起玩一下。不過也還是一年多沒碰了，不知道現在還行不行……」
小球被半拋在空中，隨著嵐乾淨俐落地一揮拍，小球迅即而準確地撞向了號牌，發出「砰」的一聲掉落在地上。嵐和景美頓時欣喜不已，「太好了！」
接過老闆遞過來的墨綠手機鏈，嵐順勢塞給詫異的景美，「我剛才就覺得這條手機鏈的顏色很配你的眼睛呢。」
「……謝謝」景美有些激動，這並不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禮物，也並不不貴重珍奇，只是，卻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一條代表著友情的手機鏈。
握緊鏈子，景美臉上漾起仿佛春雪初融一般清柔和暖的笑容，「我也想要試試這個遊戲。」
……白白浪費了四個小球後，連嵐也不由地拍著失望的景美的肩歎氣，「景美……你的準頭實在是有點差。」
整整四個球，連25號木牌的邊角都沒擦到。景美咬咬嘴唇，眼裡流露出不甘心的神色，「老闆，再來十個球！」
嵐撫額，她怎麼忘記了，當初那個攔下她執意要和她比賽的跡部景美是多麼固執堅持的一個人啊……
等到景美終於拿到手機鏈的時候，其餘三個人都齊齊松了口氣。景美把櫻色的鏈子送給嵐，嵐略微一怔隨即微笑著接過--剛開始還以為景美是從來沒有玩過這個遊戲所以興致勃勃，沒想到……
拿出手機，兩個人望著對方手機上款式一樣，顏色不同的手機鏈，相視一笑。
「有些晚了，回去吧。」手塚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出聲提醒道。
景美這才注意到完全被她忽視了的兩個男生，想到自己剛才固執地舉動，不由感到深深的歉意，白皙的面容浮起一抹赧意，「抱歉，我一時興起，耽誤大家時間了。」
「沒有關係，」不二一如既往的溫柔，只是笑容中卻多了點說不清楚的深意，「這樣的跡部桑看山去很有生氣呢。」
雖然不解男生說話的緣由，景美還是禮貌地道了謝。四人來到街市口，在景美的邀請下三人上了她家的車，被分別送回家。
「拜拜~」
與景美揮手告別，看著黑色的私家車隱入濃重的夜色中，嵐露出自己都未察覺到的依依不捨的眼神。
「今天玩得很開心？」聽到手塚明明是疑問句卻用肯定語氣說的話，嵐粲然一笑，重重點頭，「恩！我現在終於可以釋然地接受景美了，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
這就是女生之間的友情吧。進屋的時候嵐不由想到。很像和國光在一起的感覺呢，輕鬆自在，無拘無束……
心裡忽然湧上一絲遲疑，可是，卻有一些不同……到底是哪裡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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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大賽分組比賽抽籤結果揭曉，第一輪比賽青學就遇到上一年關東大賽准優勝的冰帝學院。
比賽當天晴空萬里無雲，而即將到來的比賽，是事關青學能否取得進入全國大賽的資格重要一戰。
瞧見旁邊頭綁「青學必勝」字樣的白帶，雖然不是正選依然不遺餘力的發揮餘熱，揮動青學社旗為大家加油打氣的桃城，嵐和青學眾人都被他誇張的舉動逗笑了起來。只是隨著比賽時間一分一秒的臨近，作為雙打缺一不可的大石卻始終沒來。等到接到大石的電話，桃城急忙跑去醫院，不久後便帶回大石因為救孕婦而右手受傷的消息，一同帶回來的，還有……
看見奔跑回來的桃城手上拽著的屬於大石的正選服，眾人了然，齊齊鼓舞道，「桃城，看你的了！」
於此同時，嵐注意到龍馬默默地離大家一段距離，想起出場表上龍馬是替補。龍崎教練的安排，只是業餘網球水準的嵐並沒有資格質疑—只是，這個驕傲的少年，從最初的比賽開始就是單打一，而今天竟然成為替補……嵐收回惋惜的目光，忽然想起，景美是冰帝學院的學生，聽她說過她哥哥是網球社的社長，這麼重要的比賽她一定會來的……念及於此，嵐望向不遠處的冰帝的看臺，果然在一片灰色的校服中找尋到了景美的身影。察覺到投注在身上的目光，景美抬頭，看見熟悉的笑容也不由微笑著點頭回應。儘管兩人分屬不同的陣營，彼此間也沒有一點生遠疏離的感覺。
不一會兒，比賽正式開始。事關取得進入全國大賽的資格—這一戰，交織著夢想的激情和汗水，黃色的小球挾著疾馳的風速，在網球場兩邊來回飛躍。場外喧嘩叫嚷聲隨著場內的比分一次次攀升而越加尖銳激昂。
嵐的聲音早在前面幾場激烈的比賽中就喊得嘶啞了，一瓶水忽然遞到面前，嵐訝異地抬頭一看，櫻乃微紅了臉，把水往前送了送，一臉關心地道，「學姐，你的聲音都啞了，喝點水會好一點兒。」
嵐要去網球社等手塚，因此和常去看網球社隊員訓練的櫻乃和朋香也漸漸熟悉起來。
「謝謝你」笑著道了謝，嵐喝著水，覺得櫻乃雖然害羞了些，但真是溫柔體貼的好孩子。
場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加油助威聲，倍受矚目的部長對決終於開始。望著已經進場的手塚，嵐雙手漸漸握緊，竟然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這一戰是手塚能否實現夢想的關鍵啊。
緊張的心情在與手塚的目光交匯，手塚微微頷首，堅定執著的眼神反映出他不惜一切必勝的信念！嵐漸漸安心下來，她該相信手塚的實力—絕佳的運動天賦和不懈的努力，眼前藍衣白褲的俊秀少年，是天生就該在紅土場上馳騁的人，他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就輸掉呢！
「勝者冰帝，勝者跡部！」
冰帝那邊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嵐回過神，這才注意到冰帝的社長—灰衣少年手執網球拍立于萬人矚目的球場中央，紫色的頭髮在明媚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熠熠生輝，手指自然地高舉過頭頂，全場瞬間寂靜，而他扣指的姿勢慵懶而華麗，猶如掌控一切君臨天下的神袛，「就是我」
「噗！」
眾人還為跡部張揚華麗的登場姿態而沉醉，清晰的噴水聲瞬間打斷了眾人遐思，回過神來全都不滿地望向聲源地—
青學看臺上，一個黑髮及腰的少女慌亂地捂住嘴連連咳嗽，白淨的臉皮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
……察覺到全場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嵐更是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早就知道景美的哥哥是冰帝網球社社長，然而根本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樣一個張揚得簡直可以說是囂張的人！
那時嵐剛好在喝水，兩人巨大的性格反差讓她震驚得直接就噴了出來……
跡部景吾微微眯了眼，只一眼，便看清大半張臉都羞得埋進手掌裡的少女是誰。因為向來冷淡寡言的景美居然拜託他找一個陌生人的資料，他當然見過她的照片。而這段時間景美也常常會微笑著說起兩人相處的趣事，孤寂的景美能夠逐漸開朗起來他這個哥哥自然是欣喜不已，不過……
「有意思」慵懶的語調響起，跡部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對面的手塚，同時敏銳地發現了手塚頓時變得犀利無比的眼神。
沒有人注意到，場地中，還沒有開始正式比賽，兩個部長之間已然彌漫了濃厚的硝煙味。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19 12:07
☆、對峙
「好厲害的後援團……可是，那個女生也好厲害啊！」一身紅衣運動服的卷髮少年睜大了眼觀望著青學那邊的看臺，少女此時已經放下手去擰緊瓶蓋，因此切原赤也得以看清女生的容貌。
原本依照他的性格無關緊要的人是不會記得的，不過那一頭並不多見的及腰黑髮以及姣好的容貌讓他眼前浮起一個跌倒在地的模糊身影，「啊，居然是她！」想起上次迷路跑到青學惹的禍，赤也頓時轉過臉做正經狀，無奈下意識發出的驚詫聲被身後的副部長聽到了，「赤也，你認識那個女生？」
要是被威嚴的副部長知道他闖得禍……赤也冷汗都嚇出來了，連忙打哈哈意圖混過去，「不，不認識……」
撒謊也撒得不利索。真田大手一揮，神色冷峻語氣不容辯駁，「看來你的訓練要增加了。」
赤也哀嚎，「不要啊……」
總之，跡部盛大隆重的登場儀式就這樣被搞砸了，場地上安靜的氣氛實在有些怪異，直到裁判吹響比賽開始的哨聲才開始恢復正常。
「學姐，你做的太好了！就是應該這樣，狠狠地打擊他們的士氣！」朋香崇拜地星星眼望著臉依然緋紅的嵐，本來就看不慣冰帝聲勢浩大的聲援團的做派，嵐拆了冰帝部長的台，朋香比誰都顯得興奮。
「……」嵐無言望天，之前的比賽兩校的火藥味就那麼重了，現在即使說她不是故意的估計也沒幾個人會相信，不過—捂著依然發燙的臉頰，嵐暗暗決定，別人無所謂，但一定要對景美解釋，她真的不是故意那樣對她哥的！
比賽開始，場內緊張激烈的氣氛讓嵐不由地站到了前面，和青學眾人一起關注著比賽，一同期待著手塚的勝利，然而就在此時，手塚竟然被跡部的回球打掉了拍子！其他人尚不在意這個細節，可是，瞥見旁邊不二擔憂的面色，嵐暗自心驚，讓向來從容自若的不二都露出這樣的表情，這是怎麼回事？
好在不久後，手塚就施展開了他的獨門技藝—手塚領域！
就在此時，嵐剛剛放下的心因為跡部的一句話而登時懸了起來！
「行啊，手塚，就憑那種手腕」
懶散不屑的話語讓在場的人頓時驚訝不已，大石急於出言辯駁，然而卻不小心說出了手塚手上真正的問題！
「抱歉，手塚確實最近手肘老是疼，但是卻和大家說不出口。為了進軍全國，不想讓大家擔心……」
倔尾疑惑，「但是部長的手肘為什麼會疼呢？」大石沉重地向眾人講述了發生在兩年前的往事……
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到大石身上，沒有人注意到一旁的嵐眼裡流露出的，一瞬忿恨轉而悲傷的表情……兩年前的場景仿佛又在眼前重演……
那一天她如往常一般社團活動結束後去網球社等手塚。回家的路上她不小心碰到手塚的左臂，手塚隱忍的表情頓時引起她的注意，在她的逼問下他才透露出下午訓練的時候所遇到的事。因為學長的嫉妒被對方用球拍擊打了手肘，後來甚至差點鬧到退社。因為他始終堅持只是輕傷而已，她也就沒有拖他去醫院仔細檢查……
「雖然當時有點疼，但那時認為沒有什麼。但是感到不適是去年秋天。總之，手塚的訓練量不適一般的大，一直積累導致肌肉疲勞，然後和那個舊傷一起發作疼了起來。」
眾人的心頓時糾緊了，「不過兩個月前醫生說是已經治癒了」大石最後的話才讓大家徹底放下心來，桃城長長地舒了口氣，「我就說嘛，既然部長已經上場了，怎麼可能還沒好？！」
「……他從來都沒有說過，」一直沉默的嵐忽然道，眾人看去，這才發現她的臉色蒼白，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近乎是苦笑的表情，「我在美國的時候也好，回來了也好，他一次都沒有提起過手傷……」
「遠山！」大石這才猛然想起手塚的囑咐，然而此時已經違背了手塚的意願，只得赧然道，「……手塚也是不想讓你擔心才不想告訴你的，你不要責怪他的隱瞞。」
嵐沒什麼笑意的笑了笑，仿佛自言自語似的，「我知道，我沒有責怪……我怎麼會責怪他呢？」
她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麼，終於還是搖搖頭退後幾步，不再出聲。青學眾人繼續注視著緊張激烈的比賽，唯獨嵐在眾人身後怔怔出神。青梅竹馬……果然不愧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啊，兩人真是如出一轍的倔強。他說她不願意依靠她，他難道不是一樣？他們兩個，會互相關心體貼，卻獨獨不會將悲傷苦楚述出—彼此都是持著以不想讓對方擔心的想法，然而這樣的想法，本身就是自私的吧！她終於能夠明白，每次她不想當著他的面哭泣都會拜託他離開時他的心情了。怨忿著自己的無能為力，連最起碼的，在他面對痛苦時給予安慰都做不到……
比賽仿佛拉鋸戰一樣變得持久，不二睜開眼睛，面色從未有過的嚴峻，「跡部是在故意拖長比賽時間。」
眾人大驚，大石回想起醫生的話，「雖然手塚的手肘已經治癒，但是對於他來說，持久戰使手腕遭受某些負面的影響的話，長時間的打球會毀了他的網球生涯。」
看著手塚繼續不急不躁的打球，大石猛然道捂住臉，聲音無力，「……手塚，他是打算接招了。」
嵐悚然，身體控制不住地開始顫抖起來，她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灰敗，嘴唇蒼白著抖出一個字，「不……」
然後，破滅的圓舞曲盛大登場。手塚手裡的球拍被毫不留情地打落在地，他重新拾起球拍，面色平靜仿佛浩瀚大海波瀾不驚，唯有眼神，是亙古不變的執著堅毅—這已然變成一場精神的較量。而在這場持久的比賽中，嵐的臉色仿佛失去了血色一樣也越來越蒼白，攥緊的手冰涼，因為用力而骨節泛青，而她絲毫未覺，她已沒有勇氣抬頭去觀看這一場比賽，只是死死地瞪著自己握緊的手，仿佛只要沒有親眼看見，這一場殘酷的比賽就不會繼續似的……
「啪」
球拍落在地方發出清脆的聲響，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手塚突然跪在地上，一手死死捂住肩膀！
「手塚！」
「部長！」
眾人慌亂地跳入場地，卻被他冷冷攔下，「回去，比賽還沒有結束！」他拾起球拍，站起來的瞬間隱去了痛苦的表情。
「部長！不要勉強啊！再這樣下去的話手臂真的會……」桃城再也忍不下去了，其他人也陸續地想要勸阻他。然而手塚依然堅定地回到場地。
「學姐！」桃城猛然想到嵐，連忙轉頭試圖讓嵐去說服手塚，「遠山學姐，你和部長是青梅竹馬，你勸的話……」
「桃城，」不二不贊同地搖頭攔住了桃城的呼喊，瞧見嵐似乎恍若未聞一般怔怔坐在椅子上，不二微微歎了口氣，冰藍色的眸子裡流露出一抹深深的遺憾和悵然，「誰都能對手塚說放棄，唯獨遠山不能。」
「為什麼？」桃城不解。
「因為當年，她也是這樣選擇的。」
「！」眾人驚詫。「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我似乎都還覺得歷歷在目……」不二回憶道，「大概是感觸太深的緣故。我們都知道遠山是以為受了傷所以再也不能練習空手道—然而卻只有去看了比賽的我和手塚，阿隆知道，遠山在決賽中，舊傷復發，她依然堅持帶傷比賽直至取得最後的勝利，所以傷勢才會惡化得那麼嚴重，以至於……當時的醫生說，這輩子她如果能夠行走自如都是奇跡。」
聽到這種事情都會做記錄的乾居然破天荒地執筆，卻沒有在筆記上寫下一個字，表情嚴肅地總結道，「也就是說，遠山的隊伍固然贏得比賽，她卻輸掉了整個運動生涯。」
眾人倒抽了口涼氣，不二點頭歎息，「手塚也是這樣選擇的。」
桃城怔住，「所以，看著部長面臨同樣的境況，學姐是沒有立場勸阻……不對啊，」桃城猛然反駁，「既然學姐知道勉強堅持的慘烈後果，那就更應該勸阻部長啊！畢竟，部長的夢想是成為職業的網球選手啊！」
「不單如此，」一個略微顫抖的聲音傳來，眾人望去，嵐終於敢把目光落在了比賽的手塚身上，臉色蒼白如紙，「他答應過前任部長，會為青學拿到全國冠軍的。他想帶領你們進全國大賽，這是他國中的最後一年了。」
嵐深深吸了口氣，試圖平復起伏洶湧的心緒，「我們是多麼相像啊……所以，我比任何人都瞭解，他的心情……無論如何，這不是一個人的比賽，而是……你們所有人的。所以，他絕對不會放棄！」
「請為他加油吧，」嵐站起來，蒼白的臉上慢慢綻放出微笑，堅定道，「比起勸阻，呐喊助威的話我想他會更高興的。」
「國光，答應過大和部長的話，不要忘記了！」
一聲竭盡全力的嘶啞呼喊從青學的看臺傳來，手塚回頭，黑髮的少女立在那裡，眼神執著而堅定。
她懂他……手塚聽見心底無聲的微笑，轉頭看著跡部握緊了手上的球拍，「不好意思，讓你等久了。」
☆、結果
漫長得仿佛沒有盡頭的決勝局。黃色的小球挾著風勢淩厲迅疾的在場地兩邊來回飛躍著，擊球聲鏗鏘有力，一聲聲仿佛重重擊打在嵐的心上，鈍痛無比。理智明白他的選擇，然而情感上，無論如何她都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他毀掉自己的網球生涯！嵐睜大了眼注視著比賽，嘴唇咬得死緊—她怕一鬆口，就會控制不住地呼喊出來：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她比誰都清楚他渴求勝利的決心，也比誰都清楚這樣的堅持所付出的代價！她曾經對他說，不要重蹈覆轍—誰知一語成讖！
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嵐依然固執地不肯閉眼：也許，這將是他最後的一場比賽了……她怎麼捨得不看完全程!
看臺上一片沉寂。所有人都為手塚的抉擇而震撼。無論是冰帝還是立海大網球社的社員，都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對手塚發自內心的敬佩—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為了一句承諾而放棄自己的職業夢想的。
「砰」
隨著最後一球的落地，這一場曠日持久的殘酷比賽終於宣告結束。全場刹時掌聲雷動。所有人都不禁為手塚松了一口氣，不由在心裡衷心祈禱著，希望現在還不晚，還沒有毀掉他的手臂……
掌聲圍繞中的手塚恍若未聞，站在球場上閉著雙眼，仰頭傾聽著自己的心跳，表情坦然而滿足。
過了片刻，手塚睜開眼，左肩的痛楚被他斂盡平靜的面容下，沒有人看到深深的疲憊。手塚才走回休息區，就被青學一大幫人激動的團團圍住，「部長！你的肩膀還好吧」
「手塚，快去醫院看看！」
……
儘管他輸了這場比賽，所有人卻只是擔憂著他的傷勢。圍在身邊的絮絮叨叨的說話聲疲憊的手塚聽得並不真切，但是他們的關懷都深切感受到了。不過……他往前疾走幾步走出包圍圈，內心浮起一絲無人知曉的急切—
明媚的陽光照耀在嵐身上，將她整個人染成了明亮的金黃色，她正望過來，視線交匯的瞬間，有如四月正陽的溫暖笑容漸漸綻放開來，然而卻有一行清淚毫無預兆的從她蒼白如紙的臉上緩緩滑落……
「真是場精彩的比賽呐，國光。」
手塚心口一悸，下一秒，他猛然跨前一步，仿佛再也抑制不住似地，狠狠地按住她的頭將她抵在胸口！
全場倒抽了一口涼氣！眾目睽睽之下，青學的部長手塚國光居然將一個女生緊緊攬住？！這實在是太大膽了吧！
眾人驚異地開始議論起來。而冰帝這邊，雖然贏得了這場比賽，卻因為跡部陰沉的面色而沒有一點喜悅的氣氛。景美站起身，擔憂地望著不遠處嵐靠住手塚，然後手塚把外套披在她頭上扶她坐下，不住顫抖的肩膀反映出主人的失態，景美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安慰。
「景美，那個女生就是你最近新交的好朋友？」優雅中不經意透出性感，獨特的關西腔忽然在身邊響起，景美點點頭，「是的。她這樣……我很擔心。」作為全日本最大醫院東京醫院的接班人，忍足侑士和跡部景吾很早就是信任至深的夥伴了，景美進入冰帝后因為跡部景吾的原因自然地和他的朋友認識起來，其中和忍足關係最為親近。
忍足抬了抬沒有度數的眼鏡，深邃的眸子透出一抹洞悉明察的光，「你想過去？她是為他而哭的，此時需要的安慰已經在她身邊了。」
景美默然，明白了忍足的言下之意。
另一邊，其實在嵐笑著對手塚說話的時候，她並沒有注意到什麼時候眼淚居然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靠在手塚的胸口，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所有的不甘怨忿都化作了疼惜，心裡的防線有如決堤，十五年來所有隱忍的淚水都在此刻洶湧傾瀉而出，一件衣服兜頭披下將她罩在其中，嵐哭得意識昏沉，唯一的知覺就是雙手緊緊抓住蓋在頭上的衣服，仿佛這樣做便能把自己關在隔絕的空間才能肆意的哭泣，背後有一隻手一直溫柔地輕拍著她的背脊，耳邊斷斷續續傳來低沉柔和的勸慰聲，「我沒事。」
龍馬已經開始比賽了，嵐翻滾的心緒才漸漸平靜下來，驀然發覺自己正坐在看臺上，因為一直埋首在膝蓋上的關係，裙子被打濕了一大片。
一張紙巾忽然遞到面前，嵐抬手，手塚看著她，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深沉。接過紙巾拭著眼淚，忽然察覺到周圍的人投注在自己身上奇怪的目光，想到之前在眾人面前上眼的一幕，不由臉上升騰起熱度，赧然地低下頭，「雖然說了以後哭的話一定要找你借肩膀的……不過沒想到是在這麼多人面前，真是太丟臉了。」
「……衣服遮住了臉的，還好。」
嵐嘴角微抽，這真的是安慰嗎部長大人！
她悶悶地應道，「……嗯，勉強算作安慰好了。」拉下披在身上的手塚的正選服遞過去，關切囑咐，「把外套穿上，小心著涼。」
「不要緊」察覺到嵐黯然的目光，手塚頓了頓，右手緊了緊衣服，左手試圖抬起來然而從肩膀，手肘，再到手腕的刺骨的疼讓他動彈不得，手塚不由蹙眉，嵐敏銳地察覺到手塚的表情，「……左臂動不了？」立刻便知道了緣由。
心裡頓時仿佛針尖紮了一般生疼，明明已經紅腫的眼睛又是一陣澀然，嵐眨了眨眼睛忍住，「我幫你。」
拿過外套打開，手塚順從地站了起來，嵐站在他面前幫他套上衣服。穿右袖的時候還好，到了左手，因為手塚整個左手臂痛得連抬起來都做不到，嵐把衣服披在他的肩膀上，小心扶住他的左手，一邊慢慢幫他曲臂一邊悄悄瞅著手塚的臉色。
「……嵐，我沒事。」手塚目光柔和，對動作小心翼翼生怕會弄痛他的嵐溫言安撫道。
「……這樣了還說沒事？」嵐咬住嘴唇，心裡驀地湧上一股複雜的情緒—又氣又憐，氣手塚的固執更氣自己眼睜睜看著卻無能勸阻，憐惜明明痛得臉色都青了他卻還在安慰她，「我知道現在無論如何你都不肯離開……那麼，等比賽結束後立刻就去醫院！」
背負著所有人期望、背負著部長有可能會斷送的職業前途，龍馬握緊球拍，站在了球場上。他的神情比往日略微不同，眼神無比堅定犀利，默不作聲地立在那裡，小小的個子卻似乎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這場最後的決賽，讓在場所有人不禁屏息以待。
幸好，龍馬戰勝了對手，青學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直到這個時候，一直關注著戰況的手塚才站起來，向大石囑咐了之後的事，在嵐的陪同下前往醫院就診。
診斷室外面，手塚預料到接下來可能有的結果，看著嵐，「我自己進去就好。」
「不，」嵐搖頭，語氣是少有的堅決，「這次我一定要和你一起面對，」頓了頓，定定望著他，「國光，今天看你比賽，我忽然發現，如果能夠回到當初讓我再一次選擇，我依然會繼續比賽，我現在一點也不後悔當初的抉擇—所以無論結果怎樣，你也不要後悔，無需後悔。」
手塚頷首，「嗯。」他不會後悔，因為這是他的選擇。就如同當初她做的抉擇。
……
「肌肉嚴重勞損，必須儘快開始修養，否則你的運動生涯就只能在這裡結束了……」醫生嚴肅地看著x光片，諄諄告誡。手塚瞥見嵐眼底的痛色，抬手握住嵐輕顫的手，嵐原本正在默默記下醫生關於修養的叮囑，感到手上傳來的微涼的溫度，用力回握。
回去的公車上人很少，兩人坐在後排的位置。公車平緩的行駛著，嵐忽然瞄見身旁手塚用手按住眉心，微微闔上眼，眉梢眼角是清晰可辨的倦意。
「國光……你讓我試著可以依靠你，」嵐望著聞言側目與她對視的手塚，眼裡含著一絲讓人無法拒絕的懇求之色，「國光也試著依靠我，好不好？」
「好」手塚二話不說點頭同意。
意料之外俐落爽快的回答反倒讓嵐微微詫異，明白過來彼此都願意試著改善相處方式後，心裡欣喜不已。隨即坐直身體輕拍右肩，眼裡流轉一抹狡黠的光芒，「那就不要大意地靠吧！」
「……」
那一刻，手塚眼底有著毫不掩飾的溫柔之色，微垂下眼，他慢慢把頭側靠在她肩膀上，清瘦的肩膀支撐著他的身體，仿佛也支撐起了他的意志和信念。忽然之間，壓抑在心底厚重的倦累之感在悄然無聲中消散。縈繞在鼻翼間的淡淡清香味讓他不由鬆開一直緊蹙的眉，安心閉上眼小憩。
安靜的公車上，嵐低頭，靠著右肩的手塚仿佛沉沉睡去一般，清俊的面容因為嘴角微揚而少了幾許冷漠，多了些親近……
微微揚起嘴角，嵐目光柔和地注視著手塚的睡顏，未曾察覺到自己眼底深切的眷念。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意欲撫上他棱角分明的臉，在即將觸碰到皮膚時嵐猛然醒悟過來，伸出的手仿佛被燙了一般猛地縮了回去，心口「突突」跳的很快，在安靜的環境裡跳動聲仿佛清晰地撞擊著耳膜。
捂住發燙的臉頰，嵐茫然，「咦，我這是怎麼了……？」
☆、分離
爺爺去釣魚了，手塚伯父和彩萊阿姨都還沒回家，因此家裡空無一人，手塚上樓拿了換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澡，嵐回到房間，怔怔地坐在自己的床上，依然沒從剛才莫名其妙的舉動中回過神來。
「篤篤」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將嵐驚醒，「國光？」
打開門，門口立著剛洗完澡的手塚。運動短褲已經換成了黑色長褲，因為左手不便的緣故，只得拿著衣服來找她幫忙。
嵐連忙接過他手裡的紫色襯衣，幫他穿好，扣扣子的時候，一滴水從剛洗過的，還帶著清爽氣息的頭髮上滑下，正好落在他的脖頸，然後晶瑩的水珠沿著光滑的皮膚滾落一直來到矯健的胸口，看上去竟然分外的……
魅惑？腦海裡忽然浮現出這兩個字的嵐被嚇了一跳，驚覺自己竟然愣愣舉著手對著他胸口發呆，臉上瞬間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為了避開手塚探究的視線嵐連忙把頭盡可能地埋的很低，兩手忙不迭地扣上扣子，誰知道在最後一顆時手一滑，沒能扣進去，嵐更是心慌，急急地再試，結果越急越沒辦法扣進去，額上都開始滲出汗來。
「不要急。」手塚看得出，但不解她為何突然慌亂起來。
等到終於扣好的時候，兩個人都松了口氣。「醫生開的藥記得按時吃，還有貼的膏藥，如果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儘管來找我。我先回房了。」
「砰」
關上房門，嵐立刻渾身癱軟似地跌坐在地，捧著發燙的臉頰，喃喃自語，「不就是扣個扣子嘛，我為什麼要臉紅？真是奇怪……」 搖頭甩掉各種莫名其妙的念頭，拍拍臉鎮定下來，「恩，沒什麼大不了的，是我想多了。」
第二天正好是週末，青學網球社不用訓練，而手塚在家修養。手機響起，修長的手指按住接聽鍵，「手塚？桃城和橘的妹妹約會，越前也在……」手塚不耐地正要按掉，嵐正巧端著早點推門進來，隨口問道，「大清早的，是誰打的啊？」
「……是遠山嗎？對了，聽桃城說過，她好像認識橘的妹妹……」
電話裡傳來乾沉穩的聲音，嵐遲疑地眨眨眼，「橘的妹妹……小杏？」
嵐接過手塚遞過來的電話，「乾，你說小杏怎麼了？」嵐還記得街頭球場上認識的那個性格開朗的可愛女孩。
乾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嵐頓時驚訝不已，「桃城和小杏約會？龍馬也在？他們三個人怎麼……什麼？！三個人的約會？這是怎麼回事？你也疑惑不解，所以正在跟蹤？恩恩，我也覺得，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好，我等著你的後續報導哦。」電話掛斷，嵐忍俊不禁，「三個人的約會，聽起來很有意思呢……小杏的對象還是桃城和龍馬，」一想到是開朗直爽的小杏提出來的約會，嵐佯作埋怨，「讓女生主動提出來，他們也真夠差勁的。」
手塚聽來也不會有興趣，嵐倒是頗有興致期待知道後續發展，於是一直隨身帶著手塚的手機。
剛洗好餐具，手機就響了起來，「他們已經去了網球場，好像是想用網球一決勝負。」
「網球啊？的確比較適合他們。」嵐一邊接著電話一邊向院子裡的小池塘走去，看手塚已經蹲著準備喂魚了連忙疾走過去，「恩恩，菊丸和隆也在？啊，大石居然都來了……」
「遠山？」電話裡傳來另一個帶著擔憂的聲音，「手塚好些了嗎？」
「……」嵐瞄了一眼手塚，見手塚沒說什麼便道，「恩，好些了。」
「那就好，」似乎放下心來，電話重新回到乾的手裡，「我通知了海棠，但他現在還沒來」
「你們直接上前去看就知道情況是怎麼回事了嘛，」嵐一邊拿著電話，一邊攤開手接手塚遞過來的魚食，「剛才不二接電話時說，是四人約會？……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呵。」
放著魚食的手才放進清澈的水裡，幾尾金魚就爭先恐後地遊了過來爭搶，嵐一心兩用，一邊講電話一邊逗魚，自然沒有留意到，因為蹲在池邊的關係，長長的頭髮從肩膀上滑落到身前，發梢都被水沾濕了。
春日的晨曦，明媚的陽光灑落在黑髮的嵐與金棕色髮絲的手塚身上，手塚側頭凝視身邊輕言淺笑的嵐，舉手為她將打濕的頭髮挽到耳後。嵐抬眸，回以粲然一笑。
手塚彩萊站在走廊，很清楚地看見院子裡的情景。明明並不是特別親密的動作，然而兩人間融洽溫馨的氣氛根本不能為外人所插足。天底下沒有哪個母親不懂自己的孩子，彩萊也是真心希望和嵐能夠真正成為家人，只是……
「我一直有打電話給嵐，她最近似乎也不那麼冷淡了，有的時候還會主動問起喬的近況……我想，也許要不了多久，等嵐能完全接受喬時，她也應該願意回美國來了。」
昨晚與涼子的通話忽然迴響在耳邊。嵐遲鈍，而手塚太過內斂……彩萊無聲的歎了口氣，暗自期望兩人千萬不要錯過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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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德國？」
聽到手塚的決定後，嵐又驚又喜，「如果可以治癒手傷的話那就太好了！」忽然想起什麼原本欣喜的神色一下變得悵然，「……原本說好要一起上青學的，結果我在美國呆了一年多才回到日本，一起上學沒多久你又要去德國……」 不由自嘲地一笑，「還真是聚少離多！」
說出了口才發覺這話怎麼有點奇怪，嵐頓時有些不自在。其實以前這樣的玩笑話說了不知多少也從未再意過，然而最近忽然奇怪地變得敏感起來……
「……因為是長期，所以還不清楚要去多久，」手塚慎重道，「網球社就只好拜託大石了。」
說到正事，嵐立刻把那點彆扭放下了，點頭鄭重道，「大石他們絕對會進入全國大賽的！所以你不用擔心，一定要在德國好好養傷—不過也不能太心急，養傷的這種事不能急的……」
絮絮叨叨的囑咐個不停，手塚偶爾點頭表示自己有認真聽在聽，無框眼鏡下的橘色眸子漾起柔和的笑意。
因為手塚的傷越早治療效果越好，因此沒過幾天手塚就要啟程去德國了—之所以會那麼快，還是多虧了跡部景吾。平心而論，嵐不是不怨忿跡部與手塚對戰時的延長策略，然而她更清楚比賽本身就是殘酷的，怨不得別人；而在知道跡部主動為手塚聯繫德國的醫院，並幫他在幾天內就辦理好護照，如果說之前還對跡部有什麼不滿的話，此時也都煙消雲散了。
景美拿來手塚的護照和機票的時候，說得很清楚，跡部景吾這樣幫助手塚，只是對真正的對手的尊重和敬佩—「他期待著，不久後能和手塚再一決勝負。」
手塚坦然接受跡部的好意。於是，在人流熙來攘往的繁忙機場，一場分別即將來臨。
因為不是週末，所以青學眾人還要上課沒辦法來送機，就委託了副部長大石。至於嵐，自然是請假也要來的。
收好了青學等人拜託大石帶來的禮物，思索了一遍網球社的事已經全部交代清楚了，手塚點點頭，「網球社就交給你了。」
「是！」
大石暗自握緊了拳頭，發誓絕不辜負手塚的囑託。
手塚看向一直默默不語的嵐，昨天嵐幫他收拾行禮的時候就叮囑了出國必要的注意事項，她的關切擔憂他清楚地看在眼裡，「嵐，如果遇到麻煩，可以去找大石他們。」
「手塚你放心，嵐也是我們的朋友，有事的話我們一定會幫忙的。」大石連忙承諾道。
「我會有什麼麻煩呐，」嵐扯了扯嘴角，勉強一笑，「倒是你走了，留下一群問題兒童，大石可要頭痛了。」
「對了，」嵐忽然低頭從小提包裡拿出一副嶄新的護腕，「我已經想不出什麼新意的禮物了，還是這個最實際。」
手塚接過鄭重地放進外衣口袋，「我走了。」
嵐心情低落，看著光潔的大理石地板沒應聲，手塚深深看了一眼她後轉身提步，身後忽然傳來短促的呼喚，手塚回頭，恰好撞進若琉璃一般澄澈純淨的雙瞳，含著連主人都未曾察覺的濃厚眷戀不舍，「國光，要早點回來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19 12:07
☆、借宿
手塚去德國後，嵐的生活比起往常也沒有什麼不同。除了上學放學都是自己一個人，做事的途中偶爾會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旁邊，發現身旁空無一人時才悵然想起手塚已經去了德國。
她在美國的時候兩人也是分開的狀態，可是比起那個時候，這次的分離似乎多了點什麼，比之前更加的想念。
是的，想念，其實現在距手塚離開日本也才不到兩個星期而已。
嵐放下手中抓了很久卻一個字都還沒寫的筆，一股衝動讓她忽然拿起一直擱置在書桌上的手機，【教練決定下周帶著他們去輕井澤合宿，大石有邀請我一起去，只是因為之前答應了景美的邀約，也只好推辭了。不過景美也是帶我去那裡玩，說不定可以碰巧遇到大石他們^ ^】
按下「發送」鍵，嵐猛然想起這個時候相差九個小時的時差的德國是正午一點的時候，這個時間正好是手塚午休時間！嵐心裡頓時忐忑起來，暗暗祈禱他關了手機沒有被她的短信鬧醒！
盯著手機好一會兒依然毫無動靜。嵐松了口氣……應該是沒有打擾到他。心裡湧起一絲說不出的惆悵，嵐頹然把手機扔在一邊，抓起筆準備做還是空白一片的作業。
「嗡嗡」
手機突然震動嚇了嵐一跳，連忙一把抓過。
【玩得開心，注意安全】
……一貫的言簡意賅，卻一如既往地讓人感到被關心著的溫暖，之前莫名其妙的悵惘化作滿心歡喜，忽然想起這下是徹底將他吵醒了，不禁歉疚，【打擾你午休了，抱歉！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XD】
之後手機便再無動靜。明明知道話說完之後手塚就不會繼續回復，心裡卻有一絲說不清的因祈盼落空而失落的情緒……嵐長出一口氣仿佛這樣就能將那些未知的情緒一併地吹散一般，低頭盯著依然空白一片的作業本，自信堅定的笑容重新回到臉上，手握緊了筆鼓勵自己，「遠山嵐！不要大意地趕作業吧！」
此時不過是初夏，一幢幢優雅別致的別墅在青綠濃密的樹木間若隱若現，迎面而來夾雜著叢林氣息的風依然舒爽清涼。避暑勝地的輕井澤，遠離都市的喧囂繁雜，讓人原本浮躁的心都能漸漸沉靜下來。
國光一定會很喜歡這裡，要是他也能一起來就好了……
坐在跡部家的豪華而貴氣的車裡，嵐一手支頷，凝望著從車兩旁掠過的青翠茂盛的樹木。離山頂那座高大精緻的別墅越來越近，車窗映照著少女清晰的容顏，原本初來的欣喜神色也漸漸散去，最後化作了眼底的一絲悵然和思念。
車子在別墅前穩穩停下，有侍者上前來為嵐開門，嵐下了車站定，只是略略看上幾眼別墅的外觀，便已知內部是如何的氣派豪華。鐵門大開，有侍者引領著嵐走進屋內，一個白衣藍裙的身影便映入眼簾。
「景美！」
「嵐，你來了。」景美原本正坐在沙發上看書，一聽見嵐的聲音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臉上是雖淡卻暖的微笑。
嵐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好久不見！」這段時間景美為了準備參加空手道比賽而加緊訓練，因此這一個多月兩個人都沒有見過一面，比起之前每週景美都來找她，這次實在算是相隔許久了。
「恩。我們一起去偏廳吃午飯吧。」景美挽住嵐的手，兩人便一路說笑著向餐廳走去。
「景美，這麼大的別墅，只有我們住嗎？」沿途而來，欣賞著室內奢華精緻的裝飾，嵐隨口問道，不經意間瞥見景美猶豫的神色，「怎麼了？」
「……之前的確是打算只有我們兩人的，可是……」景美神情浮現一絲為難，「哥哥臨時決定帶著網球社到這裡來集訓。而你好不容易才答應來玩，我不想錯過。」
……景美的哥哥……嵐頓時有一股涼意從脊背躥起，駐足停在走廊盡頭，「所以？」
「遠山嵐？」
華麗慵懶的語調仿佛跨越空間，明明遙遠的聲音卻仿佛近在咫尺，響在耳邊。嵐驚訝抬眸，一雙傲氣而犀利的深綠眸子便隔著鋪上潔白桌布的長桌直直撞進眼裡，一時間，兩旁冰帝網球社社員們驚詫的神色都已經從眼裡隱去，唯有坐於盡頭首座位置的紫發少年優雅抬手，修長的手指撫上眼角的淚痣，清晨的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窗中穿透而出，澄澈明朗的光芒映照著淚痣耀眼，仿佛閃爍魅惑的亮澤。
這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擁有，而是獨屬於貴族的高雅氣質。然而雖同為跡部家族的人，景美生性冷淡，因此舉手投足不經意間自有清冷月華流露；而面前的少年，仰起的精緻臉龐仿佛穿透月華而出的驕陽，耀眼張揚得仿佛只是遠遠注視著，也會被熾熱光芒灼傷了眼。
一刹那，竟連嵐也覺得眼睛有些生疼了。
「啊！我想起來了！」最先反映過來的是紅發妹妹頭的向日嶽人，站起來一手指著嵐，一驚一乍地叫道，「你就是那個故意在部長上場時噴水的青學女生！」
頓時所有的目光都聚在嵐的身上，那目光幾乎都不怎麼友好。
景美臉色一冷，「嵐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怎麼有那麼巧的事？偏偏是部長上場的時候……」向日猶自不平，其他人也面有不忿，眾人中唯獨忍足一副悠閒的樣子，優雅地舉起高腳杯喝了一口杯中美酒，眼角的餘光掃過首座上微眯了眼注視著少女的跡部，饒有興味。
嵐攔住還欲替她辯解的景美，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深深鞠了一躬，「當日的舉動實在是無心之失，如果給你們帶來困擾的話，我很抱歉。」
原本有些吵鬧的餐廳一下子靜默了。向日摸了摸鼻子，原本不關他的事，只是覺得嵐輕視了他所敬仰的部長因此刻意挑釁，這下嵐誠懇地道了歉，他自然不會再去計較。
「這點小事本大爺怎麼可能會認為是困擾？」慵懶華麗的語調響起，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呐，kabaji？」
「wu si！」左上位長相粗狂的男子立刻擲地有聲的回答。
「嵐是我請來的客人，」景美冷冷道，拉著嵐的袖子轉身就走，嵐沖眾人微微一笑，略微頷首，「那麼各位，失禮了。」隨即跟著景美去了偏廳。
一走出眾人的視線，景美忽然停下腳步，回身握住嵐的手，眼裡滿是歉意，「對不起，我以為已經過去了……我沒想到他們會那麼在乎那件事。」
「沒關係，」安撫地緊了緊兩人相握的手，嵐粲然一笑，「儘管我是無心的，不過道歉也無可厚非。你不要放在心上。」
餐具碰撞發出的聲音重新在正廳響起來。向日默默用叉子戳著餐盤，現在想來，人家一個女生又不是故意的，自己還咄咄逼人，好像是有點過分哎……
午飯後是午休時間，向日依然陷在自我指責中不可自拔喃喃自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眾人也散去。一時間，整個空闊的餐廳只剩下忍足和跡部二人。
吃飽喝足的忍足抬了抬沒有度數的眼鏡，關西腔一如以往的優雅，「跡部，景美她們出去後你就一直這個姿勢，你在沉思什麼？」
沉思什麼？
跡部放下被他舉起好久依然沒有抿一口美酒的高腳杯，忽然問，「忍足，你還記得他們第一次到這裡的反應嗎？」
跡部家族積累幾世的財富，從室內奢華的裝飾便可見一斑。除了忍足是東京醫院的繼承人，家世富足，其餘冰帝網球社的正選們家庭條件都很普通，當初來到別墅時即使最鎮定冷靜，天天叫著「以下克上」的日吉若也驚豔非常。然而……
「看見富麗堂皇的裝飾也好，牆壁上掛著的絕世珍品也好，她似乎只是用欣賞的目光流覽著一切，眼睛裡沒有一絲歆羨和失落；道歉的時候也是不卑不亢，即使身處被敵視的環境依然能平靜淡然，」忍足修長的食指在桌子上輕叩發出聲聲脆響，抬眼笑看了跡部一眼，「景美挑朋友的眼光還不錯。」
跡部微挑眉，只是一個微小的動作卻將主人的傲然之色表現得淋漓盡致，「當然—她可是我跡部景吾的妹妹。」
☆、羡慕
來到這裡快十天了，嵐的生活非常規律。清早，冰帝網球社的那些人就開始起來晨練，景美也會起來跟著跑步，而嵐雖然不用早起，但向來沒有睡懶覺的習慣，於是便做做早晨，看著書，等到景美回來，和冰帝的人一起用過早飯，就會和景美來到別墅裡專門修建的空手道室，陪她訓練。
這個房間是按照標準的空手道訓練館修建的，裡面設施齊全，牆壁上還掛著一個大大的液晶電視，旁邊是好幾個書架，上面擺滿了空手道比賽的錄影，方便主人隨時觀看。
初來的時候，令嵐最驚訝的就是這些錄影了，至於國際國內的重要賽事就不用說了，連極真流內部練習比賽都有，甚至……
「咦？」景美去內室換衣服，而嵐興致盎然地流覽著那幾架子帶子，卻不經意地留意到有半個架子上都是外殼貼著寫著「tya」三個字母的錄影帶，外殼一塵不染出口卻有磨損的痕跡，看得出是時常取出來看所致，而貼紙的邊角發黃卷起，也顯示出年代久遠，不是最近的影帶。
嵐好奇地抽出一盒來，正巧景美出來，便指著盒子笑問道，「這是誰的？竟然有那麼多……」
景美看見盒子上的黑色標記，腳步一頓，臉上出現一瞬的恍惚，往事在眼前一一浮現……
年少時體弱多病的自己，靠在床上看著電視裡那笑容明朗燦若驕陽的女孩，聽到她堅定而擲地有聲的話語：只要努力，一定可以的！於是整個世界豁然開朗……
想要有一天以勢均力敵的對手身份出現在她面前，想要告訴她，你看，我跡部景美做到了！
可是，再過不久，自己就要參加國中組別的複賽了，可以說以她如今的身手，離冠軍的獎盃也不過咫尺之遙，然而對方卻……
目光落在幾步遠外的少女身上，因為遲遲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嵐微微偏頭略帶疑惑地看著她，清晨的陽光從掩了一半的拉門照進來，將她整個人沐浴在光暈中，更顯出她勻稱的身材和修長的手足。
然而她的目光卻是溫潤平和的，嘴角上翹帶著微微笑意。再沒有之前一提到空手道，眼神就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傷痛的神色。
她想起，不久前，她對她一臉釋然地說過的話，人一生中如果有一件值得為之付出一切的事，並且自己也真的全力以赴了的話，那麼人生也就沒有任何遺憾了。
現在看來，她是真的放下了吧。
而自己自幼時開始那從未改變過的執念，其實……也用另一種方式實現了。
不是想要成為與她勢均力敵的對手，而是……與她並肩戰鬥的夥伴。
你的夢想，我們一起實現。
景美望著對面的人，靜靜微笑起來，「我的腳背式迴旋踢做的不太好，幫我看看吧。」
「好啊，」嵐也沒有在意之前的話題，把盒子放回架子上，興致勃勃地招呼她，「來來，我看看—上次就發現你做這個動作時抬腳的角度似乎有點奇怪……」
偌大的訓練室裡，唯有兩個少女。一人拖著腮盤膝而坐認真注視面前另一個做著空手道動作的少女，時不時地指導幾句，而練習的少女也一絲不苟地認真做著，時而用目光詢問她怎麼樣……兩個人臉上都帶著輕快的笑容。沒有人注意到半開的日式推拉門外，有兩個佇立良久的身影。
跡部凝視著屋內，修長的手指撫上眼角的淚痣，嘴角噙著一抹慵懶的笑，眼神卻比往日少了幾分張揚，多了些深沉。
雖然沒有看到遠山嵐拿著的錄影帶上的標記，從景美的遲疑他也能肯定，那半個架子的帶子一定都是遠山她本人的比賽錄影帶。
他之所以知道，還是因為當初景美自從決定練習空手道之後，特意拜託他找來遠山嵐之前的比賽錄影帶，由於妹妹的熱衷和崇拜，他才開始關注這個叫遠山嵐的女孩。
看的她的第一部帶子，是她獲得東京小學組複賽資格的那一場。第一眼看去，不過是個不怎麼華麗的平民女孩，天賦一般，出手中規中矩，看不出讓能夠讓景美崇敬的地方。然而一路看下去，直到最後她站上領獎臺，高舉獎盃笑容有若正午陽光一般耀眼到令人眩目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勤奮而努力，堅定而自信，她也許不是最優秀的，卻一定是最努力的。景美從她身上能夠看到希望的存在，於是才會不顧身體虛弱，固執地要求學習空手道；而他……
從練習室收回凝視的目光，跡部拉了拉搭在脖子上的毛巾，率先提步，漫不經心地招呼，「忍足，走了。」
忍足抬了抬金絲邊沒有度數的裝飾眼鏡，跟上前面紫色頭髮的張揚少年，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跡部……」兩人早餐後換了衣服準備去球場練習，路過空手道室卻不經意地聽到裡面兩人的對話。
景美和遠山的事，和跡部以及景美從小一起長大的他自然知道，當年遠山在美國的情況也是他透露的—他的一個表哥正好在遠山康復的療養所工作，打聽這些事很容易。
他還記得當初告訴景美，遠山再也不能練習空手道的時候，景美的不可置信和絕望，甚至連跡部都有一瞬的動容。而現在……景美和遠山兩人成為朋友，還相處的那麼愉快，真是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望著前面耀眼的紫發，知道對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仿佛自言自語般，低聲輕笑，華麗的關西腔一如以往的優雅而磁性，「忽然覺得，有點羡慕呢……」
那人頓住腳步，不知是不屑還是不贊同地發出一聲鼻音，「嗯哼。」
忍足便不再多言，只是一直保持著饒有趣味的笑容。
身為大家族繼承人的他們從出生起今後的人生就已經被決定好了，就算再怎麼熱愛網球，也不可能像遠山一樣無所顧忌地去做自己喜歡的職業，所以會羡慕她，也會為她再不能練習空手道而感到遺憾……
「忍足，今年的全國冠軍，一定是我們的。」
帶著幾分慵懶語氣的話語卻透露出主人無比的堅定和自信，忍足抬了抬眼鏡，遮擋住眼裡那抹奪目的光芒，「是呢。」
因為，這是他們能夠緊握球拍，奔跑在賽場上的最後的一年。所以，就像遠山那時候一樣不要讓自己留有任何遺憾，把握住最後的機會全力以赴吧！
對於嵐來說，同住一個屋簷下，大家也都是同齡人，沒幾天，也漸漸熟悉起來。有著華麗關西腔的忍足侑士溫文爾雅，但嵐就是沒來由的覺得忍足微笑的感覺特別像不二，主要是某次路過回廊時不經意地聽到向日嶽人在問忍足，「侑士~游泳池在哪裡啊？」
一道溫雅的關西腔響起，「上樓後左轉，接著直走到盡頭，再向右走，走下樓梯就到了。」
向日嶽人歡快地道了謝，急衝衝地上樓了。這座別墅真的很大，說是可以玩捉迷藏也不為過。
不過……總覺得……游泳池不是在二樓露天陽臺上嗎？怎麼還要下樓？嵐忍不住在腦海裡把剛才忍足指的路走了一遍後，頓時無語。
此時忍足帶著微笑轉身，兩人目光一遇，忍足笑著和她打了招呼，「下午好，遠山，你也要去游泳池嗎？」
嵐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傳來一聲疑惑的輕呼，「咦？」轉身，身後站著正摸著腦袋一臉迷惑的向日嶽人，「遠山，你也在啊……侑士！你動作好快啊!居然在我前面到了，不過—」他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我沒有看到泳池啊~」
忍足輕歎了口氣，「嶽人，你又走錯了。我說了上樓後右轉的，你是不是記成左轉了？」
「不可能啊！」向日嶽人急了，「我明明記得是左轉！左、直，右，下，」想了一遍剛才的路線，他自己也不確定了，遲疑道，「可能是走錯了吧？」
「上樓右轉，然後直走，左轉，下樓梯，這次不要再錯了。」忍足耐心地說了一遍，然後嵐就同情地目送日向嶽人一臉感激地繼續爬樓去了—可以預見的是，幾分鐘以後他又會回到這裡。
忍足扶了扶眼睛，看向嵐，溫雅笑道，「遠山，你要去哪裡？這裡我很熟，我給你指路吧。」
「……謝謝，不用了，」嵐忍住笑，「不過向日他真的……？」方向感差到這樣，真是令人意外。
「書上有說，多鍛煉有助於路癡改善方向感，」忍足道，然而那笑容怎麼看都像一隻狡黠的狐狸，「我很有隊友愛的。」
一瞬間，腦海中不二的笑臉和忍足的臉詭異地重合到了一起……
嵐知趣道，「那麼，不打擾你了。」拐過牆角，沒走幾步，身後傳來向日嶽人崩潰的聲音，「侑士~，我怎麼又回到這裡了！！不對，侑士！是你耍我吧！！」
「你又走錯了。」
「這次絕對沒有！！」
「沒走錯？那你再說說路線是怎樣的？」
「右直左……？」
「果然，你又走反了。」
……嵐捂住嘴才沒讓自己噴笑出來，對紅發妹妹頭的向日嶽人除了剛見面的那次外，還是這個路癡的形象讓人印象深刻。不過，她更驚訝的是，沒想到看上去成熟優雅的忍足也會喜歡捉弄別人—話說這點倒是和不二挺像的。
除此之外，沉默寡言的樺地崇，冷面少言的冥戶亮，溫柔的鳳長太郎，天天叫囂著「以下克上」的日吉若，以及被隊友稱為「睡神」的芥川慈郎—
知道這個外號是嵐和景美除了去餐廳吃飯幾乎都呆在景美的寢室或者練習室裡，與冰帝眾人自然見的很少，就這屈指可見的次數裡，她每次見到的芥川慈郎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除了在餐桌上—
那天與往常一樣，長桌上擺滿了豐盛的晚餐，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正中間一隻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色澤金黃還冒著油的烤全羊。眾人還沒來得及坐下，只見一道人影迅疾地撲了過來，「我最愛的烤羊啊~」
桌前，芥川慈郎一改往日困倦的模樣，整個人趴在桌上，睜大了眼睛，直直盯著面前的食物，眼睛裡仿佛發出盈盈綠光—
嵐被嚇了一跳，一旁的忍足笑著解釋道，「我們都叫慈郎『睡神』，他平時即使醒了也彷如置身夢中一樣……但當他從心底真正覺得『好玩』的時候，『沉睡』的才能將被喚醒。而能令他感覺到樂趣的，一是碰到真正的優秀的選手時；還要……」目光移到躍躍欲試想要撲上去卻被鳳長太郎死死拉住的慈郎身上，忍足好笑道，「就是看見有羊肉的食物時。」
嵐笑著點點頭，「真是很獨特的本領啊。」鳳拉著慈郎的衣服不敢鬆開，聽到兩人的對話，只得轉頭對嵐溫柔而略帶無奈地笑道，「遠山說的是呢。」
☆、再見
【你的治療有進展嗎？我這邊一切都好，景美每天都在為即將到來的複賽練習，冰帝網球社的人也和熱情，我和他們相處的不錯，你不用擔心……】
一個字一個字地按著手機，編輯好後又仔細查看了好幾遍，這才按了發送鍵。合上手機，嵐不自覺地拿在手上翻來覆去，心裡湧起難以言喻地複雜情緒。
也不知道是不是分別兩年後重逢卻沒在一起多久就有分離的原因，她特別的想念手塚。做事的時候總是不經意地想到他，然後就會不自覺地發呆；每天都擔憂著想發資訊詢問他在那邊的生活狀況，又怕打擾到他，只得強制按捺住衝動。偶爾接到他從德國打過來的電話，明明歡欣無比有好多的話想要告訴他，張嘴的時候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覺得聽到他平緩的呼吸就滿足了，捧著電話就不自覺地微笑。
甚至……有的時候做夢都會夢到對方。清晨並肩而行的兩個身影，狹長的小道上，他總是讓她走在靠牆的那邊；夕陽下河道邊，換著彼此的冰激淩吃，挖一勺冰涼放進嘴裡，是他喜歡的略帶苦澀的味道，在唇齒間彌漫，最後化作流連不去的香甜；下雨天共撐起一把傘，回到家時她一身乾爽，而他大半個肩膀已經濕透了，冰涼的水珠順著他的額發滴落在她臉上，他的鳳眸深邃專注；擁擠的地鐵裡，那堅實的臂膀圍出一小方空間，仿佛隔絕了整個喧鬧的世界，惟餘彼此……
醒來的時候，身邊沒有那熟悉的身影，便會無故添上幾分悵惘。
又如現在，半晌沒有等到回復，雖然料想對方一定是有事來不及回，卻抑制不住失落的情緒。
把手機隨便一扔，嵐倒在床上把自己埋進被子裡，懶洋洋地一點也不想動彈。
也不知道趴了多久，朦朧間似乎聽到鈴聲，嵐探手在床上摸索半天，終於摸到了按了接聽鍵放在耳邊，迷迷糊糊地問，「喂？」
那邊頓了頓，「嵐」
一聽到那熟悉的清冷聲音，嵐整個人頓時清醒從床上彈了起來，難掩驚訝，「國光？」越洋電話不便宜，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兩人一般很少通電話。所以嵐下意識地就道，「怎麼了？是有什麼急事麼？還是你那邊的治療……」
「不是，」聽出她語氣中帶上的一絲焦慮和擔憂，對方立刻打斷她的話，略微放柔了聲音，「我沒事。」
聽到手塚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嵐提起的一顆心這才終於放下，微微松了口氣，「你這麼突然的打電話，害的我還以為你怎麼了呢。今天怎麼想起打電話了啊？」嗔怪的語氣含著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甜軟的抱怨。
電話裡手塚似乎靜默了下，隨後傳來的聲音比往常更是柔和了幾分，仿佛陽光融化了千川冰雪後潸潸而流的溪水，清澈而溫和，「治療的效果不錯，醫生說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恢復了。所以想要早點告訴你。」
「真的！？」嵐的聲音充滿了驚喜，「太好了國光！這樣的話，你也可以早點回來了吧！」
「嗯」那邊傳來含笑的低應，仿佛他就在身邊，對著她的耳朵輕聲低音……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了，嵐心下一陣悸動，耳朵和臉一瞬間有若染上朝霞般變紅，即使不用摸也能感覺到熱度驚人，握住手機的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汗涔涔的。不知道哪裡來的衝動，她忽然急切地喊了他一聲，「國光！我……」即將脫口而出的「想你」兩字卻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嵐連忙說了句「等一下」，深呼吸好幾次壓住臉上的紅暈，這才去開門—
入目的果然是景美，景美做了個手勢，嵐了然地點點頭，對手機說，「是景美，她來叫我一起去吃晚飯。」
雖然還有話想說，然而總不能讓別人都等著她一個，所以沒和手塚說上幾句嵐也只得不舍地掛了。
下樓的時候景美看出嵐掛斷電話後明顯心情低落，想了想，歉意道，「是不是我打擾到你了？抱歉，我不該這個時候……」
「沒有啦，」嵐回過神來，安撫地笑道，「重要的事已經說完了。」心下卻是沒來由地一陣慶倖，幸好沒有說完那幾個字……模模糊糊地覺得，那句話似乎會改變什麼。到底是什麼，她卻下意識地不願多想……
之後手塚打了次電話給跡部，拜託冰帝與也在輕井澤集訓的青學展開一場練習賽。嵐和景美自然也去了。見到青學眾人，嵐很高興，想到離回去也沒幾天了，就與大石商議後決定就住在這邊。回到別墅收拾了東西，與冰帝眾人告別後，跡部家的司機將兩人送到青學訓練的地方—與跡部家的豪華別墅相比，青學借住的地方簡直可以用破舊來形容。
看著長滿青苔的外牆，嵐歉意地望向堅持要陪她一起來的景美，景美搖搖頭，「我不介意。」
儘管認識時間不長，嵐也清楚景美雖然出身富裕，卻絕不是非華服豪宅不可的千金大小姐。實際上卻是很能吃苦的人，否則也不會堅持練習空手道這項艱苦的運動了。
嵐不再多說，正好朋香和櫻乃兩人出來接她們，於是在朋香和櫻乃的帶領下，兩人來到房間安置好東西，正好快要到中午了，四人一起去廚房幫忙，一走進去，那裡倔尾和加藤正忙—
「你去剝洋蔥，我來切土豆」看到倔尾和正有條不紊地做自己的事，嵐驚訝後不禁贊道，「倔尾，加藤，你們不錯嘛。」
「遠山學姐！跡部學姐！」兩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向兩人打招呼。當初知道遠山學姐與找上門來打架的跡部學姐兩人居然化敵為友時，四個人都很震驚，不過從大石副部長那裡大概瞭解了事情的始末，他們對她的敵意也就消失了，況且跡部景美雖然看著冷清不好接近的樣子，但彼此不多的接觸，也讓他們漸漸對這個出生豪門卻一點也不傲氣的女生產生好感。
聽到表揚，倔尾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學姐不要小看我們啊！我們的廚藝還是很不錯的，對吧加藤！」
加藤還還沒來得及回到，就被朋香搶著不屑道，「什麼啊，你們剛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會好不好！還自大地說做飯很簡單像你這樣聰明的人很容易就上手—結果呢！那天吃了你煮的湯的所有人拉了一晚上的肚子！真不知道你那湯裡放了什麼！」
被當眾拆臺，倔尾臉一下子就紅了，頓時羞惱地沖朋香喊，「都說了不要再提了啊！」
「老師說了做錯事要勇敢承認錯誤！」朋香理直氣壯，把倔尾堵的一臉鬱悶。
幾個人都笑倒成一片，鬧了好一會，大家才重新開始分配工作，廚房又恢復了忙碌。
把飯菜端上桌的時候，青學眾人正訓練了回來，見到微笑著面對他們的嵐，菊丸眨了眨眼睛，欣喜地就要一把撲過去，「嵐！」
大石拉住菊丸的後衣領，責備道，「你渾身是汗，回去換身衣服再說。」
「不要喵~」菊丸像被捏住脖子的小貓似地四肢亂撲騰，還是被大石拖走了，走遠了還能聽到他滿心不甘的呼喊，「我要吃嵐做的天婦羅啊喵~」
「遠山學姐！」一聽這個健氣滿滿的聲音嵐就知道是桃城，「桃子君，一如既往的有精神呢。」
桃城撓撓頭發，不好意思地笑笑，「嗯啊！」
「哼~」旁邊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桃城頓時火冒三丈，轉身瞪著海堂熏，「你這條毒蛇！我和學姐說話你有什麼不滿的！」
海堂熏懶得理他，直接就往自己的房間走，氣的桃城追上去攔他，兩人一路吵吵鬧鬧。對於這兩個人一刻不吵就不消停的性格，其餘人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連勸也懶得勸一聲。
熟悉的人們，熟悉的場景……嵐忍不住彎起嘴角，還是和青學的人相處起來輕鬆自在。只是，少了最重要的一個人……
一晃神，乾貞治正捧著他的本子邊走路邊看，嘴裡還念念有詞，嵐回神叫了他一聲，他回頭打了聲招呼，還保持著繼續往前走，結果一轉頭差點沒撞在正吵架的兩人身上；越前龍馬依然一副拽拽的樣子，路過飯廳時沖嵐壓了壓帽檐就算是招呼了。後面來的幾人分別向嵐點頭示意，各自回房間洗澡換衣。之後嵐和景美低頭繼續布菜，所以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落在幾人最後的不二有在門口停留了一下。
凝視的目光從紫發少女姣好的容顏上離開，不二闔上他那雙如澄澈海水的冰藍色眼眸，嘴角上揚笑容溫柔，徑直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19 12:08
☆、邀約
第二天清早，嵐正和朋香他們在廚房忙碌，一陣急促的門鈴驟然響起，嵐打開一看，被不二背上滿身泥土的景美嚇了一大跳。
扶著景美回房間換了衣服收拾好了，在給她腳腕擦藥的過程中嵐才從景美口中得知事情的始末—
儘早景美如往常一樣起來晨練，正好和青學他們碰上了，於是就跟著他們一起跑步。在跡部家的別墅的時候，景美都是在別墅後面的操場上跑的，自然沒問題；可是青學這邊晨跑都是直接沿著山間小道的，時不時還翻個小山坡什麼的，路不平整，又多有小石子和粘土，青學眾人跑了大半個月早已經習慣，可是景美……在一個上坡時她不慎踩到了一顆石子，腳下一滑整個人直接後仰向後滾了下去，幸虧後面的不二及時拉住了她，否則就不是腳踝輕微扭傷這樣萬幸了。
之後景美做了餅乾送給不二表達謝意，一來二去，於是不二成為了景美在青學除嵐以為最熟悉的人。
而嵐一向遲鈍，連什麼時候景美身側另一邊的座位成為不二的固定位置都沒注意……
從輕井澤回到家裡的當日，嵐就收到了從德國寄來的包裹。「會是什麼呢？」一邊猜測著手塚寄的東西，一邊拆著精美的包裝，一個盒子出現在嵐的面前，「巧克力？！」
嵐又驚又喜。只是之前聊天的時候隨口提過一句聽說德國的巧克力很不錯，沒想到手塚就特意寄了盒巧克力過來。立刻拆開一個放入嘴裡，入口即化，巧克力醇美香濃的滋味頓時流連在舌尖，苦中帶著一縷牛奶的絲滑香甜，不禁閉上眼靜靜品味。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清雋的身影來……擁擠列車上的靜默守護，雨天時撐傘的無言關懷，平素細緻入微的體貼溫柔……
國光……
巧克力在漸漸化開，然而香甜的滋味卻仿佛縈繞在心裡，嵐抱緊盒子貼在心口，不自覺地揚起嘴角，露出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甜美笑容，「國光，謝謝你。」
不久後的網球青年選拔賽，龍崎教練邀請嵐去做志願者，嵐自然答允了，景美得知後直接也報了名。一直很是關注龍馬的朋香得到消息後自然拉著櫻乃鬧著要去，當天，青學冰帝立海大等學校的正選雲集一堂，教練方面是由青學的龍崎教練，城成湘南的華村教練以及冰帝的神教練。為了對抗美國西海岸隊所以進行強化訓練，將隊員分散，練習的內容由各組的教練而定。
幾個學校網球部的經理們都來了，不動峰的橘杏自然也來了。嵐見到橘杏的時候，她正直直望著窗戶外面的網球場地，表情十分奇怪。嵐瞟了外面一眼，男生們正在各自教練的面前集合，一個個身著運動衫，身姿挺拔爽朗，臉上洋溢著朝氣和活力。嵐收回目光，叫了她一聲，橘杏仿佛被驚醒一般驀然回過頭，楞了楞便驚喜地叫道，「遠山學姐，你也來了！」
「是啊，好久不見！」嵐笑笑，把她介紹給身邊的景美認識，三人約好等會去大廳見後，嵐和景美就提著行李先去收拾房間。
嵐一邊把衣物從箱子裡拿出來放進櫃子，一邊和景美隨口聊著，不知不覺地就聊到橘杏身上了，景美清泠的聲音帶著些許不解，「那個叫做橘杏的女生，我看到她的校服，是不動峰的吧？你是怎麼認識的？」
想起之前的相遇，嵐笑著道，「遇到過兩次，一次是他們對比賽輸了，隊員們都很喪氣，惟獨她依然笑著給大家鼓勁；還有一次偶然看到她和桃城打球，活潑直爽，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呢。」
可是……嵐忽然頓住話語，若有所思，剛才她清楚地看到橘杏回頭的時候，眼裡一抹還來不及收斂住的憤恨之色，那之前她正在看外面訓練的男生……
心中的疑惑在第二天得到解答。嵐抱著水正和景美說說笑笑從外面回來，路過走廊的時候，上面傳來清楚的爭論聲，
「……哥哥，不二學長……這次的集訓，你又打算傷害誰嗎？」
「你有完沒完！哼，為了哥哥的話還不錯，不過太過火就讓人煩了！」
「要不是你，哥哥也不會受傷不能參加這次的集訓！」
兩人面面相覷，正考慮要不要繞過去從另一側的樓梯上去時，只聽一聲驚呼，緊接著一連串的碰撞聲在樓梯上響起，一個人重重地摔在樓梯口兩人面前，嚇了嵐人一跳，連忙扔了手中的東西，緊跑幾步過去，把人扶起來一看，那咬唇忍著一臉痛楚的男生，竟然是切原赤也？！
嵐猛地抬頭，樓梯上，橘杏驚恐地睜大了眼，怔怔站在那裡，旁邊景美神色一凝，口氣冰冷嚴厲，「你在做什麼！」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對上嵐驚訝的目光，裡面雖然並無責難，但卻讓橘杏手足無措，咬著唇跑下來站到切原面前，急切催促道，「喂，你說啊，我剛才不是故意的對吧！是你自己不小心……」
「夠了，」景美冷淡地打斷她的話，和嵐一起把切原扶起來，對嵐點點頭，「我先送他去醫務室檢查。」
嵐應聲，「好，這裡交給我。」
「麻煩學姐了，」切原轉身的時候，餘光掃過橘杏，恢復成了一臉滿不在乎地樣子，「喂，是
我自己不小心滑下來的，不關你的事。」
說完便在景美的攙扶下走了。他走的有些慢，看得出腿上肯定還是受了些傷的，但應該並不嚴重。嵐望著他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在走廊，才轉過臉來看著一直忐忑地盯著她的橘杏，微微歎了口氣，「小杏……」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推他的！」橘杏不想讓她誤會，急忙想要解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果斷打斷她的話，嵐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抱歉，剛才，不小心聽到你們的對話。」
橘杏一愣，想起受傷不能參加比賽的哥哥，哥哥一直以來的祈願，隊員們對東京都大賽的渴望……面對著面前她有好感的學姐柔和而理解的目光，她眼睛不禁蒙上一層霧氣，滲出隱隱淚意，她捂住臉，嗚咽地說，「哥哥的夢想，就是帶領他們進軍東京都大賽……可是，」語氣忽然一轉，變得充滿不甘和憤恨，「都是他！要不是他打傷了哥哥，哥哥也可以參加這次的集訓，也可以帶領大家贏得比賽的！都是他害的！！」
嵐將她摟進懷裡沒有說話，一時間，空闊的走廊裡回蕩著少女悲傷的哭泣聲，嵐輕拍著橘杏的肩膀安慰她，心中卻回想之前，偶遇過切原的那一次，那時他匆忙地跑過來撞倒了她，又忙不迭地道歉，慌亂中還不小心踩碎了她做的餅乾，她當時只是覺得這個男生冒冒失失的，無奈又好笑，也並未放在心上；爾後青學對立海大的比賽她因為臨時有事沒能去現場觀看，事後看到不二滿身傷痕，又聽別人說起他比賽時黑髮紅眸宛如厲鬼的樣子和狠毒的打法，卻總也不能和當初她遇到的那個大大咧咧，笑容乾淨的冒失鬼聯繫到一起。
現在因為能體會到橘杏的心情，她將切原赤也球場上和生活中的樣子重合在一起後，也不免對他這個人的性格產生不滿，只是……
「剛才，我去扶他的時候，不經意地發現他眼裡滿是內疚和自責，你知道嗎？」在橘杏漸漸止住哭泣的時候，嵐輕聲道。
橘杏一愣，下意識地重複一聲，「啊？」
嵐拿出手帕遞給她，繼續道，「你和他，我都只見過兩三次而已，不過，」想起某人的話，她不禁微笑起來，「大概是傻瓜特有的直覺吧，我覺得，你們都不是會故意害別人的那種人。所以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推他下樓，而他也不是故意想要在比賽中打傷對手。」
橘杏吸吸鼻子，搖頭反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他……」
「其實最難受的反而是切原吧？『比賽的結果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享受比賽的樂趣』，有個人曾經這樣對我說過，」這自然也是來自某人的原話—他的話，大多都被嵐奉為真理，「失去了享受的興趣，一心只以勝利為目的，不是操控著球拍，而是被球拍操控—這樣的切原，才是最悲哀的人吧？！」
橘杏若有所思地默念著嵐的話，臉上原本不甘的表情正逐漸散去，遲疑道，「遠山學姐，他真的只是控制不了，而不是……」故意的？
「改天和他打一場球吧，」嵐腦海中浮現出切原內疚自責的黯然神色，狡黠地眨了眨眼，「不知道對手是女生的時候，他還能不能打出那樣的球呢？」
當景美回來告知兩人切原赤也的傷並無大礙，不會影響他比賽和訓練後，最先長出一口氣的就是橘杏了，即使不是故意的，她也不希望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害的他不能上場。
想起早上發生的事，遠山學姐斬釘截鐵地對她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她也會相信遠山學姐的話。
和切原赤也打一場球……
一想到他球場上宛如厲鬼一般的淩厲狠辣，她都覺得從內心深處泛起顫慄和恐懼，可是學姐笑著說她相信切原赤也……橘杏心下不由微微輕鬆起來，她也相信學姐啊。所以……切原赤也，接戰吧！
☆、絕技
橘杏找到切原赤也盜竊，並說要和他打一場比賽的時候，切原赤也本來不屑一顧，不過旁邊遠山學姐的話倒是勾起了他的一番興趣—
「小杏雖然是她們學校網球社的女隊正式隊員，不過實力的話，確實差你們男生正選太多，不過，若是再加上我和景美呢？景美是冰帝網球社跡部部長的妹妹，從小就被他教導網球，跡部部長的一些絕招也是會的；而我，青學網球社部長手塚國光的絕對領域，我也勉強使得出來……怎麼樣，想不想試試」
那場冰帝部長對青學部長的那場激動而令人震撼的比賽他有去現場觀戰，精湛華麗的球技，絢麗奪目的絕招，決不放棄的鬥魂……自那以後，他時刻都夢想著和這些站在頂峰的部長一決勝負！
只是略微領略一番也好……那樣獨一無二的絕招！切原赤也的眼裡驀地燃起熊熊鬥志！
「好！」
約定好的比賽時間是三天后，於是這幾天嵐三人只要有空就會去沒人使用的室內球場練習，在這個過程中，三人的友誼也不斷地升溫，很快訓練所裡的人都知道她們三個除了分頭去運送各位教練需要的訓練器具外，其他時候幾乎是形影不離。
很快到了約定的時間，那一天，趁著午休沒去訓練的時候，四人來到室內網球場，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因為是一對三，所以比賽改為十局六勝制，嵐這邊是輪流上去。最先上場的是橘杏，切原斜了一眼對面正在做熱身的橘杏，撇了撇嘴角，「學姐，還是你們直接上吧，和她打沒意思。」
「你！」橘杏抬頭怒視，正想要回嘴卻被肩膀上安撫似的輕拍給打斷，她一怔，看著旁邊的遠山學姐揚臉沖切原一笑，「再怎麼說，小杏也是女隊的正式隊員啊，況且……」她瞟了她一眼，眼睛裡是只有彼此才心知肚明的狡黠和神秘，「精彩的要留到最後才有意思，不是麼？」
切原哼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嵐和景美站在邊上看兩人的比賽，兩人畢竟也是練過網球的，只一眼便能看出切原壓根沒把橘杏當對手認真打，明明一個球就能結束的，偏偏故意拖很久，臉上掛著頑劣的笑容，很高興看著對面的橘杏東奔西跑疲於接球的樣子似的。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嵐和景美臉上並沒有露出擔心的表情，兩人平靜地看著比賽，及時報數，只是偶爾交換一個會心的笑容。
這樣打了快十分鐘，切原才拿下一局，不過他很快就厭煩這種打法了，接下來，幾個打法淩厲的球讓橘杏應接不暇，很快敗下陣來。
又跑又打了二十分鐘的橘杏滿頭是汗，氣喘吁吁的下場來，反觀切原赤也，雖然也輕喘著，不過卻比橘杏好上太多。
接過嵐遞上的水喝了一大口，橘杏看著兩人，臉上滿是失望和歉意，「抱歉，學姐。」
嵐搖搖頭，拿過毛巾擦拭她額上的汗水，鼓勵道，「小杏你做的很好，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景美默不作聲地拿起球拍，對著嵐點點頭，轉身上了球場。
景美雖然是冰帝空手道社的部長，不過因為他哥哥的關係，她從小就會打網球，還打的非常不錯，體力和耐力都相當可以，再加上六七分像的「唐懷瑟發球」 「破滅的輪舞曲」，因此比起上一局對陣橘杏的漫不經心，一局下來，便讓切原徹底收斂了輕視之心，明白眼前這個女生的實力不容小覷，漸漸燃起了對上值得一戰的對手時有的鬥志和熱血。
黃色的小球在場地裹挾著犀利的風聲飛躍，速度快的留下灰色的殘影，比分不斷地更新……景美光潔的額上開始滲出晶瑩的汗珠，而對面切原喘氣的聲音已經比之前清楚許多……嵐和橘杏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球場上激烈正酣的比賽，兩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表情凝重。
「砰！」半小時後，景美以一記「破滅的圓舞曲」徹底耗盡了體力，才終於艱難地拿下了一局，此時的總比分是3:1。
「他連續打了四局，體力已經消耗大半了……你自己注意身體情況，不行的話就換我。」景美接過橘杏遞來的毛巾擦拭汗水，一邊輕聲對嵐囑咐道。
嵐鄭重地點點頭，「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學姐！」旁邊拿著水的橘杏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嵐看去，她咬著唇，眼裡是掩飾不住的驚懼，嵐下意識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氣喘不停的切原赤也正直直地盯著她，被汗水打濕的額發下，兩隻黑色的眼睛竟然開始變得赤紅起來，四目相對，他緩緩扯出一抹頑劣的笑容，宛如最猙獰的地域惡鬼！
「學姐，讓我看看你又有什麼本事吧！」
想想這三天來的刻苦練習，現在他的體力情況……心中漸定的嵐緩緩握緊球拍，粲然一笑，「啊，如你所願好了。」
看著少女纖長柔弱的身影遠去，橘杏不由擔心起來，「遠山學姐的腿……真的可以嗎？」雖然學姐並沒有對她說，但她還是從大大咧咧的朋香那裡知道了學姐的過去，深感敬佩和惋惜的同時，這幾天三人在一起的訓練也讓她深受震撼，也越發擔心學姐的腿能不能支撐這場比賽……
景美沉浸在剛才嵐說話時的眼神中，那明亮澄澈的琥珀色眼眸，透出的無以倫比的自信和堅定，那無法讓人忽視的光芒如同當初在電視上初見她時那般耀眼奪目！
「我相信她。」景美輕聲道，清泠的聲音有著無以言喻的堅定。
出乎切原的期望，對方一上來並沒有使用任何招數，只是一個球一個球地努力去接，去回，力道一般速度一般，也沒有什麼值得稱讚的技巧，老實說，比起橘杏的球來都還要差一截。
原本在發紅的眼睛漸漸變為正常的黑色，之前比賽累積起來的興奮和戰意也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不屑和嘲諷，只是這種實力嘛……哼。
他百無聊賴地用對付橘杏的手段對付嵐，讓她疲於在場地兩邊奔跑，也因此完全沒有注意到，嵐回球的速度越來越快，移動的範圍越來越小……
眼看著嵐毫無招架之力地輸掉一局後，已經滿額是汗喘著氣的樣子，學姐的體力和腿上的舊傷……橘杏臉上擔憂的神色越發明顯，不過瞄到旁邊景美冷靜的神色，只得咬了咬唇，壓制住想要開口的欲望。
一定沒問題的吧……
她這樣想著，忽然看見跡部學姐望著遠山學姐的紫眸驟然一亮，篤定道，「完成了！」
什麼？橘杏連忙轉頭看去，在看清此時的情況時驚愕地睜大了眼—
遠山學姐站在底線中間，腳步幾乎沒有動作，只是一下一下地揮著拍子回球，臉上帶著輕鬆的笑容，琥珀色的眸子在燈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輝，明亮奪目；反觀對面的切原，竟然需要在底線兩端費力地跑才能接到每一個球！
這是？！
切原赤也猛地反應過來，這竟然是當初看冰帝和青學那場決賽時，青學網球社的手塚部長使用的絕招—
「『手塚領域』—」對面的少女悠然地揮著球拍，含笑注視著他，「怎麼樣，我使的還是有幾分像吧！」
在一上場的時候，幾個球下來，嵐就察覺到了切原對她的輕視情緒，不過她並不在意，按著她的步伐和速度進行佈置，一點點地，在切原聚集的戰意漸漸消融的時候，不知不覺已逐步被她掌控了場上的局勢！
在「手塚領域」終於完成的時候，看著切原瞪大的眼滿是驚愕，嵐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揚，淡淡的喜悅和自豪彌漫在心裡，腦海中卻忽然浮現出一幅很久以前的畫面……
國小一年級的時候，某一天例行的空手道訓練完畢後，女孩沒有如往常一般到校門口等男孩，而是繞道去了學校的網球訓練場，一群人在球場上打的熱火朝天，惟獨一個男孩落了單，一個人孤零零地對著牆壁一下下地打著球，黃色的小球每次都毫無偏差地擊中同一位置，這份精准的控制力便是連高年級的學長也及不上！
女孩站在遠處看了很久，直到他們集合準備結束訓練的時候，才驚醒一般匆忙地跑回校門口，然後若無其事地等著男孩出來，再一起回家。
後來的每個週末，女孩都跑到離家很遠的場地去找人教她網球，直到—
「國光，以後，我陪你練球吧！」她這樣說，將球高高拋起，再擊打出去，球準確地發過了界，從驚訝的看著她的男孩身邊飛過，她舉起手，比出「v」字，咧嘴露出缺了好幾顆的牙，笑的一臉燦爛，「怎麼樣，我打的還不錯吧！」
男孩定定看著她，良久，才輕聲說了兩個字，「笨蛋。」
「……我明明打的也不錯嘛，才不是笨蛋呢，」喃喃自語一句後，嵐忽然察覺到場地安靜的詭異，驀地回過神來才發現輪到她發球了，對面切原赤也臉氣的通紅，「學姐！比賽的時候你怎麼可以走神！」
「抱歉抱歉！」嵐連忙雙掌合十，誠懇地道歉，「不知不覺地走就走神了……」誰想這一解釋對方更是氣的眼睛都泛紅了！
「就算是學姐，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恩，你加油噢！」
「你不要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啊，我很認真地說的！」
……
橘杏目瞪口呆，場地中央一人表情茫然無辜，一人緊握拳頭眼睛赤紅，顯然正在怒火中，「跡部學姐，這、這到底？」她不過驚豔了一下學姐的球技，這場上變得劍拔弩張的氣氛是怎麼回事？
景美冷然的面孔有一瞬的僵硬，隨即閉了閉眼，一副不忍睹視的樣子，嘴角卻微微揚起，「笨蛋」。
☆、任性
場上混亂的場景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比賽繼續開始，這一次，切原一改之前的打法，每一個球都使出全力，想盡辦法想要破解嵐的「手塚領域」！
手塚的絕招，嵐怎會讓別人在她手下破解了？手腕一斜，「零式削球」使用出來，就連場外觀戰的橘杏也忍不住一聲驚呼—「遠山學姐好厲害！」
這一招使出來，切原用盡全力也沒能接住球，他重重地落在地上，好半天沒有動彈，三人還以為他受傷了，誰料—
體力早已耗得差不多的切原喘著粗氣，雙手支撐著身體緩緩抬起頭，他原本純黑的眸子徹底化作了滿是濃稠戰意的赤紅，咧嘴一笑，猙獰宛如惡鬼！
「一決勝負吧！」
這就是橘杏所說的，切原激起戰意的樣子……
終於變色了麼，那接下來……嵐微微皺眉，雖然她上場才二十分鐘，可是這麼劇烈的運動對本有舊傷的膝蓋影響極大，右膝已經隱隱作痛，時間—已經不多了！
幾個零式削球順利將這一局比分扳平，切原終於忍不住了，在下一次接球的時候，眼神霎時猙獰無比，手腕的動作微微一變—
「嵐！」
「啪！」
「砰！」
幾個聲響重合在一起，在空闊的室內竟然蕩起了小小的回聲！第一聲是景美察覺切原手勢變換後給嵐的提醒，第二聲是切原的擊球重重地打在嵐右腿膝蓋的聲響，這最後一聲則是嵐捂著膝蓋跪在地上！
景美和橘杏反應迅速地跑到嵐身邊，嵐緊緊咬住下唇，滿是痛楚的神色，景美一手扶住她，一聲拉開她的手，一看到她紅腫起來的膝蓋，斬釘截鐵道，「我們去醫務室！」
「沒事，」嵐搖搖頭，深呼吸幾下，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有一點痛，還好沒傷到筋骨。」在兩人的攙扶下，她站起來，沖對面的切原點點頭，「繼續吧。」
「嵐！」
「學姐!」
兩人不可置信地瞪著她，嵐輕輕推開兩人攙扶的手，目光堅定地注視著切原，橘杏看著嵐膝蓋上明顯的紅腫，想到哥哥的滿身傷痕，頓時淚水從眼裡洶湧而出，憤怒地沖那邊還站著的切原哭吼，「不過是一場練習的比賽而已，即使破解不了那些招數你也不能這樣傷害學姐啊！」
切原仿佛這才清醒似的一愣，嵐緊緊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無比地說，「切原，你想要和他們那些部長級的人物比賽吧……如果你的對手真的是他們的話，面對那些你破解不了無法招架的招數，你也要用這樣的方法—只有打傷他們，才能贏得比賽？」
切原徹底愣住，一瞬間，耳畔迴響起眾多模糊而清晰的話語—
橘杏說，「都是你害的哥哥住院的！」
不二說，「網球，是不能作為仇恨的工具的。」
真田部長說，「切原，你清楚自己的極限了嗎？」
……
一幕幕在眼前飛快地劃過，遍體鱗傷的對手，黑髮紅眸的自己，周圍人厭惡恐懼的眼神……雖然一遍遍地對自己說，我沒錯，只要贏得比賽就可以了。可是……還是會在意別人的眼光，甚至在自己失足從樓梯滾下來的時候，得知腿上並無大礙的時候，心裡未嘗不是有一點遺憾吧……某個瞬間，是真的覺得，是不是自己也受傷不能參加比賽了，那女生的怨憤會不會少那麼一點兒？
而現在在他面前的……目光落在學姐緊握著球拍的手上，慢慢下移，及至膝蓋上那醒目的紅腫時似乎刺痛了他的雙眼，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心裡反反復複地回想那一句話—
遠山學姐說，「只有打傷他們，才能贏得比賽？」
不是這樣的……心底有個聲音在堅定地說，不是這樣的……絕對不是！
切原渾身的氣勢一變，這邊的三人立刻感覺到了，都緊緊盯住他，只見切原緩緩睜開眼，之前眼裡的戾氣紅光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靜的黑暗！
遠山學姐的平靜，橘杏的驚愕，跡部學姐的淡漠……看見三人各異的目光，切原翹起嘴角，笑容驕傲得不可一世，卻又乾淨的仿佛是個不諳世事的孩童，「遠山學姐，比賽還沒有結束吧！」
最後的結果是8:2，意料之中的結果，嵐並不失望，反正……大家最後也玩的很開心。
畢竟是三對一的比賽，即使是切原到最後也累得夠嗆，比賽一結束就倒在地上不起來，嵐三人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個個筋疲力盡，臨出去的時候，嵐不知道想起什麼，在兩人不解的目光中從包裡拿出什麼，走過去塞到躺在地上正呼呼大睡的切原的口袋裡。
回到房間，嵐先去洗澡，擦著頭髮舒爽乾淨地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景美表情怪異地握著她的手機，「景美？」
景美靜默了兩秒，如實道，「剛才有電話進來響了很久，你正在洗澡，我怕有急事所以幫你接了—」看見嵐疑惑的表情便補充道，「是手塚打來的。」
「國光？」嵐的眼睛一亮，聲音充滿欣喜，「他有說什麼嗎？」
景美默默把手機遞給她，別過腦袋，「……他問下午的時候發短信和打電話你都沒回，擔心出了什麼事，我就順口告訴他……你和切原比賽的事了。」
「……」
「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還說讓你出來後給他電話……抱歉。」景美低頭抱著換洗的衣服快步走入浴室，徒留嵐僵硬地握著手機站在那裡，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跡、部、景、美！」
長這麼大，遠山嵐可以說很少有害怕的事情，可是這其中絕對不包括手塚的怒火。此時此刻，不用景美補充的那句手塚很生氣，嵐也能想像得出電話那端那人面無表情的模樣。
嵐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告訴自己，不就是被狠狠訓斥一頓嘛，又不是第一次，國小那次為救貓大冬天跳進河裡差點沒把自己凍個半死，和景美初遇打架受傷……嵐欲哭無淚，她不怕挨訓，可是過上一段完全被他漠視的日子……想想都覺得受不了。
嵐鼓起勇氣，勉強地把手指按在電話鍵上—
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了，看樣子是將手機帶在身邊的緣故。電話裡是熟悉的清冷聲音，「嵐」
「……嗯」明明知道對方不在眼前，習慣卻不自覺地低下頭，一副受訓的模樣。
那邊頓了頓，過了會兒，傳來冷漠平靜的沒有一絲起伏的聲線，「還去打球，你的腿果然不想要了。」
語氣冷得讓嵐瞬間猶如置身冰天雪地，「不、不是的國光，你聽我解釋！」嵐不禁打了個寒顫，慌亂地辯解著，緊握了電話急急忙忙地解釋了一遍事情的始末，「……balabala就是這樣。」
一直到嵐說完，那邊始終沒有任何回應，嵐慢慢低下頭，他不在面前，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得到清淺均勻的呼吸聲。她無所適從得不知說什麼才好，心裡卻有了一絲委屈……連國光也不能理解她了嗎……
「為什麼，要幫他？」
沒想到他許久後的出聲居然不是責備而是一句疑問，嵐一怔，下意識地就回答道，「我不是想要幫切原赤也，而是不想再看到更多的人像我們一樣，因為受傷而不得不放棄渴望已久的比賽。」
電話裡的呼吸聲一滯，過了片刻響起他的輕喚，「……小嵐。」
仿佛從心底最深處傳來的輕若無聲的歎息，他明明沒有再多說哪怕一個字，可是嵐卻能夠清楚地聽到其中的了然和憐惜，心裡的那絲委屈悄然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思念和抑制不住想要見到他，觸碰到他的衝動，「國光……你什麼時候才能夠回來？」
下午訓練的時候切原赤也理所當然地遲到了，被龍崎教練罰跑兩圈。切原也毫不在意—剛剛經歷了一場有趣的比賽，又好好睡了一覺，現在體力滿滿的，就是再來一場比賽也沒問題！
跑了幾步，切原忽然察覺到口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掏出來一看，包裝上印著他看不懂的外國字母，唯有上面的圖畫表明這是一塊巧克力。
「哪裡來的巧克力？」切原拿著袋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大大的黑眸裡滿是茫然，轉念一想這是和遠山學姐她們打完比賽才有的，那應該是她們給的吧！
酷愛甜食的切原立刻拆了包裝放了一塊到嘴裡，入口即化的觸感，牛奶般的絲滑，這的確是一塊上等巧克力—可是，問題是！！
切原赤也一張俊臉頓時皺成了包子，一副吃藥般的痛苦表情—
這居然是一塊黑巧克力啊！苦死他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19 12:08
☆、生日
景美洗完澡出來，自然沒能逃過嵐的「怒火」—剛一出來，就被嵐撲倒，按在床上撓了好一頓咯吱，最怕這個的景美顧不得她冰山美人的形象拼命地反抗，為了躲避嵐的「魔爪」還差點滾到了地上，最後兩人玩鬧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再加上之前激勵的比賽，現在是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就在各自緩過氣來的時候，景美想起看見嵐往切原口袋裡塞東西的事便開口問了，嵐眨眨眼，抿起嘴角俏皮的笑，「是國光從德國寄回來的巧克力，上次給你的那種。雖然是小孩子，不過犯了錯誤也是要受到懲罰的噢。」
「……」
景美驀地想起之前打飯時看到切原被真田部長逼著吃下苦瓜時一臉痛苦的樣子，德國原產的黑巧克力，濃郁的苦澀對他這種喜好甜食的人來說，應該是平生最難忘記的懲罰了呵。
「對了，你的腿沒事吧？」
「沒什麼，不過，」嵐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一臉倖免於難的表情， 「我是再也不敢了……剛才你是不知道，國光有多生氣。對了，他說他很快就要回來了！」
「……」景美默了，實在不想打斷好友對著天花板笑的容光煥發的神情，可是—
「快了，到底是多久？」
「……」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個「快了」，竟然真的是快—
第二天下午的訓練結束後，嵐和景美正買了水回來，遠遠地便看見一個穿著紫色襯衣的男子站在大門前，整個人籠罩在昏黃的光暈中，明明朦朧的看不清他的面目，嵐卻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口傳來一聲急促的跳動，僅僅是側影，她也絕對不會誤認的人，「國光！」
聽到輕喚，對方轉過頭來，鏡片下的眼裡一絲波瀾轉瞬即逝，「嵐。」
一步，兩步，在自己尚未察覺的時候，已經急切地變成了一路小跑，熟悉的面容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同時嵐的心裡湧起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驚訝，有喜悅，更多的，則是眼角抑制不住的酸澀……
重重地撲在他懷裡，雙手環住他的脖子，臉埋在他的胸口，鼻翼間滿是他身上的沐浴液的淡淡檸檬味，熟悉的簡直讓人忍不住想要落下淚水，嵐並不是多麼感性的人，可是這個時候也是咬唇了很久才勉強忍住，「……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手治好了？」
手塚安撫意味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嵐平復了激動的情緒後，鬆開手，退後一步抬頭，手塚低頭看著她，給她解釋道，「沒有，這次是暫代住院的龍崎教練作為教練副手才回來的。」
原來是這樣。聽到原因後，嵐頓時一臉難掩失望的神色，手塚摸摸她的頭寬慰她，嵐低頭自言自語地說了句，「算了，總比一直在德國好……」重新打起笑臉望著他，「對了，國光你在德國這段時間過的怎麼樣？還習慣嗎？」
「遠！山！嵐！」
忽然聽到一字一字咬牙切齒的呼喊，嵐連忙抬頭，才看到被她甩在後面的景美艱難地懷抱兩大袋水，舉步維艱，而她清麗的臉上此時仿佛正籠罩著一層冰霜，眼裡滿是指控—嵐才驀地想起，剛才見到國光太欣喜，以至於把抱著的水望旁邊景美的懷裡一塞就跑過來了！
「景美我錯了！」
晚上，大家給手塚舉辦了一個歡迎儀式。幾個學校的人紛紛上臺表演節目，一時熱鬧非凡。所有人都玩得很盡興。等到歡迎儀式結束後，除了青學眾人留下，其他幾個學校的人都離開房間。不知是誰忽然關了燈，房間裡頓時漆黑一片，除了嵐不明所以驚呼了一聲外，室內一片安靜，嵐還在不解中，就看到點點昏黃的光暈環繞中，大石推著一個盛著精緻的蛋糕的車子走了到她面前，蛋糕上插著十五支正在燃燒的彩色蠟燭，借著蠟燭微弱的光亮，嵐清楚地看到，蛋糕上面用紅色的果醬寫著「祝遠山嵐生日快樂」。
嵐怔住，忽然明白過來徑直看向手塚。四目相對，手塚微微頷首，一瞬間，嵐心裡湧上潮水般的悸動—
她已經有兩年沒有過過生日了，是因為那兩年，正是她人生的轉折時期……夢想破滅的絕望，痛苦難熬的複健過程，使得她早已沒有精力去關注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可是……他一直都替她記得。
中斷在德國的治療趕回國內，不單只是因為代替龍崎老師的教練之職吧。
「謝謝國光，謝謝大家!」
嵐咬唇，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能向著眾人深深地鞠躬致謝，連聲音都有絲哽咽。景美安慰地環住她的肩膀，輕聲催促，「快許願吹蠟燭吧。」
嵐環視周圍，這些充滿朝氣的少年……她和他們因為手塚而相識起來，也許並沒有多麼熟識，可是他們每個人都微笑著看著她，眼裡滿滿的都是祝福。感覺到勉強忍住的淚意又要上湧的勢頭，嵐連忙闔上眼，雙手交握在身前，默默在心底許下最深切的祝願：
第一個願望，希望國光的手能夠早日治好；
第二個願望，希望青學能夠獲得全國大賽的優勝；
第三個願望，希望……可以和景美，和他們，做永遠的朋友。
真的，謝謝你們。
「呼」
在蠟燭熄滅的瞬間，燈全部亮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光亮刺的嵐眼睛有些不適，眨了眨才緩和了下來，一堆人已經圍了上來，爭先恐後地選著自己要的地方，「學姐我要最中間的芒果!」
「學姐芒果給我吧嘶~」
「嵐我要最大的那塊喵~」
「不要給桃城芒果嘶！」
「不給你才對！」
嵐看著眼前幾人的爭吵，心情也被感染而變得輕快起來。在幾人的吵鬧聲中分完了蛋糕，嵐深深感覺到了，分蛋糕也是力氣活啊，這個要這塊，那個要那裡……唔，國光一直帶領著這群問題兒童，也真是夠辛苦的了。擦了擦額上的汗珠，把最後一個盛著蛋糕的盤子遞給手塚，微笑注視著他，嘴唇微動，「謝謝」。
聲音很輕，在周圍人吵鬧嘈雜聲中更是難以聽清，可是她知道，他一定能夠明白。
謝謝……謝謝你的溫柔體貼，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
不二微微睜開冰藍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瞧著兩人相視一笑間流動的脈脈情誼，忽然用手沾了點奶油，趁著手塚一個不注意抹在他臉上，迎著眾人驚嚇的目光一臉笑眯眯地問，「手塚，蛋糕味道怎麼樣？」
……房間裡一片啞然，眾人驚的張大了嘴，大石一臉不忍地捂住眼睛：不二今天是怎麼了？聯手塚都敢惹了……不對，不二是誰都敢惹才對！
分明瞧見了不二眼裡看熱鬧的神情，手塚面無表情地把盤子砸在不二頭上，「很好。」
嵐第一個忍不住地大笑起來，「不二，你的頭髮……哈哈哈……」
幾人定睛一看，的確，整塊蛋糕連著盤子都蓋在不二的頭上，奶油沾在頭髮上到處都是，不二連一向微笑的神色都沒了，滿是不可置信的驚訝愕然，似乎不相信手塚居然會這樣乾脆俐落的還擊。
眾人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不二驚愕的神色只有一瞬，隨即無奈地搖搖頭，「你們啊真是喜歡看熱鬧……」忽然對著捂住肚子笑的穿過不氣來的嵐就扔了一大塊過去，「啪」的一聲，嵐呆住了，半塊蛋糕順著她的臉緩緩地滑了下來……
「嵐，蛋糕好吃嗎？這是大家特意為你定做的水果蛋糕喲。」不二溫柔地詢問。眾人更是笑得歡了，嵐一抹滿臉的奶油，頓時悲憤了，「不二！是國光扔你的，又不是我，幹嘛弄我？！」
不二笑眯眯的，翹起的嘴角讓人覺得說不出的狡詐，「你們是青梅竹馬嘛，當然要有難同當才行呀。」
話音未落，手塚直接端起菊丸的蛋糕對著不二的臉蓋過去，淡淡道，「你說的對。」一旁的菊丸兩手空空，欲哭無淚，「我才吃了一口的蛋糕啊！」
不二被手塚堵的啞口無言。嵐得意得揚起嘴角，幸災樂禍地瞧著不二無語的樣子，「看吧，自作孽，不可活！」
「現在就得出結論，會不會太早點兒了呢？」不二忽然笑得讓人感覺如沐春風，嵐敏捷地往旁邊輕巧一躍避過不二擲向她的蛋糕，「沒中喲~」
「不二學長！」
身後傳來桃城悲憤地低吼，嵐回頭，桃城抹開滿臉蛋糕，欲哭無淚，「我是無辜的！」
「誤傷桃城了呢」那邊不二依然笑眯眯的，一點兒歉疚的神色也沒有。桃城望了眼手上盤子裡吃了一半的蛋糕，忽然對著不二就扔過去，邊扔邊吼，「不好意思啊不二學長我手滑了！」
不二迅速地往旁邊一閃，蛋糕「啪」地就拍在了看熱鬧的海棠身上，桃城目瞪口呆，「海棠我不是故意的」
「混蛋！」
一塊蛋糕從空中飛過，準確地落在了躲一邊默默吃蛋糕的河村頭上，頓時河村燃燒了，掄著盤子把蛋糕甩的到處都是，「buring！蛋糕大戰上吧！」
自此，場面徹底混亂了。
剛開始只見一塊塊蛋糕在空中飛來飛去，後來變成了每個人手上都是滿手的奶油，對著別人的臉和衣服就抹。這邊景美幫著嵐對付不二，然後變成不二一對二的局面，不二直說著不公平，嵐笑說你自己說的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景美是我的好朋友自然要幫我的。那邊菊丸為報沒吃到蛋糕的仇，不敢對付手塚只能聯合嵐一起對付不二，大石自然是幫著菊丸的，桃城拉著龍馬幫忙對付海棠，漸漸地加入了嵐這邊，不二也拉攏了海棠，河村和乾。至於手塚……早在場面開始混亂的時候就出去了。
半個小時過去後，房間裡一片狼藉，每個人頭髮上臉上衣服上都是蛋糕和奶油，最慘的是不二，大家似乎是為了報復平日被他捉弄，火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他頭髮臉上身上幾乎沒有一塊乾淨的地方，各種顏色都有，甚是狼狽，他也毫不在意，依然笑眯眯的模樣，「大家都很厲害啊。」
「活該！就是不二，害我吃不到蛋糕喵~」菊丸撅起嘴不滿地抱怨。
「好了，」大石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雖然是這樣，你玩的也是最高興的。」菊丸連忙瞧瞧幾人，果然，其他人也沒好到哪兒去，臉上衣服上都是花花綠綠的一片，桃城指著海棠哈哈大笑，「海棠你該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真是笑死我了！」
「你比我更可笑！嘶！」海棠呲牙。
「我才洗乾淨的衣服！」乾推了推沾著奶油的眼鏡，一臉無奈。
空氣中彌漫著香甜的味道，歡笑聲充斥在整個房間裡。
而嵐很久沒有這麼痛快地玩耍過了，看著明明已經是這般狼狽的模樣了，還竭力想要找出自己比對方幹的淨地方多，來證明自己更厲害一些的眾人，嵐蹲在地上笑得實在站不起來。一時間，眾人都情不自禁地停下打鬧，默默看著她，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她曾經經歷過的那些磨難，難能可貴的是，她現在依然還有樂觀的心態和笑著面對生活的勇氣。
不自覺地，每個人的嘴角都牽起一抹弧度，因為有著她和手塚這樣堅定執著追求夢想的榜樣，因此即使是偶爾動搖和不安，他們也能繼續堅定地前進下去。
其實……我們也要說謝謝呢。
謝謝你，嵐。
☆、禮物
洗完畢後，嵐和景美坐在床上，開始拆起今天大家送給嵐的生日禮物來。桃城送的小網球鑰匙鏈，菊丸的愛知屋甜點券，不二的仙人掌盆栽……幾聲不重不輕的敲門聲忽然響起，打斷了兩人興致勃勃地拆禮物，嵐連忙去打開門，一個身穿紫色襯衣的身影赫然映入眼簾--
「國光？」看到門口佇立的人，嵐有些驚訝，「這麼晚了……有事嗎？」
手塚低頭看著她，輕點了點頭後便轉身往外走，嵐向景美打了聲招呼也急忙帶上門跟了出去。因為之前瘋玩了一陣，大家都回寢室休息去了，此時的走廊顯得很安靜，只聽聞兩人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嵐習慣地走在手塚身邊略微落後一步的樣子，偶爾抬頭望一眼他。昏暗的燈光投映在手塚的臉上，表情有些模糊，但想來也是一如以往的冷清淡漠。一般人只會覺得這樣的人不好接近，難以相處，在一起時，特別是無話可說的時候總會有些尷尬訕然。然而嵐卻是喜歡這樣的安靜的，只是走在他的身邊，不用多言也能感覺心安，連呼吸間仿佛也帶上了一片怡然。
這樣熟悉的靜謐一刻，讓嵐恍惚間竟覺得手塚從未去過德國，兩人也沒有分開過這一個多月……似乎他一直在身邊，從未離開。
不知不覺，等到嵐回過神，才發現兩人已經走上了空闊的天臺。初夏的夜晚清新涼爽，夜空繁星點點，令人心曠怡然。
嵐雙手搭著圍欄仰頭看天空，半晌才回頭笑道，「這裡很不錯呢。」眨眨眼，帶著狡黠靈動的笑容揶揄他，「國光不會是特地帶我來看夜景的吧。」
低頭，定定注視了一會兒面前微笑的少女，手塚鏡片下的橘色鳳眸蕩起一絲溫柔的波瀾，
「嵐，生日快樂。」
隨著低沉清泠的話語，遞過來的是一隻小巧精美的盒子，嵐接過，佯裝抱怨的樣子，眼裡卻洋溢出滿滿的笑意，「從小學的時候開始，每年我過生日國光送的都是運動產品，比如護膝啊護腕之類的，今年不會也是……啊！」
盒子打開後，裡面的物品讓嵐忍不住驚喜地呼出了聲：黑色的絨布上靜靜地躺著一條做工精緻的水晶項鍊，水滴的形狀小巧玲瓏，而那仿佛海水般透明，又仿佛天空般澄澈的淡藍色，只是一眼，也令最喜藍色的她愛不釋手。
對上對方靜靜凝視的目光，嵐回以粲然一笑，「很漂亮……我很喜歡，非常喜歡……謝謝你，國光！」
手塚微微上揚了下嘴角，因為這一絲極輕極淺的弧度，原本冷峻的容顏也變得溫和起來，仿佛亙古巍峨的雪山冰川，忽然化作了潺潺小溪，溫柔地綿延流淌進心裡。嵐看著他伸出手從打開的盒子裡拿出項鍊，疑惑的目光在對上他的眼神後瞬間化作了然，然而，心口傳來急促的跳動讓她有些茫然失措，在怔怔間，對方已從盒子裡取出項鍊，將她及腰的長髮拂到一邊，水滴的項鍊正被他戴在她的脖子上，一絲溫熱的鼻息若有若無地觸在她光裸的後頸，她不由地屏住呼吸，身後的目光仿佛春日正午和煦的陽光，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明明只是短暫的片刻，卻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待胸口前一點涼意傳來，嵐低頭，水藍色的墜子靜靜掛在胸前，而嵐竟覺得，仿佛這水滴悄悄掉進了平靜的心湖，帶起一陣讓人心顫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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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訓結束的第二天剛好是冰帝一年一度的學院祭。身為冰帝學生會長的跡部景吾大手一揮，邀請了參加集訓的幾個學校的網球隊隊員。青學眾人自然也在其中。和嵐則是直接被景美邀請去了跡部家。所以第二天和景美一起來到冰帝時，並沒有見到手塚他們。
比
起公立學校如青學等院校的學院祭，冰帝不愧為貴族私立中學，學院祭非常的華麗貴氣。青學一行人剛進學校，就被冰帝非凡氣勢給震住了。桃城張大了嘴，半晌才感歎一句，「……冰帝也太正式了吧！」
的確，沿途都是盛開的鮮花，歐式風格的建築華貴氣派，裝飾精美。更重要的是所有的學生都身著正式的禮服，有人甚至已經跟隨起優美的音樂翩翩起舞了。所以與其說是學院祭，倒不如說是一場衣香鬢影的盛大舞會。
「幸好跡部有特別提醒我們記得要穿西服，不然……」想一想若是他們青學都穿著便裝就來的話，不知道被其他學院的人看見有多丟臉。桃城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一抬頭就看到黑面的真田領著一幫人走了過來。兩隊人馬互相打了個招呼，也就各自分開了。
而這邊，嵐正面臨人生最大困難—
望著面前足有五釐米高的細跟高跟鞋，嵐為難地看著旁邊的景美，「一定要穿高跟鞋嗎？可不可以」
「穿禮服一定要配高跟鞋，」景美打斷她的話，雙手環胸，目光打量著一切準備妥當，就差鞋子的嵐，滿意地點點頭，「藍色的長裙配這雙高跟鞋再完美不過了。」
嵐閉眼，深呼吸，一咬牙，一臉仿佛要上賽場似的堅定決絕，穿上了那雙高跟鞋—迄今為止生命中的第一次穿高跟鞋，就穿上了這雙五釐米的細跟。
於是從景美家到冰帝這段路是景美家的司機送來的還好，下車後，嵐緊緊挽著景美的手臂，已經要打退堂鼓了，「景美，我還是回去算了……」
景美面不改色地拍拍她的手背，「沒事，多走走就習慣了，現在先扶著我吧。」
沒錯，嵐之所以會緊緊挽著景美，只是因為她走三步就要扭到腳而已。
嵐彆扭地踩著高跟鞋，跟著景美進入冰帝，因此時刻擔心蹩到腳，她盯著腳下，走的小心翼翼，因此完全沒有注意到今日冰帝裝飾的華美而貴氣。
廣場上已經有人跳起了舞，作為這次學院祭主辦方負責人的妹妹，景美也要去前面處理一些事宜，因此暫時留了嵐在廣場邊的長椅上等她。走了半天，嵐也算稍微習慣了這雙高跟鞋，已經不怎麼蹩到腳，只是……坐在長椅上的嵐微微舒了口氣，現在放鬆下來後，腳上傳來的痛楚讓人不能忽略。
「嵐」
低沉而清冷的聲音忽然傳入耳裡，嵐抬頭—
之前明明悠揚而模糊的樂曲，這一刻卻清晰仿佛就在耳邊迴響。少年一身黑色正裝，西裝褲筆挺修長，襯出少年頎長健朗的身材，白色襯衣的領口敞開了兩顆扣子，露出鎖骨，著裝簡練而透出幾分隨意。
一瞬間，嵐的腦海裡浮現出的，竟然是那天手塚右手受傷，洗完澡後她幫他穿衣服是的場面—
「嵐？」
見她愣愣盯著自己半天沒有反映，手塚又低喚了一聲，嵐猛然回過神來，正對上手塚探究的眼神，頓時臉上一熱，仿佛掩飾什麼的急急忙忙地提起裙子站起來「國光你來了啊—」
「小心！」
腳腕一痛，嵐還沒反映過來整個人已經往右邊倒去，下意識地伸出雙手試圖抓住什麼，手臂被人一把拉住緊接著落入一個充滿著沐浴液淡淡檸檬味的懷抱。
「沒事吧」
耳邊傳來手塚清冷聲音裡帶著關切的詢問，嵐低頭，動了動腳腕，有些痛，但是並沒有扭傷，便搖搖頭，「沒事」，扶著他的手臂站穩，嵐也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瞥見廣場上那麼多的人，笑著對手塚說，「這麼多人，不容易看到我吧。」
手塚的一隻手還握著她的手臂，此時也沒有放開，淡淡道，「很明顯。」
「是嗎？」嵐驚訝，還想詢問，手塚拉住她的手臂往人少的方向走，「過來。」
「喔」知道手塚向來不喜吵鬧，嵐乖乖地跟著手塚走。不多時兩人便離開了喧鬧的廣場，走上了林蔭小道。
比起那邊的熱鬧，這裡除了他們以外，沒有半個人影，顯得十分的清靜。嵐挽著手塚以防忽然蹩到腳，此時安安心心地欣賞冰帝的校園。
一株株樹木上都裝飾著華麗的彩燈，各種顏色一閃一閃的，十分的漂亮。走過林蔭道，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碧綠湖泊，湖水清澈見底，一輪明月灑下清輝，映照著整個湖面波光粼粼，這在冰帝校園中精心設計的人工湖，美得讓人忍不住屏息。
而在一片安靜中，能夠隱約聽到從遠處傳來的悠揚樂曲聲。
心中微微一動，嵐忽然一手牽起裙擺做了個舞姿，一手平伸在手塚面前，狡黠地沖他眨眼，「尊貴的先生，可以邀你共舞一曲嗎？」
浩瀚星空倒映在她明澈的眸子裡，星光迷離，璀璨得令人不由為之沉醉。
手塚看著面前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微笑了，「我的榮幸。」
清輝遍地，而他堅毅淩厲的面部線條在四周昏黃的光暈中隱約柔和起來，戴著無框眼鏡的橘色眼睛專注地凝視著她，唇角有著清淺的弧度。嵐有一刹的失神，連忙低著頭順從地照著手塚的指引，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手被他牢牢握住舉起。而他搭在她腰間的手掌傳來的熱度，手指傳來的熱度不知為何讓她心裡忽然一悸，頭越發地埋的低了。
波光粼粼的湖泊倒映出湖邊，在若隱若現的名曲聲中，黑衣的少年和藍裙的少女在月下慢舞的親昵身姿。少女埋著頭幾乎要低到少年胸口去了，白玉般的臉頰隨著腰上傳來的力度而染上一抹暈色。她羞赧地低著頭，也因此沒有注意到少年無框眼鏡下，凝視著她的橘色眸子裡那有若湖水一般近乎寵溺的溫柔。
交握的雙手，契合的舞步，纖細窈窕的身姿隨著少年的動作而翩翩起舞，藍色的裙擺在錯身回轉間如一朵藍色的蓮花紛紛揚揚地綻開來。從來沒有跳過舞的兩人，初次配合竟然如此默契。
嵐原本微瀾的心湖在這美好的氣氛中逐漸沉靜下來，一曲終了，她仰起頭粲然一笑，「國光，我們跳的真不錯呢--」
話音未完，她便猛然睜大了眼睛—手塚定定看著她，兩人離的很近，他帶著熱度的呼吸簡直可以觸到她的皮膚。月光下，清澈如水的眸子倒映出她自己的臉，他就這樣用一種讓人會感到心悸的專注和堅定的眼神凝視著她，「嵐，我—」
☆、心思
話音未完，她便猛然睜大了眼睛—手塚定定看著她，兩人離的很近，他帶著熱度的呼吸簡直可以觸到她的皮膚。月光下，清澈如水的眸子倒映出她自己的臉，他就這樣用一種讓人會感到心悸的專注和堅定的眼神凝視著她，「嵐，我—」
「過去一點，我看不到了！」
「我說你們別再擠啦！」
「安靜哎喲—」
離兩人不遠的一片樹叢忽然傳出聲響，嵐下意識地望去，一陣推攘聲中突然從樹叢中跌出一群人，趴在最下面的是桃城和海棠，他們上面橫七豎八地壓著大石菊丸等人，竟全是青學網球部的眾人！
「你們……」嵐目瞪口呆，手塚皺眉，語氣十分嚴厲，「你們在做什麼！」
「海棠你給我讓開！」
「把你壓在我身上的腿拿開嘶！」
幾人都急著站起來，一時場面十分混亂。聽到手塚的問話幾人迅速反映過來，已經跳到一邊伸手去扶大石的菊丸連忙搖頭，「我們不是來偷看的！」
一句話說完幾人一下子安靜了，見眾人都怒瞪著自己，菊丸眨眨眼，猛然反映過來，可憐兮兮地瞅著手塚和嵐，「真的！我們絕對不是來偷看部長和嵐跳舞的！」
……一陣風吹過，眾人無語。
而嵐順著眾人還直直望著她的目光，看到了兩人還交握的手，心口一跳，手上仿佛被燙了似的猛地甩開手塚的手，連連退後兩步，腳下卻不小心一蹩，腳腕頓時傳來一陣劇痛，幾乎要站立不穩栽倒在地。
手塚及時拉住嵐，將她扶穩，「又這麼不小心，腳怎麼樣？」
嵐露出一個苦笑，「這下是真的蹩到了。」
手塚冷冷掃過眾人，剛站起來的幾人顧不上拍拍身上的灰塵，連忙擺手，「部長我們錯了！我們這就走！」
說罷匆匆地跑開了。走遠了抖還能聽到幾人的互相埋怨，「都怪桃城！非要往前面擠喵！」
「菊丸學長，不關我的事啊！是海棠一個勁兒地推我的！」
「不要吵了！你們真是的，都叫你們不要偷偷摸摸地了！」
「大石學長明明自己也偷看了！」
……
「國光，你剛才想說什麼？」等到重新安靜下來，嵐想起剛才手塚的欲言又止。
「……沒什麼，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手塚平靜說道，嵐點了點頭，沒有多問。於是兩人沿著來時的路回到了廣場，正好遇見在找嵐的景美。得知嵐腳扭傷後，景美連忙叫來了跡部家的司機送兩人提前回去。
因為手塚家所在的街道最近在整修，因此在街口車輛就必須停下，兩人不得不步行回去。
望著黑色的轎車離開後，嵐收回視線，笑著拍拍手塚的手臂，「我只能扶著你啦」
話音未落，手塚忽然在她身前蹲了下去，嵐一怔，「國光？」
「上來」
簡潔的話語透著不容置喙，嵐一時語塞，只得默默地趴到了手塚的背上，雙手環住他的脖子。
身體隨著他的走動有些起伏卻十分平穩，身下是寬闊堅實的背脊，棕褐色的頭髮掃到臉上，有輕微的舒癢。他明明背過她很多次，唯獨這一次，感覺是無法言語的安心和寧靜。
「國光，你在德國……也能看到這樣漂亮的星空嗎？」仰望著浩瀚星河，嵐輕聲喃語，手塚頓足，抬頭，「能看到，不過沒有這麼漂亮。」
「那是，不管怎麼說，『月是故鄉明』嘛。」她微微搖晃著腦袋，一副十分自豪的口吻。手塚靜靜地仰望星空，不知想到什麼，嘴角微微勾起，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帶笑的回應，
「恩。」重新提步，而嵐看上去很有聊天的興致，「對了，國光，我重嗎？你背著我是不是很費勁啊？要不我下來吧？」
「沒事」
「你飛機票買好了嗎？什麼時候回德國啊？」
「明天早上的飛機」
「……喔」
……
從路口到家不過十多分鐘的路程，然而因為在景美家瘋玩了整個白天，晚上穿著高跟鞋弄提心吊膽生怕蹩到腳，此時完全放鬆下來的嵐就漸漸地感覺到了疲倦，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朦朧中似乎感覺到被人輕輕放在床上，有人似乎坐在床邊靜靜看著自己。嵐動了動手指，想要清醒，無奈睡意正濃，迷蒙中覺得有什麼溫涼柔軟的東西在額頭上輕觸流連，仿佛是誰依依不捨的繾綣眷戀。
「國光……」
她無意識地輕喚，隨後有人低低應了聲，心中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嵐清楚手塚清早已經趕飛機回到德國，然而卻忍不住心頭忽然湧上一陣茫然若失。嵐看著鏡子，目光落在自那天收到後就一直未曾取下的水藍色墜子上，手指摩挲著，感受著那細膩的冰涼，腦海中忽然飛快地閃過一個畫面：那俊秀的少年俯身凝視了她很久，目光寧靜而專注，微涼的手指在她臉上輕輕撫過，然後緩緩、緩緩地……
嵐猛然睜大了眼睛，不自覺地摸上額頭，心跳怦然：不會吧？！昨天的……真的是國光？
遠山嵐最近似乎有些不對勁。
在目睹了她時不時就走神發呆、走神時還一會兒微笑一會兒苦惱皺眉的表情後，就算是冷淡如跡部景美也發現了，她最近有些不對勁。
比如現在……
初夏的校園，倚坐在櫻花樹下的少女曲腿而坐，綠色校服裙擺下是修長白皙的雙腿，她雙手捧著一本讀物，目光專注而認真。
然而五分鐘以後……
手上的書不知不覺放在了膝蓋上，雖然依然低著頭，眼神卻逐漸變得飄忽起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頰染上一抹霞光，嘴邊忽然漾起一個小小的笑渦，溫暖的笑容一閃即逝，緊接著姣好的眉略微苦惱地皺了皺—
無聲歎了口氣，景美把手裡的書往旁邊一放，出聲打斷了某人的遐思，「嵐，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
猛地回過神來的嵐就看見面前景美端端正正的跪坐姿勢，滿臉嚴肅地看著她。
「……」連一向為人冷淡的景美都注意到她的不正常，看來真的是表現的很明顯了。這種事情……想想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嵐猶豫了下，但想到自己始終不明白手塚奇怪的舉動，忍不住開口詢問，希翼著看向景美，希望能夠從她那裡得到讓自己解惑的答案，「景美……我想問你，你覺得，什麼情況下一個人會親另一個人的額頭？」
景美想也沒想脫口而出，「親人給予的晚安吻，在外國禮儀中很常見。」 她的父母因為做生意長年都在國外，深受歐美文化的影響，再加上常年不在她身邊，所以從景美小時候起，只要父母在家的話，晚上在她臨睡前都會吻下她的額頭。所以當嵐這樣問她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晚安吻。
而得到回答的嵐不知為何，怔了怔才緩緩道，「……是這樣啊。」
下意識地撫上額頭，仿佛還有睡夢中那朦朧的溫熱觸感。心裡湧上不知名的失落，一抹黯然在眸子裡一閃即逝，嵐收斂起情緒，抬頭就看到景美正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實際上，景美雖然為人冷淡，但非常聰穎，聽到嵐這樣奇怪的問話，理所當然地就知道嵐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那必定是當事人，於是直接便會讓人聯想到某個人身上去，「你說的人是手塚？」
嵐輕輕點了點頭，回想起那天的事情，聲音不由放得很輕，「那天國光和我回家，路上我迷糊著睡著了，半夜朦朧間感覺他坐在床邊看了我很久……然後俯下身，我只模糊感覺著額頭有點溫熱的觸感……唔，」嵐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明明是對著景美說話，語氣又仿佛是在告訴自己，聲音裡帶著一絲連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澀意，「國光是因為在德國治療，受到國外禮節的影響，所以才會這樣做的吧。我們的關係，本來說是親人也不為過。」
對於嵐來說，這不過是小小的煩惱和困惑，很快便在繁忙的學習生活中埋藏在了心底。
然而景美卻不知為何，十分在意。她相信嵐一定是和她一樣覺得手塚的舉動突兀而不合常理，卻又得不到比起她所說的禮節更好的說法。嵐接受答案後便不再深思，而景美卻從來都是生性冷淡，但對於在乎的人和事便十分執著—比如當年把嵐視為目標，再比如今天因為擔心朋友而不由深思。
說到兩人的性格，嵐是看著像太陽，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溫暖，一旦接近才會發現她很難真正地打開心扉去接受別人，即使對著手塚，也是最近才逐漸學著不再勉強自己，學著依靠和依賴；而景美出身名門，再加上性情冷淡，就像崖上佇立的千年寒冰，旁人只覺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也正因為兩人性格相似和那些淵源，加之共同的理想和愛好，才逐漸成為了好朋友。
這也導致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除了對方外，似乎再也沒有可以說得出這些事的女性朋友了。
但是……很奇怪的，面對著眼前這個人的時候，心境總是意外地變得平和，無論是煩惱，困惑，茫然，亦或只是漫無邊際的閒聊，都讓人覺得舒服。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19 12:08
☆、了悟
但是……很奇怪的，面對著這個人的時候，心境總是意外地變得平和，無論是煩惱，困惑，茫然，亦或只是漫無邊際的閒聊，都讓人覺得舒服。
安靜的咖啡館裡流淌著舒緩動聽的音樂，讓人不自覺地放鬆下來，整個人懶懶靠進鬆軟的沙發墊裡，景美雙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溫熱的咖啡杯，目光專注地凝視著對面坐著的褐發少年。
青學男網部的藍白相間的運動服整齊地穿在身上，翻起的領角乾淨而整潔，柔軟的髮絲垂下微微遮住了眼睛，少年只是坐在那裡微笑，便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小仙，還好嗎？」
溫潤如水的聲音響起，景美瞬間回過神來，在反應出對方的問話後，仿佛冰雪消融，臉上泛起一抹尷尬的紅暈。
不二口中的小仙，其實是之前兩人有次閒聊時，不經意提起各人的興趣愛好，不二便說他自己喜歡養仙人掌，家裡有好幾盆。看出景美流露的興趣，就提出送一盆給她。
聽不二說的簡單，景美原以為養仙人掌很容易，誰知—
「……不太好，不知道為什麼，開始有些發黃了，焉焉的沒什麼精神的樣子，」景美赧然，
「你說過，仙人掌澆水最為關鍵，千萬不能過多澆水，大約7天左右澆一次就夠了。我之前一直嚴格按照你說的來做的，但是眼看就要轉入炎夏了。炎夏到了，溫度高，水分蒸發快，想著7天澆一次水會否太少了，於是……」
「呵，」不二了然地笑笑，「是水澆太多了吧？仙人掌屬於夏季型的多肉植物，夏季在它們旺盛生長的季節，澆水按照「不幹不澆，澆則澆透」的原則進行即可，沒有一個固定的澆水間隔……」
不僅是現在頭頭是道地講解有關養花的各種知識，好像和他聊天的時候，無論是什麼，對方都懂得一二，即使話少如她，兩人之間也很少有冷場的時候。
置身于安詳平和的氣氛中，總是會說著說著就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隔離和顧忌，不知不覺地，就將心底的疑問脫口而出……
「嵐說，有次覺得手塚好像在她睡著後吻了她的額頭，這是晚安吻嗎？」
「噗—」
景美第一次看到，總是波瀾不驚一臉溫柔微笑的不二居然被咖啡嗆到了，咳個不停，好不容易緩下來，就睜開冰藍色的眼睛滿是驚愕地問她，「你說手塚、咳咳、他、他？！」
景美點點頭，並不明白為何對方這麼驚訝的樣子。而不二心裡則滿是感慨，小心守候了這麼多年，就算耐心甚好如手塚，也終於有控制不住的時刻啊，還偏偏被嵐察覺了……
也罷，就算是幫手塚一把吧。
收斂起那小小的幸災樂禍的情緒，不二微偏了頭，笑容宛如春風般和煦，語氣認真，「我覺得，是因為喜歡吧。」
「喜歡？」
「在日本的話，即使是非常親密的朋友，也不會親吻對方吧。反而，如果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對方，那個人一舉一動都會牢牢記在腦海裡，看不見會十分想念，如果見到，就算隔著再遠，也會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想要離他再近一點……想要一直一直，和這個人在一起。」
「這樣的感情，應該叫做喜歡才對。」
因為有了正確的澆水方法，窗臺上的仙人掌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在周圍開著大朵大朵嬌豔花朵的名貴花卉中，綠油油光禿禿，十分顯眼。
景美倚靠著牆壁，目光久久停留在那盆仙人掌上。腦海裡反復回想著不二那天說的話，她當時默默在心裡牢記，直到他說完還問了她句話，連問了兩遍，她才回過神來，那時，他冰藍色的眼睛認真地注視著她，笑著像是玩笑，聲音卻失去了往日的鎮定，似乎帶著緊張又有點局促，輕聲問，「景美你呢？有沒有對誰有這樣的感情？」
纖長的手指緩緩靠近仙人掌的尖刺，卻在即將接觸到時驟然停住。景美下意識地想到，那一次不二帶著送給她的仙人掌到兩人常去的那家咖啡館，她不知輕重地伸手去摸，卻被尖刺紮出了血，並不是多麼嚴重的傷口。他卻堅持找店家要來酒精和創口貼，一手握住她的手，借著燈光仔細查看了傷口裡並沒有紮入尖刺後，才用蘸了酒精的棉簽輕而仔細地塗抹在上面，眼神專注而耐心，隨後把創口貼小心地貼在傷口上，按壓有膠帶的兩側確定粘牢以後才寬慰地一笑，「好了，這就沒事了，不過平時要注意不要讓傷口沾到水哦。」
擁有優越的家庭環境和父母兄長的疼愛，現在的她因此很少有落淚的時候。然而不知為何，聽到他的這句話，一瞬間竟然心中洶湧起複雜的情緒，眼睛有些酸楚，冷靜了很久，卻直到後來開口道謝，連聲音都是澀然的。
不是沒有男生追求她、竭盡全力地對她好。世界名家的歌舞劇表演一票難求，有人一擲千金包下整場只為奪她一笑，卻不知道這位名家乃是她家中常客，連這座劇場也是跡部家族產業；有人
不是香奈兒世上僅此一瓶的特質香水，不是奢華精緻的鑽石項鍊，她要的，不過是腳扭傷後，崎嶇山路有人背著她一路前行；不過是吃飯時默默將她喜歡的菜肴擺放在她面前；不過是為她點一杯溫水，然後告訴她，即使是炎熱的夏季，女孩子還是少喝冷飲比較好；不過是……一片創口貼所給予的溫暖。
一直都知道不二周助是個溫和的人，比如他溫潤的笑容，比如他戲弄隊友背後所給予的關心和鼓勵，但那個時候，卻是真真地感受到，不二周助……是個多麼溫柔的人啊。
溫柔到……即使現在回想起來，連心口都會變得柔軟，充斥著想要落淚的情緒。她並不是軟弱的人，只是眷戀著那個人獨一無二的溫柔。如果，能夠一直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驚覺自己竟然有了這樣的想法，一瞬間，腦海裡閃過他的話「這樣的感情，就叫做喜歡吧」，
景美怔住，以往一些不甚明朗的情緒逐漸清晰，胸口……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欣喜，怦怦直跳……
「篤篤篤」
「嘶」
怔忪中被冷不防響起的敲門聲嚇了一跳，一直保持伸出去姿勢的手指下意識往前動了動，本就離仙人掌上的尖刺極近，這一下正好紮在食指上，索性力道並不大，是以除了疼了下，並沒有流血。
視線在食指上頓了頓，心裡沒來由的竟然有些許遺憾，景美轉開目光，緩緩放下手，看向門口立著的修長身影，點點頭，語氣平靜滴招呼道，「忍足哥哥。」
「景美在做什麼呢？」忍足抱著雙臂斜靠著門框，臉上帶著揶揄的笑意，一口關西腔一如以往的從他口裡說出來，卻偏偏讓人覺得優雅華麗，半真半假地抱怨，「我可是叫了你好幾聲了。」
「……抱歉」景美歉意地低了低頭，然而一想到剛才是想另外一個男生想到失神到沒有聽到忍足的呼喚，景美頓覺微窘。
看著面容姣好的少女，白玉般白皙的臉頰染上一抹淡淡的紅暈。忍足一怔，金絲眼鏡下，一縷複雜的神色一閃即逝，道，「怎麼了景美，想什麼想到這麼出神？」
景美看向忍足，看著少年臉上帶著她所熟悉的，一如以往的調侃的笑容，還有毫不掩飾的關心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腦海中掠過了往昔的畫面。
跡部家族和忍足家族世代交好，而作為兩大家族的下一代繼承人，年幼時跡部就和忍足相識了，由於哥哥的緣故，她也自然認識了這個人。
之後一起長大，三人說是青梅竹馬也不為過。她雖然生性冷淡，卻並不是不知感激的人。從小到大，忍足對她的諸多關心照拂都銘刻在心，在她心底，那幾乎是和哥哥一樣重要的存在。
「忍足哥哥……」對面的少女默默地看著他，忽然問出一句讓他險些停止心臟跳動的話，「你有喜歡過什麼人嗎？」
忍足僵住，有一瞬間，仿佛以為自己的心思在對面的少女清澈如水的目光中無所遁形，幸而他飛快地察覺到，對方只是很單純的，很認真地問這樣一個問題—
不帶一絲一毫別的他所以為的意思。
習慣性地扶了扶沒有度數的眼鏡鏡框，遮掩住眼裡不自覺流露的溫情，毫不遲疑地回答，「有。」
一抹詫異在眼中劃過，景美疑惑道，「可是，忍足哥哥，我並沒有見過你和誰談過戀愛啊。」
這一刻，忍足幾乎想要苦笑。是啊，家族醫院產業的繼承人，眾人眼中的花花公子一般的人物，這十五六年來雖然身邊異形朋友眾多，可誰能想到，他竟然一次也沒有戀愛過？！
「因為，如果不是和自己喜歡的人戀愛的話，那就毫無意義。」忍足直視少女紫羅蘭寶石般的眼睛，意有所指似的微微一笑。
然而沉浸在思緒中的景美並沒有注意到對方雖然微笑卻落寞的眼神，她的目光掠過窗臺，落在那裡的一盆綠意盎然的仙人掌上。
☆、試探
「喜、喜歡？」
隔天，當景美一字不漏地說出之前不二說的話時，嵐臉上顯出一抹驚訝之色。
景美點點頭，清泠如水的聲音透著一絲認真，「是的。不二說，在日本並沒有國外那般親吻的禮儀。所以會這樣做，也許是手塚喜歡你。那麼嵐，你喜歡手塚嗎？」
景美注視著嵐，在那雙褐色澄澈的眼睛裡看到了迷茫。
「喜歡啊，」嵐蹙起眉尖，歪了歪腦袋，語氣透著疑惑，「我喜歡手塚，可是我也喜歡你，喜歡大家啊。」
景美沒有想到嵐比自己還遲鈍，輕聲解釋，「那種喜歡，是不一樣的。」
嵐還是有些迷茫，「哪裡不一樣？」
景美想了想，「手塚去德國療養了，你在國內會想念他嗎？」
嵐毫不遲疑，「是的，我們幾乎每天都要通信。」
景美默不作聲地看了她一眼，少女的臉上帶著不自禁的滿足微笑，雙目熏然。
景美接著道，「那麼，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他不回來了，你怎麼辦？」
「怎麼會，」聞言，嵐連連擺手，自信地笑道，「不會的，我們約定過啊。他說傷好了就回國的。」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那是對手塚全然的信賴。
景美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微妙的無力感，「我是說如果。或者你回美國了不再回來……總之兩人永遠的分開，你試著想像一下那樣的場景。」
聞言，嵐臉上的笑容一滯。好巧不巧的是，景美的假設恰巧戳中她心口的隱痛。
離開美國到日本這半年多來，因為隔著整個太平洋的距離，思念濃於埋怨，和母親關係逐漸變得好了起來。她也逐漸接受了母親再嫁的選擇。
她的戶籍在美國，日本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所以遲早她是要回國的。
--那個時候，和國光大概就是長久的分別了。
「那個時候，你們將有各自的人生。你會在美國結婚，而手塚也會娶妻生子。」景美清冷平靜的聲音縈繞在耳邊，聞言，嵐心口驟然一痛。
她無意識地咬緊嘴唇，仿佛在與幻想中的某些場景對峙著。
「你可以忍受這樣的結果嗎？」
「不、我不想這樣！為什麼要分開，我們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啊。」
這一次，面對景美的質問，嵐脫口而出。
景美看著她，眼裡浮現微笑，「嵐，你還不明白，你的心意嗎。」
嵐怔怔地望著她，腦海中掠過她的話。
「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對方，想要親近對方，那個人一舉一動都會牢牢記在腦海裡，看不見會十分想念，如果見到，就算隔著再遠，也會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想要一直一直，和這個人在一起。」
仿佛恍然大悟似的，以往那些不甚明朗的情緒都如雲開霧散，此時此刻，她再明白不過自己的心意。
然而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青梅竹馬的感情改變了呢？過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在如今已然明白自己心意的嵐看來，原來他們兩個人就是在風雨中，這樣一路扶持，依偎著走過。
不知不覺，已經變成了，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今後的人生和這個人毫無干係。無論悲傷和歡樂都想和他分享，想要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這樣的心情，便是景美所說的喜歡吧！
「我……」少女的臉頰變得宛如霞雲般緋紅一片，雙目波光盈盈，語氣從迷茫變得堅定，「我喜歡他。」
「嗯。」景美注視著嵐，微微一笑。
可是緊接著，嵐苦惱了，「那麼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接下來該怎麼辦？」
景美想起那天不二的建議，「把這份心情告訴對方。」
嵐一怔，「這……是告白吧？」
她也不是無知少女，從小學到國中也不乏男生的告白。當她明白「喜歡」的不同之後，理所當然地聯想到了很多東西。
景美點點頭，「應該是的。」
兩個從來沒有戀愛經驗的女孩望著對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迷茫，忽然不約而同地噗嗤一笑。
她們的青春都專注於空手道上，眼裡再容不下其他。當別的女生戀愛、逛街、玩樂的時候，她們的人生似乎只有莊嚴肅穆的道館，和一場接著一場的激烈比賽。
由此，好像錯過了人生路上的許多風景。
索性，發現的時候還不算太晚。
回到家後，嵐破天荒地用電腦查閱了很多戀愛小說。她以前從來不看這些，總覺得是在浪費時間虛度光陰。
沒想到，一看下去就不可自拔。
哪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對愛情不曾有幻想呢？她只是發現的晚而已，本身也只是個普通的女孩。
更加令她震驚的是，當明白自己的心意後，晚上睡覺不小心做了個夢。竟然是書中甜蜜的戀愛情節，只不過夢裡的男生，成了手塚的模樣。
醒來之後，回想夢中的怦然心動，心口卻只剩下滿滿的苦澀，嵐悵然若失。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嵐以為是手塚打來的，然而上面顯示的名稱，卻是母親。
「……這麼早，是出了什麼事？」懷著疑惑，嵐接起了電話，「媽媽？」
當聽筒裡傳來母親的聲音後，嵐的瞳孔驟然一凝，握著手機的手無意識捏緊，用力到手背青筋崩起。
良久之後，安靜的房間內回蕩著一聲低低的回應。
「……我知道了，媽媽，請給我時間讓我想想。」
掛掉電話後，嵐低著頭佇立在原地，黑髮如瀑遮擋住了她的表情。只有垂在身側微微顫抖的手暴露出主人一絲並不平靜的心緒。
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麼快。
當天下午，景美習慣性地來找嵐。卻發現對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景美靜默了下，「……你被拒絕了？」
看嵐昨天鬥志滿滿的樣子，她還以為她決心告白了。
嵐輕聲歎息，「沒有。」
「那……」
「是我不敢啊，」嵐喃喃低語道出了不敢直接告白的緣由，「……我從小膽子就很大，向來少有感覺害怕的時候。可是，你知道嗎景美，」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我一想到萬一一切都是我的誤會，如果那天晚上是我的幻覺，如果國光對我並沒有同樣的感情。他拒絕了我的告白的話……我們之間的關係會變成什麼樣？我是知道自己沒辦法維持原樣的……而他，也許是客氣生疏的對我保持距離-一想到這一點，我就恐懼得什麼也不敢告訴他。」
景美紫色的眸子流露一抹不忍。
嵐接著道，整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神情恍惚，「我有見到過他毫不留情地拒絕女生的告白時候的樣子……語氣冷漠而不耐，『抱歉，我不打算因為戀愛而耽誤學業和網球』然後轉身走掉。我是知道他心中只有這兩樣，以往也一直以他的目標為目標而奮鬥……所以現在，我更不敢對他告白，一想到他也許會用鄙夷的眼神看著我，說『嵐，現在正是升學的關鍵時期，你居然還有空想這些，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我就什麼都不敢說。昨天他打電話過來，甚至我都不敢多說幾句害怕忍不住說出心意，只能匆匆掛斷……」
「不要多想。」景美上前一步擁住嵐，打斷了她的話。
「可是景美，」嵐抬起頭，扯出一抹苦笑，眼裡淚光閃爍，「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今天早上那個電話，就是遠在大洋彼岸的嵐的媽媽打來的。
美國高中的入學考試是在6月份，距離現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要想今年入學的話，她必須要趕回美國，開始複習備考。
如果錯過今年的入學考試，那就只能等明年。
而這一年的時候，其他人都會按照進度升上高中部。而她要麼繼續讀初三，要麼輟學--換言之，就是會荒廢整整一年的時間。
景美秀氣的眉峰緊蹙，清冷如水的聲音透著一絲憂慮，「這麼急。那你打算怎麼辦？」
嵐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一片堅定。
她向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下定決心就不容許自己後退。
漫天櫻花飛舞的樹林，兩個穿著不同學校校服的少女相對而立，一片靜謐中，一人悅耳動聽的嗓音靜靜響起，隱含著一絲堅定和固執。
「這件事，我會告訴國光--等待他的意見。」
她會把抉擇權交給手塚。如果對方對她有著同樣的心情，一定會讓她留下的；反之……
嵐不願意去想像那樣悲傷的結局。
與此同時，一周後，手塚在德國的治療終於結束。他回到了日本。
當天晚上，嵐帶著破釜沉舟的心情，毅然決然地敲響了手塚的房門。
「……所以，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國光，你看呢？」嵐解釋完升學的事情，徵詢地望向手塚。
她坐在他的床上，而手塚坐在椅子上，兩人面對面，因為身高的差距，她需要微微仰頭才能完全看到對方的表情。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在對方面無表情的臉上，她瞧不出任何端倪。
手塚推了推眼鏡，鏡片下的橘色鳳眸有一絲波瀾轉瞬即逝，只是太快並沒能讓嵐捕捉到。
嵐注視著手塚，澄澈的眼睛盈著不自覺的期待。
房間內一片安靜。手塚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自己考慮。無論怎樣，我都會支援你的決定。」
空曠的房間回蕩著他冷清的聲音。聞言，嵐滿腔期待的心，頓時沉入穀底，冰冷刺骨。
她倏地一下站起來，不可置信望著手塚，看到對方平靜的臉色，心底又升起某種意料之中的自嘲。
呵，果然如此……他一直都是這樣「體貼細緻」，從來都是尊重她的選擇。
當年自己固執地要帶傷上場也好，現在即將回去美國與他長久分別也好，他都能如此理智冷靜的對待。
……所以，果然是因為不在乎吧。不在乎，就不用挽留。就算兩人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他也沒有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這一刻，絕望的心情如浩瀚大海，破開脆弱的心堤洶湧而來，她近乎承受不住。
嵐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脫口而出，賭氣地道，「好，我回去！你這下滿意了！？」
「嵐？」手塚蹙眉，臉上閃過一抹詫異。
嵐一下咬住唇，自知這麼朝無辜的手塚發脾氣毫無道理，畢竟感情的事不能強求。
她只能強忍住委屈和淚意，別過頭「……抱歉。」
「我先回去了。」顫抖的聲音是壓抑不住的哽咽，唯恐和對方視線相對會暴露心情，嵐埋著頭近乎狼狽地匆匆離開手塚的房間。
也因此並沒有看到，手塚維持著之前的坐姿一動不動，皺著眉一直凝視著她離去的背影。臉色一如以往的冷清，只是原本搭在腿上的手，悄然握緊成拳。
回到自己的房間，嵐趴在床上哭了很久，淚水打濕了枕頭。
她向來很少哭泣，連當年得知自己無法再重回道場時都沒有這麼傷心過。
好難過……為什麼會這麼悲傷呢。
也許，是剛剛才明白自己情根深種，卻又立即失戀了吧。
妄她還暗自決定，一輩子不回去美國也罷，留在日本也好……只要他肯開口，她就願意為他留下。
然而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告白 大結局
那天以後，嵐開始忙著回美國的事情。同時，似有若無地避開和手塚的單獨相處--她實在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手塚。
但她向來不是會掩飾心事的人，冷戰這麼明顯，手塚也沒有去勸，於是聯手塚的家人都明顯察覺了不對。
兩人以前也會有些小打小鬧，但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嚴重。某天，趁著嵐還沒回來，手塚彩萊忍不住質問手塚國光，他倆到底怎麼回事。
手塚把那天兩人的對話告訴給了母親，彩萊不可置信，「她明顯就是在試探你的態度，你居然還真的讓她自己選擇？！」
「我知道，」手塚略略闔眼，掩去了眼底的隱忍，再睜開時又恢復到冷清肅穆的模樣，「所以才不想耽誤她。」
對於女生來說，一年的時間是非常寶貴的。他不願她耽誤了學業。
彩萊楞了楞，「那麼，你打算就這麼……放棄？」
「並不是，」手塚看著母親，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堅決，「我決定國中畢業後，就去美國打職網。」
他一直以來的計畫，都是等到高中畢業後才去。現在可以說是臨時改變了，這幾乎不像他深思熟慮的風格。
彩萊是知道自己兒子的獨立的，倒也沒有多麼驚訝，只是道，「你沒告訴嵐？」
手塚道，「……現在告訴她的話，她會壓力很大。」
國中畢業後就去美國打職網，這並不是一個非常成熟的決定--這大概也是手塚做的唯一不符合他的價值觀的事情。只是如果現在告訴嵐，那麼她一定會自責於此。
彩萊簡直氣笑了，「你們兩個孩子真是！」
一個為了對方一句話就能留下，一個則是默默地準備好了一切，打算跟隨對方去赴美。
但彼此就是無法直言坦誠地向對方表達自己的心意。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彩萊笑著抱怨。不過心裡的大石總算放下了。不管怎樣，手塚沒放棄就好。
很快就是夏日祭。嵐定好了機票，決定夏日祭之後就回美國。
以往的祭典她都是和手塚一起去。而今兩人冷戰，嵐便一個人穿上浴衣去參加。
東京都的夏日祭一如既往的盛大，人流熙來攘往，燈火輝煌，小孩子嘻哈笑聲、小販叫賣聲，彙聚成一片熱鬧的海洋。
嵐漫步在人群中，看見別人都是三三兩兩一起前來，自己卻是獨身一人，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和美，笑一個。」
「哢嚓」
路邊有大人在給兩個小孩子照相，一男一女兩個可愛的孩童，嘻嘻笑著跑開。
嵐頓住腳步，驀地想起什麼似的，從錢包裡拿出來一張老舊的照片。
那是小時候和手塚打賭，手塚輸了，被迫穿上女生的浴衣，而嵐穿上他的。照片背景是炫美的焰火和熱鬧的街市，短頭髮的女孩親昵地摟著穿和服的男孩的脖子，露出缺了幾顆牙的嘴巴，笑容燦爛；旁邊的男孩冷著臉，一臉不悅的表情。
「啊！」
身後一股大力猝不及防地傳來，嵐踉蹌了下，手裡一松，照片順勢掉落到地上。
「抱歉抱歉！」
不小心撞到嵐的小男生嬉笑著從旁邊飛快跑開。
嵐顧不得生氣，連忙想要去撿起照片，可此時恰逢人流洶湧，她被推著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了好幾步。倉惶回頭時，跌落在地的照片早已徹底被人潮湮沒，了無蹤影。
嵐只覺心裡一空，仿佛某種重要的東西遺落，臉色一白，惶恐地伸手，「不--！」
手塚向來不喜歡照相。兩人的合照少之有少。如果連這張保存了十多年的照片都沒有了……兩人之間就只剩下回憶了。
鼻翼一陣酸楚，嵐咬牙忍住眼淚，逆著人潮艱難地往回擠，好不容易才回到之前的位置。眼睛迅速地在地上來回搜尋，好不容易才發現被踩髒的照片。
拾回照片後小心地擦拭乾淨，把照片緊緊壓在胸口，失而復得的激動心情讓她更加明白自己對手塚的感情。
不想兩人像這張照片一樣，只有回憶……不甘心啊。
她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與此同時，心中下定決心。不管答案如何，在離開日本之前，鼓起勇氣告白吧。
無論如何，不想讓自己留下遺憾呐。
「轟」
第一朵焰火在漆黑的夜幕綻開，耀眼炫目。
恰在此時，人流如摩西分海一般忽然從中間分開，嵐怔怔地看到人群中佇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穿著黑色浴衣的瘦高男生，俊秀沉穩的氣質和周圍的喧囂格格不入。他鏡片下橘色鳳眸靜靜地凝視著她，慢慢伸出一隻手，掌心攤開向上，一副固執等待的姿態。
……一如許多年前，跑步的時候，他也總會在前方伸出手，在晨光熙微中，等待著氣喘吁吁趕上來的她。
「國光！」脫口呼喚的瞬間，眼淚奪眶而出。嵐心中彌漫著無法言喻的歡喜和心酸，腳下卻情不自禁地抬步，剛開始慢慢地走過去，後來動作越來越快，兩人也越來越近。等到距離過半時，嵐再也按捺不住心情，猛然加快步伐飛奔過去，直直撲到手塚的懷中。
鼻翼間彌漫的是熟悉的沐浴露的清爽味道，一雙大掌溫柔而有力地環住她的肩膀。
嵐揪緊手塚的衣服，冷戰這段時間的委屈、難過，一下發洩出來，在他懷中泣不成聲。
即將分別了……請讓她在熟悉的環抱中，最後放肆一次吧。
閉著眼流淚的嵐，並沒有看到男生低頭注視著她，溫柔如水的目光。
漫天璀璨煙火中，人流熙來攘往，一男一女靜靜相擁，唯願時光停駐在這一刻，永不辜負。
……
煙火大會還沒結束，兩人依照習慣提前去山上的神社祈禱。
這個時候山道上人不多，兩人並肩而行，拾級而上。清風吹拂過身側，兩人雖未言語，氣氛卻很融洽和睦。
來到神社前，嵐上前一步，拉響繩鈴，合掌三下，閉眼許願。
接著是手塚許願。
他閉上眼，表情肅穆認真。
嵐立在旁邊，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目光是深深的留戀繾綣。
兩人許完願，嵐笑著讓手塚猜她許的願，手塚定定地望著她，「我一定會實現的。」
語氣鄭重的像是承諾。
葵眨了眨眼，一點也不驚訝手塚猜到她許下的心願。
希望手塚能帶領青學拿到這一年的全國大賽冠軍。
--他總是這麼瞭解她。
嵐歎笑，「……你啊。」接著要手塚說他許下的願望，手塚卻無論如何不肯說。
去過神社後，兩人漫步下山，路上清淨無人。嵐忽然叫住手塚「國光，我有事想告訴你。」
手塚停下腳步。此刻嵐所在的階梯比他高一級，正好兩人差不多的高度，可以直視著對方。
嵐鼓起勇氣，「我--」
話沒說完，嵐只覺得一雙大手將她擁入懷中，怔愣之下，只聽得頭頂傳來低沉的聲音，腦袋靠著的胸口發出清晰的心跳聲，「我喜歡你。」
「！」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想要抬頭腦袋卻被手塚牢牢按住，不讓她看到他的表情。
只有清冷沉穩的嗓音回蕩在耳邊。
「我喜歡嵐。從很早很早前開始。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明白我的心意。」
嵐心口顫了顫，咬了咬唇，目露不解，「可是我說要回美國，你卻--」
「在我看來，這是兩件事，」手塚接著道，「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緣故，讓你在日本白白浪費一年的時間。」
嵐搖頭，「我不覺得是浪費。我想陪在你身邊……」
聲音輕若蚊聲，嵐不好意思的別過臉，覺得臉頰熱度蔓延。
攬著她的胳膊收緊，手塚低歎，「我知道。所以更不想你為我犧牲。」
「嵐，看著我，」帶著一絲命令語氣的清冷嗓音，嵐抬頭，望進他深邃的眸中，他橘色的眼睛仿佛倏地躥起一簇熾熱的火焰，嵐只覺得被那樣的目光注視著，身體幾乎是被燙著一般升溫起來。
與此同時，手塚的臉越來越近……嵐閉上眼睛，羽睫輕顫。
--嘴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一切盡在不言中。唯有吹拂兩人身畔的風在輕聲吟唱，述說著某人心底的祈願。
想要和她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ずっと一緒にでしょう）
「在美國等著我。」
「……好。」
全文完。
作者:
冰雪楓靈
時間:
2017-4-30 10:32
手塚一直等嵐明白他的心意，可坦誠自己的心意又生誤會，朋友之間比他們看得清楚的人是不二
作者:
cake5432133
時間:
2017-6-10 23:29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再次不意外著不二的戲份。
冰山大人這次可真是等到花兒都謝了，可都要感謝景美的談論呢！
作者:
司塵影
時間:
2018-6-2 16:18
人，
在年少時，
總要有那麼一次，
勇敢的，
向前跨出一步，
不論是，
對喜歡之人的告白、
對未來方向的抉擇，
只有邁出步伐，
才會得到結果，
無論結果是什麼，
總比以後想到，
後悔莫及！
作者:
Cold934
時間:
2020-11-8 19:08
覺得結束得有點突然
想看不二和景美的番外啊
有點可惜女主 不過想知道她在失去原本的夢想之後她有沒有新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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