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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包子製造論》作者：皮皮梅【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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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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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包子製造論》作者：皮皮梅【完結+番外】
文案：
監督和包子有個約
榊太郎也有春天
歡迎入群：301661841（暗號：皮皮梅）
內容標籤：網王 都市情緣
搜索關鍵字：主角：乾美芽，榊太郎 ┃ 配角：跡部景吾、乾貞治 ┃ 其它：網球王子，皮皮梅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17
第一章
作者有話要說：
寫在開篇前的話
漫畫中許廢對榊太郎的設定為43歲的中年男人，這裡為了跟女主在年紀上不要相差這麼大，所以改成了34歲，過而立之年沒多久的男人
文章因為女主角的關係，所以網球比賽什麼的比較少，或許說沒有幾場。
因女主的身份為醫生，會涉及到一些醫學上的知識，非醫學專業出生，身邊也沒有醫學專業的親朋好友，所以任何關於此方面的知識只能求助度娘，如果有差錯，請各位親們指出，第一時間修改。
文章的故事和漫畫的時間一致，151依舊是國一的學生，跡部等人剛升入國三，立海大依舊是全國大賽兩連霸還是三連霸（有點忘記了），此文是網王系列時間段最前的一篇。
最後，謝謝大家喜歡。
以下為正文。
＊
櫻花三月，身材高挑的黑髮杏眼女子站在信報箱前，手裡拿著一封印有「冰帝」字樣的信，俏麗的臉上露出了喜色，她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封，掃了一眼裡面的內容，將信放到唇邊大大地親了一口，紅色的唇印印在了紙上，得意地一笑。
三天后，冰帝私立學院國中部上上下下都知道，學校保健室來了一位身材一級棒的保健老師。
身穿白大褂的乾美芽抱著一本漫畫書，翹著二郎腿坐在辦公桌前，修長而結實的腿在空中晃啊晃，白色的醫生袍子隨著她腿晃悠的幅度也是飄啊飄，坐在她對面手裡捧著一本書的保健助理齋藤健次郎時不時抬起頭，將目光轉移到乾美芽露在白大褂外的小腿上，沉浸在漫畫世界裡的乾老師沒有半點反應。
突然，乾美芽似乎想到了什麼，放下漫畫書，抬起頭，齋藤連忙收回視線，舉起書擋在臉上，乾美芽有些詫異地看了齋藤一眼，站起身，雙手抄進白大褂的口袋裡，走到窗邊，看著那片落英繽紛的櫻花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乾老師，怎麼歎氣啊？」齋藤放下書，看著雖然穿著寬大的白大褂卻依舊無法掩住那曼妙身形的女子，出聲問道。
「有點難啊。」乾美芽搖了搖頭，語氣中有著毫無掩飾的無奈。
「什麼有點難？」齋藤被乾美芽弄得莫名其妙，顯然是跟不上乾美芽的大腦回路。
「沒什麼。」乾美芽又搖了搖頭，轉身回到辦公桌前，還沒坐下，便看到一個穿著銀灰和白色相間的網球服的銀髮少年沖進保健室，一臉焦急地沖著乾美芽叫道，「老師，向日前輩肚子疼。」
「嗯？哦，好。」乾美芽很快地反應過來，抓起放在辦公桌上的醫藥箱，跟在銀髮少年身後沖出了保健室，雖然腳上蹬著九釐米的高跟鞋，但對於她來說卻是小菜一碟。她知道這銀髮少年是誰，也知道他口中的向日前輩是誰。
「乾老師……」在乾美芽沖出保健室後，齋藤才回過神來，他連忙將手中反過來看的書丟在桌上，快步跟了上去，順道帶上了保健室的門。
跟在銀髮少年身後穿過了櫻花林，沿著樓梯往下跑，或許是聽到了腳步聲，將網球場的大門口圍得水泄不通的少男少女們紛紛散開，當他們看到乾美芽腳上的那雙高跟鞋時，不由自主地互相看了一眼，目光裡傳遞的都是相同的意思。
圍在某處的少年們也讓開了一條通道，乾美芽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死死地咬著嘴唇，滿頭大汗的紅發妹妹頭少年，他的身下墊了一件網球服外套，腦袋也枕在一件折好的網球服外套上，眉頭微微一挑，雙膝跪在地上，調皮的春風拂起了她的白大褂，露出了一大截雪白的大腿，站在一旁圍觀的少年們有幾個撇開了視線。
乾美芽一邊伸手摸向被紅發少年捂著的地方，一邊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疼的？」
「三四分鐘前。」銀髮少年代替他回答道。
「是怎麼個疼法？」乾美芽繼續問道，手下加大了力度。
「啊！」一聲刺耳的尖叫幾乎衝破了乾美芽的耳膜，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只聽這少年叫道，「不要按這裡，該死的混蛋。」
「喂，你到底會不會治啊？不會就不要瞎弄，沒看到向日君很痛苦嘛？」網球場外傳來一道尖銳的女聲。
她的那番話引起了不少人的回應。
乾美芽抿了抿嘴，撇頭看了鬧騰騰的球場外一眼，回頭繼續看著少年，手腕微微轉動，只見少年猛地睜開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嘴唇被他咬破，一滴紅色的血珠慢慢地形成，乾美芽粲然一笑：「說說，是怎麼個疼法？」
「一……一陣一陣的，就跟抽筋了一樣。」少年舔了舔唇瓣，咬牙切齒地說道，放在身側的拳頭緊緊地握著，不知道是因為在抵抗傳遞至大腦的疼痛，還是在克制想揍眼前這女人一頓的衝動。
「哦？」乾美芽掀開少年的衣服，露出了白皙的肌膚，由於經常鍛煉，少年的腹部沒有多餘的贅肉，還隱隱練出了漂亮的人魚線，她伸出手指輕輕地滑過那片肌膚，少年異常痛苦地笑出聲，乾美芽得意地笑了笑，戳了戳那結實的小腹，低聲問道，「是不是還有一種想放屁的感覺？」
少年臉一紅，沒有說話。
「嘻嘻……」乾美芽又是一笑，打開醫藥箱，先是拿了一根發繩將長髮隨意紮起，隨後取出一個玻璃瓶，瓶子裡是淺褐色的液體，她倒了一些在手上，揉搓著手心，隨後按在了少年的肚子，輕輕地推拿著，少年臉上痛苦的神色稍稍緩解，只是不一會臉又紅了起來，乾美芽看在眼底，將手縮了回來，眉頭一挑，輕輕地說了一聲，「先去趟洗手間吧。」
少年身手敏捷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朝洗手間跑去。
乾美芽站起身，手上的液體散發著刺鼻的薄荷腦的味道，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的藍發少年作為代表站出來詢問道：「老師，岳人沒什麼大礙吧？」
「沒什麼。」乾美芽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目光投向了洗手間方向。
藍發少年沒有繼續往下問，他轉頭看了站在一旁一直一言不發的紫灰發少年，只見那位部長大人若有所思地盯著乾美芽，他嘴角微微上揚，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莫非，跡部對這位老師有興趣？
或許是看穿了藍發少年的心思，跡部收回放在乾美芽身上的目光，回頭瞪了腦洞大開的藍發少年一眼。
「乾……乾老師，向日同學沒事吧？」齋藤健次郎扒拉開人群，擠進網球場，氣喘吁吁地跑到乾美芽身旁，雙手扶著膝蓋，不住地喘著粗氣。
乾美芽沒有回答，只見從洗手間裡出來的向日一副神清氣爽的神情，站在她面前，臉上完全沒有了方才那番痛苦的模樣，小孩鞠了一躬：「謝謝老師。」
「躺下。」乾美芽用手背拍了拍向日的肩膀。
「誒？」向日不解地看著乾美芽，只見保健老師下巴微微一抬，臉上流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他癟了癟嘴，依言躺下。
「把衣服撩起來。」乾美芽命令道。
「啊？」向日臉一紅。
「喂，色女人，你憑什麼要讓向日君撩衣服啊。不會是垂涎向日君的美貌吧？」網球場外又響起了剛才的那個聲音。
乾美芽轉過頭，看著鐵絲網外，嘴角微微揚起，朗聲說道：「既然接受了我的治療，那就一切聽從我的安排，男人的身體我見過許多，對於向日同學這樣的身材，還引不起我的興趣。」
「啊咧？那乾老師的興趣是什麼樣的？」藍發少年問道。
「這似乎不是忍足同學應該關心的問題。」乾美芽笑道。
忍足挑了挑眉，閉上了嘴巴。
見自家搭檔被打擊得無話反駁，向日唯有乖乖地撩起衣服，皮膚上的藥油已經被衣服吸收了，乾美芽再次跪在地上，搓熱了手心，輕輕地按壓著向日方才嚷嚷著疼的地方，看著紅發少年一副「我很舒服、很酸爽」的表情，她唇邊笑意漸濃：「運動前吃了幾個蛋糕啊？」
向日臉色一僵，怔怔地看著乾美芽，半天沒有說話。
「知道吃飽了不能亂蹦躂吧？」乾美芽繼續問道。
向日微微轉動眼珠子。
乾美芽一巴掌拍在了向日的肚子上，聲音乾脆俐落，她從醫藥箱裡抽了兩張紙擦了擦手上的藥油，站起身，看著從地上坐起來的向日，說道：「盲腸如果不想要了就趁早割掉，如果沒有認識的醫生，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還不錯的。」
「……是。」向日扯了扯衣擺，起身，乖乖地站在乾美芽身旁。
「嶽人肚子疼是因為蛋糕吃多了，然後運動了？」忍足將乾美芽保健老師對向日說的那幾句話整合了一遍，得出了這個結論。
「嗯哼。」乾美芽看了忍足一眼，從鼻腔裡哼出一個音，提起放在地上的醫藥箱，一直被當做透明無視掉的齋藤健次郎主動伸手接過以宣告自己的存在感。
「真是太不華麗了。是吧，樺地？」跡部抬手點了點眼角的淚痣，轉身走進場內。
「WUSHI。」高大的少年應了一聲，跟在跡部身後離去。
「實在是遜斃了。」一頭長髮被紮起的少年夾著網球拍走進球場，還順道叫走了那銀髮少年，「走了，長太郎。」
「是，宍戶前輩。」鳳長太郎飛快地瞥了向日一眼，跟著宍戶進了球場。
「以下克上。」棕發少年將球拍扛在肩上，彎腰拾起地上的網球外套搭在另一個肩膀上，轉身離去。
忍足抬手拍了拍向日的肩膀，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離開，在走之前，他轉過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乾美芽一眼，視線微微下移，落在了她那的腳踝上。
乾美芽伸手取下發繩，如瀑般的黑髮垂落至腰際，她輕輕地撥了撥長髮，準備離開網球場，只見那圍堵在網球場門口的學生再度自動分散開，一個穿著一套深褐色西服的男子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得體合身的西裝將他完美的身材顯露無遺，乾美芽微微咬著唇瓣，墨色的杏眸裡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第二章
「向日，現在怎麼樣？」男子的聲音低沉而迷人，宛若一把低音提琴，帶著歲月的氣息。
乾美芽眨了眨眼睛，眼睜睜地看著男子從她身旁經過，從側面看來，依舊是非常迷人，目光落在了男子的背影上，乾美芽挑了挑眉頭，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男人。
「沒，沒什麼事了，乾老師已經看過了。」向日下意識地看了看他的小夥伴，結果一個兩個都沒有義氣地無視了他發出的求救信號，最後唯有抬頭看著臉上露出一副如癡如醉神色的乾美芽。
聽到自己的名字，乾美芽回過神來，瞬間換上了一副完美的笑容，「目前暫時沒什麼事，不過，個人建議還是要去醫院看看。」
「到底什麼問題？」男子眉頭微蹙。
「唔……」乾美芽摸了摸下巴，抬頭看著男子，正準備說話，只聽向日大叫一聲，「監督，我先去訓練了。」
「嗯？」乾美芽看著像兔子一般跑遠的向日，高聲說道，「向日嶽人，你再跑，盲腸現在就要割了！」
「……」
推開公寓的門，脫掉腳上的高跟鞋，乾美芽將自己摔進了沙發裡，四仰八叉地躺著，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腦海中不斷地浮現那個男人的模樣，三百六十度旋轉，完美得沒有一點死角，她微微地嘟起紅唇，一道鈴聲陡然響起，將那顆剛剛升起的粉色泡泡毫不留情地戳破，把她拉回了現實世界，乾美芽從包裡摸出了手機，看也不看螢幕上的來電顯示，便按下了接通鍵，沒好氣地說道：「喂，貞子？」
「……姑姑。」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道無奈的男聲。
「你就不能晚點打來啊？」乾美芽咬牙切齒地吼道。
「呃……速度這麼快？」
「我都快親到他了！」
「……」電話那頭的男子瞬間明白過來，感情他家姑姑又陷入了腦補的世界，他再次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姑姑，今天還順利嗎？」
「嗯，還行吧，今天見到網球部那群正選了。」乾美芽盤腿窩在沙發裡，完全不顧自己已經春光乍泄，「也看到他了。哎呀媽呀，他剛出場那一霎那我的心都要化了，你說一個男人長成他這個樣子，那全世界的女人是不是都可以不用活了？」
「……有收集到什麼資料嗎？」
「數據？哦……目測他是個直的。」
「姑姑……」
「哦，你說網球部那群正選的數據啊，讓我想一想啊。」
乾美芽這一想就沒有了任何動靜，直到電話那頭的男子實在等得有些不耐煩：「姑姑，你想到了嗎？」
「唔……哦……」在這一聲呼喚下，乾美芽才意識到她家侄子還在等著她的答覆，連忙將四散開來的思維收攏，輕咳一聲，說道，「向日嶽人的盲腸如果再不去醫院割掉，引起闌尾炎的概率是99.99%。」
「……沒了？」
「哦，忍足侑士的眼鏡好像是沒有啥度數的。」
「……其他呢？」
「鳳長太郎的頭髮好像不是染的。你說這麼小的年紀，就是滿頭的白髮，他小時候是得有多愁啊？」
「姑姑……」
「就這些了，我今天去的時候他們沒有打球啊。」
「……好吧。」男子滿心無奈地道了一聲謝，隨即說道，「老爸讓我轉達，明天晚上出去吃飯。」
「可以不去麼？」乾美芽試圖和侄子打商量。
「不可以的概率為200%，跟男人相親的概率為300%，技術男的概率為40%，貿易男的概率為35%，其他的概率為25%。」男子的嘴裡吐出了一長串的數據。
「貞子……」乾美芽拖長音調，撒嬌，「你明明知道的。」
「上次以考試為由推脫，上上次以醫院加班為由推脫，上上上次以剛做完手術很累為由推脫……」
「好吧，我去。」
對著櫻花紛飛的窗外發了一天的呆，縱使百般不情願，終究還是迎來了夕陽西下的時候，乾美芽看著電腦螢幕下方顯示的時間，癟了癟嘴，站起身，脫掉身上的白大褂，搭在了椅子上，轉身走到洗手台前，對著鏡子，將腦後的長髮分成兩股，一手抓著一股，不一會鏡子裡出現了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大齡女青年形象。
乾美芽低頭看了看身上穿著的黑色小洋裝，最終歎了一口氣，鬆開手，幾個月前的一次相親，當自己穿著鼓鼓囊囊的羽絨服，紮著雙馬尾出場時，驚掉了所有人的眼球，同時在相親結束後也被自家老哥從頭到尾批了一頓。
抬手隨意地抓了抓頭髮，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乾美芽甩了甩頭髮，轉身走到辦公桌前，拿起手機，看也不看地按下了通話鍵：「貞子？」
「姑姑，我們已經到冰帝門口了。」電話那頭傳來自家侄子的聲音。
「是……」乾美芽拉長腔調應了一聲，掛斷電話，抓起放在凳子上的小挎包，蹬著高跟鞋，走出了保健室。
天色已黑盡，初春的夜風帶著些許涼意，乾美芽搓了搓胳膊，卻沒有半點加快步伐的意思，春風吹起飄落在地上的粉色花瓣，借著風的力量，花瓣在空中翩翩起舞，放眼望去，夜晚的櫻花林在路邊燈光的照耀下，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乾美芽停下腳步，對著夜櫻發起呆來，自家侄子的那通電話早已被她拋到了腦後。
「啊咧，乾老師這個時侯才下班嗎？」一道磁性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乾美芽回過身來，轉過頭，只見冰帝網球部的那幾位正選背著網球包出現在身後，其中身形最高大的那位肩上不僅背了兩個網球包，還扛了一個類似人形的物體。見她回頭，少年們紛紛地點頭行禮，乾美芽微微頷首，待他們走近了，她才發現那位叫樺地的少年肩上扛著的是一個人。
「你們也這麼晚？」乾美芽嘴角微微揚起，不答反問道。
「今天是三年級的前輩最後一次參加社團活動，所以跡部說給他們弄了一個歡送會，才會搞得這麼晚。」紅色妹妹頭少年雙手抄進褲兜裡，下巴微抬，朗聲回答道。
歡送會？貌似聽自家侄子也提過。啊，真是年輕啊。
「乾老師是要和男朋友約會嗎？」忍足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問道。
「不是。」乾美芽搖了搖頭，紅潤的雙唇吐出了兩個字，「相親。」
「乾老師沒有男朋友嗎？」忍足的臉上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目光微微下移，掃過乾美芽露在外面的長腿。
「忍足同學覺得很奇怪？」乾美芽唇邊的笑意漸濃。在她進冰帝前，侄子曾經跟她大致說了一些冰帝網球部全體正選的基本資訊，當提到眼前這位來自關西大阪的忍足侑士時，兩個字簡潔明瞭地概括：色狼。如果要在這個名詞前面加一些定語，那就是喜歡長腿美女不介意姐弟戀情但每段戀愛都不會超過三個星期的色狼。
「如果不介意，乾老師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忍足單刀直入，直接切入話題，沒有半點婉轉。
全場一片死寂。
站在忍足身旁的紅色妹妹頭直接把嘴巴張成了O字型。
雖然是晚上，雖然晚上的光線不是特別好，但是雙眼視力二點零的乾美芽依舊清楚地看到一個不大不小的井字蹦上了那位名喚跡部景吾的學生會會長、網球部部長的腦門。
其他的幾位網球部正選和准正選都用著各種詫異的神色來表達自己洶湧澎湃的內心世界。
只有被樺地扛在肩膀上的橘黃髮少年依舊呼呼大睡，鼾聲在這靜謐的櫻花小道上顯得格外明顯。
「謝謝忍足同學的欣賞，可是我不太希望我孩子的爸爸是個喜歡帶著平光眼鏡的小朋友呢。」乾美芽嫣然一笑。
忍足臉上的笑容僵硬了。
紅色妹妹頭少年的嘴巴可以塞下一個茶葉蛋。
接二連三的井字以前仆後繼的架勢蹦上了跡部的腦門。
其餘的正選和准正選們依舊用臉色表達他們的內心。
放在包包裡的手機再次響起，乾美芽低頭摸出了行動電話，當目光落在了螢幕上的名字時，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卻沒有膽量將電話掛斷，唯有乖乖地接了起來，雖然沒有打開免提鍵，但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卻透過無線電波傳到了網球部正選的耳朵裡：「乾美芽，限你半分鐘內出現。」
「是是……」乾美芽顧不得繼續欣賞網球部成員的表情，胡亂地沖他們揮了揮手，轉身就跑，細細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了「咯噔咯噔……」的聲音。
看著乾美芽消失在櫻花小道的盡頭，被人無情拒絕了的忍足收回視線，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轉過頭，跡部一副看著白癡的神色盯著他，而其他的小夥伴則是「啊，忍足，你這傢伙也有被女生拒絕的時候」的神情，至於樺地，那張臉是永遠看不出什麼表情。
「咳……那個，跡部，乾老師為什麼會說孩子的爸爸？」忍足找了一個話題。
「你問本大爺，本大爺問誰？」跡部大爺白了忍足一眼，抬腿從他身旁走過，「走吧，樺地。」
「Wushi。」
第三章
坐在車裡，乾美芽低頭玩著自己的頭髮，她身旁的刺蝟頭少年則不停地在本子上寫著什麼，嘴裡吐出了一長串的資料，似乎是和網球有關係，乾美芽暗暗地籲了一口氣，抬起頭，窗外的風景在不住地變換，突然，一個刹車，風景停止不動。
借著車窗玻璃的反光，乾美芽看到刺蝟頭少年合上筆記本，轉頭看著她，沒有說話，只是抬手默默地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那個鑲著白色鏡片的眼鏡。乾美芽就鬧不明白，自家侄子的眼睛說不上特別好看，但也絕對不醜，可為啥一定要戴一副只有他能看得清世界，世界卻發現不了他雙眼的眼鏡呢？在感歎這個的時候，乾美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位曾與侄子在同一間小學就讀而目前人在神奈川的眯眯眼少年。
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兩個資料狂的世界，她不懂。
「美芽。」坐在駕駛室把握著方向盤的乾家當家喚了一聲。
「是。」乾美芽下意識地坐直。
「這次不許說自己喜歡骷髏、骨頭、手術刀。」
「是。」
「不許問對方是喜歡福馬林還是阿莫西林。」
「是。」
「不許說自己最愛去的地方是手術室或太平間。」
「是。」
或許是因為通過後視鏡看到了自家妹妹一副「不要罵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的神情，又被妻子瞥了一眼，乾家男主人的心軟了，語氣頓時放柔和了不少：「美芽，這次這個男孩子是公務員，是哥哥同事的弟弟，他是從事動物檢驗檢疫工作的，跟你一樣大，也跟你差不多高……」乾家男主人開始絮絮叨叨地開始介紹此次的相親物件。
乾美芽低下頭，鬢間的髮絲垂落，遮住了她臉上的表情，她對了對手指，在這位外表看起來是嚴厲的糙爺們，內心其實就是溫柔的萌漢子的哥哥的眼睛裡，只要還在三十歲以下的從他嘴裡出來那都是「孩子」。
乾美芽靜靜地坐在侄子旁邊，抬頭看著對面那位面生橫肉，臉上擠滿了笑容的哥哥口中的男「孩子」，努力地從嘴角擠出一絲公式化的笑，隨後又低下頭，抓過侄子校服的衣袂，揉啊揉……她哥剛才好像沒有說，這個男「孩子」的體重差不多是她的兩倍。
被父親強行拉來當後援團的乾貞治有些苦惱地看著被自家姑姑抓在手裡已經朝鹹菜發展的衣角，想把它從姑姑的魔爪裡扯回來卻又擔心動作太大，在幾經計算各種概率後，最終選擇了放棄。
「呵呵，樹裡，乾小姐挺靦腆的。」男「孩子」的公務員哥哥笑著說道。
乾樹裡看了妹妹一眼，回答道：「美芽從小就很文靜。」
乾美芽眉頭不著痕跡地一挑，哥哥這是睜眼說瞎話麼？
「乾小姐是從事什麼工作的？」男「孩子」問道。
「老師。」乾美芽答道。
「老師是個好職業啊，犧牲自己照亮他人。乾小姐是在哪個學校？做什麼老師？我也有好幾個同學當老師的，說不定你們還認識呢？」
「冰帝私立學院國中部，保健老師。」
「……呵呵，保健老師好啊。」男「孩子」神色一僵，很快地恢復過來，說道。
飯桌上的氛圍變得有些詭異，乾美芽抿了抿嘴，這個時侯，他們點的牛扒紛紛送上了桌，打破了這個僵局，乾家一家人的品味都一樣，清一色的黑椒牛扒配意粉，還是全熟的，乾美芽看著盤中的牛扒，用不銹鋼刀度量了一番，最終從中間切開。
「乾小姐切牛扒的手法很特別。」無時無刻不關注著乾美芽的男「孩子」笑著說道。
乾美芽抬頭看了男「孩子」一眼，目光落在了他盤子裡那三分熟還帶著紅紅血絲的牛扒上，嘴角微微揚起，不等乾樹裡出言制止，就聽她說道：「以前做胸腔手術開刀的時候都是要找好位置才能下刀，這樣子就可以避免患者大出血，然後也能清楚地看見患者體內的心肝脾胃腎，腸腸肚肚什麼的，有些時候還能看到腸外沾著的脂肪……」
男「孩子」喉結上下鼓動，他連忙放下刀叉，端起手邊的紅酒杯，顧不得品味，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乾美芽看著男「孩子」手中的空杯，嘴角再度揚起，正準備說話，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攜著一面容姣好、身材火熱的女子出現在西餐廳門口，女子親昵地挽著男子的胳膊，而男子正與侍應說著什麼，沒一會，侍應便引著這一對男女朝乾美芽所在的方向走來。
這次是黑色的西服，粉色的襯衣，暗紅格花紋的領帶，頭髮向後梳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與他身旁那位笑靨如花的女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乾美芽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胳膊被坐在隔壁的侄子輕輕地碰了碰，她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舉止優雅地切下一塊牛扒，放進嘴裡，慢慢咀嚼。
這一對男女坐在他們後面這桌，不一會，身後傳來男子低沉而又迷人的嗓音：「要一份勃艮第風味牛肉。」
「我跟你一樣好了。」女子似乎沒有翻看菜單，說道。聲音有些尖銳，如果硬要用樂器來形容，那估計就是豎笛。豎笛這樣不太華麗的樂器怎麼能和低音提琴放在一起表演呢，那簡直就不是一個世界的生物。
「榊先生，那還是以前您放在我們這裡的酒麼？」侍應問道。
「……嗯。」男子應了一聲。
「那這位小姐想喝點什麼呢？」侍應在詢問女子的意見。
「榊君，你放了什麼酒在這裡？」女子笑問道。
「……82年份的帕圖斯干紅。」
「哦？那我也要那個。」
「還有其他需要的嗎？」侍應問道。
「沒有。」乾淨俐落，絕對沒有半絲拖泥帶水。
「人家是女生，吃這麼多高熱量的東西，要鍛煉很久才能維持身材的。」囉哩吧嗦，就跟老太太裹腳布一樣。
「好的，請你們稍等。」侍應將桌上的菜單收了起來，行了一禮後，離去。
乾美芽端起手邊的果汁杯，喝了一口，瞥見對面男「孩子」盤子裡只動了一口的牛扒，抬頭問道：「怎麼？不合你口味嗎？」她壓根就沒記住對方姓什麼。
「呃……不……是，煎得有點老。」男「孩子」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
乾美芽眉頭一挑，再度看向了那血絲拉忽的牛扒。這樣算老？那感情這位是吃生牛肉長大的？
在收到乾家人投來的視線後，意識到自己話中的錯誤，男「孩子」連忙撇過頭，捂著嘴巴，肩膀微微抖動，脖子向前一伸，似乎是強行壓下湧上了嗓子眼的嘔吐感。
乾美芽抿了抿嘴，低下頭又切了一小塊牛扒，叉起放到面前慢慢地欣賞著肉質的文理，只見坐在男「孩子」起身捂嘴話都來不及說一聲便朝洗手間的方向沖去，乾美芽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在乾樹裡瞪視下，她一臉無辜地把牛扒放進嘴裡。
「我去一下洗手間，失陪。」身後響起那道低沉而迷人的聲音，乾美芽耳朵微微一動。
一個人從他們桌旁經過，留下了一道美麗的背影，乾美芽放下刀叉，用餐巾輕輕地按了按嘴角，站起身，朝男「孩子」的公務員哥哥微微頷首：「抱歉，我也去下洗手間。」
那位哥哥原本還有些尷尬，在聽了乾美芽的話後，臉上露出了笑意：「你隨意。」
乾美芽蹬著高跟鞋走到洗手間門口，看了看懸掛在牆上的指示牌，往旁邊的男士洗手間瞅了瞅，卻沒有那個膽量進去，唯有轉身進了女廁，站在離門口最近的洗手池前，擰開水龍頭，一股細小的水流沖刷著手背，她豎起耳朵，盯著鏡子，不放過對面廁所裡傳來的任何風吹草動。
一道身影出現在鏡子裡，雖然是背對著，但乾美芽依舊認出了這個人是誰，她深吸一口氣，關上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扯了一張紙巾擦了擦手，轉身走出洗手間，恰好那個男人也走了出來，乾美芽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淺笑：「榊老師，沒想到在這裡碰到您。」
被她稱作「榊老師」的男人不由得一愣，他停下腳步，看了乾美芽一眼，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請問您是……」
乾美芽巧妙地掩飾了那小小的失落，臉上笑意不變：「我……」
「乾小姐，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嗎？」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插了進來。
乾美芽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臉上的笑容更盛：「我剛剛看你捂著嘴巴，就想你是不是因為吃了三分熟的牛扒不舒服？而且你剛吃了東西就跑步，最容易得闌尾炎了，要趕緊割盲腸才行。」當看著男「孩子」臉色微微一變，她決定再添了一把柴，「手術很簡單的，成功率也特別的高，就是剖開肚子，把腸子最末端的切掉……」話還沒說完，只見那位臉一白，轉身再次沖進了洗手間。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轉過頭看著站在身旁的男人，歉意地笑了笑：「很抱歉，榊老師，剛才不小心犯了職業病。我是……」
「您是新來的保健老師乾桑？」榊太郎似乎回憶起來。
「是，謝謝您還記得我。」乾美芽在心裡比出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啊。」榊太郎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從乾美芽身旁走過。
乾美芽連忙跟了上去：「榊老師是一個人來吃飯嗎？」
「和朋友。」
「是女朋友嗎？」
榊太郎轉頭看了臉上寫著「我就是隨口一問，你不要介意」神色的乾美芽一眼，頓了頓，依舊道出了實情：「……不是。」
「哦。」乾美芽應了一聲，在自家那桌前站定，坐在最外面的乾貞治微微側過身子，乾美芽抬頭看著站在後面那桌的榊太郎，嘴角微揚，笑道，「那就不打擾您和您的朋友，祝你們用餐愉快。」也祝你生日快樂。雖然很想說，但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乾美芽硬是把後面那句話咽了下去。
「謝謝。」榊太郎微微頷首，坐了下來。
乾美芽側身走到座位上，坐下，沖著男「孩子」的公務員哥哥笑了笑：「他沒什麼大礙。估計是有些不適應三分熟的牛扒，所以給身體帶來了一些反應，晚上給他喝點糖鹽水補充一下就好了。」
「嗯，好的，乾小姐果然是專業的。只是你為什麼不繼續做醫生，反而要去學校當保健老師？」
「因為剛好冰帝在招保健老師，而且剛好我暫時不想在做醫生，所以我就去了呀。」
看似非常高深的回答，在眾人細細品味後，卻發現這個答案完全沒有回答對方提出的問題。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17
第四章
乾美芽坐在後排，手輕輕地撫摸著圓滾滾的小腹，由於吃的太飽，導致平坦的腹部微微鼓起，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一股睡意湧了上來，身子一歪，靠在了坐在她身旁的乾貞治肩上，腦袋在他的肩窩處蹭了蹭，尋了一個舒適地方闔上雙眸。
「美芽。」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來。
「嗯？」乾美芽打了一個哈欠，應了一聲。
「今天在餐廳裡你跟他打招呼的那個男人是誰？」
「學校的同事。」
「結婚了嗎？」溫柔的聲音繼續問道。
乾美芽猛地睜開眼睛，直起身子怔怔地看著坐在副駕駛上轉過頭來看著她的大嫂，乾貞治的母上大人，數據狂的親娘，眨了眨，又眨了眨，然後手指摳著下巴，轉移視線，紅潤的雙唇微微嘟起：「好像……好像沒有吧。是吧，貞子？」乾美芽將目光轉向了坐在身旁的侄子。
「榊太郎，冰帝私立學院國中部音樂老師兼網球部顧問，今年34歲，生日是3月14日，未婚的概率是100%，單身的概率是95%，有女朋友的概率是5%，但現在看來非單身的概率提升到65%。」被自家姑姑拉下水的乾貞治從褲兜裡摸出了筆記本，翻開，巴拉巴拉地開始吐出一長串的資料，「身高183釐米，比我矮1釐米，目測體重140磅，最喜歡的食物是勃艮第風味牛肉……」
「哦？單身啊？」沒等兒子的資料包完，乾家女主人便出聲打斷，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家小姑子。
接收到嫂子的視線，乾美芽眸光微微一閃，一起生活了十幾年，自家大嫂是個什麼樣的性子她最清楚不過，說好聽點是精明的大家閨秀，說不好聽點就是一隻修煉了千年披著綿羊皮的狐狸精。她抿了抿嘴，正盤算著如何應付嫂子下面的話，卻發現乾家的女主人淡淡地應了一聲便轉過頭看著窗外，乾美芽不由得一愣，眨了眨眼睛。
「誒，沒結婚，單身啊？」女主人最後那句不知道是刻意還是無意的話引起了正在開車的乾樹裡注意，恰好遇到了紅燈，他踩下刹車，轉頭看著坐在兒子身旁的妹妹，兩眼放光，發出了求證的資訊，「真的？」
雖然只是簡單的兩個字，但乾美芽已經明白了這兩個字後面隱藏的真實含義，她下意識地把身體往後縮，卻撞到了椅背。
「真的沒有結婚？真的是單身？」也不用等到妹妹的回答，乾樹裡臉上頓時佈滿了笑容，第一時間轉頭看著妻子，「繪子？」
「嗯？」相對于丈夫的興奮，乾繪子顯得非常的淡定，她哼了一聲。
被妻子的反應潑了一瓢冷水，乾樹裡吧唧吧唧嘴，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方向盤上。
乾美芽對了對手指，撇頭看著自家侄子，只見這小子嘴裡嘀咕著什麼，筆下不停地在他的筆記本上寫著啥，她收回視線，看向窗外，睡意全無，大腦不斷地浮現一個問題，那個和榊太郎一起慶祝生日的女人到底是誰？
洗漱完畢後，穿著長睡裙的乾美芽頂著漉漉的頭髮敲響了乾貞治的房門，得到一聲回應後，推開虛掩的房門，只見自家侄子坐在電腦面前，手指劈裡啪啦地敲打著鍵盤，她走進屋子，順手將門關好，走到乾貞治身旁，螢幕上的字印在少年白色的鏡片上，或許是計算出了什麼一手的資料，這小子咧嘴一笑，露出八顆白森森的牙齒。
乾美芽抬手對準那顆刺蝟頭就是一巴掌：「別笑得這麼猥瑣，會找不到女朋友的。」
「……姑姑。」乾貞治的身體隨著慣性往前一沖，待他穩住身形後，轉過頭一臉無奈地看著乾美芽。
乾美芽盤腿坐在床上，墨色的杏眸盯著乾貞治的臉，半響沒有說話。
乾貞治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嘴裡吐出了一串數據：「姑姑對今天這個相親男的不滿意的概率為99.99%，對冰帝榊監督滿意的概率上升到99.999%。」
「嗯，比上次提高了0.002個百分點。」乾美芽回想起晚上回來的時候大嫂的那道目光，輕輕地咬了咬唇瓣，問道，「對了，貞子，你說你媽媽會不會知道了什麼？」
「媽媽認為姑姑喜歡榊監督的概率為50%。」乾貞治抓起放在桌上的筆記本，翻開一頁，說道，「老爸希望榊監督當他妹夫的概率為80%。」
「妹夫啊？」乾美芽咬唇瓣的力度加大了一些，她抬手撥了撥濕噠噠的頭髮，發梢的水珠灑落在乾貞治的床褥上，「有些苦惱呢。」
乾貞治盯著被單上星星點點的水漬，如果姑姑再這麼坐下去，他的確會有些苦惱。
太陽升起，新的一天開始了。
保健室放了幾張床，供身體不適的學生暫時休息的，當然，有些想蹺課的孩子也會以身體不適為藉口跑到保健室來消磨時光。此時，躺在保健室床上做蛋炒飯般翻滾狀的某位紅發妹妹頭少年正是其中的一個。
齋藤健次郎因為報了醫師的執業認證考試，所以請假複習去了，保健室只剩下乾美芽一人，她捧著前兩天沒看完的漫畫書坐在辦公桌前，繼續翹著二郎腿搖啊搖，白大褂的衣擺隨著她搖晃的幅度飄啊飄……
紅發妹妹頭少年躺在床上翻來滾去，終於那顆被八卦之神附體的好奇心戰勝了一切，他撐著下巴看向乾美芽：「呐，乾老師。」
「怎麼，向日同學？肚子又疼了？」乾美芽放下漫畫書，看著在床上翻滾了好幾圈卻不見一點汗珠的少年，眉頭一挑，問道。
「沒有啦。」向日嶽人似乎回想起什麼，臉一紅，連忙否定了乾美芽的想法，他抬手抓了抓頭髮，繼續問道，「老師……唔……昨晚的相親怎麼樣？」他找藉口到保健室來時，搭檔委託他向乾老師旁敲側擊地詢問昨晚的相親情況。
「沒成功啊。」乾美芽非常坦然地道出了事實。
「誒？」向日貓咪張大嘴巴，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
「幹嘛這個樣子。」乾美芽將手中的漫畫書放在桌子上，站起身，白大褂遮住了她結實的大腿，只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小腿，她走到向日面前，抬手掐了掐他的臉蛋，說道，「相親而已，又不是結婚，失敗了又有什麼奇怪的，從去年到現在我都相了十次了。」手感很不錯，不像自家侄子，臉上一點肉都沒有。
「呃……十……十次？」向日貓咪依舊張大嘴巴。
「是，十次。」乾美芽伸手捏住向日的嘴巴，兩隻手指一合，他的上下嘴皮碰到了一起。
「乾老師不喜歡他們麼？」向日臉又是一紅。
「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乾美芽不答反問道。
「呃……」向日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侑士應該知道，他談了很多次戀愛。」
「哦……」乾美芽拉長了音調。
「乾老師為什麼不答應和侑士交往？」向日終於問出了他非常想問的問題，在他看來，忍足侑士對女生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每一個只要忍足看上的長腿女孩子都會被他輕而易舉地拿下的，縱使每次交往都不超過一個月。
「我不喜歡比我年紀小的男生。」乾美芽靠著辦公室，一條腿搭在了另一條腿上，白大褂的下擺微微敞開，露出了光潔的大腿。
不小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的向日少年臉再度一紅，他連忙將視線轉移開來，抿了抿唇，一張嚴肅的臉闖進了他的腦海，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啊，監督！監督要比乾老師要年長呢。」
「榊監督？」乾美芽垂下眼簾，輕笑道，「呵呵……榊監督應該有女朋友了吧？」
「才沒有呢。」向日少年非常堅定地否決了乾美芽的話，「監督現在絕對沒有女朋友，而且他也絕對沒有結過婚。」
「啊咧？這樣嗎？」墨色的杏眸中流露出一抹詫異，乾美芽低聲說道，「奇怪哪，我昨天在餐廳還碰到他和一個女生一起吃飯呢？」
「昨天？」向日提高了音調，他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乾美芽，「真的嗎？乾老師昨天看到監督和一個女的在一起吃飯嗎？昨天是監督的生日呢，他竟然是跟女生一起過？」妹妹頭少年抬手摸了摸光潔的下巴，「難道監督真的有女朋友了？這可真是大新聞哪。」
「既然不舒服，就躺著好好休息，別想這麼多啦。」乾美芽拍了拍向日的肩膀，示意他重新躺下，向日乖乖地躺在床上，乾美芽替他蓋好被褥，轉過身，嘴角微微揚起一個不著痕跡的弧度。
下課鈴聲響了，身體恢復了的向日朝乾美芽道別，帶著他經過一節課的思考後得出的結論離開了保健室。
乾美芽看著少年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嘴角揚起的弧度更大，她轉頭看著窗外飄飄灑灑的粉色花瓣，感歎一句：「嘛嘛……年輕真好哪。」感歎完畢後，回頭拿起放在辦公桌上的漫畫書，繼續翻看著。
第五章
向日的不對勁一直持續到下午的課程結束，他抱著網球拍站在網球場上神遊天外，就連忍足叫他一起練習都沒有反應。
「嶽人，怎麼了？」忍足伸手在向日面前晃了晃，試圖將他的魂魄召回來。向日眼睛微微一眨，回過神來，一本正經地看著搭檔，縱使早已習慣了別人的注視，但忍足依舊被向日盯得渾身發毛，他扯了扯嘴角，眼角的餘光瞥見了站在場外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的跡部，他抬手推了推向日的肩膀，「喂，你到底怎麼了？」
「呐，侑士，榊監督有女朋友了嗎？」向日又眨了眨眼睛，問道。
「……」搞了半天，原來這傢伙在糾結這個，忍足強行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拽著向日朝B訓練場走去，「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乾老師說，她昨天碰到監督和他女朋友一起吃飯慶祝生日。」向日壓低嗓門把他保密了一個下午的秘密說了出來。
忍足微微一愣，轉頭看著紅發妹妹頭少年：「乾老師碰到監督和他女朋友一起吃飯？」
向日頓了頓，說道：「乾老師說監督和一個女的一起吃飯，然後昨天還是監督的生日，所以我就猜是不是監督和他女朋友一起慶祝生日。」向日少年乖乖地承認那個「和女朋友慶祝生日」是他猜測的結果。
「就監督和那個女的兩個人嗎？」忍足一臉狐疑地看著搭檔。
「呃……」向日又頓了頓，隨後搖了搖頭，「乾老師沒說。不過監督一般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啦，很少跟別人一起，跟何況是跟女的，而且昨天還是監督的生日。都這樣了，不是女朋友還是什麼？」福爾摩斯向日摸了摸下巴，推理道。
忍足抬手推了推眼鏡，看了向日一眼，他怎麼不知道自家搭檔的推理能力這麼厲害。
「忍足，向日，是不是覺得本大爺給你們定的訓練強度太低了，嗯哼？」站在球場外雙手抱胸的跡部大爺看著那兩人磨磨唧唧了半天卻沒有開始訓練的跡象，冷哼了一聲。
被點到名字的忍足和向日對視一眼，連忙分開，開始按照計畫訓練。
跡部又哼了一聲，抬眸看向正在做拉伸運動的棕發少年：「日吉，跟本大爺來一場。」
日吉抬起頭，雙眸中露出了渴戰的光芒：「以下克上。」
「嗯哼？以下克上？」跡部似笑非笑地看了日吉一眼，從網球包裡取出了一個球拍，抬腿走進A號球場，頭也不回地說道，「樺地，去把慈郎那傢伙找出來。」
「Wushi。」憨厚的大樹同學得到命令後，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球場。
度過了一個愉快的週末，乾美芽站在辦公桌前，瞠目結舌地看著放在她桌子上的那份冰帝時代週刊，頭版頭條是「網球部監督榊太郎已名草有主」，還配了一張榊太郎穿著最常見的棕黃色西裝的相片。
他有女朋友了？乾美芽抓起桌上的報紙，掃了一眼正文的內容，開頭第一句話便是「據相關人士透露」，這個相關人士是誰？乾美芽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紅色妹妹頭少年的形象，眨了眨眼睛，她似乎有些低估了向日岳人同學八卦的能力，也低估了流言傳播的速度。她抿了抿唇瓣，繼續往下看，看得她不由自主地挑起眉頭，這篇報導的記者的文筆和邏輯推理實在是有一定的水準，居然能有理有據地分析出那位拔了榊太郎這棵草的女人是什麼樣的性格。
此時此刻，那位向週刊報了猛料的相關人士在繞著網球場跑了五十圈後，筋疲力盡地癱在了地上，而站在他面前雙手環胸的西裝革履的男人正是今天頭版頭條的男主角。
「向日嶽人，你的耐力訓練還沒有結束。」榊太郎居高臨下地看著紅色妹妹頭少年，冷冷地說道。
只要帶眼睛的都知道今天的監督心情非常不好，甚至到了快要暴怒的境界，只是良好的修養讓他沒有當場爆發，所以每個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一個不小心被監督大人射出來的子彈打中，大氣不敢出一口地乖乖訓練，就連往常這個時侯肯定是找了一個地方睡覺的芥川慈郎也老老實實地做運動。
「……是。」向日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拖著疲憊的腳步進行下一項訓練。
站在網球場外的跡部抬手撫向眼角的淚痣，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放在休息椅上的那份刊物，眉頭微微一挑，那個女人到冰帝的目的是什麼？堂堂東京綜合醫院外科副主任醫師跑到一個私立學校來當保健老師，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只是無論他怎麼調查，都沒有任何可疑的資訊。
上課鈴響了，榊監督丟下累得只剩出的氣沒有入的氣的向日，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那片櫻花林。
跡部和忍□□換了一下眼神，跡部將手中的球拍丟給樺地：「樺地，十分鐘後把向日送到保健室。」
「Wushi。」樺地接過跡部丟來的球拍放進網球包裡，應道。
「誒，為什麼向日可以去休息，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芥川慈郎嚷嚷道。
「那你也去。」跡部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喲呵哦。」芥川興高采烈地朝樺地說道，「呐，樺地，我先去旁邊找個地方睡會，你十分鐘後來叫我。」找隱秘的地方睡覺是為了避免被跡部派出的樺地找到，雖然每次都會被他們尋到自己的行蹤，但現在能光明正大地躺在保健室的床上睡覺，不去的那個才是傻子。
「Wushi。」樺地應了一聲。
跡部掃了一圈網球場，隨後轉身離開，忍足背著網球包跟上跡部的步伐：「呐，小景，我們要不要來賭一把，監督和乾老師，最後誰會贏？」
「真是不華麗的賭局。」跡部白了忍足一眼，加快了腳步。
保健室裡，乾美芽正在通過短信的方式與在青春學園國中部讀書的侄子乾貞治溝通早上那份時代週刊的頭條內容，剛表達完自己並沒有表達過「榊監督有女朋友」的意思，保健室的門被敲開了。
「請進。」耳邊傳來的考完試回來了的保健助理齋藤健次郎的聲音。
虛掩的門被推開了，只聽齋藤健次郎有些結巴地說道：「榊……榊老師？」
嗯？乾美芽一愣，抬起頭，門口站著那位穿著筆直的棕色西服，頭髮並沒有像前兩天那樣向後梳起，反而有幾分淩亂，與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呈現出鮮明的對比，她抿了抿唇，站起身：「榊老師，您身體不舒服嗎？」不會是為了早上那篇報導的內容來的吧？
「能麻煩您出去一下嗎？我有事情要跟乾老師說。」榊太郎非常有禮貌地對齋藤健次郎說道。
「呃……」齋藤健次郎下意識地看了乾美芽一眼，見乾美芽點了點頭，他唯有起身離開，在出門前，還沖乾美芽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表達「我就在門外，有什麼不對勁就大聲叫我」的意思。
看了一眼敞開的保健室門，乾美芽暗自覺得好笑，她抬眸看著榊太郎，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榊老師，請坐。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能請您解釋一下這個嗎？」榊太郎並沒有坐下，從西褲的兜裡摸出了一張折疊得四四方方的紙，平整開來，放在乾美芽面前。
乾美芽眉頭一挑，果然是為了那篇報導，她抿了抿嘴：「榊老師，這篇報導似乎跟我沒有什麼關係。」
「新聞社的學生說這是他們從向日嶽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向日嶽人說是你跟他說的。」榊太郎眉頭微微皺起。
「向日同學是怎麼跟您講的呢？您還記得嗎？」乾美芽轉身走到飲水機旁，兌好一杯溫度適中的水，直起身子，借著窗戶玻璃的反光看著站在辦公桌旁的榊太郎，垂下眼簾，轉身回到辦公桌前，將水杯放在桌上，「榊老師，先喝點水。」腳下蹬著九釐米高跟鞋的她站在榊太郎面前，還是矮了小半個頭。
「謝謝。」榊太郎淡淡地道了聲謝，也沒有伸手端起水杯，說道，「向日說是您告訴他我上週四晚上和一個女的吃飯。」
「唔……沒錯，我無意間提到了這件事情。」乾美芽點了點頭，承認了這個事實，「但我從來沒有跟向日同學說您是和您女朋友一起吃飯。而且，我也不知道那天是您的生日，這還是向日同學告訴我的。」
榊太郎面無表情地看著一臉坦然的乾美芽，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什麼掩飾的蛛絲馬跡，卻是徒勞，他眉頭微微蹙起。
「榊老師，如果是我的多嘴造成您的困擾，那我向您表示誠摯的歉意，如果不介意，哪天我請您吃飯，向您賠罪。」乾美芽雙手抱在身前，微微地鞠了一躬。
過了半響，榊太郎眉頭微微舒展開來，他說道：「是我太失禮了，還請乾老師不要怪罪。」
「怎麼會。」乾美芽笑了笑，「不論是誰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都會做出適當的反應，榊老師到保健室來向我詢問是最正常不過的，又怎麼談得上怪罪的。」
「啊。」榊太郎點了點頭，抬眸看著乾美芽，「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先走了。」
「是，榊老師慢走。」乾美芽唇邊依舊是一個得體的微笑，在榊太郎前腳踏出保健室的時候，她出聲喚住了他。
榊太郎腳下一頓，回過頭，有些不解地看著乾美芽。
乾美芽又是一笑：「榊老師，雖然祝福有些晚了，但也祝您生日快樂。」
「嗯，謝謝。」榊太郎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待榊太郎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乾美芽轉過身，臉上的笑容更大，在心中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哎呀呀，今天大進步呢。
第六章
榊太郎離開的第五分鐘，兩個人形的生物被那位姓樺地的同學扛進保健室，丟在了床上，然後他面無表情地朝乾美芽問了聲好，什麼多餘的話都沒說便轉身離開。
乾美芽用目光將樺地送走，轉身走到床邊，雙手抄進兜裡，打量著佔據了兩張休息床的生物，一個是上週五才在保健室混了大半天的向日嶽人，而另一個則是頂著一頭橘黃色的亂髮的少年，他應該是在乾貞治的筆記本上有著「睡神」稱號的芥川慈郎。兩人身上都穿著網球部的運動服，銀色和白色，據說這是網球部部長認為最能體現冰帝網球部華麗的顏色。
乾美芽伸手戳了戳橘黃髮少年的臉蛋，軟乎乎的，手感也是不錯，嘛嘛……無論是誰，臉上的手感總是要比她家侄子的強。
「啊，小夜不要戳人家啦，我要睡覺。」芥川嘟囔一聲，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乾美芽被芥川的反應逗樂了，她繞著床走到了另一邊，繼續伸手戳，芥川嘟起嘴巴，撩起眼皮看了乾美芽一眼：「啊咧？不是小夜啊。唔……不要戳我，要睡覺……呼呼……」話音還沒有落下，又被周公拉去下棋了。
「有意思的小傢伙。」乾美芽拉過一床薄被搭在了芥川身上，轉身趴在床上動也不動地向日岳人，妹妹頭少年在睡夢中也是擰著眉頭，後背那塊布的顏色似乎有些深，她伸手摸了一把，已經完全濕透了，貌似還能擰出水來，她眉頭微微一皺，抓過一張乾淨的毛巾塞進了少年的衣服裡，只聽一聲輕哼，乾美芽循聲望去，只見少年的眉頭擰得更高，
乾美芽微微一愣，往後退了一步，視線飛快地從頭掃到了腳，她很快地發現了少年不舒服的原因，走到床尾，一隻手來脫去少年腳上的襪子，抓住他的大腳拇指，慢慢地將腳掌往自己的方向拉扯，另一隻手按住少年微微曲起的膝關節，迫使其伸直，少年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啊咧？你是誰？」身後傳來一道睡意朦朧的聲音。
乾美芽回過頭，只見剛才還嚷嚷著不要戳他的橘黃髮少年坐起身，睜大眼睛看著她。
「乾……乾老師，要不我來？」齋藤健次郎挽起袖子，準備接替乾美芽手上的活。
「不用了，我來就行了。」乾美芽見向日的痛楚稍稍緩解，便將雙手轉移到他的小腿肚，慢慢地揉捏著，回答芥川的提問，「我是乾美芽，你呢？」
「我叫芥川慈郎。美芽老師在做什麼呀？嶽人看起來很舒服的樣子。」芥川抬手抓了抓頭髮，睡眼惺忪地說道。
「向日同學剛才小腿肚抽筋，我在給他做按摩。」乾美芽頭也不回地繼續揉捏著向日的小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訓練前的熱身運動沒有做足夠。」
「嶽人好慘呢，今天都是這個學期我們網球部最後一次社團活動了，他還被監督給訓練成這樣。」芥川小綿羊回想起早上的情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也不知道嶽人哪裡得罪了他。
「為什麼？」很快地將兩者聯繫到一起的乾美芽故作不明白地問道。
「不知道哦。」芥川搖了搖頭，「反正今天早上監督殺氣騰騰地走進網球場，給了嶽人一個訓練計畫，然後他在旁邊監督，害得我都不敢偷懶去睡覺了。」芥川打了一個哈欠，雖然非常困，但他依舊睜大眼睛看著乾美芽給向日嶽人做按摩，好像很舒服的樣子，不知道可不可以幫他也捏一捏。
「這樣啊。」乾美芽看了一眼趴在床上動也不動的妹妹頭少年，洗乾淨手，並擦乾後，轉身從放在辦公桌上的藥箱裡取出一瓶藥油，倒在手心裡，搓熱手心後，不重不輕地揉捏著向日的四肢，避免他因運動過度而造成肌肉酸痛。
「呐，美芽老師，能幫慈郎捏捏嘛，我的手指頭也抽筋。」芥川抖了抖手掌，做出了一副痛苦的神情。
「你那是自主神經癲癇病，是捏不好的哦。」乾美芽鬆開向日嶽人的胳膊，拉過一床被子蓋在了少年身上。
「誒？」芥川的手突然不抖了。
「不過我有一種方法可以治好它。」
「什麼方法？」
「扎針。」乾美芽抿嘴一笑。
「……」芥川神色一僵，利索地鑽進了被窩裡，將被子蒙住腦袋，悶悶的聲音從被窩裡傳來，「我的手指頭不抽筋了。」
臨近午飯時間，乾美芽婉言拒絕了齋藤健次郎共同用餐的邀請，轉身走進布簾子後面，芥川慈郎還在呼呼大睡，而向日嶽人已經蘇醒過來，他坐了起來，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左右，當視線對上了乾美芽的目光時，微微一愣：「乾老師？」
「向日同學醒了？好點沒？」乾美芽雙手抄進白大褂的兜裡，笑著問道。
「嗯？」向日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乾美芽指的是什麼，動了動胳膊腿，發現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在超過他體能負荷的高強度運動後出現的肌肉酸痛，白皙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不痛了？」
「那就好。」乾美芽點了點頭，「快吃午飯，向日同學還是趕緊去餐廳吧。」
「乾老師，是你幫我按摩的麼？」向日也不是笨蛋，他出現在保健室的原因或許是因為跡部的吩咐，但肌肉並沒有出現以往的酸痛自然是眼前這位保健老師的功勞，絕對不可能是睡在他隔壁那張床上的睡神做的。
「美芽老師用藥油給你擦的哦。」不等乾美芽說什麼，睡在另一張床上的芥川慈郎也醒了，他打了一個哈欠，爬了起來，運動服被他睡得皺巴巴的，他癟了癟嘴，「美芽老師還摸了你的腳，都不知道你的腳臭不臭，有沒有把病菌傳染給老師。」
向日臉猛地一紅，他掀開被子，看著自己光著腳丫坐在床上，原本的襪子被放在了床尾的架子上，臉愈發的紅了起來，他飛快地瞥了乾美芽一眼，有些結巴地說道：「我……我才沒有腳……腳臭，我也沒有病菌，才不會傳染給乾老師。」
「切。」芥川用鼻子哼出了一個音來。
乾美芽被兩個半大的孩子給逗樂了，她搖了搖頭：「真是可愛的男孩。」
芥川得意一笑，向日瞪了芥川一眼，紅著臉低下頭。
布簾子後面傳來了叩門聲，乾美芽朝兩少年努了努嘴，轉身掀起簾子走了出去，當看到站在保健室門口的一男一女時，她不由得愣住了。
兩人對於她來說，都不陌生，一位是早上還來過保健室興師問罪的網球部監督兼音樂老師榊太郎，而另一位則是前幾天在餐廳裡碰到的與榊太郎一同慶祝生日的女子，這一次他們並沒有挽著手，而是女子一臉痛苦地靠在男子肩膀上，男子雖然面露不愉之色但依舊半摟半抱地攬著女子的腰肢。
「榊老師，怎麼了？」乾美芽將靠在辦公桌旁的圓凳搬出來放在屋子中間，示意榊太郎將那女子扶著在圓凳上落座。
榊太郎剛剛扶著女子坐下，正準備鬆手，卻被一隻手拽住了西服的袖口，女子帶著幾分撒嬌地壓低了聲音說道：「榊君，疼。」
「哪裡疼？」乾美芽雙手環胸，眉頭一挑。
「榊君。」女子並沒有搭理乾美芽，輕輕地搖了搖榊太郎的手。
榊太郎眉頭微微蹙起，他將袖子從女子的手裡抽了出來，抬頭看向乾美芽：「乾老師，牧野小姐的腳好像扭到了。」
腳扭了？乾美芽將視線轉移到那位元姓牧野的女子的腳踝處，並未發現有任何腫大的現象，為了保險起見，也為了維護自己的職業操守，乾美芽蹲下【河蟹】身子，伸手摸向了牧野的腳踝。
就在乾美芽的手即將碰到牧野腳踝的時候，牧野抬腿就是一腳，乾美芽堪堪避開，她眸光微微一寒，抬頭看著一臉無辜的牧野，只見她一隻手牢牢地抓著榊太郎的西服衣擺，另一隻手似乎環住了榊太郎的腰，雙眸含淚，帶著哽咽聲說道：「對……對不起，榊君，我不是故意的，剛才這位老師碰到了我最痛的地方。」
「牧野小姐，我還沒有能夠靠意念治病的能力。」乾美芽站起身，拍了拍白大褂上壓根就不存在的灰塵，朗聲說道。
榊太郎的眉頭皺得可以夾死一隻蒼蠅，他將衣擺從牧野的手裡抽了出來，優雅地向乾美芽所在的方向邁了一步，站在牧野的手所能觸及到的範圍之外。
「榊君，你真的不管我了麼？」牧野哭得梨花帶雨。
乾美芽瞥了榊太郎一眼，只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牧野，比上午他看自己的時候還要陰沉三分，她抿了抿嘴，轉身走到了簾子後面，對上了兩雙充滿了好奇的眼睛，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向日和芥川均抬手捂著嘴巴，睜大雙眸，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乾美芽擰開水龍頭，帶著春寒的水流沖刷著手心，她抬眸看著鏡子，鏡子裡映出了兩個少年的身影，一計上心頭，關上水龍頭，擦乾了手上的水漬，朝芥川招了招手，兩個腦袋同時湊了上來。
芥川沖向日皺了皺鼻子，向日一臉我也要聽八卦的神色。
乾美芽伸手輕輕地往兩少年的臉上各自招呼了一巴掌，隨後將嗓音壓到最低，在兩人耳邊嘀咕。
向日一臉詫異地看著芥川，芥川則先是狐疑，然後了然，最後是一抹興奮。
乾美芽拿起放在床頭櫃裡備用的藥油掀起簾子走了出來，就在她離開五分鐘後，那位牧野小姐如同一隻無尾熊般再度攀上了榊太郎的胳膊，保健室裡的氣壓低得有些可怕，她眉頭微微一挑，出聲打破了這低氣壓：「榊老師，請問還需要我做簡單的處理嗎？」
榊太郎掃了乾美芽一眼，點了點頭。
「榊君，我不要……」
牧野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只聽簾子後面傳來了一道軟軟糯糯的聲音：「爸爸，您怎麼來保健室了？這阿姨是誰？」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19
第七章
保健室裡稍稍緩和的空氣再度凝結，並有朝真空狀態發展的架勢，乾美芽眼尖地看到了牧野身體一僵，而榊太郎依舊是面無表情，但嘴角不著痕跡的抽搐還是被她敏銳地捕捉到，她抿了抿嘴，轉頭看向了簾子，一顆橘黃色的腦袋探了出來，白淨的臉上掛著詫異的神色，將一位不小心看到父親與陌生女人出現在保健室的兒子該有的舉止神情表演得淋漓盡致。
「榊……榊君，你……你有兒子了？」牧野鬆開了榊太郎的胳膊，站起身，完全沒有一個扭著腳的人應該有的俐落。
榊太郎冷冷地掃了芥川一眼，眼角的餘光掃過站在不遠處背對著他肩膀微微抖動的乾美芽，沒有回答牧野的問題。
「榊君！你兒子的母親是誰？」牧野尖聲問道。
乾美芽一愣，是他們不小心把主題帶歪了，還是這位牧野小姐的大腦結構異于常人，這個問題似乎偏離了原本的軌道。
「榊君，他是你的私生子？」牧野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親昵地摟著榊太郎的胳膊，「我不介意，我會待他像親生兒子一樣的。」
乾美芽張大嘴巴，與探出一個腦袋的橘黃色綿羊面面相覷，劇本好像出錯了，劇情應該不是往這個方向發展的。
「牧野小姐……」身後傳來榊太郎低沉而迷人的聲音。
不等他將後面的話說完，乾美芽深吸一口氣，轉身看著榊太郎，紅唇微啟：「親愛的，沒想到你的女人緣已經發展到學校以外的地方了。」
這回，就算是千年撲克臉的榊太郎也是神色一僵，怔怔地看著乾美芽。
乾美芽轉過身，踩著高跟鞋走到芥川旁邊，嘟起嘴巴在他臉上印下了一個唇印：「好兒子，這些年真是辛苦你替媽媽看著你爸爸了，要不然，你媽媽我還不知道要打多少場消滅窺視你爸爸的女人的戰役呢。不過現在媽媽和你爸爸一個單位了，所以後面的爸爸守衛戰就由媽媽來打了。乖兒子，下班後媽媽帶你去吃好吃的。」
被乾美芽左一口好兒子，右一口乖兒子，外加一個香吻弄得有些緩不過神來的芥川目瞪口呆地盯著新上任的「媽媽大人」，在乾美芽最後一句話裡回過神來，重重地點了點頭：「慈郎愛死你啦。」
乾美芽回頭看著榊太郎和牧野，榊太郎已經恢復了那張撲克臉，而牧野則是一陣紅一陣白，她抓起手上的包狠狠地砸向榊太郎，尖聲罵道：「榊太郎，你混蛋，結婚有孩子了還要跟我相親。」隨後蹬著高跟鞋「咯噔咯噔」地走出了保健室的大門。
「喲，走啦？」被那一句「相親」給稍稍地震驚到的乾美芽見牧野的身影消失在保健室門口，眉頭微微一挑。
「呼……美芽老師，你太聰明了，慈郎好擔心……」在榊太郎的注視下，芥川把那句擔心硬生生地咽進了肚子裡，他將腦袋縮了回去。
「乾老師，能解釋一下我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兒子嗎？」榊太郎目不轉睛地看著乾美芽，問道。
「乾兒子也是兒子嘛。」乾美芽雙手抄進白大褂的兜裡，下巴微微抬起，看著榊太郎。
「那媽媽也是乾媽咯？」
「唔……按照我的年紀，有芥川同學這麼大個乾兒子也勉強說得過去。」
「爸爸守衛戰又是怎麼回事？」
「呃……這個……其實也就是隨口那麼一說。如果榊老師不喜歡，那就當我胡說八道好了。」
「簾子後面還有誰？都出來。」榊太郎將視線從乾美芽身上移開，落在了那布簾子上。
乾美芽轉過頭，看著那塊簾子。
簾子被拉開，向日嶽人和芥川慈郎走了出來，兩人畢恭畢敬地站在榊太郎面前，低下頭，芥川臉上的紅唇印已被擦去。
「今天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我不希望以任何的形式傳播出去。」榊太郎面無表情地說道。
「是。」兩少年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去吃飯吧。」榊太郎抬起右手指著保健室的門口。
「是。」兩少年又應了一聲，一路小跑地離開了保健室，芥川在出門前回頭沖著乾美芽揚起笑臉，指了指臉頰，乾美芽微微頷首，表示自己依舊記得剛才的那個承諾。
霎那間，保健室只剩下榊太郎和乾美芽兩人，乾美芽抬頭看了榊太郎一眼，嘴角微微揚起：「榊老師要喝杯水嗎？」
「不用了，謝謝。」榊太郎拒絕。
「哦。」乾美芽點了點頭。
「啊喏，乾老師。」
「嗯？」
「不論如何，今天謝謝你。」榊太郎微微鞠了一躬。
乾美芽嘴邊的笑意漸濃：「這沒什麼，只要榊老師不要怪我多事就好。」
「啊。」榊太郎似乎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一切，平板無波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漣漪，他咳嗽一聲，說道，「我還有事情先回去了，不打擾乾老師吃飯。」
「榊老師不一起去吃飯嗎？」乾美芽邀請道。
「不了，謝謝。」榊太郎道了聲謝後，便匆匆離去。
待榊太郎離開後，乾美芽一屁股坐在圓凳上，翹起二郎腿，拿起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發送了一條資訊後，站起身，撫了撫白大褂衣擺上的褶皺，將鬢間的髮絲捋到了耳後，帶著勝利者的笑容走出了保健室。
雖然冰帝有專門的教職工餐廳，但乾美芽還是喜歡去學生餐廳解決午餐，不僅因為學生餐廳的食物比較適合她的口味，還因為那讓人賞心悅目的裝潢，每當這個時候，乾美芽總會為那位學生會會長跡部景吾做出的這項重大改革點32個贊。
點好餐，正打算找一個位置等餐，遠處一張圓桌有兩個人在朝她所在的方向揮手，乾美芽看了看左右，周圍並沒有其他人的存在，她不由得眯起眼眸，揮手的地方似乎是冰帝網球部正選用餐的固定地盤，此時，正在餐廳裡用餐的學生和教職工都察覺出異常，紛紛停止用餐，將注意力放到了乾美芽身上，就連在櫃檯後面忙碌的廚師大叔也看出來:「乾老師，你先過去坐著，做好了給你送過去。」
「不了，謝謝您，我就在這等好了。」乾美芽轉過身面對著櫃檯，雙手抄進了白大褂的衣兜裡。
「呐，美芽老師，跟我們一起吃飯。跡部今天點了起司蛋糕，超級好吃，我特地給你留了一塊。」身後傳來了一道不算陌生的聲音。
乾美芽回過頭，紅色妹妹頭少年和橘黃髮少年站在身後，不等她說話，兩人一左一右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拉著她朝圓桌走去。
「中午好，網球部的各位。」被兩人挾持到圓桌前的乾美芽朝眾人點了點頭。
少年們紛紛問好。
「請問我可以坐下嗎？」乾美芽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得體的笑容。
「當然可以。」忍足站起身，抬手準備扶一扶架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飛快地瞥了乾美芽一眼，改扶眼鏡為撥頭髮，隨後拉開身旁的椅子，「美麗的小姐，請坐。」
「謝謝。」乾美芽道了聲謝，坐下。
「美芽老師，給你起司蛋糕。」芥川慈郎如同獻寶似得將桌上僅剩的一塊蛋糕移到了乾美芽面前，「這是我從向日嘴裡給你搶過來的哦。」
「哼，明明是我從你嘴裡搶下來的。」向日岳人白了芥川一眼，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道。
芥川毫不介意地接受了這個白眼，搬來一張椅子硬是把原本坐在乾美芽旁邊的向日擠到了一邊，不顧向日的抗議，轉頭笑眯眯地看著乾美芽：「美芽老師，你嘗嘗，真的很好吃哦。」
「請。」忍足非常體貼地遞上了叉子。
乾美芽明顯地感覺到背後一陣灼熱，而且溫度有升高的趨勢，她抿了抿嘴，單手托著下巴，撇過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坐在身旁的藍發少年，少年隱藏在平光眼鏡後的那雙眼睛裡閃爍著迷人的光芒，她伸手接過叉子，嘴角微微揚起：「謝謝呢，忍足同學。」
「能為美女服務，是我的榮幸。」忍足唇邊露出勾人心魄的笑容。
乾美芽笑而不語，用叉子切了一小塊蛋糕放進口中，入口即化的感覺，濃郁的芝士香味，她不由得點了點頭：「很不錯。」
「啊喏撒，美芽老師會做蛋糕嗎？」芥川滿心期待地問道。
「不會。」乾美芽搖了搖頭，漫不經心地說道。
「誒……為什麼？」芥川睜大眼睛，期待變成了失望。
乾美芽轉過頭看著芥川和向日，眉頭一挑，說道：「如果每個人都會做蛋糕，那蛋糕店豈不就要關門了？」
兩少年目瞪口呆地看著乾美芽，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句話。
「哼，真是不華麗的解釋。」耳邊傳來一道高傲的嗓音。
乾美芽嘴角揚起的弧度漸漸擴大，低頭又切了一小塊蛋糕，只聽忍足問道：「乾老師，您怎麼會突然應聘冰帝的保健老師？」
「忍足同學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麼？」
乾美芽垂下眼簾，紅唇微啟：「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
忍足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眼角的余光瞥向了坐在他身旁的跡部，只見他的手指撫向了眼角的淚痣，若有所思地看著低頭垂眸的乾美芽。
音樂教室裡，榊太郎優雅地坐在鋼琴前，修長的手指撫過黑白的琴鍵，另一隻手裡握著一部手機，過了一會，電話接通，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太郎。」
「我和牧野小姐不適合。」榊太郎一隻手指按下琴鍵，發出了低沉的聲音。
「見了兩次就覺得不合適，你是不是太武斷了？」男人的聲音裡帶著些許沙啞，聽不出喜怒。
「她太主動。」榊太郎合上琴蓋，起身走到窗邊，在那片漂亮的櫻花林裡隱約看到一棟白色的建築，染上了淡金色的陽光。
「主動？上次那個似乎被你認為很被動？」男人低聲說道。
「……」榊太郎收回視線，眺望遠方。
「太郎，你三十四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春代已經會打醬油了。」
「我不願意將就。」
「那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
「……」
「太郎？」沒有得到弟弟的回答，男人喚了一聲。
「總之不用麻煩哥哥了。」榊太郎從來不知道自家那位外人看來非常嚴肅的哥哥居然也有如此雞婆的一面，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結婚的事情我自己處理。」說完，不等對方回答，便掛上了電話，將手機放在窗臺上，雙手抄進褲兜裡，低頭看著遠處翩翩起舞的粉色花瓣，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第八章
期末考試結束後，迎來了長達二十天的春假，為了避免想妹夫想出癔症來的兄長大人見縫插針地抓著她去相親，在假期開始的第一天乾美芽便拖著行李打的去了機場，登上了最早那班飛往英國倫敦的航班。
安頓好後，乾美芽從隨身的包裡摸出了那本還沒有看完的漫畫書，剛翻開一頁，便感覺到頭頂一片黑暗，她下意識地抬起頭，當目光觸及到那位西裝革履的淺棕發男子時，不由得一愣。
男子顯然也認出了他的鄰座，他微微頷首示意，將行李放進頭頂的行李艙裡，也拿了一本書在手中，坐在了乾美芽身旁的座位上。
「榊老師，這麼巧？」乾美芽很快地回過神來，抿了抿唇瓣，打了聲招呼。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乾老師也去英國？」
「去年寫了一篇學術論文，英國的舉辦方邀請我去參加一個晚會。」乾美芽得體地笑了笑，垂下眼簾。
「原來是這樣。」榊太郎應了一聲，向經過身邊的空姐點了一杯紅酒，隨即轉投看向乾美芽，「乾老師想喝點什麼？」
「啊？」乾美芽又是一愣，抬頭看了榊太郎一眼，又看了看等候在一旁的美麗空姐，嘴角微微揚起，「那就勞煩給我一杯檸檬蜂蜜水。」
「好的，請兩位稍後。」空姐微笑著離開。
「謝謝，榊老師。」乾美芽沖著榊太郎溫柔地笑了笑，道了聲謝，低頭翻了一頁手中的漫畫書，卻發現自己一格圖畫都看不進去，她所呼吸的空氣裡充滿著雄性荷爾蒙氣息，一股淡淡的古龍水的味道時不時地鑽進她的鼻子裡，刺激著她的嗅覺神經，墨色的杏眸微微轉動，只見坐在身旁的男子雙手環在胸前，而他拿出來的那本書放在腿上，書封面上的字她看不懂，估計是法文。
乾美芽抿了抿嘴，將目光收回來，眼角的餘光瞥見了男子右手尾指處那金色的尾戒，她愣了愣，沒有說話。
「乾小姐，您的檸檬蜂蜜水。」美麗的空姐端著一個託盤走了過來，半屈膝，將那杯蜂蜜水放在了乾美芽手邊已經打開的餐桌板上，緊接著如法炮製地把一杯紅酒放在榊太郎手邊，「榊先生，您的紅酒。請兩位元慢用，如果還有什麼需要請按服務按鈕。」
榊太郎點了點頭，端起手邊的紅酒杯，輕輕搖晃，紅色的酒液沿著透明的玻璃杯壁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濃郁的酒香傳到了乾美芽的鼻間，她轉頭看了看那搖晃的紅酒杯，抬起眼眸看著搖晃著酒杯的男子，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薄唇微微抿著，時光似乎並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歲月的痕跡。
在男子注意到自己之前，乾美芽收回了視線，端起檸檬蜂蜜水喝了一口，低頭繼續翻閱著手中的漫畫書。
乘務長甜美的聲音從廣播裡傳了出來，乾美芽從包裡摸出手機，掃了一眼短信，回了兩個後就關了機，將杯中的蜂蜜水一飲而盡，把空杯遞給了空姐，道了一聲謝，便拉起腳邊的薄被蓋在身上，放低椅背，捧著漫畫書繼續津津有味地看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乾美芽記不清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廣播的聲音把她從睡夢中吵醒，她睜開雙眸，撥了撥遮住了視線的頭髮，一臉茫然地看著隔壁已經醒了的榊太郎，他那張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幾分凝重，乾美芽不由得一愣，側耳聽了聽，從經濟艙裡傳來了一陣喧嘩，隱約還聽到了小孩的哭聲。
「出什麼事了？」乾美芽揉了揉眼睛，睡意朦朧地問道。
不等榊太郎回答，廣播裡一個男人的聲音替乾美芽解了惑：「我是本次航班的機長，經濟艙有位乘客突發心臟病，如果乘客中有醫生或者有救護經驗的，請您參與此次救援，本次航班將緊急降落在……」
乾美芽掀起薄被，穿著拖鞋站了起來，隨意地將長髮束起，轉身走出商務艙，榊太郎見狀，也跟著過去。剛踏進經濟艙，便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麼，而一旁小孩的啼哭聲越來越大，口中不停地喊著：「奶奶，奶奶……」
「我是醫生。」乾美芽眉頭皺了皺，說道。
「乾小姐。」手裡拿著吸氧機的空姐認出了乾美芽，喚了一聲。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紛紛讓出了一條道，乾美芽快步走到平躺在地上面色發青的老婦人身旁，只見她身下和身上都蓋著薄毯，乾美芽雙膝跪在地上，一隻手托起老婦人的頭部，另一隻手扶住額頭，使她的下巴抬起，確保其呼吸順暢，隨後騰出一隻手撫向了婦人的脖頸處，並沒有觸摸到脈搏，乾美芽的手微微一頓，臉上的神色稍稍沉了下來。
「需要我做什麼？」一道低沉而迷人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乾美芽深吸一口氣，轉頭看著男子：「榊老師，麻煩您向我這樣托著老人家的頭部，並讓她抬起下巴，我要進行心臟復蘇。」
「好。」榊太郎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跪在乾美芽身旁，學著她的樣子托起了婦人的頭部。
乾美芽雙手疊放在婦人的胸口，有頻率地進行按壓，她抬頭看了看圍在四周的眾人，說道：「誰能給我一張乾淨的手帕。如果有人認識這位元老太太，麻煩找一下她有沒有隨身帶心臟病的藥。」
「我這裡有手帕。」榊太郎從西裝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張折疊的四四方方的手帕，遞給乾美芽。
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點了點頭：「幫我搭在老太太的唇上，不要遮到鼻子。」
榊太郎依言而行，乾美芽按壓了一段時間後，鬆開放在老太太胸口處的手，示意榊太郎挪到一旁，她跪著走到老太太的腦袋旁，俯下身子，將嘴唇覆在了蓋了手帕的唇上，一邊吹氣，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看著老太太的胸口，見胸廓起伏後，又來了一次，隨即繼續進行胸腔按壓。
時光在指縫間悄然流逝，乾美芽額上的汗珠越聚越多，一滴汗沿著臉頰滑落，凝在下巴處，她歪著頭將汗水擦在了衣服上，手上的動作卻不敢出現半點停滯，鬢間的髮絲也漸漸凝成了幾條，一隻大手拂過她的額頭，她微微一愣，抬頭看著跪在身旁的男人，手上的動作不由得一頓。
只聽一聲驚呼，乾美芽回過神來，低頭看著老婦人，老太太緩緩地睜開了雙眸，有些迷茫地看著圍在她四周的人們，嗓音裡帶著幾分沙啞地問道：「大家……怎麼了？」
「呼……」眾人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雙臂已經累的沒有半點知覺的乾美芽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帶著些許疲憊地笑道：「沒什麼，您剛剛睡得沉了點，大家都過來叫你。」
「哦？是這樣嗎？」老太太看了看左右，當目光觸及到被一個陌生人摟在懷裡的孫女紅腫的眼睛時，似乎明白了什麼，「我……」
「看，好美的雲。」乾美芽不著痕跡地將掩在老太太唇上的手帕取走，打斷了老太太的話，轉頭看向窗外那片被夕陽染成了鮮豔的橘紅色的雲朵。
「是啊。」眾人紛紛附和道。
在眾人七嘴八舌地轉移這老太太的注意力時，乾美芽試圖撐著座椅的扶手站起身，卻發覺自己的雙腿由於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有些發麻，而且手臂也使不上力氣，正在發愁的時候，一隻大手伸了過來，將她從地上攙扶起來，乾美芽又是一愣，轉頭呆呆地看著那個男人，她輕輕地咬了咬唇瓣，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他右手尾指上。
「謝謝你，姐姐。」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傳來。
乾美芽半倚在榊太郎身上，回過頭，看著眼睛紅紅、鼻子紅紅的小姑娘，搖了搖頭：「我只是做了醫生該做的事情，你去照顧你奶奶。」
「嗯，但還是要謝謝你。」小姑娘鞠了一躬，朝自己的奶奶走去。
乾美芽挑了挑眉頭，收回視線，在榊太郎的攙扶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整個人倒在了椅子上，捶了捶大腿，捏了捏胳膊，漸漸了緩過勁來，低頭看著膝蓋上的紅印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從裙兜裡摸出了那張屬於榊太郎的手帕，看著白色方帕上鮮紅的唇印，她抿了抿嘴，抬頭看著臉上察覺不出任何情緒的手帕的主人：「啊喏，榊老師。」
「嗯？」榊太郎抬起眼眸。
「您的手帕我洗乾淨以後再還給你。」乾美芽搖了搖手上的手帕。
「沒關係，我自己來就好。」榊太郎伸手拿過手帕，折好放進了西裝上衣的兜裡。
「……」乾美芽眨了眨眼睛，卻沒有多說什麼。
飛機在降落，乾美芽轉過頭看著窗外，早晨的霞光染紅了半個天際，頭往前探了探，額頭頂在了窗戶上，地面的建築物在逐漸放大，一股倦意襲來，她拉起薄被躺好，不到一分鐘便進入了香甜的夢鄉。
待乾美芽再次醒來，窗外已是大亮，她不由得眯起眼睛看了看左右，自己的行李箱放在了腳邊，而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卻不見了蹤跡，她坐直身子，此時空姐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見乾美芽坐了起來，笑道：「乾小姐，您醒了？」
「他人呢？」乾美芽指了指隔壁座。
「我們抵達了希思羅國際機場，榊先生已經下飛機了。」空姐體貼地倒了一杯水遞給乾美芽。
「到了？」乾美芽站起來，理了理椅子上的薄被，伸手接過空姐遞上來的水杯，抿了一口，隨後還給空姐，「謝謝。」
「榊先生很體貼您，下飛機前特意囑咐我們，等到所有乘客下飛機後才叫您，說是讓您多休息一下。」
「哦？」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原來不是怕被她尾隨。垂下眼簾，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朝空乘人員道別後，她拉著行李箱走出機艙，站在燦爛的陽光下，抬手輕輕地撥了撥頭髮，施施然離去。
此時，已經走到入境大廳與來接機的人會合後的榊太郎連續打了兩個噴嚏，站在他身旁的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太郎，是我那未曾謀面的弟媳婦想你？」
榊太郎神色一僵，不由得加快腳下的步伐。
第九章
乾美芽四仰八叉地倒在酒店的床上，伸了一個懶腰，便不想再動。英國這邊的確給她發了一個晚會的邀請函，但被她婉言謝絕，縱使如此，那幫人依舊執著地把這份函寄到乾家，對，沒錯，就是乾家，不是她的小公寓，而很不湊巧的是，簽收這封邀請函的是她家哥哥乾樹裡。
對她突然辭去醫院的工作感到十分鬱悶卻有不敢說什麼的乾家哥哥熱血沸騰了，說什麼也要讓妹妹去參加，美其名曰，認識更多的優秀男青年，後面還有一句話：如果不去，那就等著春假相親吧。
就沖著哥哥後面這句話，乾美芽二話不說，看到邀請函的當天晚上就把行李打包好，還以參加晚宴的裝備不足為由從哥哥那裡獲得了一筆不菲的經費，這就是她此時此刻出現在英國倫敦的最根本原因。
當然，去不去晚宴還是在乾美芽一念之間，畢竟山高皇帝遠，遠在日本的哥哥也管不著她這麼多事情。
在床上滾了一圈，乾美芽決定洗漱一番後，外出覓食。
兩個小時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穿了一件淺粉色毛呢大衣的乾美芽出現在倫敦市中心最熱鬧的地方，雙手抄進外套兜裡，靜靜地看著這個古老而繁華的大都會，這是她第三次踏上這片土地，遠處傳來清晰而動聽的鐘聲，她微微抬起下巴，有些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她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朝不遠處的餐廳走去
餐廳的裝潢算不上富麗堂皇，卻具有非常典型的英式風格，在侍者的引導下，她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點完餐後，發現侍者頻頻打量自己，本以為是臉上的妝容花了，但從包裡摸出小鏡子瞧了瞧，妝容髮型沒有半點瑕疵，她輕歎一口氣，唯有自戀地解釋：他是沉醉在自己的美貌下了。
乾美芽轉頭看向窗外，美景一覽無餘，矗立在泰晤士河上的倫敦塔橋在暮色裡帶著幾分肅穆和殺氣，夜晚的燈光籠罩在橋身，更是添加了些許神秘感，與橋下緩緩流淌的河水形成一剛一柔鮮明的對比，大大小小的遊艇悠然地劃在河面上，遠處擁有著「倫敦之眼」之稱的摩天輪高高聳立，披掛在身上的霓虹燈變幻各種顏色。
這一切一切，都是那麼的讓人沉醉。
就在乾美芽感歎人生美好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她從大衣的兜裡摸出手機，掃了一眼來電顯示，接起電話：「貞子？」
「姑姑，你和他在一起嗎？」電話那頭傳來乾貞治的聲音。
「啊？」被侄子沒頭沒腦的話弄得莫名其妙的乾美芽臉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我和誰在一起？」
「你沒上推特？」乾貞治問道。
乾美芽眨了眨眼睛，取出平板電腦，打開推特，無數個消息提醒闖進了她的視線，她不由得一愣，身體往後一靠，手指輕輕地往下滑動，當看到近乎刷屏的資訊時，她的嘴角微微抽搐，隨意地點開一條消息下的視頻，那是她今天上午在飛機上的所作所為，她抿了抿嘴，關閉視頻，打開相片，有些抱怨道：「發這個視頻的人也不知道截一點好看的圖麼？不是凸顯我的雙下巴，就是暴露我的大鼻孔。完全沒有一點美感。」
「……」電話那頭沉默了。
「喂，貞子，你還在嗎？」乾美芽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抓的重點有些不太妥當，輕咳了一聲，喚道。
「……嗯。」過了許久，電話那頭的乾貞治回應了，「姑姑，你怎麼和他在一架飛機上？」
「因為他也去倫敦啊。」乾美芽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哎呀，我忘了問他來倫敦做什麼了？」
「……」電話那頭再度沉默了。
乾美芽退出介面，抬起頭，正巧一行人推開餐廳的門走了進來，看到走在一中年男子身後的某人時，她「啊」了一聲。
「怎麼了，姑姑？」
「看到視頻的男一號了。」
「……」乾貞治深深地覺得他打這通電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最終只能選擇掛斷。
走進餐廳的某人顯然也發現了坐在窗邊的乾美芽，兩人對視片刻，某人撇過頭，轉移了視線，乾美芽抿了抿唇，看到了走在最後的兩位女子，一位是氣質高雅的中年女子，一位是面容姣好的年輕小姑娘，無論是從表情上來看，還是從年紀上來說，這兩位都不像是某人相親的對象。
難道是女方家屬先來相看的？乾美芽微微搖了搖頭，真是可憐的中年男人，已經淪落到被人當做廉價白菜的地步了。
雖然某人轉移目光的速度很快，但依舊被與他同行的三人捕捉到，三人同時朝乾美芽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年輕點的女孩子似乎認出了她，驚呼一聲：「老頭，是小老頭在飛機上摸過的女人。」
日語，非常流利的日語，讓乾美芽沒有絲毫障礙地聽懂了，她嘴角狠狠一抽，什麼叫在飛機上摸過的女人，她明明只是被摸了額頭而已。嗯？過了一會，乾美芽似乎有些明白，她再次打量朝她這邊走來的一行人，兩個男人的眉宇間有著幾分相似，她抿了抿唇，把最初的那個想法排除出去。
榊太郎沖著乾美芽點了點頭。
乾美芽回了一個禮。
「小老頭，聽老頭說你兒子都有了，而且還跟我差不多大？小老頭，你行啊，背著我家老頭把兒子都生了，還撫養得這麼大，保密措施做的很不錯，給你32個贊。」女孩子好奇的目光地在榊太郎和乾美芽之間徘徊了兩圈，眼眸微微一轉，清脆的聲音響起。
「……榊春代。」乾美芽似乎聽到了榊太郎那聲名字裡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不要叫那個難聽的名字，明明榊這個姓氏這麼高貴，偏偏取個土得掉渣的名。」女孩子不滿地說道，「麻煩請叫我維多利亞。」
乾美芽深有感觸，微微頷首，明明乾也是個高大上的姓氏，卻取了一個俗氣的名字。
「小老頭，什麼時候把你的私生子帶回來給我們瞧瞧唄，看長得像不像我們榊家的人。」榊春代繼續說道。
聽了這話，乾美芽嘴角狠狠一抽，腦海中浮現出芥川慈郎那張永遠睡不醒的臉和榊太郎那張永遠沒有表情的臉，不由得低頭悶笑起來。
「小姐，您點的餐。」侍者端了一個餐盤走了過來，將乾美芽點的食物一一擺上了餐桌，除了她點的那杯橙汁，還有一杯紅酒，「您的餐齊了。」
乾美芽微微一愣，抬眸看著侍者，侍者明白了她的意思，輕聲說道：「這是坐在吧台前的那位先生請您喝的。」
乾美芽順著侍者的視線看去，一頭頂微禿的中年男子朝她所在的方向舉了舉杯，她點了點頭，目光下移，落在了那仿若懷胎六月的肚子上，連忙把視線收了回來，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微微頷首，示意侍者可以離開。
「有什麼需要，您可以隨時叫我。」侍者轉身離去。
「太郎，不請你的朋友過來坐嗎？」他們坐在了乾美芽隔壁的位置，一道沉穩的男聲傳來。
沒有人回答。
「喂，小老頭，老頭都發話了，你就把她請過來嘛。」女孩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大，但坐在隔壁的乾美芽聽得一清二楚。
「吃飯嗎？」榊太郎的聲音沒有半點情感。
「……吃。」過了半響，女孩吐出一個字來，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乾美芽抿嘴笑了笑，拿起一根炸薯條，蘸了蘸番茄醬，放進口中，當她將杯中的果汁喝完了，看了看放在面前的那杯紅酒，抽了張紙巾擦乾淨手上的油漬，垂下眼簾，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沒過一會，收到了回復，看著短信裡的內容，她不由得笑出聲來，正準備回復，卻感覺到頭頂上一片黑暗，她微微一愣，抬起頭，原本坐在吧台前的那位中年男子站在她身旁，見自己看著他，男子嘴角微微揚起：「一個人喝酒不習慣，可以陪我嗎？」
「我習慣一個人，謝謝。」乾美芽同樣揚起嘴角，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容。
男子微微一怔，顯然是沒有想到乾美芽會給出這樣的回答，他略加思索，說道：「那能為我破一次例嗎？」
一滴冷汗爬上了乾美芽的額頭，她抿了抿唇瓣，正準備說話，卻聽到一個低沉而迷人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對不起，她不是一個人。」一口純正的倫敦英語。
乾美芽不由得愣住，她怔怔地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身旁的西裝男子。
「呃……」男子再次怔住，他看了看乾美芽，又看了看穿著筆直西裝的年輕男人，嘴角僵硬地揚起一個弧度，「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同伴。」
乾美芽微微轉動眼眸，沒有說話。
男子離去，只剩下低頭看著那杯紅酒的乾美芽和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榊太郎，兩人之間出現了短暫的寂靜，一道清脆的女聲從頭頂上傳來：「嘿，小老頭，把你的同伴介紹給我們認識一下呀。」同伴二字咬的非常清楚。
乾美芽抬起頭，一張俏麗的臉蛋映入眼簾，女孩趴在沙發的椅背上看著她們，見自己看向她，女孩下巴微微一抬：「你好，我是維多利亞，是……」
「她叫榊春代，是我的侄女。」榊太郎不帶一絲感情地介紹道。
「別聽他的，請叫我維多利亞，維多利亞……」榊春代狠狠地瞪了榊太郎一眼，咬牙啟齒地說道。
乾美芽站起身，微微頷首，得體的笑容掛在臉上：「你好，我是乾美芽。」
「你今年多大？從事什麼職業？有什麼興趣愛好？喜歡音樂嗎？喜歡網球嗎？會什麼樣的樂器？現在有男朋友嗎？跟我們家小老頭是什麼關係？家裡幾口人？」榊春代馬上進入了查戶口狀態。
榊太郎一隻大手招呼過去，將正在聒噪的侄女拍到一邊，介紹已經站起身的榊家老大兩夫妻：「我大哥榊直樹，大嫂榊雅子。」
不知道為何，突然有一種見家長的感覺，乾美芽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整個事件貌似有些脫離了她所構思的發展軌道。
「乾老師是我們學校的老師。」榊太郎說道。
「啊咧？跟小老頭一個學校的？那你認不認識我家小老頭的私生子的親媽啊？聽說她也是你們學校的，還是保健老師，而且聽那個女人說她和小老頭的私生子也在冰帝讀書。」榊春代鍥而不捨地湊了上來，繼續聒噪，再度回到了最初的那個話題上，她突然意識到什麼，「誒，可是在視頻上你不是自稱醫生嗎？」
「呃……其實……」被接二連三的問題襲擊的乾美芽微微一愣，她很快地回過神來，正準備解釋那天發生的事情，卻被那位叫榊直樹的中年男人打斷，「乾老師，可以邀請您與我們共進晚餐嗎？」
乾美芽又是一愣，下意識地看了榊太郎一眼，臉上流露出幾分歉意。
榊太郎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
乾美芽微微頷首，欣然應下：「這是我的榮幸。」
榊直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榊太郎，又看了看乾美芽，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沒有留意到兄長大人這番神色的榊太郎紳士十足地將乾美芽引到他們那一桌，榊春代連忙往窗邊挪了挪，朝乾美芽招手：「來來來，坐我旁邊，我很瘦的，完全不怕擠。」
「……」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19
第十章
那天晚上與榊太郎的家人共進了晚餐，然後……就沒有了然後。
那場用來當作藉口的晚宴的舉辦日期越來越近，乾美芽每天都能收到兄長大人打來的遠洋電話，主題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一定要去參加宴會，如果把這個主題更細化一點，那就是最好在宴會結束後，給他帶一個妹夫回去。
乾美芽盤腿坐在床上，雙手托著下巴，怔怔地看著搭在椅背上的小禮裙，她抿了抿嘴，如果回去用因為吃多了長胖了塞不下禮服所以沒參加晚宴作為理由來答覆兄長，會不會又被劈頭蓋臉的說一頓，然後拒絕提供以後物資採購的經費。
要不自己穿著小禮服到舉辦晚宴的酒店門口隨便拍幾張應付了事，但這樣會被別人當成瘋子吧？她是女神，又不是女神經。
又或者說晚宴的邀請函丟了……
「啊……」乾美芽抓狂地叫了一聲，身體往後一仰，整個人倒在了床上，耳邊傳來熟悉的鈴聲，她掃了一眼螢幕上的來電顯示，不由得哀嚎一聲，卻還是認命地按下了通話鍵：「哥。」
「出門了嗎？」乾樹裡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嗯，在車上的。」乾美芽決定睜眼說瞎話。
「哦？是嗎？」鑒於自家妹妹的前科，乾哥哥似乎有些不相信乾美芽的這番話。
「當然啦。」當妹妹當成她這樣，想想也是醉了。乾美芽不由得反省自己，以前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讓兄長大人失去了對她的信任。
「那就拍張你在車上的相片傳過來。」乾樹裡說道。
「……哥，在車上你讓我自拍有點不太好意思呢。一會我到了現場照了在給你發過去吧。」乾美芽抬手抓了抓頭髮。
「好吧。那我要看合照。」乾樹裡勉強同意了妹妹的說辭，也立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所謂合照，那是有一定規格的，合照的人要男的，年齡不能相差太多，相貌不能太看不下去，最重要是得單身。哥哥雖然沒有明說，但乾美芽已是瞭解，她點了點頭，卻發現自己的動作無法通過無線電波傳達到電話那頭，唯有應了一聲。
掛斷電話，乾美芽癟了癟嘴，在床上滾了兩圈，隨後爬起來，把自己收拾妥當後，出了門，打車前往舉行晚宴的酒店，在酒店附近下了車，便看見不少記者扛著□□短炮守在紅毯兩邊，她扯了扯披在身上的外套，雙手環在胸前，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著胳膊，看了看左右，砸吧砸吧嘴。
時間悄然流逝，酒店門口的車漸漸少了，但記者們卻依舊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估計是壓軸的嘉賓還沒有出場，乾美芽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手錶，離晚宴開始還不到三分鐘，她抿了抿唇，一輛黑色的卡宴停了下來，守候在門口的記者騷動起來，只見一男一女從車上下來，貌似還是認識的人，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
穿著紅色曳地長裙的女子挽著丈夫的胳膊在此起彼伏的閃光燈裡走進了酒店，記者們也紛紛撤離紅毯朝宴會廳走去，卡宴也隨之離開。
乾美芽走到酒店門口，站在簽名牆面前，從隨身帶的包裡摸出手機，正琢磨著如何拍照，沒過一會工作人員走上前略帶狐疑地看了乾美芽幾眼，隨後將簽名牆挪走，為了避免自己淪為被當作女神經的命運，乾美芽還是打消了叫住工作人員的想法，她抬起頭，將主意打到了懸掛在酒店門口的那橫幅上。
「乾老師，你怎麼在這裡？」不遠處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誒？」乾美芽轉過頭，看著站在身後的西裝男子，眨了眨墨色的杏眸，「啊，榊老師！」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只是喚了一聲便得到了如此激動的回應，榊太郎有些愣住。
「榊老師，請問能跟我合張照嗎？」乾美芽小跑到榊太郎面前，笑道。眼前這男人那是完全符合自家兄長大人的的要求。
榊太郎看了看站在面前不比自己矮多少的女子，視線落在她的衣著打扮上，眉頭微微一蹙：「乾老師怎麼不進去？」
「……我把邀請函放家裡了。」乾美芽隨便找了一個理由。
「需要我送你回去拿麼？」榊太郎抬手看了看手錶，離他與友人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車開快點來回一趟應該來得及，實在不行，與友人說明理由道聲歉便好。
「呃……是日本的家裡。」
「……」
「所以，拜託拜託。」乾美芽雙手合十，帶著祈求的目光看向榊太郎。
「為什麼要合照？」榊太郎並沒有接過乾美芽遞上來的手機。
「證明我來過。」
「……」
「拜託了，榊君。」乾美芽帶著幾分撒嬌的語氣說道。
「……好吧。」榊太郎沉吟片刻，伸手接過手機。
乾美芽撫平外套上壓根就不存在的褶皺，站在榊太郎身旁，淡淡的古龍水香味鑽進鼻間，刺激著嗅覺神經，她不著痕跡地撇頭看了看身邊的男子，側顏完美的無可挑剔，仿若是造物主的恩賜，她抿了抿嘴，收回視線，看著鏡頭，嘴角微微揚起，唇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男的嚴肅，女的溫柔，這一刻定格在攝像頭裡。
乾美芽翻看完相片，千恩萬謝地朝榊太郎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榊君，太感謝你了，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看著乾美芽臉上的笑容，榊太郎的面部表情也不由得柔和了幾分，他有些不自在地點了點頭。
「就不打擾你了。等回了日本，我再請你吃飯。」
「兩頓。」
「誒？」
「這是你第二次說請我吃飯。」
「誒？」乾美芽不由自主張大嘴巴，他居然還記得。
「怎麼了？」榊太郎抿了抿薄唇。
「沒什麼。榊君放心，我絕對會記得的。」乾美芽粲然一笑。
「……啊。」榊太郎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何，他總有種被算計的錯覺，因為每次自家侄女要捉弄他的時候都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榊君，那天……」乾美芽回想起在餐廳用餐那天，開口說道。
「啊，沒什麼。」榊太郎不等乾美芽說完，便出聲打斷她後面的話。
眉頭微微一挑，乾美芽看了面無表情的榊太郎一眼，朝他微微頷首，「榊君，我先走了，提前說一聲晚安。」隨後轉身離開。轉過身後，在榊太郎看不見的地方，她臉上的笑容更大：嘛嘛……真的是每次相遇都在進步呢，那繼續這樣下去，離目標不遠咯。
獨自行走在泰晤士河畔，乾美芽停下腳步，轉身趴在河岸的石欄杆上，看著緩緩行駛在河面上的遊艇，有些刺骨的風徐徐吹來，垂在鬢間的髮絲被輕輕拂起，她深吸一口氣，寒冷的風讓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此時放在包裡的手機響了，她摸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過了好一會，才按下了通話鍵：「哥？」
「那張相片上的男人是誰？」電話那頭依舊是乾樹裡的聲音。
「榊太郎君啊。」乾美芽抬頭眺望著遠處變幻著各種顏色的「倫敦之眼」。
「你不是去參加什麼醫學會舉辦的晚宴嗎？他不是音樂老師兼網球部顧問嗎？你們怎麼湊到了一起？」雖然非常滿意相片上的男人，但依舊擔心被自家妹妹忽悠的乾家哥哥提高了十二分警惕。
「我也不知道舉辦方是什麼意思啊？」
「晚宴門口也太簡陋了點。」
「節儉是美德嘛。」
「你不是合成的？」
「……不是啦。」她怎麼沒有想到這招，早知道就讓自家侄子合成一張相片發過來，還免得這個時候站在這裡喝西北風。
「嗯，晚宴結束後就早點回去，別忘了你明天下午的航班。」乾樹裡見自己發現的每個漏洞都被妹妹解釋通，便也沒再多說什麼，就掛了電話。
乾美芽看著已經掛斷的電話，將手機放在外套的兜裡，轉身離開。
榊太郎有些心神不寧地坐在有些日子沒見面的老友對面，手上端著咖啡杯，卻遲遲沒有喝一口，銀髮老者見狀，笑道：「愛德華在想什麼呢？是不是覺得對著我這老頭子沒什麼意思？」
「啊？」榊太郎回過神來，看著嘴角噙含著淡淡笑容的老者，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端起咖啡小啜一口，卻發現自己沒有放糖，略帶苦澀的味道刺激著口腔裡的味蕾。
「愛德華喜歡喝不加糖的卡布奇諾了？」老者又笑了一聲。
榊太郎臉微微一紅，將咖啡杯放到白色的杯碟上，抿了抿唇，說道：「約翰先生，其實不加糖的卡布奇諾也還不錯。」
「是嗎？」約翰瞥了榊太郎一眼，唇邊笑意漸濃，「聽雅子說，愛德華有一個和維多利亞差不多年紀的私生子，有相片嗎？能不能給老頭子看看？」
「……」榊太郎一愣，他不知道除了自家那位兄長外，就連鋼琴家的嫂子也加入了八卦的陣營。
「啊……明明愛德華要比直樹小十二歲，可是孩子卻一般大，這有點說不過去呢。」榊太郎正準備為老者的話點贊，卻聽老者話鋒一轉，「不過這也說明愛德華很優秀啊，這麼小就有女孩子喜歡。」
「……」榊太郎收回剛才準備點贊的話，這老爺子分明就是已經老糊塗了。
第十一章
坐在返回日本的航班上，乾美芽頻頻打量隔壁的中年男子，再三向空姐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他的身份，確定他不是榊太郎偽裝的後，才放心大膽地拉起薄被睡覺。
一次相遇是無意，兩次是偶然，三次是巧合，那四次乃至更多，就是狗血了。
下了飛機，取了行李，辦好入境手續，推著行李車走到航站樓，便看到前來接機的乾貞治等候在欄杆後面，乾美芽加快了腳步迎了上去，乾貞治掃了一眼行李車上塞得滿滿當當的大包小包，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說道：「姑姑心情很好的概率為100%，因為冰帝榊監督的概率為99.9%，因為在飛機上遇到了帥哥的概率為0.1%。」
「你完全可以把那個0.1%去掉。」乾美芽將行李車交給了自家侄子，甩著手走在他身旁。
「姑姑，你那張相片真的不是合成的？」乾貞治在心裡連忙把資料更正過來，接過行李車，一邊走一邊問道。
乾美芽斜了乾貞治一眼，沒有說話。
乾貞治收到那一瞥後非常識相地閉上嘴巴，在母親面前永遠都是一隻溫順的綿羊的自家姑姑在他和老爸面前是傲嬌的女王。
好不容易將大部分的行李都塞進了計程車的後備箱，最後一個包放到了後排，乾美芽挨著她的行李坐，而乾貞治則坐在了副駕駛上，朝家的方向駛去。
隨便弄了一些吃的應付了中午那一頓，乾美芽倒頭便睡，待她醒來，窗外已是夕陽西下，她抓了抓頭髮，坐了起來，門外傳來了說話的聲音，跟自家侄子的聲音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她不由得一愣，隨即想起乾貞治在計程車上跟她交代的事，打了一個哈欠，下床，穿上拖鞋，抓了一件薄外套披在身上，開門走了出去。
只聽少年郎的聲音更大了：「乾，這道題真的很難喵，真的不會做喵。」
「就是啊，乾前輩，這個怎麼算也算不到答案給的數字，標準答案是不是錯了？」另一個大嗓門嚷嚷道。
乾美芽走到客廳，看著趴在茶几上的三位少年，躡手躡腳地走到那位把頭髮用髮膠抹得跟沖天炮沒啥區別的少年身後，探頭看了一眼，壓在少年胳膊肘下的試卷最上方寫了「桃城武」的字樣，她的視線微微下移，落到了那道被少年塗抹了許多次的題目上，掃了一眼，說道：「先算括弧裡的數，然後在乘括弧外的數。」
「哦哦，是這樣啊。」桃城點了點頭，過了一會，他反應過來，抬起頭，「乾前輩，你的聲音怎麼變了……」聲音戛然而止。
乾美芽雙手抱在胸前，笑眯眯地看著三位少年，朝乾貞治挑了挑眉頭：「貞子，你同學要在家裡吃飯嗎？」
「貞子？」依舊是大嗓門的桃城反應過來，他看了乾貞治一眼，噗呲一聲，沒有憋住，與發尾微微翹起的紅發少年笑作一團。
乾貞治一頭黑線地看著兩人。
「呐呐，乾什麼時候叫這個名字喵？」紅發少年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問道。
「乾前輩怎麼能跟貞子比嘛？」桃城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
「你的意思是我們家貞子比得上呢，還是比不上呢？」乾美芽笑眯眯地問道。
「呃……」桃城一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看了看乾貞治，又瞅了瞅身旁的前輩，最終決定繼續低頭做功課。
「啊咧，你是乾的媽媽嗎？」紅發少年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問道。
乾美芽嘴角微微上揚，沒有說話。
「菊丸前輩，乾前輩說他媽媽去箱根了。」終於解決完一道題目的桃城抬頭反駁道。
「是哦，姐姐這麼年輕，應該也不會是乾的媽媽喵。」名喚菊丸的少年點了點頭，「那你是乾的姐姐嗎？」
「唔……你再猜。」乾美芽依舊笑眯眯地說道。
「難道……你是乾的女朋友喵！」菊丸仿若發現了新大陸般地叫了起來，「乾居然交女朋友了喵？而且還同居了喵？」
乾美芽挑了挑眉頭，當眼角的餘光瞥見乾貞治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準備說話時，輕咳了一聲，在乾貞治看向她時，抿了抿唇瓣，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我去給你們準備晚餐。」言罷，飄然離去，轉身進了廚房。
乾美芽從冰箱裡取出新鮮的食材，一邊打理一邊哼著輕快的小調，過了沒多久，廚房門的被打開了，乾貞治走了進來，他往身後看了一眼，關上門，將乾美芽拉到了廚房陽臺，壓低嗓門問道：「姑姑，你怎麼跟那幫傢伙說你是我女朋友？」
「我沒說啊，是那位叫菊丸的少年自己猜的。」乾美芽一臉無辜地回答道。
「如果不是你設下陷阱，他們又怎麼會往這方面猜？」
「這只能說明你那些同學的大腦裡想的都是這些事情。不過，青春嘛，是可以理解的。」
「……」
「別愁眉苦臉的，以後沒女孩子喜歡的。」
「……」
「嘛嘛……你都十四五歲啦，有個緋聞女友挺正常的，你沒看我們學校的忍足侑士，戀愛經歷都可以寫成一本三十萬字的書了。哦，對了，這小子前段時間還想讓我當他的女朋友，不過被我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你看，姑姑為了當你的緋聞女友，都豁出去了。」
「我怕到時候我被老頭丟出去。」
「沒事，一切為了證明你是直的。」
「……」
英國，倫敦，某高檔別墅區的一間別墅裡。
美貌的中年女子端了一盤切好的水果放在客廳的茶几上，抬眸看著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小叔子，說道：「前兩天我和直樹去參加了一個醫學會的晚宴，無意間聽主辦方提起他們向一位日本人發了邀請函，但她並沒有出席。直樹順口問了一下名字，好像是和你的那位同伴，又或者是說你的女朋友同名的一位小姐？」
「……她說她把邀請函落在日本了。」榊太郎拿起放在一旁的小叉子叉了一塊蘋果放進嘴裡，有些無奈地說道，「乾老師不是我女朋友。」
「誒？你怎麼知道人家把邀請函落在日本了？」榊雅子笑眯眯地看著小叔子。
「……」接收到嫂子的笑容，一條黑線爬上了榊太郎的後腦勺。
「嘖嘖……小老頭，你說這點事你都知道了，還說人家不是你女朋友，有點虛偽了啊。」窩在沙發裡看漫畫書的榊春代撩起眼皮看了小叔一眼，小嘴一癟，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接收到侄女的眼神，第二條黑線爬上了榊太郎的後腦勺。
「太郎，我們什麼時候去日本拜訪一下乾小姐的家人。」一直保持沉默的榊直樹放下手中的報紙，抬頭看著弟弟，一臉正色地說道。
「……」接收到哥哥的視線，第三條黑線爬上了榊太郎的後腦勺。
就在榊家老大一家三口準備討論去見親家需要準備什麼樣的見面禮時，榊太郎猛地站起身，一家三口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射到他身上，他輕咳一聲，說道：「我在去見約翰先生的路上碰到了乾老師，她自己跟我說的。」
「哦？是這樣啊？」榊雅子抿嘴笑了笑。
「短短幾天，在倫敦這麼大個地方，你們居然都能碰到兩次？如果算上來倫敦的飛機上的話，那就三次了，這也太有緣分了吧？」榊春代一針見血地命中目標，「就這樣的概率，說你們不是男女朋友都不會有人相信。」
「嗯，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拜訪一下乾小姐的家人？」榊直樹依舊關注這個問題。
「乾老師真的不是我女朋友，我們只是同事。」面對這三個人，榊太郎覺得自己的大腦細胞死得很快。
「嘛嘛……」榊春代從沙發上跳下來，走到榊太郎身旁，踮起腳尖，抬手拍了拍自家小叔的肩膀，「小老頭，你說你這三十幾年好不容易鬧了一次緋聞，有一個緋聞女友，你就發發善心讓緋聞存活的壽命長一點。」
「……」
「老頭，要不我先去探探路，先去看看小老頭的私生子長什麼樣，如果長相可以接受，那我們就把他接回來。」榊春代提議道，「先解決了私生子問題，然後再打探小老頭那位緋聞女友的具體情況，再然後我們制定方針措施攻略，一步一步地讓緋聞女友變成正牌女友，然後成為我的小嬸嬸。」
「那位保健老師呢？牧野小姐說那位保健老師還稱呼太郎為親愛的，說明他們還有聯繫。」榊雅子否定了女兒的想法。
「唔……如果保健老師願意接收小老頭，那也接受吧。你說是吧，老頭。」榊春代抿了抿唇，轉頭看向父親，雖然她個人比較看好小老頭的緋聞女友。
「先看看私生子再說。」身為一家之主的榊直樹做最後的拍板，「如果保健老師可以，那就讓太郎娶她，如果保健老師不喜歡太郎，那就再問問乾小姐的意思。」
「……」榊太郎面無表情地看著你一言我一語地熱烈討論著他下半輩子幸福生活的一家三口，為什麼就沒有人問他的意思。
倫敦很危險，他還是回東京吧，有一些事情需要提前準備一下。
第十二章
新的學年開始了，沉寂了二十多天的校園再度熱鬧起來，櫻花正值怒放的時候，粉色白色的花朵掛滿了枝頭，枝椏隨風搖曳，花瓣如雨般飄飄灑灑，落在地上，點綴著少男少女如詩般的情懷。
乾美芽慢悠悠地收拾著桌子，有著輕微潔癖的她沒有放過桌子的每一個角落，收起抹布，看著被她擦得一塵不染的桌面，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朝洗手池走去，此時虛掩的門被推開，乾美芽回過頭，只見有一段時間沒見的向日嶽人和芥川慈郎沖了進來，讓人覺得詫異的是，芥川的臉上竟然沒有半點睡意。
「乾老師。」
「美芽老師。」
兩少年異口同聲地喚道。
「怎麼了？誰生病了嗎？」見兩人來勢洶洶，乾美芽下意識地問道。
「跡部……」芥川雙手扶著膝蓋，喘了口氣。
「跡部在……」喘氣似乎會傳染，向日也停頓下來。
「跡部同學不舒服？」乾美芽伸手抓起了放在桌上的銀色小藥箱，準備往門口走，這些年輕人真會折騰，上班第一天就不讓她消停。
「不是，不是啦！」芥川連忙抓住乾美芽的手腕，「跡部好好的。」如果要跡部知道他們兩個在詛咒他生病，這個學期他就別想好好地睡覺。
「就是就是，跡部活蹦亂跳的。」向日附和道。
「哦，那跡部到底怎麼了？」見兩少年臉上並沒有半點焦急的神色，乾美芽也將藥箱放回原處，便看到他們倆左右看了看，臉上露出了警惕的神情，最後將她拉到了休息區，並拉上了布簾子。
「跡部在調查私生子。」向日壓低嗓門，神神秘秘地說道。
「啊？」乾美芽被少年神秘的樣子給唬住了，她也壓低了嗓門，「什麼私生子？跡部同學有私生子了？」是她老了還是落伍了？現在的年輕人不僅思想上很豪放，就連行為上也這麼給力？
「不是啦。」芥川抬手抓了抓他那頭淩亂的髮絲，瞥了一眼空無一人的窗外，也把嗓門壓得很低，「跡部在調查監督的私生子。」
「……」乾美芽愣住了，她眨了眨眼睛，「榊監督有私生子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她不知道？乾貞治的數據也錯得太離譜了，一會得好好地說說他。
兩少年一頭黑線地看著乾美芽，私生子事件明明就是眼前這個女人主要策劃、編劇、導演乃至主演的。
「哦……你們是說上次在保健室為了幫榊監督應付那個相親女人的私生子？」收到兩少年鄙夷的目光，乾美芽總算明白過來。
「是啊。」兩少年一副「你現在才明白」的神色。
「你們怎麼知道的？」
「是慈郎快睡著的時候聽到跡部在打電話，電話那頭的人好像在問跡部委託他調查監督的私生子情況如何，然後跡部說本大爺才不會去調查這種不華麗的事情。」
「……芥川同學模仿跡部同學的語氣還是挺像的。」乾美芽點了點頭。
「……」重點不在這裡好吧。
「那那個人是怎麼知道榊監督的私生子的？」
「不知道。」兩少年同時搖了搖頭。
「芥川同學你說出去的嗎？」
「我絕對不會說的。」芥川回想起當日監督說的話，他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得。
「向日同學呢？」
「我才不想被監督虐呢。」向日回想起那天早上監督制定的訓練計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那我也沒說，究竟是誰呢？」乾美芽抬手摸了摸下巴，大腦中閃過在英國倫敦碰到的那一家三口，他們認識跡部？
三個人做思想者狀，直到上課的鈴聲響起。
音樂教室，冰帝學院國中部的學生會會長兼網球部部長跡部景吾正靠在窗邊接聽一通來自大洋彼岸的電話，這是他今天第二次接到這個電話了。
「跡部景吾，你這只花孔雀，居然敢掛我電話！你給我解釋清楚，什麼叫不華麗的事情！我家小老頭有私生子很不華麗嗎？這只能說明他能力非常強大，現年三十四歲，孩子都已經十四五了，說不定你到他這麼年紀的時候，你老婆還不知道在哪裡打醬油呢！」電話那頭的女孩子接近咆哮地吼道。
「榊春代，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你是詛咒本大爺找不到老婆嗎？」跡部景吾咬牙切齒地說道，每次接到這個女人的電話，都會讓他變得非常不華麗。
坐在沙發上的榊太郎面無表情地看了跡部一眼，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湊到唇邊小啜一口，跡部的手機雖然沒有打開免提，但自家侄女那比常人要高一階的聲線讓他清楚地聽到了電話裡的內容。
「死孔雀，我叫維多利亞！」榊春代十分討厭從別人嘴裡聽到自己那個土得掉渣的名字，尤其是從花孔雀的嘴裡。
「無論多麼華麗的名字也改變不了你不華麗的本性。」跡部抬手撥了撥額前的劉海，下巴微微抬起。
「滾你丫的，無能的花孔雀！」
「你說本大爺無能？」
「小老頭的私生子都查不到，你不是無能是什麼？你說你是豬嗎？哦，對了，中國西遊記裡有一隻豬就是叫悟能。花孔雀，你上輩子果然就是豬！」
「榊春代，不要把本大爺和那不華麗的生物聯繫在一起！」
「你是豬！你是豬！我偏偏要說！算了，知道你是豬，哼，我自己調查。不就是個私生子嗎？我就不信沒有你我查不出來？」不等跡部再說什麼，氣急敗壞的榊春代「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跡部景吾看著已經黑了的手機螢幕，深吸一口氣平緩情緒，又緩緩地吐出來，轉頭看著坐在沙發上優雅地喝著茶的榊太郎，抬腿走到沙發旁，坐下，翹起二郎腿，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向了眼角的淚痣：「只不過是過了一個春假，慈郎那傢伙怎麼就成為監督的『私生子』了？」
榊太郎將手中的茶杯放回茶几上，身體坐直，狹長的眼眸看著跡部，沒有說話。
「小榊叔叔不準備解釋一下嗎？還有那位『私生子』的生母保健老師。」跡部為自己倒了一杯紅茶，端在手裡，嫋嫋升起的白霧讓坐在對面的榊太郎變得有些模糊，他微微揚起嘴角，說道。
「跡部。」榊太郎冷冷地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最近的訓練量還不夠？」
跡部的手一頓，嘴角揚起的弧度有些僵硬，白霧漸漸散去，面前的那張臉沒有絲毫表情，他將手中那杯還沒有來得及喝一口的茶放在了茶几上，站起身：「監督，我先回去上課了。」
榊太郎瞥了跡部一眼，微微頷首。
跡部鞠躬行了一禮，轉身離開，當前腳剛邁出音樂教室的大門，便聽到榊太郎在身後喚了一聲：「跡部。」
「是。」跡部停下腳步，轉過身。
「謝謝。」榊太郎道了聲謝。
跡部眉頭微微一挑，唇邊露出一抹淺笑：「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言下之意是，後面的事本大爺也幫不上什麼忙。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在跡部轉身準備離開時，他又喚了一聲，「跡部，部活結束後到我家來，很久沒有指導你的鋼琴了。」
跡部腳下一頓，唇邊的笑容再度僵住。
此時此刻，青春學園國中部，坐在教室裡無心聽講的網球部正選乾貞治正苦惱著一件事情。按常理來說，一般只有他散播網球部其他正選成員的謠言的權利，但如今他卻成為了網球部成員乃至整個青學學生口中的謠言裡的男主角。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一大早，籃球隊的隊長帶著他的隊員經過網球場，無意間說起網球部是個不怎麼受女孩子歡迎的社團，連啦啦隊都沒有一個，這句話被站在網球場旁邊做熱身訓練的菊丸和桃城聽到了，兩人便出去理論。
牛高馬大的籃球部隊員看了一眼球場裡的他們，朗聲說道：「你們網球部這麼多男的，也沒聽說誰有女朋友，我表妹讀的那個學校的網球部，有個男的聽說交過很多女朋友，而且個個都是長腿美女。」
「切，這有什麼了不起喵。我們乾也有女朋友喵！」菊丸貓眼一瞪，嚷嚷道。
「就是，乾前輩的女朋友也是長腿美女，而且他們還同居了。」桃城下巴一抬，用鼻孔看著對方。
「乾的女朋友還比他大，已經參加工作了喵。」
「做的料理超級好吃！」
「還會教我們做功課喵！」
「身材一級棒。」
等乾從這個巨大的八卦中回過神來，菊丸和桃城兩人一唱一和地也說得差不多了，後背接收到無數道目光的他抬手抓了抓頭髮。
待籃球隊離開後，乾被一群人包圍起來。
「呵呵……原來乾交女朋友了，還同居了呀，這麼好的消息也不及時讓我們知道，真是讓人傷心呢。」亞麻色發少年眉眼彎彎地說道。
「不是……」
「啊，乾交女朋友了？多長時間了？會不會影響到學習？不過英二和阿桃說她能教功課，那應該影響不到哪裡去。但是談戀愛也會影響網球訓練，萬一在訓練的時候出了什麼意外就不好了……」額前飄著兩撮劉海的少年開始嘮叨。
「沒有……」
「乾談戀愛了，恭喜呢……」一隻網球拍塞進了手裡，原來一臉憨厚的少年高舉著球拍揮舞，「burning！燃燒吧，青春！」
「那個……」
「嘶……前輩，恭喜恭喜……」戴著綠色頭巾少年有些靦腆地說道。
「我……」
「不要大意地上吧。」茶金髮少年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無邊眼鏡，面無表情地說道。
「……」
「都圍在一起做什麼？」一道嘹亮的嗓音將身處謠言中心的乾暫時解救出來，「還不趕緊訓練。正選隊員五十圈，非正選隊員三十圈。」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20
第十三章
榊監督的「私生子」事件不知道遇到了什麼障礙好像戛然而止，但乾貞治有一位元處於同居狀態的女朋友的謠言如同長了翅膀的風一般從青春學園吹到了冰帝學院，也傳到了保健老師乾美芽的耳朵裡，當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認認真真真地整理著櫥櫃裡的藥品，她瞥了一眼躺在休息床上顯然已將保健室當做他第二個家的芥川慈郎一眼，點了點頭：「年輕人嘛，談談戀愛很正常啊。」
芥川翻了個身，睜大眼睛看著乾美芽：「美芽老師呢？你有談戀愛嗎？」
「當然有啊，我是成年人哦。」乾美芽擺好藥品，轉過身，丟了一顆哄生病的小孩吃的糖給芥川。
芥川眼明手快地接住，問也不問便拆開包裝塞進了嘴裡，含糊不清地繼續問道：「那美芽老師男朋友是做什麼的呀？」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問這麼多，會長不大的。」乾美芽順手抓起床尾的薄被，蓋在芥川身上。
「小夜說這句話是騙人的，慈郎才不會相信呢。」芥川沒有被乾美芽的話唬住，嘴巴一癟，說道。
「哦？」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雙手抄進白大褂的衣兜裡，「本來還想說等你們今天的社團活動結束以後，請你去吃Sweet house 的蛋糕呢。」
「誒……我要去我要去。」芥川第一時間放棄了繼續往下問的想法，「美芽老師，我要去吃蛋糕。」
「要去嗎？」乾美芽下巴微微抬起。
「要去要去，我再也不問美芽老師的男朋友了。」芥川軟呼呼的臉上瞬間掛上了接近諂媚的笑容，他伸手扯住乾美芽的白大褂，「美芽老師，我們不要叫嶽人好不好，就我們兩個人去吃。嶽人很能吃的，我怕把美芽老師吃窮了。」
「……好吧。」乾美芽打量了芥川好幾眼，點了點頭。
「乾老師，你快來看看，這位同學的血止不住。」門外傳來了收到學生受傷的消息便急急忙忙趕出去處理的齋藤健次郎的聲音。
乾美芽微微一愣，轉過身，便看到齋藤健次郎沖了進來，臂彎裡抱著一位女生的年輕男子跟在他身後快步走進保健室，雖然還是初春，但年輕男子後背濕了一大片，他們後面還跟著一神色沮喪的銀髮少年，好像是叫鳳長太郎，冰帝學園網球部的。
乾美芽飛快看了女生一眼，面色發白，雙眸緊閉，左眼眉骨上方貼了一塊紗布，應該是做了簡單的處理，但已經被血浸濕了，白色的運動服上也是星星點點的血跡。
「長太郎？」芥川從休息床上爬了起來，看了看被放在隔壁那張床上的女生，又看了看垂頭喪氣的銀髮少年，「你的一球入魄又沒控制住啊？」
鳳長太郎的臉上露出了羞赧的神色，他低下頭：「這次是球拍飛出去了。」
乾美芽挽起髮絲，帶上口罩、手套，走到床邊，揭開紗布，紅色的血很快又流了出來，她眉頭微微蹙起，朝站在一旁的齋藤健次郎下達命令：「把碘伏拿來，清理一下傷口。」
「是。」齋藤健次郎手腳麻利地將乾美芽需要的東西遞了過去。
眼角的余光瞥見女生的眉頭微微皺起，貌似扯到眉骨的傷口，她忍不住嘶了一聲，乾美芽柔聲說道：「碘伏對傷口的刺激性並不大，不用太擔心。」
女生睜開眼睛，咬了咬唇瓣，點了點頭。
「如果害怕，那就閉著眼睛。」
女生又點了點頭，連忙合上雙眸。
乾美芽擰開蓋子，用棉簽蘸取了碘伏，輕輕地擦拭著女生眉骨上方的傷口，還不時地用另一隻手扇著，傷口很快地，清理完畢，乾美芽低下頭仔細地觀察著傷口的大小，依舊有血絲滲出，她抿了抿嘴，從放在床頭的藥箱裡取出了一瓶止血的噴霧，一隻手擋在了眉骨旁，一隻手按壓著噴霧劑，白色的粉末覆蓋在傷口上，血慢慢地止住了。
「可以了。」乾美芽直起身子，取下口罩，摘下手套，唇邊露出一抹淺笑。
「誒？」女生再度睜開雙眸，有些詫異地看著乾美芽，「真的嗎？」
「你自己可以看一下。」乾美芽從藥箱裡摸出了一個小鏡子，遞給小女生，便轉身朝洗手池走去，沒過一會，身後傳來女生的聲音，「乾老師，傷口會留疤嗎？」
乾美芽關好水龍頭，抓過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擦乾手上的水珠，轉身看著一臉緊張的小女生，唇邊的笑意漸濃：「只要出現了傷口都會留下疤痕，只是大小而已。」眼見女生傷心地快哭出來，乾美芽連忙說道，「不過你還年輕，皮膚的修復能力都很不錯，疤痕不會明顯。」
「……誒？真的嗎？」小女生喜極而泣。
「好好休息，傷口儘量不要碰水，過幾天就會結痂，不要因為一時難看就把痂撕了，否則傷口沒有辦法好好地復原，疤痕就會非常明顯。」乾美芽叮囑道。
「是。」小女生點了點頭。
乾美芽微微頷首，轉過身，卻對上了一雙明亮的眼睛，她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此時她才發現那位不知名姓的年輕人比穿著十一釐米高跟鞋的她還要高出大半個頭，仔細打量一下，身材不錯，長相不錯，整體形象也不錯。她怎麼不知道冰帝有這麼一個出色的男人，看來回去要好好和自家侄子探討一下人生。
「乾老師，你好，我是新來的體育老師，佐藤裕夫。」年輕男子連忙自我介紹道。
「哦？」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回過神來，伸出右手，「你好，乾美芽，保健老師，很高興認識您。」
「是是……」佐藤連忙伸出雙手握著乾美芽的右手。
乾美芽唇邊笑容依舊：「佐藤老師最好及時換一下身上的衣服，天氣變幻無常，穿濕衣服容易感冒的。」
「是，我知道了，謝謝乾老師關心。」佐藤沒有半點放手的意思。
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視線落在了那雙大手上。
「咳咳……佐藤老師和鳳同學就先回去繼續上課吧，小野同學由我和乾老師照顧就行了。」齋藤健次郎看著緊緊握著乾美芽右手不肯撒手的佐藤裕夫，重重地咳嗽一聲，說話的語氣裡帶著幾分難掩的醋意。
「是是……乾老師，我還有課，先回去了，下次見。」佐藤連忙鬆開乾美芽的右手，有些不自在地說道。
「乾老師，謝謝您。」鳳長太郎畢恭畢敬地朝乾美芽鞠了一躬，直起身子後，看向精神奕奕的芥川慈郎，「慈郎前輩，你不回去上課嗎？」
芥川一愣，身體往後一仰，整個人倒在了休息床上，他拉起被退到一邊的薄被蓋在身上，打了一個哈欠：「好困哦，我先睡一覺吧。」
「……」
佐藤裕夫和鳳長太郎一前一後地離開了保健室，乾美芽瞥了一眼躺在床上裝睡的芥川慈郎和已經進入夢鄉的小野同學，抿了抿唇瓣，拉上簾子，轉身坐到椅子上，抬眸看了一眼臉上依舊帶著不忿的齋藤健次郎，不由得暗自好笑，拿起放在桌上那本還沒有看完的漫畫書，繼續翻了起來。
「乾老師，佐藤老師的口碑不是很好。」齋藤健次郎想了又想，終於開口說道。
「嗯？」乾美芽有些不解地看著齋藤健次郎。
或許是乾美芽臉上流露出來的神色大大地取悅了齋藤健次郎，他看了看左右，壓低嗓門說道：「聽說佐藤老師是因為在以前那個學校風評不好，做了一些有辱師德的事情，才被趕出來的。」
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笑了笑，垂下眼簾，眼眸中閃過一絲嘲諷的意思：冰帝的校董事會又不是傻子，怎麼會聘任一個師德敗壞的老師。
「是真的。」似乎看出來乾美芽不太相信他說的話，齋藤健次郎一臉正色地說道，「我有一個親戚在佐藤老師以前的學校，聽說佐藤老師搞大了他們學校一個女學生的肚子，然後被開除了，但是為了維護那位女學生，他們才故意傳出來是佐藤老師自動提出離職的。」
乾美芽翻了一頁手中的漫畫書，依舊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齋藤健次郎見乾美芽不搭理他，也有些無趣地閉上了嘴巴。
視線雖然落在漫畫書上，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乾美芽索性將書合上，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那片正在慢慢凋零的櫻花林，原本熱鬧的枝頭只殘留幾朵沒有凋落的花，地上早已沒有最絢爛時候的落英繽紛，她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半眯起墨色的杏眸。佐藤裕夫嗎？回頭讓自家侄子去調查一下。
此時此刻，被姑姑惦記上的乾貞治接到了一個來自神奈川的電話。
「博士，聽說你有一個同居了的女朋友啊？」電話那頭傳來兒時好友的聲音。
一道黑線爬上了乾貞治的後腦勺，他深吸一口氣，不答反問道：「教授，這樣的謠言你也相信？」
「原本相信的概率為50%，現在看來概率提高到70%。」兒時好友報出了他計算的資料。
「那個所謂的同居女友是我姑姑。」
「……美芽姐？」
「教授，你占我便宜啊。」
「呃……抱歉，小時候叫習慣了。」
第十四章
為了能吃上sweet house的蛋糕，芥川慈郎一直在保健室窩著，直至乾美芽下班。
乾美芽關上保健室的門，轉頭看著站在自己身旁沒有半點為缺席社團活動而感到愧疚的橘黃色小綿羊，有些好奇地問道道:「芥川同學，不參加社團活動真的沒有關係嗎？榊監督和跡部同學不會懲罰你嗎？」
「啊啦啦……也不是啦。」芥川慈郎抬手抓了抓有些淩亂的頭髮，「每次樺地找到我，跡部都會讓他把我往地上丟，然後加大我的訓練量，有時候還會跟我打一場。」
「那榊監督呢？」乾美芽歪頭看著芥川。
「監督？」芥川眉頭微微皺了皺，隨即搖了搖頭，「監督好像沒有懲罰過我。」
「嘛嘛……榊監督真是縱容你，如果說你是榊監督的私生子，恐怕也會有人相信呢。」乾美芽抿嘴一笑，唇邊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慈郎才不是監督的私生子。」芥川吐了吐舌頭，笑眯眯地說道。
臨近四月下旬，白天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雖然過了六點，但天色依舊大亮，櫻花小道上櫻花落盡，只剩下一片蔥翠的綠色，清脆的蟲鳴從草叢裡傳了出來，時高時低，此起彼伏，也奏出了初夏的夜曲。
「乾老師，慈郎，你們去哪裡？」身後傳來一道響亮的聲音。
「糟了，美芽老師，我們裝作什麼沒聽到，快跑。」芥川臉上的笑容一僵，伸手抓住乾美芽的手腕，跑了起來。
乾美芽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拽著往前跑，穿著高跟鞋的她重心不穩，腳下一個踉蹌，身體往前傾去，她不由得閉上眼睛，正準備承受因摔倒而帶來的疼痛，只感覺一隻手摟住了她的腰肢，將她往後面一帶，整個人撞進了一個懷抱，呼吸間還帶著淡淡的古龍水香。
「乾老師，你還好嗎？」一道磁性十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乾美芽睜開眼睛，低頭看著腳邊的影子，轉過頭看著站在身後的藍發少年，只見那雙隱藏在平光眼鏡後面的桃花眼裡波光婉轉，嘴角揚起一個慵懶的笑容，乾美芽站直身體，從少年的懷裡掙脫出來，轉過身，點了點頭：「謝謝忍足同學。各位同學好。」
跟在忍足身後的少年們紛紛問好，起初出聲喚他們的少年快步走了上來：「乾老師，你們為什麼要跑？」
為什麼要跑？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跑。乾美芽眼角的餘光瞥了一聲不吭的芥川慈郎一眼，這傢伙，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啊！慈郎，你這傢伙！」向日嶽人突然想到了什麼，大叫道，「是不是背著我……帶乾老師去吃好吃的！」
「才不是，」芥川反駁道。
「那你跑什麼？」向日問道。
「……」芥川嚅了嚅嘴，轉過頭，決定無視向日的話。
「我也要去。」見芥川這副神色，向日愈發篤定了心中的想法，嚷嚷道，「乾老師，我也要去。」
乾美芽看了芥川的後腦勺一眼，微微頷首：「好啊，那就一起去吧。」
「美芽老師，岳人很能吃的。」芥川終於回過頭，伸手扯了扯乾美芽挎包的帶子。
「胡說，明明是你比我能吃。」向日一臉鄙夷地看著芥川。
「乾老師，你們去吃什麼？」被晾在一旁的忍足侑士開口問道。
「和侑士沒有關係。」芥川和向日這回倒是頗為默契，兩人異口同聲地搶在乾美芽回答之前說道。
「……」一道黑線爬上了忍足的後腦勺，他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請問可以邀請我一起參加嗎？」
「絕對不可以。」依舊不等忍足詢問的對象回答，芥川和向日再次不約而同地代勞了。
「……」又是一道黑箱爬上了忍足的後腦勺，他唇邊揚起的弧度有些僵硬。
「抱歉呢，忍足同學。」乾美芽歉意地朝忍足笑了笑，「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吧。」
忍足聞言，臉上的笑容恢復原有的狀態，他微微點了點頭：「那就請乾老師下次賞臉。」
乾美芽看了忍足一眼，墨色的杏眸半眯起，抿嘴一笑：「各位，我們先走了，再見。」言罷，轉身朝前走了幾步，似乎想起什麼，回頭看著依舊站在原地的忍足，嘴角的笑意漸濃，「忍足同學，你今天的香水味道很特別。」
「誒？」不等忍足反應過來，乾美芽飄然離去，芥川和向日湊到忍足身邊嗅了嗅，隨後蹦蹦噠噠地跟上了乾美芽的腳步，忍足一臉茫然地看著乾美芽漸漸遠去的背影，抬起胳膊聞了聞，他記得部活結束後特地洗了個澡去除了身上的汗味，然後還噴灑了一點古龍水，僅此而已。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忍足轉頭看著離自己最近的雙手環在胸前的跡部：「喂，跡部，我身上很難聞嗎？」
跡部嘴角狠狠一抽，他白了忍足一眼：「你最近是不是閑得很有時間關注這麼不華麗的問題？」
「……」第三道黑線爬上了正努力地試圖在自己身上嗅到一點異味的忍足的後腦勺。
「走吧，樺地。」
「Wushi。」
網球部的眾人一個接著一個地從忍足身旁走過，最善良的鳳長太郎在經過忍足身旁時給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在少年們離開後不久，一位穿著休閒西裝的男子從拐角處走了出來，站在網球部少年們停留的位置，薄唇緊緊抿著，微微眯起狹長的眼眸，看著少年們消失的方向，依舊帶著一絲涼意的春風吹起他額前的髮絲，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草叢裡的蟲鳴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你方唱罷我登場，大有比試一番的架勢。
男子收回視線，轉身離去。
坐在公車裡，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乾美芽看著坐在前排兩顆腦袋依偎在一起的少年，抿了抿唇瓣，她雙手抱在胸前，轉頭看向窗外，馬路上的燈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透過樹葉的罅隙灑落在柏油馬路上，一陣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映落在地上的光斑也隨之搖晃。
甜美的女聲從廣播裡傳了出來，乾美芽看了看窗外的景色，抬手輕輕地拍了拍芥川和向日的肩膀，站起身，伸手扶著頭頂上的欄杆，朝後門走去，被喚醒的兩少年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哈欠，一前一後地跟在乾美芽身後下了車。
Sweet house在馬路盡頭的拐角處，店鋪的面積並不大，每天出售的蛋糕都是限量的，雖然蛋糕店裡擺放了兩套桌椅，但似乎從來不接受客人在店裡品嘗，可是據每天去蛋糕店裡搶蛋糕的人說，他們每次經過那兩張桌子時，都是一塵不染，似乎店主每天都在擦拭。
乾美芽看了一眼玻璃窗後面掛著的「本日蛋糕已售罄」的牌子，抬手推開了玻璃門，一首悠揚的歌曲回蕩在蛋糕店的上空，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放在角落裡那架古老卻依舊還在運作的留聲機，站在吧台後面忙碌的黑髮男子頭也不抬地說道：「抱歉，客人，今天的蛋糕已經賣完了。」
「我是來取我昨天定的貨的。」乾美芽笑道。
面容俊秀的黑髮男子抬起頭，看見乾美芽，臉上露出了笑容：「乾醫生，你來啦？」
「打擾你了，植秀先生。」乾美芽招呼著身後的兩少年走進店裡，「謝謝你為我破例。」
「乾醫生為我們家做的一切，我這點破例又怎麼能比得上……」名喚植秀的男子看到了站在乾美芽身後的橘黃髮少年，微微一愣，「慈郎？」
「晚上好，植秀叔叔。」芥川慈郎鞠躬行禮。
「原來乾醫生說的就是請你吃蛋糕啊。」植秀一臉了然，轉身從冰箱裡取出密封好的蛋糕盒，從吧台後面走了出來。
芥川咧嘴一笑，從植秀手中接過蛋糕，轉身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向日跟在他身後，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芥川一邊拆蛋糕盒，一邊問道：「植秀叔叔認識美芽老師呀？」
「美芽老師？」聽出了芥川對乾美芽的稱呼，植秀眉頭微微一挑，轉頭看了乾美芽一眼，說道，「乾醫生救過皓皓一命，皓皓的手術也是乾醫生主刀的。」
「誒？美芽老師就是皓皓經常提的那個美女醫生姐姐？」芥川瞬間對乾美芽的好感度提高了不止一個階梯，「難怪摸嶽人的臭腳丫都不反感呢。」
這兩者有什麼必然聯繫嗎？乾美芽有些無語地看著已經拆開了蛋糕盒的芥川慈郎。
「你才臭腳丫，你全家都臭腳丫。」坐在芥川對面的向日嶽人漲紅著臉叫道，如果不是因為面前的蛋糕實在誘惑人，說不定他會抓起蛋糕往慈郎那混蛋臉上糊去。
兩少年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的蛋糕吸引過去，乾美芽在吧台前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左右看了看，似乎沒有看到那小傢伙的身影。
「皓皓跟他媽媽去醫院複查身體了。」看出了乾美芽的想法，植秀說道。
「對哦。」乾美芽很快地回憶起來，這幾天是那小傢伙半年一次複檢的日子。
「乾醫生怎麼改行做老師了？」植秀倒了一杯果汁放在乾美芽面前，問道。
「醫院沒有好的資源，所以快奔三的大齡單身女青年就去其他地方找咯。」乾美芽道了聲謝，端起果汁杯喝了一口。
「乾醫生這麼優秀，還會為這個發愁？」
「就是因為太優秀了，所以才發愁啊。」
似乎已經習慣乾美芽的說話方式，植秀抿嘴笑了笑，沒有說話。
「美芽老師，我們監督很優秀的。」
第十五章
乾美芽嘴角微微揚起，轉頭看著正在往嘴裡送蛋糕的芥川慈郎，眉頭微微一挑：「是嗎？」
「嗯。」芥川咬著叉子重重地點了點頭，「監督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多，身材保持的特別好，他每天都有鍛煉，去年學校組織體檢的時候，監督出現在哪個檢查室，那個門口就擠滿了女生，還有不少的女老師。」
「高大帥氣。」乾美芽點評道。
「監督很有錢，學校健身房裡的設備都是他自己掏錢買的，據說，他有二十億的身家。」
「富裕。」
「監督會彈鋼琴，拉小提琴，去年學園祭的時候，我們網球部音樂劇的所有曲子都是監督一個人承包下來的。」
「才華橫溢。」
「所以說，我們監督很優秀的。」芥川低頭挖了一勺蛋糕塞進嘴裡。
「榊監督的確很優秀。」乾美芽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端起手邊的果汁杯抿了一口，「那為什麼優秀的男人現在都沒有女朋友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估計問跡部會比較清楚。」芥川想了想，搖了搖頭。
「為什麼要問跡部同學？」
「因為跡部和監督走的最近啊。」
看著芥川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乾美芽眉頭一挑，抿了抿嘴，單手托著下巴，墨色的杏眸微微轉動：「你們沒有聽說過監督有女朋友嗎？」
「慈郎沒有聽說過。」芥川又搖了搖頭，抬手戳了戳向日的胳膊，「嶽人呢？你聽說過嗎？」
「緋聞女友聽說過。」向日認真地思索片刻，抬起頭看著乾美芽，說道。
「什麼緋聞女友？」乾美芽來了興趣，挪了挪臀下的高腳凳，問道。
「就是乾老師你啊。」向日吃得有些累了，放下叉子，中途休息，他看著乾美芽，含含糊糊地說道，「就是……私生子……那次。」
「嗯，對。」芥川附和地懍說閫貳
三十好幾，沒有交過女朋友，緋聞女友也只有一個，那還是她扮演的。這樣的男人應該說他不善交際呢還是悶騷呢還是彎的呢……彎的？和跡部走的最近？聯想到前幾天眼前這兩少年向傳遞的那個關於「有人調查私生子」的資訊，乾美芽不由得眯起眼眸，過了一會，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這麼優秀的男人竟然是彎的，真是廣大婦女群眾的一大損失。
「慈郎，乾老師找什麼資源啊？」向日抬起頭看了看陷入了沉思後又歎氣的乾美芽，又看了看低頭努力挖蛋糕的芥川，問道。
「不知道啊。」芥川咬著叉子看著向日，皺起眉頭想了想，說道，「估計是要找適合開刀做手術的吧。」
悠揚的琴聲從音樂教室裡傳了出來，回蕩在空曠的走廊上空，一曲畢，穿著一身休閒西裝的男子合上鋼琴蓋，站起身，走到窗戶邊，雖然已是進入了春末，但吹到身上的夜風依舊帶著些許涼意，男子打了兩個噴嚏，他伸手關上窗戶，檢查電源，落燈，轉身走出音樂教室，帶上門，門鎖落下的聲音在走廊上顯得特別響亮。
站在教學樓前那片空地上，看著萬籟俱靜的校園，隱藏在鬱鬱蔥蔥的櫻花林的白色房子已是一片黑暗。他抿了抿微薄的唇瓣，轉身離開。
褲兜裡的行動電話傳來振動，男子摸出手機，看了一眼螢幕，眉頭微微皺起，修長的手指觸動著鍵盤，撥了一個號碼，卻發現對方已經關機。
這個被寵壞的傢伙。
回到家，乾美芽兩隻腳一甩，腳上的高跟鞋左一隻右一隻地散落在地上，她跑回臥室，從抽屜裡取出一個帶鎖的日記本，又在挎包裡翻找著鑰匙，當她把挎包翻了個底朝天，鑰匙依舊不見蹤跡，她抓了抓頭髮，拿起丟在床上的手機，按下一個號碼，待電話接通後，她連忙說道：「貞子，我的日記本鑰匙不見了，幫我分析一下。」
電話那頭傳來了短暫的沉默，過了一會，電話那頭的人說道：「在你現在背的包裡的概率是25%，在你上一次背的那個包裡的概率是20%，在你上次穿的那件風衣外套的兜裡的概率是5%，在抽屜裡的概率是10%，在桌上筆筒裡的概率是20%，你丟了的概率是20%……」
那頭的人一邊報數據，乾美芽一邊在這頭翻找，到最後，她一臉沮喪地坐在淩亂不堪的床上，對著開了免提的電話說道：「貞子，你計算的地方一個都沒有找到。完了，我又不小心把鑰匙給弄丟了。」
「……」電話那頭再度沉默。
乾美芽抓起被她倒空了的挎包晃了晃，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她「咦」了一聲，將手伸進去摸索一番，在包底摸到裡布上有個不大的洞，又搖了搖，手指頭好像碰到了什麼，但一個手指頭夠不著，她又伸了一個指頭進去，只聽「刺啦」一聲，裡布上的洞貌似變大了，但日記本的鑰匙也找著了。
「太好了，找到了。」乾美芽手裡抓著那個小鑰匙，笑眯眯地沖著電話說道。
「姑姑……你的包好像被你扯壞了。」乾貞治清楚地聽到了那「刺啦」聲。
「沒事，我一會把它縫好就行了。」乾美芽樂呵呵地打開日記本，抓過一支筆，在空白一頁寫上了「佐藤裕夫」的名字，又翻到寫有「榊太郎」的名字那一頁，在名字後面加了個括弧，還添了幾個字。
「姑姑有好消息的概率為200%。」電話裡聽出了乾美芽心情不錯，乾貞治說道。
「貞子，我今天發現了一個很大的秘密。」
「什麼？」乾貞治一聽，來了精神。
「這是我根據芥川慈郎和向日嶽人的話推斷出來的。」
「嗯，什麼秘密？」
「是跟跡部景吾有關係的。」
「嗯，說吧，我已經做好記錄的準備了。」
「這個秘密不許隨便告訴別人。」
「是是，絕對不會告訴第二個人。」
「要是我知道你跟蓮二說了，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的資料絕對不會告訴蓮二。」
「還有……」乾美芽總覺得還有什麼沒有交代清楚。
「姑姑，你就說吧！我保證誰也不告訴，說出去我就是豬。」乾貞治的小宇宙已經開始燃燒，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好吧！那我說啦！」
「嗯。」
「我今天發現……榊太郎是彎的。」
「……」
「喂……喂，喂，貞子，你還在嗎？」
「……」
「貞子，活著的話就吱一聲。」
「……吱。」
「你還活著，太好了。」乾美芽又翻到寫了佐藤裕夫名字的那一頁，手指輕輕地點了點他的名字，說道，「貞子，麻煩你幫我調查一個人，他叫佐藤裕夫。」
「……姑姑，我不是私家偵探。」乾貞治頗為無力地說道。
「但你是我的私家偵探。」
「……」
乾貞治掛上電話，將手機隨手丟在了床上，兩隻手抓了抓頭髮，後背脊樑骨一塌，一臉無可奈何地盯著電腦螢幕，過了一會，一個因為無奈而放棄的隱秘資訊闖進了他的大腦，被他牢牢地抓住。
與冰帝的跡部有關係？榊監督是彎的？雖然自家姑姑在高冷的女神外表下藏著一個逗比而又呆萌的心，時不時會讓他哭笑不得，但該表達的資訊她依舊會通過她獨特的方式表達出來，所以這一次……
乾貞治咧嘴一笑，露出了八顆白森森的牙齒，他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一道白光從鏡片上閃過，他伸出手指在電腦鍵盤上敲打著什麼，最後，看著計算出來的資料，臉上的笑容更盛，拿起筆記本，翻到冰帝跡部景吾那一頁，在後面的空白處添了一行字。
冰帝的榊監督是彎的，與跡部有關係，那不就是說……
嘿嘿，姑姑提供的這個資料真是一個大秘密。
紫灰發少年裹著一件大浴袍從浴室裡走了出來，額前細碎的頭髮還帶著些許水汽，他抬手撥了撥，從守候在一旁的管家手中接過一杯紅酒，此時鼻子裡傳來癢意，他接連打了幾個噴嚏，手上不穩，杯中的紅酒潑灑了一些出來，他胸前的那片沾染上一點紅色。
「少爺。」管家連忙伸手將跡部手中的紅酒接了過來，一臉關切地問道，「您是不是感冒了？我去請堂本醫生。」
「嗯哼，本大爺怎麼會不華麗地感冒。」紫灰發少年低頭伸手拂去沾在浴袍上的紅色，不仔細看壓根看不出來，他喚上了趴在不遠處的角落裡的阿富汗獵犬，「彼得，走了。」
帶著狗上了樓，進了臥室，便看到放在桌子上那部沒幾個人知道號碼的手機的螢幕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了下來，跡部掩口打了一個哈欠，走到桌前，拿起手機，掃了一眼短信的內容，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變得有些僵硬。
過了一會，進屋便找了一個地方舒服地爬下的阿富汗獵犬彼得聽到它家主人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榊春代，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
此時，三萬英尺的高空，在某從英國倫敦飛往日本東京的航班上，裹著被子進入夢鄉的女孩突然感覺到後背一股涼意，她伸手拽了拽被子角，把自己裹得更加嚴實。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20
第十六章
翌日，乾美芽並沒有如往常一樣直奔保健室，而是繞道去了網球場，她的突然到來讓站在網球場外各位正選或准正選後援團的成員們面面相覷，隨即議論紛紛，乾美芽抿了抿嘴，唇邊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雙手環在胸前，在這一群女生中她的身高非常有優勢，再加上腳上蹬著的那雙十一釐米的高跟鞋，縱然沒有站在網球場邊，卻也讓她清楚地看見網球場內的情形。
墨色的杏眸很快捕捉到她想尋找的身影，穿著運動服的銀灰發少年站在依舊是西裝革履的男子身旁，兩人正在討論著什麼，乾美芽輕輕地咬了咬唇瓣，現在看來，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有些微妙。
乾美芽抬手摸了摸下巴，唇邊的笑意漸濃，她不著痕跡地微微頷首，轉過身正準備離去，只聽一道清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乾老師，你來看我打球嗎？」
就這一嗓子，球場內的男人和男孩們都發現了乾美芽的蹤跡，她深深地感覺到落在後背的目光更加的灼熱，她縮回伸出去的右腳，回頭看著站在球場內沖著她網球拍的的紅發妹妹頭少年，抿嘴一笑，沒有說話。
「慈郎那傢伙又不知道跑哪裡去睡覺了。」向日嶽人揚起笑臉，「乾老師要進來看我打起嗎？剛剛和侑士研究了一種新的作戰方法。」
眼角的餘光瞥見了站在向日身後不遠處的藍發少年，那雙隱藏在平光眼鏡後面的深藍色眼眸閃過一絲笑意，乾美芽看在眼裡，背後的溫度有升高的趨勢，她聳了聳肩膀：「我對網球不是特別瞭解，所以找我來欣賞你們的球技，有點不太合適。」
向日下意識地往藍發少年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有些錯愕地看著乾美芽，顯然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那你到這裡來做什麼？」提出這個問題的是後援團裡的一個女生。
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墨色的杏眸環繞四周一圈，輕笑道：「和你們一樣，來看帥哥啊。」
「……」全場一片啞然。
「嘿，乾老師，我在這裡。」身後傳來一道明朗的聲音。
乾美芽嘴角的笑容微微僵住，她轉動著眼眸，掃過網球場內西裝男子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轉過頭，目光落在了站在不遠處的穿著籃球服滿頭大汗的年輕人身上，額上的汗珠順著他的臉頰滑落，見乾美芽看著他，年輕人咧嘴一笑，帶著陽光色彩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佐藤老師。」乾美芽很快回過神來，抿嘴笑了笑。
「乾老師是來看我打籃球的嗎？」佐藤裕夫又是一笑。
「誒？」乾美芽有些詫異地看著佐藤，「原來佐藤老師是籃球部教練？」
「是。」佐藤點了點頭。
乾美芽提著手上的挎包，踩著高跟鞋走到年輕人面前，淡淡的汗味刺激著她的嗅覺神經，眉頭又是一挑。
佐藤看了看穿著白色雪紡襯衫和灰白格子短裙的乾美芽，似乎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有些不太好聞，尷尬地往後退了一步：「呃……抱歉。」
「這才有男人味。」乾美芽笑了笑，「快到上班時間，我該回保健室了。佐藤老師，下次有機會在去看您打籃球。」
「……好。」佐藤重重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更盛。
乾美芽朝他微微頷首，回過頭看著扒在網球場的鐵絲網上的紅發妹妹頭少年，歉意地笑了笑，轉身離開，給眾人留下了一個曼妙的背影。
淡金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落在地板上，擦得澄亮的瓷磚折射著陽光的顏色，米白色的紗簾雖然被繩索束縛著，但初春那抹調皮的風依舊輕輕地挑起紗簾的一角。那本翻了三分之一的漫畫書丟在了一旁，漫畫書的主人此時此刻正專注地看著手上的行動電話，手指輕輕地滑動著螢幕，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不愧是她乾美芽的侄子，辦起事來一點都不含糊。
乾美芽手撐著桌沿，一推，臀下的那轉轉椅借著力量往後退去，她翹起二郎腿，微微晃著，套在身上那件白大褂的下擺敞開，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
正埋頭準備執業醫師認證考試實操部分的齋藤健次郎抬頭瞟了一眼，便被那一片白花花給吸引去，完全忘記他下一刀應該落在哪裡。
雙手的大拇指飛快地擊打著虛擬鍵盤，敲下最後一個標點符號，按了發送鍵後，乾美芽站起身，白大褂的下擺垂下，遮住了那片白皙，轉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那片鬱鬱蔥蔥的櫻花林，嘴角揚起的弧度更大。
齋藤健次郎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繼續將視線放在了壓在手肘下的那本應試教材上，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眼前就是那晃啊晃的白花花的小腿。
上午的時光很快地過去了，在三番五次邀請乾美芽共進午餐失敗後的齋藤健次郎沒有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勇氣，他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朝乾美芽道了聲別便自己去了教職工餐廳，乾美芽放下手上的漫畫書，站起身，瞥了一眼攤在對面那張辦公桌上的考試用書，那一頁被彩色筆做成了調色盤，她抿了抿嘴，脫下身上的白大褂，轉身掛在衣架上，只聽身後傳來「吱呀」一聲，她頭也不回地問道：「齋藤老師，又忘了拿錢包麼？」
「乾老師，是我，佐藤裕夫。」明朗的聲音否定了乾美芽的猜測。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花香，乾美芽轉過頭，只見那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穿著一身休閒服，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與他捧在手中的那束紅色的玫瑰花一樣燦爛。
乾美芽的嘴角不著痕跡地抽了抽，很快地恢復了正常，臉上露出了得體的笑容：「佐藤老師，中午好。」
佐藤裕夫臉上的笑容更盛，他捧著花走到乾美芽面前，將花束遞到她手上：「乾老師，能邀請你與我共進午餐嗎？」
「謝謝，很漂亮的花。」乾美芽接過花束，低頭看了一眼，抿了抿嘴，隨即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理了個板寸頭的年輕人，乾淨的臉上洋溢著青春，由於經常在戶外運動，所以皮膚被曬成健康的小麥色，每當他一笑，便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與皮膚的顏色形成鮮明的對比。遲遲沒有得到乾美芽的答案，佐藤裕夫也不著急，乾美芽抿嘴一笑，在心裡給站在面前的年輕人打了一個分數，眉眼微微一彎，笑道，「是今天嗎？」
「是的。」佐藤裕夫顯然也意識到自己這個舉動有些唐突，連忙說道，「如果沒空，那我們再約時間。」
「可以。」
「不知道乾老師晚上有空……誒？」
「我是說今天中午可以。」乾美芽看著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的佐藤裕夫，又是一笑，將手上的花束放在了桌上，靠在牆邊。
「我知道一家還算正宗的中華料理店，」佐藤裕夫回過神來，連忙說道，「離學校不遠，開車五分鐘就到了。」
「好的，稍等一下。」乾美芽笑著點了點頭，正收拾著東西，便聽到一道嘹亮的聲音在沒見到人的時候就從門外傳了進來，「美芽老師，廚師大叔今天做了超級好吃的麻婆豆腐。」
乾美芽和佐藤裕夫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兩道身影同時擠了進來，當他們看到站在辦公桌旁的佐藤裕夫和放在乾美芽辦公桌上的那束玫瑰花時，兩少年互相看了一眼，橘黃髮少年冷不丁地推了紅色妹妹頭少年一把，妹妹頭少年腳下一個踉蹌，待他穩住身形抬頭看時，已經沖到了乾美芽面前。
「向日同學，怎麼了？」乾美芽將挎包拎在手上，看著直起身子的向日嶽人，問道。
向日回頭狠狠地瞪了橘黃髮少年一眼，朝佐藤裕夫問了一聲好後，轉頭看向一副外出架勢的乾美芽，說道：「廚房大叔今天做了麻婆豆腐，乾老師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午飯。」
「誒？」乾美芽臉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謝謝你們的邀請，但是很抱歉呢，我剛剛答應佐藤老師。」
「這樣啊。」向日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那束鮮豔的玫瑰花，咬了咬嘴唇。
「美芽老師，廚房大叔很久才做一次麻婆豆腐哦，就連跡部都說廚房大叔做的麻婆豆腐能比得上中國四川的麻婆豆腐了。」秉持著「死道友不死貧道」原則的芥川慈郎眨巴著惺忪的睡眼，說道。
佐藤裕夫下意識地看了乾美芽一眼。
乾美芽抿嘴笑了笑，說道：「連跡部同學都推薦的麻婆豆腐一定是非常美味的。」在芥川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的時候，她繼續說道，「可是呢，芥川同學，答應了別人的事情就要做到哦。芥川同學不希望我變成一個食言而肥的人吧。」
「……那好吧。」芥川慈郎微微嘟起嘴巴，雖然不是很情願，卻也點了點頭。
目送乾美芽和佐藤裕夫離開，向日嶽人和芥川慈郎面面相覷，芥川砸吧砸吧嘴，轉身繞到了保健室的後面，趴在窗邊看著擺放在乾美芽辦公桌上的那束玫瑰花，眉頭微微皺起。
「看樣子，佐藤老師是在追求乾老師。」看多了自家搭檔追女人的伎倆，向日也累積了不少的經驗。
「如果美芽老師選擇了佐藤老師，那監督怎麼辦？」芥川直起身子，摸了摸光潔的下巴。
「誒？監督也喜歡乾老師？」向日顯然被這個重磅新聞給驚住了。
「其實監督比佐藤老師更適合開刀做手術的。」雖然不太理解為什麼美芽老師要尋找適合開刀做手術的資源，但打心眼裡他認為自家監督大人要比新來的籃球部教練佐藤裕夫合適。
「……」
第十七章
麻婆豆腐還算正宗。
乾美芽又盛了一小勺麻婆豆腐，抬頭看了看坐在對面有些不知所措的年輕人，只見他低著頭拼命地扒拉著白米飯，放在他面前的菜動也沒動，她抿了抿唇瓣，輕笑道：「這裡的飯菜不合佐藤老師的口味麼？」
「呃……不，不是的。」佐藤裕夫抬頭看著唇邊噙含著淡淡笑意的乾美芽，連忙否認，為了證明飯菜非常適合自己，他有些慌亂地夾了一筷子綠油油的物體塞進嘴裡。
看清佐藤裕夫夾得那筷子物體的真實面目，乾美芽嘴角的笑容更盛，她垂下眼簾，將最後一口被麻婆豆腐浸潤得徹徹底底的飯送進了口中。
「啊……嘶……好辣……」耳邊傳來佐藤裕夫吸氣的聲音。
乾美芽斂起唇邊的笑意，抬起眼眸，只見紅暈蔓延至耳廓的年輕人正抓住茶杯猛地往嘴裡灌，或許是急了些，茶湯從嘴角溢出，沿著下巴，脖頸，潔白的衣領被染上了些許淺黃色的水漬，鬢角冒出細微的汗珠。乾美芽見狀，放下筷子，體貼地抽了一張餐巾紙遞了上去，佐藤裕夫放下空杯，接過紙巾連聲道謝。
乾美芽淺淺一笑，說道：「佐藤老師，要不要加一個不辣的菜。」
「不用，不用。」佐藤裕夫抬起頭，連忙擺了擺手，「這點辣我可以接受，只是剛才好像夾到了一塊辣椒，有些失態，讓乾老師見笑了。」
「沒什麼，我哥哥吃到了辣椒也是這樣的。」乾美芽笑了笑。抱歉，老哥，為了你妹妹的後半輩子，你就躺著中一次槍吧。
「乾老師也有哥哥？」佐藤裕夫耳廓的紅暈漸漸褪去，他執起桌上的茶壺為乾美芽面前的茶杯斟上茶，也給自己的空杯添滿，經過了剛才的小插曲，佐藤裕夫似乎沒有方才那麼局促。
「嗯，有一個哥哥，是公務員。」乾美芽回答道。
「我比乾老師多一個哥哥，他們一個是大學教授，一個自己經營了一家公司。」不等乾美芽提問，佐藤裕夫非常自覺地自報家門。
乾美芽嘴角微微揚起，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啜一口，笑道：「那佐藤老師一定很幸福，有雙倍的疼愛。」
「還不錯。我讀書時的學費、生活費都是他們提供的。」佐藤裕夫為自己盛了一碗湯，繼續說道，「就連現在，他們也會時不時地往我帳戶上打錢，擔心我經濟能力不足。」
「那多好呀，我高中畢業後，哥哥就沒有向我提供生活費了，全部都是靠我自己打工掙來的。」乾美芽一臉豔羨地看了佐藤裕夫一眼，單手托著下巴，「我記得我人生的第一桶金是在學校附近的餐館刷盤子得來的，那點錢也就夠我緊巴巴地過一個星期，最後還是我嫂子看不過眼，背著我哥給了我一大筆錢。」這件事情到現在還被她老哥拿來當笑話說。
「我倒寧願我哥哥像你哥哥一樣放手。我的兩個哥哥都比我大，大哥甚至比我大二十歲，小的時候我身體不是很好，三天兩頭的就要往醫院跑，所以就造成我家裡人比較緊張我，直到現在，他們都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目前這份工作都還是他們幫我找的。」佐藤裕夫眸光微微一黯，低下頭。
乾美芽眉頭不著痕跡地微微一挑，說道：「佐藤老師用不著這麼沮喪，我相信您沒有一定的實力，就算有您父母兄長，學校也不會隨意地作出決定。」
佐藤裕夫猛地抬起頭，明亮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乾美芽，臉上流露出一抹欣喜，他的嘴巴張了張，似乎有許多話要說，但最終千言萬語匯成了兩個字：「謝謝。」
乾美芽萬萬沒想到自己這番話竟然能讓佐藤裕夫給出這麼多的反應，她抿了抿嘴，端起手邊的茶杯，將漸漸涼卻的茶水一飲而盡。
「啊……啊……」一道稚嫩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乾美芽放下杯子，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腳步蹣跚地朝他們走來，手舞足蹈地急切地想要表達什麼，他身後跟著一個年輕的男子，面容有幾分相似，估計是小男孩的父親。
乾美芽正揣測著，只見坐在對面的佐藤裕夫從凳子上下來，一把將小男孩抱在懷裡，小男孩咯咯一笑，眼睛鼻子擠作一團，兩隻如藕節般胖乎乎的小胳膊摟住了佐藤裕夫的脖子，嘴巴就往他臉上招呼去。
「對不起，裕夫。松次郎聽到你來了，死活要出來。」年輕男子面帶歉意地說道。
「沒關係沒關係。」被小胖孩親的滿臉都是口水的佐藤裕夫轉頭看向乾美芽，「乾老師，這家店是我朋友開的，松次郎是他的小兒子，也是我的乾兒子。」
乾美芽也站了起來，笑著點了點頭：「佐藤老師很喜歡小孩呀？」
「小孩子嘛，是最可愛最單純的。」佐藤裕夫任由小胖孩玩他的耳朵。
「喜歡小孩又不趕緊找人生一個，老來我這裡搶我的兒子玩。」年輕男子調侃道。
佐藤裕夫飛快地瞥了乾美芽一眼，隨後看著他的朋友，一本正經地說道：「婚姻是很神聖的事情，怎麼可以隨便找。」
乾美芽聞言只是笑了笑，低下頭，墨色的髮絲從鬢間滑落，擋住了她大半個側顏。
「啊，美芽姐姐。」一道清亮的女聲從門口傳來。
乾美芽抬起頭，看著本應該在英國倫敦的少女拖著行李箱站在餐廳門口，她不由得有些愣住。
「啊，真的是你。」少女歡天喜地地拉著行李箱沖了上來，身手敏捷地繞過抱著孩子的佐藤裕夫，一把抱住了乾美芽，「我還以為看錯人了。」
只有一面之緣，卻沒想到對方如此熱情的乾美芽再次愣住了，她轉頭看了看陽光明媚的窗外，大白天的，應該沒有做夢，只是……「維多利亞桑？」
「是我是我，美芽姐姐，你沒有忘記我的名字實在是太好了。」榊春代鬆開乾美芽，笑眯眯地說道。
「你不是在英國嗎？」乾美芽問出了心中的困惑。
「唔……學校放假，我就過來玩。」榊春代低頭看了看鞋尖，回答道。
雖然讀的是臨床醫學，但也研究過心理，乾美芽抿了抿嘴，沒有揭穿小姑娘的謊話，換了一個話題：「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迷路了。」榊春代抬起頭，眨了眨眼睛，「我從機場坐大巴到市中心，然後轉了一趟車，我記得那趟車是到學校門口的，怎麼知道越坐越不對勁，然後我就下車了，緊接著就迷路了，不過幸好我看到你了。」
「你沒有榊老師的電話嗎？」
「我沒告訴小老頭。」
「那你……」
「小老頭死活不說他的私生子是誰，那只花孔雀無能到極致，所以就知道本小姐親自出馬了。」
「……」雖然不太明白榊春代口中的花孔雀指的是誰，但乾美芽明白了榊春代此行的目的，她沒有說什麼，心裡盤算著要如何應對這位小姑娘，才不會再次把自己給捲進去，雖然那宗「私生子事件」是自己一手策劃、編劇、導演以及主演的。
「美芽姐姐是在跟男朋友約會嗎？」榊春代轉頭看了看抱著一個小胖孩的佐藤裕夫，上下打量一番，只見一抹紅色爬上了年輕人的臉頰，她微微一愣，點了點頭示意一下，回頭看向乾美芽，心中不由得為她家小老頭默哀了一秒鐘。
「學校的同事，中午出來吃頓飯。」順便瞭解一些事情，只可惜進行了一半就被你打斷了。乾美芽並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來，她笑了笑。
榊春代沒有錯過佐藤裕夫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只見這男人飛快地掩飾住臉上的表情，換上了一副笑臉，她眉頭微微一挑，便聽佐藤裕夫問道：「乾老師，這位是？」
「這是我在英國認識的一個朋友，維多利亞，這是我們學校的佐藤老師。」乾美芽介紹道。
對於乾美芽的介紹，榊春代非常滿意，她伸出右手：「你好，我是維多利亞。」
「你好，維多利亞小姐，我是佐藤裕夫。」佐藤裕夫騰出一隻手來，與榊春代握了握，很快便鬆開。
「佐藤老師，你……」看榊春代的表情乾美芽不用問也知道這姑娘想打聽什麼，她還來不及想辦法阻止，只聽一道熟悉的鈴聲在耳畔響起，榊春代臉色一僵，從背包裡摸出手機，掃了一眼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抬頭看了乾美芽一眼，一臉哀怨地說道：「完了，還是被小老頭找到了，花孔雀那只完全不靠譜的盟友。」言罷，她按下接聽鍵，接起電話。
乾美芽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說話，懸在嗓子眼的心臟也落回了遠處。
榊春代的電話很快接完，她把手機在衣服上蹭了蹭，抬頭看著乾美芽：「美芽姐，你一會回學校麼？順帶捎我一程唄。」
乾美芽點了點頭，抬頭看著已經將小胖孩還給了他父親的佐藤裕夫，佐藤裕夫微微頷首，她拿過放在座位上的挎包，轉頭看著榊春代：「吃過午飯了嗎？需不需要買點什麼吃的？」
「不用了，我要讓花孔雀為他的多嘴付出代價。」榊春代下巴微微一揚，拉著行李箱朝餐廳門口走去。
乾美芽向店主道了聲謝，跟在榊春代的身後走出餐廳。
雖然是春末，但午後的陽光帶著幾分炙熱，乾美芽抬手隨意地撥了撥垂落在胸前的髮絲，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她轉過頭看著站在身旁亭亭玉立的少女，只見小姑娘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她摸了摸臉頰：「怎麼了？」
「唉……我覺得我家小老頭的眼睛白長了。」小姑娘無緣無故地歎了一口氣。
「嗯？」乾美芽有些摸不著頭腦。
「學校有你這麼漂亮的單身女性，他居然都沒有發現！」
「……」
音樂教室。
榊太郎合上電話，抬眸看著坐在對面翹著二郎腿一副神色悠閒，但臉上卻透露著「本大爺想看八卦」神情的紫灰發少年，眉頭微微蹙起，伸手端起放在茶几上的白瓷杯，抿了一口香濃的紅茶，說道：「上課鈴似乎響了。」
「這堂課的內容我已經學過了。」紫灰發少年也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跡部，上次的鋼琴指導還沒有結束。」榊太郎站起身，走到擺放在角落的那架鋼琴前，坐下。
「我想起來學生會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跡部也站起身，朝榊太郎鞠了一躬，「監督，我先去處理事情了。」
榊太郎目送跡部離開，待那扇門合上後，他打開鋼琴蓋，修長的手指撫過黑白分明的琴鍵，又縮了回來，從西裝的褲兜裡摸出一張手帕，潔白的方帕上印著一個紅色的唇印，他抿了抿唇瓣，轉頭看向窗外。
第十八章
榊春代是個非常好的乘客，這一點乾美芽不得不承認，雖然這丫頭心裡積壓了非常多的問題，但這一路上她都沒有提問，一直到了學校門口，乾美芽從車上下來，便看到那位西裝革履的男子站在教學樓的臺階上，春風徐來，吹得她青絲淩亂，而那人依舊一絲不苟的模樣。
乾美芽沒有意外地聽到了榊春代長歎一口氣，只見這姑娘轉身從佐藤裕夫手上接過行李箱，道了聲謝，朝乾美芽點了點頭，便一臉認命地向男子走去。
「維多利亞小姐認識榊老師？」佐藤裕夫問道。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對於榊春代的其他事情她並沒有多嘴的打算，朝佐藤裕夫道了聲謝後，也轉身離開。
佐藤裕夫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
榊春代走進專用電梯，偷偷地用眼睛去瞟站在身旁一言不發的榊太郎，雖然她知道自家小叔一向以悶騷示人，但眼前這個樣子似乎有些不對勁。
「小老頭……小叔……叔叔……」榊春代喚人的語氣增添了幾分撒嬌的意思。
榊太郎撩起眼皮看了榊春代一眼，終究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什麼事？」
會回應她，那就是好事。榊春代唇瓣微微一抿，朝榊太郎所在的地方挪了挪腳步：「叔叔，我餓了，飛機餐一點都不好吃，完全不好吃。」此時的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在外人面前那副淑女的模樣，反而還添了幾分賴皮的神色，更別提方才在乾美芽面前嚷嚷著要讓那花孔雀付出代價的氣勢，早已蕩然無存。
雖然對於侄女的行為感到無奈，卻談不上生氣，但依舊要做出自己不滿的樣子，榊太郎也頗為苦惱，他伸手將放在榊春代身旁的行李箱拉到自己身旁，在銀白色的不銹鋼電梯門打開後，榊太郎抬手按住了開門的按鍵：「給你準備了一些茶點，先吃一點墊墊肚子吧。」
「哇，小老頭，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愛你！」榊春代踮起腳尖在榊太郎的下巴上印了一記唇印，走出電梯門。
榊太郎淡淡地看著榊春代的背影，抬手抹了一把下巴，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也走出電梯。
吃完了點心，榊春代端起放在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滿意地打了一個飽嗝，便開始左顧右盼，坐在書桌後面忙碌著手頭上工作的榊太郎又怎麼會不瞭解自家侄女的那點小心思，輕咳一聲，榊春代連忙從沙發上站起來，說道：「小老頭，我想去校園逛逛。」
「跡部在上課。」言下之意是，沒有人能陪她。
「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榊春代所表達的意思也很清楚，就是，她不需要花孔雀那個大嘴巴男人。
「春代，鋼琴六級了？」榊太郎話鋒一轉，換了一個話題。
「……七級，准備考八級了。」聽了小叔這話，榊春代神色一僵，似乎明白了什麼，她癟了癟嘴，有些洩氣地說道。
「哦？讓我看看你準備的怎麼樣了？」榊太郎眉頭微微一挑。
榊春代蔫了吧唧地走到放在角落的鋼琴前，坐在凳子上，打開琴架，手指輕輕地按了按黑白相間的琴鍵，眉頭不由得揚起，她抬頭看著榊太郎：「嘿，小老頭，還別說，你這架鋼琴保養得很不錯。」
榊太郎沒有半點開口的意思。
榊春代徹底放棄了，手指靈巧地按著琴鍵，一首悠揚的曲子從她的手指裡傾瀉而出。誰讓她攤上了這麼一個當音樂老師的悶騷小叔呢。
一首曲子接著一首曲子，榊太郎並沒有叫停，榊春代有些焦急地瞥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眉頭微微一擰，說道：「小叔，我剛才水喝多了，想去一下洗手間。」
榊太郎停下手頭上的事情，抬頭看著臉上帶著幾分焦急的榊春代，強行壓下湧上嗓子眼的笑意，沉聲說道：「教室裡有洗手間。」
「我去……」榊春代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她站起身，手心在衣服上蹭了蹭，轉身朝洗手間走去，一邊走一邊嘟囔道，「哪個變態在教室里弄一個洗手間，就不怕味道大，噁心啊。」
待洗手間的門關上，榊太郎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淺笑。
當榊春代從洗手間出來，她也不坐到鋼琴前，而是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端起那杯早已涼卻的紅茶，咕嘟咕嘟地喝得一滴不剩，依舊忙碌著的榊太郎並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
沒一會，靠在沙發背上的榊春代臀部下方的位置似乎放了一顆釘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她左瞅瞅，右看看，眼尖地瞥見了榊太郎端起面前的茶杯，似乎喝盡了杯中的茶水，她連忙站起身，抄起茶几上的茶壺，樂顛樂顛地迎了上去，殷勤地往杯中注上茶水，墨色的鳳眸滴溜溜地轉動著，眼見杯中的水位線有些高，她手腕微微上揚，看向依舊埋頭於工作的自家小叔，抿了抿唇瓣，問道：「小老頭，你怎麼知道我來日本了？」此次東京行只有父母和某人知道，按道理自家爹媽為了小老頭遲遲不肯結婚而抓狂的態度看來，不會擅自透露她的行蹤，那麼……
「跡部說的。」榊太郎輕描淡寫地說道，眉頭也不帶皺一下。
「我就知道，那只大嘴巴的花孔雀一點都不靠譜。」榊春代的語氣裡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當眼角的餘光瞥見小老頭微微抿著的嘴唇時，連忙收斂起臉上的神情，笑眯眯地說道，「小叔，在這裡工作很累吧，多喝點水，要不要我幫你按摩一下。」
榊太郎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了榊春代一眼，搖了搖頭，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說道：「不用。」
「小老頭，你說你這麼悶騷，你們學校那位保健老師怎麼看上你的，還給你生了一個私生子。」在接收到榊太郎投遞過來的目光後，榊春代終究忍不住開啟了她的吐槽模式。
榊太郎合上面前的材料，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在洗手間的門合上的那一刻，榊春代頓時覺得她的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轉身抓起放在沙發上的小挎包，躡手躡腳地走到教室門口，偷偷地回頭瞥了一眼洗手間方向，小心翼翼地拉開虛掩的門躥了出去。
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榊春代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在她消失在走廊沒多久，音樂教室的門再度打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雙手環胸，倚在門口，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容，笑容裡盡是寵溺的味道。
保健室裡，依舊翻著那本漫畫書的乾美芽眼角的餘光瞥見放在桌子上的手機螢幕亮了，伸手拿過手機，當看到短信的內容時，眉頭微微一挑，輕笑一聲，站起身，脫下身上的白大褂，朝坐在對面的齋藤健次郎打了一聲招呼後便離開了保健室。
十分鐘後，保健室的門被敲響了，齋藤健次郎有些詫異地轉過頭，只見一位沒有穿著冰帝校服的女生站在門口，他不由得一愣，按照正常來說，在這個時間段，冰帝不可能會出現外校學生，更何況是沒有穿任何校服的學生。
「同學，你哪裡不舒服嗎？」因為保健老師不在，所以保健助理要頂上，還算稱職的齋藤健次郎站起身，問道。
「你是保健老師？」瞅准機會逃脫了自家小叔監視的榊春代反問道。
「呃……算是吧。」齋藤健次郎又是一愣，當明白過來榊春代的話以後，點了點頭。
「保健老師是男的？不是女的麼？」榊春代不由得張大嘴巴，什麼時候小老頭的口味變得這麼重了。如果那位男嬸嬸長得好看也就算了，但眼前這位的這幅尊容……
「呃……不，不是，乾老師剛剛有事離開了，我是保健室的保健助理。」齋藤健次郎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同學你受的傷是皮外傷，方便我檢查的，我可以先幫你做處理。」
「哦，原來不是保健老師呀。」榊春代松了一口氣，她雖然不排斥同XING相吸，但她還是希望自家小嬸嬸的XING別為女。
「不是……」看到榊春代的反應，齋藤健次郎一副被打擊的神情。
「那……那位乾老師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榊春代問道。
見榊春代堅持不要他做處理，齋藤健次郎也沒有堅持，他搖了搖頭。
「那我等她回來吧。」榊春代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齋藤健次郎見狀，也不多說什麼，只是讓榊春代進了保健室，坐在了乾美芽桌子旁邊的小圓凳上，替她倒了一杯水。
榊春代道了聲謝後，便開始打量起來，面前的那張桌面收拾的很乾淨，靠牆的位置放了一個小書架，書架上盡是自己看不懂的醫療書籍，其中還有幾本是外國文字，一個銀白色的醫療箱擺放書架旁，冰冷的顏色釋放著拒人千里的氣息，但一本反扣在桌上的漫畫書卻又拉近了書桌的主人和人世間的距離。
榊春代探頭看了一眼漫畫書的封面，眼睛一亮，她抿了抿唇瓣，強行壓下了心中的那股衝動，沒有伸手去碰觸，她咬了咬牙，硬是收回視線，轉頭看向了別處。
一大束怒放的紅色玫瑰放在了靠近洗手盆的地方，能看見花瓣上晶瑩剔透的水珠，從花瓣和葉子的顏色形狀能判斷出這束花的包紮時間是今天，榊春代眉頭微微一挑，看來這位保健老師還有追求者呀。
榊春代自顧自地觀察四周，保健助理齋藤健次郎也不知道該如何接待這位指定要乾美芽治療的女生，保健室裡的氣氛有些尷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齋藤健次郎看來，那就是度秒如年。
或許是他的祈禱被天照大神聽到，從而傳達到榊春代那裡，榊春代站起身，將杯中水一飲而盡，朝齋藤健次郎提出了告別，帶著滿腔的遺憾離去。
在榊春代離開後不久，乾美芽悠哉遊哉地回到了辦公室，聽著齋藤健次郎的訴說，唇邊的笑意漸漸濃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21
第十九章
從保健室出來沒多久，下課的鈴聲便響了，校園頓時喧鬧不已，榊春代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歪著頭思索片刻，按照記憶裡的路線朝前走去。
春末夏初的季節，枝頭的粉櫻早已化作了來年護花的春泥，隱匿在樹葉下的知了開始依依呀呀地控訴著漸漸炎熱的天氣。
沿著小道拐了一個彎，榊春代便看到了她此行的第二個目的地。
穿著銀白相間運動服的少年們站在綠色的網球場上揮舞著球拍，鐵絲網週邊著一大群觀眾，女生占了四分之三。一陣帶著些許熱氣的風迎面而來，拂起了榊春代額前的髮絲，也吹來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沿著臺階往下，在同齡人中身高有著絕對優勢的榊春代非常迅速地發現了她想找的那個人，只見他站在球場外的休息區，雙手環在胸前，一副帝王視察領地的神色看著網球場上訓練的眾人，風徐徐而來，衣袂翩翩。
嘖嘖，這花孔雀騷包起來倒也挺有範的。榊春代咂了咂舌。
鶴在雞群裡面總是最容易被發現的，沒有穿冰帝校服的榊春代很快地被冰帝的女生們發現了，一個兩個都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她，正當有人想出聲詢問時，一道帶著幾分高傲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在外面杵著做什麼？還不給本大爺進來。」
鐵絲網內外頓時死一般的寂靜。
榊春代眉頭微微一挑，雙手環胸，說道：「你讓我進來我就進來？這樣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紫灰發少年的嘴角狠狠一抽，他回頭看向在他出聲的那一刻便停下所有訓練的部員，哼了一聲：「嗯？是覺得本大爺制定的訓練量少了麼？」
本著看戲心態的眾位部員齊刷刷地舉起拍子繼續揮灑汗水，唯有那不怕死的某人厚著臉皮從網球場內走了出來。
「忍足，訓練不認真，繞球場三十圈。」紫灰發少年丟下一句話後走出球場。
名喚忍足的藍發少年頓了頓，轉過身乖乖地接受懲罰去了。
球場門口圍著的人群自動分開，那條道一直通到了榊春代面前，看著對面款款而來的紫灰發少年，榊春代半眯起眼眸，嘴角揚起一個得意的笑容。
紫灰發少年在榊春代面前站定，上下打量她一番，問道：「那你要本大爺怎樣？」
「求我。」下巴微微一抬，兩個字從榊春代的嘴裡蹦了出來，乾脆俐落。
話音剛落，鐵絲網外剛剛出現的一點小騷動頓時被壓了下去。
紫灰發少年眼角跳了跳，抬起手對準榊春代光潔的額頭就是一個暴栗落下：「有病！」同樣的乾脆俐落。
榊春代痛得眼睛眉毛皺在了一起，她瞪著紫灰發少年：「花孔雀，你這個……」
「走。」跡部景吾伸手一把抓住榊春代的手腕，拽著她原路返回。
榊春代癟了癟嘴，乖乖地跟在跡部身後走進了網球場，落在後背的目光越發的灼熱，榊春代不著痕跡地撇頭往後看了一眼，將手腕稍稍往外抽了抽，握住跡部的手，只聽得背後傳來一大片倒吸氣的聲音，她得意地一笑。
面對榊春代這般幼稚的舉動，作為當事人之一的跡部只是轉頭瞟了她一眼，並沒有拆她的台，正好跑到了他們面前的忍足侑士看到這一情景，嘴角微微揚起，臉上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跡部將榊春代帶到球場外的休息椅處，示意她坐下，掃了一眼球場上一邊揮著球拍，一邊伸長脖子想看八卦的部員們，冷哼一聲：「榊春代，乖乖坐這裡，不要給本大爺惹麻煩。」他有些後悔帶這個女人進來，但是他知道，如果不讓這個女人進來，他的麻煩會更大，而且還是雙倍的。
「嗯？」屁股剛挨著凳子的榊春代聞言，眉頭一挑，反手撐著凳子，身體往後一仰，下巴微微抬起，墨色的鳳眸半眯起，「花孔雀，你給我說清楚，我什麼時候給你惹麻煩了？」
「你給本大爺惹的麻煩還少嗎？」跡部撫平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皺，拿起放在一旁的網球拍，抬手抓了抓拍子的線。
「哼，明明是每次都是我在幫你擦屁股好吧。是吧，樺地？」榊春代也哼了一聲，還打算拖人下水。
「Wushi。」站在球場內揮舞著網球拍的憨厚的少年不負眾望地被拉下了水。
跡部的嘴角狠狠一抽，他瞥了站在球場上高大的少年一眼，樺地連忙轉過頭去，躲開帝王投來的目光，跡部眉頭一揚：「榊春代，你的禮儀老師就是這麼教你的？女孩子能把這麼不華麗的字眼掛在嘴邊？」
「難道不是每次都是我幫你擦臀部麼？」榊春代換了一個字眼。
「……」跡部被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彎下腰，鼻尖與榊春代之間的距離只有十釐米，狹長的雙眸盯著他對面的少女，深吸一口氣，「榊春代，本大爺做事從來不需要別人擦屁股。」最終這高傲的少年還是被帶進了榊春代的世界。
「是嗎？」榊春代得意一笑，抬手拍了拍跡部的臉頰，鐵絲網外騷動不已，她臉上得意的神色漸濃，跡部似乎意識到有什麼不妥，想直起身子，不料榊春代反手一勾，勾住了他的脖子，嘴角一揚，紅唇微啟，「看來你好像是忘記了什麼呢，手下敗將。」
「榊春代！」熱氣噴灑在臉上，跡部咬牙切齒地喚了一聲，帶著些許氣急敗壞的語氣。
「幹嘛？」榊春代笑眯眯地應道。
「今晚一雪前恥。」
「你確定？」
「戰？或不戰？」
「既然你這麼想急著送死，那不成全你似乎有點不人道。」
「喲，跡部，你們在說什麼？」一道磁性十足的聲音突然插【河蟹】入少年少女的對話。
「關你屁事！」跡部與榊春代回過頭，對著那張突然出現的臉異口同聲地說道。
跡部在看清那張臉後，又加了一句話，「看來剛才三十圈是嫌少了，那就再加三十圈。」
好不容易跑完圈數的忍足嘴角狠狠一抽，轉身認命地跑步去了。
目送「第三者」離開，榊春代鬆開勾著跡部脖頸的手，跡部直起身子理了理衣服，一隻手抄進褲兜裡，看著站起身的榊春代：「地點定在監督家。」
「我沒問題。」榊春代一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
「那就等著沉醉在本大爺華麗的美技下。」跡部冷哼一聲，轉身欲離開，卻被榊春代叫住，他轉過頭看著少女。
榊春代張開雙臂，朝跡部抬了抬下巴：「出來太久了，會挨駡的。」
「你不是來看本大爺打球的？」跡部轉過身，將球怕夾在腋下，伸出一隻胳膊抱住少女。
「切，就你這破技術還值得姑奶奶我特地來看？」榊春代的兩隻手在跡部的後背狠狠地拍了兩下，憑藉著身高優勢輕而易舉地在跡部的左右臉頰上留下了兩個吻。
場內、場外、網內、網外，那是一片死寂。
跡部一臉無奈地看著榊春代飄然離去，留下的是臉上的兩個唇印和一堆已經石化的人群，還有忍足侑士那一臉高深莫測的神情。
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從一棵樹後走了出來，目送引起網球場一片騷亂的少女哼著小曲兒消失在小道的盡頭，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雖然因為距離原因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但從兩人的動作以及周遭人的反應看來，事情似乎朝著他預計的方向發展。想到這裡，男子唇邊的笑意漸濃，他轉過身，準備離去，卻看到一年輕女子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嘴角揚起的弧度有些僵住。
「榊老師。」乾美芽輕喚一聲。
「乾老師。」榊太郎斂起臉上的笑容，微微頷首。
「剛才的事情，謝謝了。」乾美芽抿了抿唇瓣，道了聲謝。
榊太郎聞言，老臉不由得一紅，他有些不自在地咳嗽兩聲：「咳咳……是春代太失禮了，讓乾老師見笑。」
乾美芽垂下眼簾笑了笑，不一會抬起眼眸若有所思地看著榊太郎，男人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撇頭看向了別處，乾美芽見狀，抿嘴又是一笑，說道：「榊老師，一石二鳥，幹得漂亮。」
「嗯？」榊太郎有些詫異地看著乾美芽，男人原本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泛起了波瀾。
「我先回去了。」乾美芽臉上的笑容漸盛，她沖著依舊做呆若木雞狀的榊太郎揮了揮手，不帶走一絲雲彩地離去，只留下那男人站在原地思考什麼是「一石二鳥」。
沿著小道拐了一個彎，乾美芽摸出手機看著新進來的短信，瞭解事態的後續發展，墨色的杏眸彎成了一道月牙，她不由得感歎一聲：「哎呀呀，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有自己人的感覺真好。」
「向日，誰允許你訓練期間玩手機的？」
「啊……啊，跡部，我剛才接到一個資訊，說我二姑媽家的表哥的嫂子的弟媳婦的小姑子病了，所以回了一條資訊問候了一下。」
「……」
榊太郎剛踏出電梯門，便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從音樂教室裡傳了出來，他先是一愣，隨即釋然，眉頭不由得一挑，銀白色的不銹鋼門在身後緩緩合上，他走到教室門口，抬手輕輕地推開虛掩的房門，只見少女挺直身板坐在教室裡的那架純白色鋼琴前，纖長的手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跳著舞蹈，從琴鍵下傾瀉出來的曲調與前些日子他教跡部的那曲一模一樣。
看著教室裡的情形，榊太郎雙手抱在胸前，嘴角微微揚起，他似乎有些明白乾美芽那番話的意思。
第二十章
忙完手頭上的工作，從保健室出來，已是華燈初上，昏黃的路燈映照著校園的林蔭小道，樹影落在地上，略顯斑駁，微涼的夜風徐徐吹來，樹影搖晃，有幾分張牙舞爪的架勢，細細的鞋跟落在地面的聲音帶著些許落寞，清脆的蟲鳴從草叢裡傳來，此起彼伏，和著腳步聲，打破剛剛入夜的那片寧靜，靜謐的校園添了一些喧鬧。
乾美芽抬手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髮絲，抬頭看著前方，拐了一個彎，與從另外一條小道上走來的三人打了個照面，她不由得一愣。
「哎呀，美芽姐姐，你現在才下班呀？」走在最前面的榊春代頓時喜笑顏開。
「榊老師，跡部同學，維多利亞。」早知道她晚一點再出門。縱使心中無數個羊駝奔騰而過，乾美芽依舊面帶笑容地點了點頭。
「乾老師。」剛才還是臉色黑黑的跡部瞬間臉上笑容有些燦爛，被他拖著的行李箱似乎也感染了他的心情，四個輪子骨碌碌地轉動著。
「乾老師。」榊太郎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神色，微微頷首示意。
「美芽姐姐吃飯了麼？」榊春代笑眯眯地湊了上來。
「吃了……」乾美芽下意識地拒絕，但她的五臟廟卻非常不合時宜地響了，她輕咳一聲，非常敏捷地將謊話圓了回去，「下午吃了一些零食，還沒有吃晚餐。」
「那能不能賞個臉，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呢？」榊春代臉上的笑容愈盛。
借著路燈看著榊春代嘴角上揚的弧度，乾美芽深深地覺得，如果她直接說不的話，這丫頭會直接把她打暈了拖上車，思及此，她抿嘴笑了笑：「我去參加你們的聚會似乎有些不太妥當，不如……」
不等乾美芽說完，榊春代便出聲將她後半句話硬生生地掐斷了：「絕對妥當。其實我們也是在家裡吃，今天小老頭下廚。」
「啊？榊老師還會做飯？」乾美芽非常配合地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即使她入校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個資訊。
「當然，小老頭做飯特別好吃，尤其是西餐，就連花孔雀這麼挑剔的人也讚不絕口的。」榊春代臉上露出了得意之色，她抬起手肘撞了撞跡部的胳膊，「你說是不是，花孔雀？」
「還……符合本大爺的胃口。」跡部被撞得悶哼了一聲，他瞪了榊春代一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依舊一臉平靜的榊太郎，卻還是附和了榊春代的話。
「真的呀？那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定要試試榊老師的手藝。」乾美芽也看了榊太郎一眼，並沒有答應榊春代的邀請。
見乾美芽依舊沒有被她說服，榊春代有些急了，她一把抓住乾美芽的手腕：「美芽姐姐，今晚我和跡部鬥琴，你來做裁判吧。」
「我不太懂鋼琴，榊老師做裁判似乎要比我更適合。」乾美芽有些無奈。
「小老頭會偏心的。」
「從醫學上來說，人的心都是偏的。」
「美芽姐姐，我認為一個不懂琴的人來聽琴，才能正確地判斷出哪個更好聽。」榊春代開始胡亂找理由。
「……」乾美芽一頭黑線地看著抓著自己的手腕不肯撒手的榊春代，姑娘，你確定你不是在胡扯麼？
「本大爺不介意由你當裁判。」拖著行李箱的跡部決定再幫榊春代一把，在榊監督找媳婦兒這件事情上起一點推波助瀾的作用，發揮一點光和熱。
榊春代朝跡部投了一個感激的眼神，隨後又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榊太郎一眼，這一切都被乾美芽看在眼裡。
「乾老師，如果不介意，就請到我家做客。」終於，被侄女的小眼刀剮得皮肉分離的榊太郎開口發出了邀請，他知道如果今晚他不開這個口，那迎接他的將會是三份鄙視，又或許更多。
乾美芽垂下眼簾，看著鞋尖，深吸一口氣，將湧上了嗓子眼的那腔笑意強行地壓回腹中，抿了抿唇瓣，抬起頭看向榊太郎，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那恭敬不如從命，謝謝榊老師的邀請。」
「呼……」榊春代大松了一口氣，在這口氣剛吐出一半的時候，她發現三個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盯著她，又連忙把這口氣吸了回去，卻又嗆到了自己，不住地咳嗽起來。
「自己都能把自己嗆到？你這女人是笨蛋麼？」跡部斜了榊春代一眼，拉著行李箱朝停車場走去。
榊太郎看了榊春代一眼，確認她沒什麼問題後，跟在跡部身後離開。
乾美芽半眯著眼睛看著跡部與榊太郎的背影，嘴角揚起的弧度漸漸加大。哎呀呀……這倆人的背影都非常的相配呢，加五分。
「美芽姐姐，是不是覺得我家小老頭很帥？」停止了咳嗽的榊春代笑眯眯地問道。
「都很帥。」乾美芽點了點頭。
「都？」榊春代不由得愣住，在榊春代愣神的時候，乾美芽已經往前走了幾步，跟上了榊太郎他們的步伐，待榊春代回過神來，乾美芽已經走遠了，她連忙加快腳步追了上去，一邊走一邊思考，難道美芽姐姐不僅認為小老頭很帥，還認為花孔雀很帥？她家小老頭明明就甩花孔雀好幾十條街好伐。完了，小老頭的競爭對手又多了一個。
拖著行李箱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的跡部打了兩個響亮的噴嚏。
黑色的豐田凱美瑞行駛在東京的夜色裡，這是乾美芽第一次坐榊太郎的車，車的款式並不是最新最時尚的，卻是非常符合榊太郎嚴謹的性格，乾美芽坐在後座，轉過頭靜靜地看著窗外，道路旁種植的樹木飛快地往後倒退，七彩的霓虹燈不斷地變換著色彩。
「對了，美芽姐姐，忘了問你在學校是教什麼的呀？」把原本習慣性坐在後排的跡部趕到副駕駛上的榊春代突然問道。
車廂裡的氣息在那一瞬間有些凝結，就連回蕩在車廂上空的那首鋼琴曲也似乎開了一下小差。
「我麼？」乾美芽眨了眨眼睛，回頭看著榊春代，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我直接告訴你就沒意思了，給你三次機會，你猜一下。」
「誒？」萬萬沒有想到乾美芽的回答是這個，榊春代有些愣住。
乾美芽笑而不語，車廂裡的氣氛稍稍有些緩和，跡部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乾美芽一眼，乾美芽嘴角微微一揚，依舊沒有說話。
「唔……」榊春代眉頭皺起，陷入了沉思。
跡部抬手壓了壓眉心，轉過頭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乾美芽以為榊春代已經放棄的時候，榊春代猛地抬起頭，眉眼彎彎地看著乾美芽：「美芽姐姐，你是音樂老師。」臉上盡是得意之色。
「為什麼你會猜我是音樂老師？」縱使離真相差個十萬八千里，但乾美芽還是非常好奇她這個答案是怎麼得出來的。
「我在花孔雀的上次給我看的那張主課老師大合照裡沒有看到你，那說明你不是教主課的老師，然後你跟我家小老頭又這麼合拍，所以我就猜你是音樂老師啦。」榊春代那雙漂亮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線。
「可是我不懂鋼琴啊。」前面的理由倒也十分充足，但後面這個「然後」又是什麼鬼。
「我家小老頭懂就行了。」榊春代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本大爺明明說的是所有教職工的合照。」跡部再次轉過頭，狹長的鳳眸中透露出「你是豬」的資訊。
「誒，是這樣麼？」榊春代又一次愣了，她抬手抓了抓頭髮，突然一臉恍然大悟，「對哦，小老頭也在裡面。」隨即臉上露出了懊惱的神色，「啊，浪費了一次機會哪。」
乾美芽淺淺一笑，沒有說話。
跡部抿了抿唇，準備說話，但嘴巴剛剛張開，便被榊太郎尋了一個事由堵了回去，跡部愛莫能助地看了繼續低頭沉思的榊春代一眼，回頭去回答監督大人的問題。
乾美芽靠在椅背上，笑眯眯地看著坐在前排一問一答的兩人，在為榊太郎的機智反應點贊的同時，也在他們的相配度上再加了一個五分。
「不是音樂老師啊。」榊春代嘟起嘴巴，撇過頭看見乾美芽放在膝上的雙手，眼睛一眯，不由分說抓起乾美芽的手。
乾美芽不由得一愣，輕柔的觸感滑過指腹上的薄繭，她抬眸看著一臉認真地研究著她手掌的少女，眼角的余光瞥向了坐在前排的兩個男人，顯然他們也從後視鏡看到了後排的情形，榊太郎回頭看了一眼便繼續將注意力放在方向盤上，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而跡部則是一副看戲的神色。
榊春代抬手戳了戳乾美芽的手心，抬起頭，一臉篤定地看著乾美芽：「你是美術老師。」
「……」跡部的嘴角狠狠一抽，抬手撫了撫額頭，撇開臉。
「花孔雀，你這什麼表情？」榊春代看見跡部這副模樣，微微抬起下巴，瞪著跡部，「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為什麼認為我是美術老師？」乾美芽笑眯眯地問道。
「因為你的手啊，十指修長，指腹上有繭子，尤其是右手中指第一關節旁邊的繭子最厚，所以平時一定是經常用筆。」榊春代自信滿滿地說道。
乾美芽只是笑了笑。
「呃……又錯了呀？」榊春代見狀，鬆開乾美芽的手，微微轉動眼眸，抿了抿唇瓣。
「乾老師來冰帝當老師前是醫生，經常握手術刀自然也會有繭子。」實在看不過眼的跡部道出了緣由，話說到了這份上，這女人應該能猜得出來了吧。
「對哦，是醫生哦，我怎麼給忘了。」榊春代再次陷入了沉思。
乾美芽抬眸看了跡部一眼，跡部抬手撫了撫眼角的淚痣。
「啊，我知道了！」榊春代叫了出來，她雙手抓住了乾美芽的手腕，一臉激動地看著乾美芽，聲音也有些變了調，「美芽姐姐，你一定是化學老師，或者生物老師。啊，這兩科我最不拿手了，以後能不能幫我補習一下呀。」
「……」乾美芽看了榊春代一眼，低頭看著那雙牢牢地握著自己手腕的手，心臟如同坐過山車般從巔峰跌到了穀底，她松了一口氣。
第二十一章
偌大的客廳比得上冰帝的網球場，一張純白色的吧台將客廳一分為二，琳琅滿目的美酒填滿了酒櫃的每一個空格，讓人目不暇接，最為之矚目的是擺放在吧台後面臺階上那架乳白色平臺式鋼琴。
乾美芽輕吐一口氣，斂起眼底的詫異，換上拖鞋後，跟在榊春代身後走進客廳。
「美芽姐姐，感覺如何？」榊春代回頭笑眯眯地看著乾美芽。
看到那不算陌生的笑容，乾美芽頓時心生警惕，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看了看四周，答道：「很大。」
「嗯，我也覺得特別大，也不知道小老頭當時是怎麼想的，就買了這麼大一棟別墅。」榊春代附和地點了點頭，「他就一個人，房子這麼大會顯得特別沒有人氣。」
面對榊春代略帶抱怨的話，乾美芽聰明地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誒，美芽姐姐，你也是一個人住嗎？」榊春代眼眸微微一轉，又將焦點放到了乾美芽身上。
跡部把行李箱放在一旁，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乾美芽。
榊太郎只是在那瞬間腳步微微一頓，隨即繼續大步流星地往裡走。
乾美芽心裡的警報系統已經提升到紅色，她半眯起眼眸看了看跡部，繼而看向榊春代，斟酌片刻，點了點頭：「一個人住。」
「那要不搬過來吧。小老頭這挺大的，兩個人住也好有個照應呀。」榊春代整個人撲了上來。
躲閃不及的乾美芽被撲了個正著，入懷的雖是溫香軟玉，但在她看來，則是一個隨時會給人當頭一擊的炸彈，她深吸一口氣，將懷中的少女扶正，嘴角微微揚起，面帶笑容地說道：「在結束單身之前，我還是比較喜歡一個人住。」
「啊咧，美芽姐姐單身呀？」榊春代眼睛一亮。
「……嗯。」乾美芽微微一怔，重點似乎不在這裡吧。
「小老頭也是單身呢。」頓時，只見少女臉上的笑容堪比六月燦爛的陽光。
「哦？榊老師……是單身麼？」被笑容閃的面前一片白色的乾美芽連忙撇開臉，下意識地朝跡部所在的位置看去，恰巧跡部此時也回頭看著她們，四目相對，乾美芽若有所思地將跡部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抿嘴一笑，笑容裡飽含深意。
跡部被那一笑笑得雞皮驟起，他連忙逃離了這個沒有任何硝煙的圈子，避免做那無辜被殃及的池魚。
目送一向以高雅形象示人的跡部景吾有些狼狽地離開，乾美芽唇邊的笑意漸濃，她回過頭，只見榊春代依舊笑眯眯地看著她，臉上的期待之色不言而喻，她的嘴角狠狠一抽。
「春代，進來收拾你的房間。」就在榊春代準備再次代替她家小叔發出同居邀請時，榊太郎宛若天籟般的聲音從二樓傳來，及時將乾美芽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榊春代癟了癟嘴，雖然因為被打斷而帶著強烈的不滿，卻依舊乖乖地拖著自己的行李箱朝二樓走去。
乾美芽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抬手擦了擦額上壓根不存在的汗珠，走到一個單人沙發前，坐下，隨身攜帶的挎包放在一旁。電視頻道不停地更換，乾美芽轉頭看著坐在長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手握遙控器的紫灰發少年，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這位少年。
紫灰色的短髮微微翹起帶著幾分張揚，白皙的肌膚潤澤如玉，眼角的淚痣為他整張臉添了些許嫵媚，因為適量的運動而沒有半點贅肉的手臂，十指修長，棱骨分明，目光再往下移，站在一位見過不少男人身體的外科醫生的角度來說，他是造物主最完美的傑作之一。
或許被乾美芽看得有些不自在，跡部放下手上的遙控器，轉頭看著乾美芽，眉頭一挑：「乾老師也沉醉在本大爺的美貌之下了？」
乾美芽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笑出聲來，見跡部被她笑得臉色有些不好看，她連忙輕咳幾聲將滿腔的笑意壓制下去，說道：「抱歉呢，跡部同學，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一個高傲，一個沉穩，在性格上倒也是非常互補，再加五分。
「嗯？」跡部下巴微微一抬，「那監督是乾老師喜歡的類型麼？」
乾美芽又是一愣，她萬萬沒想到跡部也會把話題的焦點轉移到她身上，杏眸微微眯起，帶著幾分審視的意思看著那位高傲的少年，過了許久，她靠在沙發上，抿了抿唇瓣，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榊老師的確是個不錯的男人。」
「乾老師好像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跡部身體微微向前傾，抬手點了點眼角的淚痣，似乎在說，你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本大爺的眼睛。
乾美芽唇邊的笑容漸濃，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吧台後面的榊太郎，抬手挑起跡部的下巴：「跡部同學，榊老師是我喜歡的類型如何？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又如何？跡部同學似乎很關心榊老師的生活呢，你說是吧，榊老師。」
跡部神色一僵，顯然他也看見了榊太郎，只見他坐直身體，再次拿起手邊的遙控器，一邊調換著頻道一邊說道：「身為晚輩，關心一下長輩的生活也是應該的。」
在跡部看來只是解釋自己為何會問乾美芽那個問題，而在乾美芽看來跡部這番話有幾分欲蓋彌彰的味道，她看著跡部俊美的側顏意味深長地輕笑一聲，不再說話。
只聽一道沉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跡部，不要跟著春代一起胡鬧，過來幫我醒酒。」
跡部的身體微微一顫，乾美芽看在眼裡，只見這高傲的少年放下手中的遙控器，起身走向吧台。乾美芽回過頭，榊太郎已不見了身影，廚房裡傳來了水流的聲音，而跡部則是非常快地找到了醒酒需要的器具，那份熟悉的感覺就如同身處自己家裡一般，乾美芽見狀，眉頭微微一挑，嘴角笑容裡洋溢著的那份意味深長愈發濃郁。
或許是目光過於灼熱，跡部在抬眸之際下意識地往乾美芽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來不及斂起笑容的乾美芽只能笑容燦爛地微微頷首，她清楚地看到少年的嘴角狠狠一抽，隨後撇開臉，從酒櫃上方取下一瓶紅酒。
就在跡部準備打開之際，二樓傳來了榊春代的聲音：「喂，花孔雀，我要喝白葡萄酒。」
「笨蛋。」跡部頭也不抬地繼續手上的工作，「監督說過，T骨牛扒配義大利的基昂蒂酒最棒。」
「切，什麼都是監督說的，監督說過。小老頭放個屁你都覺得是香的。」榊春代走下臺階，站在跡部身旁，一臉不屑地說道。
榊春代最後的那句話把乾美芽逗樂了，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榊春代，你這女人的教養去哪裡了！」跡部取出瓶口的橡木塞，瞥了榊春代一眼，一隻手握著酒瓶，一隻手拿起醒酒器，微微傾斜，瓶中如琥珀般色澤剔透的液體沿著器壁緩緩而入，在醒酒器的底部慢慢沉澱，濃郁的酒香彌漫在空氣裡，釋放著醉人的氣息。
乾美芽斜斜地靠在沙發上，單手托腮，靜靜地看著少年熟練得如同融入骨子裡的醒酒動作，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美芽姐姐，你是不是覺得花孔雀很帥？」榊春代沖著跡部吐了吐舌頭，跑到乾美芽身旁，整個人趴在了沙發的靠背上，歪著頭問道。
「還不錯。」乾美芽點了點頭。榊太郎倒也挺有眼光的。
「你千萬不要被這花孔雀徒有的外表吸引了。」榊春代伸手勾住乾美芽的下巴，強行讓她將視線轉移過來，一本正經地說道，「他是完全沒有內涵的，一點內涵都沒有。」
乾美芽抬手拍了拍榊春代的肩膀，同樣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放心，我對跡部同學沒有半點意思，完全沒有。」她是絕對不會介入到神監督與跡部同學的感情生活的。
「那你對我家小老頭有意思嗎？」話鋒一轉，榊春代直勾勾地看著乾美芽。
又是這個問題。乾美芽嘴角狠狠一抽，有些無奈地看了榊春代一眼，轉頭看向已經將紅酒悉數倒進醒酒器裡並蓋上酒塞的跡部，長歎一口氣，說道：「維多利亞桑，你確定你是姓榊，而不是姓跡部麼？」
「跡部這個姓氏這麼難聽，我才不屑於姓跡部呢。」
「榊春代這野丫頭怎麼配得上本大爺這麼華麗的姓氏。」
少年和少女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臭花孔雀，你說誰是野丫頭？」
「本大爺這麼華麗的姓氏從你嘴裡出來自然就難聽了。」
少年和少女開始針鋒相對。
見成功地把話題轉移開，乾美芽暗地裡得意地笑了笑，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從鬥嘴的兩人身旁經過，朝廚房走去，輕輕地推開虛掩的房門，只見那平日裡一身西裝革履的男子脫去外套，挽起袖子，腰間系著一條圍裙站在料理台前，有條不紊地準備著四個人的晚餐。
認真的男人是最帥的。乾美芽的腦海中閃過這麼一句話，她抿了抿嘴，開口問道：「榊老師，需要我幫忙嗎？」
榊太郎的手微微一頓，轉過頭看著站在門口的乾美芽。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22
第二十二章
不等榊太郎回答，只聽榊春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在我們榊家，從來不需要女人下廚房的。」
乾美芽聞言不由得一怔，回頭看著不知道何時結束了鬥嘴的少年少女站在她身後，抿嘴笑了笑，沒有說話。
「花孔雀，去，給我家小老頭打下手去。」榊春代朝跡部示意。
「你這女人。」跡部雖然嘴上說著不滿，但實際行動卻是恰恰相反，他繞過乾美芽走進廚房，隨手取下一條圍裙系在腰間，站在榊太郎身旁。
乾美芽倚在門邊，從她所站立的地方能夠非常清楚地看到榊太郎和跡部的一舉一動，少年熟練地清洗著廚具，男子認真地醃制著牛扒，配合默契的兩人仿若在一起生活了許久的夫妻，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唇邊揚起一抹淺笑。
「是不是覺得我家小老頭很帥？」榊春代的聲音陰魂不散地在耳邊響起。
乾美芽在心底苦笑一聲，看著回頭望向她們的跡部，加深了唇邊的笑意：「榊老師很帥，跡部同學也很帥。」放心，她是絕對不會介入你們之間的感情的，所以跡部同學不要這麼頻繁地看她。
「明明是小老頭比花孔雀帥多了好伐。」榊春代非常不滿意乾美芽的回答。
乾美芽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榊春代，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其實跡部同學也是個不錯的男生。」言下之意是：跡部同學能配得上榊老師。
「我家小老頭也是個不錯的男人啊。」榊春代非常順地把這個話題接了過去。畫外之音為：明明是我家小老頭更配得上你好伐。
「他們都很不錯。」
「那誰更不錯？」
「……維多利亞桑，榊老師和跡部同學處於不同的年齡，似乎沒有什麼可比性呀。」乾美芽輕歎一口氣，將耳鬢的髮絲捋到了耳後，露出了精緻的耳朵，乳白色的珍珠耳釘扣在小巧的耳垂上。
「那你就說你喜歡誰多一點？」榊春代比了一個手勢，「哪怕是多這麼一點點也好。」
「春代，你現在很有空嗎？」沉穩的男聲從廚房裡傳了出來，再次將乾美芽從水深火熱之中拯救出來。
榊春代神色微微一僵，她眼眸骨碌一轉，說道：「唔……現在沒空，我決定領著美芽姐姐去參觀一下別墅。」也不等榊太郎的回答，榊春代一把抓住乾美芽的手腕，飛一般地從廚房門口逃開，待遠離了廚房，跑出別墅，站在後花園，她才鬆開手，輕輕地吐了吐舌頭，看著乾美芽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小老頭好像有點生氣了，不過美芽姐姐你放心，他絕對不是針對你的。」
乾美芽只是笑而不語。她知道的確不是針對她，明明人家兩人之間的感情已經如膠似漆，這姑娘還硬要她去充當感情催化劑的角色。
「美芽姐姐，你不要討厭我。」正處於對任何人與事都非常敏感的年齡段的小姑娘似乎感覺到乾美芽笑容裡透露出來的無奈，她伸手搖了搖乾美芽的胳膊，帶著幾分撒嬌的語氣說道。
「我沒有討厭你呀。」
「可是你不理我。」
「我只是暫時不知道應該如何接你的話。」
「哦？是這樣麼？」榊春代摸了摸鼻子，輕輕地咬了咬唇瓣，看了乾美芽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美芽姐姐，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又是關於榊老師的？」乾美芽反問道。
榊春代睜大眼睛，點了點頭。
乾美芽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什麼問題？」看來今晚這小丫頭是不打算放過她。
「小老頭已經三十四了，現在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結婚。」榊春代瞬間換上一張老成的面孔，帶著與她年紀差個十萬八千里的口吻說道，「我們都很著急。」
「這是緣分的問題。」乾美芽垂下眼簾，「說不定榊老師有喜歡的人了呢？」
「你是說那位保健老師嗎？」榊春代一愣，連忙搖了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保健老師？是你上次說的那個我們學校的保健老師麼？」乾美芽一臉不解地問道。
榊春代聞言下意識地往後看了一眼，乾美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身後空無一人，她暗暗覺得好笑，卻又不得不強行將笑意壓在胸腔以下。榊春代輕輕地拍了拍胸口，壓低嗓音繼續說道；「就是那位元保健老師，美芽姐姐認識麼？」
「不認識呢，我比較少去那邊。」乾美芽搖了搖頭。她就是保健老師，上班時間除了吃飯上廁所，大部分時間都帶在保健室。
「這樣啊，原本還想從美芽姐姐這裡瞭解一點她和她兒子的情況的。」榊春代的臉上流露出些許失望，「看來美芽姐姐也不知道她和小老頭有個私生子。」
「不是很清楚。」乾美芽繼續搖了搖頭，帶了一點遺憾。她最清楚不過了，因為這個謠言就是從她這裡傳出去的。
「如果別人知道小老頭三十四歲就有一個十幾歲的私生子，那可能不太好。」榊春代又是一副擔憂的神色，「這樣別人會以為小老頭年輕的時候個人生活有些混亂。」
「或許別人不介意呢。」乾美芽寬慰道。兩個男人生活在一起，有沒有私生子似乎問題都不會很大，雖然說這私生子與某一個還是同齡人，但畢竟私生子不是真的呀。
「有誰會這麼大方，不介意自己的男人以前跟別的女人生過一個孩子。」榊春代癟了癟嘴，抬起頭看著頭頂的夜空。
乾美芽瞥了榊春代一眼，頓時她被這認真的姑娘臉上的表情給逗樂了，忍不住輕笑一聲，在看到小姑娘被自己的笑聲吸引過來時，她連忙斂起唇邊的笑意。
「美芽姐姐，你會不介意麼？」榊春代問道。
「……」乾美芽沒想到這樣也會扯到自己身上，她愣了愣，思索片刻，回答道，「我……應該可能估計會有那麼一點點介意吧，但畢竟這是他以前的生活，再怎麼介意，也無法抹去，所以坦然接受或許對我，對他會更好。」當她看到榊春代那雙因為她的話而變得亮晶晶的雙眸時，連忙補充了一句，「當然，我這只是在假設我遇到了這樣的情況，如果而已。」
榊春代一臉「我明白、我明白」的神色拍了拍乾美芽的肩膀：「美芽姐，你真是一個好人，真的。」
「……」乾美芽一臉茫然地看著榊春代，她到底說了什麼樣的話導致這姑娘突然給她頒發了一張好人卡。
榊春代眉眼一彎，伸手抓住乾美芽的手腕：「走，美芽姐，我帶你參觀一下小老頭的別墅。」
被榊春代拽著再次走進別墅的乾美芽似乎失去了說「不」的權利。
坐到餐桌前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看著桌上擺盤精緻的美食，杯中搖曳的紅酒，乾美芽食指大動，她抬頭看了看坐在對面的跡部，又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榊太郎，善意地提議道：「我跟跡部同學換一個位置是不是好一點？」
「我不介意跟花孔雀坐一塊。」
「本大爺勉為其難地允許榊春代坐本大爺旁邊。」
「臭花孔雀，有本事你再說一次。」榊春代氣急敗壞地吼道。
「允許你坐本大爺旁邊，那是看得起你。」跡部輕哼一聲，微微抬起下巴。
榊春代鼓起腮幫子，怒視著跡部，大有掀桌的架勢，而跡部依舊是一副本大爺只是實話實說的表情。
「跡部，春代。」榊太郎平靜地喚了一聲。
飯桌上火藥味十足的氛圍頓時緩和下來，榊春代狠狠地瞪了跡部一眼，將注意力轉移到面前的牛扒上，跡部完全不在意榊春代那不痛不癢的一瞪，反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坐在他對面的乾美芽。
乾美芽收到這道目光後，面露歉意地朝跡部笑了笑。
跡部不由得一愣，還沒來得及領會乾美芽笑容裡的歉意具體所指，便聽榊太郎說道：「大家開動吧。」
「是，我開動了。」眾人雙手合什做了個揖，紛紛拿起手邊的刀叉，開始對牛扒進行切割。
乾美芽習慣性地從牛扒的中間一刀切下，耳邊傳來榊太郎低沉的嗓音：「乾老師，做飯前忘記徵求你的意見，因為上次見你吃的是全熟的黑椒牛扒，所以這次擅自替你做主，也是煎的全熟，澆的是黑椒汁，如果不合口味，請務必告訴我。」
乾美芽握著不銹鋼刀的手微微一頓，她抿了抿唇瓣，抬頭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眸，嘴角微微揚起，輕笑道：「我非常喜歡。謝謝榊老師記得。」
「嗯哼？監督和乾老師一起吃過飯？」跡部切下一塊牛扒放進口中，慢慢咀嚼，狹長的鳳眸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上次在一家西餐廳碰到。」榊太郎抬眸看了跡部一眼，淡淡地說道。
「哦？上次啊。」跡部拿起壓在盤子下的餐巾輕輕地拭去嘴角溢出的汁液，鳳眸在乾美芽和榊太郎之間微微轉動，「我記得上次監督去西餐廳是您過生日的時候吧？」
「嗯？」嘴裡包著一塊肉的榊春代抬起頭，顧不得餐桌上的禮儀，忙開口問道，「是去西餐廳相親那次嗎？」也虧她嘴裡含著東西能將話講得清楚。
「不是。」榊太郎一臉沉著地回答，「是學校放春假我們在英國相遇的那次。」
「……」乾美芽有些詫異地看了榊太郎一眼，如果記憶沒有出現錯亂，她記得在英國的時候並沒有點黑椒牛扒。那麼榊監督會這麼說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生日的時候沒有與小情人一起度過，小情人吃醋了，而監督此舉則是忙著救火。當乾美芽將事情的原委想通以後，她臉上詫異的神色也就消失得一乾二淨，意味深長地看了跡部一眼，眼神裡帶著幾分憐憫。
跡部又是一愣。
「那次美芽姐點的不是薯條麼？」榊春代努力回憶當時的情形。
「如果不是榊老師提醒，我都忘了自己點的是黑椒牛扒了。」既然為了救火，那她就義不容辭地添一瓢水。
跡部見兩當事人睜眼說瞎話，也不好再說什麼，端起紅酒杯喝了一口。
榊太郎不再說話，繼續切著盤中的牛扒。
乾美芽暗自笑了笑，端起酒杯微微地抿了一小口，酒量不太好，酒品還不錯的她可不想在晚餐過後倒在別人家的沙發上不省人事。
豐盛的晚餐在賓主盡歡的氣氛中結束，兩杯紅酒下肚，臉頰緋紅，頭已經有些暈眩的乾美芽站起身，腳下一個踉蹌，身體往前傾去，不偏不倚地撞進了一個硬邦邦的牆上，她伸手試圖扶著某個支撐點站直身子，微眯著眼睛上下摸索半天，指腹滑過，雖然隔著一塊布料，卻依舊摸到了某處突起的地方，她眨了眨眼睛，過了半響才反應過來，嚇得酒醒了一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輕薄你的。」
全場一片死寂。
乾美芽睜大眼睛，找到焦距，站直身體，將手從別人身上縮了回來，再一次鞠躬道歉：「抱歉，榊老師，我失禮了。對不起，跡部同學。」
全場繼續一片死寂。
乾美芽直起身子，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那位不知道是因為酒精的原因還是因為被自己調戲的原因而導致臉頰微微泛紅的榊太郎，又看了看臉色先是微紅隨後漸漸轉黑的跡部景吾，心中大喊一聲糟糕。
「咳咳……美芽姐，我家小老頭的手感如何？」唯有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榊春代一臉笑眯眯地問道。
第二十三章
乾美芽站在離沙發不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坐在沙發裡一言不發、臉色微沉的跡部，心裡百轉千回。跡部似乎察覺到乾美芽的視線，轉頭看了她一眼，當目光觸及到乾美芽臉上的歉意時，臉更黑了。
乾美芽見狀，心中打了一個突，轉身竄進了廚房。
此時，今天的主廚大人榊太郎正在收拾著料理台，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過頭，當看到乾美芽時，深邃的眼眸裡流露出一分詫異。
乾美芽訕訕一笑：「我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那就麻煩你幫我清洗一下這些餐具。」榊太郎稍稍沉吟片刻，指了指手邊滿是泡沫的刀叉餐盤。
見榊太郎沒有多問什麼，乾美芽暗暗松了一口氣，走到水池邊，將長至腰際的頭髮隨意地地在腦後挽了一個髻，隨即拿起一個餐盤放在水龍頭下，開始清洗工作。
在乾美芽看不到的地方，榊太郎轉過頭若有所思地瞥了她的背影一眼，隨即抬眸望向了廚房外，隱約看見兩個人影在虛掩著的門口一晃而過，他略帶無奈地搖了搖頭，收回視線，繼續忙著手上的事情。
廚房小小的空間只聽到水流的聲音，乾美芽將洗乾淨的餐盤放在一旁的空臺上，看著榊太郎忙碌的身影，輕咳一聲，說道：「榊老師，剛才真的是對不起，如果對你以後的生活造成了什麼不好的影響，請務必告訴我，我會做好解釋工作的。」回想起跡部方才的臉色，乾美芽就覺得後背竄起一股涼氣。
榊太郎的手微微一頓，他轉過頭看著乾美芽，目光在她臉上打了一個轉後，寬慰她道：「沒什麼，他們不會說出去的。」
不會說出去？難道跡部還有喜歡八卦自己生活的愛好？乾美芽抿了抿唇瓣，微微頷首：「也是，這件事情就我們幾個知道好了。」萬一被跡部的後援團知道自己調戲了她們男神的情人，估計要麼就是被大卸八塊，要麼就是被圍起來叫好，她想像不出自己的第三種結局。乾美芽突然想到什麼，連忙補充道，「但是我還是要為剛才的行為向你道歉，也請榊老師替我向跡部同學道歉。」
「跡部？」榊太郎不由得一愣，他沉默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好。」
「謝謝。」乾美芽道了聲謝，轉過頭繼續清洗著手中的餐具，留下一個美麗的後腦勺。
榊太郎眉頭微微蹙起，他看了乾美芽的後背一眼，再度轉頭瞥向廚房外，少年少女的身影已經消失，他垂下眼簾，回過頭，將乾美芽清洗乾淨的餐具放進櫥櫃裡。
「花孔雀，美芽姐為什麼要向你道歉？」客廳裡，斜斜地窩在沙發裡的少女抬腿踢了踢坐在沙發另一頭的紫灰發少年，詢問道。
「……本大爺怎麼知道？」紫灰發少年瞥了少女一眼，過了半響，回答道。
「誒，我聽你說話怎麼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
「本大爺說話一向這樣。」
「你因為美芽姐對小老頭襲胸，所以吃醋了？」
「……」
「花孔雀，你不會喜歡美芽姐吧？」
「本大爺的品味還不至於這麼差！」
「哼，你要敢喜歡美芽姐，我就廢了你。」
「就算你貼錢送給本大爺，本大爺也不會要。」
「那我回英國以後，你就幫我撮合撮合他們唄。」
「本大爺拒絕。」
「為什麼？」
「本大爺拒絕還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嗎？」
「需要麼？」
「需要。」
「……」
「呐……花孔雀，我家小老頭的幸福就靠你了。」少女見少年被自己噎得說不出話來，便整個人撲了上去，二話不說地抱著少年，央求道。
「榊、春、代，把你的爪子從本大爺身上移開。」跡部一字一頓地叫著榊春代的名字，狹長的鳳眸死死地盯著放到自己胸前的狼爪。
「切，小時候又不是沒有摸過。」榊春代把手換了一個地方，將下巴抵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溫熱的氣息拂過跡部的耳朵，少年一臉嫌惡地抬手將榊春代的臉拍向了別處，站起身，撫平衣服上的褶皺，下巴微微抬起：「榊春代，你還要跟本大爺鬥琴麼？」此時的跡部大爺已經完全忘記最初提出鬥琴的是他。
「鬥！」榊春代從沙發上跳下來，「如果我贏了，你就幫我撮合小老頭和美芽姐。」
「哼，你覺得你有贏的機會嗎？」此時的跡部傲慢得像極了一隻花孔雀。
「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水的，少年。」榊春代抬手拍了拍跡部的肩膀，轉身走向了放置在吧台後面的鋼琴。
悠揚的琴聲從虛掩的廚房門外傳來，絲毫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榊太郎和乾美芽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乾美芽關上水龍頭，甩幹手上的水珠，撇頭看向正用抹布擦拭著雙手的榊太郎，嘴角微微揚起，問道：「榊老師認為是維多利亞桑強，還是跡部同學比較厲害？」
「春代經過專業的訓練，而跡部雖然悟性很高，練習的也還算不錯，但他並不專心於此。」榊太郎在遣詞上帶著幾分謹慎，「所以總的來說，春代勝出的可能性稍微大一點。但也並不代表跡部沒有贏的概率。」
面對榊太郎頭頭是道的分析，乾美芽點了點頭，她雖然聽不懂鋼琴，但她還是聽得懂日語，看來神監督對他小情人的信心不足啊。為了不讓榊太郎洩氣，乾美芽決定給他鼓勁：「說不定跡部同學今晚突然爆發，贏了維多利亞桑也是有可能的。」
榊太郎瞥了一臉誠摯的乾美芽一眼，過了好一會，微微頷首：「那就要看跡部今晚的表現了。」希望跡部今晚不要丟臉丟太大了。
「嗯。」乾美芽重重地點了點頭。
「今晚謝謝你了，乾老師。」榊太郎見廚房收拾乾淨，快步走到門口，拉開廚房的門，失去了阻礙的屏障，傳進廚房的琴聲突然大了許多，他不由得提高音量，「我們出去吧。」
「是。」乾美芽微微一笑，跟在榊太郎身後走出廚房，只見少女坐在鋼琴前，纖長的十指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翩翩起舞，而少年則雙手環在胸前，站在鋼琴旁，一言不發地看著少女，瑩潤的日光燈落在二人身上，在乾美芽看來，這畫面倒也有些和諧。
榊太郎和乾美芽的同時出現並沒有對少女的琴聲產生任何影響，她回頭沖兩人抿嘴一笑，意味不明，隨後繼續將注意力放在了琴鍵上。
榊太郎和乾美芽又是一怔，兩人同時看向了站在鋼琴旁的高傲少年，不約而同地各自往一旁挪了兩步，原本肩膀與肩膀之間的距離只有十釐米的兩人現在達到了一百五十釐米以上，兩人在心裡也是異口同聲地向給他們提了個醒的少女道了聲謝。
幸虧維多利亞桑提醒，要不然跡部同學的臉就能比得上鍋底了。
幸虧春代提醒，否則就會給乾老師帶來困擾了。
跡部在接二連三地收到兩位成年人投來的歉意眼神後，整個人頓時有一種斯巴達的衝動，但為了維持他華麗的形象，深吸幾口氣，硬生生地將那種衝動咽了回去。
時間從琴聲裡悄然流逝，對於鋼琴曲只限於知道那幾個的乾美芽在一曲過後，又是同樣的曲調響起便失去了幾分新鮮感，縱使第二首曲子裡隱隱帶著些許殺氣，她抬手掩著嘴巴，側頭打了一個哈欠，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鋼琴曲也能帶上殺意，但是她知道自己酒意上頭，有些困倦。
乾美芽輕輕地揉了揉眼角，垂放在身側的手掐了腿上的肉一把，疼痛依然抵擋不住周公大人的召喚，她強打著精神朝站在一旁的榊太郎道了一聲歉，轉身快步走進廚房，擰開水龍頭，接了一捧水往臉上拍了拍，依舊趕不走眼睛的澀意，卻讓上頭的酒意稍稍緩解。
拍幹臉上的水珠，對著依稀能照出人影的玻璃窗理了理有些濕答答的髮絲，睜大眼睛，用指腹按壓了幾下太陽穴，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乾美芽轉過身，卻看到榊太郎站在廚房門口，眼眸中帶著幾分關心。
乾美芽不由得一愣，她眨了眨眼睛，隨即明白了榊太郎出現在此的原因，抿嘴一笑，解釋道：「很抱歉，榊老師，我酒量不是很好，所以有一點困了。」
「那需要我讓跡部送你回去嗎？」榊太郎了然地點了點頭，問道。
「不用！」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在同一個頻率。
乾美芽一臉黑線地看著原本還在鬥琴的少年少女突然從榊太郎身後冒了出來，而剛才另外一聲「不用」正是從榊春代口中發出的。
「小老頭，送客人回家這樣的事情肯定是由你這位主人來做最為妥當啦。」榊春代瞪了跡部一眼，擠到榊太郎身旁。
榊太郎沉默不語。
榊春代回頭示意跡部，跡部下巴微微一抬，當目光觸及到少女的口型時，他妥協了：「本大爺也覺得監督送……」
跡部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乾美芽無情地打斷了：「我哥哥一會過來接我。」
廚房裡一時沉寂下來。
「美芽姐，你什麼時候給你哥哥發的資訊？我怎麼不知道。」專門拆臺小分隊隊長榊春代問道。
「本大爺也沒有看到你打電話。」專門拆臺小分隊副隊長跡部景吾說道。
「一般週三我都是去我哥哥家裡，剛上車的時候跟我哥哥說了一下，他說吃完飯給他電話，他過來接我。」此時此刻，乾美芽非常感激自己上車後第一時間向家裡彙報情況的明智決定。親人們，火星很危險，她想回地球去。
第二十四章
銀灰色的豐田凱美瑞駛離別墅，坐在前排的乾美芽借著右後視鏡看著站在門口的三人，抿了抿唇瓣，陷入了沉思，鬢間的髮絲滑落，她抬手將其捋到耳後，車廂裡突然響起了一首鋼琴曲，調子與她在別墅裡聽到的沒有絲毫差別，她抬頭看了握著方向盤的兄長大人一眼，發現這位哥哥也抽著空打量著她。
乾美芽從嘴角擠出一絲笑容，乾樹裡一愣，轉過頭，看著前方，過了一會，實在忍不住問道：「美芽，剛剛那個男的就是你在英國碰到的那個？也就是我們在西餐廳看到的那個？」
「嗯，我同事。」乾美芽低頭玩著手指頭，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年紀輕輕的，挺有錢的嘛。」
「年輕有為呀。」
「我看見他車庫裡也停著一輛豐田，好像跟我的車型是一樣的，只是顏色不一樣，倒也挺有緣的。」
「全日本開這款車的人多的是。」
「……聽貞治說，他沒有結婚，也沒有女朋友？」
「的確沒結婚，也沒有女朋友。」
「嗯，挺不錯的年輕人。既然你們是一個學校的，那有沒有考慮發展一下？」恨妹嫁心切的乾樹裡決定直截了當、開門見山地探自家妹子的口風。
乾美芽抬頭瞥了兄長一眼，問道：「哥哥覺得不錯？」
「嗯，還不錯。」乾樹裡點了點頭。
「哥哥喜歡？」
「……我的確還挺喜歡的，但主要也要你喜歡。」
「既然哥哥喜歡，那我倒貼嫁妝讓哥哥嫁給他吧。」
「……」
乾美芽清晰地聽到鋼琴曲裡夾雜著磨牙的聲音。
洗漱完畢，體內的酒精也揮發的差不多了，乾美芽套了一條睡裙，敷著面膜，披著一頭半幹的長髮走進乾貞治的房間，只見這少年坐在電腦面前，一臉認真地盯著螢幕，十指劈裡啪啦地敲打著鍵盤，一串一串的數位蹦上螢幕，他不住地推了推薦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時而蹙眉，時而咧嘴，表情變幻之豐富讓乾美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她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少年頭也不回地說道：「等我算完這個。」說完，白色的鏡片閃過一道光芒，臉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情。
乾美芽按了按臉上的面膜，使之更加服帖地粘在臉上，她轉頭看了看收拾的有條不紊的床鋪，身體往後一仰，整個人倒在了柔軟的床上，隨手扯過薄被搭在身上，看著白色的天花板，輕歎了一口氣。
「姑姑，從神監督家回來，感覺怎麼樣？」歎息雖輕，但在這安靜得只聽到鍵盤被敲打的聲音的房間裡被放大了好幾倍，乾貞治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個字元，轉動著臀下的椅子，看向躺在自己的床上長籲短歎的姑姑大人，問道。
「有錢人家。」乾美芽歎氣的動靜更大了一點，「我這一輩子賺的錢估計也只夠買他家的客廳。」
「姑姑嫁過去就不用這麼辛苦的賺錢了。」乾貞治咧嘴一笑，露出八顆白森森的牙齒。
乾美芽坐起身子，有些懶散地靠在床頭，隨手抓了一個抱枕摟在懷中，瞥了自己侄子一眼，墨色的杏眸微微一眯：「貞子想要這麼有錢的姑父啊？」
乾貞治神色一凜，斂起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嚴肅，他抬手推了推眼鏡，稍稍思考片刻，重重地點了點頭：「有個有錢的姑父倒也不錯，姑姑管錢。」
「你直接管錢豈不是更好？」乾美芽扯下臉上的面膜，丟進乾貞治懷裡，抬手輕輕地拍著臉頰，「什麼時候和你老爸一起嫁過去，跟姑姑說一聲，我把雙份嫁妝奉上。」
此時此刻，乾貞治知道自家老爹也在姑姑這裡碰了壁，難怪回來是一臉踩了狗屎的表情，他張了張嘴，很明智地轉移話題：「姑姑今晚有什麼進展？」
聽了乾貞治這句話，乾美芽反而陷入了沉思，她垂下眼簾，掐著懷中的抱枕，過了許久，抬眸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壓低嗓音說道：「貞子，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事情麼？」
乾貞治不由得一愣，一臉詫異地看著乾美芽，試圖從她臉上找到答案，但姑侄倆並沒有練成心有靈犀一點通的神功，所以無論乾貞治怎麼看都無法理解姑姑所說的「上次提到的事情」究竟是哪次？哪件事情？
乾美芽屈起雙腿，雙手環抱住小腿，下巴抵在膝蓋上，悶悶地說道：「他們兩人相互喜歡，我這麼做會不會有點不妥。」
乾貞治再次愣住，過了好一會，他才算明白姑姑話中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確定？」
「他們互相喜歡的概率是99.99%。」乾美芽一臉篤定地回答道。
「那還有0.01%的概率他們不是戀人。」乾貞治探身從桌子上拿過紙筆，寫寫算算。
乾美芽斜了侄子一眼，乾貞治輕咳一聲，坐直身子，認真地問道：「那姑姑打算放棄麼？」
「放棄？」乾美芽歎了一口氣，「如果放棄了又去哪裡找這麼高素質的男人？」隨即又歎了一口氣，「雖然說三條腿的□□不好早，兩條腿的男人滿街跑，但像他這麼高素質的兩條腿男人真是比三條腿的□□還要稀有啊。」
乾貞治不吭聲，對於自家姑姑還算有些瞭解的少年知道如果這個時候隨隨便便接話茬，那他估計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所以他還是乖乖地將這爆炸性八卦記錄下來最為妥當。
「刨開他的家世，就他整個人來說，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要才華也有才華，基因非常棒，從醫學角度來說，他的這個年紀正是男人的黃金時段，身體素質什麼都是最好的階段。」乾美芽停頓下來，轉頭看著奮筆疾書的乾貞治。
接收到姑姑大人投來的視線，乾貞治停下手中的筆，定了定神，抬手推了推眼鏡，說道：「佐藤裕夫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但是他喜歡小孩。」乾美芽非常滿意乾貞治給予的反應，繼續說道，「而且他年紀比我小，跟他總有一種老牛吃嫩草的感覺。」
「也就小兩、三歲。」乾貞治翻看了前面的筆記，回答道。
「我喜歡大叔。」乾美芽眉頭一挑。
「他也就比姑姑大五歲。」沒有意識到危險，乾貞治順口說出了心裡話，當他反應過來，抬起頭時，只見自家姑姑大人直起身子，微微抬起下巴，用鼻孔看著自己，他輕咳一聲，問道，「那姑姑現在打算怎麼辦？」
「哎……」乾美芽三度長歎了一口氣，掐了掐懷中的抱枕，說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萬一是我計算錯誤呢，萬一人家沒有互相喜歡呢？」
「那萬一是單相思呢？」
「單相思總比互相喜歡要好，我喜歡有挑戰性的事情。」
乾貞治吧唧吧唧嘴，不再說話。
「貞子最近在忙什麼？剛看你笑得這麼猥瑣。」乾美芽糾結完自己的事情，打算關心一下自家侄子。
「網球部最近有排位賽，我在計算我的贏面。」乾貞治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細長的眼睛微微閉著，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對手很強大？」乾美芽第一次看到侄子在還沒有正式比賽之前就開啟他的資料模式。
「今年學校來了一個新人，據說曾經在美國奪得青少年網球四連霸，是個網球天才。」乾貞治重新戴上眼鏡，「我跟他剛好分到D組，然而我們都是各贏兩局，同時處於不敗的位置，我下一場的對手就是他。」
「那你現在計算出來的勝算是多少？」
「51%。」
乾美芽微微一愣，看了臉色稍稍有些凝重的侄子一眼，說道：「的確是低了一點呢。」
乾貞治點了點頭。
墨色的杏眸微微一轉，乾美芽抬手拍了拍乾貞治的肩膀：「沒關係喲，貞子，你比對方要多兩個百分點呢，你還是有勝算的。如果你當上了正選，姑姑請你吃飯。」
「我選麼？」乾貞治抬起頭看著乾美芽。
「沒錯。」乾美芽微微頷首，話鋒一轉，「不過如果你沒當上正選，姑姑也會請你吃飯。」
「啊？」乾貞治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麥當勞管飽。」
「其實是你想吃麥當勞吧。」
「這不是沒有人陪我吃嘛。」
「……」
翌日，神清氣爽的乾美芽站在冰帝學院門口，看著停在不遠處的那輛黑色豐田凱美瑞，正駕駛的車門打開，一紫灰發少年走了下來，隨後只見他鎖好車，抬腿朝她走來，乾美芽不由得一愣，側身往少年身後看了看，並沒有看到車子主人的身影。
少年漸漸走近了，腳步有些虛浮，乾美芽先是一怔，隨即了然，看著下眼瞼處一片烏青的少年，目光微微往下移，落在了他的腰身處，她睜大雙眸掃了一圈，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跡部同學，昨天的事情真的對不起。榊監督還好吧？」
跡部聞言，再觸及到乾美芽視線所落的位置，臉一黑，非常不符合自身形象地白了乾美芽一眼，快步離開。
乾美芽看在眼裡，自動自覺地把跡部的舉動歸為害羞，她搖了搖頭：「唉，現在的年輕人，也一點都不知道節制。」
「乾老師，誰不知道節制？」身後傳來一道磁性的嗓音。
「啊，是忍足同學啊。」乾美芽轉過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藍發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說道，「忍足同學，女朋友交多了對身體不好。」
「……」被一句沒頭沒腦地話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忍足一臉茫然地看著乾美芽。
乾美芽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留下忍足一人在風中淩亂。
那天下午，乾美芽從安插在網球部的密探向日岳人和芥川慈郎口中得知，榊監督因為侄女從英國過來，所以特地請假陪伴。乾美芽深知這只是官方的說法，但為了維護榊監督在網球部眾人心目中神聖的地位，她決定將這個實際原因帶進棺材裡。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22
第二十五章
由於榊監督穩住了榊春代這顆不定時炸【河蟹】彈，所以乾美芽的冰帝生活安靜了兩天，或許是冰帝學生的抗病毒能力和自我保護能力太強了，除了上次那位被飛出去的網球拍砸到眼角的女生，保健室的那兩張床已經自動貼上向日嶽人和芥川慈郎的名字了。
夕陽西下，橘紅色的霞光佈滿了整個天空，乾美芽掃了一眼牆上的掛鐘，開始收拾著辦公桌上的東西，身後傳來兩個逃避了社團訓練正商量著一會去哪裡吃甜品的小傢伙的聲音，她抿唇笑了笑，放在一旁的手機振動一下，她撇頭看去，當目光觸及到螢幕上跳出來的短信內容時，先是一怔，隨即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呐呐……美芽老師，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吃蛋糕嗎？」芥川慈郎軟綿綿的聲音裡帶著惺忪的睡意。
「不去了。」乾美芽起身關好床邊的窗戶，原本還被風吹得一鼓一鼓的窗簾頓時偃旗息鼓，她拎起放在桌上的挎包，轉身看著依舊盤腿坐在床上不願動彈的兩少年，嘴角微微揚起，笑而不語地看著他們。
向日嶽人手腳麻利地從床上跳下來，藍灰色的雙眸直勾勾地看著乾美芽，過了一會，酒紅色妹妹頭少年滿臉期待地問道：「美芽老師，你要跟男朋友約會嗎？」以他多年觀察忍足泡妞的經驗來看，美芽老師今天絕對是要去赴一個非常典型的男女情侶之間的約會。
乾美芽伸出一隻手指放在唇邊，抿嘴一笑，道：「秘密。」
「美芽老師，你是去吃好吃的嗎？」芥川慈郎磨磨蹭蹭地從床上爬下來，揉了揉朦朧的睡眼，依舊軟綿綿地問道。
「唔，算得上美食。」乾美芽略略思索，點了點頭。
「可以帶上慈郎麼？」芥川眼睛一亮，白皙的臉上飛快地轉換成「拜託拜託，請一定帶上我」的表情。
「不可以。」乾美芽沒有半分猶豫地拒絕了。
芥川的臉瞬間一垮，他癟了癟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在向日身後從乾美芽身旁經過，在擦肩而過的霎那間，他還不死心地回頭看了乾美芽一眼，眼眸中流露出「只要帶上我就可以了，嶽人不去沒有關係」的意思。
乾美芽但笑不語。
在向日和芥川離開後，乾美芽環顧四周，確定辦公室的水電窗都已經關好，走出保健室，卻發現早她幾步離開的兩少年一臉「我瞭解」的神色站在不遠處看著她，乾美芽不由得一愣，順著向日嶽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大束豔麗的紅玫瑰映入眼簾，視線微微往上移，捧著那束花的正是幾日未見的佐藤裕夫。
乾美芽嘴角微微一抽，抿唇笑了笑。
似乎乾美芽唇邊揚起的微笑給予了佐藤裕夫勇氣，他走上前，將手中的玫瑰花遞了上去，有些羞澀地笑道：「乾老師，今晚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擰，不著痕跡地往旁邊側了側身子，淺笑道：「很抱歉，今晚有約。」
佐藤裕夫臉上羞澀的笑意頓時僵住，空氣裡曖昧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向日和芥川互相看了一眼，向日提高音量喊道：「美芽老師，快點快點，那家店很火爆的，去晚了我們就要等位置咯。」
佐藤裕夫朝向日他們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抿了抿唇瓣，一抹紅色漸漸爬上耳廓。
乾美芽面帶歉意地沖著佐藤裕夫點了點頭，加快步伐朝兩少年走去，細細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
三人穿過茂密的櫻花林，斑駁的樹影隨著風的步伐輕輕搖晃，乾美芽捋了捋鬢間有些淩亂的髮絲，轉頭看著走在身旁的兩少年，微微揚起嘴角：「剛才謝謝你們。」
「美芽老師，你在和佐藤老師交往麼？」芥川語不驚人死不休。
「……咳咳……」乾美芽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過了許久，她緩過勁來，反問道，「慈郎怎麼會這麼想？」
「那就是沒有咯！」芥川喜滋滋地說道。
「……」乾美芽又是一愣，她的問題與芥川的答案似乎是在兩條截然相反的平行線上，不僅沒有任何交集，反而越行越遠，她不由得有些懷疑芥川慈郎的大腦回路是如何生長的。
「真是太好了呢，如果美芽老師和佐藤老師交往，那監督怎麼辦呢？」芥川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型，對於這個問題，他非常的苦惱。
乾美芽心一驚，有些詫異地看了芥川一眼，難道這頭看似單純實則腹黑的小綿羊知道了什麼？
「呐，美芽老師，我們幫你解圍，是不是可以帶我們一起去吃好吃的？」向日的問題相對來說就單純了不少。
向日的話音剛落，乾美芽便感覺到兩道堪比一百瓦燈泡的目光從她側面照射過來，她轉頭笑眯眯地看著兩位滿懷期待的少年，嘴角微微一揚：「抱歉，這次真的不可以呢。」
少年們的臉頓時拉得比馬臉還要長三分。
與兩少年道別，乾美芽坐上了一輛公車，這輛公車途經一個網站，名為青春台，而她的目的地便是青春台站附近的青春學園國中部。
這是她不知道第幾次到這所學校來，前面幾次都是參加乾貞治家長會，從第一次到這個學校至今已經過去了兩年，這所學校依然沒有什麼變化，樸素得不能在樸素的大門，和冰帝那道大門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用冰帝學生會現任會長跡部景吾的話來說：實在是太不華麗了。
在校門口沒有等多久，便看到背著黑□□球包的刺蝟頭少年走了出來，雖然身上沒有什麼汗味，但全身上下籠罩在一片陰雲中，就如同打了霜的茄子一般蔫了吧唧，見到乾美芽，少年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姑姑。
乾美芽聞言，眉頭微微一挑，伸出手強行抬起少年的下巴，不出意料地聽到了幾聲輕微的驚呼，眼角的余光瞥見門衛室拐角處若隱若現的幾道身影，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她縮回手，一把握住少年的手腕，拉著他離開了校門口。
不一會，幾道身影從拐角處走了出來，發尾微微有些翹起的紅發少年飛撲到帶著鴨舌帽的少年身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太好了喵。我還以為乾會想不開，現在他女朋友來安慰他喵，那就不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小不點不用擔心喵。」
「就是就是，越前完全不用擔心，完全不用。」頭髮被髮膠抹得跟沖天炮沒什麼兩樣的少年抬手拍了拍越前的肩膀。
「切，明明是英二前輩和阿桃前輩在擔心。」身上承受著一個人的重量的越前抬手壓了壓帽檐，嘴一癟，「兩位前輩還Mada Mada Dane。」
「啊，小不點，哪有這樣說前輩的。」
「越前你這傢伙。」
「乾的女朋友？好像在哪裡見過呢？你說是吧，手塚。」眉眼彎彎的亞麻發少年轉頭看著站在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茶金髮少年。
「啊。」手塚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無框眼鏡，不再搭理小夥伴們，扯了扯肩上的網球包帶，徑直離開。
亞麻發少年看著同伴離開，笑而不語。
「呐呐，不二不二，我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菊丸湊到不二身旁，笑眯眯地邀請道。
「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去看看也不錯呢。」不二欣然同意。
桃城和越前兩位學弟聞言，頓時心裡一寒，不二前輩，你明明就是抱著圍觀看戲然後明天好調侃乾前輩的心態去的吧。
將自家侄子安頓在靠窗的最佳位置，乾美芽樂呵呵地跑去櫃檯點餐，等她端著滿滿當當的餐盤回來，乾貞治看著那大大小小的M，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抬眸看了一眼喜滋滋地坐在對面的乾美芽，在肚子裡打了好幾遍腹稿，終於開口問道：「姑姑，你確定吃得完？」
乾美芽撚了一根薯條放進嘴裡，白了乾貞治一眼，口齒清晰地回答：「不是還有你嗎？」
「我……不是很喜歡吃漢堡。」乾貞治垂死掙扎。
「你就把它當做你今天的對手，然後把它消滅掉。」
「其實我……挺喜歡今天的對手的。」
「嗯？」乾美芽擠番茄醬的動作微微一頓，她抬起頭，「你們學校男子網球部和女子網球部什麼時候合併了？」
「……沒有。」
「那放著小二這麼好一個青梅竹馬你不喜歡，你喜歡別人？雖然小二平時古怪一點，但你也沒有幾次正常過，你們倆剛好湊成一對。」
「……」過了半響，乾貞治的嘴裡擠出了幾個字，「姑姑，我性別男，愛好女。」
遠在神奈川，正和小夥伴一起對著巴西烤肉大快朵頤的少年突然覺得鼻子發癢，忍不住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待他擦了擦鼻子，抬起頭，一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筆記本擋在了面前，白色的紙上有著星星點點的灰色痕跡，他臉一黑，轉頭看著那位拿著他筆記本的銀髮少年：「仁王？」
「噗嚦，打完噴嚏了？幸虧我眼明手快，要不然這盤肉就毀了。」銀髮少年臉上一副「快感激我」的神情。
少年一把奪過筆記本，對上了幾張看似關心但八卦意味十足的臉，他抿了抿嘴，拿起手邊的筷子將鐵盤上的烤肉一掃而空，有些時候，沉默的人比較不吃虧。
第二十六章
天色漸漸暗了，路燈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乾美芽撚起一根薯條蘸了蘸番茄醬放進口中，抬頭看著對面賣力地啃著漢堡包的侄子，忍不住長歎一口氣。聽到這一聲歎，卡在嗓子眼的那口漢堡包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乾貞治捧著可樂杯喝了好幾口，才緩過勁來。
「呐，貞子？」在做好了鋪墊後，乾美芽輕喚了一聲。
「嗯？」乾空著的一隻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睛，手上咬了一大半的漢堡包不敢繼續吃下去，他擔心姑姑接下來的話會讓他重蹈覆轍，所以為了小命著想，他還是緩一緩比較妥當。
「我打算把佐藤裕夫從候選人名單中剔除。」乾美芽道出了她前不久做出的決定。
「誒？」乾的臉上流露出詫異的神色，他將剩下的那口漢堡包塞進嘴裡，從網球包中摸出筆記本和筆，翻到記錄了佐藤裕夫資訊的那頁，咀嚼幾下將漢堡咽落腹中後，問道，「為什麼？姑姑是收集到其他資料麼？」
「他的處事方式有問題，我不喜歡。」乾美芽將下班時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捧著可樂杯吸了一口，繼續說道，「老哥說過，提前一天預約是真請你，提前半天你是作陪，上菜了才請你是湊數的。」
乾貞治沒有說話。
「哼，他約我去吃飯我就一定要去啊？他就篤定我這麼沒有市場啊？他就這麼肯定我沒有人約啊？」乾美芽拿起一塊雞翅，狠狠地咬了一口，再一扯，齊齊整整地扯下了一塊白肉，那狠勁，看得乾貞治的脊樑骨躥起一股寒意。
「可能……」乾貞治的話剛剛起了個頭，在看到姑姑瞥來的那一眼刀後，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可能什麼？沒什麼可能！」乾美芽收回目光，繼續啃著雞翅，還不忘借機教導侄子，「我跟你講，你以後要約心儀的女生吃飯，一定要提前一天，這樣你才好確定別人有沒有時間，不會讓自己覺得被拒絕後尷尬，也不會讓對方覺得你沒有禮貌。懂嗎？」說完，又白了乾貞治一眼。
又收到一枚眼刀的乾點了點頭，他看了看手邊的筆記本，思索片刻，說道：「其實這位佐藤老師其他方面都是不錯的，無論是身體素質，精神狀態，還是說年齡上，都挺符合你的要求的。」
「但他處事方式不行，我不喜歡，萬一以後我的孩子也遺傳到這一點怎麼辦？」乾美芽擦了擦嘴角的油漬，將啃乾淨的雞翅骨頭放在紙巾上，包起來，丟在託盤裡。
「處事方式大多數都是後天培養的，會遺傳的概率為0.0001%。」
「0.00001%都不行。」
「……姑姑，如果這個也算缺點的話，說白了，你不喜歡人家的概率是200%。」乾搖了搖手上的筆，在本子上寫下了這個資料，隨後在那個名字後面標注了一個「out」。
「唔……」聞此言，乾美芽不由得眯起雙眸，她盯著乾看了半響，嘴角揚起的弧度漸漸加大，「果然是我乾家的人，太聰明了，來，姑姑親一口。」乾美芽嘟起紅唇，憑空送了一個香吻，隨後撚起一根薯條蘸上番茄醬送到乾嘴邊，「啊……」
「姑姑，我自己會吃。」一抹紅色漸漸爬上耳廓，乾撇過臉，試圖避開那根蘸了鮮紅色番茄醬的薯條。
「吃？還是不吃？」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
「……」堅持了不到兩秒鐘便宣佈舉白旗投降的乾乖乖地張開嘴巴，將薯條咬進口中。
「怎麼樣？好吃麼？」
「……番茄醬蘸多了點。」
「酸堿中和，對你身體好。」
「……」
「不二不二，你看，乾的女朋友在喂他吃薯條喵。」
「呵呵……乾的豔福不淺哪。」
「乾前輩那一口薯條真是吃的很甜蜜喲，很甜蜜呢。」
「前輩們還真是Mada Mada Dane。」
一輛絲毫不起眼的黑色豐田凱美瑞從麥當勞門口經過，行駛的速度突然降低了不少，駕駛室裡身著西裝的中年男子看著坐在靠窗位置的少年和青年女子，眉頭不由得皺成了一個川字。她不是喜歡跡部麼？怎麼跟青學的學生走在一起？跡部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要比青學的刺蝟頭要強。
此時，坐在中年男子身旁的少女似乎也發現了什麼，她大叫道：「小老頭，快停車，快停車！」
榊太郎撇頭看了一眼正忙著解開安全帶的榊春代，並沒有在將車速降低，反而提高了許多。
「啊，小老頭，我要下車啦。」
「下車幹什麼？」
「人有三急。」
「憋著。」
「……」眼看離麥當勞越來越遠，榊春代恨恨地說道，「憋不住了！」
「那也得憋著。」榊太郎不帶絲毫感情地說道。
「臭老頭。」榊春代伸出手在榊太郎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我就不信你沒有看到美芽姐，人家兩天沒看到美芽姐了，我就要離開日本了，你都不讓我和美芽姐見個面道個別。」
「說不定人家不想見你。」榊太郎毫不留情面地給侄女潑了一瓢涼水。
「你怎麼知道？」榊春代冷哼一聲，過了一會，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眉眼一彎，笑道，「小老頭，你不會看到美芽姐對面坐著一個比你年輕的多的小鮮肉所以吃醋了吧。嘖嘖……這酸味都已經蔓延了整個車廂了。」說完，榊春代伸出手在鼻子前誇張地扇了扇風。
榊太郎瞥了榊春代一眼，沒有說話。
「小老頭，說實話哦，你的競爭對手還不少呢。」榊春代繼續為自家叔叔提供資訊。
榊太郎繼續沉默。
「你們學校一個叫佐藤什麼的老師好像也喜歡美芽姐哦。」
「佐藤？」
見自己這句話成功地引起了榊太郎的注意，榊春代得意地一笑，決定在給那團火加把柴：「就是我剛到日本那天，和美芽姐一起坐他的車到冰帝的那個老師。」
「佐藤裕夫？」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小老頭，我跟你講，那個佐藤老師看美芽姐的眼神就是非常不一樣，跟我們看美芽姐的眼神完全不一樣，那估計就是喜歡。」
榊太郎聞言，微微皺起眉頭，猛地踩了一腳刹車，榊春代的身體在慣性的作用下往前一傾，嚇得她死死地摟著安全帶，聲音裡帶著些許顫抖：「小……小老頭，你不會想跟人家決鬥吧？咱……咱用文明一點的方法，拒絕暴力。」
榊太郎瞥了榊春代一眼，鬆開刹車，踩下油門，車再次向前駛去。
佐藤裕夫？他似乎在哪裡見過這個名字。
當餐盤中的食物消滅了大半，乾美芽才想起了這頓飯的主要目的，她從可樂杯裡扒拉了一個冰塊含在口中，抬眸看著坐在對面努力地咽著薯條的乾貞治，單手托著下巴，問道：「你不是說今天比賽你有51%的勝算麼？」
「今年的新生總是給我驚喜，資料不足，導致判斷失誤。」乾伸手拿起放在乾美芽面前的可樂杯，喝了幾口，打了一個氣嗝。
「所以你就失去了正選的資格？」乾美芽一臉嫌棄地看著侄子。
「正常情況下是這樣的。」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這次失去正選資格，並不表示我會永遠失去正選資格，繼續收集他們的資料，繼續努力。」乾坐直身子，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說道。
「貞子，我有個辦法能讓你加強收集資料的力度。」乾美芽眯眼一笑。
「哦？」乾貞治聞言，咧嘴一笑，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姑姑說來聽聽。」
「不要笑得這麼猥瑣，會找不到女朋友的。」乾美芽抬手沖著乾的腦袋瓜子就是一巴掌下去。
乾的笑容收斂了不少。
乾美芽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你們網球部不是缺少一個助教嘛，你剛好可以給龍崎教練當助教，協助她訓練正選，不就能更進一步收集到資料了嗎？」
「聽起來很有道理。」
「姑姑我前段時間不是給了你一本食譜，裡面記載了各種飲料的配製材料，比例，還有方法麼？不如也順便幫姑姑收集一下它們對人體的影響。」
「作為正選訓練過程中失誤的懲罰麼？」
「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
「什麼名字？」
「乾汁！」
就這樣，被青學網球部所有成員聞者落淚，喝者傷心，一度視為「噩夢」並纏繞在他們心中久久未能驅散的乾汁在這麼一個太陽剛剛下山，月亮才掛上枝頭的傍晚時分在這個世界上誕生了。
榊太郎回到書房，打開電腦，在搜尋網頁上敲下「佐藤裕夫」的字樣，跳出一個對話方塊，他飛快地流覽起來，內容越往後面，他的眉頭皺得越緊，敲門聲猛地響起，榊太郎眼疾手快地關閉對話方塊，轉頭看著站在門口笑得意味深長的榊春代，眉頭一挑，問道：「什麼事？」
「小老頭，你剛才在看什麼？頁面黑乎乎的。」榊春代走了進來，笑眯眯地反問道。
「沒什麼。」榊太郎站起身，脫去西裝外套，放在一旁，挽起襯衣的袖子，「晚餐想吃什麼？」
「T骨牛扒。」見榊太郎不願意回答，雖然心底有幾千幾萬隻名為「八卦」的螞蟻在撓癢癢，但榊春代還是遵循家中的規矩順著榊太郎的話轉移了話題。
榊太郎瞥了榊春代一眼，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那去幫我醒酒。」
「是是。T骨牛扒要配義大利的基昂蒂酒。」榊春代乖乖地跟在榊太郎身後走出了書房，在離開的那一瞬間，她留戀地看了一眼顯示幕依舊亮著的電腦，抿了抿唇瓣，臉上有幾分失落。
第二十七章
青學網球部正選們看見「乾汁」的心情是如何的，乾美芽不太清楚，但她非常清楚當看到榊太郎抱著一個似乎有點份量而且包裝精美的禮盒站在門口時自己的心情是什麼樣的，忐忑，緊張，還帶著那麼一點小激動。
乾美芽站起身，抬手將鬢間的髮絲捋到耳後，稍稍地抿了抿唇瓣，將心情平復到最佳狀態，微微抬起下巴，喚了一聲：「榊老師？」
榊太郎握拳放在唇邊，輕咳兩聲，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說道：「乾老師，我可以進來嗎？」
「當然。請進。」乾美芽落落大方地笑道。
榊太郎微微頷首，走了進來。原本一直坐在乾美芽對面的齋藤健次郎見狀，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最後他起身找了一個理由出去，還體貼地把門給帶上，倒弄得乾美芽和榊太郎一人一個大紅臉。
乾美芽看了看左右，幸虧她有一個良好的習慣，早上來上班就會第一時間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置換房間裡的空氣，所以現在保健室內是一片亮堂堂，窗外的櫻花林也會偶爾有學生經過。乾美芽微微一笑，問道：「榊老師，有什麼事嗎？」
榊太郎也很快地恢復過來，他將手中的禮盒放在乾美芽的辦公桌上，往後退了兩步，說道：「春代今天回英國了，這是她送給你的禮物，特別交代我給你送來，說是感謝……感謝你上次撿到迷路的她。」
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抿嘴一笑，她自然是聽到榊太郎那一聲停頓，也品出了榊太郎話中所隱含的那絲無奈，她點了點頭，笑道：「維多利亞桑實在是太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請榊老師替我謝謝她。」
「嗯。」見乾美芽沒有過多的詢問而收下禮物，榊太郎臉上的表情明顯緩和了不少，他如釋重負般地抬手看了看腕表，說道，「我一會還有課，先告辭了。」
「好的，那我不送了。」乾美芽點了點頭，目送榊太郎離開。
當榊太郎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後，乾美芽轉頭看著辦公桌上的禮盒，粉色桃心的包裝紙，正面還粘了兩個被箭射穿的紅心，她微微抿唇，伸手拍了拍禮盒，說道：「維多利亞桑，你放心，我一定會完成你交代的事情的。」
「嗯？榊春代那女人交代給乾老師什麼事情？本大爺怎麼不知道。」乾美芽的話音剛落下，門口便傳來一道不算陌生的聲音。
乾美芽頓時覺得後背一股涼意，她深吸一口氣，嘴角努力扯起一個笑容，轉過頭看著站在與榊太郎相同位置的紫灰發少年，笑道：「如果什麼事情跡部同學都知道的話，那跡部同學不就成了狗仔隊啦？」
跡部聞言，臉微微一黑，他冷哼一聲：「本大爺才不屑于做那種不華麗的人。」他環顧四周，走進保健室。
「你是來找榊老師的麼？他剛剛走，如果你現在出去追他，應該還來得及。」不知道為何，乾美芽的那個「追」字咬的比其他字眼要重幾分。
一個井字蹦上了跡部的額頭。
乾美芽似乎感覺到保健室的氣氛有點不對勁，連忙解釋道：「榊老師只是把維多利亞桑送給我的禮物拿來而已，並沒有其他事情的。」
第二個井字蹦上了跡部的額頭，他咬了咬牙：「本大爺是來找你的。」
「找我？」乾美芽微微張開嘴巴，一臉詫異地看著跡部。難道是來向她宣告對榊老師的主權的？
見到乾美芽給出的反應，第三個井字蹦上了跡部的額頭，他深吸一口氣，說道：「網球部在黃金周有集訓，想請乾老師去。」如果不是因為本大爺在鬥琴上輸給榊春代那個女人，需要履行承諾，本大爺絕對不會到這裡來。
「請我去？」乾美芽總算明白了跡部此行的目的，她一眨不眨地盯著跡部看，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出請她去參加網球部集訓的真正原因，但是失敗了，她抿了抿唇，說道，「但是跡部同學，我對網球一竅不通，請我去會不會有些不妥？」
「哼，本大爺知道你不懂網球。」跡部微微抬起下巴，說道，「你不是我們學校的保健老師嗎？」
「哦……是請我去當醫護工作者是吧。」乾美芽松了一口氣，「哎呀媽呀，嚇死我了，以為要我去當靶子呢。」還是愛情戰爭的靶子。
「……」第四個井字蹦上了跡部的額頭，湊成一桌麻將。
待跡部離開後，乾美芽拆開禮盒包裝，看著那一本本封面上寫著「榊太郎詳細生活錄」字樣、並標注了一二三四的手寫本，以及躺在手寫本最上方的那顆拳頭大小的雕刻精美的水晶質地的紅玫瑰，乾美芽暗暗握拳道：「維多利亞桑，我一定會完成你交代的事情的。」
剛回到音樂教室的榊太郎和正在趕回教室路上的跡部景吾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寒顫。
黃金周的頭兩天，乾美芽不是在藥店，就是在去藥店的路上，她在整理她的藥箱，力求達到最完美的境界，小到創可貼、紗布，大到速效救心丸、胰島素，最後她拿著一盒杜蕾斯研究了半天，還是把它塞到了藥箱的最底層。
說不定，什麼時候能排得上用場？
黃金周的第三天，離約定的時間還差五分鐘，乾美芽看著穿衣鏡中的自己，伸出小手指輕輕地抹勻唇上的口紅，抿了一口，抬手扶了扶架在鼻樑上的墨鏡，轉身拉起放在門邊小行李箱，提著藥箱，挎著小包，蹬著一雙十一釐米的細跟尖頭高跟鞋出了門。
剛到樓下，便看到一輛白金色的大巴停靠在公寓對面的馬路邊，而車尾部則齊刷刷地站著一排各具特色的少年外加一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美少年和美大叔引得路人紛紛駐足拍照，其中兩人在拍照的聲音此起彼伏的時候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地換了一個站立的姿勢，乾美芽看在眼裡，嘴角狠狠一抽。
少年們顯然也發現了站在馬路對面的乾美芽，原本還有些無精打采的橘黃髮少年眼睛一亮，手舞足蹈地高呼道：「啊，美芽老師，真的是你？你真的要跟我們去合宿集訓？我還以為跡部騙我的。」
路人的目光隨著少年這一聲悉數轉移到乾美芽身上，心中有無數個羊駝呼嘯而過的乾美芽微微揚起嘴角，臉上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她看了看左右，踩著高跟鞋走過馬路，橘黃髮少年竄了上來，接過乾美芽右手的行李箱：「美芽老師，我幫你放行李。」
「慈郎，你這傢伙，太狡猾了。」比橘黃髮少年慢了半拍的紅色妹妹頭少年大叫道，眼瞅著芥川慈郎已經把行李箱拖到了大巴車旁並打開了行李艙，他將注意力放在了乾美芽左手提著的藥箱，沖上來，一把搶過藥箱，「美芽老師，我幫你拿。」
「啊咧……嶽人今天很紳士喲。」穿著一身休閒服的藍發少年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嘴角微微一揚，笑道。
「那是。」向日抬起下巴，非常驕傲地回答道。
「榊老師早，各位同學早。」雙手得到解放的乾美芽取下墨鏡，問了一聲好。
榊太郎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跡部上下打量乾美芽一番，沒有說話，其他少年紛紛點頭問好。
「乾老師平時跟男朋友約會也是這麼準時的麼？」藍發少年笑道，「我們還以為要在等一會呢。」
「忍足同學平時和女朋友約會都要等很久麼？」乾美芽不答反問道。
「等女朋友是男朋友必須要養成的習慣。」
「對我而言，不論是作為醫生還是作為女生，守時已經是我養成的習慣。」
「那乾老師的男朋友一定很幸福。」
「能被忍足同學等的女生也非常幸福。」
忍足聞言，只是笑了笑，不再說話。此時，一直在旁邊觀察的跡部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你就給本大爺穿成這樣來參加集訓？」
乾美芽微微一愣，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白色小洋裝，再看了看腳上淺粉色的高跟涼鞋，塗著暗紅色指甲油的腳趾露在空氣中，全身上下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她抬眸看向雙手環在胸前的跡部，反問道：「不然呢？」
一道黑線爬上了跡部的額頭，少年眉頭一挑，道：「你以為你是來度假的？」
「難道我是去當球童的？」乾美芽再次反問道。
「……」第二道黑線爬上了跡部的額頭，「即使是來當醫生，你認為你這身方便麼？」
「哦……」乾美芽頓時恍然大悟，她抬手拍了拍跡部的肩膀，說道，「謝謝跡部同學關心。不過你放心，就算穿著恨天高我也行動自如。」
第三道黑線蹦上了跡部的額頭。
「當年我穿著這雙高跟鞋去抓小偷呢。」
第四到黑線蹦上了跡部的額頭，又湊成了一桌麻將。
「上車。」就在跡部氣得牙癢癢的時候，一道沒有任何波瀾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看了乾美芽一眼，轉身朝車門走去，以後在沒有充分而必要條件的情況下，他絕對不跟這個女人說話，否則會被氣死。
乾美芽聳了聳肩膀，看了看四周，少年們不知何時上了車，車下只剩下她和榊太郎，站在車門口的榊太郎沒有上車的意思，似乎是在等她，乾美芽笑了笑，快步走上前，道了一聲謝後走上車，掃了一眼車內，車裡的座位很多，大部分少年一人占了兩個位置，甚至有人佔領了一排，只有少數人是兩個坐在一起的，比如說那位叫鳳的銀髮少年，他正和一長髮少年說話，芥川慈郎和向日嶽人湊在一塊研究著乾美芽的藥箱。
當目光掃過坐在最後排的跡部時，紫灰發少年看似無意地撇頭望向了窗外，乾美芽抿了抿唇，心裡暗自好笑，真是彆扭的孩子。
「美芽老師，這是什麼？」芥川似乎在藥箱裡翻到了什麼好東西，大聲問道。
乾美芽聞聲定睛看去，只見向日的臉蛋微微泛紅，她心中升起一絲狐疑，當看清楚芥川手上拿著的小盒子時，她眉眼一彎：「哦，這個啊……是好東西喲。」
車內眾人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榊太郎神色一僵，跡部景吾臉一黑，忍足侑士張大嘴巴。
「真的嗎？可以吃嗎？」
「不可以吃，但是真的是好東西。」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23
第二十八章
一覺醒來，乾美芽感覺肩膀有些沉，轉過頭，一顆橘黃色的大腦袋映入眼簾，嘴角還殘留著一條晶瑩剔透的絲線，她輕輕地抖了抖肩膀，少年吧唧吧唧嘴，卻也沒有半點移開的意思。乾美芽無奈地看了少年一眼，回頭看向窗外，朱紅漆的鳥居孤獨地佇立在不遠處的小山丘上，身後是無盡的臺階，她抿了抿唇瓣，垂下眼簾。
車停了下來，周遭的風景也不再倒退，肩膀陡然一輕，乾美芽轉過頭，少年正伸懶腰打哈欠，似乎察覺到乾美芽的視線，少年回頭一笑，惺忪的睡眼彎成了一道月牙兒：「美芽老師下午好。」
乾美芽點了點頭，視線稍稍下移，米白色的小禮服肩膀處有一塊可疑的痕跡，她眉頭微微一挑，抬眸看向少年，少年也注意到這一點，圓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嘴一咧，白淨的臉上露出了討好的笑容。
乾美芽被芥川慈郎這一舉動給逗樂了，她站起身，撫平裙擺的褶皺，抿嘴一笑：「下車了。」
「是是。」芥川喜滋滋地起身，抓起放在一旁的網球包便沖下車，車廂裡再次剩下坐在最後排的乾美芽和坐在車廂中間位置的榊太郎，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點了點頭：「榊老師。」
「嗯。」站在車後門的榊太郎微微頷首，卻沒有半點下車的意思。
乾美芽笑了笑，側身走出座位，踩著高跟鞋走到榊太郎面前，榊太郎眼眸微微一眯，顯然是看到了乾美芽肩膀上那一處印漬，乾美芽又是一笑，沒有說話，從榊太郎身旁經過，踩下臺階，走出車廂。
五月的陽光灑落在身上，帶著幾分慵懶的氣息，乾美芽撥了撥髮絲，只見芥川拉著一個箱子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笑眯眯地說道：「美芽老師，我幫你拎箱子。」
「哼，明明是我先拿下來的。」手上提著藥箱的紅色妹妹頭少年癟了癟嘴，一臉鄙夷地說道。
對於小夥伴的吐槽，芥川充耳不聞，站在乾美芽身旁寸步不離。
乾美芽看著眼前這座坐落在半山腰上的日式風格建築，白牆灰瓦，碧綠的藤蔓在房頂肆意生長，偶爾垂下幾縷，隨風輕輕搖晃，星星點點的黃色小花點綴著藤蔓，增添了幾分小清新的感覺。乾美芽不由自主地看向走在最前面的紫灰發少年，心中暗暗想道，以跡部的個性來看，這樣的房子似乎不符合他華麗的審美，那……
乾美芽抿了抿嘴，若有所思地瞥了走在左前方穿著筆直西裝的中年男子一眼，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美芽老師，你在笑什麼？」芥川問道。
乾美芽回頭看著一臉好奇的芥川，眉眼一彎：「因為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啊。」
「什麼好笑的事情？慈郎也想聽，快告訴我吧。」芥川央求道。
「唔……」乾美芽正在構思應該如何表達，只聽一道冷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嗯哼？本大爺的家很好笑麼？」
「……這是跡部同學的家？」乾美芽詫異地看著跡部，「我還以為……」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她的目光已經不由自主地瞟向了中年男子。
「這當然是本、大、爺的家！」跡部一字一頓地說道。
「啊咧？乾老師原本以為這是誰的家？」忍足抓住了乾美芽沒有說完的話，抬手推了推夾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笑眯眯地問道。
「呵呵……你猜。」乾美芽似笑非笑地看著忍足。
「呐呐……美芽老師，你剛才到底想到了什麼好想的事情？」芥川鍥而不捨地問道。
「唔……你也猜。」乾美芽半眯著杏眸，笑道。
「忍足，芥川，一會你們兩個繞這棟房子跑十圈，否則不允許吃飯！樺地，你來給本大爺監督。」
「Wushi。」
豐盛的午飯過後，折騰了大半天的少年們各自回房間休息，乾美芽手上提著高跟鞋，獨自一人赤足沿著前院的鵝卵石小道繞到了院子後面，相較於前院那一花壇讓人觸目驚醒的紅玫瑰，後院的景色倒與這古色古香的建築最為相配。
鵝卵石小道蜿蜒而曲折，清風徐來，院子角落的那片竹林沙沙作響，乾美芽循聲望去，竹林下擺放著一套石桌與石凳，陽光透過竹葉的罅隙映照在大理石面上，斑駁的影子隨著風的腳步微微搖晃。清澈的小溪從竹林前經過，流淌的溪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波光點點，順著小溪走上石橋，石橋旁的假山上怪石嶙峋，幾株堅強的生命從石頭的縫隙裡冒了個頭，隨風伸展著身姿。
「咚、咚……」耳邊傳來清脆的聲響，乾美芽定睛望去，石頭中湧出一股細小的水流落在了翠綠的洗手缽裡，無法承載重量的洗手缽微微傾斜，水「嘩啦」一聲悉數灑落在缽下的石頭上，很快地與橋下的溪水融為了一體。
乾美芽垂下眼簾，將手中的高跟鞋放在橋上，穿好，剛走兩步，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為什麼突然要穿上高跟鞋？」
乾美芽微微一愣，她回過頭看著站在竹林下的中年男子，他身上還是那套棕黃色的西裝，頭髮依舊梳得一絲不苟，乾美芽抿了抿唇瓣，笑道：「鵝卵石有一點硌腳。」
「穿高跟鞋走鵝卵石路，你就不怕崴腳嗎？」中年男子走上前來，站在乾美芽面前，即使蹬著一雙十一釐米的高跟鞋，乾美芽發現自己還是只到這個男人的眉頭。
乾美芽輕輕一笑：「沒關係，我可以走，我會小心一點的。」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找人來背你。」中年男子稍稍沉吟片刻，說道。言畢，他徑直朝走廊走去。
乾美芽又是一愣，她怔怔地看著男子離開的背影，突然明白他不背自己的原因，連忙喊道：「不用了不用了，榊老師，我自己跑回去就好了。」隨即把剛穿上的高跟鞋脫下，踩著鵝卵石，呼啦啦地從榊太郎身旁跑過，在經過他身旁時，還不忘回頭道聲謝：「謝謝你啊，榊老師。」
榊太郎看著乾美芽從自己身邊飛馳而過，空氣中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他微微皺起眉頭，思索片刻，眉頭舒展開來。
乾美芽沖回臥室，拉上隔扇，一屁股坐在木地板上，心疼地看著腳底板的印子，一邊輕揉一邊嘀咕道：「榊老師避起嫌來還真是一絲不苟，跟他這個人的性格真像。」
睡了一個午覺起來，已是太陽西斜，橘黃色的陽關透過白色的窗紙落在地板上，乾美芽起身簡單地洗漱一下，走出臥室，屋子裡沒有少年們的身影，詢問之下，才知道他們在林中的網球場練習。
換上一身白t恤加碎花長裙，腳上也換了一雙休閒鞋，問到了路線，婉言拒絕管家提出送她去球場的建議，乾美芽獨自提著藥箱走上了前往網球場的道路。既然別人是邀請她來當醫生，她不做點什麼總覺對不起中午那頓豐盛的午餐。
遠遠地，便聽見少年們呼呼哈哈的聲音，乾美芽放緩腳步，慢慢地欣賞著四周的景色，一隻小鹿突然從林中躥了出來，圓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乾美芽另一隻手上的食盒。乾美芽眉頭一挑，提著食盒的手往上抬了抬，小鹿的腦袋也隨之上仰，她將手背到身後，小鹿歪著腦袋眨了眨眼睛，繞邁著小步繞到乾美芽身後。
掛上管家打來的電話，跡部看了看時間，隨即將手機丟給了站在場外的樺地，繼續與對手的比賽，待他以6:4的比分獲得比賽勝利後，環視四周，依舊沒有看到某人的身影，跡部微微皺起眉頭，轉身走出網球場，從樺地手中接過手機，掃了一眼螢幕上顯示的數位，眉頭皺得更緊，修長的手指滑過螢幕，在通訊錄裡查找一番，才發現他沒有那人的手機號碼，握著手機的手微微一緊。
一直坐在場外的榊太郎察覺出跡部的異常，起身走到跡部身旁，沉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松本管家半個小時前打電話來說乾老師從家裡出來了，但現在還沒有到網球場。」雖然比常人要早熟，但畢竟還是個孩子，跡部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急色，「我並沒有儲存乾老師的手機號碼。」
榊太郎想了想，從褲兜裡摸出手機，手指剛剛觸及螢幕，他才想起自己也沒有存乾美芽的號碼，雖然他們見了許多次面。
「監督，跡部，你們在說什麼？」趴在一旁的休息椅上睡得昏天黑地的芥川慈郎半睜著一隻眼睛，問道。
「你有乾老師的手機號碼麼？」跡部眉頭一挑，反問道。
「有啊。」芥川爬起來，揉了揉睡意朦朧的眼睛，從丟在地上的網球包裡翻找出手機，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臉警惕地看著榊太郎和跡部，「你們要對美芽老師做什麼？」
「……」一個井字爬上了跡部的前額，他一把奪過芥川的手機，咬牙切齒地說道，「現在是那個女人正在對我們做什麼！」
「美芽老師要對你們做什麼？為什麼要對你們做什麼？而不是對我做什麼？」芥川一臉不解地問道，這不解的神色裡還夾雜著幾分不忿。
正查找著乾美芽手機號碼的跡部一聽芥川這話，第二個井字前仆後繼地爬上了他的額頭，心情不是很好的他把手機丟還給芥川：「給那個女人打個電話，問她在哪裡？」
芥川眨了眨眼睛，依言行事，過了一會，他掛斷電話，抬頭看著榊太郎和跡部：「美芽老師沒有接我的電話。」
第三個井字非常講義氣地蹦上了跡部的額頭。
「我們沿著原路找一下。」榊太郎抬頭看了看天色，提議道。
「嗯。」沒有其他方法的跡部唯有點頭同意。
「去找美芽老師麼？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芥川「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精神奕奕地看著兩人。
榊太郎和跡部對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走出網球場，芥川抓了抓頭髮，跟在兩人身後也走出網球場。
藍發少年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他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薄唇微微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待榊太郎一行人找到乾美芽時，她已經被三四隻大大小小的鹿團團圍住，只見她盤腿坐在馬路中間，銀白色的藥箱被她放在一旁，兩隻手上都拿著餅乾，對著湊上的鹿頭似乎有些忙不過來。
「美芽老師，你在做什麼？」芥川喊道。
鹿們被驚住了，紛紛回頭，看到陌生人類，連忙躲避，但在閃開的時候還不忘叼走乾美芽手上的餅乾，大鹿們躲到樹後面去了，只剩一隻小鹿屈膝跪坐在乾美芽身旁，見榊太郎他們走來，也不怕生，只是靜靜地坐著。
「喲，你們怎麼來了？」乾美芽拍了拍小鹿的腦袋，站起身，抖掉裙擺上的餅乾屑，笑眯眯地看著三人。
跡部冷哼一聲，轉頭看向別處。
榊太郎看了跡部一眼，道明原委，繼而說道：「跡部擔心你出事，所以我們就沿路找了過來。」
跡部聞言，俊臉一黑。
榊太郎看在眼裡，不再說話。芥川似乎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有些古怪，他乖乖地閉上嘴巴，與小鹿大眼瞪著小眼。
「原來是這樣，謝謝跡部同學關心，我是在來的路上被這群貪吃的傢伙給纏住了。」乾美芽抬手指了指躲在樹後的大鹿和蹭到腳邊的小鹿。
「所以你就給他們喂餅乾了？」跡部終於忍不住開口。
「難道我該喂它們吃藥？」乾美芽有些不明白跡部話中的火氣從何而來。
「啊！」一聲慘叫從林中的網球場傳來。
第二十九章
原本漸漸圍上來的鹿們被那一聲略顯淒厲的叫聲嚇得再次四散開來，就連小鹿也跟著長輩們跑遠了，乾美芽拿起放在腳邊的藥箱往網球場的方向跑去，待榊太郎三人回過神來，乾美芽的身影消失在小道的拐彎處，後來無論他們怎麼發力追趕，始終落在乾美芽身後。
隔著老遠，乾美芽便看見一群少年圍成一圈似乎在商量著什麼，只有那銀髮少年握著網球拍垂頭喪氣地站在圈子外面，乾美芽微微皺了皺眉頭，抬手推開虛掩的鐵門，銀髮少年似乎察覺到這邊的動靜，抬起頭，當他看見乾美芽，白淨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乾老師，瀧前輩受傷了！」
眾人聞言紛紛回頭，見到乾美芽，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一步，露出被他們圍在中間的纖細少年。
空氣裡有一股腥甜的味道，乾美芽快步走上前，只見披著一頭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棕色短髮的少年一隻手死死地按著另一隻胳膊，除此以外，全身上下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的地方，乾美芽眉頭一挑，問道：「哪裡受傷了？」
瀧荻之介鬆開手，露出一塊印著哆啦a夢的小手帕，一絲紅色滲透了手帕，乾美芽抿了抿嘴，將藥箱遞給站在一旁的人，示意少年把手臂伸出來，少年照做，乾美芽小心翼翼地解開手帕，一條不算很深但有些長度的傷口出現在她面前，傷口離大動脈不遠，血似乎沒有止住，還在往外冒。
乾美芽掃了一眼傷口，轉身打開藥箱，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盒原本被她塞在最底部現在卻被人翻到最頂部的杜蕾斯，她清楚地感覺到捧著藥箱的人手微微一抖，抬起頭，一張平靜無波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她心裡暗自發笑，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唯有輕咳一聲，問道：「是被什麼東西劃傷的？」
「……樹枝。」過了一會，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
乾美芽不由得一愣，下意識地抬起頭，一株古樹的枝椏伸進了網球場，其中一枝斷裂，從它四周的枝椏來看，不太像是腐朽的，倒像是被雷劈的，她撇頭看了銀髮少年一眼，只見他滿臉自責地低下了頭。
看來又是他幹的好事。乾美芽嘴角微微一抽，低頭繼續在藥箱裡翻找著適合的藥品，而那盒杜蕾斯一直被她拿在手中。
「瀧同學找個凳子坐一下。」乾美芽見東西都找的差不多了，便隨意拿起一支筆將長髮挽在腦後，打開手上杜蕾斯的包裝盒，取出一個密封的獨立包裝，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了眾人一眼，除了芥川慈郎一臉茫然以外，其他人都是一臉古怪地看著乾美芽。
乾美芽抿嘴一笑，撕開包裝袋，輕輕一抖，她手上的東西順勢展開，兩隻手各抓住兩頭，往相反的方向一扯，彈性十足，網球場上空的氣氛有一些詭異，乾美芽又是一笑，再次抬眸看向眾人，芥川慈郎依舊是一臉茫然，而其他人則是皺眉的皺眉，臉紅的臉紅，苦笑的苦笑，瞠目結舌的瞠目結舌，只有榊太郎與跡部兩人一臉同情地看了對方一眼。
被眾人的反應愉悅了心情的乾美芽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瀧荻之介面前，少年瞟了她手上的條狀物一眼，臉頰上的紅暈漸漸蔓延至耳際。乾美芽一隻手抓住條狀物的一頭，打算將另一頭從少年的手臂下穿過，只見少年胳膊往後一縮，似乎扯動了傷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氣。
「瀧同學，不要隨便動哦。」乾美芽的手微微一頓，笑眯眯地說道。
瀧荻之介面紅耳赤地將胳膊伸了出來，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乾美芽將條狀物綁在瀧傷口上方離大動脈不遠的地方，手指靈巧地打了一個活結，血漸漸止住，她轉身從榊太郎手中接過藥箱，放在凳子上，帶好手套，取出一瓶醫用碘酒，迅速地清理好傷口，上藥，包紮，一氣呵成，隨後伸出兩隻手指輕輕地一扯那被拿來當做止血帶用的條形物的活扣，「啪」，條形物應聲鬆開，落在她手中。
「哇，美芽老師，你說的好東西原來是這麼用的？」芥川慈郎擠到乾美芽身旁興奮地叫道。
乾美芽抬手拔出固定著頭髮的筆，如瀑般的髮絲滑落，她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頭，沒有說話。
「好厲害呢。」芥川抓起藥箱裡的那盒杜蕾斯，讚歎道。
乾美芽取下手套，將凳子上的醫療用品悉數放進藥箱裡，合上蓋子，笑眯眯地看著橘黃髮少年，依舊沒有說話。
「呐，美芽老師，這個東西還有其他的用途麼？」芥川搖了搖手上的杜蕾斯。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笑道：「它的主要作用是阻止新生命誕生，次要作用是防止生命流逝。」
聽起來非常深奧的解釋讓網球場頓時鴉雀無聲，男子和少年們面面相覷。
乾美芽得意一笑，只見芥川取出一個嶄新的獨立包裝，學她方才的動作扯了扯條狀物，似乎發現了什麼，將條狀物的一頭湊到唇邊，鼓起腮幫子吹了一口氣，充了氣的條狀物瞬間鼓了起來。
乾美芽見狀，嘴角微微抽搐。
「美芽老師，這個是氣球的一種嗎？」芥川搖了搖被他吹起的條狀物。
「……」乾美芽一時語塞。
「笨蛋慈郎。」向日實在看不過眼，走上前，一把搶過芥川手中依舊鼓著氣的條狀物，「這是安全【河蟹】套啦！」
「什麼是安全【河蟹】套？」芥川一臉不解地問道。
「就是……唔……那個……唔……」向日臉一紅，支吾半天，卻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他看似無意地瞥了眾人一眼，卻被眾人詭異的目光嚇得更不知道說什麼了，他把手上的東西往地下一扔，「反正你以後就會知道的啦！」
「為什麼嶽人知道，我卻不知道？」芥川彎腰撿起恢復了原樣的條狀物，嘟囔道。
「是忍足告訴我的！」依舊紅著臉的向日辯解道。
恍然大悟的眾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被向日點名的藍發少年，只見他臉上的表情比好萊塢動作大片還要精彩。
訓練並沒有因為瀧荻之介的受傷而中斷，乾美芽坐在休息凳上，靜靜地看著在球場上肆意揮灑著汗水的少年們，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看冰帝網球部的訓練，也是欣賞除了自家侄子和神奈川某小孩以外的少年打網球。
熱血。這是她對這顆跳躍在網球場上的黃色小球所下的結論。
「乾老師，小心！」一聲尖叫在耳邊響起。
乾美芽回過神來，只見一顆黃色的小球沖著她的臉飛來，在大腦中樞給出反應並傳遞至神經時，球離她只有約摸兩米的距離，雖然空氣的阻力使球飛行的速度降低了不少，但與空氣摩擦時發出的聲響讓人一點都不安心。
來不及了。
乾美芽抬起雙手護住腦袋，低下頭，等待著疼痛的降臨，讓她意外的是球遲遲沒有砸到手臂上，她睜開眼睛，只見兩副網球拍擋在面前，與球拍撞擊到一處的黃色小球高速旋轉，乾美芽眨了眨眼睛，抬起頭左右各看了一眼。
一邊是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一邊是意氣風發的翩翩少年，兩副款式相似，顏色略有不同的網球拍緊緊地黏在一起，乾美芽眉頭一挑，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
旋轉的速度大大降低，在重力作用下，網球跌落在地，滾到乾美芽腳邊。
「對不起，對不起……」銀髮少年從網球場內跑了出來，站在乾美芽面前，白淨的臉上又是羞愧又是歉意，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對不起，乾老師，我……我又沒有控制好力量。」
榊太郎和跡部對視一眼，收回球拍，乾美芽彎腰撿起網球，站起身，向榊太郎和跡部分別道了聲謝，走到銀髮少年身旁，將手中的網球遞了過去，只是一笑。
「真的是十分抱歉。」銀髮少年接過網球，又鞠了一躬。
看著一臉緊張的少年，乾美芽眉眼一彎，笑道：「沒關係喲，鳳同學，多練習幾次就好了。你看你還訓練了你們監督和部長的反應能力。」
乾美芽話音剛落，鳳長太郎臉一白，他怯生生地看了監督和部長一眼，連忙低下頭：「對不起，監督，部長。」
「哼，跟本大爺道什麼歉。」跡部冷哼一聲，看了乾美芽一眼，果然又從這女人的眼睛裡看到了歉意，他咬了咬牙，轉身離開，只是握著球拍的那只手的手背冒出了青筋。
「繼續訓練。去吧！」榊太郎抬起右手，做出他的標誌性手勢。
「是。」鳳長太郎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跑遠。
乾美芽收回視線，轉頭看向了榊太郎轉握在左手的球拍，輕笑一聲，說道：「榊老師的球拍和跡部同學的很像呢。」
「嗯。」榊太郎順著乾美芽的視線看向了手中的球拍，回答道，「跡部當時訂做球拍的時候，也給我做了一個。」
「挺適合您的。」乾美芽抿嘴一笑，抬眸看向站在球場上的紫灰發少年。
榊太郎看著乾美芽的側顏，沉吟片刻，說道：「如果乾老師喜歡，那就送給你。」
乾美芽一愣，回過頭有些詫異地看著榊太郎，從他的面部表情看來，這個男人是來真的，她的大腦中樞迅速轉動，無數個理由從腦海中蹦了出來，然後又一個一個地被她否定，她輕輕地咬了咬嘴唇，說道：「這是跡部同學送給榊老師的東西，怎麼能給我呢。」你敢給，她還不敢收。
榊太郎也沒有堅持，轉身將球拍塞進黑□□球袋中，坐在了休息椅上。
乾美芽看著空了三分之二的石凳子，心中權衡一番，也坐了上去，只是與榊太郎之間的空位完全可以坐下一個人，那個可以坐人的空位上擺放了一個銀白色的藥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乾美芽忍不住再次打了一個哈欠，嘴巴還來得及閉上，便聽到一道磁性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乾老師，你覺得佐藤老師怎麼樣？」
第三十章
乾美芽打了一個激靈，腦子頓時清醒了不少，她轉過頭看著坐在身旁的男人，試圖從他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卻失敗了。她垂下眼簾，琢磨著男人話裡的意思，心中百轉千回，答案卻再次一個接著一個地被她否定，最終，乾美芽帶著疑惑反問道：「榊老師，您剛才是有跟我說話麼？」會不會是她太困了，所以產生了幻聽。
等了半天卻是這樣的結果，這讓榊太郎哭笑不得，他握拳湊到唇邊，輕咳一聲，說道：「有。」
「……哦。」乾美芽不由得一愣，她點了點頭，抿了抿唇瓣，糾結了半天，給出了一個非常官方的說辭，「還不錯。」
榊太郎也是一愣，他微微蹙起眉頭，似乎對乾美芽的回答有些不太滿意。
乾美芽見狀，心裡打起了鼓，大腦中拉起了紅色預警信號。莫非他不喜歡跡部小少年，移情于佐藤小青年？乾美芽暗暗歎了一口氣，抬眸看向仍在球場上揮灑著汗水、毫不知情的紫灰發少年，補充道：「不過佐藤老師還是比不上跡部同學啦。跡部同學還年輕，雖然說平日裡有些囂張自大，但是他有這個本錢。從現在看來，跡部同學各方面都很不錯，每一項都能比得過佐藤老師。」可憐的跡部同學，乾老師只能幫你到這裡了，以後的路就靠你自己去走了。
榊太郎又是一愣，他半眯起眼眸看著乾美芽，過了半響，他微微頷首：「跡部的確是要比佐藤老師強。」他承認乾美芽說的是事實，但這不足以用來佐證他心中所想，男人思索片刻，再度開口，「乾老師覺得跡部如何？」
「嗯？我剛不是說了麼？」乾美芽有些詫異，她轉過頭看著這已過而立之年的男人，卻見他一臉誠懇地望著自己，似乎在期待著什麼，女人是容易心軟的動物，乾美芽也不例外，她抬手摸了摸鼻子，說道，「從醫生的角度來說，跡部同學身體好、身材好，從女人的角度來說，跡部同學相貌好、人品好、家世好。雖然平時有些臭屁，但該有的禮儀他一點都不缺，對女生尤其照顧，我想這一點維多利亞桑深有體會，榊老師不放去問問她的意見，或許能得到更準確的答案。」雖然跡部對維多利亞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概率為99.99%。
榊太郎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終於進入了這次談話的重點：「我聽說佐藤老師好像在追求你。」
「誒？」乾美芽一臉驚恐地看著榊太郎，什麼時候這位正經的男人也這麼八卦了？
榊太郎被乾美芽盯得有些不自在地咳嗽兩聲。
乾美芽心中暗暗好笑，她強行將那絲笑意壓制下去，雙手反撐在石凳上，抬頭看著被橘紅色的霞光侵染大半邊的天空，說道：「是維多利亞桑告訴您的吧？」
榊太郎老臉一紅，沒有回答。
乾美芽看在眼裡，心裡悶笑不已，她深吸一口氣，有些好奇地反問道：「榊老師怎麼會突然提到這個事情？」
「……」榊太郎神色一僵，思索片刻，回答道，「春代想知道乾老師對佐藤老師是什麼樣的感覺？」反正自家侄女不在日本，可以隨便抓來當擋箭牌。
「誒？」乾美芽被榊太郎的回答弄得一怔，墨色的杏眸微微一轉，「維多利亞桑什麼時候關心起佐藤老師來了？」上次不是總喜歡問她對榊太郎是什麼感覺麼？哦，她懂了，上次這小丫頭還不知道她叔叔的那些秘密，而這次，則是想補償她。如果早一點問，或許她會回答對佐藤裕夫有興趣，但現在……
「咳咳……這丫頭有點喜歡管閒事。」當事人不在，怎麼編排都沒有問題。
「呵呵……」乾美芽輕笑兩聲，抬手將鬢間的髮絲捋到耳後，露出了精緻的耳朵，粉色小花耳釘扣在小巧的耳垂上，「佐藤老師是個不錯的男生，可惜我們不合適。」對於不喜歡的事物，乾美芽一向都不願意強迫自己，不論是人還是物。
「哦。」那就是不喜歡了。得到了最終確切答案的榊太郎微微頷首。
「勞煩榊老師幫我轉達對維多利亞桑的謝意。」乾美芽眯眼一笑。
「呃……好的。」榊太郎愣了愣，點頭應道。
日落西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少年們紛紛收起球拍往回趕，山風呼呼而來，吹動著樹葉沙沙作響，乾美芽提著藥箱與榊太郎一道走在隊伍的最後面，兩人一路無言，山中小道昏黃的路燈將兩人的身影漸漸拖長、縮短、再拖長……
管家帶著幾位女傭站在門口迎接眾人，當他看到隊伍最後面的乾美芽時，慈祥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乾小姐，有一位女士說要找您。」
「找我？松本先生，您弄錯了吧？」乾美芽微微一愣。
「是的，找您，她指名道姓地說要找您，因為她懷有身孕，還帶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所以我讓她們在和室休息等候。」松本管家回答道。
聽了松本管家的描述，乾美芽一臉恍然，她不由得苦笑一聲：「原來是她。」
「當然是我。」一道音調略高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眾人定睛望去，只見一面容清秀的長髮女子挺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牽著一個圓臉圓眼睛的小男孩朝他們走來，兩人眉宇間有著七分相似，女子見到乾美芽，便鬆開了小男孩的手，小男孩「嗖」的一下竄到乾美芽身旁，兩隻手死死地抱著乾美芽的胳膊，大有你敢抽胳膊我就哭的架勢。
乾美芽被小男孩的舉動弄得哭笑不得，她半蹲下【河蟹】身子，一隻手提著藥箱，另一隻手將小男孩抱在懷裡，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寵溺的神情，小男孩一臉乖巧地依偎在乾美芽懷中。
榊太郎走上前，將乾美芽手中的藥箱接了過去，乾美芽微微一愣，隨即道了聲謝。
「你跑呀？我看你還跑不跑？臭丫頭。」少婦走到乾美芽面前，下巴微微一仰，威脅道，「你要敢跑，我就報警告你欺負孕婦。」說到這，她還故意挺了挺肚子。
為了配合母親的話，小男孩牢牢地摟著乾美芽的脖子。
被這母子三人威脅，乾美芽唯有苦笑：「我哪裡跑了？」
「哼，還說沒有跑。」見乾美芽沒有跑的意思，少婦臉上的警惕稍稍緩解，她冷哼一聲，「三年前是哪個臭丫頭一聲不吭地跑回東京去的？是哪個臭丫頭三年都不來一次奈良的？不過還算你有良心，知道給我打電話，知道給你乾兒子買衣服，要不然我一定跑到東京去把你胖揍一頓。」
榊太郎聞言，眉頭微微皺起。跡部若有所思地看了乾美芽一眼，沒有說話。
「是貞子告訴你我到奈良了？」乾美芽抿嘴笑了笑，上下打量了少婦一番，發現她精神頭還算不錯，便沒有提出進屋敘舊的建議，問道。
「要不然呢。在你身邊我還是安CHA了一兩個眼線的。」少婦得意一笑。
「切，除了貞子，不就是小二嗎？」乾美芽一臉鄙夷地看著小夥伴，最終也被她的回答逗樂了。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少婦瞪了乾美芽一眼，「還傻站著幹嘛，就不知道邀請我吃飯啊？你乾女兒餓了。」
「是是……」乾美芽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看向跡部，「跡部同學，能不能借你的車用一下，我出去一趟，晚上一定早點回來。」
跡部眉頭微微一挑，雙手抄進褲兜裡：「多兩張嘴也不會吃窮本大爺。如果不介意，就留下來吃個便飯。如果介意，這是車鑰匙。」跡部從兜裡摸出一把車鑰匙，遞了上去。
乾美芽抿了抿嘴，轉頭看向少婦，少婦饒有興趣地看了跡部一眼，說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謝謝跡部君的邀請。我叫藤原麻友理，是這丫頭的朋友，沒嫁人前姓森田，這是我兒子藤原佑太，小佑，叫跡部叔叔。」
「跡部叔叔。」窩在乾美芽懷裡的藤原佑太奶聲奶氣地喚了一聲。
房子上空的空氣有些凝結，「噗呲……」幾聲不合時宜的笑聲響起，又在第一時間壓了下去，跡部一頭黑線地看了看藤原佑太，握著車鑰匙的手緊了緊。
「咳……麻友理，跡部同學才十五歲，小佑，要叫跡部哥哥。」乾美芽輕咳一聲，連忙解釋道，避免這高傲的少年情緒控制不住，爆發。
「跡部哥哥好。」藤原佑太似乎也察覺出情況有些不對勁，趕緊在乾美芽的糾正下改了口。
「納尼？才十五歲？我勒個去，現在的小孩都是吃激素長大的麼？一個個長得這麼老成。」藤原麻友理一臉詫異掃了一圈眾人，最後目光落在了西裝革履的榊太郎身上，「他應該不止十五吧？起碼二十五了。」
「我今年三十四。」榊太郎沉聲道。
「看不出來，保養得真好，你要說你二十四我都相信誒。」
「……謝謝。」
「請問你怎麼稱呼？」
「榊太郎。」
「來，小佑，叫榊哥哥。」
「……」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23
第三十一章
晚飯後，松本管家送上茶水便領著傭人們退出了客廳，乾美芽和藤原麻友理坐在廊下，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身後傳來小孩子清脆的笑聲，兩人同時回頭，只見藤原佑太整個人撲在紫灰發少年的懷裡，胖乎乎的小手摸上了少年的臉蛋，手指伸向了少年眼角的淚痣，摳啊摳……
「喂，小孩，不要亂動。」跡部身體往後一仰，雖然語氣裡充滿了不耐煩，但動作卻依舊輕柔。
藤原佑太摳得更開心，小傢伙齜牙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小乳牙：「黑點點，好髒，要摳掉。」
原本喧鬧的客廳一片死寂，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紫灰發少年，想笑卻又不敢笑，一個井字蹦上了跡部的額頭，摟著藤原佑太後腰的手微微一緊，這死小孩，跟他乾媽一個德行，都這麼討人厭。
「為什麼摳不掉？」藤原佑太看著依舊存在跡部臉上沒有任何變化的黑點點，眉頭微微皺起，他歪著小腦袋直勾勾地盯著那黑點點，突然想到了什麼，將手縮了回來，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裡，未等跡部反應過來，藤原佑太把手按在了跡部的臉上，搓啊搓……
第二個井字蹦上了跡部的額頭，他深吸一口氣，將小傢伙的爪子從自己臉上移開，咬牙切齒地說道：「乾老師，麻煩把你乾兒子帶走。」
「呵呵……小佑看起來挺喜歡跡部同學的。」被點到名字的乾美芽眉眼一彎，笑道，「是吧，小佑。」
「喜歡。喜歡黑點點哥哥。」藤原佑太將整張臉埋進了跡部的懷裡，柔軟的頭髮在跡部的下巴處蹭啊蹭……
第三個井字蹦上了跡部的額頭，他雙手握住藤原佑太的肩膀，將他舉到離自己最遠的地方：「小孩，告訴你不要亂動。」
「咯咯……」清脆的笑聲再度從藤原佑太口中傳了出來。
乾美芽與藤原麻友理相視一笑，她回過頭看向繁星閃爍的夜空，抿了抿唇，只聽藤原麻友理感歎道：「只有在吃飯的時候這群小孩生活在他們該有的年紀。」
「嗯？」乾美芽微微一愣，轉頭看著藤原麻友理，「為什麼這麼說？」
「你看他們搶吃的時候像不像剛出生的狗崽子搶狗媽媽的奶？」藤原麻友理眯眼一笑，說道。
客廳再次陷入死寂，井字接二連三地蹦上了跡部的額頭，不僅開了一桌麻將，甚至組成了一個足球隊，還帶著替補。
「咳咳……噗……哈哈哈……」實在是繃不住的乾美芽放聲大笑，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在見到跡部的臉由白轉黑再轉綠最後鐵青一片時，她總算將笑意壓制住，「咳咳……對不起，我……失態了。」
跡部不知道吸了多少口氣才平緩了心中的抑鬱，他抱著藤原佑太站起身，邁著大步走到正在看書的榊太郎面前，不由分說地便將小正太硬塞到了榊太郎的懷裡，隨後轉身走出客廳，看樣子應該是去洗臉了。
乾美芽不由得一愣，她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
突然換了一個懷抱的藤原佑太扭了扭身子，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眼前的中年男子看了半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嘟囔道：「沒有黑點點，不髒。」腦容量不大的他還沒有鬧明白為什麼黑點點哥哥會把他丟給這位哥哥。
榊太郎放下手中的書，熟練地換了一個抱的姿勢，藤原佑太的臉上露出了愜意的表情，乖巧地窩在榊太郎的懷裡，玩著自己的手指，過了一會，藤原佑太抬起頭看著榊太郎，眨了眨眼睛，小聲問道：「能陪我玩舉高高嗎？」
「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榊太郎先是一愣，隨即看著藤原佑太滿是期待的小眼神，他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抬眸看向了乾美芽，還沒來得及從她臉上看到什麼資訊，便聽到小傢伙軟軟糯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呐，可以麼？」
榊太郎垂下眼簾，懷裡的小不點眨巴眨巴眼睛，滿臉的渴望，就像遠在英國的那傢伙小時候求他的時候，榊太郎輕歎一口氣，抱起藤原佑太站起身，抬手將其舉到了最高點，小不點咯咯地笑了起來。
乾美芽見狀，抿唇一笑。
「還要，還要。」藤原佑太興奮地拍了拍手掌。
榊太郎依言而行。
「哇……再來，再來。」藤原佑太尖叫道。
藤原麻友理眯眼一笑：「呐，美芽，那位叫榊太郎的傢伙貌似挺會帶小孩的。」
乾美芽瞥了小夥伴一眼，認識多年，她又怎麼會聽不出這妹子話中的意思，抿了抿嘴，唯有裝糊塗：「大概是他以前帶過小孩吧。」
「你怎麼知道的？」
「我都說是大概，這個詞語代表的意思是猜測，而不是肯定。」
「切。」藤原麻友理癟了癟嘴，問道，「他結婚了麼？」不等乾美芽回答，她連忙補充了一句，「不要跟我說猜測的，有貞子在，這個答案怎麼都不可能是猜測。」
「……沒有。」乾美芽白了藤原麻友理一眼，說道。
「那可以考慮哦。」藤原麻友理摸了摸隆起的小腹。
「考慮什麼？」乾美芽繼續裝糊塗。
藤原麻友理弓起手指在乾美芽的後腦勺輕輕了敲了一下：「少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藤原身體往後一仰，反手撐在木地板上，抬起頭，「姑娘，你也老大不小了，個人問題應該考慮了，不能因為以前遇到了一個渣子就認為男人都是渣的，雖然說這個世界上渣子的確不少，但是誰談個戀愛不會遇到一兩個渣男呢。風雨過後才會有彩虹呀。」
乾美芽沉默不語。
「那個男人的確不錯。體貼，耐心，長得也不錯，身材也可以……」
「他有喜歡的人了。」
「誒？」藤原麻友理一臉詫異地看著乾美芽。
「所以啊。」乾美芽聳了聳肩膀。
「有喜歡的人就算了，咱不屑去做那第三者。」藤原麻友理癟了癟嘴，眼睛微微一轉，腦海中迸出了另一個想法，「話說回來那個叫跡部的也不錯，雖然比你小十三四歲，但女大三抱金磚，你比他大這麼多個三，他能抱金山了。你看……」
「他也有喜歡的人了。」不等藤原說完，乾美芽便出言打斷了她後面的話。
「呃……真的假的？」藤原麻友理一臉狐疑地看著乾美芽，「你別騙我，我還是讀了不少書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乾美芽淡淡地笑道，轉過頭看似無意地瞥了在藤原佑太強烈要求下繼續玩著舉高高的榊太郎一眼，抿了抿唇瓣。
不愧是與乾美芽認識多年，藤原麻友理抬起胳膊肘撞了撞乾美芽的手臂：「他們麼？」
乾美芽笑而不語。
「懂了，秒懂。」藤原麻友理笑的意味深長。
乾美芽抿了抿唇，依舊沒有說話。
「呐，你知道麼？」藤原麻友理瞥了閨蜜一眼，拋出了一個問題。
「什麼？」乾美芽應了一聲。
「那個女的前段時間終於懷上孩子了。」藤原麻友理一臉神秘地說道。
「嗯？」乾美芽微微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這姑娘口中的「那個女的」指的是誰，她笑了笑，「什麼叫終於懷上？他們不是已經結婚三年了麼？」
「我怎麼知道啊。或許……報應唄。」
「是麼？」
「呃……不要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好吧，讓我毛骨悚然。好吧好吧，我承認。但是誰讓你這丫頭酒量不好又學人家借酒澆愁，結果把自己折騰到胃出血，弄得要送醫院急救。」被乾美芽斜了一眼的藤原麻友理越說越生氣，「你個混蛋，幸虧我發現的早，要不然你現在早就投胎轉世不知道到哪家當小孩了！」
乾美芽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所以我就氣不過，就……唔……下了點藥，你也知道啦，男人嘛，不太行，所以女人就沒這麼快懷上了唄。」藤原麻友理偷偷地看了乾美芽一眼，發現她臉上並沒有什麼其它的表情，松了一口氣。對這丫頭來說，沒有表情是最好的表情，證明她真的放開了這件事情。
「……謝了。」過了半響，乾美芽口中吐出了兩個字。
「謝什麼呀，傻丫頭。別忘了，姐姐我是你堅強的後盾，誰敢欺負你，我保證讓他不孕不育。」藤原麻友理一臉正氣地說道，隨後她又長歎一口氣，「現在的好男人都跟男人跑了，唉，這什麼世道，這讓單身女生怎麼活呀。」
「咳……」一聲輕咳從身後傳來，兩個女人同時回頭，只見一道身影從走廊的拐角處走了出來，微微有些濕的劉海貼在額頭上，眼角的淚痣依舊存在，只是臉上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好。
「喲，跡部君。」藤原麻友理眉頭一挑，喚了一聲。
跡部微微頷首，快步從兩個女人身後走過。
「哇……爸爸，爸爸……」客廳裡響起藤原佑太歡樂的叫聲，藤原麻友理一愣，連忙回過頭，只見被榊太郎舉到最高點的小傢伙正手舞足蹈大叫著，「還要，再來，小佑還要玩，爸爸……爸爸……」
舉著藤原佑太的榊太郎聞言有些尷尬，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藤原麻友理連忙站起身，從榊太郎手裡接過兒子，一臉歉意地解釋道：「對不起，榊先生，小佑的爸爸平時在家的時間不多，很少陪他玩這個，然後這次這孩子玩高興了，所以有點情不自禁。抱歉抱歉。」她在道歉的時候，還投給了跡部一個滿含歉意的眼神。
跡部神色一僵，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成了拳頭。
「要爸爸，要爸爸……」藤原佑太在母親懷裡扭了扭身子，卻又不敢有太多的動作，小傢伙癟了癟嘴，將手伸向了榊太郎，臉上露出了期盼的神色。
「他不是爸爸呀。」藤原麻友理耐心地解釋道。
藤原佑太又癟了癟嘴，雙手環住母親的脖子：「那他能當幹爸爸嗎？」
小傢伙的話音剛落下，客廳裡的空氣瞬間凝結，身為小正太幹媽媽的乾美芽在眾人的注視下站起身，捋了捋鬢間的髮絲，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不可以嗎？美芽媽媽。」藤原佑太將問題拋給了乾美芽。
乾美芽抿了抿嘴，從藤原麻友理懷中把小傢伙抱了過來，墨色的杏眸微微轉動，笑道：「小佑就這麼想要幹爸爸麼？」
「媽媽跟爸爸說要趕緊給美芽媽媽找個好男人，這樣美芽媽媽就不用生活在過去。」
「美芽媽媽一直沒有生活在過去呀。」
「嗯，我也覺的，美芽媽媽一直在這裡，沒有在過去。」
「所以你媽媽是在胡說八道，不要相信她。」
「是這樣麼？」
「是的。」
「可是我還是想要他當我爸爸。」藤原佑太抬手指了指為了陪孩子玩耍脫去西裝，露出白色襯衫的中年男子，隨後又縮回手指，嘟起嘴巴，一臉委屈地說道，「但媽媽說他不是我爸爸，所以，他能當我幹爸爸麼？美芽媽媽。」
「……」為什麼又回到了這個問題上。乾美芽鬱悶了。
第三十二章
將堅持要給自己找個幹爸爸的藤原佑太和在兒子的堅持中笑得一臉高深莫測的藤原麻友理送走，乾美芽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瞬間有一種給病患做手術都要比這個輕鬆的錯覺。她轉過身，卻見網球部的少年們在她身後齊刷刷地排成兩列，以向日嶽人和芥川慈郎為首。
「美芽老師，監督挺不錯的，可以考慮一下哦。」向日嶽人一本正經地說道。
乾美芽聞言，嘴角一抽，她走上前，抬手撫上了妹妹頭少年的額頭，並沒有任何發熱的跡象。
「美芽老師，監督真的是個好人，比佐藤老師好多了。雖然沒有經常給我們帶好吃的，但他真的是個好人。」芥川慈郎板著小臉，面無表情地說道，也不知他這話是讚歎多些還是埋怨多些。
乾美芽看了看向日嶽人，又看了看芥川慈郎，試圖從兩人的臉上找到任何捉弄的意思，卻是徒勞，她抿了抿嘴，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乾老師，監督不錯的。」
「乾老師收了監督吧。」
「監督實在是太遜了。」
「監督缺一個人過日子，以下克上。」
「Wushi。」
黑線接二連三地爬上了乾美芽的後腦勺，前面兩位說的話還算靠譜，怎麼到了後面仨就是滿口胡言，還有那「以下克上」又是個什麼鬼！乾美芽瞥了一眼站在眾人身後的中年男子和紫灰發少年，這群小夥子說話的時候就沒有考慮過他們監督和部長大人的感受麼，或者說他們對榊監督的單身怨念已久。
少年們囑咐完後一個一個地回了房間，院子裡只剩下榊太郎、跡部景吾和忍足侑士三個男人，乾美芽雙手環在胸前，眉頭微微一挑。
「乾老師，如果監督不是你喜歡的類型，請問可以跟我來一次愉快的約會嗎？」忍足抬手扶了扶眼鏡架，走到乾美芽面前，笑得那叫一個溫文爾雅。
乾美芽上下打量忍足一番，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忍足聳了聳肩膀，轉身離開，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加上一句：「我很期待和乾老師的約會哦。」
目送忍足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乾美芽的嘴角揚起一抹淺笑，隨即轉頭看向榊太郎和跡部景吾，一個文質彬彬，一個風度翩翩，兩人站在一起也是一道漂亮的風景，非常養眼，她唇邊的笑意漸濃。
跡部瞪了笑容可掬的乾美芽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回房，他知道如果繼續留下，他會被那女人的笑容氣得七竅流血。
榊太郎若有所思地看著跡部的背影，抿了抿唇瓣，走到乾美芽面前，一臉正色地說道：「乾老師，我替他們向你道歉，這群孩子玩笑開大了點，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會教訓他們的。」男人稍作停頓，接著說道，「其實，跡部是個不錯的孩子。」
「……」乾美芽有些跟不上榊太郎的大腦思考速度，她怔怔地看著男人轉身離開，只給她留下一個背影。
一彎月牙掛在天空，繁星閃閃，今晚的星空還不錯。
直到第二天，乾美芽總算明白榊太郎口中的那句「我會教訓他們」是什麼意思，除了跡部以外，每個人看著監督大人送上來的訓練指標，臉瞬間一片慘綠，尤其是忍足侑士，那張臉堪比盛夏時節綠意盎然的森林。
乾美芽看在眼裡，心裡暗暗發笑，她抿了抿唇瓣，挑了一張視野還算廣闊的凳子坐下，二郎腿那麼一翹，晃啊晃……晃得坐在她隔壁那張凳子上的榊太郎直皺眉頭。
太陽漸漸升高，少年們雖然一個個累得夠嗆，但依舊沒有人主動提出休息，包括有著冰帝偷懶第一人之稱的芥川慈郎。
「休息。」網球場上空響起了一道不帶絲毫情感的聲音。
話音剛落，少年們紛紛癱坐在地上，乾美芽微微蹙起眉頭，站起身走到離她最近的銀髮少年面前，伸手將他攙扶起來，隨後轉頭看向依舊坐著不肯動的少年們，眉頭一擰，說道：「劇烈運動後不要立刻坐下，都站起來。」
少年們聞言，互相看了一眼，還是爬起來，步伐蹣跚地走到場外，鳳長太郎微微掙開乾美芽的攙扶，滿臉通紅地向她道了聲謝，跟在小夥伴身後挪出了網球場，乾美芽回頭看著少年倉惶而逃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啊……美芽老師，累得起不來了。」芥川慈郎哀嚎一聲，索性整個人躺在了地上。
「這樣啊，那就沒糖吃咯。」乾美芽略帶遺憾地歎了口氣，轉身走出球場。
「啊咧……有糖吃？」芥川慈郎一骨碌爬了起來，如同打了雞血般跟在乾美芽身後，哪裡還有半點因為訓練而產生的疲憊，「是上次吃的那種甜甜的糖嗎？」
乾美芽唇邊的笑意漸濃，她打開藥箱，從箱底翻出一個有些泛黃卻也十分乾淨的小荷包，掏了一顆透明塑膠膜包裹著的白色糖果遞給湊到身旁的芥川，橘黃髮少年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剝開包裝膜將糖果塞進了嘴裡，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脊背有些灼熱，乾美芽轉過頭，卻見無數道目光盯著她，仿佛在說：為什麼慈郎那傢伙有糖吃，他們卻沒有。以向日嶽人的目光最為熱烈，如果此時有一張紙，那紙肯定被燒出了一個窟窿。
乾美芽抿了抿唇，將封好的小荷包丟了過去，向日眼明手快地接住，當他準備「以誰接住就是誰」的為由據為己有，只聽乾美芽說道：「大家分吧，應該夠一人一顆。」
向日癟了癟嘴，萬分不舍地打開荷包，將糖果分給了眾人，就連跡部和榊太郎也分得一顆，男子漢們紛紛剝開糖果的外包裝丟進嘴裡，味道並沒有想像中的甜，細細品味，這種味道曾幾何時也出現過。
「乾老師，這是什麼糖？」鳳問出了所有人想問的問題。
乾美芽眉眼一彎。
跡部見狀，手上的動作一頓，卻不想糖借助著慣性跌進口中，他心裡泛起了一絲不安，卻聽這女人一臉喜笑顏開地說道：「以前在醫院的時候拿來哄生病的小孩。」
「咯……」幾道牙齒與糖果發生碰撞的聲音不約而同地響起，將含在口中的糖果咬碎的跡部抬眸看向榊太郎，只見他神色自若，只是眉宇間透露著掩飾不住的尷尬。
除了芥川慈郎喜滋滋地咂吧著這糖果以外，其餘的少年一個個那是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乾美芽抿嘴一笑，走到向日面前，從他手中收回了小荷包，抬眸環顧四周，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她還不忘加了一句：「藤原佑太最喜歡吃這種糖了，這是他昨晚分享給我的。」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的男子漢們聽了這番話後再度石化，一陣暖暖的夏風吹來，網球場上空一片石灰飛揚。
休息過後，少年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訓練，由於休息的凳子上堆滿了少年們的私人物品，所以乾美芽不得不再次與榊太郎坐在了一張石凳上，兩人中間依舊放著那個銀白色的藥箱，在坐下前，乾美芽一臉歉意地看了跡部一眼，卻見這少年鐵青著一張臉走進場內，全身上下釋放的寒氣瞬間包圍了整個網球場，霎那間，原本與跡部同一個球場訓練的少年們紛紛作鳥獸散，就連一直跟在跡部身後寸步不離的樺地也是避之而恐不及。
乾美芽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起身站到一旁，與此同時，榊太郎也離開了凳子，兩人相視一眼，隨即看向石凳，只剩那藥箱孤身一個。
「乾老師，你坐吧。」榊太郎輕咳一聲，說道。
「不了，坐得有點久，所以站一下，對身體比較好。」乾美芽笑道，順勢做了幾個活動身體的動作，「榊老師，您坐吧。」
「咳……我也想站一下。」榊太郎又咳嗽一聲。
「哦。」乾美芽一臉「我明白」地點了點頭。
時光在指縫間悄然流逝，乾美芽將鬢間的髮絲捋到耳後，撇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榊太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右手尾指處那金色的尾戒上，抬手摸了摸鼻子，思索片刻，說道：「榊老師好像挺擅長帶孩子。」
「嗯？」被乾美芽的話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榊太郎一臉詫異地看著女子。
「昨晚看到榊老師抱小佑的樣子，挺熟練的。」乾美芽解釋道。
「哦。」榊太郎淡淡地應了一聲，「春代小時候與我比較親近。」似乎這個名字觸及到榊太郎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這位不苟言笑的男人臉上露出了一抹溫柔。
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心中盤算，隨即輕笑道：「也是，從榊老師和維多利亞桑的年紀看來，維多利亞桑出生的時候，榊老師應該還是個學生。」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春代出世時我上大學，課程不算緊張，我大哥平日工作忙碌，大嫂雖然因為春代推掉了不少的商業演出，但有一些是無法推脫的，所以大嫂不在家的時候，春代就跟著我。」
接觸榊太郎這麼久以來，這應該是他說的最長的一段話，乾美芽抿了抿唇瓣，歪著腦袋看著眼前這優秀的男人，暗暗歎了一口氣，問道：「榊老師喜歡小孩麼？」
「……喜歡。」榊太郎先是一愣，隨即微微頷首。
「哦。」乾美芽淡淡地應道，隨後又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喜歡孩子的男人卻沒辦法擁有自己的孩子，那是多麼可悲的事情。
這口氣歎得榊太郎莫名其妙，他眉頭微蹙，看著乾美芽，似乎是在等著她的解釋。
乾美芽也被自己這一聲歎息嚇到了，她連忙轉頭看向榊太郎，當觸及到這男人的目光時，她暗道了一聲糟糕，心思百轉千回，一念上心頭，說道：「我在想，榊老師既然這麼喜歡孩子，有沒有考慮……娶妻生子呢。」本想說收養，但為了顧及一個男人的顏面，她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好。
對於乾美芽話中突然的停頓，榊太郎並未多想，他垂下眼簾，低聲道：「還沒遇到合適的。」
總算把這一聲歎息圓了過去，乾美芽松了一口氣，只是笑了笑，不敢再說什麼。
在乾美芽看不見的地方，榊太郎撇頭看了她一眼，很快地收回視線，繼續看向球場內。
第三十三章
年輕人的體力就是恢復的快，白天還是一副被□□成泥的狀態，晚飯過後，又生龍活虎起來。乾美芽看著一副要出門打扮的少年們，眉頭不由得一挑，不等她說話，便見橘黃髮少年跟裝了小馬達似得地沖到她身旁，兩隻手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呐，美芽老師，今晚有廟會，跟我們一起去吧。」
廟會？乾美芽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她垂下眼簾，抿了抿唇瓣，將手腕從少年的手心裡抽了出來，笑道：「我就不去了，你們玩的開心點。」
「呐，不要嘛，一起去嘛，大家一起去玩才開心啊。」芥川的手再度攀爬上乾美芽的胳膊，央求道。
乾美芽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目光從紛紛換上了浴衣的少年們身上掃過，墨色的杏眸微微一轉，找到了一個理由：「我沒有帶浴衣。」
「不一定要穿浴衣啊，你看監督依舊穿著西裝。」不知道為什麼，芥川慈郎的腦子這次轉的特別快。
當看到站在門口也是一副外出打扮的西裝革履的榊太郎，乾美芽嘴角狠狠一抽，第二個藉口還沒來得及想出來，她便被芥川慈郎拖著上了車。
夜幕下，華燈初上，這座關西古老的城市在夜色的籠罩下染上了謎一般的色彩，乾美芽坐在靠窗的位置，頭倚著窗戶，看向窗外，朱紅漆的鳥居在夜裡更顯得孤獨，她低下頭看著手心，五指屈起，微微握成拳頭。
「嗯？怎麼了？」耳邊傳來一道刻意壓低的嗓音，語氣中不乏關心。
乾美芽又是一怔，轉頭看著坐在身旁的紫灰發少年，當目光觸及到他眼角的淚痣時，抿嘴一笑：「沒什麼。」
「如果不喜歡逛，那就找個地方休息等我們。」洞察力一流的少年看出了乾美芽隱藏在眉宇間的難色，破天荒地展現了自己體貼的一面。
乾美芽三度怔住，卻又很快地恢復了正常，眉眼微微一彎，笑道：「既然來了，那就逛逛吧。」上一次來這裡，已經是三年前了。
跡部撇向乾美芽，抬手點了點眼角的淚痣，過了半響，說道：「隨便你。」
乾美芽有些詫異地看了跡部一眼，卻沒有從那張俊臉上察覺出任何異樣，扯了扯嘴角，繼續轉頭看向窗外。
車停在了離廟會不遠的路邊，跡部率先走下車，乾美芽落在了最後，當她剛剛跨出車門，便聽少年說道：「各自行動，三個小時後在這裡集合。」眼看芥川和向日朝乾美芽所在的位置靠攏，跡部伸手一指，再一勾，「芥川，向日，你們兩個跟著本大爺。」
「誒，不是說各自行動嗎？」向日一愣，問道。
「就是啊，跡部說話不算話！」芥川一臉不滿地附和道。
「嗯哼？你們兩個有意見？」跡部眉頭一挑，言語中盡是「你們敢有意見試試」的威脅口吻。
「……」向日和芥川對視一眼，拖著沉重的腳步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了跡部身旁。
少年們三三兩兩地散開了，只剩下榊太郎和乾美芽兩人留在原地，就連司機大哥也在跡部的授意下跑得不見蹤影，一男一女面面相覷，似乎還沒有找到下一步應該做什麼，乾美芽瞪著少年們消失的方向，最後癟了癟嘴，說道：「不帶上榊老師也就算了，怎麼連我也被拋棄了，難道真的跟他們有代溝了？」
榊太郎聞言，一道黑線爬上了他的後腦勺。
乾美芽看了看左右，憑著以往的記憶確定了現在的方位，暗暗地歎了一口氣，轉頭看向榊太郎，問道：「榊老師，要不我們倆臨時做個伴？」
「嗯。」榊太郎微微頷首，沒有反駁乾美芽的提議。
乾美芽抬手將被夜風吹亂的髮絲捋到耳後，露出精緻小巧的耳朵，她微微揚起嘴角，唇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吐出一口氣後，朝廟會的入口走去。
榊太郎望著乾美芽漸漸遠去的背影，眉頭稍稍一擰，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無言，一前一後，相隔不超過兩步的距離，乾美芽環顧四周，琳琅滿目的商品，此起彼伏的叫賣聲，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有那熟悉的事物的香氣，與儲存記憶裡的情景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她不由得會心一笑，轉過頭，目光停留在一個攤位上。
榊太郎也停下腳步，順著乾美芽的視線看去，兩米高的木架上掛著各式各樣的面具，要說特別卻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甚至可以說平凡至極，榊太郎微微皺起眉頭，快步走到乾美芽身旁，借著路邊的燈光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黯然，他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
乾美芽走到攤位前，拿起一個狐狸面具，看著面具上的紋路，揚起嘴角，將面具扣在臉上，轉過頭，墨色的杏眸透過面具上的孔看著站在身旁的榊太郎，問道：「怎麼樣？」
萬萬沒想到乾美芽會詢問他的意見，榊太郎先是一怔，隨即搖了搖頭：「不適合你。」
也沒有想到榊太郎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乾美芽愣了愣，摘下臉上的面具放回原處，自嘲地笑了笑，一個貓臉面具遞到了面前，她又是一愣，抬起頭，看著一臉正經的男人，有些不太明白他此舉的含義。
榊太郎輕咳一聲，說道：「這個。」
「貓？」乾美芽不由得一笑，伸手接了過來，「這個適合我嗎？」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
乾美芽將面具扣在臉上，再次看向榊太郎：「好看嗎？」
「嗯。」榊太郎再度點了點頭。
「那就要這個吧。」乾美芽把面具往上推了推，扣在了頭上，柔順的髮絲被鬆緊繩壓出了一個弧度，她掃了一圈攤位，踮起腳尖拿下掛在最頂上的狗臉面具，塞到榊太郎懷裡，轉頭看著攤主，「老闆，買兩個，便宜點吧。」
「……」榊太郎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狗臉面具，再回想起乾美芽剛才的那番話，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付完錢，乾美芽拍了拍榊太郎的肩膀：「榊老師，走吧。」
「嗯。」榊太郎微微頷首，離開了面具攤位，他不在與乾美芽一前一後的走，而是並肩同行，榊太郎再次看了一眼手上的面具，那吐著舌頭的狗臉似乎在嘲笑他一個大男人居然也玩面具，糾結再三，他開口說道，「乾老師，這個面具你收好。」
「誒？」左顧右盼的乾美芽一愣，回頭看著榊太郎，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是送給榊老師的呀？」
「送給我的？是因為買兩個便宜所以湊的麼？」榊太郎有點在意這個問題。
「……這個原因只占25%，主要還是為了送榊老師一個東西表達我的謝意。」乾美芽又是一愣，說道。
「乾老師不是還欠我兩頓飯嗎？」記憶力一級棒的榊太郎沒有忘記乾美芽當時的許諾。
「……」乾美芽發現她今晚被人用話堵住的次數是以往的好幾倍，她摸了摸鼻子，訕訕一笑，說道，「這兩頓飯一直拖著沒有實現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就買點東西彌補一下。榊老師看什麼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吃頓飯。」
「叫上跡部。」榊太郎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提吃飯這個茬，連忙補充一句。
「跡部同學？」乾美芽眨了眨眼睛，也是突然醒悟過來，點了點頭，「可以啊，沒問題。就是不知道跡部同學喜歡吃什麼樣的菜。」
見乾美芽什麼都沒有問便是爽快地答應下來，榊太郎稍稍松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狗鼻子，決定換一個話題：「乾老師為什麼會給我選這個面具？」
乾美芽看了一眼榊太郎手中的面具，抿了抿嘴，說道：「我覺得挺適合您的。」
「……」一條黑線爬上了榊太郎的後腦勺。
「您看啊，這貓成天喵喵喵的，這狗吧，成天汪汪汪的……」
「是我今晚話太多了嗎？」
「……」她好像說錯了什麼。乾美芽沉默了，當時選這個面具只是覺得它看著順眼，顏色搭配什麼的都不錯，所以就順手拿了。
兩人再度回到了最初的狀態，乾美芽一邊扣著面具上凸起的小疙瘩，一邊偷偷地打量著走在身旁的男子，試圖找個話題打破僵局，但終究沒有合適的。她抿了抿唇瓣，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路邊的便利店，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乾美芽回頭看向榊太郎：「我去買水，榊老師想喝點什麼？」
「我去吧，你要喝什麼？」榊太郎不答反問道。
乾美芽也沒有堅持，她想了想，說道：「要一瓶凍的可樂。」
榊太郎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女孩子少喝點冰凍的。」
乾美芽沒有吱聲。
榊太郎將手中的面具塞進乾美芽手中，轉身朝便利店走去。
乾美芽收回視線看著手上的兩個面具，舉起，對著路邊的燈光，輕笑道：「一貓一狗，挺般配的不是麼？一個傲嬌，一個忠誠，比狡猾的……。」乾美芽將湧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化作一聲歎息。
「美芽？」身後傳來一道久違的聲音。
乾美芽後背一僵。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24
第三十四章
舉著面具的手微微一緊，乾美芽緩緩地轉過身，看著站在不遠處的一男一女，她扯了扯嘴角，垂下眼簾，將情緒隱了去。
「我就說是你，但建人不相信。」 一隻手扶著腰肢女子在男子的攙扶下緩緩地走了過來，微微嗔了丈夫一眼，將胳膊從丈夫的手中抽了出來，做出想將乾美芽擁入懷中的架勢，「美芽，好久不見。」
乾美芽舉著面具向後退了一步，看著女子有些尷尬地張開雙臂，嘴角微微微一揚，露出一個笑容，解釋道：「手有點髒。」
女子順著乾美芽給的臺階往下走，將手放了下來，又看了站在身旁的丈夫一眼，甜甜一笑，問道，「美芽最近怎麼樣？我們好久沒有聯繫了。」
「挺好的。」乾美芽言簡意賅地回答道。
「我和建人一直想去東京探望你，但總是被各種事件霸佔著時間，抽不出空來。」女子摸了摸被寬鬆的連衣裙遮蓋住的小腹，只有她的手掌貼著肚子時，才能看到微微的隆起，從肚子的大小來看，要比藤原麻友理的小兩三號。
「呵呵……你們夫妻倆事情多，工作忙嘛，可以理解。」乾美芽不帶絲毫情感地笑了笑，將兩個面具扣在了一起，看向女子的肚子，「第幾個孩子了？」
女子神色微微一僵，很快地恢復原狀：「第一個。」
「哦。」乾美芽將女子的表情盡收眼底，她微微頷首，說道，「第一胎很重要，要好好地調養。」
「誰說不是呢。」女子嫣然一笑，「前幾天我還跟建人說呢，如果美芽還在奈良的話，一定要請你幫我看一下呢。」
「找我？」乾美芽眉頭一挑，抬眸看向高橋建人，嘴角微微揚起，「我雖然也是醫生，但主要負責心胸外科，對婦產科沒有什麼研究，所以找我似乎沒有什麼用處。生孩子這個我事情可能要找藤原信三和麻友理比較妥當，畢竟他們一個是婦科醫生，一個是助產士。」見女子神色有些尷尬，她低下頭看著地上交疊在一處的影子，臉上流露出一絲輕蔑的神色，補充道，「如果你們的孩子有什麼心臟方面的問題，倒是可以找我。」
「美芽，你怎麼可以詛咒我的孩子？我們之間的恩怨沒有必要延續到孩子身上。」女子如同受傷般地往後退了一步，一臉哀色。
乾美芽扯了扯嘴角，抬起頭，墨色的杏眸盯著女子，一眨不眨地說道：「高橋介子，我乾美芽坐得端行得正，從頭到尾沒有詛咒你孩子一句，我只是非常誠懇地告訴你，如果以後有心臟方面的問題，可以找我。這是作為一個心胸外科醫生應該有的擔當，不過現在看來，那是我自討苦吃。至於剛才那番話你要怎麼理解那是你的事情，但請以後不要當著我的面就隨便往我身上潑髒水。」
乾美芽的聲音不大，在這人來人往的路上，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高橋介子一臉委屈地看了面無表情的丈夫一眼，眼皮微微一耷，準備說話，只聽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發生了什麼事？」
乾美芽循聲望去，只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不遠處，一隻手上拿著咖啡，而另一隻手上則握著一瓶可樂，昏黃的路燈落在他身上，從心底莫名地湧出了一股暖意，她抿了抿唇瓣，搖了搖頭：「沒什麼，已經解決了。」
榊太郎眉頭微微蹙起，走到乾美芽身邊，將手中的可樂遞給她：「瓶蓋擰開了，喝慢點。」
乾美芽聞言不由得一愣，隨即笑了笑，道了聲謝後，打開瓶蓋喝了一口又蓋上，指腹輕輕地摩擦著瓶蓋側邊的齒紋，只聽高橋介子滿含歉意地說道：「對不起，美芽，我是太在意我這個孩子了，所以……所以說話有些不好聽，希望你不要介意。」
乾美芽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美芽，不給我們介紹一下這位先生麼？」高橋介子變臉的速度堪稱一絕，她抿嘴笑了笑，「你交了新男朋友，我和建人都會替你高興的。」
乾美芽眉頭一挑，抬眸看向高橋介子，輕笑一聲：「恐怕以後也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不必介紹了。」
高橋介子神色一僵，她似乎沒有料到乾美芽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榊太郎的視線在兩個女人之間打了個轉，眉頭皺得更緊，他向前走了一步，將乾美芽擋在了身後，看似無意地遮住了高橋建人的目光，乾美芽微微一怔，抬眸看著比自己還要高半個頭的男人的背影，雖然算不上寬厚，卻也十分有安全感，她低下頭，擰開瓶蓋，又喝了一口可樂，冰涼的液體順著咽喉落入腹中，卻是湧起了一股暖流，握著可樂瓶的手微微一緊，眼角的餘光瞥見地上男子的影子覆在了自己的影子上。
「你們還有事嗎？」榊太郎如低音提琴般低沉而迷人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我……」高橋介子抿了抿唇瓣，低聲說道，「我們只是很久沒有看到美芽了，想和她聊一聊。」
榊太郎回頭看了看握著可樂瓶沉默不語的乾美芽，說道：「可是美芽好像不太願意跟你們聊。」
「你是美芽的什麼人？憑什麼替她做決定。」高橋建人出聲呵斥道。
榊太郎冷冷地瞥了高橋建人一眼，轉頭看向乾美芽：「如果沒其他的事情，我們就先走吧。」
乾美芽點了點頭，跟在榊太郎身後準備離開，卻被人抓住了手腕：「站住。」突如其來的往後扯的力道讓她險些跌倒。
榊太郎伸手扶住乾美芽的肩膀，使她穩定身形，目光一掃，眉頭一擰，抬起眼眸看向高橋建人，眸光一寒：冷冷地說道：「請你放手。」
「你沒有權利替美芽做主。」高橋建人沒有半點鬆開的意思。
「你似乎更沒有立場替她做主。」榊太郎鬆開放在乾美芽肩膀上的手，面色微沉。
高橋建人一時語塞，他瞪了榊太郎一眼，轉頭看向乾美芽：「美芽，我們能聊聊嗎？」
「我們有什麼可以聊的？」乾美芽微微一笑，反問道。
「你的近況，我……我和介子都想知道。」高橋建人連忙說道。
乾美芽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高橋先生，您太太剛才好像已經問了我的近況，而且我又給出了回答，是您哪裡不舒服導致記憶混亂了麼？如果真是這樣，那可能要去看看醫生才行。」
高橋建人嘴巴微微嚅動，不等他說話，只聽一道傲氣十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你這不華麗的女人，剛才的教訓還沒有吸取嗎？」
乾美芽轉過頭，只見一下車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的紫灰發少年半倚在兩米開外的路燈下，雙手環在胸前，臉上掛著戲謔的表情，木訥寡言的少年站在他身後，而被他帶走的兩人依舊不見蹤影。乾美芽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謝謝跡部君提醒，我又多管閒事了。」
榊太郎伸手握住了高橋建人的手腕，稍稍用力，高橋建人吃痛地鬆開手指，在高橋鬆手的同時，榊太郎也將手縮了回來。
乾美芽清晰地看見手腕上的指印，她抿了抿唇瓣，準備說話，只聽那道傲氣十足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說，不要隨便打擾我們監督，要是監督欲求不滿我們明天又會被他狠狠地教育了。是吧，樺地。」
「Wushi。」簡短的回答。
站在榊太郎身旁的乾美芽清晰地看見這男人光潔的額頭上冒出來的幾根青筋。
高橋建人聞言，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幾個踉蹌後穩住身形，臉色微微發白，抬眸瞪著站在不遠處的紫灰發少年，牙齒死死地咬著嘴唇，一抹紅色沿著唇瓣上的紋路蔓延開來，他收回視線，轉身快步離開，就連妻子在後面連喚幾聲都沒有半點反應。
高橋介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乾美芽一眼，朝他們點了點頭胡亂作別，便轉身朝丈夫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榊太郎和乾美芽互相看了一眼，同時回頭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跡部和樺地，只見紫灰發少年站直身子，原本環在胸前的手背在了身後，下巴微微一抬，說道：「本大爺還沒有逛完，監督，你和乾老師也接著逛。走吧，樺地。」
「Wushi。」樺地跟在跡部身後，加快步伐離去，生怕被那兩人叫住。
乾美芽瞥了面色凝重的榊太郎一眼，低頭看著手上的面具，指腹輕輕撫過面具上的花紋，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榊老師，剛才謝謝你。」
「嗯。」榊太郎喝了一口咖啡，應道。
「為了表達我的謝意，我請你喝酒。」乾美芽抬眸看著一身正裝的男人，眉眼一彎，「請你喝這裡的燒酒。」
榊太郎聞言眉頭微微蹙起，不一會便舒展開來，他點了點頭：「好。」
「那走吧。」乾美芽將面具掛在手腕上，騰出一隻手來抓住榊太郎的手，拉著他往那家她最熟悉的居酒屋走去，男人的手很大，指腹間有著一層薄繭，很暖，很舒服，也很有安全感。
第三十五章
一張布簾在身後垂下，將廟會的喧囂隔絕在外。
暫時沒有客人，站在櫃檯後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的一男一女聽見動靜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著手牽著手走進店裡的兩人，女人先是一愣，隨即粲然一笑，單手撐著櫃檯，縱身躍起，一個漂亮的落地，她連跑帶跳地沖向了乾美芽：「哎呀！你個死丫頭，終於肯出現啦。」
「紀子，跟你說過多少次，櫃檯不是用來翻的，這邊有門出去，你總是不聽，萬一摔倒了怎麼辦……」男人絮絮叨叨地打開櫃檯一旁的便利門走了出來，目光落在了乾美芽和榊太郎十指相扣的手上，臉上露出了一絲詫異，「美芽終於帶著老公來看我們啦。」
「呃……」女子聞言腳下步伐一頓，視線下移，正好瞧見乾美芽與榊太郎鬆開手，她沖上前一把抱住乾美芽，手握成拳，在她後背輕輕地敲了一下，說道，「好你個乾美芽，結婚也不跟我說一聲，你把我當成朋友了麼？嗯？」
「結你個頭。」一道黑線爬上了乾美芽的後腦勺，難得爆出了一句髒話，伸手將女子推開，從她身旁經過，拉開櫃檯前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轉頭看著站在身後的一男一女，眉頭一挑：「怎麼？你們夫妻兩個不想做生意啊？」
女子上下打量了榊太郎一眼，收回視線，快步走到乾美芽身旁，抓起櫃檯上的功能表便拍在了乾美芽面前，哼了一聲：「說，要點啥？」
「有關東煮嗎？」乾美芽招呼榊太郎坐了過來，歪著腦袋問道。
「居酒屋哪裡來的關東煮！」女子咬牙切齒地說道，一個井字蹦上了她的前額。
「那有爐端燒嗎？」乾美芽眉頭又是一挑，問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店裡有大火爐了！」第二個井字蹦上了女子的前額。
「那就給我上點新鮮的貝類吧。」乾美芽微微皺起眉頭，沉思片刻，補充道，「我不介意大小。」
「沒有沒有沒有……」第三個井字跟上前面兩兄弟腳步爬上了額頭的女子接連說了好幾個沒有，不帶喘氣的，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們店什麼海鮮都沒有，連海鮮殼都沒有。」
「那你們有什麼？」乾美芽眉頭皺得老高，似乎有些不滿意女子的回答。
「酒！小菜！」女子沒好氣地說道。
「那你還問我要啥。」乾美芽單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女子。
女子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成拳頭，聚集在身上的火氣越來越盛，就在即將爆發的時刻，一個託盤擺放在乾美芽面前：「你們兩個也真是的，每次見面都會拌嘴，這樣多傷和氣啊，一人少說兩句不好嗎？紀子明明知道美芽每次來都點燒酒和毛豆，還要問她要點什麼。美芽也是，明明知道紀子是個急性子，還偏偏要逗她……」
「閉嘴。」一站一坐的兩個女人同時出聲。
被呵斥的男子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這是女人之間的樂趣，你個大男人懂個屁。」北川紀子白了男子一眼。
「次雄，感情要越拌才會越深哦。」乾美芽眉眼一條彎，伸手將託盤裡的食物拿了出來。
北川次雄雖然被妻子罵了一頓，卻沒有半點發脾氣的意思，他抿嘴笑了笑，走到榊太郎面前，擺上白瓷杯，拿起酒壺：「我是北川次雄，還沒有請教先生怎麼稱呼？」
「榊太郎。」榊太郎微微頷首，報出家門。
北川次雄點了點頭，一邊為榊太郎斟上溫酒，一邊問道：「榊先生，你和美芽是什麼時候結婚的？你們舉行婚禮了麼？什麼時候發喜帖？如果在婚禮上有什麼需要我和紀子幫忙的地方，請一定不要客氣地告訴我們……」
「次雄！」乾美芽無奈地喚道，這個男人哪裡都好，只是每每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
「咳……我和乾老師只是同事。」榊太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尷尬，輕咳一聲，說道。
「婚禮對一個女生來說是非常重要的，絕對不能馬虎……什麼？你們不是夫妻！」北川次雄繼續念叨道，猛地回過神來，大叫一聲，手中傾斜的酒壺來不及收回，透明的酒液漫出了瓷杯，沿著杯外壁滑落在桌子上，形成一灘水漬，且有繼續向外擴散的架勢。
「喂喂喂……次雄，這酒我可是付了錢的。」乾美芽見狀，從北川次雄的手中搶過酒壺，一臉心疼地說道。
「你不是美芽的老公？」 北川紀子一個箭步沖到乾美芽和榊太郎中間，臀部微微往後一抬，將乾美芽整個人撞下了凳子，不等乾美芽反應過來，北川紀子張開雙臂做出護犢子的老母雞狀，「榊先生，既然你不是她老公那為什麼要牽她的手？女孩子的身體不能隨便碰你不知道的麼？我告訴你，你碰了她是要負責任的。別看我老公現在是個做菜的，但他好歹也是讀了五年的醫學，非常瞭解人體結構，到時候如果你不打算負這個責任，哼，他會讓你體會剔骨扒皮的滋味。」
乾美芽嘴角狠狠一抽，伸手扯了扯北川紀子的衣角：「喂，紀子，我們只是……」
北川紀子手往後一擺，雙眸瞪著榊太郎：「乾美芽，你閉嘴。我絕對不會再允許你隨隨便便地被男人傷害，尤其是不負責任的男人。絕對不會！」
看著北川紀子的背影，乾美芽微微一怔，垂下眼簾，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榊太郎眉頭微蹙，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似乎在思索北川紀子話中的意思。
「說吧，你打算怎麼負責？」北川紀子繼續瞪著榊太郎，眼眸微微一轉，一計上心，「我問你，你結婚了嗎？」
「沒有。」榊太郎回答道。
「有女朋友嗎？」
「沒有。」
「那……男朋友呢？」北川紀子見榊太郎回答得這麼爽快，稍作停頓，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榊太郎嘴角狠狠一抽，一個井字蹦上了他的額頭，多年的修養讓他最終還是禮貌地給出了答案：「沒有。」
「真的？」北川紀子條件反射般地冒出了一句話來。
乾美芽也是一愣，腦海中閃過一張傲嬌的臉 ，眼角的淚痣尤其明顯，她抿了抿唇瓣，伸手拿起一顆毛豆，握在手中，卻沒有剝開。乾美芽輕歎一口氣，在心裡為單相思的跡部同學默哀三秒鐘。
坐在露天咖啡館裡，端著一杯咖啡的紫灰發少年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手微微一晃，咖啡濺了幾滴出來，深褐色的水漬印在了襯衣上。
第二個井字蹦上了榊太郎的額頭，他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真的。」
縱使榊太郎這樣回答，但北川紀子還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嘟囔道：「這麼優秀的男人在這把年紀還沒有結婚，也沒有個女朋友男朋友什麼的，不會是某方面有問題吧？」言畢，又看了榊太郎一眼，目光有下移的趨勢。
這一眼看得榊太郎磨起了牙，井字接二連三地蹦上了額頭，但是良好的家庭教養讓他沒有當場發作。
站在地上的乾美芽剝了一個毛豆丟進嘴裡，慢慢咀嚼，眉眼一彎，依舊沒有說話。
「這樣吧。」北川紀子心中打定了主意，「既然你沒有結婚，也還單身，那你就把乾美芽給娶了吧，反正你們兩都是男未婚女未嫁。別看乾美芽一臉精明，但這丫頭實際上挺迷糊的，正缺少一個男人在身旁提點。我看你們倆挺合適的，要不就這麼定下來吧。」北川紀子抬手拍了拍榊太郎的肩膀，「今天想吃什麼想喝什麼隨便點，這頓姐姐我請了。我去讓次雄給你弄點刺身，今天剛進的三文魚，超級新鮮。」
看著北川紀子轉身走進廚房，乾美芽重新坐到凳子上，端起面前的瓷杯，抿了一口，溫熱的燒酒沿著咽喉滑落腹中，所到之處都帶起一分暖意，她轉頭看了看也端起了酒杯的榊太郎，神色雖然依舊冷峻，但臉上並沒有看到一絲不耐煩，乾美芽舉著酒杯，輕聲說道：「榊老師，實在抱歉，給你帶來了這麼多麻煩。」
「沒什麼。」榊太郎端起瓷杯，將杯中的燒酒一口飲盡。
雖然手中的高腳杯換成了白瓷杯，但這位西裝革履的男人品酒的動作依舊讓人著迷，乾美芽看在眼裡，放下酒杯，拿起手邊的酒壺，將榊太郎面前的酒杯斟滿，微微抿了抿唇瓣，說道：「如果次雄和紀子給榊老師帶來了什麼困擾，我替他們向您道歉，他們太口無遮攔……。」
「我並沒有往心裡去。」榊太郎沉聲說道。
「呃……」乾美芽一愣，怔怔地看著榊太郎。
「怎麼？」榊太郎轉頭看向乾美芽，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沒什麼。」乾美芽微微搖頭，再度端起酒杯，將杯中酒飲盡，又自斟自飲了一杯，輕笑道，「謝謝，榊老師。」
北川次雄端著兩盤下酒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北川紀子跟在身後，瞥見乾美芽握在手中的酒杯，一個箭步沖上來，對準乾美芽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搶過她手裡的酒杯，沒好氣地說道：「三年前喝到胃出血的教訓還沒有吸取夠啊！喝這麼急趕著去投胎！」
乾美芽只是笑一笑：「度數不高，還兌了水，沒問題的。」
「美芽，跟你說過，品酒、品酒，那是要慢慢地品，不要把它當水喝，這樣對身體不好，容易出問題的，胃出血可不是鬧著玩的，如果當年不是麻友理髮現的早，那就出大問題了。」北川次雄將食盤放在榊太郎面前，「榊先生，請慢用，如果喜歡吃就再跟我說，我再去廚房弄。」
榊太郎聞言，眉頭微微蹙起，看了笑而不語的乾美芽一眼，薄唇抿緊，沒有說話。
第三十六章
待跡部再次看到乾美芽的時候，發現這個女人腳步不穩地被榊太郎攙扶著，全身上下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酒氣，他眉頭一挑，迎了上去，卻停在了離乾美芽兩步遠的地方，雙手環在胸前：「又喝酒？三年前的教訓沒吸取夠？」
榊太郎微微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還不等他說什麼，卻感覺到乾美芽在努力掙脫他的攙扶，他眉頭皺起，放在乾美芽腰肢的右手不知道是該繼續摟著還是鬆開，掙脫不開的乾美芽踉蹌地往前走了一步，帶著榊太郎也向前一步，他瞥了面無表情的跡部一眼，暗暗歎了一口氣，扶著乾美芽走到跡部面前。
乾美芽伸出一隻手挑起跡部的下巴，歪著腦袋看著他，輕笑道：「啊咧，被你聽到啦？」
「哼。」跡部瞥開臉，往後退了一步，「本大爺又不是聾子，你們說話這麼大聲，怎麼可能聽不到。」
「嘻嘻……」乾美芽醉眼一眯，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說道，「放心，放心，上次是一斤半的洋酒，這次我們一共才喝了十二瓶燒酒，其中有十瓶都是榊老師喝的，那我才喝了……」乾美芽掰著手指數了數，遲疑了片刻，道「我喝了一瓶。」
「那還有一瓶去哪裡了？」在接了這句話以後，跡部才想起來自己被這女人帶著跑了。
「你喝了呀。」乾美芽掙脫了榊太郎的攙扶，向前走了一步，整個人撲到紫灰發少年懷裡，仰起頭看著那張完美的俊臉，笑眯眯地說道，還不忘伸手在少年臉上摸一把，唔，手感很不錯。
站在一旁默默地圍觀看戲的少年們紛紛將他們部長大人被保健老師調戲的場面記錄在手機裡。
被無數個井字沖昏了頭腦的跡部雙手抓住乾美芽的肩膀，將她扶正，往榊太郎的方向推去，咬牙切齒地說道：「監督，給本大爺管好你的女人。」言畢，轉身上了車，一直站在跡部身後的樺地也逃一般地上了車。
榊太郎眼疾手快地扶住乾美芽，避免了她摔倒的命運，他低頭看了臉上流露出一抹哀意的女子，有些底氣不足地安慰道：「大概……大概跡部心情不是很好，明天應該就沒事了，乾老師不要往心裡去。」只是還沒鬧明白跡部口中那個「你的女人」到底是指誰。
「理解理解。」乾美芽站直身子，抬頭看著車裡靠窗而坐的紫灰發少年，輕歎一口氣。
「走吧。」榊太郎紳士十足地將手放在了乾美芽的腰後，卻沒有貼上。
「嗯。」乾美芽回頭看了一眼逐漸恢復往日該有的靜謐的馬路，轉過頭，上車，坐到來時的位置上，頭抵著窗戶，酒意漸漸湧了上來，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車停了下來，榊太郎站起身準備下車，只聽幾道刻意壓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回過頭，只見向日、鳳、瀧等人圍在一處似乎是在討論什麼，而他們聚在一起的地方好像是乾美芽的位置，榊太郎眉頭微微一皺，轉身走了過去，沉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噓。小聲點。」向日將食指放到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當轉頭看清站在身後的男人，他神色一僵，嘴角一垮，側了半個身子，老老實實地說道，「乾老師好像睡著了，我們在想要不要叫醒她。」
榊太郎定睛看去，乾美芽頭倚著車窗，墨色的青絲垂下遮住白皙的臉頰，仔細聽來，還有微微的鼾聲，他低下頭，卻見那橘黃色小綿羊頂著一頭亂髮靠在乾美芽肩膀上睡得正酣，一條晶瑩剔透的可疑液體從他嘴邊流出。
「監督，我們該怎麼辦？」鳳問道。
榊太郎轉頭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其他人，跡部收到視線後，眉頭一挑，沒有說話，榊太郎微微擰起眉頭，將目光投向了站在過道上的樺地，低聲說道：「樺地，你把芥川帶下去。」
樺地下意識地瞥了跡部一眼，應道：「Wushi。」快步走上來，一隻大手抓住芥川的後衣領，往上一提，小綿羊的腦袋離開了乾美芽的肩膀，臀部離開了凳子，整個人被樺地夾在腋下，即使是這樣，他依舊睡得昏天黑地。
「那乾老師呢？」瀧很難想像乾美芽被樺地帶下去的情形，抿了抿嘴，問道。
「侑士，你最擅長公主抱了，要不你把乾老師抱下去。」向日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他的搭檔。
忍足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薄唇微微上揚：「嶽人，車廂太窄，不太適合用公主抱。」自從經歷了白天那慘無人道、慘不忍睹、慘絕人寰的訓練後，他明智地決定遠離與監督有密切關係的人或事物，而這位保健老師被他列入了重點遠離名單裡。
「那你……」向日二度開口，不等他將話說完，只見一直沉默不語的跡部景吾雙手抱在胸前，下巴微微一抬：「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還是監督來吧。而且我們都還是孩子，力氣也比不上監督。」言畢，轉身下了車。
少年們都不笨，自然聽出了自家部長大人口中的意思，互相看了一眼，非常默契地轉身跟在跡部身後下了車。
榊太郎一頭黑線地看著空蕩蕩的車廂，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依舊酣睡的乾美芽，彎腰將手穿過她腋下將其扶起，側身緩緩地挪到了車門口，少年們雖然站在車下，但離門口有兩丈遠，而且完全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意思，又一條黑線擠上了榊太郎的後腦勺，他將另一隻手穿過乾美芽的腿窩將她抱起，柔順的髮絲滑過他的手臂，呼吸中傳來淡淡的香味，他定了定神，抱著乾美芽一步一步地走下車。
「管家，把乾老師的房間打開。」跡部回頭吩咐一聲，隨後換上了異常恭敬的口吻說道，「監督，就麻煩您送乾老師回房間吧。」
榊太郎面無表情地看著跡部，沒有說話。
跡部帶著少年們往後退了兩步，留出了一個空曠的地方。
榊太郎邁著穩重的步伐跟在松本管家身後走進院門，在經過跡部身旁時，他瞥了紫灰發少年一眼，依舊沒有說話。
「乾老師和榊老師他們到底喝了多少瓶酒？」見榊太郎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向日好奇地問道。
「應該是十一瓶吧。」鳳在心裡默默地算了算，說道，「乾老師說她喝了一瓶，監督喝了十瓶。」
「可是乾老師明明說他們喝了十二瓶。」瀧也加入了探討的隊伍。
「那還有一瓶哪裡去了？」向日抬手摸了摸下巴。
「跡部知道麼？」忍足取下眼鏡，擦了擦鏡片，重新架在鼻樑上，問道。
少年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部長大人，井字接二連三地跑上了跡部的額頭，他盯著榊太郎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齒地說道：「這麼不華麗的事情本大爺怎麼知道。」該死的女人，喝醉了也要給本大爺找點麻煩。
榊太郎抱著乾美芽跟在管家身後走進了她的臥室，環顧四周，乾淨而整潔，銀白色的藥箱擺在黑色的行李箱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放在角落，被褥上還坐著一隻憨態可掬的薰衣草色小熊。
「榊先生，我先出去為乾小姐準備一點水。」站在一旁的松本管家說道。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松本管家退出了臥室，體貼地掩上了紙門，榊太郎嘴角微微抽搐，一聲輕咳從懷裡傳來，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子，白淨的臉蛋染上了一抹潮紅，他垂下眼簾，找了個較為舒服的地方將乾美芽放下，轉身鋪好被褥，扶其躺下，掖好被角，起身準備離開，卻感覺腳下一頓，轉過頭，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褲腳，順著手的方向看去，只見乾美芽微微張著紅唇，睡得甚是酣暢。
榊太郎試圖將褲腳從乾美芽手中抽出來，卻是徒然，他看了看左右，半蹲著身子，一隻手抓過被他丟在一旁的小熊，一隻手將握著自己褲腳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掰開，把小熊塞進了乾美芽的手心裡，抬起眼眸，只見她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榊太郎微微一愣，心中某處被這抹笑容觸動。
「吱呀」一聲，紙門被拉開，榊太郎回頭，松本管家端著一個託盤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見到臥室裡的情形，他沖著榊太郎一臉慈祥地笑了笑，榊太郎神色一僵，欲起身，卻見松本管家將託盤放在了地上，退了出去，這回不僅體貼地拉上了紙門，榊太郎還聽到了門外落鎖的聲音。
「松本？」榊太郎起身一個箭步沖到門口，卻也不敢大力拉扯紙門，唯有輕喝一聲，「把門打開。」
「呵呵……榊先生。」站在門外的松本管家輕輕一笑，聲音裡帶著無盡的慈愛，「少爺說了，今晚就麻煩您照顧乾小姐。」
榊太郎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跡、部！」
坐在屋簷下，跡部看著已經掛斷了的電話，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還沒等他得意完，便感覺到一股寒意沿著脊樑骨竄起，他回頭看向走廊盡頭，心中盤算著明日應該如何躲過監督大人的怒火。
英國，倫敦。
掛上電話的榊春代從琴房裡跑了出來，沖進了父母的臥室：「老頭，媽媽，花孔雀打電話來說小老頭和美芽姐進一間房了，他們……咳咳……喝酒了喝酒了！」
正說著話的神直樹夫妻倆面面相覷 ，過了半響 ，榊直樹眉頭一挑，一臉不確認地問道：「景吾說太郎怎麼了？」
「哎呀，小老頭和美芽姐睡一間房，兩人都喝了酒，酒後亂那什麼呀。」榊春代跺了跺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作為當家人的榊直樹以拳擊掌，第一時間做出了決定：「走，咱們去日本拜見一下親家。」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25
第三十七章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乾美芽坐起身，低頭看了看身上皺巴巴的裙子，又看了看枕邊的薰衣草小熊，抬手揉了揉微微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環顧四周，臥室的角落裡依舊擺放著行李箱和藥箱，兩個面具擱置在藥箱上，她打了一個哈欠，站起身，從行李箱裡找出換洗的衣服進浴室洗漱。
待乾美芽梳洗完畢走出臥室，院子裡已空無一人，她摸了摸唱起了空城計的肚子，轉身沿著長廊朝飯廳走去，卻看到了正在後院修剪著樹枝的松本管家，老爺子慈祥的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得乾美芽不由得一愣。
「乾小姐，您醒了？」老爺子將手中的大剪刀放在一旁，笑眯眯地朝乾美芽走來。
「松本先生好。」本想道一聲早安，但看現在這時間說這句後似乎有些不太妥當，乾美芽連忙換了一個說法。
「乾小姐昨晚睡得好嗎？」松本上下打量乾美芽一番，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乾美芽又是一愣，松本管家的表情讓她不由自主地去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情，但大腦中儲存的記憶到她上了回程的車後便截止了，她微微皺起眉頭，可是無論她怎麼把眼睛朝上看，上車後的記憶依舊是一片空白，她唯有回以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昨晚好像喝多了點，應該沒有做什麼失禮的事情吧。」
聽了乾美芽的話，老爺子笑得那叫一個心花怒放，他搖了搖頭：「沒有沒有，乾小姐餓了吧，早餐已經準備好了，我去叫傭人給您端到飯廳去。」言畢，老爺子眉開眼笑地轉身離去。
乾美芽小心臟懸在了半空，她在思考松本老爺子口中的那個「沒有」的可信度有多高。
早飯後，無論乾美芽如何婉拒，松本老爺子堅持要派車將她送到網球場，乾美芽見拗不過老爺子，也就答應了，誰叫她有第一天的前科呢。
相較於前兩天來說，今天的網球場安靜得有些異常，通行車在離球場約摸一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乾美芽向司機道了聲謝，提著藥箱便下了車，遠遠地便看見球場內正進行著一場比賽，但似乎是以一敵二。
推開虛掩的門，站在球場外聽到動靜的少年們紛紛回頭，一個個臉上都掛著驚恐的神色，芥川和向日兩人同時撲了過來，一人抓住乾美芽的一隻胳膊，乾美芽再次愣住，她轉頭看向獨自坐在遠處石凳上的中年男子，他頭頂上似乎飄浮著一片黑壓壓的烏雲，收回目光再轉頭看向場內，大汗淋漓的紫灰發少年躍起、揮拍、擊球，黃色的小球飛向了對面的場地，而對面球場上的銀髮少年和棕色長髮少年一前一後站立，做好了回球的架勢。
「到底怎麼了？」乾美芽清楚地看到紫灰發少年落地的時候，腳步有些不穩，「為什麼跡部同學一個人與宍戶同學和鳳同學兩人打球？雙打不是二對二麼？」
「監督安排的。」芥川壓低嗓音說道，眼睛瞪得又大又圓，完全沒有了睡意，「說是要鍛煉跡部的耐力。」
「啊？」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芥川。是因為自己拉著榊太郎去喝酒了，所以跡部少年吃醋？那畫風不是應該反過來才對麼？
「美芽老師不知道麼？」向日好奇地問道。
「我該知道什麼嗎？」乾美芽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了向日，難道在她記憶斷片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情？
「今天早上監督從您房間裡出來的呀。」向日說道，他怕乾美芽不相信他的話，便拉上了芥川，「我和慈郎都看到了的。」
「嗯。」芥川重重地點了點頭。
乾美芽頓時傻眼了，她似乎有些明白松本管家笑容裡的意思，嘴角狠狠一抽，不確定地問道：「榊老師今天早上從我的房間裡出來？」
「嗯嗯。」兩少年同時點頭。
「我昨晚和榊老師在一間房睡覺？」
「嗯嗯。」
「那不對啊。」
「哪裡不對了？」
乾美芽摸了摸鼻子，抬眸看向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的紫灰發少年，抿了抿唇瓣，不管怎麼說，這畫風都應該反過來。
「好像是跡部讓松本大叔鎖的房間。」芥川嘀咕道。
「鎖了誰的房間？」向日不解地問道。
「美芽老師的呀。」芥川小心翼翼地瞥了乾美芽一眼，將身體努力地躲在了她後面。
乾美芽聞言，嘴角又是一抽，她似乎又明白了榊太郎此舉的原因，唯有微微地搖了搖頭，感歎一聲：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美芽老師為什麼搖頭？」眼尖的向日看到乾美芽搖頭的動作，如同好奇寶寶般問道。
「佛曰，不可說。」乾美芽抿嘴一笑，抬頭看向球場內，場上的比賽已經結束，紫灰發少年用球拍撐著地面方能維持身體的平衡，被汗水打濕的頭髮貼在臉上，他的腳下很快地形成了一個小水潭。
站在場外的樺地偷偷地瞥了監督大人一眼，拿著水壺走進場內，遞給了跡部，跡部直起身子接過水壺，喝了幾口，將剩下的水全部倒在了頭上，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身體曲線。
乾美芽的目光落在了紫灰發少年的右小腿，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
「乾老師昨晚一共喝了多少酒？」不知何時，藍發少年走到了乾美芽身旁，雙手抄進褲兜裡，問道。這個問題他們研究了一晚上，無論如何都沒法得出十加一等於十二。
「十二瓶啊。」乾美芽回答道。
「監督喝了十瓶，你喝了一瓶，那還有一瓶呢？」忍足繼續問道。
「老闆娘陪我們喝了呀。」乾美芽回想起昨晚在居酒屋的情形以及自己斷片後發生的事情，就感覺一個頭兩個大。
「……」冰帝學園網球部堪稱天才的忍足少年突然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乾美芽抬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下一組，芥川、瀧。」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傳來，乾美芽循聲看向了面無表情的榊太郎，暗暗歎了一口氣，可憐的跡部同學，老虎屁股是不能隨便亂摸的。
樺地從場上下來，芥川看了乾美芽一眼，跟在瀧身後走上場，乾美芽收回視線，目光再次落在了跡部的右小腿上，想了想，也走進場內，站在跡部面前，看著那張因為運動過量有些蒼白的俊臉，眉頭微微蹙起：「跡部同學，你還要堅持嗎？」
少年抬手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哼了一聲，道：「這點小問題，本大爺還是能堅持的。」
見當事人堅持，乾美芽也沒有多說什麼，作為一個網球少年的姑姑，她知道網球對於他們來講意味著什麼，抿了抿唇瓣，說道：「如果實在撐不住，就不要勉強。」苦肉計什麼的適可而止一點，萬一真的出了問題，那真的不是鬧著玩的。
「本大爺做事從來不勉強自己。」跡部從褲兜裡摸出了一個黃色的小球，在手中掂了掂。
乾美芽見狀，退出了網球場，站在場外，看著再次開始了的球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場上紫灰發少年奔跑的速度降低了不少，漏球的次數也漸漸地多了，乾美芽眉頭緊鎖，只見少年沖向被挑高的網球，躍起，狠狠揮拍，黃色的小球砸向了對方的場地，而在他落地的時候，身子一歪，整個人跌坐在地。
乾美芽提著藥箱率先沖進了球場，在少年面前蹲下，準備查看傷勢，卻見少年單手撐地試圖站起身，乾美芽將目光轉移到少年的腳踝處，弓起手指重重一彈，只聽少年嘶了一聲：「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
「嗯？」乾美芽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著跡部，「還堅持？」
跡部看了乾美芽一眼，撐在地上的手臂力氣微微一松，重新坐在地上，沒有說話。
場外的人們紛紛圍了上來，乾美芽將藥箱放在地上，單膝跪在地上，伸手脫去少年腳上的運動鞋，褪下長襪，一片紅腫映入眼簾，她抿了抿唇瓣，將手撫向了腳踝，說道：「忍一下。」手稍稍用力，只聽少年倒吸一口氣，她抬眸看了少年一眼，側耳聽了聽，並沒有聽到骨頭摩擦的聲音，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打開藥箱，取出一個冰袋，在手中揉了揉，貼在了少年紅腫的腳踝上：「自己按著。」
跡部依言將手按在了冰袋上。
「怎麼樣？」一道沉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乾美芽回頭看著站在身後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那張冷峻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關切，她輕歎一口氣，說道：「沒什麼大礙，軟組織扭傷，並沒有骨折。」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榊太郎過於平靜的表現讓乾美芽不由得一怔，她有些詫異地看了男人一眼，目光在他和跡部之間來回轉移，好幾個回合後，她眉眼一彎，一計上心：「啊喏……跡部同學現在腿腳不便，要不榊老師把他抱回去吧。」她自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緩和兩人之間緊張氣氛的方法。
話音剛落，全場一片死寂。
少年們的目光齊刷刷地飄了過來，落在站著的榊太郎和坐著的跡部景吾身上，大腦中不約而同地閃過昨晚的畫面，臉上同時流露出看好戲的神情。
榊太郎微微一怔，看了乾美芽一眼，隨即看向了跡部。
跡部少年那張原本有些蒼白的臉瞬間五彩斑斕，他死死地盯著乾美芽，咬牙切齒地說道：「不勞煩監督了，樺地扶本大爺回去就好。」
乾美芽皺了皺眉頭，抬手拍了拍跡部按在冰袋上的手背，壓低嗓音說道：「年輕人，就不要再慪氣啦。」
跡部一聽，整張臉就快變成了調色盤，他一巴掌拍掉了乾美芽的手，抬起頭，一字一頓地說道：「樺地，扶本大爺回去。」
「Wushi。」
第三十八章
午飯後，少年們紛紛回房間休息，乾美芽提著藥箱站在跡部的臥室門前，輕叩三聲，只聽一道疲憊的聲音從紙門後面傳來：「請進。」
乾美芽拉開紙門，探頭看了一眼，除了擁著一床薄被坐在榻榻米上閉目養神的紫灰發少年，並沒有發現其他的人，她皺了皺眉頭。沒有察覺到動靜的少年撩起眼皮瞥了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屋的乾美芽，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想在本大爺房間裡找什麼？」
「就你一個人麼？」乾美芽走進房間，腳步頓了頓該，轉身拉上紙門，再轉身走到榻榻米前，將手中的藥箱放在了榻榻米旁的矮幾上，問道。
「要、不、然、呢？」少年一字一頓地反問道。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坐在榻榻米邊上，抬眸看向少年：「跡部同學，我想看一下你的腳踝。」
跡部瞪了乾美芽一眼，掀開薄被，露出依舊紅腫的腳踝。乾美芽伸出手背輕輕地貼在紅腫處，皮膚的溫度已經降低，她點了點頭，取出一瓶藥油，倒了幾滴在手心裡，搓熱，再次抬眸看向少年：「跡部同學，我會用力，可能需要你忍一下。」
「哼……」跡部冷哼一聲，轉頭看向了別處。
乾美芽看了一眼少年完美的側顏，垂下眼簾，將少年的小腿抬起架在自己的大腿上，沾滿了藥油的手心按向了紅腫的地方，只見小腿微微往後扯了扯，乾美芽抬起頭，一抹紅色爬上了少年的臉頰，他見乾美芽看著他，連忙將視線轉移開。
「按疼了？」乾美芽顯然已經明白少年臉紅的原因，故意打趣道。
「咳……」跡部輕咳一聲，下巴微微一抬，「笑話！本大爺怎麼可能連這點疼痛都忍受不了。」
「我是醫生。」乾美芽突然加大手上的力道。
「啊……你這不華麗的女人！」跡部痛呼道。
「不是能忍受嗎？」乾美芽輕笑一聲。
「有你這樣突然大力的嗎？」跡部齜著牙，完全沒有了往日高傲的形象。
乾美芽抿嘴一笑，手上的力道減輕了不少，跡部瞪了乾美芽一眼，身體微微後仰，反手撐著榻榻米，低頭看著被乾美芽揉捏著的腳踝。
「跡部同學，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乾美芽又往手心裡倒了幾滴藥油，搓熱後，繼續剛才的動作。
「你們？哪個你們？」一絲不祥升上跡部的心頭，他抬眸看著那低頭認真做事的女人。
「就是你……」乾美芽抬手在空中胡亂一指，「和他啊。」
跡部順著乾美芽手指的方向看去，空無一人，他嘴角狠狠一抽：「你給本大爺說清楚，他是誰！」不會是他想的那個吧？
「他……」乾美芽抬起頭，墨色的杏眸轉了好幾圈，抿了抿唇瓣，糾結了半天，終於說道，「就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啊。」
「本大爺什麼時候有喜歡的人了！」跡部聞言頓時火冒三丈，他死死地瞪著乾美芽，從鼻腔裡哼出一個音來，「嗯？是誰告訴你本大爺有喜歡的人的？誰告訴你本大爺喜歡男的？」
「這種事情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吧。」乾美芽被瞪得身體往後一仰，手下的力道不小心加大了一些。
跡部痛得哼了一聲，從嗓子眼裡出來的聲音也有些變了調：「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大爺有喜歡的人的？」
「雙眼，視力都是一點五。」乾美芽連忙鬆開手，待紫灰發少年臉上的痛意消褪一些後，她繼續揉捏，「跡部同學，如果真的是因為我的原因讓你們兩個互相誤會了，那今天下午找個時間我來解釋清楚。相愛相殺的戲碼放在電視劇裡會吸引觀眾，但是在現實生活中就沒有必要了。」
「本大爺喜歡的是女人，女人，女人！你這女人到底懂不懂啊！」跡部幾乎是將這句話喊了出來，光潔的額頭上爆出了好幾條青筋，放在身旁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如果條件允許，他一定會把眼前這不華麗的女人揍飛，但良好的家庭教養讓他把這個想法強行咽進了肚子裡。
「……」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被自己的話逼到了瘋癲邊緣的紫灰發少年，過了半響，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喜歡女生？」
「你說呢？」跡部恨恨地從牙齒裡擠出三個字。
「那他不就是單相思了？挺可憐的。」
「又是誰跟你說他喜歡男的！」
「……他也喜歡女生？」
「……」
「原來是這樣。可惜啊，你不是我的菜。」乾美芽收回視線，繼續揉著少年紅腫的腳踝。
「本大爺慶倖沒有被你喜歡。」跡部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翻了一個白眼。
「唔……彼此彼此。」乾美芽看了跡部一眼，眉眼一彎，笑道。
「……」跡部再一次被這女人的話噎住，他深吸了好幾口氣，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要跟這女人一般計較，最後他平穩了心緒，回想起昨晚那通遠洋電話中某人交代的任務，抬眸看著鬆開了自己的腳踝，正拿紙巾擦拭著手上藥油的乾美芽，問道，「呐，乾老師，他是你的菜嗎？」
「他？」乾美芽微微一愣，腦海中閃過昨晚在廟會上的畫面，抿了抿唇瓣，消化了剛才得到的資訊，再整合以前發生的種種，她似乎明白跡部與榊春代頻頻將她有意無意地與那個人捆綁在一起的原因，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她站起身，合上藥箱，抬手拍了拍跡部的肩膀，「小孩子家家的，少管一點大人的事情。」
「……」跡部再次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乾美芽見狀，唇邊的笑容更盛，她提起藥箱離開榻榻米朝門口走去，剛拉開紙門便看到面色微沉的榊太郎站在門口，她燦爛地笑道：「榊老師，來探望跡部同學？」
「……嗯。」榊太郎似乎有些不太習慣乾美芽臉上的笑容，遲疑片刻，點了點頭，「跡部現在如何？」
「沒什麼大問題，休息十天八天就好了，不會影響後續的比賽。」乾美芽繼續燦爛地笑道。
「……嗯，那就好。」榊太郎又點了點頭。
乾美芽看了看臉色並沒有因為跡部的腳踝無礙而好轉的榊太郎，又轉頭看了看依舊坐在榻榻米上的跡部，抿了抿唇瓣，說道：「榊老師和跡部同學慢慢聊，我先回去了。」跡部少年，你就自求多福吧。
「嗯。」榊太郎微微頷首，抬腿走進了跡部的臥室，拉上了紙門。
乾美芽聳了聳肩膀，一隻手提著藥箱，一隻手抄進褲兜裡，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只聽身後的那扇紙門裡傳出榊太郎咬牙切齒的聲音：「跡部，你跟春代打電話了？」
「我一直有跟她保持聯繫。」相較于榊太郎，跡部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的輕鬆，完全沒有面對她時的氣急敗壞。
乾美芽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紙門，飄然離去。
今兒天氣真的不錯，挺風和日麗的。
下午的訓練，跡部自然是缺席了，而榊太郎也是一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樣子，他眉頭緊鎖，面對少年們時不時出現的偷懶現象熟視無睹，無所事事的乾美芽抬頭看了看藍得透亮的天空，起身打了一個招呼後，便溜出了網球場，只留下隨身攜帶的那個銀白色藥箱。
夏初的風還帶著春天的氣息，穿過林子，一座古老的神社映入眼簾，朱紅色的大門緊閉，兩個狐狸的石像佇立在大門兩邊，兩頭小鹿結伴從大門口走過，其中一頭回頭看了一眼，腳下盯住，圓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乾美芽，歪著腦袋思索片刻，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用腦袋蹭著乾美芽的小腿，軟軟的耳朵從腿上蹭過，有些癢。
乾美芽低頭看著有些討好地望著自己的小鹿，雙手一攤：「今天沒有餅乾呀。」
小鹿似乎聽懂乾美芽的話，它眨了眨大眼睛，又低頭蹭了蹭乾美芽的小腿，轉身跑到了小夥伴身旁。
「……」乾美芽看著那聽到沒有吃的便毫不留戀地離開的小鹿，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抿了抿嘴，抬手沖小鹿揮了揮，「好吧，再見。」
兩隻小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乾美芽的視線。
望著消失在圍牆後面的身影，乾美芽輕笑一聲，轉頭看著那座神社，風徐徐而來，吹起額前的劉海，也吹動掛在狐狸石像脖子上的紅布。大紅門「吱呀」一聲打開，一位穿著紅衣的巫女走了出來，她看見站在不遠處的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微微頷首示意，拿起放在門邊的掃帚走了進去，大門再度合上。
乾美芽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轉身準備離開，卻看見原本此時應該在網球場上履行監督職責的榊太郎也從林子裡走了出來，她微微一怔，朝他點了點頭：「榊老師。」
榊太郎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了難色，他有些為難地看向乾美芽，幾次想張口，但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榊老師找我有什麼事麼？」乾美芽看著了榊太郎的為難，她決定幫這個男人一把。說不定跡部少年猜測出錯，這個男人真的喜歡他呢。
「請問你有男朋友嗎？」榊太郎不開口則已，一開口驚人。
「……」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過了半響，她搖了搖頭，「目前單身。」
榊太郎深吸了好幾口氣，一臉誠摯地看著乾美芽，說道：「乾老師，如果可以，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啊？」乾美芽的嘴巴張成了O字型。請問，她幻聽了麼？
第三十九章
一番敘述後，乾美芽才明白榊太郎對她提這個問題的原因，她低頭看著腳邊的影子，抿了抿唇瓣，過了半響，她抬起頭看著站在面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只見那張白淨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窘迫，她微微轉動眼眸，終究還是問道：「榊老師，昨晚……昨晚我沒有做什麼失禮的事情吧？」
乾美芽話音剛落下，榊太郎老臉一紅，他撇過臉輕咳幾聲，答道：「沒有。」
「哦……」乾美芽帶著幾分惋惜的語氣應了一聲，低下頭用只有她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嘟囔道，「為啥我就不會酒後亂個XING什麼的。」
「乾老師？」榊太郎似乎聽到乾美芽在說話，但又沒有聽清，有些不確定地喚了一聲，「你在說什麼？」
「啊？沒……沒什麼。」乾美芽連忙搖了搖頭，這句話她自己知道就好，若是讓對方聽到了，估計會被嚇壞了。
「哦。」榊太郎點了點頭，抬眸看向乾美芽，有些不自在地問道，「乾老師……願意嗎？如果覺得不方便，那……」
「既然是男女朋友，那榊君覺得還稱呼我為乾老師合適麼？」乾美芽非常快地融入了作為別人女朋友的角色。
「……那應該稱呼什麼？」榊太郎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他順著乾美芽的話往下接。
「唔……如何稱呼自己的女朋友，那就要榊君你自己想咯。」乾美芽眉眼一彎，笑道。
「乾……桑？」
「太僵硬了。」
「美芽？」
「不是很親切。」
「……小美？」榊太郎的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
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扯了扯嘴角，笑道：「榊君還是叫我美芽吧。」
榊太郎看著乾美芽唇邊略顯僵硬的弧度，抿了抿唇瓣，點了點頭：「那就美芽。」每個人都有一段不想訴說的過去，而他也沒有去揭別人傷疤的興趣。
「那……榊君，我們第一步該做什麼？怎麼樣才能讓我們在別人的眼裡看起來是一對真正的情侶。」
「……同居。」
「啊？」乾美芽再度瞠目結舌，她萬萬沒有想到榊太郎悶騷的外表下居然有一顆這麼前進的心。
「咳……我家房間比較多。」榊太郎臉又是一紅，他又咳嗽了幾聲，心裡暗暗對那倆不靠譜的夫妻鄙夷唾棄一番。
冰帝網球部的合宿訓練在黃金周的第六天完美地落下帷幕，來時還有些喧鬧的車廂在回程的時候是一片死寂，只聽到車載空調和發動機轉動的聲音，坐在最後一排的乾美芽抬頭看了被三天的訓練折磨得倒成一片的少年們一眼，手上感覺到振動，她低下頭，瞥了一眼新進來的短信，兩個大拇指靈活地按著鍵盤，飛快地進行著回復。
無線電波那頭，刺蝟頭少年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那個鑲著白色鏡片的眼鏡，手指不停地敲打著電腦鍵盤，一長串的數位跳上了螢幕，手機響了，他低頭看了一眼，嘴巴一咧，露出了八顆白森森的牙齒，他似乎想到什麼，又連忙閉上嘴巴，抬手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皮，繼續在鍵盤上敲打著。
「貞治，你姑姑有沒有說現在到哪裡了？」叩門聲後，虛掩的房門被推開，一個男人的腦袋探了進來。
「老爸，姑姑說她一會直接回公寓，不來我們家了。」乾貞治頭也不回地說道。
「什麼！那我中午還請了我同事和她表弟來我們家吃飯呢。」乾樹裡眉頭一皺，說道，「他們還要讓我把美芽介紹給他們認識，說是什麼認識一個醫生很高興……」
「這是老爸你一廂情願的，姑姑又沒有答應要跟他們見面。」乾貞治毫不留情地潑了父親一瓢冷水，將他澆了一個透心涼。
「你姑姑不是……」
「姑姑討厭沒經過她同意然後說要介紹相親物件給她的概率是200%。」
「今天這位元不是相親對象……」在兒子的瞪視下，乾樹裡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只見他的上下嘴皮動了動，並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我約了同學打球，午飯就不在家裡吃了。」乾貞治關上電腦，起身將筆記本和筆一股腦地丟進早已收拾好的網球包裡，從父親身旁走過。
「今天我做了很多菜。」乾樹裡連忙說道。
「那就請那位元想認識姑姑的您的同事和她表弟多吃點。」
「……」
黃金周最後一天的上午，乾美芽在搬家。
一大清早，剛洗漱完畢，還沒有完全清醒的她便迎來了自家新上任的男朋友，她抬手抓了抓有些淩亂的頭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對不起，榊老師……唔，榊君，昨天下午收拾了一下，有一些東西還沒有確定要不要帶。」
「是我太唐突了。」榊太郎面帶歉意地說道，他低頭看了看被各式各樣的東西堆得滿滿當當的客廳，知道眼前的情形他並不能幫上什麼忙，便將帶來的早餐遞了上去，「先吃早餐吧。」
看著遞到面前的餐盒，乾美芽不由得一愣，隨即伸手接過，調侃道：「以後嫁給榊君的女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榊太郎聞言，臉一紅，輕咳一聲，轉頭看向了別處。
乾美芽抿嘴一笑，拎著餐盒走進廚房，打開盒蓋，看著盒子裡的點心，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掛在唇邊。
榊太郎看了看四周，在眾多東西中間尋找落腳點，踮著腳走到沙發旁，坐下，看到沙發扶手旁邊一個整理箱裡塞滿了書，順手拿了一本，翻看起來。
「對了，榊君，您兄嫂大概在日本呆多久？」乾美芽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問道，手裡捏著一個咬了一小口的包子，當她看到榊太郎手中拿著的書時，又是一愣。
榊太郎聞聲回頭，將乾美芽臉上詫異的表情收進眼底，他合上書，略帶歉意地點了點頭：「他們也沒有跟我說具體時間，但我估計……應該可能會一個月以上。剛才擅自翻動你的東西了，很抱歉。」
「一個月以上？」乾美芽心中一喜，臉上卻繼續流露出詫異的神色，她的大腦已經開始盤算如何利用這一個月了。
「咳……」榊太郎神色有些尷尬地說道，「他們上一次來也是呆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乾老師……呃……美芽，實在是抱歉，耽誤你這麼長時間。」
「沒什麼。畢竟根本原因在我這裡。」乾美芽得體大方地笑了笑，將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
榊太郎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抿了抿唇瓣，將手上的書放回原處，雙手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
乾美芽見狀，眉眼一彎:「榊君如果有興趣，可以繼續看。只是我有些好奇，您看得懂醫學的書嗎？」
「雖然有些詞語生澀難懂，但是照應前後，也能大概明白。」榊太郎回答道。
「原來是這樣。」乾美芽點了點頭，將腦袋縮了回去，繼續在廚房裡咬著包子。
味道不錯，挺對她胃口的。
拖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和一箱書，乾美芽再次走進了榊太郎那棟大得有些不太像話的別墅。榊太郎提著兩個行李箱上了二樓，在樓梯的轉彎處看到正抱著書箱跟在自己身後的乾美芽，他一愣，卻也沒說什麼，繼續拎著行李箱往上走。
沿著二樓的環形走廊，榊太郎停在了一扇粉紅色的門前，這回輪到乾美芽一愣，她怔怔地看著那扇與眾不同的門，依稀記得榊春代領著她參觀這棟別墅時曾多次強調這間擁有著粉色門的房間的特殊意義。只是讓她住，真的合適嗎？
拉著行李箱走進房間的榊太郎似乎感覺到身後有些不對勁，轉過頭，只見乾美芽將書箱放在地上，站在門口動也不動，他微微一愣：「怎麼了？」
「榊君，要不我們換一間房？」乾美芽在跟榊太郎打著商量。
榊太郎瞬間明白了乾美芽話中的意思，老臉一紅，神色有些尷尬地回答道：「那……那個，我大嫂說一定要讓你住這間房。」
「可是……這間房不是留給您那什麼的麼？我住這裡會不會不太合適。」乾美芽探頭打量這間充滿著粉色浪漫氣息的房間，就連房內浴室門口的吸水地氈都是粉色的，看得她心臟不由得一緊。
「咳……進來吧。」榊太郎沉聲說道，轉過頭，繼續往房間裡面走。
「哦，」見榊太郎堅持己見，乾美芽聳了聳肩膀，彎腰抱起書箱走進房間。
放好行李箱的榊太郎轉身接過乾美芽手中的書箱，面無表情地說道：「女孩子還是不要經常搬這麼重的東西。」
「偶爾一下也沒關係，總不能讓榊君再跑一趟吧。」乾美芽眉眼一彎，笑眯眯地說道。
榊太郎動作一頓，他將書箱放在了行李箱旁邊，直起身子看向乾美芽：「你先整理一下。一會我帶你去地下室錄入聲音和指紋。」
「是。」乾美芽點了點頭。
榊太郎思索片刻，問道：「你在飲食上有什麼忌口的麼？」
「沒有。」
「好。」
兩人大眼瞪著小眼，一時無話可說，一陣無言的寂靜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乾美芽抬手摸了摸鼻子，嫣然一笑，而榊太郎則有些尷尬地看了看四周，輕咳一聲：「那……那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收拾。」
「是。」乾美芽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榊太郎飛一般地逃出了房間，臨出門的時候還不忘順帶把門關上。
乾美芽看著掩上的房門，嘴角的笑意漸濃，她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便轉身收拾起她這一個多月要居住的地方。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27
第四十章
簡單的午餐後，乾美芽跟隨著榊太郎驅車前往東京成田國際機場，因為今天下午有一次從英國倫敦飛往日本東京的航班抵達。
由於是假期的最後一天，從世界各地返回日本的人不計其數，乾美芽看著顯示幕上不停轉換的城市名稱，抿了抿唇瓣，轉頭看了一眼站在身旁沉默不語的男人，剛毅的線條，俊朗的五官，如果說跡部少年是上帝的寵兒，那他一定是上帝的寵兒的親爹。咳……乾美芽不由得被自己這個想法給雷壞了，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怎麼了？」耳邊響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乾美芽連忙搖了搖頭，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現在大腦中的想法，估計她會吃不了兜著走。
「太郎！」一道比男人的嗓音還要低八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乾美芽回頭，只見一同樣是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推著一輛行李車站在不遠處，他身旁站著一雍容的中年美婦，夫妻倆站在一起，也是一道賞心悅目的亮麗風景。
「大哥，大嫂。」榊太郎喚了一聲，便迎了上去。
乾美芽見狀，連忙跟在榊太郎身後，走到榊直樹夫妻面前，鞠躬行禮：「榊先生，榊夫人，你們好。」
榊直樹眉頭微微蹙起，點了點頭，榊雅子微微一笑，走上前握住乾美芽的手：「乾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嗯，是的。」乾美芽抿嘴笑了笑。
「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重逢。」榊雅子輕輕地拍了拍乾美芽的手背，「我們一度以為太郎不會找女朋友了，所以這些年頻頻給他介紹女生，可是他不是嫌人家這個不好就是那個不好，一直拖到了這把年紀。」
乾美芽笑而不語。
榊雅子以為乾美芽在害羞，莞爾一笑：「太郎雖然年紀大了點，但我這個做嫂子的可以向你保證，榊家的男人絕對是出得廳堂，進得廚房，打得過小三，鬥得過流氓，翻得了圍牆，拍得了小強，說不上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但絕對能給你安全感。」
乾美芽被榊雅子的話逗樂了，忍不住再次笑出聲來：「榊夫人，您說笑了。」
「以後叫我嫂子。」榊雅子故意板著臉糾正道。
「還是叫您雅子姐吧。」乾美芽抿了抿嘴，說道。
「……也好。」榊雅子微微沉吟片刻，眸光在榊太郎身上停留片刻，隨機轉頭看向乾美芽，點了點頭，「等你和太郎結婚了以後再改口也不遲，到時候絕對給你封一個超級大的改口紅包。」
乾美芽只是笑了笑。
「去去去……我的行李我自己來推，不用你幫忙，你大哥還沒有到七老八十需要你照顧的年紀。」就在兩個女人有說有笑的時候，耳邊傳來榊直樹低八度的聲音，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榊直樹將打算接過他行李車的榊太郎趕到了一邊，「榊家的男人無論什麼時候都要以女人為重，這個時候你應該去照顧你的女人，而我的女人和我的行李就由我自己來照顧。」
乾美芽聞言臉一紅，而榊太郎則有些無措地看著榊直樹。
「看我做什麼，難道不是你們小倆口手牽手嗎？難道你還想跟我這大老爺們手牽著手走？」榊直樹眉頭一挑，問道。
「……大哥。」榊太郎無奈地喚了一聲。
「叫大爺也沒用。」榊直樹朝妻子招了招手，「雅子，到我身邊來，讓太郎和美芽一起走。」
榊雅子笑眯眯地應了一聲，朝乾美芽點了點頭，朝丈夫走去。
「……」榊太郎沒有動。
「杵在這裡幹嘛？」榊直樹眉頭又是一挑，「怎麼？難不成你又是找一個假女朋友來騙我的？」
乾美芽心中訝然，下意識地看向榊太郎，原來這招以前用過了？
「不是不是……」一股寒意沿著榊太郎的脊樑骨竄了上來，他這位擁有著強大的生意頭腦的大哥太精明了。
「那是什麼？嗯？」榊直樹下巴一抬，看著弟弟。
「榊先生誤會了。太郎是覺得您和雅子姐坐了這麼久的飛機太累了，所以想幫您推行李車，為您分擔一下，讓您和雅子姐可以好好地休息。」與榊太郎達成口頭協定有了盟友身份的乾美芽連忙解釋道，她可不想因為這樣的開頭導致她的計畫全盤破碎。
「是這樣嗎？」榊直樹氣勢十足地繼續看著弟弟。
「是的。」榊太郎感激地看了乾美芽一眼，點了點頭。
「我不需要你幫忙。」榊直樹大手一揮，推著行李車便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當他經過乾美芽身旁時，這個男人回頭看向乾美芽，「美芽，你可以跟太郎一樣叫我大哥。稱呼榊先生顯得我們之間太生疏了。」
「好的，直樹哥。」乾美芽笑著點了點頭。
雖然「直樹哥」與「大哥」之間有著本質的差別，榊直樹微微皺了皺眉頭，卻也勉強認可了，他瞥了榊太郎一眼：「走吧。」話音剛落，又想起了什麼，「你們兩個，走我們前面。」
「……是。」雖然萬分無奈，但為了以後的幸福生活，榊太郎咬了咬牙，抓住乾美芽的手，牽著她走到了榊直樹夫妻倆的前面。手心裡的手說不上柔若無骨，指腹上的薄繭昭示著她以前的職業，雖然不大，卻傳遞著生的希望。
黑色的豐田凱美瑞駛上了前往市區的高速路，坐在後排的乾美芽轉頭欣賞著車窗外的景色，耳邊傳來一道低八度的聲音：「聽說美芽是今年才來冰帝當老師的？」
乾美芽回過頭，看著倒車鏡裡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笑著點了點頭：「是的。」
「那你以前是從事什麼職業？」榊直樹問道。
「醫生。」乾美芽知道榊春代看過那次在飛機上救人的視頻，那榊直樹夫妻看過的概率為90%，與其被人調查，還不如她自己坦白比較好，「當老師前是心胸外科醫生。」
「哦？在哪裡高就？」榊直樹繼續問道。
「東京綜合醫院。」乾美芽抿了抿唇瓣，回答道。
「這麼好的工作，怎麼想到放棄來當老師呢？」榊直樹的問題有些尖銳。
「大哥。」榊太郎皺了皺眉頭，瞥了兄長一眼，卻又被兄長大人瞪了回來，處於弱勢群體的他唯有在心裡對乾美芽道了一聲歉，繼續將注意力放在了方向盤上。
「呵呵……」乾美芽輕笑一聲，說道，「因為一些個人原因，所以離開了醫院。」
「哦……對不起，美芽，是我唐突了。」榊直樹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的八卦，繼續問道，「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哥哥嫂子，還有一個侄兒，跟維多利亞桑差不多大。」乾美芽依舊有條不紊地回答。
「他們是從事什麼工作的？」
「哥哥是公務員，嫂子在一家會計師事務所工作，侄兒正在讀國三。」
「冒昧地問一句，你父母呢？」
「父母已經去世了。」
「很抱歉。」榊直樹微微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答案，面帶歉意地說道。
「沒事。」乾美芽笑眯眯地搖了搖頭。
「直樹，不要拿出你在公司對待員工的架勢來跟美芽說話，像查戶口似得。」上車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榊雅子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咳……」榊直樹老臉一紅，輕咳一聲，為自己辯解道，「我只是想更深一層地瞭解我的弟媳婦嘛。」
「要瞭解美芽，太郎不是最合適麼？什麼時候需要你摻和了？」
「我……哼，懶得跟你說。」
榊雅子面對丈夫的孩子氣，無奈地搖了搖頭，轉頭看向乾美芽，微微一笑：「美芽，你不用理會他，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在外人面前就是一副高冷的霸道總裁樣，在自家人面前就是話嘮。」
「胡說八……」
「嗯？」
「算了，我不跟你計較。」
榊雅子抿嘴笑了笑，並不理會丈夫的鬧彆扭，轉頭看向了車窗外。
乾美芽靜靜地看著榊直樹夫妻兩，嘴角始終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過了一會，她垂下眼簾，雙手扣在一處，沉默不語。
榊雅子回頭看了乾美芽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廚房外傳來悠揚的琴聲，而在廚房裡忙碌的兩個大男人相視一眼，最終用刀背擊打著牛肉的大哥開口說話了：「太郎，你跟美芽提過那個保健老師和私生子的事情嗎？」
正切著土豆的榊太郎手一滑，鋒利的刀刃擦著拱起的手指，他握著菜刀的手一頓，隨即繼續切土豆，刀鋒與菜板摩擦的聲音比剛才大了很多。
「太郎，既然你已經跟美芽在一起，那一定要把屁股擦乾淨。」榊直樹眉頭皺得老高，他瞪了弟弟一眼，「我們榊家家訓的第一條是要對愛人忠誠，第二條是要對愛人忠誠，第三條還是要對愛人忠誠。」
「咳……她……道。」榊太郎吱吱唔唔地從口中擠出幾個字，繼續切著土豆。
「她知道了？」榊直樹顯然是在質疑弟弟的話，眼神裡透露著滿滿的不信任，「真的假的？她真的知道你有個私生子的事情？她不介意當後媽？你確定？你那個私生子估計也就比她小十歲吧。」
「咳……啊。」被榊直樹接二連三的問題砸的有些頭暈眼花的榊太郎定了定神，又模模糊糊地吱唔了一聲。
榊直樹又瞥了弟弟一眼，眼神裡繼續是不信任，卻不再說話。
見兄長不再糾纏保健老師和私生子的問題，榊太郎大松一口氣，微微側過身子，用後腦勺對著自家哥哥，手下的動作更快了。
廚房外的鋼琴聲愈發得悠揚。
第四十一章
乾美芽對食物並不挑剔，當她夾了一條牛肉放進嘴裡時，那美味差點讓她把舌頭都吞下去。想多夾幾筷子，卻又有些不好意思，唯有多扒拉了幾口米飯，一雙筷子伸到面前，乾美芽抬起頭，餐盤上放了好幾條牛肉，卻沒有一根青椒，就連青椒粒也沒有看到一顆，她轉頭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榊太郎，只見這男人正低頭咀嚼著米飯。
「美芽愛吃牛肉啊？」耳邊傳來榊雅子的聲音。
乾美芽回頭望去，只見坐在對面的榊直樹夫妻倆笑眯眯地看著她，那笑容讓她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她定了定神，努力地揚起嘴角，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回與對方：「牛肉很好吃，絕對比五星級酒店的大廚做得還好吃。」
「來，嘗嘗這個魚。」榊直樹指了指擺在榊太郎面前的紅燒鯽魚，吩咐道「太郎，再給美芽夾一塊魚肉。」
榊太郎抬眸看了兄長一眼，最終還是認命地拿起公筷從魚腹上夾了一塊肉放在乾美芽面前的餐盤裡，沒有說話。
乾美芽抿了抿嘴，看了看兄弟倆，一個笑眯眯地看著她，臉上寫滿了期待，而另一個繼續默不作聲，低頭吃菜，飯桌上似乎有些暗潮湧動，她喉結上下鼓動，咽下一口唾沫，夾起魚肉放進嘴裡，鮮嫩香滑，讓她不由得眉眼一彎：「好吃。」
「比起牛肉來，哪個更好吃。」榊直樹依舊笑眯眯地問道。
乾美芽一愣，下意識地看向榊太郎，只見這個男人握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顫，她眨了眨眼睛，繼而看向榊直樹，思索片刻，笑道：「直樹哥，我現在真的能夠確定維多利亞桑絕對是您親生的。」
「嗯？」榊直樹被乾美芽的回答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問道，「怎麼說？」
「當我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維多利亞桑總是在我面前把榊……太郎和跡部同學拿出來做比較，讓我選擇誰最好呢。」乾美芽拿起手邊的紙巾擦去嘴角的湯汁，回答道。
「春代瞎胡鬧。」榊直樹放下酒杯，「太郎怎麼能跟跡部那毛頭小子做比較的，太郎不知道要比那小子成熟多少倍，他們完全沒有可比性，完全沒有。」
乾美芽眉眼一彎，說道「對呀，太郎和跡部同學沒有可比性，那這青椒牛柳和紅燒鯽魚也沒有什麼可比性呀。兩種不同的肉質，不同的做法，要讓我判斷出哪個更好，我真的沒有辦法。」言畢，乾美芽一臉無辜地看向榊直樹。什麼時候，她這太郎也越叫越順口了。
「……」榊直樹不由得怔住，過了一會，他回過神來，重重地咳嗽一聲，端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榊雅子笑得花枝亂顫。
榊太郎瞥了乾美芽一眼，放下筷子，用公筷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她面前的餐盤裡，隨即繼續低頭吃自己的飯，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遠在英國倫敦的榊春代和近在日本東京的跡部景吾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臭老頭，自己跟老媽偷偷摸摸地跑去日本，畫個圈圈詛咒你。」
「是哪個不華麗的在背地裡說本大爺的壞話。」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乾美芽捧著湯碗小口小口地喝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只聽一道帶著些許酒意的聲音從對面傳來：「美芽……你知道太郎有個私生子嗎？」
一道白得瘮人的閃電在乾美芽大腦裡哢嚓一下，她放下手中的湯碗，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榊直樹，眨了眨眼睛，嘴巴緊緊地抿著，過了一會，她轉頭看了一眼已經放下筷子的榊太郎，只見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乾美芽下意識地舔了舔唇瓣，回過頭再度看向榊直樹，大腦中樞在以最快的速度旋轉，正想著如何應對，卻見榊直樹臉色微微一沉：「怎麼？你不知道？」
「我……」
乾美芽的話剛剛起了個頭，又被榊直樹打斷了，「這麼說，你也不知道保健老師的事情咯？」
乾美芽又看了榊太郎一眼，剛在大腦中組織好語言，準備開口解釋，只聽榊太郎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大哥，私生子的事情是假的。一切都是我策劃出來的。」
乾美芽聞言不由的一愣，她轉過頭，只見榊太郎沖她點了點頭，示意她不要說話。乾美芽抿了抿嘴，收回視線，看著神色莫測的榊直樹，瞥了坐在他身旁依舊笑容可掬的榊雅子一眼，沒有說話。
「哦？」榊直樹淡淡地應了一聲。
榊太郎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只是故事的情節有些變動，乾美芽只是靜靜地聽著，最後，只聽這男人說道：「當時為了拒絕牧野小姐，我便請乾……美芽幫忙。」
「荒唐！」榊直樹瞪著眼睛，斥責道，「太郎你身為一個大男人，生活不檢點、名聲不好聽也就算了，美芽是一個女孩子，你有沒有想過這種消息如果傳播出去，對她來說會有多麼大的影響。，會給她以後的生活帶來多麼大的麻煩。」
「是，是我的錯。」榊太郎點了點頭。
「哼。」榊直樹冷哼一聲，「幸好你現在和美芽在一起了，也幸虧你和保健老師有私生子的消息沒有在你們學校傳開，如果鬧大了，我看你到時候怎麼收拾這個殘局。」
「是。」榊太郎飛快地瞥了乾美芽一眼，卻見她也正看著自己，墨色的杏眸中似乎倒映著他的身影，他連忙斂回視線。
「美芽是冰帝現在的保健老師？」榊直樹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將目光投向了乾美芽，只見這姑娘正直勾勾地盯著弟弟看，那小眼神，就宛如當年雅子看自己的時候，看得他都有些不忍心打斷。
「啊？嗯，是的。」乾美芽回過神來，恰巧撞上榊直樹有些促狹的目光，臉微微一紅，垂下眼簾。
「春代那個笨丫頭，到日本呆了一個多星期都沒發現跟自己親密接觸過的人就是她要找的保健老師。」榊直樹無奈地搖了搖頭，很快地，一抹得意取代了他臉上的無可奈何，「我就知道這私生子事件是假的，也就春代那笨丫頭信以為真，還特地從倫敦飛過來調查，結果還什麼都沒有調查到，真是笨蛋。」罵完女兒他似乎還有點意猶未盡，「牧野那傢伙的妹妹也是個笨蛋，什麼都沒問清楚就哭哭啼啼地給她哥打電話說我家太郎生活不檢點。我呸，我的弟弟是個什麼樣子我還不瞭解嗎？犯得著他在我面前嘮嘮叨叨。不過幸好牧野那丫頭沒跟太郎在一起，否則我們家以後肯定雞犬不寧，還是美芽好……」
一直笑而不語的榊雅子朝乾美芽招了招手便起身離開，乾美芽微微一愣，隨即站起身跟在她身後走出客廳。
「直樹有些時候就是很嘮叨，還希望美芽不要介意。」站在院子裡的榊雅子轉頭看著乾美芽，笑道。
乾美芽搖了搖頭。
「私生子的事情……太郎說的是真的麼？」榊雅子頓了頓，繼續說道。
「一切以他說的為准。」乾美芽笑道。
榊雅子看了乾美芽一眼，笑而不語。
兩個女人在院子裡欣賞夜色、閒話家常，兩個男人在飯廳裡談古論今，主要是一個談，一個聽，最後聽的那個男人看著喝高了的兄長踉踉蹌蹌地走到客廳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休息後任勞任怨地收拾餐桌上的殘局。
乾美芽在門口徘徊了好幾圈，最終下定決心敲響了門，門很快打開了，還是那身休閒服的中年男子取下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沉聲問道：「有事嗎？」
「謝謝您今天晚上為了撒的那個慌。」乾美芽抿了抿唇瓣，繼續說道，「給您帶來困擾的是我，惹出麻煩的也是我，到最後還要讓您替我背這個黑鍋，而且還被直樹哥責備了，真的非常抱歉。」
「因為我是男人。」榊太郎將眼鏡握在手裡，看著滿臉歉意的乾美芽，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最終還是放棄了，他瞟了一眼對面緊閉的房門，說道：「而且如果當時不是你幫我解圍，或許事情會朝著我不願意的方向發展，應該是我謝謝你。」
「真的嗎？」乾美芽聞言，頓時喜笑顏開。
「嗯。」看著那燦爛的笑顏，榊太郎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那這次我們就算扯平。」乾美芽抬手將鬢間的髮絲捋到耳後，露出精緻小巧的耳朵，耳垂上空無一物。
榊太郎又點了點頭。
見榊太郎同意她的觀點，乾美芽臉上的笑容更盛，她抿了抿唇瓣，扯了扯衣角，說道：「那……也不早了，累了一天，太郎也早點休息吧。明天見，晚安。」
「嗯……晚安。」榊太郎目送乾美芽離開，當她的身影消失在那扇粉色的門後，對面那道緊閉的房門打開了，兩張笑得有些變形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他嘴角狠狠一抽，猛地關上門，轉過身，背倚著門，頭輕輕地靠在門上，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那一聲「太郎」，好像比其他人叫得要好聽一點，或者要好聽好幾點。
第四十二章
一夜無夢。
清晨醒來，乾美芽睜開眼睛看了看粉紅色的天花板，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自己身在何處，她翻了個身，與放在枕頭邊的薰衣草小熊大眼瞪著小眼，又瞥了一眼掛在衣櫃把手上的貓臉和狗臉面具，過了一會，坐起身，抓了抓有些淩亂的髮絲，下床，簡單洗漱後，打開房門，屋子裡一片寂靜，大家似乎都沒有起床，她打了一個哈欠，躡手躡腳地下了樓，走進廚房。打開冰箱，食材琳琅滿目，乾美芽取出她菜單裡的材料，忙碌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虛掩的廚房門被推開，乾美芽循聲回過頭，只見神清氣爽的榊直樹兄弟倆站在門口，當他們看見正往吐司上塗抹黃油的乾美芽時，兩個男人不由得一愣。
「喲，美芽這麼早起來了？」榊直樹很快收回詫異的神色，問道。
「直樹哥早，太郎早。」乾美芽抿嘴一笑，說道，「每天早上都是這個時間起床。咖啡正在煮，一會就可以吃早餐了。」
「早。」榊太郎微微頷首，走到乾美芽身旁，拿起一片吐司和一把黃油刀，有條不紊地幹起活來。
「唔……好香的咖啡。」榊雅子也走進廚房，見榊太郎和乾美芽步調極其一致，轉頭看向丈夫，夫妻二人相視一笑。
「早安，親愛的。」榊直樹猿臂攬過妻子的肩膀，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個響亮的吻。
「早安。」欣然接受丈夫親吻的榊雅子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兩位注意一下影響。」榊太郎瞥了乾美芽一眼，重重地咳嗽一聲，善意地提醒道。
榊直樹丟了一個白眼給弟弟：「我在家怕什麼？」
「這是我家。」榊太郎將白眼返還給兄長，強調道。
「……」榊直樹被噎得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也瞥了忙著擺盤的乾美芽一眼，說道，「那你也可以跟美芽親一個呀。早安吻嘛。」
「幼稚。」榊太郎冷冷地丟下兩個字，將手中塗好黃油的吐司擺放在吐司盤的最上方。
「……」榊直樹又被噎了一下，他死死地瞪著弟弟，從嘴裡擠出三個字，「臭小子！」隨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廚房，氣鼓鼓地坐在餐桌旁。
榊雅子看了榊太郎一眼，抿嘴笑了笑，轉身離開。
廚房上空響起嘀嘀的聲音，乾美芽停下手裡的活，轉身，卻與榊太郎撞在了一起，淡淡的沐浴露香鑽進鼻間，讓她心神微微一顫，她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抬起頭，與榊太郎四目相對，她微微一笑：「咖啡好了。」
「嗯，我來弄。」榊太郎點了點頭，轉身走向咖啡機。
乾美芽看著榊太郎的背影，抿了抿唇瓣，一隻手端起吐司盤，一隻手握著牛奶壺走出廚房，待她放好手上的東西，只見一張臉湊到了自己面前，行了一個貼面禮：「早安，美芽，辛苦了。」不等她回過神來，又一張臉貼到了自己的臉上：「早安，美芽。」前一張臉的觸感非常光滑，而後一張則有些紮。
乾美芽呆若木雞地看著笑得一臉得意的夫妻倆，僵硬地轉過頭看著端著咖啡走出廚房的榊太郎，只見這男人皺了皺眉頭，快步走到餐桌前，放下手中的咖啡壺，帶著幾分宣示主權的氣勢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唇瓣柔軟，帶著溫度。
乾美芽怔怔地看著榊太郎，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是說幼稚嗎？」坐在椅子上的榊直樹眉頭一挑，問道。
「我在我家怕什麼。」榊太郎拉開椅子，示意乾美芽坐下。
「親愛的，我覺得我們還是離開比較好。」榊雅子抿嘴一笑，「如果我們剛才不在這裡，這一吻絕對是落在嘴巴上了。」
乾美芽聞言，臉一紅，溫度以額頭被親的地方為圓心向四周散開，一直蔓延到耳廓，她抓起放在手邊的咖啡壺，給自己倒滿了一杯咖啡，正準備喝，卻被一隻大手拿走，一道沉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空腹喝咖啡不好，來喝牛奶。」言畢，一杯牛奶放在了面前。
「……是，謝謝。」乾美芽低聲道了謝，握著牛奶杯，暖意透過玻璃杯壁傳遞至手心，仿若一道春風撫過她的心田。
有多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照顧了。
車平穩地行駛在馬路上，飯桌上有些尷尬的氣氛一直延續到車廂裡，乾美芽低頭玩著手指，只聽坐在正駕駛座的男人輕咳一聲，說道：「剛才……有些唐突了。」他也不知道當時為何腦子一熱便做了那樣的事情，雖然彼此都已經是成年人，但如此親密的舉動著實是冒昧了一些，只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世界上也沒有後悔藥賣，他只能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沒關係。」乾美芽搖了搖頭，事後她暗自分析過，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榊太郎唯有這麼做才會將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掩飾到最好。
榊太郎瞥了乾美芽一眼，並沒有從她臉上看出任何異樣，他收回視線，繼續將注意力放在方向盤上。
車拐了一個彎，離校門口越來越近，乾美芽看了看四周，此時路上並沒有多少穿著冰帝校服的學生，她說道：「榊君，就在這裡放下我吧，我走路去學校就好了。」他們的契約只限定在榊太郎別墅，而在學校，他們只是普通的同事關係。
「好。路上小心。」榊太郎將車停靠在路邊，打開車鎖，在乾美芽前腳邁出車門時，他鬼使神差般地開口道，「以後還是叫我的名字吧。」
「誒……哦，好。」乾美芽微微一愣，隨即笑著點了點頭。
目送乾美芽踩著高跟鞋漸漸走遠，榊太郎深吸一口氣，松離合，松刹車，踩油門，車飛馳而去。
一穿著冰帝校服的藍發少年從角落裡走了出來，剛才的情形盡收他眼底，他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嘴角揚起一抹魅惑眾人的淺笑：「啊……監督和乾老師呀，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應該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Hoi，侑士……侑士！你在看什麼！」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忍足侑士轉頭看去，見是搭檔，嘴角一揚，笑道：「原來是嶽人啊。」
「當然是我了。」向日嶽人沒好氣地說道，「叫了你這麼多聲都不理我，你在看什麼呢？」
忍足臉上笑意更濃，他低頭湊到向日耳邊說著什麼，向日少年的眼睛越瞪越圓，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真的假的？」
「你在部活的時候可以去打聽一下。」忍足臉上笑意滿滿。
「我一會就去。」
「你是笨蛋嗎？上學第一天早上的部活就翹掉，你就不怕監督和跡部一起懲罰你？」
「那什麼時候去嘛？打聽這種事情總是要第一時間嘛。」
「放學後去。」
「放學後也有部活啊。部活結束後大家都走完了。」
「部活的時候去。」
「你剛才還說上學第一天早上的部活翹掉，監督和跡部會懲罰我。那上學第一天下午的部活翹掉，監督和跡部就不會懲罰我了？」向日白了搭檔一眼。
「安心，我會幫你請假。」忍足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向日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忍足，雙手抄進褲兜裡，朝校門口走去。
忍足看著向日的背影，心中暗道：下午部活的時間比早上的時間要長，應該足夠嶽人打聽到相關情況了吧。
抹去一個堆積了假日的灰塵，離午餐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乾美芽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坐下，喝了一口，看著窗明几淨、亮堂堂的辦公室，她舒服地籲了一口氣，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有幾條未讀短信。
兩條是來自乾貞治，無非是彙報一下家裡的情況和乾汁的推廣程度以及效果。還有一條是來自被她安插在冰帝網球部的內應，掃完資訊內容，她眉頭一挑，身體往後一靠，輕哼一聲：「啊……原來是忍足同學啊。」
坐在教室裡低頭編寫著短信的藍發少年打了一個寒顫，他抬頭看了看左右，並未發現任何異常，於是推了推快要滑下來的眼鏡，繼續編寫短信。
課桌裡傳來振動，一直看著窗外的紫灰發少年收回視線，摸出手機，看了一眼，資訊來自忍足侑士，內容是：「監督今天的心情似乎比較好。跡部你知道原因嗎？」跡部嘴角狠狠一抽，抬眸瞥了忍足一眼，手指飛快地按著鍵盤。
「本大爺從來不關心這麼不華麗的事情。」
「呵呵……因為今天他和乾老師一起來學校。」
「你怎麼知道？」
「我親眼看到。」
跡部眉頭微微一挑，思索片刻，回復道：「所以……」
看著那六個點點，忍足深吸一口氣，抬手推了推眼鏡，繼續回復著資訊：「所以，跡部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會一起來學校嗎？」
「哼，本大爺對這種事情沒興趣。而且，忍足你是不是覺得你最近閑得慌，下午訓練先給本大爺繞球場跑五十圈。」
「……」忍足深深地覺得他不能在繼續和部長大人交流下去，否則圈數會直線增加，但要瞭解這個真相，光靠嶽人的打聽似乎還是不夠的。
跡部將手機丟進抽屜裡，抬手點了點眼角的淚痣，嘴角微微揚起，看來，那通電話是起了作用了，而且似乎還是一個不錯的發展。榊春代，你就準備好好地表揚一下本大爺吧。思及此，跡部又從褲兜裡摸出另一部手機，找到一個手機號碼，編寫了一條短信發了出去。
少年放下手機，轉頭看向窗外，此時，陽光明媚。
站在講臺上的老師看著兩位上課不安分但考試成績又好得不得了的學生，額頭上爆出了無數條青筋，他不停地向自己催眠，再催眠，定了定神後，繼續講解下一道題目。
下午的下課鈴聲響了，沉寂的校園頓時喧鬧起來，本想著第一時間溜去保健室的向日岳人被班長叫住，他順著班長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的大名出現在值日生一欄，唯有認命地做完值日才去保健室，卻撲了一個空，詢問下，才知道乾美芽有事提前走了。
唉聲歎氣的向日嶽人背著網球包走進球場，卻發現眾人紛紛向他投來詫異的目光，他不由得一怔，下意識地看向了搭檔，只見藍發少年掩面撇向了別處，眼角的餘光瞥見跡部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笑容裡帶著洞悉一切的自信，由於得不到小夥伴傳遞的資訊，向日唯有問道：「大家怎麼了？」
「向日前輩，忍足前輩說你肚子疼去保健室了。」網球部最為善良的鳳長太郎一臉關切地問道，「現在好點了麼？」
「……」向日總算明白為何早上忍足一臉篤定地說能幫他請到假，而且不會被監督和跡部懲罰，想到這，他轉頭看了監督一眼，只見他從褲兜裡摸出手機，大拇指不停地跳動，似乎在回復著資訊，少年咬了咬牙，伸手撫向小腹做出大病初愈的神色，「乾老師不在保健室，找另一個老師開了點藥吃，現在好多了。」
「可以繼續訓練了？」跡部瞥了向日一眼。
「……是。」向日嘴角抽了抽，似乎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先去熱身，一會跟樺地來一場。」
「WUSHI。」
「……是。」
用袋子將剛寄到家裡的書裝好準備出門的乾美芽聽到了從挎包裡傳來的短信聲，她從包裡摸出手機，飛快地掃過短信內容，先是一怔，隨即笑了笑，將袋子放在了玄關處，脫下高跟鞋轉身回到客廳，將自己甩在沙發上，手機也扔在了一邊。
螢幕依然亮著，短信內容是：「在原地等我，部活結束後我來接你。」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28
第四十三章
乾美芽的生活依然在繼續。每天早上都會看到榊直樹夫妻倆甜蜜的早安吻，在哥哥的激將法下，榊太郎也偶爾會吻一吻她的額頭。每天都會收到侄子傳遞的資訊，發現自家兄長大人似乎沒有對她這麼久不回家產生其他的想法。每隔幾天也會接到從英國打來的跨洋電話，電話內容無非就是今天早中晚三餐吃了啥，啥時候生個弟弟。
這天，剛掛斷電話，便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隱約夾雜著「跳樓」二字，乾美芽將電話揣進白大褂的兜裡，與坐在對面的齋藤健次郎相視一眼，兩人齊刷刷地站起身，打開門，與教導主任撞了個正著。
「主任？」乾美芽伸手扶住年過四旬的教導主任，「發生什麼事情了？」
「有學生要跳樓。」教導主任喘勻氣息後，顧不得抹去額上的汗珠，焦急地說道，「乾老師，你和齋藤老師準備好急救的用品，立刻趕到第二教學樓樓下。立刻，馬上！」不等乾美芽回答，教導主任又轉身急急忙忙地跑了。
乾美芽不由得怔住，等她回過神來，齋藤健次郎把她的藥箱提在手上，她定了定神，轉身又取了一些繃帶、固定板以及一個簡易的折疊擔架，與齋藤健次郎一同趕到了第二教學樓，現場喧鬧不已，地上鋪滿了厚厚的墊子，還有一個老師拿著擴音器對著樓上喊話，她皺了皺眉頭，發現榊太郎也在人群中，便迎了上去。
榊太郎顯然也發現了她，朝她點了點頭，順手接過她手上拎著的折疊擔架：「你也來啦？」
「嗯。」乾美芽仰起頭，燦爛的陽光使她不由得眯上了眼睛，她看不清學生的臉，依稀猜測是個女生，「現在什麼情況？」
「聽說是男朋友要跟她分手，所以……」
「我們學校的？」
「好象不是。」
「分個手就要跳樓自殺，萬一跟男人訂婚然後發現對方劈腿，豈不是得死一萬遍了。」
榊太郎微微一愣，轉頭看向乾美芽，只見她那張白淨的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抿了抿嘴，轉過頭，沉聲說道：「你應該認識這個學生。」
「嗯？我認識她？」乾美芽有些詫異。
「她就是那個被鳳飛出去的球拍砸到眉骨的女生。」
「那男的是因為女生破相了所以跟她分手？」
「……」榊太郎完全沒有想到乾美芽對他這句話的反應這麼大，又是一愣，隨即搖了搖頭，「具體原因不太清楚。」
乾美芽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她垂下眼簾，低聲道：「對不起，我……」
「沒關係，我知道你不是針對我。」
「……謝謝。」
耳邊傳來被擴音器放大的聲音：「橋本同學，你千萬別幹傻事。有什麼事情你可以跟老師說，我們可以聊聊。」
「沒什麼可以聊的，他不要我了，他說他不喜歡我。」從樓上傳來帶著哭腔的聲音，透露著絕望。
「他不喜歡你，但是我們喜歡你啊。沒有他，你還有我們啊。」拿著擴音器的老師苦口婆心地勸解道。
「你們喜歡我有什麼用。」女生嚎啕大哭，她似乎察覺到身後的動靜，猛地回頭，大叫道，「你們不要過來，不許過來，都給我走開。」手往後一揮，半個身子探出了天臺，下面的人發出了尖叫。
「良子，良子……」幾位看似是橋本好友的女生抱在一起，沖著樓上急切地喊道。
乾美芽眉頭微微皺起，她轉頭拍了拍榊太郎的肩膀，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榊太郎微微一愣，最終點了點頭，將手上的簡易擔架交給乾美芽後，轉身朝樓梯口走去。看著榊太郎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乾美芽撥開擋在她面前的人，走到拿著擴音器的老師面前：「要不……我來試試吧。」
「……好。」老師將擴音器遞給乾美芽，站到了一旁。
乾美芽將手上的擔架放在腳邊，抬起頭，捋了捋鬢間的髮絲，拿起擴音器，問道：「橋本桑，你還記得我嗎？」
橋本良子似乎在遲疑，過了好一會，她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你是保健室的乾老師。」
「謝謝你還記得我。」乾美芽笑了笑，繼續說道，「那能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自殺？」衣角被人扯了扯，乾美芽回頭沖著老師搖了搖頭。
「……因為……因為他不要我了。」
「我覺得這個不是根本原因。」
「因為他喜歡其他的女生，我去跟他理論，他要我去死！」橋本有些歇斯底里地吼道，「所以我就死給他看，我要讓他後悔一輩子。」
「你認為你死了真的就能讓他後悔一輩子嗎？」乾美芽不顧那只繼續扯著她衣角的手，眉頭一挑，反問道。
「……」橋本沉默了。
「你死都死了，你還能看到他後悔嗎？」乾美芽提高音量，「你用什麼去看？靈魂嗎？」
「……」橋本沒有說話。
「橋本桑，地球沒了你照樣會轉。你的離去並不會給這個世界帶來多大的震撼，並不會讓那個不喜歡你的男人回心轉意。是，或許他會後悔，但我覺得這個時間並不會很長，說不定一周，說不定三天，或者更有可能一個小時，甚至一秒鐘。」乾美芽深吸一口氣，隱藏好情緒，繼續說道，「但我相信，如果你死了，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他們會難過，會傷心，這個劃在他們心上的痕跡會伴隨他們一輩子，無論什麼神丹妙藥都無法把它抹去。」
「可是……可是我喜歡他……」
「但他已經不喜歡你，他已經明確地告訴你了。你何必為了一個心裡已經沒有你的男人去捨棄你父母贈與你的生命。橋本桑，這個買賣真的很划不來。」
「我……」橋本語塞。
「這個世界上好的男生多得是，何必為了一棵歪脖子樹而放棄一大片好的森林。放下這段不好的感情並不意味著錯過，而是會讓你遇到一個比他好一萬倍的人。」乾美芽抬手揉了揉眼睛，今天的太陽有些刺眼。
「……」橋本再次沉默。
乾美芽瞥見了突然出現在橋本身後的男人，提到嗓子眼的心在男人一把將橋本抱下天臺後落回了遠處，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這個時侯她才發現握著擴音器的手一直在顫抖，乾美芽將擴音器還給一直站在她身旁的老師，努力地擠出了一點笑容，欲離開，腳下一軟，一隻手及時將她扶住，她道了聲謝，轉過頭，對上一雙細長的鳳眸，她微微一愣，笑道：「啊，是跡部同學。」
站在不遠處比跡部慢了一拍的佐藤裕夫將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被忍足看在眼裡。
「切，不想笑就不要笑，難看死了。」跡部扶著乾美芽站起身，眼角的餘光瞥見出現在樓梯口的中年男子後，非常迅速地將手撤了回來。
乾美芽聞言，又是一笑，沒有說話。
「安全了。」榊太郎走到乾美芽面前，彎腰拿起倒在地上的簡易擔架，「你沒事吧？」
「呵呵……我在樓下能有什麼事？」言簡意賅的體貼讓乾美芽忍不住鼻子一酸，唯有用笑意來掩飾她此時的心情。
「那我送你回去？」榊太郎見跡部識趣地撤退，沉聲問道。
「不，先不回去。」乾美芽抬頭看著被朋友們攙扶著下樓的橋本良子，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榊太郎，「我想上天臺坐坐。」
「你……」榊太郎一愣。
「放心，我沒有想跳樓自殺。只是……」乾美芽看著榊太郎臉上詫異的神情，她微微一笑，吸了吸鼻子，「我只是想去透透氣。」
「那我跟你一起。」
「……好。」看著男人篤定的表情，乾美芽點了點頭。
天臺上空無一人，乾美芽站在橋本良子原先站的地方，探身往下看了一眼，心有餘悸地說道：「如果真的跳下去，就算不死也沒了半條命。」
「所以你救了一命。」榊太郎站在乾美芽身後，保持著高度緊張的狀態。
「當初，她也是這樣救了我一命。」乾美芽有些苦澀地扯了扯嘴角，轉身尋了一個乾淨的地方坐下，雙手抱著膝蓋，長長的白大褂蓋住了裙下的春光，她將下巴抵在膝蓋上，看著一個地方動也不動。
榊太郎皺了皺眉頭，雖然對乾美芽的動作有些介意，卻也沒說什麼，在她身旁找了一個地方坐下，瞥了沉默不語的乾美芽一眼，抿了抿唇瓣，轉頭看向天空，一片雲彩飄過，將燦爛的陽光擋在了身後，白色的雲朵鍍上了一圈金邊。
耳邊傳來細微的抽噎聲，榊太郎回過頭，只見女子的肩膀微微抖動，還不停抬手抹著臉頰，他眉頭再度皺起，思索片刻，脫下西裝外套，蓋在了她的頭上，沉聲說道：「這樣就沒人看到了。想哭就哭吧。」
乾美芽肩膀微微一顫，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宛若轟炸水壩的炸藥，眼淚如同決堤的水般從眼眶了流了出來，她轉身一把抱住榊太郎，將腦袋埋進他的胸前，無聲地哭泣著。
在被抱的那一瞬間，榊太郎後背一僵，胸前的衣襟很快被淚水打濕，淚水的溫度傳遞至皮膚，似乎灼傷了他的心臟，他抬起手，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將手落在了乾美芽的背上，輕輕地拍著，如同哄著幼時因為疼痛而嚎啕大哭的侄女。
在天臺一個隱匿的角落，兩個穿著冰帝校服的男生並肩而戰，一個人雙手抄進褲兜裡，一個人正拿著手機不停地拍照，過了一會，拍照的男生放下手機，帶著幾分不滿地說道：「為什麼是我拍照？」
「因為本大爺沒帶手機，而忍足你帶了。」他的同伴微微抬起下巴，說道。
第四十四章
乾美芽漸漸平復了心情，她吸了吸鼻子，鬆開環著榊太郎腰肢的手，直起身子，西裝外套從頭上滑下，當看見自己在男人那件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襯衣上留下的痕跡時，臉微微一紅，視線往下移動，原本紮進西褲裡的襯衣因為她的摟抱顯得有些皺巴巴，回想起方才的手觸摸著腰肢的感覺以及臉觸摸著胸膛的感覺，她的心情頓時愉悅了幾分。
「你還好嗎？」耳邊傳來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宛若一把低音提琴在獨奏著華麗的樂章。
乾美芽又吸了吸鼻子，將西裝外套從肩上取下，還給男人：「謝謝……還有，對不起。」
看著眼眶微微泛紅、鼻頭微微泛紅的乾美芽，榊太郎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他伸手接過外套穿在身上：「沒關係，春代小時候我也是這麼哄她的。」
完全沒有想到榊太郎會對她開玩笑，乾美芽也愣住了，過了片刻，她抿嘴一笑，說道：「是，謝謝榊叔叔。」叔叔二字咬得格外重。
榊太郎聞言，眉頭微微一挑，撫了撫外套上的褶皺，沉聲說道：「既然叫叔叔，那還有兩個環節要完成。」不等乾美芽反應過來，榊太郎抬手撫向乾美芽的臉頰，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珠，俯身一個輕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雖然習慣了榊太郎時不時的早安吻，但這不早不晚的時候，突如其來的一吻讓乾美芽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怔怔地看著神色自若的男人，一抹紅暈爬上臉頰，飛快地蔓延至耳際，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但是……春代哭的時候可沒有讓我的襯衣能擰出水來。」乾美芽的反應似乎愉悅了榊太郎的心情，他低頭看了看胸前被淚水浸濕的地方，繼續打趣道。
「等我賺了錢，買一件賠你就是了嘛，榊叔叔。」在那一吻中恢復正常的乾美芽朝男人吐了吐舌頭。
榊太郎微微一笑，不再說話，他站起身，將手伸向乾美芽。
乾美芽仰起頭，看著沐浴在陽光裡的男人，抿嘴笑了笑，伸出手。
雙手相握，榊太郎手臂微微發力，乾美芽借力站起身，兩人相視一笑，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天臺。
待天臺的鐵門合上，一直藏在角落裡的跡部和忍足走了出來，跡部抬手撥了撥頭髮，一隻手抄進褲兜裡，一隻手伸向忍足：「把你的手機給本大爺。」
「我拍的相片為什麼要給你？」顯然明白跡部話裡的意思，忍足連忙將手機塞進褲兜裡。
「是本大爺跟你一起拍的，只是本大爺沒帶手機。」
「呐……跡部，你要這些相片做什麼？」
「你似乎管得寬了點。」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忍足，你最近很閑嗎？那下午部活再跟本大爺打一場？」跡部下巴微微抬起。
「我和嶽人正在研究一種新的雙打陣型，和你的比賽就免了。」回想起前兩天的那場比賽，忍足就心有餘悸。部長大人絕對是在借機報復，公報私仇。他推了推眼鏡，還是將手機摸出來遞給跡部。
「哼。」跡部少年從鼻腔裡哼出一個音來，接過手機，翻找出相片，編寫成一條資訊發送出去，確定發送成功後，他迅速將資訊刪除，把手機還給忍足，轉身離去。
拿回手機的忍足連忙翻看，剛才拍攝的相片還在，只是跡部發出的郵件被毀屍滅跡，連帶回收站也被清理得乾乾淨淨，他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感覺到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唯有跟在跡部身後走下天臺，在原本應該左拐的路口跡部卻向右拐去，那是去學生會主席辦公室的方向，忍足一愣，又充當了一會那只被好奇心害死的貓：「這個時侯去那幹嘛？不是該回去上課麼？」
「嗯？還是想跟本大爺再打一場？」
「……那你去吧。」
待跡部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忍足總算想明白了，他對著手機苦笑一聲，誰說他是老狐狸的，其實跡部景吾才是狐狸，而且是修煉千年已經成精的狐狸。
寬敞明亮的學生會主席辦公室，跡部從褲兜裡摸出自稱「沒有帶」的手機，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他從抽屜裡取出另一部行動電話，找到了號碼，按下了通話鍵。
過了許久，電話接通了，一道帶著怒氣的聲音從無線電那頭傳來：「該死的花孔雀，你要是不跟姑奶奶解釋清楚在我練琴的時候打電話騷擾的原因，不能讓姑奶奶滿意的，你就等著被大卸八塊。」
「榊春代，你這不華麗的女人該有的禮儀哪裡去了。哪有女孩子稱自己是什麼姑奶奶的。」跡部挑剔地說道。
「姑奶奶明天就要參加英國皇家音樂學院鋼琴八級的考試！」榊春代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大爺的要是沒啥大事姑奶奶一定滅了你。」
跡部明白榊春代口中那鋼琴等級考試的重要性，便直接進入了重點：「本大爺剛給你發了幾張相片，你看了以後不要太感謝本大爺。」
「什麼破相片值得我現在看。」嘴巴上雖然這麼說，但榊春代也知道跡部景吾不是那種隨便開玩笑的人，抱怨歸抱怨，但相片還是要第一時間看，「這是誰的號碼呀？我以為是垃圾短信呢。」
跡部背靠在椅子上，搖啊搖，他將手機拿到離耳朵半米遠的地方，過了一會，一道高分貝的尖叫聲從聽筒處傳來，少年微微揚起嘴角，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就知道會是這個反應。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榊春代回過神來，連忙問道。
「哼，本大爺什麼時候會告訴你過期的資訊。」跡部抬手點了點眼角的淚痣，顯然因為少女對他資訊及時性的懷疑表示不滿。
「哇……花孔雀……不，小景，我愛死你了。」
「不要用這麼不華麗的名字稱呼本大爺。」
「花孔雀，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帥的人，當然比起我家小老頭你還是差那麼一點。但是我肯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所以才會碰到你這個青梅竹馬。」
「本大爺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你說啥？」跡部的聲音有點遠，榊春代沒有聽清楚，大聲問道。
跡部癟了癟嘴，將聽筒拿到耳邊，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說你這女人說話的時候嗓門能不能小點，本大爺的耳膜都要被你震破了。不是說明天要考級嗎？還不趕緊去練習？還有，記得把短信刪了。」
「收到！我此刻心情非常激動，諸事不宜，更別說練琴了。」榊春代嘿然一笑，「花孔雀，你繼續幫我盯著小老頭，有任何新的情況第一時間跟我彙報，我人不在日本，但我的心永遠跟你在一起，你可千萬不能辜負我……」
「本大爺上課去了。」不等榊春代說完，跡部按下了結束鍵，將手機丟進抽屜裡，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遠在大洋彼岸的榊春代看著被掛斷的電話，她恨恨地咬了咬牙，盤腿坐在沙發上，從通訊錄裡翻出了一個電話號碼，撥了過去，很快地，電話接通，一道磁性十足的聲音傳了過來：「春代？」
「小老頭，你什麼時候跟美芽姐結婚啊，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弟弟？」榊春代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我在努力。」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後聲音再度響起。
「真……真的？」這回輪到榊春代傻眼了，她努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小叔，你是認真的？」
「我什麼時候不認真了？」榊太郎反問道。
「我的天哪……」
「嘟嘟嘟……」
榊春代還沒來得及抒發自己的情感，電話再次被掛斷了，她氣鼓鼓地將手機丟在沙發上，大叫道：「兩個都是大壞蛋。」
跳樓的風波漸漸平息，乾美芽將洗乾淨的抹布掛在窗邊的欄杆上，後腰傳來一陣酸痛，她反手揉了揉，心裡計算著時間，貌似自家親戚這幾天就會大駕光臨，突然想起她搬了住的地方，卻沒有採購招待親戚的東西，抿了抿唇瓣，決定晚飯後出門購買，按照一般情況下，在身體發出這樣的信號後，親戚會在第二天來探訪。
「叩、叩。」兩聲。
「請進。」門簾外傳來齋藤健次郎的聲音，「啊，是橋本同學？」
「我想找乾老師，請問她在嗎？」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
乾美芽對著鏡子撥了撥頭髮，轉身掀開簾子走了出來，看著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精神狀態恢復了不少的橋本良子，微微一笑：「橋本同學。」
「是，乾老師。」橋本良子有些局促地點了點頭。
齋藤健次郎見狀，將水杯放在乾美芽的桌上，說道：「乾老師，我去看看我們前幾天定的藥品有沒有送來。」
「好的，辛苦齋藤老師了。」知道齋藤健次郎是想回避，卻又怕橋本良子多心，乾美芽欣然點頭同意。
齋藤健次郎離開保健室，並體貼地關上了房門，乾美芽收回視線看著站在面前比她矮一個半頭，眼眶微微有些泛紅的少女，暗暗地歎了一口氣，柔聲問道：「今天回來上課了？」為了讓女孩在視覺上不會感覺到壓抑，她脫下高跟鞋，赤足站在地板上。
橋本良子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嗯。」
「身體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乾美芽依稀從少女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沒有。」橋本良子搖了搖頭，一把抱住乾美芽，「謝謝你，乾老師。」
乾美芽又歎了一口氣，雙手撫向了女孩的脊背，後腰再次傳來一陣酸痛。
第四十五章
情況都會有二般的時候。
乾美芽捂著漲漲的小腹敲開了榊直樹夫妻的房門，見開門的是榊直樹，她臉微微一紅，連忙直起身子：「直……直樹哥，請問雅子姐在嗎？」
榊直樹上下打量了乾美芽兩眼，目光裡帶著質疑：「你確定是找雅子，不是找太郎？」
「我怎麼會到您房間裡來找太郎呢？」一個井字蹦上了乾美芽的額頭，她扯著嘴角笑了笑，一陣疼痛襲來，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哦，對。也是，找太郎是要去太郎的房間。」榊直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點了點頭，在第二個井字爬上乾美芽額頭時，他轉頭看向房間裡，「雅子，美芽找你。」
「找我？確定不是找太郎？」果然是夫妻，問出來的問題都如同一轍。
「我問過了，不是找太郎，是找你。」榊直樹非常滿意妻子與自己的默契配合，待妻子走過來，他伸手攬著妻子的肩膀，笑眯眯地看著額頭上蹦出第三個井字的乾美芽，臉上透露著「看吧，不是我一個人認為你到我們這裡來是找太郎的。」
「美芽，有事嗎？」看著乾美芽一臉扭曲的表情，榊雅子不著痕跡地撞了撞丈夫的肚子，示意他不要欺負得太狠，免得快到手的弟媳婦跑路了。
聽榊雅子這麼一問，乾美芽的臉更紅了，她瞥了一眼站在妻子旁邊沒有半點離開跡象的榊直樹，那抹紅色蔓延至耳廓，榊雅子見狀，心中大概明白了什麼，轉頭看向耳朵豎得老高的丈夫，微嗔道：「我們女人說話，你個大男人站在這裡算什麼事？快回去！」
榊直樹似乎也知道有他在乾美芽不好意思開口，訕訕地為自己辯解道：「我就想看看我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既然沒我什麼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榊直樹摸了摸鼻子，轉身離開。
「美芽，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見丈夫離開，榊雅子壓低聲音問道。
「那……那個，雅子姐，你這裡有沒有衛生棉，我來例假了。」乾美芽低聲說道，作為醫生，而且是女醫生，她非常瞭解自己的身體狀況，也會時刻做好準備，只是這次突發情況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唯有向同為女性的榊雅子求助，「本來打算晚飯後出去買的，可是沒想到……」
「有，稍等我一下。」榊雅子瞭解地點了點頭，轉身回房間。
乾美芽松了一口氣，小腹再度傳來一陣痛意，她咬了咬唇瓣，只聽房間裡傳來榊直樹的聲音：「什麼事？」
「女孩子嘛，能有什麼事。」榊雅子回答道，似乎在翻找著什麼。
「唉……我以為她是來告訴她懷孕了，」榊直樹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惋惜，「如果懷孕了，就趕緊讓他們結婚。」
第四個井字非常愉快地出現了，與前面三位兄弟一起在乾美芽的額頭上湊成了一桌麻將。榊雅子很快地走了出來，將手上的東西塞進乾美芽手心裡，淡淡地笑道：「快去換上吧。一會我幫你去買。」
乾美芽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不用這麼麻煩，我自己去買就可以了。」
「都是一家人，還跟我客氣什麼。」榊雅子抬手拍了拍乾美芽的肩膀，「你不是還有點不舒服麼？既然不舒服，那還是不要出去，一會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
「……嗯，好。那就謝謝雅子姐。」乾美芽想了想，也沒有拒絕榊雅子的好意，道了聲謝後轉身趕緊回房。
榊雅子站在門口看著那扇粉色的房門合上，嘴角揚起一抹淺笑，身後傳來丈夫的聲音：「要出去？我送你。」
「你什麼時候變這麼笨了。」榊雅子回頭白了手裡拿著車鑰匙的丈夫一眼，「我只是對美芽說我幫她去買，沒說我去買啊！」
「你是說……」榊直樹一點就通，他將目光轉向粉色門旁邊的那扇白色門，「夫人果然是最聰明的女人。」
「春代說那天晚上美芽喝了酒被太郎抱回房間，景吾讓管家把門鎖上，但沒有人知道房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據我觀察，他們之間應該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在榊直樹準備發問的時候，榊雅子伸出手指按住丈夫的唇瓣，「不要問為什麼，這是女人的直覺。」她眉眼一彎，「不過現在，應該不一樣了。」
「夫人，有什麼需要我效勞？」榊直樹撅嘴吻了吻妻子的手指，伸手將妻子的手握住，在手心裡輕輕地捏了捏。
「需要錢。」榊雅子將另一隻手伸向丈夫。
榊直樹抓起放在櫃子上的錢包塞進了妻子手裡：「還有嗎？」
「等我的好消息。」榊雅子沖著丈夫嫣然一笑，轉身下樓。在音樂房找到正在擦拭著小提琴的榊太郎，榊雅子眼眸微微一轉，不等對方詢問便說道，「太郎，你是怎麼做人家男朋友的？自己女朋友身體不舒服也不知道麼？」
被大嫂劈頭蓋臉的一句話砸得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過了半響，榊太郎才明白榊雅子口中的「女朋友」指的是誰，他將手中的小提琴放進琴盒中，站起身，問道：「美芽怎麼了？」
雖然是一閃而過，但依舊被榊雅子捕捉到榊太郎眼眸中流露出來的關切，她暗暗一笑，回答道：「美芽肚子不舒服。」
「是……怎麼回事？」本來想問是不是吃壞了肚子，但想起晚餐是眼前這個女人的丈夫主廚，話到嘴邊又趕緊換了一個說法。
「女孩子嘛，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榊雅子將手裡的錢包遞了上去，「去買點東西。」
「紅糖和薑麼？」榊太郎迅速地給出了反應，「這些家裡有。」
「……衛生棉。」榊雅子沒好氣地說道，將錢包塞進了小叔子的手裡，「快去快回，急著用。」
榊太郎聞言，老臉一紅：「大嫂，我……」
「我先去廚房給美芽熬點紅糖薑。」榊雅子不等榊太郎說完，轉身離開了音樂房。
榊太郎看著嫂子翩然離去，嘴角狠狠一抽，他低頭看了看手中鼓鼓囊囊的錢包，認命般地長歎一口氣，合上小提琴盒的蓋子，走出音樂房，抬頭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粉色房門，把兄長大人的錢包放在飯廳的餐桌上，走到玄關，換上鞋，拿起掛在鞋櫃上面的車鑰匙，出了門，驅車前往附近的超市。
推著購物車站在超市入口，榊太郎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卻又拉不下臉來問人，唯有硬著頭皮朝賣日用品的地方走去，卻被他蒙對了，但是看著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女性用品，他再度傻眼，雖然春代是他看著長大的，但是自從他來日本後，叔侄倆接觸的頻率就少了許多，而且他來日本的時候，那丫頭好象沒有經歷到這個階段。
耳邊傳來幾聲輕笑，榊太郎轉過頭只見兩個年輕的女性湊在一起似乎在說笑著什麼，眼神不住地往他這邊瞥，還有一中年女子走到他身旁，上下打量他好幾眼，然後收回審視的目光，從架子上拿了兩包衛生棉放進購物車裡便快步離開，榊太郎頓時尷尬不已。他想離開，卻又想起乾美芽還這些東西，他想打電話問清楚該買什麼樣的，卻發現把手機落在車上了。
榊太郎深吸了好幾口氣，將架子上的衛生棉每種都拿了一包丟進購物車裡，大有橫掃千軍的架勢，不一會，當他推著塞得滿滿當當的購物車站在收銀台時，收銀小妹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榊太郎老臉又是一紅，重重地咳嗽一聲，收銀小妹回過神來，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公式化的笑容，不敢多說什麼，連忙為榊太郎結帳，當她將三個大袋子遞給榊太郎時，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先生，您太太真幸福。」
「……謝謝。」榊太郎先是一怔，隨即嘴角扯起一個笑容，從收銀小妹手中接過三個大袋子，飛一般地逃出了超市，一口氣跑到了停車場才停下腳步，喘勻氣息，打開後排車門，將袋子一一放了進去，隨後駕車離開。
回到家，屋子裡並沒有任何異樣，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紅糖姜水的味道，榊太郎推開虛掩的廚房門，廚房裡空無一人，唯有一個瓦罐放在爐灶上小火燉著，身後傳來榊雅子的聲音：「這麼快回來啦？」
「大嫂，這個……」榊太郎轉過身，看著嫂子，準備將手中的袋子遞上去。
榊雅子看著那三大袋勞動成果，神色一僵，側了側身，讓出了一條道：「那就送上去吧，美芽剛洗完澡。」
「不是，你……」榊太郎聞言，臉三度紅了。
「我要看看紅糖姜水煲好了沒有。」榊雅子揮了揮手，「趕緊送上去。」
「……是。」榊太郎再度認命，他轉身走出廚房，卻沒看見自家嫂子在他離開後臉上露出了狐狸般得逞的笑容。
站在粉色的門前，榊太郎又深吸了好幾口氣，終於抬手叩響了房門，穿著居家服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髮的乾美芽打開門，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言。過了好一會，榊太郎才意識到自己敲門的最終目的，輕咳一聲，將手上的袋子遞了上去：「給你。」
「什麼？」乾美芽不由得一愣，低頭看去，當她看清楚三個大袋子裡所裝的東西時，鬧了個大紅臉，貝齒輕輕咬著紅唇，猶豫著接還是不接，只見這男人將三個袋子放在了地上，往後退了一步。
乾美芽又是一愣，抬起頭，只見榊太郎有些不自在地說道：「生理期少洗頭髮。」
「……是。」乾美芽點了點頭。
「咳……大嫂在幫你熬紅糖薑，你喝完了就早點休息，晚安。」言畢，不等乾美芽回答，榊太郎便轉身離開，步伐有些倉促。
乾美芽聽到隔壁房門合上的聲音，她低頭看著面前的三個大袋子，抿嘴笑了笑，他這是把她一年的衛生棉用量都承包了麼。
榊太郎關上門，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腦海中不斷地閃過那張脂粉未施的俏臉，剛才，好像沒有聽到她對自己說晚安。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28
第四十六章
桌上依舊放著那本看了一半的漫畫書，小腹依舊有些漲漲的，下巴抵在桌上，乾美芽靜靜地看著十個手指頭，微微動了動，不知道為何，有些懷念以前在醫院忙碌的日子，她不由得長歎了一口氣，過於安逸的生活讓人覺得有些無聊，她都快忘記握著手術刀站在手術臺上是什麼樣的感覺，然而這距她辭職離開醫院才過了四個月，想到這，乾美芽又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
身體往後一仰，雙手垂放在身前，乾美芽換了一個坐姿，眼角的餘光瞥見被抽屜的門板夾住的小鹿玩偶，那是在奈良的廟會上買的，某人手上也有一個，說到某人，乾美芽突然想到今天早上好像沒有早安吻。
心臟某個地方有點失落……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乾美芽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大腿，指腹的觸感並不是很好，這是早上出門的時候被某人強迫讓她脫下短裙、換上的牛仔褲，回想起當時某人看見她穿短裙出現在飯廳時擰成一個川字的眉頭，一臉不贊同的表情，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揚起，但是……乾美芽坐直身子，單手撐著下巴，小手指輕輕地敲打著臉頰，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第三次歎了口氣，歎得坐在她對面的齋藤健次郎心驚肉跳地問道：「乾老師，您……怎麼了？」
「沒什麼。」乾美芽搖了搖頭。
齋藤健次郎將信將疑地看了乾美芽一眼，終收回視線，將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書上。
乾美芽雙手拍了拍臉蛋，站起身，走到窗邊，橘紅色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罅隙落在草地上，開了一天演唱會的知了依舊聲嘶力竭地唱著同樣的調調，只聽「砰」的一聲，乾美芽嚇得連忙轉頭，被風吹得半掩半開的保健室門被撞開，有些時日沒有見到的佐藤裕夫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乾……乾老師……」
「佐藤老師，出什麼事了？」乾美芽離開窗邊，走到辦公桌前，醫生的直覺告訴她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她伸手拿過放在一旁的藥箱。
「學生……學生在打籃球的時候受傷了。」佐藤裕夫喘勻了氣息，說道。
「籃球場嗎？」乾美芽提著藥箱走到佐藤裕夫面前。
「是。」佐藤裕夫直起身子，點了點頭，伸手擦去額上的汗珠。
「好。」乾美芽快步從佐藤裕夫身旁經過，朝籃球場跑去。
原本準備說什麼的佐藤裕夫見乾美芽跑遠了，他抿了抿嘴，連忙跟了上去。
籃球場與網球場只有一條綠化帶之隔，乾美芽下意識地往網球場的方向瞥了一眼，站在場外的紅色妹妹頭少年朝她手舞足蹈地揮了揮手，乾美芽微微一笑，視線飛快地掃了一圈，卻沒在鐵絲網內找到那人的身影，她嘴角的弧度一僵，垂下眼簾，跟在佐藤裕夫身後走進籃球場。
「教練回來了。」圍在一起的少年們看見佐藤裕夫以及他身後的白大褂女子，歡呼一聲，連忙散開。
「教練。」坐在休息椅上的男生抬頭望著佐藤裕夫，輕喚了一聲，有些蒼白的臉上流露出依戀的表情。
乾美芽微微一怔，瞥了佐藤裕夫一眼，恰巧佐藤裕夫也看著她，四目相對，她從佐藤裕夫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尷尬，她收回視線，一言不發走到男生面前，看著那張明顯將依戀轉換成憤怒表情的臉，抿了抿唇瓣：「請問是哪裡受傷了？」
「你不會看嗎？」男生瞪了乾美芽一眼，撇過頭。
突如其來的怒氣讓乾美芽又是一怔，她不由得皺起眉頭。
「老師，他打籃球的時候扭到腳了。」站在他身旁的少年說道。
「乾老師，剛才龍澤扣籃的時候沒站穩，所以扭著了。」佐藤裕夫進一步解釋道。
「哦。」乾美芽了然地點了點頭，「那能找兩個同學把他從椅子上扶下來麼？我檢查一下骨頭。」
「我來。」佐藤裕夫連忙走到龍澤身旁，彎下腰，一隻手伸到他腋下，將他扶了起來，龍澤抬眸看了佐藤裕夫一眼。
這一切被乾美芽看在眼底，她沒有說話，往後退了兩步，將藥箱放在地上，打開盒蓋，挽起長髮，取出一支筆固定住，幾縷不聽話的髮絲垂在兩鬢，半蹲著身子，低頭看著伸直的腿，伸手解開鞋帶，龍澤仿若受驚般地往後一縮，由於慣性，乾美芽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撲，幸虧她反應比較快，一隻手撐在地上，細小的沙礫硌著手心，她皺了皺眉頭。
「你幹什麼！」龍澤大聲喊道。
「……」乾美芽鬆開拽在手裡的鞋帶，直起身子，拍去手心裡的小沙礫，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這位少年，說道，「龍澤同學，我是保健老師，我現在需要查看你的傷勢，才能做出如何診斷的決定。」
「我自己脫，不需要你幫忙。」龍澤瞪了乾美芽一眼。
「好。」乾美芽聳了聳肩膀，青春期的男生嘛，或許不喜歡被女人碰，理解理解。
龍澤屈起膝蓋，伸長手臂試圖脫下籃球鞋，卻因腳踝受傷屢試屢敗、屢敗屢試，少年氣急敗壞地抬手欲捶向腳踝，卻被一隻大手阻止了他的動作。乾美芽轉頭看去，不知何時，佐藤裕夫也蹲在了地上，一隻手抓著龍澤的手腕，臉色有些凝重。
「教練。」龍澤有些委屈地喚了一聲，尾音還帶著幾分婉轉的腔調，聽得乾美芽頓時雞皮驟起。
「我來。」佐藤看了龍澤一眼，鬆開他的手腕，一隻手抬起龍澤的小腿，一隻手小心翼翼地脫去他腳上的運動鞋，那輕柔的動作宛如托著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佐藤老師把龍澤同學的襪子也脫了吧。」乾美芽從藥箱裡取出醫用手套，抬頭看著一直盯著佐藤裕夫的龍澤少年，一臉正色地說道，「龍澤同學，因為我戴著手套，所以判斷會有所偏差，力道也會加大，如果力氣大了讓你覺得疼痛難忍，請跟我說。」隔著一層橡膠，手感自然也就差一些。
佐藤裕夫褪下龍澤的長襪，塞進鞋子裡，將他的腿放平後，站到了另一邊。
「我開始了。」乾美芽將手伸向了龍澤的腳踝，卻沒有抬起，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似乎感覺到乾美芽的目光，龍澤撇過臉瞪向乾美芽，粗聲粗氣地說道：「開始就開始，幹嘛要跟我彙報。」
乾美芽微微皺眉，沒有說話，抬起龍澤的腳踝，帶著手套的手摸向了紅腫的地方，輕輕地揉捏著凸起的兩塊骨頭，龍澤的腿再次往後縮了縮，乾美芽轉頭望去，少年緊緊地咬著嘴唇。
「很疼？」乾美芽問道。
「……嗯。」龍澤咬緊牙關，從嘴裡擠出了這麼一個音來。
乾美芽的手指朝旁邊挪了挪，手下加重了力道，少年大叫一聲，把腿猛地往後一扯，眼看他的膝蓋要撞到乾美芽的下巴，說時遲那時快，一隻大手伸到面前為她擋住了這次能讓她痛個半天的襲擊，乾美芽心有餘悸地看了看伸出手的佐藤裕夫，又看了看面若白紙的龍澤，抿了抿唇瓣。
「你這個女人搞什麼啊，突然這麼大力。」龍澤怒駡道。
「我沒有搞什麼，只是在確診。」乾美芽脫去醫用手套丟進藥箱裡，「我剛才也跟龍澤同學說過，如果力氣大了，麻煩你跟我說，看來龍澤同學說話靠的是腳，而不是嘴。」
「哈哈……噗……」圍在周圍的男生們被乾美芽的話逗樂了，有幾個笑出了聲音。
「笑個屁！」龍澤瞪了他的隊友們一眼。
「切，嘴巴長我們身上，笑都不行。」
「你就少說兩句吧。」
「是……對不起。」
「哼。」
乾美芽將垂落在鬢間的髮絲捋到耳後，抬頭看向龍澤：「現在我要用手去摸，我要確定一下。就算你再不喜歡女的碰你，也請你暫時忍受一下。」
臉上剛剛恢復少許血色的龍澤又是一白，他怔怔地看著乾美芽。乾美芽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轉頭看向佐藤裕夫，只見佐藤裕夫也是一副呆若木雞的表情，她皺了皺眉頭，墨色的杏眸在兩人中間轉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什麼，說道：「放心，應該不嚴重的，我只是確定一下是脫臼還是骨折而已，如果是脫臼那一會就好，如果是骨折，那就要上夾板然後去醫院打石膏。」
龍澤回過神來，他垂下眼簾，不再說話。
「是，那就麻煩乾老師了。」佐藤裕夫也恢復了原先的神色，笑道，只是嘴角揚起的弧度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非常的僵硬，但乾美芽也沒有深究。
乾美芽看著少年依舊屈起的腿，輕歎了一口氣，她往旁邊移了移，一隻手托住龍澤的小腿肚，輕輕往上抬，另一隻手放在了他腫起的地方，慢慢地揉著，側耳聽著聲音。少年突然低下頭，一口咬住她的小手臂，死死不放。
事發突然，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疼痛透過皮膚的神經傳遞至大腦中樞，乾美芽想將胳膊抽出來，卻又擔心自己一撒手，失去托力的少年的小腿會砸在地上，給他的腳踝造成二次損傷，但如果不抽出來，按照這小夥子現在的力道，她的手臂定會被咬掉一塊肉，她唯有伸手抵著少年的額頭。
「龍澤，你在做什麼！」回過神來的佐藤裕夫被嚇壞了，趕緊伸手鉗住龍澤的下顎。
「喂，龍澤，你瘋了。」籃球隊員們也反應過來，有些人抓著龍澤的肩膀，有人拽著龍澤的胳膊，還有人扯著龍澤的頭髮。
龍澤終於鬆口，他抬起頭，死死地盯著乾美芽：「這個女人想害我。」
「你有病啊，乾老師在給你治療，她怎麼就想害你了。」最初幫龍澤解釋傷勢的少年說道。
「被害妄想是病，得治。」乾美芽站起身，往後退了兩步，低頭看著被咬的地方，白色的衣服上出現了一絲血跡，她卷起衣袖，赫赫兩排牙印，其中幾個比較深的還冒出了血，她微微皺起眉頭。
一道沉穩而磁性的嗓音在身後響起：「出什麼事了？」
第四十七章
乾美芽回過頭，只見依舊一身西裝革履的榊太郎不知何時站在了籃球場外，站在他身旁的還有網球部部長跡部景吾。
「美芽老師，沒事吧？」向日嶽人扒著鐵絲網關切大叫道，他身旁站著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狀的芥川慈郎。籃球場的動靜顯然引起了網球部眾人的注意，他們齊刷刷地站在鐵絲網後面，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個水泄不通。
乾美芽將手臂藏在了身後，沖走進籃球場的榊太郎搖了搖頭：「沒什麼事。」
「嗯？本大爺怎麼聽到有個人說你要害他？」跡部下巴微微抬起，掃了一圈四周，最終將視線落在了坐在地上的龍澤身上，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乾美芽笑而不語。
「把你的手臂拿出來。」榊太郎盯著乾美芽，沉聲說道。
「後面挺涼快的。」乾美芽笑道。
榊太郎眉頭微蹙，往前走了幾步，逼近乾美芽，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並沒有使上半點力氣，將她的胳膊拽了出來，目光灼灼地盯著乾美芽手臂上的牙印，臉色微沉：「這是怎麼回事？」
「呵……也不知道是誰害誰。」跡部瞥了一眼，哼了一聲。
乾美芽拉下衣袖，將牙印遮住，微微一掙，將胳膊從榊太郎的手心裡掙脫出來：「龍澤同學的傷還沒有處理完。」
「讓別人來處理。」榊太郎向前走了一步，攔住了乾美芽的去路。
乾美芽抬起眼眸，看著榊太郎，嘴角微微揚起，一臉認真地說道：「太郎，這是我的工作，我必須要完成，哪怕天上下刀子。」
榊太郎沉默片刻，側身讓出了路。
乾美芽微微一笑，從榊太郎身旁走過，站在龍澤面前，半蹲下【河蟹】身子，抬頭一臉正色地看著臉上佈滿了戒備的少年，輕輕一笑，說道：「龍澤同學，你的腳只是脫臼，並無大礙，我幫你接回去就好了，但是接的時候會疼痛，請你暫時忍耐一下。如果牙癢癢……」乾美芽從藥箱裡翻找出一卷乾淨的醫用紗布，「那就請咬這個。」
龍澤盯著乾美芽看了半響，最終還是沒有接過醫用紗布，而是將頭撇向了一旁。
乾美芽又是一笑，伸手抬起龍澤的小腿，佐藤裕夫和幾個籃球隊的隊員前後左右地將龍澤圍住，一人一隻手或是按著龍澤的肩膀，或是按著龍澤的腿。乾美芽一隻手握著龍澤腳踝上方，一隻手握著他的腳板，先是往前輕輕一帶，隨即往後一推，只聽「哢嚓」一聲，伴隨著少年一聲慘叫，乾美芽鬆開了手，站起身：「這段時間暫時不要做劇烈的運動。」
「可以了？」佐藤裕夫一臉詫異地看著乾美芽。
「嗯，身體上沒什麼問題了。」乾美芽從藥箱裡取出一瓶免洗液，倒在手心裡搓了搓。
似乎聽出了乾美芽話裡隱含著其他的意思，佐藤裕夫看了看被隊員們扶著站起來的龍澤，轉頭看向乾美芽：「身體上沒問題，那是不是其他……」
「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是保健老師。」乾美芽笑道，提起放在地上的藥箱，轉而被榊太郎接了過去，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笑了笑。
「啊……小心！」一聲尖叫在耳邊響起，乾美芽抬起頭，只見一顆黃色小球從天而降，與空氣摩擦帶著絲絲的聲音，她的手腕被人抓著輕輕往後一拽，腳下沒站穩的她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球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準確地說，是砸在了龍澤的面前，離他另一隻完好的腳只有一釐米的距離，也就是說，龍澤往後退一步，或者球再偏一點，那就砸在了龍澤的腳背上，按照砸在地上久久沒有彈起的力道來看，估計不是粉碎性骨折也會是粉碎性骨折。
籃球場上空怎麼會有網球的出現？
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隔壁的網球場，籃球場發生的事情儼然並沒有影響到網球部的少年們，他們已經重新開始練習，只是現在他們再次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齊刷刷地看向了籃球場這邊。銀髮少年拿著網球拍跑了過來，隔著鐵絲網一臉歉意地說道：「對……對不起，我的一球入魄又沒有控制住。大家……大家沒事吧？」
沒有控制住？乾美芽將信將疑地瞥了沉默不語的網球部監督和部長一眼，她依稀記得在黃金周合宿的時候，鳳長太郎已經能夠控制他發球的力道和方向，失誤率大幅降低，她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
「鳳長太郎，你這傢伙故意的是不是？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學長？你想害死我嗎？」龍澤破口大駡道。
「不……不是這樣的，龍澤前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害你，我是真的沒有控制住，所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員警幹什麼！」
「我說你一個大男人有完沒完呀！」乾美芽火氣上來，沒控制住，她轉身走到龍澤面前，在榊太郎的要求下換了雙平跟鞋的她仰起頭看著這個站起來比她高大半個頭的少年，「你哪只眼睛看到鳳是故意的？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想害死你？你是學長怎麼了？很了不起？可以隨便威脅人？」
「你這女人……」龍澤壓根沒有想到乾美芽會針對他，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失去了同伴的扶持，腳踝還有著隱隱痛意，讓他腳下一個踉蹌，好不容易站好，開了個口，又被乾美芽打斷了。
「我這女人怎麼了？你很瞧不起女人嗎？龍澤同學。」乾美芽嘴角微微上揚，臉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很抱歉呢，醫好你的腳的就是我這女人，如果你嫌棄，我不介意讓它繼續脫臼。」
「你……」
「是，我威脅你了。我就威脅你怎麼了？我都沒有跟你算我手臂上這咬出血的牙印的賬，你還要跟鳳算那壓根就沒有砸到你的腳的網球的賬？那要不，咱先算算我這筆賬吧。一是你目無師長，說話沒有敬語，一直對我呼來喝去。二是你不尊重同學，同學笑你固然不對，他已經向你道歉了，但你的回答是什麼，我相信國小老師並沒有說過回應對不起的是一個哼。三是你咬了我的手臂，並沒有向我這位受害者道歉。四是如果我報了警……」
「乾老師。」佐藤裕夫略帶急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看著龍澤慘白的臉，乾美芽的火氣降了下去，她抿了抿唇瓣，轉身走到榊太郎身旁。
「乾老師，今天實在是麻煩你了。」佐藤裕夫朝乾美芽鞠了一躬，直起身子，回頭看向紋絲不動的龍澤，臉色微微一沉，「龍澤！」
龍澤聞聲抬起頭，嘴巴微微嚅動，最終說道：「對不起。謝謝。」
乾美芽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要不要打疫苗。」榊太郎問道，聲音不大，剛好就這幾個人聽到。
乾美芽一怔，轉頭看向榊太郎，看著那張並不像是在開玩笑的臉，眼角的餘光瞥見臉色鐵青的龍澤，她微微搖了搖頭：「打個破傷風就好了。」乾美芽突然想起什麼，轉頭看向前腳已經邁出籃球場的紫灰發少年，追了上去：「跡部同學，我剛才好像聽到你跟太郎說我什麼凶來著？」
「本大爺才沒說過這樣的話。」
「你就有，我聽到了。」
「本大爺說沒有就沒有。」
「我說你有就有，就算沒有也是有。」
榊太郎朝佐藤裕夫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跟在兩人身後離開籃球場，看著兩人打鬧的背影，臉色似乎有些不好看。
乾美芽被臉色微沉的榊太郎拽進了網球場，她有些莫名地看著突然被低氣壓圍繞的男人，轉頭看了跡部一眼，只見紫灰發少年抬手摸了摸眼角的淚痣，非常自覺地走到離他們兩米遠的地方，乾美芽半眯起眼眸，一絲刺痛從手臂傳來，她回過頭，衣袖再度被卷起，牙印處的血已經止住，見男人笨手笨腳打開藥箱，乾美芽便明白他要做什麼，將袖子擼了下來：「我自己回去上點藥就好了。」
「現在就上藥。」榊太郎瞥了乾美芽一眼，堅持道。
「……哦。」乾美芽微微一怔，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把袖子卷起。
少年們紛紛圍了上來，看著乾美芽手臂上的傷口，向日咂吧兩下嘴，說道：「他怎麼下得去口啊。」
「就是，看起來一點都不好吃。」芥川揉了揉眼睛，嘟囔道。
「……」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橘黃色小綿羊。
全場一片死寂，每個人臉上神色各異。過了半響，鳳長太郎決定打破這個寂靜：「好像傷口有點深，是不是要先消下毒。」
榊太郎的手微微一頓，繼續在藥箱裡翻找著。
「鳳同學。」乾美芽笑眯眯地看向銀髮少年。
「是。」鳳長太郎靦腆地應了一聲。
「剛才，謝謝了。」
「什……什麼謝謝？我不太明白乾老師說什麼。」
「不明白麼？」
「不明白。」
「哦，那你說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反正接受我的謝謝就好了。」乾美芽眉眼一彎，抬頭看著天空，霞光染紅了大半個天際。
第四十八章
晚飯後，榊直樹夫妻拍了拍屁股，如往常般攜手出門散步，留下一個殘局。榊太郎認命地收拾著餐桌，乾美芽在一旁幫忙，榊太郎微微一頓，他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頭看著乾美芽，沉聲說道：「我自己來行了。」
乾美芽先是一怔，隨即看了面無表情的榊太郎一眼，抿了抿唇瓣，沒有理會，繼續拾掇著碗筷。
「你受傷了。」榊太郎一把搶過乾美芽手上的筷子，搶先一步端起摞成一摞的碗碟走進廚房，說話的語氣裡帶著幾分嚴厲。
乾美芽又是一愣，跟在榊太郎身後走進廚房。
「不許動。」榊太郎一邊挽著袖子，一邊說道。
「幹嘛這麼凶。」自從籃球場出來就一直籠罩著一團名為「榊太郎」的低氣壓裡的乾美芽有些不舒服，她皺了皺眉頭，嘟囔道，「我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早安吻沒有就算了，還要對著你那張面無表情的老臘肉臉。」
有些時候，一語驚醒夢中人。
乾美芽的一番話讓榊太郎不由得一愣，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水流沖刷著手背，過了半響，他回過神來，一邊為自己今天下午的失態感到自責，一邊為乾美芽惦記著早安吻感到竊喜，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關上水龍頭，回頭看著手裡玩著一根蔥的乾美芽，沉聲說道：「我並沒有對你凶，只是你手臂有傷口，還是不要在廚房呆著，先回房間洗漱，一會我去幫你重新包紮傷口。」
乾美芽停下轉動蔥頭的動作，抬起頭看著一臉正色的男人，微微地抿了抿唇瓣：「真的沒有生氣？」
「沒有。」榊太郎搖了搖頭。
「那我相信你。」乾美芽暗暗松了一口氣，卻絲毫不敢表現在臉上，她將蔥頭放在案板上，「那我先回房間了，今晚就辛苦你了。」
「嗯。」男人微微頷首。
乾美芽揚起嘴角，轉身離開，步伐輕盈，在男人看不見的地方，她抬手拍了拍胸口，幸好沒有生氣，否則一切就前功盡棄了。在乾美芽看不見的地方，男人也松了一口氣，都說女人是習慣性強而又極其敏感的動物，從現在看來他的方法已經初見成效。
洗漱完畢後，乾美芽站在窗邊吹著頭髮，只聽兩聲輕叩，她關上吹風機，隨意地抓了抓頭髮：「請進。」
門被推開，衣襟上沾著一些水漬的榊太郎拿著碘伏和紗布走了進來，當他看到乾美芽半幹的長髮時，眉頭微微一皺，有些不滿地說道：「不是讓你少洗點頭髮嗎？」當目光落在那雙赤足上時，眉頭皺得更緊，「怎麼不穿上拖鞋？」
「呃……我這就穿。」如同小時候做壞事被大人發現般，乾美芽吐了吐舌頭，連忙穿上拖鞋，她又抓了抓半幹的長髮，「雖然知道頭髮洗多了不好，但是我頭髮偏油，一天不洗就會很髒。所以我寧願天天洗，也不願意髒死。」
「……那也要吹幹。」榊太郎聞言，臉上的表情緩和幾分，他走到桌前，將手上的碘伏和紗布放在桌上，拿起吹風機，憑藉著完美的身高優勢，一隻手撥著乾美芽的長髮，一隻手搖晃著吹風機，大部分的熱風吹在了他的手背上。
「太郎幫很多女生吹過頭髮嗎？動作很熟練啊。」不知為何，乾美芽的心裡泛起一股酸意。
「春代小時候頭髮很長，但是不喜歡自己打理，每次都是我幫她弄。」柔軟的髮絲穿過指縫，洗髮露的味道鑽進鼻子裡，淡淡的香氣讓榊太郎有些恍神。
「原來是這樣。」乾美芽的視線只到男人的胸口，距離很近，近得能看清榊太郎襯衣扣子的花紋。
「好了。」榊太郎關上吹風機，順手拔掉了插頭，「把手伸出來。」
「是。」乾美芽依言乖乖地伸出胳膊。
榊太郎看了一眼傷口，眉頭再度皺起：「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你沒必要對他們客氣。」
乾美芽明白榊太郎話裡的意思，她抬手將鬢間的髮絲捋到耳後，抿嘴笑了笑，說道：「他們是病患，我是醫生。本來病痛就在折磨他們了，尋找一個發洩管道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因為被咬傷或抓傷就還手，那不僅違背了醫德還會讓我從被害者變成肇事者。」
「以前在醫院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榊太郎塗抹著碘伏的手微微一頓。
「我所在的心胸外科還算好。」乾美芽笑道，「急診科的同事有碰到過，尤其是值夜班的比較多，還有人被病患打成輕微腦震盪。」
「那為何還要繼續當醫生？」榊太郎將碘伏放在一旁，開始裹紗布。
「說高大上一點，我熱愛這份職業，我願意為它奉獻我的青春，乃至生命。」乾美芽看著男人一圈又一圈地將紗布纏繞在自己的胳膊上，輕輕一笑，繼續說道，「說實在一點，每一份職業都有它的危險性，如果都為了珍惜生命而選擇逃避，那又有什麼意思？既然選擇了這個飯碗，那就繼續做下去。」
「既然如此，你為何會離開醫院？」見紗布纏繞到能讓自己滿意的厚度，榊太郎將其剪斷，綁了一個還算漂亮的蝴蝶結。
「我？」乾美芽伸手摸了摸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傷口，抬眸看向榊太郎，歪頭，抿嘴，一笑，「秘密。」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榊太郎怔怔地看著巧笑倩兮的乾美芽，猛然回過神來，重重地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碘伏和紗布，轉身朝臥室門口走去。站在門口，榊太郎回頭準備道聲晚安，卻看到乾美芽一聲不吭地站在他身後，貝齒輕咬著下唇，脂粉未施的臉上隱隱流露出一絲委屈。
榊太郎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嘴角微微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他向前走了一步，在乾美芽的額頭上印下一吻：「今天晚上對不起，不應該對你凶。」
乾美芽垂下眼簾，對了對手指頭，看似自言自語道：「早安吻遲到了一天也沒有什麼補償麼？」
話音剛落下，乾美芽只感覺臉頰處印上了一記輕吻，很輕，仿若是羽毛拂過，一抹紅色竄上了她的臉蛋，漸漸蔓延至耳際，乾美芽抿了抿嘴，抬眸看向一臉正色，剛才那一記親吻好像不是他所為一般的男子。
四目相對，某種曖昧氣氛正在醞釀。
榊太郎抬手摸了摸乾美芽的頭髮，微微一笑：「累了一天了，今晚早點休息吧。晚安。」
「嗯，晚安。」乾美芽點了點頭。
「還有今天下午鳳的事情，謝謝你。」榊太郎一本正經地道了聲謝。
「沒什麼。」乾美芽眨了眨眼睛，「自家小孩就算做錯了事情也只有家長可以罵，別人絕對不行。」
「……」榊太郎一愣。
乾美芽意識到她話裡的歧義，頓時面紅耳赤，伸手將站在門口的榊太郎推出門外：「啊，我要睡覺了。太郎晚安。」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乾美芽背倚著門，抬手拍了拍臉頰，暗暗罵著自己：「搞什麼鬼，怎麼跟他說這樣的話。」
榊太郎看著緊閉的房門，唇邊的笑意漸濃，他低頭看著右手尾指上的金色尾戒，笑出聲來：「呵呵……自家小孩麼？」
從浴室裡出來，裹了一件浴袍的跡部捏了捏酸痛不已的手臂，走出臥室，坐在擺放在陽臺的搖椅上，翹起二郎腿。身體往後一仰，抬頭望著懸掛在天邊的那一輪圓月，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伸手拿起玻璃原桌上的紅酒杯，對著皎潔的月光輕輕搖晃酒杯，如瑪瑙般清澈的酒液沿著透明的杯壁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度，舉杯對月，小抿了一口。
「少爺，維多利亞小姐的電話。」身著燕尾服的管家拿了一部手機走了過來。
跡部伸手接過手機，將聽筒放在耳邊，慵懶地喂了一聲。
「花孔雀，今天有什麼新的進展嗎？」電話那頭傳來榊春代的聲音。
「哼。」從跡部大爺的鼻腔裡哼出了一個音，「如果你只關心監督和乾老師，那麻煩自己打電話去問他們兩個當事人。」
聽著動靜有些不太對勁，榊春代便明白跡部少年許是在自家小老頭或者美芽姐面前吃了暗虧，連忙說道：「哪能啊？我最關心的就是你，小老頭只是順帶而已。怎麼了？今天又被虐了？」
「本大爺是那種容易被虐的人嗎？」跡部放下手中的酒杯，反手按了按肩膀，「只是下午的訓練強度突然被監督加大了一倍。」
「你跟美芽姐怎麼了？所以惹得小老頭吃醋了？」畢竟一起生活了十二年，自家叔叔的那點小脾氣榊春代自認為還是摸透了的。
「……」跡部頓了頓，轉念一想，隨即明白了什麼，他輕哼一聲，「本大爺不是忍足那傢伙，對比自己年紀大的女人沒興趣。」以後他絕對會離那個叫「乾美芽」的生物遠遠的，有多遠躲多遠，免得做那被失火的城門殃及到的池魚。
「嘿嘿……」榊春代笑了笑，雖然她不知道忍足那傢伙是誰，但從花孔雀的語氣聽來，應該是個花花公子。
跡部將下午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當然，他隱去了自己與榊太郎的那番對話以及被乾美芽追著逼問的片段。
「小老頭對美芽姐被咬傷了很緊張？」榊春代問道。
「你懷疑本大爺的觀察力？」跡部反問道。
「看來我很快就要當姐姐了。」榊春代笑得那叫一個暢快，「花孔雀，我跟你說，到時我弟弟出世了，你的紅包絕對不能少。」
「切……」跡部冷哼一聲，按下結束鍵，將手機放在玻璃桌上，再次拿起紅酒杯，對月慢酌。
「臭花孔雀。」榊春代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罵了一句。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29
第四十九章
夜深人靜。
榊太郎坐在電腦前，手指輕輕地滾動著滑鼠，頁面往下滑動，當視線落在那張相片上時，瞳孔微微一縮，「反鎖門」事件發生後的第二天晚上他與跡部的那番談話被他從記憶裡翻找出來。
乾美芽離開後，榊太郎走進跡部的臥室，拉上紙門，看著神色自若的紫灰發少年，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沒有外人在場，他也不必在意那該死的教養，將手機丟到榻榻米上，咬牙切齒地問道：「跡部，你跟春代打電話了？」
跡部坦坦蕩蕩地點了點頭：「我一直有跟她保持聯繫。」少年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愧疚。
「那你都跟她說了些什麼？」榊太郎坐在榻榻米上，看了一眼少年依舊紅腫的腳踝，眼前的傷勢並沒有消除他的怒氣。
「唔……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跡部思索片刻，回答道，「私生子的事情我沒有透露半個字。」後面這件事是他做過承諾的，自然不能反悔。
「你也知道有不該說的？」榊太郎冷冷地哼了一聲。
跡部將腿伸直，身體靠在牆上，狹長的鳳眸看向榊太郎，嘴角微微揚起：「其實也沒什麼不該說的，小榊叔叔到了適婚的年紀，然而眼下也有個不錯的人選，撮合撮合也是一件好事。」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榊太郎沒好氣地瞪了跡部一眼，「這件事情你不要跟著春代一起瞎胡鬧。乾老師是單身女子，與陌生男人在一間房裡呆了一個晚上，而且還是喝了酒，傳出去對她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哼，本大爺相信他們嘴巴不會這麼大。」跡部抬起下巴，自信十足地回答道。
「……看來今天的訓練強度還不夠。」榊太郎瞥了跡部一眼。
跡部神色一僵，他看了看紅腫的腳踝，過了半響，開口道：「小榊叔叔，你覺得為什麼我受傷後乾老師會提出要你抱我回來的要求。」
「因為她抱不動。」榊太郎抿了抿嘴，回答道。
一個井字蹦上了跡部的額頭，他強行壓抑住那顆想翻白眼的心，深吸幾口氣後，咬著牙說道：「那女人認為我是在跟你鬧彆扭，然後把你們兩個反鎖在房間裡，所以你一早起來惱羞成怒然後就懲罰我，中途她還勸我跟你和解。」
「……我今天早上的確是惱羞成怒。」榊太郎有些不解。
第二個井字跟上了兄弟的步伐，跡部垂放在身旁的拳頭緊緊握著，他又深吸了好幾口氣後，說道：「那個女人一直認為我們是那種關係！」
「哪種關係？」榊太郎眉頭微微皺起，就在第三個井字要跑上跡部的額頭時，他明白過來，嘴角狠狠一抽，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道，「她認為我們是情侶？」
「對！」跡部一五一十將事情的起因、經過說了一遍，最後說道，「那個女人當時還說什麼，現在的年輕人一點都不知道節制。」這是後面忍足跟他轉達的，他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依舊火冒三丈。
「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麼可以讓她誤會的吧？」 在跡部難得的長篇大論中，榊太郎沉默了，他這是沒有猜到開頭，也沒有猜到結局。
「哼，誰知道現在的女人腦子裡都裝了什麼鬼東西。」一向以優雅自居的跡部少年恨恨地說道，完全沒有往日的風度，顯然他是深受其害。
「即使如此，你也不該將我與乾老師關在一個房間裡。」榊太郎抬手揉了揉緊鎖的眉心，無奈地說道，「你這樣做會讓她傷心的，畢竟她喜歡你。」
跡部聞言，俊美的臉瞬間變成了一個囧字：「她喜歡本大爺？怎麼可能！那個女人剛才還說本大爺不是他的菜。」雖然當時非常高興聽到這句話，但那女人說這句話的語氣和表情讓他非常的不滿，就像他是一塊爛抹布似得，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什麼審美觀，實在是太不華麗了。」隨即少年似乎察覺到什麼不對，偷偷地瞥了榊太郎一眼，連忙改口，「阿諾撒……乾老師和我年紀相差挺大的，我們不可能的。」
榊太郎長歎了一口氣，將丟在榻榻米上的手機撿起來塞進褲兜裡，轉而看向跡部那腫得老高的腳踝，說道：「剛才大哥打電話來說他和嫂子過幾天要到日本，說是要見一下跟我同居了的女人。」
這回輪到跡部沉默了，他這是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局，少年摸了摸鼻子，做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大榊叔叔盼望你結婚很久了。」
「都是你和春代瞎胡鬧的結果。」榊太郎無奈地瞪了跡部一眼。
跡部聳了聳肩膀：「其實乾老師是個不錯的女人。醫學碩士，人長得也還算符合本大爺華麗的美學，沒當保健老師前是東京綜合醫院心胸外科的副主任醫師，雖然以前有過一段失敗的感情，但這根本不重要。總而言之，小榊叔叔可以好好地把握一下。」
榊太郎垂下眼簾，一個計謀在大腦中逐漸形成。
叩門聲將榊太郎飛遠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定了定神，端起手邊的水杯喝了兩口，起身開門，只見兄嫂二人站在門口笑眯眯地看著他，榊太郎喚了一聲，問道：「有什麼事嗎？」
「美芽手臂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榊雅子不答反問道。
「不會是你咬的吧？」榊直樹開始腦補，他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要慢慢來，不要這麼著急。」
榊太郎一巴掌拍掉兄長擱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沒好氣地說道：「下午處理一個學生的扭傷時，被學生咬的。」
「被人咬的？要不要打狂犬疫苗？」不愧是榊家兄弟，反應如出一轍。
「不需要。傷口已經處理好了。」榊太郎搖了搖頭，「還有什麼事麼？」
見弟弟這麼急著趕他們離開，腦補過頭的榊直樹一個箭步沖進房間，床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不像是藏了一個人，洗手間一覽無餘，也沒有藏著人，他打開衣櫃，架子上掛著各式各樣的西裝、襯衣和領帶，看樣子也藏不了人，他不死心地看了一眼書桌下面，依舊沒有找到他腦補的主人公，直起身子，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電腦螢幕上的相片，眉頭微微一挑，轉頭看向榊太郎：「這個人是誰？」
「一個同事。」榊太郎一臉無奈地回答道。
「大晚上的怎麼在看一個大男人的相片？要看也該看美芽的。」榊直樹說道，卻沒有動手關掉頁面。
「有些事情要處理。」
「哦？需要幫忙嗎？」
「不需要。」
「行。」
看著兄弟倆，榊雅子抿了抿嘴，她招呼上丈夫，朝榊太郎微微一笑：「也不早了，太郎早點休息，有什麼事情明天在處理。」
「是。」榊太郎點了點頭，目送兄嫂二人離開，關上門，轉身看著電腦螢幕上的相片，眼眸微微眯起。
翌日清晨，乾美芽在飯廳裡碰到了正忙碌著準備早餐的榊太郎，不等她打招呼，便感覺到眼前一暗，一記輕吻落在了臉頰上，伴隨著一道低沉而磁性的嗓音：「早安。」
「唔……早安。」乾美芽打了一個哈欠，回以一個甜美的笑容。
一個濕噠噠的吻聲後，只聽榊直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說你們什麼時候才把這早安吻落實在對方的嘴巴上啊？」
乾美芽聞言，臉一紅，低頭假裝忙碌。
「你管得真多。」榊太郎冷冷地回答道。
「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誰管你？」儼然化身為管家婆的榊直樹不樂意了。
「管得太寬了。」
「我這是為了你的終身幸福著想。」
「免了。謝謝。」
「……臭小子！」
臨近下午放學，乾美芽捧著漫畫書有一句沒一句地和裝病翹課躺在床上的芥川慈郎閒聊著，一聲輕叩傳來，她抬起頭，T恤衫牛仔褲一身休閒打扮的佐藤裕夫捧著一束鮮紅的玫瑰站在保健室門口，乾美芽微微一愣：「佐藤老師。」
「乾老師。」佐藤裕夫點了點頭，走了進來，當他看見趴在床上的芥川時，不由得一愣，隨即說道，「能不能麻煩芥川同學離開一下，我有些話要和乾老師說。」
芥川慈郎警惕地瞥了佐藤裕夫一眼，繼而看向了乾美芽。乾美芽抿了抿唇瓣，淡淡地笑道：「芥川同學趕緊去訓練吧。」
芥川癟了癟嘴，雖然不情願，卻依然從床上下來，拎起放在一旁的網球包走出了保健室，當他從佐藤裕夫身旁經過時，他又瞥了佐藤手上的紅玫瑰一眼，與紅色的玫瑰花最相配的還是跡部。芥川轉頭朝乾美芽擠了擠眼睛，又抬手指了指門外。
乾美芽笑而不語。
待芥川走出保健室，佐藤裕夫將門關上，乾美芽眉頭一挑，唇邊笑意漸濃。
「乾老師，你手臂上的傷好點了麼？」佐藤裕夫將目光放在了乾美芽的手臂上，無奈她穿著白大褂，看不到傷口。
「好多了。」乾美芽的手放進了白大褂的衣兜裡，手指撫上了通話鍵。
「昨天龍澤實在是太失禮了，我替他向你道歉。」佐藤裕夫微微鞠了一躬，將手上的玫瑰花遞上去，「請你原諒。」
「龍澤同學的錯誤為什麼是佐藤老師來負責？」乾美芽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笑眯眯地看著佐藤裕夫，「用紅玫瑰來道歉，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
佐藤裕夫神色一僵，他垂下眼簾，似乎正在想著如何回答乾美芽的問題。
此時，剛到網球場的向日嶽人接到了一個電話，他掃了一眼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按下通話鍵：「慈郎你這傢伙又要跑到哪裡去，還不趕緊來訓練。」
顯然所有人對這個情形已經習以為常，每個人都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手頭上的事情，突然只聽一聲大叫在耳邊響起：「什麼！佐藤老師跑去保健室找美芽老師了？」
全場頓時一片死寂，大家都知道昨天下午在籃球場上發生的事情，不由得面面相覷。跡部抬頭看了一眼前腳剛邁進網球場的榊太郎，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從他這個角度非常清楚地看到了全場唯一的成年男人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少年的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還帶了紅玫瑰？這不是跡部才會……」向日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家部長大人，硬生生地將後面半截話咽了回去，換了一個說法，「難道他要跟美芽老師表白嗎？好好……我現在就來，你……」不等他把話說完，只見一隻大手搶過了電話，二話不說便掛斷了。
紅色妹妹頭少年瞪著搭檔，不滿地叫道：「侑士，你幹嘛……」隨著忍足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本邁進了網球場的監督轉身離開，還自帶熊熊烈焰的BGM，少年一愣，問道，「監督幹什麼去？不是要開始訓練了嗎？」
「大概是去保健室吧。」忍足將手機還給了向日，悠悠地說道。
「誒？保健室？我……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向日少年成功地被忍足少年的那句話勾起了八卦的心思，他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道。
「如果不想發生昨天發生在跡部身上的事情，我們還是好好地訓練。」忍足笑容可掬地看了面無表情的跡部一眼，拿著網球拍推著自家搭檔進入了球場。
小命比八卦重要，聽了忍足的話，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瞬間熄滅，向日乖乖地拿著網球拍進行揮拍練習。
跡部抬手抓了抓網球拍的線，撇頭看向球場內的藍發少年，揮拍一指：「忍足，熱身過後跟本大爺打一場。」
「……」
第五十章
看著被突然掛斷的電話，一頭霧水的芥川慈郎再次撥打過去，卻無人接聽，如此再三，芥川自覺地認為救兵在來的途中，便將耳朵貼在了門上，準備呆會一字不漏地向小夥伴傳達資訊。
「芥川。」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聽得小綿羊一愣，他記得自家小夥伴的聲音沒有這麼低，回過頭看向來人，他不由得張大嘴巴，半天沒有合攏。說好的小夥伴呢，雖然他不是孫悟空，搬不了觀音菩薩，但也應該請不動監督大人啊。
「你先回去吧。」榊太郎看著芥川給與的反應，眉頭微微皺起，他抬起右手，做出了標誌性的手勢，手指的方向正是網球場。
「可……可是……」芥川看了看保健室，又看了看榊太郎，陷入了兩難的抉擇。
「回去。」
「是。」
「自己找跡部領懲罰。」
「……是。」
目送芥川離開，榊太郎轉頭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正思索著什麼時候進去，只聽一道聲音從門內傳來：「乾老師，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嗎？」
榊太郎眉頭一擰，一股無名火從胸腔竄了起來，他轉動門把手，推開保健室的門，站在辦公桌前的一男一女不約而同地回過頭，男子手中那束如血般鮮紅的玫瑰花讓他感到十分礙眼，女子雙手環在胸前渾身上下透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資訊，當女子看到他時，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墨色的杏眸中洋溢著發自內心的欣喜：「你怎麼來了？」
「美芽，你出去。我有話跟佐藤老師說。」心情莫名大好的榊太郎快步走到乾美芽身旁，借著身高優勢將她擋在了身後，遮住了佐藤裕夫的目光。
「……好。」乾美芽猶豫片刻，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保健室，順手關上了門。
「嗒」的一聲，門被反鎖了。
乾美芽站在走廊下，將手從白大褂的兜裡取了出來，看著手機上被她按出來的通話介面，顯示的第一個號碼便是那人的，乾美芽抿嘴笑了笑，退出介面，轉頭看著緊閉的保健室，心臟的某一處被深深地觸動。
只聽一聲悶響，隨後是重物撞擊門板的聲音，乾美芽微微一怔，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扇門，一道夾雜著怒氣的聲音從門裡傳來：「身為一個成年人，連自己的真實感情都不敢承認，還要找人來當你的擋箭牌，算什麼男人。」
「什麼擋箭牌，我不明白榊老師你在說些什麼？」
「我在說什麼你心知肚明。別以為沒有人不知道你的那點事！」
「我……我的什麼事？我只不過是在向乾老師……唔哼……」又是一聲悶響，佐藤裕夫說話的聲音提高了幾個頻率，「榊老師，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哼，報警？」榊太郎冷哼道，「如果你希望我在世人面前揭穿你向美芽表白背後的真正目的，你還會選擇報警嗎？」只聽「啪」的一聲，保健室內一片死寂。
乾美芽垂下眼簾，轉身走到臺階處，選了一個靠近柱子的地方坐下，頭倚在石柱上，靜靜地眺望遠方，櫻花林籠罩在橘黃色的霞光裡，蒼翠的樹葉仿若鍍上了一圈淡淡的金色。
從小到大，似乎只有哥哥會這樣替自己打抱不平。
過了許久，緊閉的保健室門打開了，乾美芽回過頭，佐藤裕夫和榊太郎同時出現在門口，她站起身朝他們走去，只見榊太郎依舊是西裝革履，沒有半點褶皺，而佐藤裕夫的臉頰則是瘀青一片，嘴角處滲著血絲，她下意識地看向榊太郎垂在身側的手，這男人將手背在了身後，乾美芽輕歎一口氣：「佐藤老師，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不，不用了，我還有事先回去了。」佐藤裕夫神色一僵，落荒而逃。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轉頭看著沉默不語的榊太郎：「你跟我進來。」言畢，她轉身走進保健室，保健室的擺設並沒有遭到破壞，若不是那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壓根就看不出這裡剛經歷了兩個男人的較量。乾美芽將放在辦公桌上的藥箱拿了過來，打開，抬眸看著站在面前的男人，「把手伸出來。」
「沒什麼事。」榊太郎眉頭微微一皺。
「給你兩個選擇，伸出來還是伸出來？」墨色的杏眸瞪著倔強的男人。
「……」榊太郎猶豫片刻，還是將背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
乾美芽定睛一看，指關節有些紅腫，有幾處的皮膚下還藏著顏色較深的紅點，她死死地抿著唇瓣，從藥箱裡取出散瘀的藥膏，輕輕地在指腹上沾了一點，塗抹在指關節上，一邊揉一邊說道：「我知道佐藤老師有什麼樣的目的，所以沒有理會。也只有你這個笨蛋，去把人家揍了一頓，萬一他真的去告你怎麼辦？你還能繼續當老師嗎？揍人會得到什麼樣的後果你想過沒有？你是笨蛋嗎？」
榊太郎沒有說話。
「不過……」乾美芽頓了頓，繼續說道，「你這種笨蛋的行為，我還是蠻喜歡的。」
在乾美芽看不到的地方，榊太郎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著各種感情。
「手抖腫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很疼啊？」乾美芽小心翼翼地揉著榊太郎的指關節。
榊太郎依舊沒有說話。
「我問你是不是很疼……」得不到回答，乾美芽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只感覺眼前一黑，兩片溫熱的唇貼在了她的唇上，她不由得睜大雙眸，一隻大手攬上了她的腰肢，嘴唇上傳來的壓力感剛剛消失，便聽一道如低音提琴般醇厚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接吻的時候要閉上眼睛。」她乖乖地合上雙眸，那尚未緩過勁的酥麻感再次傳來。
過了好一會，溫熱的唇終於離開了她的唇瓣，乾美芽睜開雙眸看著站在面前嘴角噙含著淡淡笑容的男人，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剛才有點疼，現在用了藥，不疼了。」榊太郎微微勾起嘴角，笑道。
乾美芽瞪了榊太郎一眼，抬手擦了擦嘴巴，將藥油丟進藥箱裡，合上蓋子，歪著腦袋看向神色自若的男人，眉眼一彎，說道：「吻技馬馬虎虎，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美芽是在鼓勵我多找你練習嗎？」
「……」
回到家，晚飯已經做好，榊直樹瞥了一眼弟弟手背指關節處的紅腫，眉頭微微一挑，沒有詢問，找了另一個話題來作為晚餐時間的談資。晚飯後，乾美芽主動擔起了洗碗的重責，榊直樹夫婦和榊太郎並沒有阻止，三人轉戰客廳，將廚房留給了乾美芽一人。
榊太郎為兄嫂斟了兩杯茶放在他們面前，榊直樹抬頭看了看緊閉的廚房門，回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弟弟，語重心長地說道：「太郎啊，都過了這麼些天了，你這早安吻才從額頭挪到臉頰，是不是太慢了點啊？這麼好的一個姑娘，萬一被人拐走了怎麼辦？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榊太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茶，身體往後一仰，說道：「溫水煮青蛙，這樣才能保證萬無一失，你們不要瞎胡鬧，到時候被你們嚇跑了那才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什麼叫瞎胡鬧！」榊直樹眼睛一瞪，「我和你嫂子又不是春代，怎麼可能瞎胡鬧，我們倆是擔心你。好不容易有個姑娘看上你，你也看上人家，那就趕緊訂婚，弄個小包子出來，這才是最妥當的方法。」
「美芽不是一般女生，不能用這個方法拴住她。」榊太郎輕輕地轉動著手上的茶杯，回想起下午的那一記親吻，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再說我看上她，她不一定看上我。」
「我向你打包票，美芽肯定對你有意思，要不然人家一個女孩子會無緣無故地搬到你這裡來住？會讓你親額頭、親臉？」榊直樹說道。
「……」榊太郎臉上的笑容一僵，他抬頭看向兄嫂。
榊雅子笑而不語，榊直樹一副「就你那點小心思休想瞞過我」的神情：「你以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只是不說而已。」
榊太郎苦笑一聲，他搖了搖頭：「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們。」
「小子，我們比你多吃十幾年的鹽，多走十幾年的路。」榊直樹嘿然一笑。
「反正這件事情，大哥和大嫂不要攪合進來，我自己解決。」榊太郎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看著兄嫂。
「要我們不插手可以，但是你們要趕緊訂婚。」榊直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們什麼時候去見見親家，找個良辰吉日就把婚釘了，然後我和你嫂子也可以安心地回英國了。」
「這樣太快了。」榊太郎開始討價還價，「等我們決定在一起的時候才去見美芽的家人」
「快什麼快！想當年我和你嫂子在認識的第二天就見雙方家長，然後第三天就訂婚了。」
「我們家和嫂子家本就是世交，你與嫂子本就有婚約在身。」
「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嗎？」
「區別很大。」
「反正我不管，反正你們訂婚了我和你嫂子才會回英國……」榊直樹決定耍無賴。
「……」榊太郎面無表情地看著兄長大人。
「呵呵……」一直沒有說話的榊雅子輕笑道，「訂婚這個事情急不來的，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我們聽從老天爺的安排。」
「……你嫂子說的有道理，聽你嫂子的。」
「……」
「但我覺得我們還是儘快跟美芽的兄嫂見個面吧。」
「……」
第五十一章
六月悄然而至，乾美芽合上手中的漫畫書，掃了一眼封面上的俊男美女，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歷時三個多月，她終於將這本書翻完，果然她不適合這種少女心十足的漫畫。乾美芽咬了咬含在口中的牛奶棒棒糖，只聽「哢嘣」一聲，濃郁的奶香充斥著整個口腔，香甜卻又不膩，讓她不由得眯起眼睛。
右眼皮沒有任何徵兆地跳了好幾下，大腦中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卻來不及伸手抓住，乾美芽皺了皺眉頭，抬手揉了揉眼睛，思索片刻，終究還是放棄，她將漫畫書放在了辦公桌上，單手撐著下巴，打了個哈欠，另一隻手握著滑鼠輕輕晃了晃，黑了一片的電腦螢幕亮了起來，彈出一個對話方塊，乾美芽眼睛一亮，連忙拿起放在手邊的電話，想了想，退出了通話介面，發了一條資訊出去。
音樂教室裡，坐在鋼琴前的男人感覺到褲兜裡手機的振動，他摸出手機瞥了一眼，先是一愣，隨即微微揚起嘴角，將手機重新塞回兜裡，修長的十指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跳舞，一首悠揚的曲子從他指尖飄了出來。
夜幕降臨，從麥當勞裡出來，乾美芽手裡拿著一杯可樂穿梭在百貨大樓的各個專櫃，沒一會，手上便提著大大小小的各種袋子，她又鑽進了一個運動品牌店，從鞋架上拿起一雙運動鞋，仔細地打量一番，一道甜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歡迎光臨，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
乾美芽認真思索片刻，轉身沖著站在身後的導購小姐揚了揚手上的鞋子：「給我一雙四十二碼，黑色。」
「好的，請稍等一下。」導購小姐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還需要其他麼？我們今天剛到了一些新款的衣服。」
眼角的餘光瞥見掛在衣架上的淺灰色的運動套裝，乾美芽將手上的鞋子放回鞋架，走到套裝面前，伸手拿起，衣服款式簡單，看起來非常的清爽，她放在身前比劃一下，只聽導購小姐甜美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您是打算給男朋友買麼？」
男朋友？乾美芽愣了愣，隨即淺淺一笑：「只是朋友啦。」
「呵呵……」導購小姐的聲音更加甜，「這套運動裝我們公司還出了女款的，您看要不要自己也買一套呢？」說畢，導購小姐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一套同樣淺灰色的運動套裝，款式相似，只是男款的褲子是長褲，而女款則是七分褲。
乾美芽被說的有些心動，她將手上的袋子放在地上，伸手接過導購小姐手上的女款運動套裝，雙手一提，兩款衣服呈現在她面前，她微微咬了咬唇瓣，大腦中浮現出當著運動套裝穿在身上的樣子。
「如果您買兩套，我可以向公司幫您申請折扣。」
女人嘛，一聽到折扣兩個字頭腦就會有點發暈，乾美芽將兩套衣服同時塞進導購小姐的懷裡，做出了決定：「男款要加大碼，女款要中碼。」
「好的。還有其他需要的麼？我們這款鞋子有……」
不等導購小姐說完，乾美芽搖了搖頭，「就這些吧，如果到時候不合身可以回來換嗎？」
「可以的，只要吊牌沒有拆掉。」雖然被乾美芽打斷了話，但導購小姐依舊笑容甜美，手腳麻利地找出符合乾美芽需要的碼數的衣服鞋子，一併送到了櫃檯。
開單、買單，一氣呵成，待乾美芽從運動品牌店出來，手上又多了兩個袋子。她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抬頭看了看四周，確定自己所在的位置，找電梯準備下樓。
就在乾美芽轉過身後，從運動品牌店旁邊的店裡走出了兩男一女三個人，年紀較長的男子盯著乾美芽消失在扶手電梯口的身影，隨後轉頭看向年紀較輕的少年，問道：「你不是說你姑姑出差了麼？」語氣裡充斥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少年扶了扶架在鼻樑上的眼鏡，大腦高速旋轉，在父親的瞪視下，少年開口回答道：「大概……剛出差完回來吧，然後給我買生日禮物。」
「是麼？」男人將信將疑。
「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女子嘴角微微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說道。
「嗯。」男人重重地點了點頭，「走。」
少年跟在父母身後，從褲兜裡摸出手機，剛解開介面的鎖，便聽到父親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貞治，你準備給誰發短信呢？」
「呃……沒，沒有，我只是想看看現在幾點了。」少年靈機一動，趕緊找了一個理由。
「現在看完了？」
「……嗯。」
「那就把手機塞回去。」
「……是。」
提著大包小包站在百貨大樓門口，還沒來得及招手攔下一輛計程車，便聽到挎包裡的手機響，乾美芽騰出一隻手摸出電話，看了一眼螢幕上顯示的名字，從心底湧出一股暖流，她按下了通話鍵：「太郎？」
「你在哪裡？」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沿著無線電波傳遞至聽覺神經。
「銀座。」乾美芽稍稍有些失神，很快恢復過來，回答道。
「逛完了麼？」
「嗯，準備走了。」
「等我，很快就到。」不等乾美芽回答，電話便掛斷了，她怔怔地看著手機，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是因為空窗期太久了麼？為何最近總是被這種事情感動。
男子口中的「很快」是真的很快，一分鐘後，一輛黑色的豐田凱美瑞停在了乾美芽面前，駕駛室的車門打開，一西裝革履的男子走了出來，他快步走到乾美芽面前，目光掃過放在地上大大小小的袋子，眉頭沒有皺一下，打開後座的門，將眼前這女人的戰利品悉數放進了車裡：「回家吧。」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原來，在他的潛意識裡，他家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成為了她家。
男人打開副駕駛的門，乾美芽坐進車裡，他為她系上安全帶，關上車門，自己回到正駕駛座，掛檔，鬆開手刹，踩下油門，車慢慢地駛離了銀座。
「晚上吃了什麼？」男人輕輕地轉動著方向盤，車駛進了快車道。
「麥當勞。」乾美芽抬手捋了捋頭髮，說道。
「……這種洋速食還是少吃點比較好。」男人有些不贊同地皺了皺眉頭，上一次也看到她在吃麥當勞，還是跟一個年輕的小男生。
「只是偶爾啦。」不知道為何，面對他，乾美芽總是帶著一點小女人的嬌羞。
「嫂子晚上燉了湯，一直熱著的，一會回去喝碗。」
「是。」
車廂裡響起了悠揚的鋼琴曲，男人不再說話，乾美芽轉頭看了看男人的側顏，抿了抿唇瓣，問道：「你今晚在附近吃飯麼？」
男人微微一愣，很快地明白了乾美芽話中的意思，他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回答道：「今晚在家裡吃的。一般嫂子出去逛街，大哥也是差不多這個時侯去接她，我想你也應該一樣，所以算好時間從家裡出來。」
「雅子姐真幸福。」乾美芽收回視線，看著前面，嘴角始終揚起一個弧度。
男人轉過頭看了乾美芽一眼，沒有說話。
「這部車很眼熟啊。」開車的男人嘟囔道。
「全日本開豐田凱美瑞的人多的是。」坐在副駕駛的女子淡淡地說道。
聽了妻子的話，男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皺了皺眉頭，突然大腦中閃過一道資訊，他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我就說車牌號碼怎麼這麼眼熟，原來是他的車。」
「他？」女子有些不明白丈夫口中那位男性的「他」是何方神聖。
「就是美芽的同事，那位叫什麼太郎的，我們都見過的。」男子頓時心升一股成就感，「我就說那個男的怎麼這麼眼熟，原來是他。他跟美芽在一起了？怎麼沒有聽美芽提起？前段時間問她，她還說要準備嫁妝把我嫁過去。」想到這，男子就是一肚子的火氣，「臭丫頭，如果不是我發現的早，還不知道要被瞞到什麼時候。」
「榊太郎。」身為會計師，乾繪子的記憶力比丈夫要好得多。
「嗯，對，就是這個名字。」乾樹裡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麼優秀的男孩……男人，配我家美芽倒也還行，美芽跟著他應該不會吃苦，只是不知道他家裡人好不好相處，美芽嫁過去會不會吃虧……」
乾繪子看了丈夫一眼，只是淡淡地提醒道：「注意開車。」
「是是……我知道。」乾樹裡雙手握緊方向盤。
坐在後排一言不發的乾貞治又將手偷偷地伸進了褲兜裡，手指剛剛觸摸到手機，便聽一道涼颼颼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貞治，你在做什麼？」
「……沒有啊。」乾貞治抬頭看向前方，倒車鏡裡映出父親那張嚴肅到不能在嚴肅的臉。
「你打算向你姑姑通風報信嗎？」逐漸接近事情真相的乾樹裡絕對不會允許出現這樣的情況。
「……不是。」乾貞治連忙搖了搖頭。
「如果你還想你房間裡那些瓶瓶罐罐和所謂的乾汁保存下來的話，就給我打消你所有的念頭。」
「……是。」
「把你的手機交給你媽媽保管。」
「……是。」
好不容易振了一次雄風的乾樹裡直起身板，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行駛在前方與他同款不同顏色的豐田凱美瑞，手中緊緊地握著方向盤。
乾貞治乖乖地將手機交給了母親，整個人往後一靠，如今看來，只求姑姑大人與他能心靈感應一番，調轉車頭了。
只可惜，老天爺不遂他的願。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30
第五十二章
月上柳梢頭。
乾美芽剛放下湯碗，便聽到一道熟悉的音樂聲，她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唇上的油漬，從放在手邊的挎包裡摸出手機，當目光掃過螢幕上顯示的名字，她神色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抬眸看了站在身旁換了一套靛藍色西裝的榊太郎一眼，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按下了通話鍵：「哥？」
「你在哪裡？」電話那頭傳來了兄長大人難得平靜的聲音。
乾美芽又是一怔，她抿了抿唇瓣，轉過身，壓低嗓音回答道：「我不是跟貞子說……我出差在外地麼？」
「哦？出差了？」乾樹裡的聲音平靜的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嗯。」乾美芽的心沒來由加快跳動的頻率，她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卻又找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那我現在在你住的地方的門口，你來開下門。」
「嗯？」
「嗯什麼嗯？快點開門。」
「不……不是，哥，你怎麼到我……」
「乾美芽，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自己把門打開，二是我按門鈴。」
「……有第三種選擇麼？」
「你說呢？」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冷哼。
乾美芽握著手機抬眸看向了玄關處，她似乎聽到那聲冷哼是從那扇緊閉的門後面傳來，右眼皮又毫無徵兆地跳了幾下。「嘟嘟嘟……」電話裡傳來了忙音，乾美芽按下結束鍵，貝齒輕輕地咬著唇瓣，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緊了緊。
「誰的電話？」身後傳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
乾美芽深吸一口氣，轉過頭看著臉上露出了關切神色的榊太郎，他身上的那套西服仿若是為他量身定做般，完美地契合著他的身形，讓她不由得看得有些失神，一時忘了眼下最窘迫的困境。
「美芽？」榊太郎哭笑不得地抬手拍了拍乾美芽的臉蛋，試圖讓她回神。
「嗯？」乾美芽愣了愣，回過神來，一抹紅暈爬上臉頰，她輕輕咳嗽一聲，看了看臉上均露出促狹笑意的榊直樹夫妻倆，那抹紅暈漸漸地蔓延至耳際，她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為難地低聲說道：「我哥哥來了。」
「你哥哥？」榊太郎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心中暗暗一喜，卻沒有表現在臉上，他眉頭微微蹙起，「現在在我們家門外？」
「嗯。」乾美芽雖然不願意承認，卻還是點了點頭，「應該是的。」
「這樣啊。」榊太郎眉頭皺得老高，臉上流露出一抹難色。
「對不起……」乾美芽低下頭，有些愧疚地說道。
榊太郎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得意，卻又很快地被他隱藏起來。
察覺出乾美芽情緒突然低落的榊直樹夫妻倆對視一眼，早已修煉成精的他們一個擺弄著手中的領帶，一個欣賞著山茶花形狀的胸針，沉默不語。
「既然來了，那還是請乾先生進來吧。」榊太郎抬手輕輕地拍了拍乾美芽的肩膀，轉身朝玄關處走去。
站在原地的乾美芽想了想，連忙跟了上去。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榊太郎眼中的笑意漸濃。
大門打開，乾美芽看著站在門口的三人，當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時，她的神色微微一變：「哥，嫂子，貞子。」如果單單是哥哥一個人，她倒不擔心，如果碰到了家中老謀深算的會計師大人，她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手中的砝碼夠不夠重了。
「嗯。」乾樹裡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算是做了一個回應，他歪著頭上下打量了站在自家妹妹身旁的中年男子一番，沒有說話，臉色微沉地走進了大門。
乾繪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乾美芽一眼，又看了看榊太郎，嘴角微微上揚，朝榊太郎點了點頭，跟在丈夫身後進了屋。
「榊監督。」乾貞治朝榊太郎問了聲好，隨即看向了乾美芽，試圖通過眼神交流來為自己辯白著什麼。
乾美芽看了榊太郎一眼，與乾貞治一同跟在兄嫂身後離開。
雖然納悶那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青學刺蝟頭少年為何會出現，但是聽乾美芽的語氣，這少年也是熟人，而且關係不淺。待三人均進了別墅，榊太郎關上大門，轉身走進客廳。剛邁進客廳，便看到兩家人隔著茶几在兩邊站立，呈楚河漢界的架勢，不等榊太郎說話，乾樹裡看著筆直地站在對面與榊太郎眉宇間有著幾分相似的中年男人，開口問道：「請問您與榊先生是什麼關係？」
「太郎是我弟弟，我是榊直樹，這位是我妻子榊雅子。」榊直樹伸出右手，做著自我介紹，「乾先生是吧？很高興認識你。」
乾樹裡也伸出右手，隔著茶几，兩個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我是乾樹裡，這是我妻子乾繪子，這是我兒子乾貞治。」
「聽美芽提起過，我也有個女兒，與令公子一般大。」作為成功的商人，榊直樹非常會抓住談話的時機。
「哦。」乾樹裡看似無意地瞥了站在一旁的妹妹一眼。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這個時侯不適合插嘴，否則就是自己找削。
「美芽住在你們這裡真是打擾了。」乾樹裡臉上笑容可掬，「冒昧來訪，也沒有帶什麼禮物，實在是太失禮了。」
「哈哈，乾先生說的這是哪裡話。太郎能交到美芽這麼好的女朋友，還真是他的福氣，怎麼說是打擾呢。」榊直樹朗聲笑道，「乾先生、乾夫人，我們坐下說話，喝點茶。」榊直樹斟了三杯茶放在乾樹裡面前，繼續笑眯眯地說道；「前幾天我還和太郎說什麼時候去拜訪一下你們。」
「女朋友？榊太郎先生和美芽在交往？」乾樹裡坐在了沙發上，又瞥了乾美芽一眼，「這丫頭總喜歡保密，有男朋友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那一眼瞥得乾美芽不由得心驚膽戰，她抿了抿唇瓣，想說什麼，最終卻是一個字兒也沒蹦出來。兄長大人什麼時候有這麼威武霸氣的一面？
「女孩子嘛，總是害羞一些。」榊直樹依舊笑道，「這也是太郎的錯，在和美芽確定男女朋友關係後就應該去拜訪您，弄得現在同居了，才……」
「同居？」乾樹裡眉頭一挑，眼睛再次瞥向了乾美芽，目光裡飽含深意。
「兩個房間。」乾美芽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深深地理解這道目光中的含義，如果不解釋清楚，估計她以後的日子不會很好過。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任何事情都會出現二般的情況。
「美芽也老大不小了，我和她嫂子總擔心她不會再找男朋友，不過現在看來，也是我們太過操心。」乾樹裡端起放在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輕歎一聲，說道。
「是的，這種感受我也深有體會。」有一個同樣是老大不小始終不找女朋友的弟弟，榊直樹對於乾樹裡的那番話裡隱含的情感表示理解，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雖然有些疑惑乾樹裡口中的那個「再」字，但眼下這個節骨眼並不適合深究其中的意思。
「榊先生，既然美芽和太郎同居了……」
「那就訂婚吧。」
兩個感同身受的男人在某件事情上一拍即合。
「我們做親家。」
「我和雅子在日本也多了一門親戚。」
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兩位擼起袖子開始商量訂婚事宜的男人，又看了看分別坐在兩位男人旁邊笑而不語的女人，過了半響，她轉頭看向面無表情的榊太郎，兩人四目相對，乾美芽從榊太郎的眼神裡看出了一絲無奈，她抿了抿唇瓣，垂下眼簾，把那莫名的小雀躍藏在了心臟最為隱秘的地方，大腦中樞高速旋轉，思考著能通過什麼樣的方法打消這兩位哥哥嫁弟妹心切的念頭。
「這個周日是個不錯的日子，我們兩家人一起吃個飯，就把這事定了吧？」乾哥哥著急地說道。
「不宴請親朋好友嗎？我們倒是無所謂，只是這對美芽來說，會不會過於草率，畢竟是她的終身大事。」榊哥哥皺了皺眉頭，「我們要不要問一下美芽的意思。」
一個井字蹦上了乾美芽的額頭，她嘴角狠狠一抽，原來你們也知道這是她的終身大事啊？終於也想起來要問她的意思了，乾美芽深吸一口氣，話剛到嘴邊……
「訂個婚而已，沒必要這麼麻煩。免得夜長夢多。」乾哥哥大手一揮，語氣裡充滿著「巴不得明天就他們倆拉去登記結婚」的意思。
「也對。」此時的榊哥哥與乾哥哥是一般心思，他點了點頭，「等他們結婚的時候，再給美芽一個盛大的婚禮。親家，婚禮的費用就由我們榊家全包了。」
「那怎麼行。我是嫁妹妹，又不是賣妹妹。說出來也不怕讓親家你笑話，為了讓美芽風風光光地嫁人，在我工作後，每年都給她存一筆嫁妝，都快二十年了，總算可以派上用場了。」乾哥哥一臉得意地看向榊哥哥。
聽了前半截話，乾美芽心裡非常感動，但後半截話讓第二個井字毫不猶豫地蹦上了她的額頭。
「行行，都聽親家的。」榊直樹完全沒有意見，端起手邊的茶杯，「來，喝茶。」
「以茶代酒啊。」乾樹裡也端起茶杯，輕輕地碰了碰。
「幹。」
「幹。」
乾美芽怔怔地看著舉著茶杯相飲甚歡的兩個男人，在她眼中永遠是戰鬥力五渣的兄長大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強悍，千年狐狸嫂子還沒有出手，他便單槍匹馬地把她拿下了，還沒有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
第五十三章
乾樹裡哥哥領著媳婦、兒子，帶著妹妹買的禮物心滿意足地離開了，乾美芽站在大門口，靜靜地看著那輛銀灰色的豐田凱美瑞融入夜色裡，她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垂下眼簾，事態的發展似乎已經不在她可以掌控的範圍裡了。
「後面的事情我會處理。」耳邊傳來那道熟悉的嗓音。
乾美芽輕輕地點了點頭。
「回去吧。」手被另一隻手握住，一股暖意從手心裡傳來。
乾美芽應了一聲，任憑男人拉著她回屋。
夜深了。
洗漱完畢敷好面膜換上睡裙的乾美芽坐在床邊，從袋子裡取出那套淺灰色的運動裝，盯著那還沒有拆掉的吊牌，輕歎一口氣，男式的那套送是送出去了，卻送錯了人。
榊太郎打開衣櫃，看著那套與眾不同卻又融入在那千篇一律的黑灰棕色裡的靛藍色西服，嘴角微微揚起，原來青學那個刺蝟頭少年是她的侄兒。
回到房間，乾貞治便迫不及待地從一個袋子裡取出一個鞋盒，打開一看，嘴角揚起的弧度表示他此時心情愉悅，他推了推眼鏡，又從另一個袋子裡拿出一套運動裝，看著顏色，他不由得一愣，以他對自家姑姑的瞭解，她從來不會給自己買這個顏色，莫非是想讓他換個顏色換個心情？乾貞治又推了推眼鏡，搖了搖頭，把這個結論推翻，他抓起手邊的鉛筆，在紙上畫了起來。
換顏色的概率為5%，買錯的概率為10%，運動裝只有這個顏色的概率為10%，送錯的概率……乾貞治手中的筆稍稍一頓，隨即寫下大大的70%。
這個尺寸，除了他能穿得下，還有就是姑姑的現任「男朋友」，即將在幾天後升級為「未婚夫」的那位。
嘖嘖……原來是情侶裝啊？
乾貞治放下手中的鉛筆，抬手摸了摸下巴，事情的後續似乎超出了姑姑的預料，但如今看來卻也向著一個非常良好的局面發展，這個雖然不是姑姑想要的結果，但卻是他們一家人最為喜聞樂見的。
冰帝輸了。
作為關東地區種子隊伍的冰帝學園居然在都大賽中輸給了一所名不經傳的學校，不知道是過分輕敵還是自信心膨脹嚴重，整場比賽只派出了一名正選，第三單打時，碰到了對方的隊長，所以冰帝網球部非常光榮地吃了三個鴨蛋。
轉述旁觀者乾貞治的話：冰帝跡部景吾的表情就跟吃了翔似的。
得知這條消息的時候，已是冰帝與不動峰的比賽結束後的第二天，乾美芽放下手機，回想起今天清晨榊太郎那張如同吃了翔一樣面無表情的臉，她抿了抿唇瓣，最終放棄了發資訊安慰的打算。
乾美芽將手機塞進抽屜裡，拿起一本關於心理治療方面的書，剛翻開第一頁，便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美芽老師，大事不好了。」
乾美芽嘴角一抽，抬頭看去，率先沖進保健室的是向日嶽人，跟在他身後的是那銀髮少年，從她以往的經驗看來，鳳長太郎一般就是大事的製造者，她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提起藥箱，調侃道：「這次鳳同學的一球入魄又沒控制好？」
鳳長太郎臉一紅：「不……不是我……」
「美芽老師，是監督……」
向日的話剛剛起了個頭，乾美芽的心臟猛地一跳，手不由自主地握緊，指甲死死地掐著手心：「太……榊老師怎麼了？」
有些詫異乾美芽的反應，向日嶽人與鳳長太郎對視一眼，在一番沒有硝煙的較量中，處於下風的鳳長太郎硬著頭皮說道：「那個……不是監督出事，監督很好，是……那個……哎呀，乾老師還是跟我們去一下網球部吧。」
一聽榊太郎沒事，乾美芽的心落回了遠處，雖然依舊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還是提著藥箱跟在向日和鳳跑去了網球部，相較於隔壁訓練得熱火朝天的籃球場，網球場這邊那叫一個鴉雀無聲，就連平日那聲勢浩大的啦啦隊也沒有了半點聲響。
在一干尚處於發育期的初中生堆裡，榊太郎的身高非常有優勢，只見他被幾個少年圍在中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位叫做宍戶亮的長髮少年垂頭喪氣地站在他面前。
乾美芽微微轉動眼眸，看了看四周，並沒有跟著向日他們身後走過去，反而是停在了與他們相隔四五米遠的地方，她似乎有些明白眼前這番景象出現的原因，只是這個不是她應該參合進去的。
站在離榊太郎不遠處的紫灰發少年顯然也看到了乾美芽，他微微頷首算是打了一個招呼，若有所思地瞥了剛才跑出去的向日和鳳一眼，有些不贊同地皺了皺眉頭，卻也沒有說話。
向日和鳳發現乾美芽沒有跟上來，兩人停下腳步，對視一眼，轉身朝乾美芽走去，向日伸手扯了扯乾美芽身上的白大褂：「美芽老師。」
「乾老師。」鳳滿懷期待地看著乾美芽。
乾美芽微微一笑，說道：「向日同學，鳳同學，我只是保健老師，我的工作職責是保護學生的身體健康。」言下之意是，網球部的事情她管不著，她也不會管。
「但是宍戶他……」向日咬了咬唇瓣，還想說著什麼。
「向日同學，我相信榊監督做的一切決定都是為了網球部。」乾美芽打斷了向日的話，「無論失敗的原因是什麼，失敗者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這樣才會進步。」
向日閉上嘴巴，轉頭看了站在榊太郎面前的宍戶亮一眼，沒有說話。
鳳長太郎有些羞澀地低下頭。
乾美芽見狀，微微一笑，說道：「傷口會很快癒合的，不需要藥，只需要時間和努力。」她將藥箱換了一隻手，「加油訓練，我先走了。」言畢，她轉身離開了網球場。
待乾美芽的身影消失在平臺上，跡部收回視線，轉頭看向依舊面無表情的榊太郎，與他四目相對，顯然榊監督也注意到剛才發生的事情，跡部眉頭微微一挑，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小榊叔叔。
榊太郎雙手抄進褲兜裡，回過頭，看著站在面前一臉懊惱的少年，那股因為昨天三個大鴨蛋的火在見到那黑髮杏眸的女人的瞬間便熄滅了大半，他沉聲道：「宍戶，你被取消了正選資格。由准正選的瀧代替他。」
「……是。」宍戶的口中擠出了一個字眼。
一頭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棕色短髮的少年應了一聲。
「就這樣決定了，大家繼續訓練。」
「是。」
進入六月，白天越來越長，天氣越來越熱，棲息在樹上的知了也越來越呱噪，雖然已是太陽西斜，但知了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依舊聲嘶力竭地唱著一成不變的歌謠。
乾美芽尋了一棵枝繁葉茂的櫻花樹，靠在樹幹上，歪著頭看向網球場的方向，不由得想起了自家侄子曾經說過的關於冰帝網球部監督的評價。運動理論方法很強,是個優秀的理論指導,但不懂排陣和戰術，對於失敗者毫不留情，無論是正選還是准正選，一經失敗就意味著淘汰。
想到這，乾美芽不由得輕笑一聲，這也要冰帝有兩百多號網球部員給他淘汰才行啊。如果將榊太郎的方法放到自家侄子那網球部，以他們的人數來說，幾輪淘換下來，網球部估摸著就剩下一個空架子了。
不過，方法雖然簡單粗暴了點，但很實用。
乾美芽抬手看了看腕表，直起身子，準備離開，卻聽一道爽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乾老師。」
乾美芽腳步一頓，轉過身，看著站在三米開外的年輕人和他身旁的少年，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她微微揚起嘴角，笑道：「佐藤老師，龍澤同學。」
「有學生不舒服嗎？」佐藤裕夫走了上來，看見了乾美芽手中的藥箱，關切地問道。
「……嗯，是的。」乾美芽瞥了一眼猶豫片刻才跟上佐藤裕夫的龍澤，微微一愣，點了點頭。心裡不舒服也是不舒服嘛，只是這個不舒服不是她診治的範圍。
佐藤裕夫看了看站在身旁有些不自在的少年，微微一抿唇瓣，說道：「乾老師，上次的事情我實在是太唐突了，非常抱歉。」他躬身，「請原諒我的失禮。」
乾美芽微微一怔，大腦中浮現佐藤裕夫所指的那天的畫面，一股熱意湧了上來，她摸了摸鼻子，往後退了一步，又瞥了一眼沉默不語的龍澤，說道：「佐藤老師不必太介懷，我並沒有把那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佐藤裕夫直起身子，一臉誠摯地說道：「謝謝你。」
乾美芽笑了笑，沒有說話，垂下眼簾看著鞋尖，將藥箱換了一隻手提。
一陣沉寂在他們三個人中間蔓延開來。
乾美芽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抬起頭，不等她開口說出告別的話，只見龍澤一臉彆扭地說道：「乾老師，上次讓你受傷，對不起。」
乾美芽又是一怔，隨即想起導致這件事情發生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勞，便不由得有些心虛，但她又不願表現在臉上，唯有輕咳一聲，將雙手背在了身後，挺起胸膛，朗聲道：「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這篇就翻過吧。」
佐藤裕夫和龍澤對視一眼，齊齊點了點頭。
「辦公室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我就先回去了。」乾美芽籲了一口氣，正準備轉身離開，突然想起什麼，她轉頭瞥了一眼龍澤的腳踝，說道，「龍澤同學最近這段時間還是好好休息一下，運動什麼的的不要過於劇烈，以免再發生脫臼，這樣估計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一定的影響。」
「是，謝謝乾老師。」龍澤又點了點頭。
「嗯。那再見。」
「再見。」
在三人分開後不久，一穿著靛藍色西裝的中年男子從一棵樹後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佐藤裕夫和龍澤離開的方向，隨即轉頭看向小道的另一頭，只見那道身影越來越小，他不由得揚起嘴角，在胸口壓了快一天的大石頭瞬間粉身碎骨，悶氣也頓時煙消雲散。
第五十四章
乾美芽有些詫異地看著翹著二郎腿坐在後排的紫灰發少年，黑色的網球包放在他身旁的位置上，當看見她時，少年微微頷首打了聲招呼，她抿了抿嘴，朝少年點了點頭，雖然帶著滿心的疑惑，但依舊保持著沉默坐進車裡，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時候不管她問什麼，都對這位少年出現在車裡並預計會跟著他們回家的事實不會造成任何的影響。
見女人不問，跡部少年也樂得不去解釋，他身體向後一靠，半眯起狹長的眼眸，不知道思考什麼。
乾美芽扣好安全帶，抬眸通過倒車鏡往後排瞥了一眼，見少年眉頭微鎖，鳳眸半眯，心不由得一驚，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總覺得裡面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等她細思個中緣由，只聽榊太郎說道：「跡部是要去拜見我大哥大嫂的。」
乾美芽微微一愣，轉頭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只見他輕輕地轉動著方向盤，繼續說道：「我們兩家是世交，在英國的時候，也是鄰居。」
男人輕描淡寫地解釋了跡部少年出現在此的原因，讓乾美芽也放了大半顆心，但右眼皮依舊沒有徵兆地跳了兩下。
榊家人都喜歡家常菜，這是在這將近一個月的相處裡乾美芽得出來的結論，待他們一行人回到別墅，榊直樹夫妻已經將晚飯準備好了，份量要比平時多了一些。晚飯結束後，榊太郎與乾美芽擔任起廚房的清潔工作，而作為客人的跡部則跟著榊直樹夫妻走進客廳。
手裡捧著茶杯，跡部看了看擺放在客廳地上大大小小的頗為喜慶的禮盒，眉頭微微一挑，問道：「大榊叔叔，雅子老師，咱們家裡有喜事啊？」
榊雅子笑而不語，榊直樹得意地一笑，他瞥了一眼緊閉的廚房門，朝跡部招了招手，待跡部將身子湊上來，他刻意壓低嗓音，一副故作神秘的表情：「你小榊叔叔終於有人接手了。」
跡部先是一愣，很快地明白榊直樹話裡的含義，他嘴角微微揚起，放下手中的茶杯：「真的？結婚的日子定在哪一天？」雖然對過快的進程感到有些驚訝，但是以大榊叔叔的性格和小榊叔叔的年紀來講，這個速度算不上快。
榊直樹聞言，臉一垮，輕哼一聲，沒好氣地說道：「要是結婚就好了！現在只是訂婚而已。」早知道當初他應該直接提出結婚的。
聽出榊直樹此刻心情不佳，跡部乖乖地閉上嘴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小景。」過了半響，榊直樹開口喚道。
「是。」跡部身體微微一震，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直身子。
「那個……美芽在你們學校是不是有很多人追求？」榊直樹稍稍停頓，繼續問道。
聞弦音而知雅意，作為跡部財閥唯一的接班人，跡部少年又怎會聽不出榊直樹話裡的意思，他嘴角微微上揚，一個得體的弧度掛在唇邊，少年一本正經地說道：「乾老師是個不錯的女人。」
能從一向挑剔的跡部嘴裡聽到「不錯」兩個字，榊直樹便知道乾美芽豈止是不錯，簡直就是非常優秀，他眉頭微微一擰，沉聲道：「追求美芽的都是些什麼人？」雖然自家弟弟即將與乾美芽訂婚，但僅僅是訂婚，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那他真是哭都沒地兒哭去，所以要將所有窺視他未來弟媳婦的雄XING生物都扼殺在繈褓之中，最好是萌芽階段，連根拔起。
跡部聞言，偷偷地瞥了坐在一旁笑而不語的榊雅子一眼，直起身板，開口說道：「在醫院的那些我就不清楚了，只是乾老師到我們學校以後，聽說跟她同一個辦公室的老師追求過她。」這聽說是聽經常往保健室跑的向日和芥川說的，只是他們也不當回事，因為保健室的那位齋藤老師只要有新來的女老師都會去追求一下。
「哎呀，這可是近水樓臺啊。」榊直樹有點後悔了。
「有一個社團的部員在開學第一天就想讓乾老師當他的女朋友。」抱歉，忍足，為了監督大人的幸福，你就當一次炮灰吧，本大爺不會把你的名字說出去的。
「部員？那是跟小景你一樣大的？」榊直樹悔得腸子有些發青。
「聽說我們學校籃球社的教練喜歡乾老師，前段時間好像還跟乾老師表白了。」這白是表了出來，但是也被小榊叔叔一拳揍回了肚子裡，至於被揍的原因，他就不再繼續闡明。
「什麼？還有表白的？」榊直樹眉頭皺得老高，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氣，身體往後一靠，抬手摸了摸下巴。
跡部見狀，決定在往火上澆一瓢油：「在奈良合宿的時候，還碰到了乾老師以前交往過的男人，看起來那個男人對乾老師好像還余情未了。」當時他的確在場，也的確看到了那位前男友，只是他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自身所處的區域過於明亮，對方又站在偏暗的地方，所以看不清面部表情，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還是會點出重點的。
果然，榊直樹聞言，臉沉得跟鍋底似得，手放在了沙發的扶手上。
跡部看了榊直樹一眼，閉上了嘴巴，再度端起茶杯，杯中的茶湯漸漸涼卻，喝起來剛剛好。
榊雅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沉默不語的丈夫一眼，抬眸看向跡部少年，少年一臉無辜地端著茶杯，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在商海沉沉浮浮了幾十年的丈夫竟然在自家弟弟的婚事上被一個小輩的話弄得心煩意亂。
「乾脆讓他們直接結婚算了。」榊直樹的手指輕輕地叩擊著沙發，發出了「篤篤……」的聲音，過了一會，他抬起頭看向妻子，說出了決定。
「直樹，你太小瞧太郎和美芽了。」榊雅子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只是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榊直樹先是一怔，隨即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也明白自己被眼前的少年擺了一道，瞪了少年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你這傢伙長大了啊！」
跡部得意一笑，沒有說話。
榊雅子抿嘴一笑，說道：「小景，很久沒有聽你的鋼琴了。」
跡部聞言，連忙收起臉上的笑容，站起身，朝坐著的榊雅子鞠了一躬：「是，請雅子老師指點。」他的鋼琴和榊春代一樣，都是榊雅子啟蒙的，只是後來離開英國回到日本，就由榊太郎指導，而叫習慣了的「雅子老師」始終沒有改過來。
榊雅子微微頷首。
跡部坐到鋼琴前，打開琴蓋，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按壓著黑白鍵，側耳傾聽，每一個音都在調上，他抿了抿唇瓣，手指撫上了琴鍵，一曲悠揚的曲子從他的指尖湧了出來，曲調間帶著幾分小雀躍。
榊雅子微微揚起嘴角。
琴聲傳進了廚房，乾美芽將擦乾了水漬的碗放進櫥櫃裡，轉頭看向緊閉的房門，這一個晚上她的右眼皮都跳個不停，只有在琴聲響起時，才有了緩和的跡象。
榊太郎脫下身上的圍裙，靜靜地看著乾美芽的背影，耳邊傳來悠揚的琴聲，聽著琴聲裡包含著的心情，榊太郎有著幾分擔憂，跡部那傢伙到底跟大哥大嫂說了些什麼導致心情如此燦爛。
夜深了。
換上了睡袍的紫灰發少年端著一杯紅酒站在陽臺上，手裡握著一部行動電話，幾聲長音後，電話被接起：「喔，親愛的花孔雀，又有什麼新的進展了麼？」
「大榊叔叔和雅子老師沒有跟你講麼？」跡部不答反問道。
「別提他們了。」說起自己那一對父母，榊春代就氣不打一處來，「離開一個多月，也不主動打電話回來問候一下我，每次都是我給他們打電話過去。」
「哼，你每天都打一個電話，他們有必要再給你打麼？」跡部輕輕地搖晃著紅酒杯，將杯口放到鼻子前，聞了聞，抿了一口，說道。
「……這樣也就算了，最可惡的是每次我問他們關於小老頭和美芽姐的進展情況是，他們死活都不告訴我，不是轉移話題就是轉移話題，氣死我了！」榊春代咬牙切齒地說道。
「肯定是怕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搞破壞。」未經大腦中樞神經過濾，跡部便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滾！你才會搞破壞，你全家都會搞破壞。」跡部深深地感覺到從無線電波那頭傳來了一股名為「榊春代」的怨恨，過了好一會，這股怨恨才漸漸消散，「花孔雀，你今天要是沒有好消息告訴我，你就等著我下次去日本虐死你。」
「今天雅子老師誇本大爺了。」如果這個時侯有其他人在場，肯定能看到跡部少年身後的尾巴開屏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
包尿布的時候就玩在一起，跡部少年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是榊春代暴風雨前的寧靜，他清了清嗓子眼，說道：「小榊叔叔要和乾老師訂婚了。」
「我擦，這麼快？」
「榊春代，注意你的禮儀。」
「哦，不是，其實我剛是想說我正準備擦窗戶，所以一時嘴快，節省了幾個字眼。」榊春代連忙解釋道，但她也知道自己這個解釋的力道有點不足，又連忙討好地說道，「小景，你是好人，千萬不要跟老頭報告我說髒話，下次比賽我讓你贏。」
「哼，本大爺不需要你讓。」跡部冷哼一聲，說道。
一聽跡部少年這麼講，榊春代也知道自己過了這一關，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帶著滿滿的疑惑接連問出了好幾個問題：「為什麼是訂婚啊？幹嘛不直接結婚呢？老頭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你問本大爺，本大爺問誰去？要不然你就直接問大榊叔叔和雅子老師。」
「那還是算了。」
過了一會。
「你說他們直接結婚該多好。」
「……」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31
第五十五章
有一個工作認真負責的哥哥和一個經常去外地出差的嫂子，再加上一個正在讀書的侄兒，作為侄子的長輩，乾美芽幹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替那一對忙碌的父母開家長會，掰著手指頭數一數，兄嫂兩人出席的家長會加起來都沒有她一個人參加的多，也幸虧每次開家長會的日子跟她的工作時間不衝突。
這不，期中考試結束後不久，參加家長會的光榮任務更是理所當然地落在了她的頭上。
乾美芽認命地歎了一口氣，請了假，向齋藤健次郎交代一聲，便拎著包出了冰帝的校門，進了青學的校門，輕車熟路地找到了乾貞治所在的班級，探頭看了看，學生家長也來的七七八八了，三三倆倆地聚在一起閒聊著什麼，只見一中年婦女朝她招了招手，乾美芽抿嘴一笑，走了過去，女子笑道：「怎麼？這次又是你來給你侄子開家長會啊？」
「是啊，誰讓他攤上了這麼一對父母呢？」乾美芽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聊了沒幾句，班主任走了進來，家長們也散開來，各自找到自家孩子的座位坐下，由於乾貞治發育過於良好，個頭躥得特別快，他的位置被安排的有些靠後，乾美芽將手拎包掛在課桌旁的掛鉤上，便聽到站在講臺上的班主任開始了家長會的發言。
家長會開了這麼多年，也沒開出什麼新的花樣，千篇一律的說辭讓乾美芽覺得有些枯燥，她垂下眼簾，目光落在了左手中指的戒指上，白金色的花型戒托上鑲嵌著一顆鑽石，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她伸手輕輕地轉動著指環，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轉念一想，嘴角的弧度有些僵住，乾美芽鬆開握住指環的手，暗暗地籲了一口氣，心情莫名地有些低落。
只聽「篤篤」兩聲，乾美芽將手拎包取下，摸出手機，當看到短信的內容時，嘴角的僵硬瞬間融化，手指在鍵盤上飛舞，一條回信很快地發了出去。
雖然眼前的幸福是為了某種目的而製造出來的假像，那也當做真的來過吧。
漫長而又無聊的家長會時光在你來我往的短信中度過，下課鈴聲響了，乾美芽將有些發燙的手機塞進包裡，抬起頭看向站在講臺上的年輕班主任老師，等著最後一個流程。家長會結束後，家長們都會自發地增加一個專案，那就是跟老師單獨地簡單地聊聊自家孩子在學校的情況，表示對孩子、對老師、對學校的重視，為了完成兄嫂交代的任務，乾美芽唯有等著與老師單獨相處的機會，而每次，她都是最後一個。
交流完畢的家長們都心滿意足地離開，環繞在班主任老師身旁的家長們也越來越少，乾美芽站起身，走了上去，待班主任回答完倒數第二位家長的問題時，將班主任放在講臺上的水杯遞了上去。
年輕的老師道了聲謝，接過水杯喝了一口，說道：「你是乾貞治同學的家長？」
「嗯，是的。貞……治在學校的表現還好吧？」乾美芽問道。
「乾同學非常不錯，成績什麼的在年級裡也是名列前茅的，聽化學老師說最近乾同學經常借用化學實驗室，也有同學反映說乾同學下課後也堅持留到最後才離開實驗室，看來乾同學很喜歡化學這門課程啊。」班主任老師感歎道。
乾美芽聞言嘴角微微一抽，唯有附和一聲。
「只是乾同學的家政課不是很好。」班主任老師看了乾美芽一眼，有些委婉地說道，「經常在課堂上弄一些口味比較奇特的食物。」
「很抱歉，給老師添麻煩了。」乾美芽向班主任老師鞠了一躬，道了聲歉，想起那天某化學實驗狂興沖沖地拿了一瓶分辨不出顏色據說是他新研發出來的乾汁給榊太郎，一本正經地言明這是送給他的訂婚禮物。
「不不不，說不上什麼麻煩，只是如果乾同學的家政課再次不及格，估計會對他繼續參加社團活動帶來一定的影響。」班主任老師憂心忡忡。
「這……我們家會給他惡補，爭取他在補考的時候一次性通過。」乾美芽聞言，也有些不安，以她的料理水準來說，估計和乾貞治是半斤八兩，要在短時間內提升到一定的高度，沒有料理大師在那是很難達到的。
料理大師、料理大師……眼前不就有一個現成的麼？
乾美芽眼睛一亮，心裡有了算計，她笑眯眯地與班主任老師道別，走出教學樓，朝網球場走去。
社團活動已經結束，網球部的部員們背著網球包三三倆倆地走出了網球場，見到站在灌木叢邊，穿著一條鵝黃色無袖連衣裙，蹬著一雙白色魚嘴高跟鞋，手上拎著白色小皮包，留著一頭烏黑的長髮，與平日裡站在場外的女生完全不同風格的年輕女子，紛紛投以注目禮。
「啊咧，是乾的女朋友喵？」一道清亮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
乾美芽循聲望去，只見一群風格各異的少年朝她走來，自家侄子也在其中，剛才說話的是其中一位紅發少年。
「啊，真的是乾前輩的女朋友啊。青春哪，青春呢。」一道大嗓門嚷嚷道。
乾美芽抿嘴笑了笑，沒有說話。
少年們走近了，乾貞治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朝乾美芽點了點頭，喚了一聲：「姑姑。」
一聲「姑姑」，讓全場鴉雀無聲，紅發少年和沖天炮發少年更是張大嘴巴，唯有茶金髮少年面無表情地扶了扶眼鏡架，而亞麻發少年依舊眉眼彎彎。過了半響，戴著白色鴨舌帽的貓眼少年抬手壓了壓帽檐，嘟囔道：「英二前輩和阿桃前輩還Mada mada dane。」
「呵呵……美芽姐，原來你就是乾的女朋友啊。」不二笑眯眯地走上前，問了聲好。
「小周，小光，好久不見。」乾美芽抿嘴一笑，點了點頭。侄子上國一的時候，這兩少年經常去家裡討論功課，後來她搬出來住，他們見面的次數也就少了。
「乾……阿姨。」手塚眉頭微微蹙起，稍稍思索片刻，喚了一聲。
「……」乾美芽聞言神色一僵，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臉蛋，彈性十足，膠原蛋白也還算得上飽滿，她看著面無表情的茶金髮少年，墨色的眼眸微微一轉，向前走了一步，站在手塚面前，微微抬起頭，白淨的臉上露出了哀怨的神色，「小光，我記得你以前也是跟小周一樣叫我美芽姐呀。難道我現在看起來比以前老了很多？所以升級成阿姨了？」
手塚不由得後退兩步，有些不自在地撇過頭，又抬手扶了扶眼鏡架，沒有說話。
「小周，好傷心呢，要抱抱。」乾美芽轉頭看向站在一旁臉上掛著一副看戲表情的不二少年。
不二眉眼一彎，眼角的餘光瞥見乾美芽左手中指的鑽戒，也往後退了兩步，臉上的笑容更盛：「還是不要抱了，萬一被未來的姐夫惦記上就不好了。你說是吧，手塚。」
手塚顯然也看見了套在乾美芽手指上的戒指，淡淡地應了一聲，道了聲恭喜。
乾美芽抬手捋了捋鬢間的髮絲，笑了笑，看著回過神來的少年們，說道，「大家好，我是乾美芽，是貞……治的親姑姑，謝謝大家這幾年對貞治的照顧。」
少年們紛紛行禮。
「真的不是乾的女朋友喵？」菊丸依舊一副「我不相信」的樣子。
「英二！」大石扯了扯搭檔的衣角，將他拽到了身後，連忙向乾美芽道歉，「對不起，乾阿……姐……」在乾美芽燦爛得無與倫比的笑容裡，雞蛋頭少年硬是將稱呼改了過來，「英二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
「沒關係。」乾美芽微微一笑，「菊丸同學，我真的不是貞治的女朋友。」
「但是你看起來很年輕喵。」見乾美芽沒有生氣，菊丸從搭檔身後躥了出來，走到乾美芽面前，一臉正經地說道，「如果說你是乾的妹妹我也會相信喵。」
「是嗎？謝謝你。」乾美芽聞言頓時心花怒放，即使這句話裡的水分含量為百分之八十，她也會將它當做真話來聽。
菊丸還準備說什麼，此時只聽一首悠揚的鋼琴曲從乾美芽的手拎包裡傳來，她摸出手機，掃了一眼螢幕的來電顯示，嘴角微微揚起，按下接聽鍵：「太郎？」
電話那頭傳來那道沉穩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我很快就到青學。」
「好，那我和貞子現在到校門口等你。」乾美芽點了點頭，掛斷電話，轉頭看向自家侄子，卻見他被他的小夥伴包圍著，她抿了抿嘴，沒有說話，靜靜地等著。
「乾，太郎是誰？」只聽不二少年問道。
「冰帝的監督，榊太郎，我姑姑的未婚夫。」
短暫的沉寂後，貓眼少年扶了扶帽檐，問道：「乾前輩，那貞子又是誰？」
更長的一段沉寂後，只聽到從乾貞治的嘴裡擠出了三個字：「不、知、道。」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第五十六章
在榊太郎和乾美芽訂婚後的第二天，慢慢吞吞磨蹭了一個多月終於處理完在日本的生意的榊直樹縱使有著未將訂婚儀式變更為婚禮的遺憾，但也有著對孤身一人留在倫敦的未成年女兒的思念，最終還是與妻子一道乘坐飛機返回英國。
當然，被女兒埋怨沒有目睹包子的製作過程也是後話了。
指標指向了九點，東京的街頭依舊人聲鼎沸，路上依舊車水馬龍。
乾美芽頭倚在車玻璃上，打了一個哈欠，她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眼角的餘光瞥見坐在駕駛座後方位置上的刺蝟頭少年正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想起了下午與少年的一番談話，抿了抿唇瓣，轉頭看向手握著方向盤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男子，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他的右手，尾指的金色尾戒已經摘了下來，乾美芽又抿了抿嘴，抬眸看向男子，輕喚了一聲：「太郎。」
「嗯？」榊太郎應道。
「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乾美芽有些不好意思。
「什麼事？」榊太郎轉頭看了乾美芽一眼，問道。
「就是……那個……能拜託你教貞子做一道料理嗎？」乾美芽哼哼呲呲地說道。
車廂裡頓時陷入了一片沉寂，乾美芽輕輕地咬了咬唇瓣，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沉默不語的榊太郎，只見他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乾美芽垂下眼簾，玩了玩手指頭，絞盡腦汁地尋找著一個能打開眼下局面的話題，只聽坐在身旁的男人沉聲問道：「貞子是誰？」
乾美芽一愣，抬起頭看著榊太郎，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一聲重咳從後面傳來，兩個字被硬生生地擠了出來：「是我。」
「……」
幾天後，榊太郎家那大得有些不太像話的廚房裡站了三個人，一位大廚，一位學徒，還有一位是以打下手的名義進來幫廚的圍觀者。經過幾天的深思熟慮和與學徒家長的研究討論，榊大廚傳授的菜色最終定為黑椒牛扒。
用乾美芽的話來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沒剪過牛扒也吃了這麼多頓，學起來應該不難。
但，這只是應該。
「乾，這是刀，不是網球拍。」榊太郎面無表情地看著用握網球拍的姿勢抓著菜刀的乾貞治。
「……是。」乾貞治學著榊太郎的握法有模有樣地握著菜刀，只不過握反了。
「……」一個井字蹦上了榊太郎的額頭。
「乾，只需要蛋清。」榊太郎看著碗裡蛋清、蛋黃還有蛋殼混在一起的雞蛋液，眉頭跳了跳。
「……是。」乾貞治一邊嘟囔著「計算怎麼會錯誤」一邊手忙腳亂地將蛋黃和蛋殼從雞蛋液裡撈出來，黃黃的液體沿著手指頭滴在了料理臺上。
「……」第二個井字蹦上了榊太郎的額頭。
「美芽，牛扒已經用鹽醃制了，再放下去會很鹹的。」眼角的餘光瞥見偷偷地往正在醃制的牛扒裡灑著白色顆粒的乾美芽，榊太郎連忙抓住她的手，及時將牛扒搶了過來，但看著牛扒表面上明顯比鹽要粗好幾倍的固體時，他神色一僵，拈了一顆放進嘴裡，甜味在口腔裡蔓延開來，他抬眸看向一臉「我天生重口味」的乾美芽，「美芽，你放的是白糖。」
「誒？這個不是粗鹽嗎？」乾美芽一臉詫異地看著榊太郎。
「……不是。」榊太郎搖了搖頭，轉身走到洗手池，將黏在牛扒表面上的白糖一粒一粒地挑走。
乾美芽和乾貞治姑侄倆對視一眼，沒有吱聲。
醃制好的牛扒放在薄薄地塗抹了一層橄欖油的平底鍋裡，發出滋啦啦的聲音，肉的香氣漸漸地彌漫著整個廚房，乾美芽下意識地砸吧砸吧嘴，咽下一口唾沫，站在一旁的榊太郎見狀，笑了笑，臉上露出了寵溺的表情。
本是以學徒的身份進廚房的乾貞治此時已經成為了記錄者，他口中咬著筆蓋，一隻手捧著筆記本，一隻手拿著筆，正在奮筆疾書。
原本絳紅色的牛肉慢慢地向淺灰色轉變，乾美芽想了想，轉頭看了看料理臺上的調味品，隨手抓起一個盛滿了黑色液體的玻璃瓶，正準備往牛扒上澆去，眼明手快的榊太郎伸手一攔：「你要做什麼？」
「牛肉的顏色好像跟吃的有點不太一樣，我放點醬油。」乾美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拿的是醋。」榊太郎無奈地說道。
「誒？」乾美芽定睛一看，神色微微一黯，將玻璃瓶放回了遠處，轉身走出廚房。
榊太郎朝乾貞治交代一聲，也走出廚房，只見乾美芽無精打采地靠在廚房門外的牆壁上，低頭玩著手指頭，他走上前，抬手以指代梳地抓了抓乾美芽柔順的長髮，柔聲問道：「怎麼了？」
「我就是個廚房公害。」乾美芽的頭耷拉得更低，嘟囔道，「以後註定不能自己做飯吃。」
「以後我做飯給你吃。」當知道乾美芽擔心的是這個問題，榊太郎臉上的笑意漸濃，他在乾美芽的發頂上印下一吻，將她摟進懷裡，輕聲說道。
聞著熟悉的味道，乾美芽的心情陡然變好。
乾美芽永遠不知道，在榊太郎編織的溫柔陷阱裡，她的心在慢慢地沉淪。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惡補，有著青學黑暗料理王稱號的乾貞治同學終於以一盤還算可以的黑椒牛扒成功地通過了家政課的補考，而有著青學芥末大王美譽的不二周助同學則以一碗芥末拉麵低空飛過家政課的補考，聽說那天擔任補考監督的老師腸胃被折騰了一個星期才消停下來。
時光荏苒，進入了六月末，過了夏至日，白天的時長漸漸短了，乾美芽坐在辦公桌前，一隻手上拿著鉛筆，一隻手抱著新買的醫書啃，相對于少女心十足的漫畫書和教導人成為大廚的烹飪書而言，醫書才是她的最愛。
「法洛四聯症啊。」乾美芽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視線從手中的書上移開，「啪」的一聲合上，身體往後一仰，墨色的杏眸看著天花板，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齋藤健次郎抬頭看了乾美芽一眼，沒有說話。
桌上的手機傳來震動，乾美芽瞥了一眼，不由得一愣，這個時候，他打電話來做什麼？想歸想，但乾美芽依舊接起手機，按下接聽鍵，不等她說話，只聽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美芽，有學生心臟病發，他有先天性心臟病，現在音樂教室。」乾美芽又是一愣，自認識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男人向來沉穩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慌亂。
「好。」乾美芽放下手機，提起放在桌子上的藥箱，踩著高跟鞋跑出了保健室，看得齋藤健次郎目瞪口呆。
一口氣跑上四樓，乾美芽站在樓梯口，深吸了幾口氣，稍稍平緩氣息，提著藥箱快步走進音樂教室。教室裡鴉雀無聲，學生們都站在一旁，還有些稚嫩的臉蛋上均露出了一絲不安，當看見乾美芽進來，他們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美……乾老師。」已經恢復了往日鎮定的榊太郎連忙迎了上來。
乾美芽點了點頭，掃了一眼躲在教室角落裡舉著樂譜擋在胸前卻依舊看出是赤著上半身的幾個少年，跟在榊太郎身後走到教室中央，桌椅都被移開，空出了中間一大塊地方，一黑髮少年躺在地上，雙眸緊閉，沒有半點血色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領口處的扣子已經被解開，身下墊著好幾件短袖校服，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算是明白了那群半裸卻又遮著羞的少年郎們是怎麼回事，她抿了抿嘴，半跪在少年身旁，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摸出一支圓珠筆，隨手盤起腦後的長髮，挽了一個髮髻，問道：「打了急救電話嗎？」
「救護車在來的路上。」榊太郎回答道。
乾美芽的手指搭上了少年的手腕上，不再說話。
音樂教室裡陷入了一片死寂。
豆大的汗珠在乾美芽的額頭上凝聚，滴落在少年的手腕上，乾美芽鬆開手指，臉上緊張的神色也有些緩解，她順手擦去腕上的汗水，抬頭看向榊太郎：「他的藥在身上嗎？」
榊太郎一愣，抬頭看向了學生。
縮在角落裡的其中一個少年叫道：「阿新的藥放在教室的，我去拿。」當他跳出來，卻發現自己還光著膀子，連忙用雙手擋在胸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左右。
「我去拿他的書包過來。」一個面色微紅的女生說道，不等榊太郎表態，她已經沖出了音樂教室。
「怎麼樣？」榊太郎收回視線，看向乾美芽，輕聲問道。
「沒有檢測的器材，不知道具體的病因，只能看看他吃的藥是哪一方面的。」乾美芽壓低嗓音回答道，「心率雖然說比常人要慢，但還是在正常的範圍內，其他的，要等到了醫院才能檢查。」希望不是她想的那種病。
但有些時候，越不想怎樣，越是怎樣。
當女生提著名叫「阿新」的少年的書包回到音樂教室，乾美芽從書包裡摸出了藥，掃了一眼藥瓶上的名字，她的手微微一頓，蹙起眉頭，倒出服用的量，將少年扶起，把藥和著水喂進他口中，待少年將藥咽下再度躺下後，她站起身，看著藥瓶上的說明書，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很嚴重嗎？」榊太郎從衣兜裡取出一方手帕，遞給乾美芽。
乾美芽伸手接過，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輕聲道：「先天性心臟病有很多種類型，很不巧，他是比較複雜的那一種。」
榊太郎臉微微一沉，不再說話。
第五十七章
救護車來了，名喚阿新的少年也醒了過來，在乾美芽的強烈要求下，縱使萬般不願，少年最終還是被抬上了救護車，往醫院送去。
乾美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裡拿著藥瓶，抬眸看了少年一眼，正巧少年也盯著她看，四目相對，少年眸光微微一閃，躲開，乾美芽垂下眼簾，胳膊肘被人撞了撞，她轉過頭，看著坐在身旁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女子，只見她嘟了嘟嘴：「鬧了半天，你跑到一個學校去當保健老師了呀。」
「保健老師也是幹醫生的活呀。」乾美芽笑了笑，將藥瓶塞進兜裡。
「大材小用。」小護士的嘴巴噘得更高。
「呵呵……嘴巴噘得都可以掛油壺了。」乾美芽抬手捏了捏小護士鼓起的腮幫子，笑道。
見乾美芽轉移話題，小護士哼了一聲，撇過臉，乾美芽又笑了笑，抬頭看著坐在對面的白大褂男子，朝他微微頷首，收回了視線。
救護車停在了東京綜合醫院門口，少年被推了下來，醫生和小護士都跟在推車後面小跑進了醫院，乾美芽從救護車上下來，抬頭看著矗立在醫院大樓頂上的六個紅色大字，不由得長籲了一口氣。
才過了四個月，她又回來了。只是身份不一樣，心境也不一樣。
乾美芽微微扯了扯嘴角，快步走進醫院，站在掛號處，看著低頭忙碌的女孩，不等她開口說話，便聽一道清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美芽？」
乾美芽一愣，轉過頭，看著站在五米開外的石柱旁的白衣男子，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高田。」
「還真的是你。」高田醫生笑眯眯地走過來，上下打量乾美芽一番，笑道，「小薰跟我說你也來醫院了，還嚇我一跳。怎麼？哪裡不舒服？高田醫生給你看看？」說話間，他伸手撫向了乾美芽的額頭。
「一個學生病了，我就跟著車過來了。」乾美芽抬手一巴掌將男子伸過來的爪子拍掉，腦海中浮現出少年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她不由得輕歎了一口氣。
「很棘手？」高田眉頭微微皺起。
「先天性心臟病，法洛四聯症。」
「治癒後復發？」
「現在還不清楚，要等檢查結果出來才知道。」乾美芽將握在手裡的藥瓶遞了上去。
高田接過藥瓶，看了一眼瓶身上的說明書，過了一會，說道：「這是你的強項啊。」
「我現在只是校醫。」乾美芽輕笑一聲，帶著無奈。
「請問沖田新的家屬在嗎？」掛號處的小女生抬頭看了看四周。
沖田新正是那少年的名字，乾美芽朝高田點了點頭，從裙兜裡裡摸出一張黑色的卡放在櫃檯上：「你好，我是沖田的老師。」卡是上車前榊太郎塞給她的。
小女生看了乾美芽好幾眼，接過□□，又連忙低頭繼續幹著手頭上的事情。
「現在怎麼樣？離開醫院還習慣嗎？」高田雙手抄進白大褂的衣兜裡，問道。
「人哪，就是賤。忙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想著能休息一下該多好，可是突然清閒下來卻有些不習慣。」乾美芽抬頭看向懸掛在掛號處牆壁上的始終，籲了一口氣。
「你就是天生的勞碌命。」高田抬手拍了拍乾美芽的肩膀，「話說回來，找到目標了麼？」乾美芽離開醫院的真正緣由知道的沒幾個，而不巧，與她同一個辦公室的高田是其中一個。
乾美芽轉頭看著高田，笑得那叫一個溫婉，看得高田毛骨悚然，只見她肩膀微微一低，搭在肩膀上的爪子掉了下來，墨眸女子笑道：「想知道啊……」
大腦中剛剛閃過的「不想」還沒有來得及傳遞到位，高田的腦袋往下一點：「想。」
「做夢。」乾美芽笑眯眯地吐出了兩個字。
「……」高田嘴角狠狠一抽，他就知道。
「您好，這是單據，請您收好。」小女生拿出一疊單據放在櫃檯上，偷偷摸摸地瞧了高田一眼，小臉微微一紅，繼續說道，「血液檢驗室在二樓，心電圖室在……」
「行了，我們知道在哪裡。」高田出聲打斷了小姑娘的話。
小女生眼圈微微泛紅，低下頭。
「你這人……」乾美芽白了高田一眼，將櫃檯上的收據整理好，拿在手中，朝小女生笑道，「你別理他，他有些時候嘴巴很臭的。」
小女生搖了搖頭，不再說話，繼續忙著手頭上的其他事情。
乾美芽抬腿朝樓梯口走去，高田緊跟在後面。爬樓梯的人並不多，乾美芽見左右無人，轉頭看向高田，盯著他那張雖然年過三十但沒有半點皺紋的娃娃臉，說道：「你說你這嘴巴什麼時候能說話好聽點啊？再好的女孩子都被你嚇跑了，難怪你打了這麼多年光棍。」
高田聳了聳肩膀，沒有說話。
乾美芽瞪了高田一眼，加快腳下的步伐。
在乾美芽看不見的地方，高田抿了抿唇瓣，輕歎一口氣：「我倒想結束光棍生涯，可是有人不配合啊。」
帶著沖田新做完了所有的檢查，在少年詫異的眼神裡，乾美芽面無表情地看著手上新鮮出爐的初步檢查報告，或許是被乾美芽的神色嚇到了，沖天新收起了臉上詫異的神色，變得有些不安：「乾……老師……」
乾美芽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放下檢查報告，抬眸看向少年，笑道：「我們看看松下院長怎麼說吧？」
沖田沉默不語。
乾美芽咬了咬嘴唇，安慰道：「沒事的，別擔心。」
「嗯。」沖田點了點頭，沖著乾美芽抿嘴一笑，說道，「大不了再做一次手術。」
乾美芽聞言，不由得一愣，沖田新從她身旁走過，她看著少年纖細卻挺得筆直的脊樑，眉頭微微一皺，卻也不再說話，只是拿著報告跟在他身後。
松下院長的辦公室在主樓的七樓，他本身也是心胸外科出來的，剛好也分管著心胸外科。兩聲輕叩，門內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請進。」
乾美芽的手握在門把上，正準備轉動，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轉過頭，看著少年緊繃的小臉，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靜靜地等待。幾個深呼吸後，少年臉色微赧地鬆開了乾美芽的手腕，將手背在身後，低下頭。
「沒事，有我在。」乾美芽理解沖田的心情，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微微一愣，最終笑著點了點頭：「謝謝老師。」
乾美芽莞爾一笑，輕輕地轉動門把。木門推開，坐在一張堆滿了檔的辦公桌後面的老者抬起頭，抬手將架在鼻樑上的老花鏡往下移了移，見是乾美芽二人，取下眼鏡掛在衣領上：「檢查完了？」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走到辦公桌前，將手裡的報告遞了上去。
松下健三接過報告，擺了擺手，乾美芽便領著人坐到一旁的沙發上，順手倒了兩杯水，一杯放在沖田新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喝了一口。
沖田新端起瓷杯，低頭垂眸，乾美芽瞥了少年一眼，轉而看向了站在原地的松下院長，他眉宇間並沒有半點異色，乾美芽身體往後一靠，垂下眼簾，看著瓷杯上的花紋，心漸漸地往下沉。
雖然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有些時候壞消息似乎被沒有消息還要強點。
松下健三放下報告，抬頭看向乾美芽和沖田新，正準備說話，兩道急促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阿新？」
「爸，媽。」沖田新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你怎麼樣了？沒什麼事吧？榊老師打電話說你暈倒被送到醫院了。」眉宇間與沖田新有幾分相似的中年女子沖了進來，朝松下健三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便開始一邊打量著兒子，一邊問道，光潔的額頭上佈滿了細小的汗珠，幾縷被汗水浸濕的髮絲貼在鬢間。
乾美芽放下手中的瓷杯，站起身。
「吃了藥，沒事了。」沖田新朝乾美芽看了一眼。
乾美芽一愣。
沖田夫人瞪了兒子一眼：「連續好幾天沒休息好，怎麼會沒事呢？醫生都說你一定要保證睡眠，你死活不聽勸。」語氣裡帶著埋怨。
「松下院長，阿新他……」沖田先生順著兒子的視線也看了乾美芽一眼，微微頷首，隨即看向了拿著一疊報告的松下健三，臉上盡是焦急的神色。
松下健三若有所思地看了乾美芽一眼，乾美芽被看得莫名其妙，心中也湧起了一絲不安。
「院長先生。」沖田先生又喚了一聲。
「美芽。」松下健三喚道。
「是。」乾美芽下意識地應道。
「沖田新的病情就交給你了。」松下健三將手中的檢驗報告遞了上去。
沖田一家三口目瞪口呆，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松下健三，過了半響，她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松下院長，我現在是冰帝的保健老師。」
「你也是我們醫院心胸外科的副主任醫師。」松下健三瞪著乾美芽，「我記得我還沒有同意你辭職，只是批准你停薪留職。」言畢，老爺子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這不是差不多的概念嗎？」
「你的國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老爺子，您不厚道。」
「對付你，需要厚黑。」
乾美芽與松下健三互相瞪了半天，最終敗下陣來的乾美芽乖乖地伸手接過報告，抿了抿唇瓣。
「院長先生，這……」沖田先生對於松下健三做的決定有些不解。
「正式介紹一下，乾美芽，東京綜合醫院心胸外科副主任醫師，主攻先天性心臟病，在這方面，她是全日本第二厲害的。」松下健三笑道。
「那第一是誰？」沖田新笑眯眯地問道。
「第一就是這老不修。」乾美芽沒好氣地說道。
「臭丫頭，怎麼說話的。」松下健三眉頭一揚。
「您還想要其他形容詞嗎？」
「……哼，不跟你個小丫頭計較。」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31
第五十八章
沖田新被安排住院。
在松下院長的脅迫下，乾美芽暫時回到了原來的工作崗位，但學校的工作她也不能說不幹就不幹，與榊太郎商量一番後，作為學校董事之一的榊太郎替她向校長和董事會的其他成員做了解釋，有了榊太郎這張護身符，乾美芽在醫院裡做事情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
等處理完這些事情，已經是太陽西斜。乾美芽看了看四周，朝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還是原來的樣子，將搭在辦公桌上的報紙收起來，看著熟悉的擺設，乾美芽輕歎了一口氣，手撫上桌面，熟悉的觸感透過指腹的肌膚傳遞至大腦中樞神經，她扯了扯嘴角，兜兜轉轉，又繞了回來。
「來，這是你託付給我養的花。」一盆長得特別精神的小仙人球遞到了乾美芽面前，清朗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乾美芽將院長大人一股腦都丟給她的關於沖田新的病歷報告放在桌上，抬頭看著手裡捧著仙人球的高田，笑了笑：「還是你養吧，處理完沖田的事情我就回學校了。」
「你就不想念它嗎？」高田擺上了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你看球球幾個月沒見你都瘦了。多可憐啊。」
乾美芽斜了高田一眼，收回視線，拿起桌上的病歷，一頁一頁地翻看著，過了一會，只聽那道清朗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坐著看吧，給你換了我的椅子。」
乾美芽眉頭一挑，回頭看向正拿著抹布擦拭著原本屬於她的那張椅子的高田，杏眸一眯，嘴角一揚，笑道：「謝啦。」
「你就等著我這句話的吧。」高田抬眸看了乾美芽一眼，低頭繼續擦著椅子。
乾美芽抿嘴一笑，坐了下來，繼續看著病歷，越往後看，眉頭皺得越高，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按理來說，嬰幼兒時期及時做了手術，只要按時服藥，定期複診，復發的可能性不大，乾美芽翻到那一疊報告的最後一頁，盯著初步的診斷結論，過了半響，她合上報告，頭往後一仰，看著頂上的天花板。
「來，喝點水。」高田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
「謝謝。」乾美芽唇邊扯起一個笑容。
「別著急，慢慢來，什麼棘手難纏、稀奇古怪的病我們沒有遇到過啊？」高田想抬手拍一拍乾美芽的肩膀，後來一想，還是把手縮了回來，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乾美芽點了點頭，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溫度適中，還帶著蜂蜜的味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杯中的蜂蜜水也喝完了，臨近下班時間，由於乾美芽是臨時回醫院上班，所以也沒有安排讓她值夜班，乾美芽放下水杯，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將病歷報告塞進了一個資料夾裡，起身看向坐在前排的高田，說道：「高田，我去查下病房，然後就回去了。」
「嗯。」高田點了點頭，問道，「需要送你嗎？」
「……不用了，朋友開車來接我。」乾美芽稍稍頓了頓，回答道。
高田神色一怔，抬手摸了摸鼻子：「行。」
「那……明天見。」乾美芽抱起資料夾朝高田笑了笑，轉身快步離開。
待乾美芽走出辦公室，高田轉頭盯著放在桌上的仙人球，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可憐啊。」只是這一聲「可憐」不知道是在歎息仙人球，還是在歎息自己。
乾美芽站在病房門口，抬手輕叩兩聲，卻沒有人回應，她推開虛掩的房門，沖田夫妻並不在病房，只剩下少年獨自一人站在大開的窗戶邊，似乎在想著什麼，寬大的病號服掛在身上，空空蕩蕩的，仿佛是個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橘黃色的霞光湧進房間，牆壁、地板、床頭櫃、被褥，只要是白色的地方都烙上了它的痕跡。乾美芽站在門邊，靜靜地看著少年，沒有說話，過了許久，少年轉過身，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黑髮女子，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乾老師……啊，不，是乾醫生。」
少年的五官並沒有什麼特點，但組合在一起卻是十分的和諧，看著有一種說不上的舒服，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眉眼一彎，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還有嘴角旁的酒窩，讓人不由自主地感染上他的笑容，乾美芽抿了抿唇瓣，走進病房，看了看四周，最後目光落在沖田身上：「現在感覺如何？」
「感覺挺好的。」沖田新雙手一攤，笑道。
乾美芽看了沖田一眼，沒有說話。
「乾老師，我明天可以出院嗎？」沖田微微轉動眼眸，白淨的臉上露出一抹討好的笑容。
「為什麼這麼著急出院？」乾美芽問道。
沖田垂下眼簾，低頭看著腳趾，沒有吭聲。
「因為經濟問題？」乾美芽想了想，問道。
少年依舊沉默。
「因為鋼琴比賽？」在等候救護車的時候，榊太郎簡單地說了幾句少年的情況，作為音樂社長的他要參加一個月後的全國鋼琴大賽，所以最近的練習他自己加大了不少。
少年垂放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過了許久，他抬起頭看向乾美芽，眼眶有些泛紅：「老師，我討厭醫院。」
乾美芽聞言沉默片刻，說道：「沒有人喜歡醫院。但人跟機器一樣，壞了是要送去修理廠的，而醫院就是人的修理廠。」
「那……我是不是經常返廠維修的壞機器？」沖田咬了咬嘴唇，問道。
乾美芽不由得一怔，她靜靜地看著少年略顯蒼白的臉，過了一會，不答反問道：「沖田同學認為自己是有用的機器還是沒用的機器？」
沖田垂下眼簾，垂放在身側的拳頭漸漸鬆開，扯著病號服的衣角，回答道：「大概，應該，可能是有點用的吧。」
「既然有用，那修好了重新投入到社會上也能繼續使用啊。」乾美芽笑道，「機器沒有好壞之分，只看用機器的人。」
「那如果我說我是沒用的機器呢？」沖田少年的臉上揚起一抹笑意，笑容裡夾雜著幾分狡黠，「乾老師會怎麼回答。」
「很簡單。」乾美芽自信滿滿地說道，「那就在修理廠裡將你回爐重造，打造成有用的機器再投入社會。」
沖田先是一愣，隨即笑出聲來。
乾美芽看這少年臉上燦爛的笑容，抿了抿唇瓣，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呐，老師。」沖田抬手擦了擦眼角，笑眯眯地問道，「聽護士長姐姐說乾老師以前是很厲害很厲害的醫生，為什麼會辭去這裡的工作到冰帝當保健老師呢？」
「想知道啊？」乾美芽頭一歪，同樣笑眯眯地看著沖田。
「嗯。」毫不猶豫地點頭。
「等你走著離開修理廠我就告訴你。」毫不猶豫地許下諾言。
「那如果……」
「哎呀，小孩子家家，哪裡這麼多問題。」乾美芽抬手輕輕地拍了拍沖田的後腦勺，一米七幾的個頭加上一雙十二釐米的高跟鞋，站在少年面前拍起對方腦袋來那叫一個輕而易舉，她將手上的資料夾放在一旁，雙手抓住沖田的肩膀，半強迫地讓他轉了個身，推著他朝病床走去，「好好休息，明天給你做進一步檢查。」
「老師，還要檢查啊？」沖田叫了一聲苦。
「不查出哪裡壞了，怎麼修理呀？」乾美芽將沖田按到床上，示意他趕緊爬上去，沖田癟了癟嘴，乖乖地爬上床，乾美芽抬頭看著一臉不情願的少年，替他拉過一床薄被蓋在身上，輕聲說道，「沒事，有我在。」
沖田身體微微一顫，抬眸看向乾美芽，過了一會，他低下頭，沒有說話。
「美芽。」一道磁性十足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榊太郎提著一個果籃站在病房門口，沖田先生站在他身後，乾美芽直起身子，笑眯眯地看著走進病房的榊太郎：「你來啦？」
「嗯。」榊太郎微微頷首，將手中的果籃放在床頭櫃上，制止了準備起身下床的沖田新，沉聲問道，「現在感覺如何？」
乾美芽一愣，只聽沖田新笑著說道：「榊老師，你跟乾老師怎麼都問相同的問題。」
榊太郎眉頭微微一挑，轉頭看向乾美芽，乾美芽聳了聳肩膀，沒有說話。
沖田新在乾美芽和榊太郎之間打量幾眼，目光落在了乾美芽左手中指的鑽戒上，他也發現了榊太郎右手尾指的金色尾戒已經摘掉，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繼續笑道：「自我感覺挺好的，可是乾老師不讓我出院。」
榊太郎品出沖田少年話中隱含的落寞，眉頭微微蹙起，說道：「比賽的事情不要擔心，有我在，你現在的任務是養好身體。」
沖田新又是一笑，低頭不語。
榊太郎瞥了乾美芽一眼，乾美芽抿嘴笑了笑，她自然知道少年笑容裡的含義。
榊太郎不擅長安慰人，乾美芽也呆的差不多了，兩人便向沖田父子道了別，一前一後地走出病房。榊太郎非常自覺地將乾美芽抱在臂彎裡的資料夾拿了過來，與她並肩同行，過了一會，他問道：「沖田的病很嚴重？」
「留院觀察一段時間比較好，這兩天再做一次檢查。」乾美芽思索片刻，小心地措辭，「雖然說診斷不能靠第六感，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沖田的病有點棘手，畢竟十幾年前的手術設備不先進，治療方式並不完善，恐怕會影響他參加比賽，所以，你最好有第二套方案。」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比賽的事情我會安排。沖田，恐怕就麻煩你了。」
乾美芽盯著榊太郎看了半天，直看得榊太郎以為自己臉上長了花，他騰出一隻手來抹了一把，卻沒有發現異常，他有些不解地看著乾美芽。
「太郎，我是醫生，所以不用跟我說麻煩。」
「……好。」
坐在車裡，乾美芽從裙兜裡摸出了一張黑色的□□，遞給準備發動汽車的榊太郎，榊太郎一愣，抬頭看向乾美芽，並沒有接過卡的意思。
「你的卡。」乾美芽又將□□往前遞了遞。
榊太郎垂下眼簾，系好安全帶，鬆手刹，掛檔，踩油門，車駛離了停車場，他輕輕地轉動著方向盤，說道：「這張卡是給你辦的，你自己收好。」
「給我辦的？」乾美芽也是一愣。
「卡沒有限額，看到喜歡的東西就買吧。」榊太郎點了點頭。
乾美芽怔怔地看著男人的側臉，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想了想，抓過被男人從保健室裡拿出來的挎包，將卡塞進了錢包裡。
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乾美芽的舉動，榊太郎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車離開了醫院，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出大堂，站在臺階上，靜靜地看著車消失的方向，唇邊揚起一抹淺笑：「原來……他才是你選中的人。」只是笑容裡隱藏的苦澀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第五十九章
偌大的客廳裡鋪滿了各式各樣的書，乾美芽盤腿坐在其中，飛快地翻閱著拿在手上的書，當目光掃過其中一行時，她抓起放在一堆書上的鉛筆，在字元下方畫了一條橫線，並在那一頁紙上折了一個角作為標記，隨手將鉛筆別在了耳朵上，繼續往後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乾美芽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書，轉了轉僵硬的脖子，反手捏了捏酸痛不已的肩膀，一陣刺痛傳遞至大腦中樞神經，她不由得皺起眉頭，一杯牛奶遞到面前，她微微一愣，抬頭看著站在身後的男人，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伸手接過男人手中的杯子，道了聲謝。
「別太累了。」榊太郎微微頷首，重新坐回沙發上，抱起筆記型電腦繼續沒有完成的工作。
「唉……就現在這點強度，完全比不上以前在醫院工作的時候。」喝了半杯牛奶後，乾美芽輕歎了一口氣，「是整個人太懈怠了。」
榊太郎的手微微一頓，視線從電腦螢幕上轉移開，看著乾美芽姣好的側臉，問道：「以前很累？」
「我曾經做過一個手術，早上九點鐘進手術室，第二天早上六點出來。」乾美芽身體往後一靠，倚在了沙發上，又喝了一口牛奶。
「那當初為什麼會選擇當醫生？」榊太郎的目光落在了乾美芽的發頂，淡淡地問道。
「為什麼呀。」乾美芽半眯起墨色的眼眸，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抿嘴一笑，「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榊太郎非常配合地挑了挑眉頭。
「我從小到大就喜歡骷髏啊，骨頭啊，屍體啊，手術刀什麼的，所以小時候就決定要當醫生。」乾美芽臉上笑意滿滿。
榊太郎的眉頭一動不動，臉上也沒有半分訝異的神色，只是靜靜地看著乾美芽。
乾美芽眼眸微微一轉，又是一笑：「榊老師很厲害呢。很多男的一聽我提這個就整個人變了色呢。」
「這只不過是你的玩笑話。」榊太郎神色淡淡地說道，他關注的重點落在了乾美芽口中那「很多男的」上，「你跟很多人開過這樣的玩笑。」
「也不是很多啦，只是跟我相親的男的會問類似的問題，有些時候實在是回答的煩了，就編些其他的理由。」乾美芽將杯中最後一口牛奶喝完，把杯子放在一旁的地上，「不過每次給完答案，回去我就會被哥哥嘮叨。」
榊太郎眉頭一挑，似乎想起了什麼，說道：「上次在西餐廳看到你，你也是在相親？」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在洗手間碰到的那位個頭不高，身材橫向發展比較迅速的男士，就是那天的相親物件。」
「還記得你跟他說如何做闌尾切割手術。」榊太郎的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乾美芽忍不住笑出聲來：「可惜他膽子小啊。」
嘴角的弧度繼續保持，榊太郎問道：「既然不喜歡相親，為何不向你兄長說明？」
「關於這樣的事情，面對哥哥這種生物，如果能說的清楚，太郎你也不會被製造出私生子事件的緋聞了。」乾美芽轉頭看了臉上露出認同表情的榊太郎一眼，繼續說道，「按照我哥的說法，女孩子超過三十歲就不好找物件了，年紀大了，皮膚也開始走下坡路，身體各方面的機能也邁入了高齡孕婦的行列，所以趁著還在二十出頭，雖然出了好幾個頭了，但畢竟還是二字輩的，趕緊相親找老公生孩子。自從我離開奈良回到東京，三年的時間，見過的男士雙手雙腳加起來估計還數不清。」
榊太郎沉默不語。
「太郎呢？」乾美芽眉眼一彎，笑著問道。
「什麼？」榊太郎微微一愣，反問道。
「你相過幾次親？」
榊太郎再次沉默。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墨色的眼眸一眯，白淨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像太郎這麼優秀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女的擠破腦袋地想嫁給你吧。」
一抹紅色爬上了榊太郎的耳廓，他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聲：「別胡說。」
「是我胡說麼？」乾美芽難得看到榊太郎的窘態，臉上的笑意更濃，「人長得好看，多金，單身，身材又好，只要正常點的女生肯定喜歡。」
「你呢？」
「……我什麼？」
「你喜歡嗎？」榊太郎一臉正色地問道。
乾美芽萬萬沒想到本是調戲對方的，卻被對手反調戲了，而且還掉進了一個陷阱裡，這回輪到她沉默，她瞥了榊太郎一眼，垂下眼臉，伸手取下夾在耳朵上的鉛筆，輕輕地轉動著，過了半響，她抬起頭看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波瀾不驚的臉上並沒有因為遲遲得不到答案而露出不滿的神色，乾美芽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筆夾在兩指之間，笑道：「喜歡啊，當然喜歡……太郎身材這麼好，骨骼方面肯定一級棒，摸起來的手感肯定非常好。」
臉上的溫柔在一瞬間定格，榊太郎表情僵了僵，很快恢復了正常。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便各自繼續忙手頭上的事情。
時間在指縫間悄然流逝，客廳牆上掛鐘的指標已經指向了淩晨一點，榊太郎合上筆記型電腦，抬起頭，只見那女人手裡拿著一本書，腦袋慢慢地往下垂，由於周圍沒有任何倚靠，身體隨著頭的方向歪去，猛地一點，她醒了過來，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捧著書打算繼續往下看。
沒一會，方才的那一幕再度上演。
榊太郎將懷裡的電腦放在沙發上，起身走到乾美芽身旁，彎下腰，一隻手托住她的後背，一隻手從她的膝窩下穿過，將她一把抱起，乾美芽睜開眼睛瞟了瞟，又很快地閉上了，她的臉在榊太郎的衣服上蹭了蹭，沉沉睡去。
在乾美芽的臉蹭在榊太郎胸前的那一刻，榊太郎的身子微微一僵，他低頭看了看懷中酣睡的女子，嘴角不由地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他深吸一口氣，抬腿邁上臺階，步伐沉穩。
輕輕地推開虛掩的粉色房門，打開燈，白色的燈光碟機走了房間的黑暗，榊太郎走進房間，看著平鋪在大床中間那個巨大的龍貓玩偶，他抿了抿唇，走到床邊，將懷裡的女子放到床上，拉過一床薄被替她蓋上，調好空調的溫度，轉身準備離開，卻又想起了什麼事情，再次轉過身，看著被龍貓攬在其中的乾美芽，目光落在那張脂粉未施的俏臉上，略微思索，走到床邊，半蹲著身子，一記如蜻蜓點水般的輕吻落在了那微啟的紅唇上。
「晚安。」
雖有些意猶未盡，但畢竟是竊香之舉，榊太郎連忙起身，轉身離開，關燈關門。
黑暗中，一雙眼睛睜開，靜靜地看著緊閉的房門，唇上殘留著余溫，她抿了抿嘴，翻了個身，將被子拉起，遮住腦袋。
晚安。
最終的診斷結果出來了，乾美芽拿著診斷報告站在沖田新的病房前，腦海中閃過少年那張蒼白的沒有半點血色的臉，遲遲不敢敲響門。過了片刻，門內傳來了鎖落下的聲音，乾美芽不由得一怔，抬起頭，白色的房門打開，一身病服的少年站在門口，當他看到乾美芽時，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淺笑：「乾老師。」
乾美芽下意識握緊診斷報告，問道：「準備出去？」
「嗯。」沖田新點了點頭，「一個人在房間裡有點悶，想出去走走。」
「你父母呢？」乾美芽的視線落在了少年身後，空無一人。
「爸爸去上班，媽媽說去給我買蘋果。」沖田笑著說道，「乾老師找他們有什麼事嗎？」眼眸微微一轉，看著乾美芽緊緊撰在手上的一疊紙，沉默片刻，他往後退了兩步，讓出一條道來，「老師，進來說吧。」
乾美芽沒有說話，跟著少年的腳步走進房間，床頭櫃上放了一個白色的花瓶，瓶中插了幾隻怒放的向日葵，給病房增添了幾分生氣，乾美芽微微一笑：「誰送的向日葵？真好看。」
「音樂社的同學。」沖田拉開窗簾，淡金色的陽光湧了進來，他轉身看著乾美芽，說道，「他們一大早就來看我，然後回學校上課去了。」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病房裡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死寂，乾美芽心中百轉千回，依舊沒有找到一個適合的開口方式，只聽少年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乾老師，是結果出來了麼？」
「……是。"乾美芽愣了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很嚴重嗎？」不知道為何，沖田新的聲音非常平靜。
「需要再動一次手術。」乾美芽握著診斷報告的手微微松了松。
「哦。」沖田新依舊平靜地應了一聲。
乾美芽望著少年，縱有千言萬語都已經咽落腹中，匯成了一句話：「沒事，有我在。」
沖田新靜靜地看著乾美芽，過了半響，少年的臉上綻放一抹燦爛的笑容：「是。那就拜託你了，老師。」
「……嗯。"
第六十章
結束手術前最後一次全身檢查，乾美芽走出病房，站在走廊上，倚在欄杆前，低頭看著院中籠罩在橘紅色霞光裡的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長長地噓了一口氣，正準備轉身離去，只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美芽姐。」
乾美芽聞言不由得一愣，她轉過頭看著站在不遠處微眯著雙眸的黑髮少年，白淨的臉上流露出一分焦急的神色，她又是一愣，問道：「小二，你怎麼來了？家裡有人不舒服麼？」
「不是家裡人。」少年搖了搖頭，「是我們部長。」
少年與自己侄子的友誼是從光腚時期發展起來的，雖然國小還沒畢業兩人就分開，但聯繫一直沒有中斷過，乾美芽自然也從資料狂侄子那裡知道了不少關於少年的消息，比如說少年是他們學校網球部的三大巨頭之一，比如說他們學校網球部蟬聯了兩年全國大賽冠軍，再比如說他們學校網球部部長是個不可多得的纖細美少年……美少年病了？
乾美芽一臉詫異地看著柳蓮二。
柳蓮二走到乾美芽面前，看了看她手上捧著的厚厚一疊檢查報告，帶著幾分央求的語氣說道：「美芽姐，能不能請您去看看我們部長？」
「小二……」乾美芽輕喚了一聲，過了半響，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是冰帝的保健老師。」
柳蓮二點了點頭：「我知道，貞治都跟我說了。但……我還是想讓美芽姐去看看我們部長。」
見柳蓮二一臉堅持，乾美芽也不再說什麼，她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那走吧。」
「謝謝美芽姐。」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掛上了臉頰，少年朝乾美芽鞠了一躬。
「哎呀，小二，我發現你在占貞子的便宜啊。」見圍繞在他們周圍的氛圍有些壓抑，乾美芽一邊走一邊笑眯眯地打趣道。
「美芽姐喜歡我們稱她為姐姐的概率為56%，喜歡我們稱她為阿姨的概率為0.5%，喜歡我們直接稱呼名字的概率為43.5%。」柳蓮二報出了一串數字。
「那你就繼續占貞子的便宜吧。」心滿意足的乾美芽眉眼一彎，笑道。
柳蓮二口中的那位部長的病房與沖田新的病房在同一層樓，只是分在走廊的兩個盡頭，站在門口便聽見一陣嬉笑聲從虛掩的病房裡傳了出來，乾美芽眉頭微微皺起，撇頭看了站在身旁的柳蓮二一眼，只聽「砰」的一聲，嬉笑聲戛然而止，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你們兩個太吵了，都給我出去圍著醫院跑十圈。」
乾美芽聞言抿嘴一笑，虛掩的門被人從裡面拉開，嘴角噙含著一抹微笑的乾美芽還沒來得及斂起唇邊的笑意便與從病房裡出來的兩少年對了個正著，她輕咳一聲，頭髮有些淩亂的黑髮少年上下打量她一番，問道，「你是誰？站在我們部長病房門口做什麼？啊咧……柳前輩？」
乾美芽挑了挑眉頭，沒有回答。
柳蓮二微微頷首，側身讓出一條路來。
「部長，副部長，柳前輩回來了。」黑髮少年轉頭沖著病房裡喊了一聲。
「切原，二十圈。」一聲低吼從病房裡傳來。
名喚切原的少年臉一垮，乖乖地走出病房，在與乾美芽擦肩而過時，還回頭瞪了她一眼，乾美芽只是笑了笑，依舊沒有說話，與切原在一處的紅發少年則是好奇地看了看乾美芽，跑圈去了。
兩少年離開後，乾美芽跟在柳蓮二走進病房，當看清半躺半臥在病床上的紫羅蘭發少年時，她微微一怔，目光落到放在床頭櫃的那頂灰白格子的漁夫帽，她不由得睜大眼眸,過了一會,上下嘴皮微微張開,蹦出了幾個字來：「原來你是男孩子啊」
紫羅蘭發少年神色微微僵住,他撐著床褥坐了起來,很快地臉上恢復了正常的表情，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笑道:「您好，我們又見面了。」
「美芽姐，你認識我們部長？」柳蓮二頓時覺得他在資料收集上出現了一個很大的漏洞。
乾美芽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回答柳蓮二的問題，將手中的檢查報告卷好放進白大褂的衣兜裡，擦著柳蓮二的肩膀走到病床邊，歪頭看了一眼鑲嵌在床尾欄杆上的姓名牌：幸村精市。她挑了挑眉頭，轉頭看向正埋頭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的柳蓮二，喚了一聲：「小二？」
「噗哩……小二是誰？」一聲嗤笑在身後響起。
乾美芽循聲看去，一白髮少年站在窗邊，手指繞上腦後編的那根小辮子，繞啊繞……
柳蓮二裝作沒有聽到似得繼續奮筆疾書，只聽一聲輕咳，他萬分不願地地抬起頭，一臉的不自在，當眼眸對上了乾美芽略帶促狹的目光時，他合上筆記本，認命地走上前來，將放在姓名牌後面的病歷本取了出來遞給乾美芽。
乾美芽道了聲謝，接過病歷本，一頁一頁地翻看著，耳邊傳來柳蓮二向眾人解釋她身份的聲音，然後，病房裡一片寂靜。
疑似格利-巴厘綜合症？
乾美芽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她輕輕地合上病歷本，抬起頭，只見病房裡的少年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她身上，她抿了抿唇瓣，將手中的病歷本還給柳蓮二，說道：「一切聽從主治醫生的安排吧。」
「美芽姐……」柳蓮二急切地想說什麼。
乾美芽微微地搖了搖頭，打斷柳蓮二的話：「小二，我的主攻方向是心胸外科，而不是神經科，在我不擅長的領域我沒有任何的發言權。」
「可是……」柳蓮二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上，他不得不承認乾美芽說的話沒錯。
「謝謝乾老師。」幸村精市一臉淡然地道了聲謝。
聽了幸村精市對她的稱呼，乾美芽笑了笑，將鬢間的髮絲捋到耳後，露出耳垂上精緻的花型金耳釘，她抬眸看向一副雲淡風輕的紫羅蘭發少年，說道：「幸村同學，我還是那句話，命運無論何時都是掌握自己手裡，是向它俯首稱臣還是使其被你驅使，全看你自己。」
「是。」幸村淡淡地應了一聲。
「那這頂帽子我就收回咯。」乾美芽順手拿起床頭櫃上的漁夫帽。
「我以為是乾老師送給我的呢？」
「不不不，只是中午太陽大，借你遮遮陰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那真要好好謝謝乾老師。」
「不用客氣哦，幸村同學。」
一男一女，兩人相視一笑，乾美芽將漁夫帽折好塞進了另外一個兜裡，只聽一道慵懶的聲音傳來：「乾老師，聽小二說您是冰帝的保健老師，為什麼又變成這家醫院的醫生了？」
不出意料，在「小二」兩個字眼伴隨著夏風在耳邊飄過時，乾美芽異常清晰地聽到某少年磨牙的動靜，她瞥了手中拿著筆記本沉著臉一言不發的黑髮少年，轉頭看著手指依舊繞上腦後髮辮的白髮少年，微微揚起嘴角，說道：「這位同學，秘密知道多了是沒有好處的。」
「那有什麼壞處？」白髮少年半眯起細長的眼眸，問道。
「也沒什麼壞處，只是便當領得快一點。」
「……」
柳蓮二扯了扯嘴角，強忍著笑意。
乾美芽抿嘴一笑，向少年們道了別，拍了拍柳蓮二的肩膀，走出了病房，柳蓮二連忙跟了出去。
蟬鳴此起彼伏。
「美芽姐。」耳畔響起少年低沉的聲音，但只是一聲輕喚便沒有了下文，乾美芽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跟在身後的黑髮少年，靜靜地等待著，只見少年抬起頭，白淨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忐忑不安，他抿了抿唇瓣，說道，「幸村……是不是……」少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他想說的話，低下頭轉著手中的筆記本。
「你認為我剛才說的那番話是安慰你們的？」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反問道。
柳蓮二飛快地瞥了乾美芽一眼，沒有說話。
乾美芽摸出白大褂兜裡的檢查報告拍在了柳蓮二的後腦勺上，少年眉頭都不皺一下，她冷哼一聲：「臭小子，別以為你不說話我就不知道你心裡想些什麼。」
柳蓮二嚅了嚅嘴，還是不吭聲。
「我不是神經科的醫生，更不是幸村同學的主治醫生，你讓我對治療方案提建議那是違背了醫生的操守，更是對主治醫生的不信任。我也知道你沒有這方面的意思，但對於幸村同學的病症，我的確沒有什麼可以說的，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我知道。」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幸村同學靜下心來接受治療。」乾美芽轉頭看著往地平面下沉的夕陽，說道。
「醫生說即使手術成功，幸村能重新站到網球場上的概率也很低。」柳蓮二順著乾美芽的目光看向遠方。
乾美芽聞言皺了皺眉頭，只聽少年繼續說道：「對於幸村來說，網球就是他的生命，如果失去了，那……」
「嗤……」乾美芽嗤笑一聲，她斜眼看向被自己打斷了話的柳蓮二，說道，「網球是生命的話，那他自己的命又算什麼？自己的命都沒有了，又拿什麼來玩網球？」
柳蓮二低頭垂眸，沉默不語。
「蓮二。」乾美芽輕喚一聲，柳蓮二抬起頭，半眯起的眼眸睜開，墨得如同黑夜般，乾美芽抬起手戳了戳少年的胸口，說道，「無論什麼時候，命才是最重要的。沒了命，什麼都沒了。懂嗎？」
「懂。」柳蓮二重重地點了點頭。
乾美芽抿嘴一笑，眼角的餘光瞥見了站在不遠處穿著一身靛藍色西裝的中年男子，眉眼微微一彎，從柳蓮二身旁經過，快步迎了上去：「你怎麼上來了？」
「見你遲遲沒有下來，所以上來看看。」中年男子輕聲說道，臉上原本嚴肅的表情在乾美芽迎上去的那一刻瞬間柔和了不少，他掃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柳蓮二，眉頭微微蹙起，「立海大附中的？」
「是，榊監督。」有一個在東京的竹馬，柳蓮二又怎會不知道乾美芽和眼前這個男人的關係，他朝榊太郎鞠了一躬問了聲好後，轉頭看向笑得一臉幸福而不自知的乾美芽，說道，「美芽姐，就不打擾你和姐夫了，我還有點事情先回去了，我們電話聯繫。」
不等乾美芽說什麼，柳蓮二腳底抹油地跑遠了。
過了半響，乾美芽咬牙切齒地說道：「這臭小子，佔便宜還占起勁了啊！」
榊太郎收回視線，看了乾美芽一眼，嘴角微微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心裡因為那聲「姐夫」而喜滋滋的，哪裡顧得上什麼佔便宜，管他占誰的便宜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32
第六十一章
挽起長髮，換好手術服，戴上口罩手套，乾美芽全副武裝站在手術臺旁，頭頂著聚光燈，墨色的眼眸看著平靜地躺在手術臺上臉色蒼白的少年，四目相對，她抿了抿唇瓣，說道：「放心……」
「有乾老師在。」沖田新眉眼一彎，笑道。
乾美芽微微一怔，隨即一笑，她點了點頭，抬眸看向麻醉師，麻醉師微微頷首，取了適量的麻醉劑，打進少年體內，少年慢慢地合上眼眸，乾美芽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伸出手，一柄銀白色的手術刀遞到了她的手裡，四指併攏，冰涼的觸感透過手套傳至心底，那久違的熟悉感如同一個小電流般穿過她的神經，她揚起嘴角，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舉起手術刀劃過少年胸前的肌膚。
厚重的手術室門外，門上方的指示燈亮起，坐在離手術室有一段距離的休息椅上的榊太郎抬頭瞥了一眼，隨即收回視線繼續看著手上的書。
「你好像一點都不緊張。」一道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榊太郎一愣，循聲望去，只見一身穿白大褂的青年男子站在不遠處，雙手抄進衣兜裡，笑眯眯地看著他這邊，榊太郎看了看左右，周圍除了他並沒有其他人，他合上手中的書，站了起來，帶著幾分疑惑地朝男子點了點頭：「請問您是……」
「高田，美芽的同事。」高田笑眯眯地走了過來，朝榊太郎伸出右手。
榊太郎聞言，眉頭微微一擰，也伸出右手與高田握了握，問了聲好，很快便鬆開，他再度轉頭看了一眼亮著的紅燈，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我相信她。」
「她？」聽到榊太郎的回答，高田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手術室門上方亮著的燈，莞爾一笑，問道，「是做手術的人？」
榊太郎抿了抿唇，收回視線，轉而看向高田：「是。」
高田臉上的笑容更大，他將手從衣兜裡抽了出來，環在胸前，整個人靠在休息椅旁的牆上，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說道：「很少有病患親屬這麼信任醫生的。」
「因為她是不同的。」榊太郎淡淡地說道。
「因為她是你的未婚妻？」高田問道。
榊太郎又是一愣，他轉頭看向高田，沒有說話，心裡暗暗揣度著這位陌生男子話裡的含義。
高田笑了笑，解釋道：「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說是因為美芽是你的未婚妻，所以你無條件信任她嗎？」
「還因為她是冰帝的保健老師。」榊太郎收回視線，重新坐到休息椅上。
高田沉默了片刻，坐到榊太郎身旁，翹起二郎腿：「美芽是個好女人。」
「我知道。」榊太郎看著手中的書的封面，淡淡地回答道。
高田瞥了一眼封面，微微一驚，繼續說道：「在我們醫院裡，追求美芽的男人不少哦。」
「你也是其中一個？」修長的手指撫向封面，榊太郎依舊神色淡淡地說道。
「……你為何會這麼認為？」
「美芽是個好女人，好女百家求，自古就有的道理。」
「沒錯，我喜歡她，也向她表白了，在她辭職離開醫院之前。」
「但是她拒絕了你。」
高田輕笑一聲：「是，她拒絕了我。但除了我，還有很多人喜歡她，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我們已經訂婚了，美芽現在是我的未婚妻。」榊太郎看了看空無一物的右手尾指，第三關節處有一小圈皮膚的顏色比其他地方的要稍稍白些。
看著不苟言笑的臉上因為提到那女子的名字而偶爾流露出一抹溫柔的榊太郎，高田思緒萬千，他微微嚅了嚅嘴巴，最後從口中出來的話變成：「好好待美芽。」雖然以前她也經常笑，但重逢後的這些天，她臉上的笑容明顯帶著幸福的味道，只是她自己沒有察覺罷了。或許，她真的遇到了那個對的人。
「當然。」榊太郎轉過頭，一臉正色地說道。
高田笑了笑，站起身：「我繼續去巡房了。」
「慢走。」榊太郎也站了起來。
高田隨意地擺了擺手，雙手再次抄進衣兜裡，轉身離去。
待到高田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榊太郎收回視線，瞥了一眼依舊顯示「手術中」的紅燈，低頭看著手上拿著的書，微微揚起嘴角，坐回椅子上，靜靜地等候著。
五個小時過去了，微微闔上眼眸假寐的男子敏銳地捕捉到四周的動靜，他陡然睜開眼睛，一直亮著的燈滅了，守在手術室門口的沖田夫妻起身迎了上去，厚重的手術室門打開，穿著藍色手術服的乾美芽從手術室裡走了出來，她摘下口罩，有些疲倦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榊太郎見狀，眼眸微微一眯，掩飾不住臉上的憐惜之情，他起身慢慢地朝她走去。
「手術順利，病人已經送到ICU觀察，麻醉劑藥效過後的三到五個小時病人就會醒過來。」乾美芽沖榊太郎笑了笑，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說道。
「乾醫生，謝謝你，非常感謝……」沖田太太握住乾美芽的手腕，連聲說道，淚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轉，沖田先生雖然沉默不語，但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乾美芽抿了抿嘴，與她一同出來的醫生護士向她打了聲招呼後紛紛離去，原本有些擁擠的手術室門口此時只剩下沖田夫妻與榊太郎，乾美芽將手腕抽了出來，伸手從褲兜裡取出一個不算薄的紅包塞進沖田太太的手裡。
「乾醫生，這……」沖田太太臉色微微一變。
「沖田夫人，我不僅是沖田同學的主刀醫生，還是冰帝的保健老師。」乾美芽抓起沖田太太的另一隻手覆在紅包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們的心意我領了，好好照顧沖田同學吧。」
「這……」沖田太太與丈夫對視一眼，隨即夫妻倆雙雙看向了站在身後的榊太郎。
榊太郎微微揚起嘴角，一隻手抄進褲兜裡，朝乾美芽抬了抬下巴：「走吧？」
「嗯，走。」乾美芽點了點頭，向沖田夫妻道了聲別，快步走到榊太郎身旁，兩人並肩離開。
沖田夫妻怔怔地看著兩人離去，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沖田太太收回視線，看了一眼手中原封不動的紅包，抬眸看向丈夫，眼中流露出一絲擔憂：「阿娜塔。」
沖田先生輕歎一口氣，「乾醫生估計是為了安慰我們才勉強收了紅包，既然她退回來了，那我們還是收起來吧。」
「可是阿新的手術……」
「松下院長不是說乾醫生是日本第二厲害的心臟外科醫生嗎？」
「我是擔心……」
「我相信她。」
「好吧。」沖田太太稍稍遲疑片刻，卻還是點了點頭，她將紅包放進隨身攜帶的小包裡，不再說話，臉上擔憂的神色沒有半分減退。
有著輕微潔癖的乾美芽每次做完手術無論多餓都會將自己從頭到腳洗一遍，雖然她知道這個習慣不好，但是要她渾身髒兮兮地在餐桌前享用美食，她寧願餓著肚子。洗漱完畢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推開辦公室的門，只見榊太郎坐在她辦公桌旁的椅子上翻閱著手上的書。
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榊太郎合上書，抬起頭，看著站在面前的乾美芽，他微微揚起嘴角，站起身，將書拿在手裡：「可以了？」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無意地瞥了一眼書的封面，微微一怔，「你怎麼在看這本書？」
「裡面的文章寫的不錯，既專業又容易懂。」榊太郎淡淡地笑道。
「唔……」乾美芽稍稍沉吟片刻，歪著頭看向榊太郎，說道，「那我就當你在誇獎我咯。」
榊太郎笑了笑，眼角的餘光落在了與乾美芽的辦公桌面對面的另一張辦公桌上，靠牆的地方擺放了一塊白底藍字的姓名牌，高田二字有些刺眼，他抿了抿唇瓣，問道：「你和高田醫生一個辦公室？」
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順著榊太郎的視線瞥向了那塊姓名牌，了然地點了點頭：「嗯，是的。」
「今天你做手術的時候他過來了。」榊太郎神色淡淡地說道，目光卻鎖定在乾美芽的臉上。
「哦？你見過那個傢伙了？」乾美芽有些詫異地看著榊太郎。
「嗯。」榊太郎微微頷首，他沉吟片刻，繼續說道，「他跟我聊了一下。」
「那成天沒正行的傢伙跟你聊了些什麼？」乾美芽抬手將耳鬢的髮絲捋到耳後，露出精緻小巧的耳朵，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他說他跟你表白過。」榊太郎說道。
乾美芽一愣，臉上的笑意慢慢凝結，墨色的杏眸看著榊太郎，過了半響，她低下頭看著鞋尖，笑道：「這傢伙怎麼跟你說了這個？」
「估計是想提醒我競爭者太多了，要我注意一下。」榊太郎神色淡然地回答道。
「噗……」乾美芽抬頭看著榊太郎，忍不住笑出聲來，與此同時，她空空如也的五臟廟也向她提出了最嚴重的抗議。
「走吧，去吃飯。」
「好。」
兩人相視一笑，一前一後地離開辦公室。
乾美芽望著男子的背影，回憶起離開醫院前那天下午的情形，她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邁出門檻，反手帶上門，只聽得門鎖落下的聲音，「咯嗒」。
第六十二章
夜幕降臨，身穿白大褂的乾美芽站在重症監護室外，雙手抄進衣兜裡，隔著玻璃窗看著裡面的情形，年輕的小護士正在病床邊忙碌著，她似乎感覺到玻璃外的目光，抬起頭，與乾美芽四目相對，乾美芽從衣兜裡摸出手機，揚了揚，小護士重重地點了點頭，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隨即繼續低頭忙碌，乾美芽抿嘴笑了笑，轉身離開。
走出住院部的大樓，站在庭院中，銀白色的月光灑落在草地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青草香，乾美芽四處看了看，隨意找了一張長椅坐下，身子往後一靠，仰頭望著懸掛在天邊的孤月，雖然圓，卻沒有陪伴，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直至胸腔傳來一絲刺痛，她忍不住咳了幾聲。
「乾老師。」一道溫柔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乾美芽微微一愣，循聲回頭，只見一穿著病號服的紫羅蘭發少年站在有些昏暗的路燈下，昏黃的燈光映在有些蒼白的臉上，她挑了挑眉頭，應了聲：「幸村同學。」
「這麼晚了，乾老師怎麼還在醫院？」幸村少年緩步走來，坐在乾美芽身旁，歪著頭看向乾美芽，「乾老師不介意我坐這裡吧？」
「如果我說介意，幸村同學會站起來嗎？」乾美芽不答反問道。
幸村笑得一臉篤定：「乾老師不會的。」
「你就這麼確定？」
「因為乾老師是醫生。」
乾美芽聞言，抿了抿唇瓣，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乾老師今天晚上值班嗎？」幸村身體往後一仰，雙手環在胸前，問道。
「今天上午做了一個手術，而晚上正是最危險的時候，雖然已經不在醫院任職，但畢竟松下院長將這個病人交給了我，我是主刀醫生，自然是要留在醫院應對突發狀況。」乾美芽笑著回答道。
「這個手術就是乾老師重新回到醫院的原因？」
「他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有乾老師這麼好的老師，他很幸福。」幸村淡淡地說道。
乾美芽瞥了如鳶尾花般清雅的俊美少年一眼，唇邊的笑意漸濃：「你有小二他們這麼好的隊友，也很幸福。」
「呵呵……是啊。」幸村垂下眼簾，應道，少年突然想到了什麼，跟著乾美芽一同笑了起來，「乾老師口中的小二指的是蓮二嗎？」
「聰明。」乾美芽點了點頭。
「那蓮太姐呢？」幸村繼續問道。
「小蓮啊。」
「不應該是小太麼？」
「一個女孩子家叫小太多難聽，也不知道柳家那兩口子是是怎麼想的，居然給自己女兒取這個名字。」
「……」
「你說對吧，幸村同學？」乾美芽歪著頭看向幸村，笑眯眯地拋出問題。
幸村笑而不語。
短暫的靜謐在兩人之間漸漸蔓延開來，一陣風徐來，帶著夏日裡炎熱的氣息，乾美芽瞥了一眼陷入了沉默的少年，抿了抿嘴，抬手將鬢間被風吹亂的髮絲捋到耳後，收回視線，看著不遠處那片茂密的草叢，蟲鳴聲聲，不絕於耳。
夏夜，是美好的。
與幸村道別後，已經是晚上十點，乾美芽目送他回了病房，便轉身上樓，空曠的樓梯間回蕩著高跟鞋與地面相碰撞的聲音，頭頂上白色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拉長、縮短，又拉長。推開厚重的門，走進ICU病區，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將長髮挽起套進了腦子裡，戴上口罩，在門口進行了嚴格的全身消毒後，乾美芽抬腿邁入病房，濃厚的福馬林的味道刺激著嗅覺神經。
在病區裡值班的小護士連忙迎了上來，打了聲招呼：「來啦？」
「嗯。」乾美芽伸手從小護士手裡接過觀察報告，一邊翻看一邊問道，「沖田新沒什麼問題吧？」
「沒什麼，到目前為止，生命的體征一切都在標準範圍內。」小護士一臉驕傲地說道，「有我在，你放心。」
乾美芽斜眼看了看得意洋洋的小護士，將手中的觀察報告合上，塞進小護士手中，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薰，辛苦你了。」
「工作嘛，說什麼辛苦。」小薰笑眯眯地說道，「再說了，幹我們這行的，從不辛苦，只是命苦。」
乾美芽忍不住輕笑出聲，她抬手掐了掐小護士圓呼呼的臉蛋，說道：「你什麼時候不嘴貧，命就不哭了。」
「那心就更苦了。」小薰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聽到一個護士的呼喚，丟下乾美芽一人跑開了。
乾美芽笑了笑，走到沖田新的病床前，看著少年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蛋，毛細血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嘴唇毫無血色，雙眸合上，如扇般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陰影，呼吸雖然有些微弱，卻是綿長，一隻手臂露在薄被外，手背上插著一個針頭，被醫用膠布固定著，乾美芽彎下腰，輕輕地將少年的胳膊塞進了被子裡，做完這一切，她坐在了床邊的凳子上，轉頭看著監護儀，嘴角微微揚起。
「你在笑什麼？」一道被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沒什麼。」乾美芽搖了搖頭。
小薰也搬來一張凳子，坐在乾美芽身旁，盯著躺在病床上的少年，過了一會，她說道：「這小夥子長得挺好看的。」
「所以呢？」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問道。
「要不你考慮一下？」
「你腦洞太大了。」
「怎麼會！我覺得他非常符合你的要求啊。長得帥，性格好，又有才華，聽說如果不是這場病，他是要去參加比賽的。」小薰一副「我都調查清楚了，你別騙我」的模樣。
「他還是未成年。」乾美芽瞥了小薰一眼。
「未成年怎麼了。你不就是想借……」
「小薰！」
「我錯了。」小薰連忙用手捂住嘴巴，偷偷地看向乾美芽，伸出一隻手扯了扯她的衣角，「美芽別生氣，別生氣嘛，我錯了，我再也不說了。他這乳臭未乾的小屁孩怎麼能配得上我們的乾大醫生呢。」
乾美芽回頭瞥了小薰一眼，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輕輕地戳了戳她的額頭，將自己的衣角從她手裡抽了出來，站起身：「我先回辦公室了。」
「哦。」小薰跟著站起來，點了點頭，跟在乾美芽身後朝ICU病區門口走去，她伸手挽著乾美芽的胳膊，低聲道，「美芽，你什麼時候回來？跟著別人幹活我有點不習慣。」
「都過了四個月了，還不習慣？」
「不一樣的，跟著你，我有安全感。」
「……謝謝你把我當作女漢子。」
「不，您是女王。」
乾美芽斜了嬉皮笑臉的小薰一眼，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
「呐，美芽。」站在病區門口，小薰突然輕喚了一聲。
乾美芽轉過頭，卻見小護士的目光落在了她左手中指的鑽戒上，她手指微微彎曲，只聽小薰問道：「他對你好嗎？」
「嗯？誰？」乾美芽聞言不由得一愣，反問道。
「給你套上這枚戒指的男人。」小薰抬起眼眸看著乾美芽。
乾美芽輕輕地咬了咬下唇，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美芽，如果他對你好，值得你付出，那就放棄，然後嫁了吧。」小薰抬手拍了拍乾美芽的肩膀，轉身走進病區。
過了半響，乾美芽抬起頭，看著那道忙碌的身影，嘴角微微揚起，一抹苦笑掛在唇邊，她抬手攏了攏有些淩亂的髮絲，輕輕地吐了一口氣，雙手抄進白大褂的衣兜裡，離開。
回到辦公室，簡單的洗漱後，乾美芽和衣躺在長沙發上，盯著那白色的天花板，雖然身體朝大腦中樞傳達了疲倦的信號，但是依舊沒有半點睡意，她拍了拍臉蛋，眼角的餘光落在了左手中指上，雖空無一物，但有一圈的膚色明顯與周圍的不同，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捏了捏眉心。
小薰的那番話不停地迴響在耳邊，腦海中的思緒有些混亂，乾美芽翻了一個身，視線落在了放在辦公室角落那按照真人同一比例打造的人體骨骼模型，兩個空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看著她這邊，那骷髏頭漸漸地幻化出某人的面容，乾美芽「蹭」的一下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依舊是那空洞洞的眼眶。
乾美芽雙手抱著腿窩在沙發裡，下巴抵在膝蓋上，只聽一首悠揚的鋼琴曲響起，她愣了愣神，抬起頭，看著放在茶几上的不住振動的手機，一個熟悉的名字出現在螢幕上，猶豫再三，還是伸手抓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喂？」
「在忙嗎？」一道低沉的如同低音提琴般迷人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沒，剛巡視了一次病房，回到辦公室了。」乾美芽好不容易從那嗓音裡把自己拔了出來，回答道。
「準備休息了？」
「嗯。」
「喝牛奶了麼？」
「……正在喝。」乾美芽看了一眼放在辦公桌最顯眼位置還沒有動過的牛奶，連忙起身穿上拖鞋走到辦公桌前，抓起準備好的吸管在密封的瓶口輕輕地戳了個洞，拿在手上。
「沒有聽到聲音。」
「……因為接到你的電話，喝東西接電話會不禮貌的。」乾美芽後悔為何自己剛才不說「喝完了」。
「沒關係。」
「哦。」
乾美芽聽話地咬著吸管喝了兩口，電話那頭傳來沉穩的呼吸聲，她腦子一熱，問道：「你在幹嘛呀？」
「在想你。」
最稀鬆平常的字眼組合在一起讓乾美芽的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她死死地咬著吸管，不敢大口呼吸，握著牛奶瓶的手微微顫抖，辦公室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過了許久，那道磁性十足的嗓音再度在耳邊響起：「怎麼了？」
「我在喝牛奶，挺好喝的，很醇。」乾美芽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心臟傳來的刺痛，回答道。
「……喜歡就好，家裡還有。」
「嗯。」
第六十三章
在一堆亂七八糟的夢中醒來，天色已大亮，乾美芽盯著天花板看了半響，翻身坐了起來，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早上六點三十，沒有任何的未接電話和未讀短信，她長籲了一口氣，身子往後一靠，整個人陷進了沙發裡，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角落裡的人體骨骼模型，朝它吐了吐舌頭，隨後起身出門洗漱。
洗了一個臉瞬間精神了不少，乾美芽回到辦公室喝了幾口溫水後便窩在沙發裡不願動彈，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門外一片寂靜，她打了個哈欠，隱約聽見幾聲輕叩，她愣了愣，轉頭看了看大門，沒有任何動靜，興許是聽岔了，她又打了一個哈欠，微微側身，將臉貼在沙發靠背上，半眯著眼眸。
又是幾聲輕叩 ，乾美芽睜開眼睛，看著虛掩的門，想了想，說了聲：「請進。」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一身形修長的男子站在門口，淡金色的陽光在地板上為他勾勒出影子，當看清來人的面容時，乾美芽微微一怔，赤腳站在了地上：「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吃早餐了嗎？」男子不答反問道。
乾美芽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那過來吃早餐。」榊太郎走進辦公室，將手上的袋子放在茶几上，取出一盒三文治，兩瓶牛奶。
「醫院食堂也有早餐。」乾美芽看著榊太郎的動作，一股暖意湧上心頭，她抿了抿唇瓣，說道，「不用這麼麻煩……」
「食堂沒有這個牛奶。」榊太郎打開食盒，推到乾美芽面前，「空腹不能喝牛奶，先吃塊三文治。」
乾美芽收回視線，抬眸怔怔地看著榊太郎，只見他彎著腰，身體微微向前傾，一個輕吻落在了她的唇瓣上：「也沒有早安吻。」
乾美芽微微張著嘴，一臉錯愕的神色。
又是一記輕吻落在唇上，男子笑容迷人：「這是昨晚欠的晚安吻。」
一抹紅色爬上了臉頰，乾美芽垂下眼簾，雙手死死地摳著沙發。
這一天，乾美芽都有些魂不守舍。
「美芽……美芽……乾美芽！」
「啊？」乾美芽收回不知道飄到何處的思緒，轉頭看著站在身旁的男子，對上他那雙帶著疑惑的眼眸，她扯了扯嘴角，問道，「高田，有什麼事嗎？」
「你對著這份觀察報告看了十幾分鐘了，有什麼問題嗎？」高田雙手抄進衣兜裡，眉頭微微一挑，不答反問道。
「呃……沒，沒有。」乾美芽暗暗唾棄了自己一番，搖了搖頭，回答道，將觀察報告遞還給等候在一旁的小護士，吩咐了幾句，小護士點點頭，抱著觀察報告走出病房，乾美芽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掐進手心裡，帶著幾分刺痛，她深吸一口氣，再度轉頭看向高田，嘴角的笑容明顯真摯了幾分。
高田聳了聳肩膀，沒有說話。
乾美芽又是一笑，目光轉移到已經蘇醒的沖田新身上，少年的臉色依舊蒼白，原本就沒有三兩肉的臉在經歷了一場手術後變得更小了，她雙手環在胸前，手指輕輕地擊打著臂膀，抿了抿唇瓣，說道：「手術非常成功，這幾天好好休息，如果能下床了，就適量地走動一下。」
「乾老師，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沖田新開口問道。
聲音非常微弱，但乾美芽聽得很清楚，她皺了皺眉頭，抬手將鬢間的髮絲捋到耳後，問道：「你就這麼急著想出院？」
沖田新垂下眼簾，過了一會，他抬眸看向乾美芽，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過段時間就是冰帝的學園祭了，在學園祭的最後一天晚上有舞會，我想邀請乾老師當我的舞伴，可以嗎？」
乾美芽微微一愣，顯然大腦思維沒有跟上少年的步伐，她思索片刻，問道：「你急著想出院的原因就是為了在學園祭的舞會上邀請我跳舞？」這是哪門子的邏輯。
沖田新唇邊的笑容更大：「可以嗎？」
「等你能出院再說吧。」
「那我什麼時候能出院呢？」
「為什麼急著出院？」乾美芽眉眼一彎，笑眯眯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沖田新，問道。
兜兜轉轉，兩人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沖田新臉上的笑容僵住，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轉過臉避開了乾美芽的視線，不再說話。
乾美芽得意地笑了笑，回頭看著一臉無奈的高田，朝他擠了擠眼睛，轉身離開。
前腳邁出病房，乾美芽停下腳步，她轉頭看向臥在床上少年，說道：「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後你就可以出院了。」
病床上的少年動了動，他將被子往下拉了拉，看著站在門口的乾美芽，過了半響，少年應了聲：「是。我相信你，乾老師。」
乾美芽聞言，笑了笑，走出病房，帶上了門。
橘紅色的晚霞灑滿了整條走廊，蟬鳴此起彼伏，沒有半點歇息的意思，乾美芽捏了捏有些脹痛的眉心，雙手伏在欄杆上，只聽一道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今天不舒服麼？怎麼精神有些恍惚？是不是昨晚值夜班太累了？畢竟你四個多月沒有這麼熬過了。」
「……大概吧。」乾美芽扯了扯嘴角，回答道。
「那今晚回家就好好休息。」高田輕聲說道，「晚上有我在。」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
「你們……同居了？」高田的目光落在了乾美芽左手中指上，心中百轉千回，最終還是問道。
「嗯？」乾美芽一怔，轉頭看向高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抿了抿嘴，答道，「當初是為了幫他應付他從英國來的兄嫂，所以就搬去他家住了。」
「假戲真做？」
「……不，這只是一場戲，沒有成真的可能性。」
「但他似乎認真的。」
「他……」
「他兄嫂還在日本嗎？」
「……已經回去了。」
「那你現在還住他家？」高田問道。
乾美芽被說得頓時啞口無言，她低頭看著鞋尖，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欄杆上的紅漆，不再說話。
「美芽，如果喜歡他，就不要錯過了。」高田抬手拍了拍乾美芽的肩膀，轉身離開。
過了許久，乾美芽抬起頭看著高田消失的方向，嘴裡輕輕地吐出了幾個字：「我知道，可是我害怕。」
至於害怕什麼，只有乾美芽自己知道。
回到辦公室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乾美芽便離開醫院，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紅霞被夜色一點一點地吞沒，還帶著暑氣的風吹起她額前的髮絲，放在挎包裡的手機一直都沒有動靜，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隨意在路邊找了一張椅子坐下，捏了捏有些酸痛的小腿肚，便靠在椅背上。
當腳步停下來，無數的思緒便以千軍萬馬之勢湧進了大腦，不論是三年前那個醉生夢死的傷心夜晚，還是最近這段不知不覺融進了她骨子裡的暖心時光，都如同在播放超清電影般在腦海中閃過，乾美芽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成拳頭。
時光仿佛在那一刻停止，又仿佛過了許久，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響起：「累了嗎？回家吧。」
乾美芽的心臟微微一顫，她睜開眼眸，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出現在視線範圍，她的眼睛有些酸澀，眸光轉動，看到停靠在路邊的那輛黑色豐田，她抿了抿唇瓣，最終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從出醫院，我就一直跟著。」榊太郎朝乾美芽伸出右手。
乾美芽不由得一怔，將自己的右手放在榊太郎的手心裡，借著他的力量站起身，身體重心有些不穩，她整個人往前倒去，榊太郎猿臂一攬，將她擁入懷中，乾美芽額頭抵在榊太郎的肩窩處，呼吸間盡是淡淡的古龍香水的味道。
一陣腹鳴響起。
「走，帶你吃飯。」榊太郎將乾美芽扶正，牽著她的手朝車子停放的地方走去，為她拉開副駕駛的門，一隻大手擋在門框的上方。
乾美芽坐進車裡，系好安全帶，轉頭看向還站在車外的榊太郎，抿嘴笑了笑。
榊太郎回了一個淡淡的笑容，關上車門，坐到正駕駛上，發動汽車，車緩緩地駛進了車道。
車廂裡回蕩著悠揚的輕音樂，乾美芽玩了玩手指頭，抬眸望向專注開車的榊太郎：「聽說過段時間冰帝會有學園祭？」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應道，「最後一晚還有舞會，能請你做我的舞伴嗎？」
乾美芽微微一愣，她低頭看著套在中指上的戒指，輕輕地咬著下唇，沒有回答。
「抱歉。」只聽榊太郎歎了一聲，「應該有人比我早邀請你，是我讓你為難了。」
乾美芽聞言，笑道：「是沖田同學，是他跟我說的學園祭，他也邀請我做他舞會的舞伴。」
「你答應了？」
「應該算不上答應。」
「他的身體狀況允許他參加舞會嗎？」
「按照目前來說，估計只能允許他圍觀舞會。」
「那你只能做我的舞伴了。」榊太郎手腕微微一轉，車頭駛進了另一條道裡。
乾脆俐落，沒有半點拖泥帶水，還帶著霸道總裁承包整個魚塘的氣勢，不過，她喜歡。乾美芽眉眼一彎，心中的喜悅之情在臉上展露無疑，因下午與高田的那番對話而帶來的煩擾早就煙消雲散。
榊太郎將乾美芽臉上變化的表情看在眼裡，他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顯示了他還算不錯的心情。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33
第六十四章
七月的午後，驕陽似火。
乾美芽習慣獨自一人站在住院部大樓的天臺上，雙手扶著欄杆眺望遠方，天空藍得透亮，萬里無雲，頭頂上那顆明晃晃的太陽熱度讓人有些發怵，雖然隔著一頂帽子，卻也讓頭皮發熱。
身後傳來腳步聲，乾美芽回過頭，只見穿著一身病號服的紫羅蘭發少年站在不遠處，帶著逼人熱氣的風拂起他額前的髮絲，露出飽滿而光潔的額頭，見她看過來，少年微微笑了笑，走上前，站在乾美芽身旁。
乾美芽抬手壓住頭上被風吹得試圖脫離控制的灰白格漁夫帽，瞥了少年一眼，隨即轉過頭繼續看著前方，沒有說話。
「那天中午，乾老師為什麼要對我說那番話？」幸村學著乾美芽的動作扶著欄杆，輕聲問道。
雖然幸村沒有明說，但作為當事人之一，乾美芽自是明白他口中的那天是指哪天，她抿了抿唇瓣，回答道：「怕你一時想不開，做出了什麼出格的事情，導致一輩子後悔。」
「乾老師認為我會結束我的生命？」幸村聞言不由得一怔，他看了乾美芽一眼，垂下眼簾。
「不是認為。」乾美芽搖了搖頭。
幸村又是一愣，抬頭看向乾美芽。
乾美芽轉過頭，看著那雙如鳶尾花般迷人的眼眸，說道：「而是你當時的神色已經透露出這樣的想法。」
幸村扶著欄杆的手微微握緊。
「雖然我不是心理醫生，但類似的事情經歷多了也就略懂一些。」乾美芽笑了笑。
「乾老師，手術的日期大概定下來了。」
「什麼時候？」
「七月二十五日左右。」
「關東大賽決賽前後？」
「乾老師也知道關東大賽？」幸村有些詫異地看著乾美芽，不等她回答，少年恍然大悟，「我都忘了您是乾貞治同學的姑姑。」
「誒？我們家貞子很有名？」乾美芽也詫異地看著幸村，那資料框侄兒什麼時候也這麼大名氣了？
「貞子？噗……咳……咳咳……抱歉。」幸村忍不住笑出聲，卻又被自己嗆到，不住地咳嗽。
「哎呀，一時順口了。」乾美芽後知後覺地捂了捂嘴巴。
「咳咳……乾同學的資料網球也是很有名的。」幸村總算是壓制住嗓子眼裡的癢意，說道，「不過，跟蓮二比，還是有一段距離。」
「怎麼可能！貞子練習非常勤奮的，他和小二小時候都是不分上下的。」雖然很樂意從這位有著神之子美譽的少年口中聽到對自家侄子的讚揚，但是乾美芽有些不滿少年後面的那句話。
「據我所知，乾同學的資料網球是跟蓮二學的。」
「但中國有句古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在訓練方面，蓮二絕對比乾同學只多不少。」
「中國還有句古話，叫做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兩個同樣護短的人各抒己見，僵持不下，目光在空氣中碰撞了無數次後，乾美芽想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這樣吧，咱們來打個賭，如果在關東大賽上，青學與立海大對決，那我賭貞子贏，你押小二勝，如何？輸的人請贏的人吃飯。」
「好。」幸村重重地點了點頭。
「擊掌為約。」乾美芽伸出右手。
幸村笑了笑，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啪」的一聲，兩隻手在空中相擊。
「我會親口將比賽結果告訴你的。」乾美芽笑眯眯地說道。
「好。我一定洗耳恭聽。」幸村愣了愣，嘴角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容。
自乾美芽踏進病房的時候算起，十五分鐘過去了，沖田少年依舊以病床為圓心，零點五米為半徑，呈扇形地來回挪動步子，每當他母親想說些什麼，少年總是手一擺，繼續慢慢騰騰地移。
豆大的汗珠佈滿了他的額頭，臉頰處的紅暈不知道是因為運動了氣色變好導致還是其他原因，沖田新死死地抿著唇瓣，汗珠劃過臉龐，凝聚在下巴處，一抹痛苦之意在臉上一閃而過，乾美芽皺了皺眉頭，說道：「沖田同學，我記得當初跟你說的是『適量走動』，而不是『過量走動』。」
沖田新停下腳步，沖田夫人感激地看了乾美芽一眼。
「我只是想早點出院。」沖田新扶著病床的欄杆喘了喘氣，說道。
「可是你這樣下去，只會讓你出院的時間往後延。」乾美芽眉頭一挑，看著沖田新。
沖田新一愣，怔怔地看向乾美芽。
「我是醫生，我說了算。」乾美芽雙手環在胸前，下巴微微抬起。
沖田新抿了抿嘴，扶著欄杆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看了乾美芽一眼，沒有說話。
「這才是乖孩子嘛。」看到沖田新的反應，乾美芽忍不住揚起嘴角，意識到場合不對，她連忙輕咳一聲掩飾住唇邊的笑意，從與她一同進來的小護士手中接過觀察報告，仔細地翻看著。
「我和沖田夫人說了很多次，沖田君都不理會，看來他也就只聽乾醫生的話了。」小熏抿嘴一笑，見乾美芽斜著眼似笑非笑地看她，她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
乾美芽翻到了最後一頁，盯著最後一個標點符號看了半響，「啪」的一聲合上本子，抬起頭看著臉頰依舊微微泛紅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心中泛起一絲狐疑，她卻沒有說破，轉頭看向站在一旁一臉焦急的沖田夫人，她抿了抿嘴，說道：「明天做最後一次全身檢查，如果沒什麼問題，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了。」
「是。謝謝你，乾醫生。」沖田夫人大松一口氣，朝乾美芽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是我的工作，沖田夫人你太客氣了。」乾美芽後退一步，回了一禮。
兩個女人同時直起身子，相視一笑，只聽沖田新問道：「乾老師，出院以後我就可以回學校了嗎？」
乾美芽一愣，不等她反應過來，便聽見沖田夫人幾乎淒厲地喊了一聲：「阿新！」
乾美芽長籲一口氣，轉身看向坐在病床上揚起下巴回望著她的少年，雙手揣進白大褂的衣兜裡，微微地搖了搖頭，不帶一絲猶豫地回答道：「不可以。」
「可是我已經出院了。機器離開了修理廠就可以再度投入工作了。」
「但你畢竟不是機器。」
「明明乾老師說過，人就跟機器一樣……」
「可是我並沒有說人是機器。」
「……」沖田少年嚅了嚅嘴巴，沒有說話。
「沖田同學，雖然我不太清楚你急著回學校的原因，但我希望你能珍惜你的生命，不要辜負了曾經為你的生命付出過努力的人。」乾美芽沉著臉說道。
「……是。」沖田新看了乾美芽一眼，點了點頭，躺到病床上，自己拉起薄被蓋在身上。
乾美芽收回放在少年身上的視線，轉頭看向笑得意味深長的小薰，瞪了她一眼，說道：「小薰去準備一下明天的檢查，與各科室的同事預約一下檢查的時間。」
「是，乾醫生。」小薰朝乾美芽擠了擠眼睛，抱著觀察報告小跑出病房。
乾美芽嘴角狠狠一抽，無奈地搖了搖頭，繼而看向了神色緩和了不少的沖田夫人，微微頷首：「沖田夫人，我就不打擾沖田同學休息了。」
「辛苦你了，乾醫生。」沖田夫人一臉感激之色。
乾美芽笑了笑，朝沖田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病房，帶上了那扇門。
走廊上一片安靜，而身後的那扇門內也是靜悄悄的，乾美芽又籲了一口氣，快步離開。
一天與兩個非常有個性的病人鬥智商，乾美芽感覺非常傷神，她決定溜出醫院買一杯奶茶緩解一下壓抑的神經，豈料剛走出醫院大堂，便看到臺階下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他正與一銀髮少年站在臺階下的花壇邊說著話。
似乎有著心靈感應般，男子發現了乾美芽，朝她招了招手，乾美芽撥了撥頭髮，走下臺階，站在男子身旁，她上下打量了銀髮少年一番，眉宇間與冰帝的某位銀髮少年有著五六分相似，她挑了挑眉頭，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得體而迷人的微笑。
銀髮少年點了點頭：「您好。」
聲音很溫柔，相較於幸村帶著一絲霸道的溫柔來說，這少年的嗓音如同拂面的春風，給人帶來無限的暖意。
「這位是鳳希晨。」榊太郎介紹道，「她是乾美芽，是……」
「是監督的未婚妻，景吾跟我說了。」不等榊太郎說完，銀髮少年便笑著打斷了，笑容裡帶著促狹之意，「我記得監督以前說過自己是不……」
「美芽，希晨是鳳長太郎的堂哥。」榊太郎也出聲打斷了鳳希晨後面的話，「以前是冰帝的學生，現在去了青學。」
「真是可惜呢。」乾美芽感歎一聲。
「可惜什麼？」兩男人同時問道。
「如果鳳同學還留在冰帝，會給網球部帶來非常強大的力量。」乾美芽笑著說道。
話音剛落下，便看見少年墨色的眼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黯然，乾美芽微微一愣，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撕開了他心裡的傷疤，她抿了抿嘴，下意識地看了榊太郎一眼，榊太郎沖她微微地搖了搖頭，乾美芽心生悔意，道歉的話剛湧到唇邊，只聽少年笑道：「就算我現在還在冰帝，也沒法為監督效力。」
「啊？」乾美芽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鳳同學是高等部的？」
「是，今年高二。」鳳希晨點了點頭。
「哦，原來是這樣。」
「我也認識乾同學。」
「誒！」這是乾美芽今天第二次從別人的嘴裡聽到自家侄子的名字。
「數據網球很有特色。」
「那跟立海大的柳蓮二相比呢？」
「為什麼要和蓮二比？」
「因為今天中午幸村同學就拿貞……貞治和小……蓮二相比較了。」
「……伯仲之間。」鳳希晨愣了愣，回答道。
乾美芽輕輕地咬了咬唇瓣，瞥了試圖兩碗水端平的鳳希晨一眼，微微頷首，收回視線。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鳳希晨暗暗地松了一口氣，他飛快地看了雖然話不多、但在見到乾美芽的時候臉上溫柔的表情增加了好幾倍的榊太郎，非常善解人意地說道：「監督，乾醫生，我還要去探望精市，就先告辭了。」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乾美芽揚起一個得體的笑容。
鳳希晨快步離開，身影很快地消失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乾美芽久久沒有將目光收回來，只聽耳邊響起一道磁性的聲音：「你是要出去？」
乾美芽回過神來，轉頭看向榊太郎，點了點頭：「打算去買杯奶茶。」
「這些飲料要少喝。」話雖然這麼說，但榊太郎依舊牽著乾美芽的手朝醫院大門口走去。
「偶爾喝喝嘛。」乾美芽笑眯眯地說道，她將手從榊太郎的手心裡抽了出來，不等他說話，便挽住他的胳膊，問道，「剛才鳳同學說你是不什麼來著？」
「沒什麼。」榊太郎眯了眯眼睛，回答道。
「真的嗎？」乾美芽將臉湊到榊太郎的臉旁，繼續笑眯眯地問道。
胳膊碰觸到一片柔軟，榊太郎心神有些亂了，他連忙調整呼吸，將胳膊從乾美芽的手裡抽了出來，改牽她的手：「你不是說要買奶茶嗎？我們快去快回。」
乾美芽抿了抿嘴，抬眸望著男子的側顏，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任他牽著往前走。
幸福，總是在不經意間出現。
晚上，坐在電腦面前計算著勝負概率的乾貞治同學收到一條資訊，寄件者是他家姑姑大人，內容是：「如果在關東大賽上遇到了小二，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就算是死磕你也要給我把他磕贏了！」
字字珠璣，鏗鏘有力，還透露出濃濃的殺氣。
乾貞治退出資訊閱讀介面，盯著電腦螢幕，嘟囔道：「教授這段時間把姑姑得罪的概率為200%。」
遠在神奈川同樣坐在電腦面前的柳少年打了一個非常響亮的噴嚏。
第六十五章
全身檢查的結果非常理想，乾美芽合上手中的檢查報告，走出辦公室，抬頭看了看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抿了抿唇瓣，將報告卷起來，敲了敲手心，轉身看了一眼身後那扇緊閉的門，快步離去。
與等候在樓梯口的小薰交代幾句，從她手裡接過一份文書，簽署後，便與其告別，上了七樓。
乾美芽站在院長辦公室門口，一絲光線從門縫裡透了出來，她深吸一口氣，抬手輕輕叩了叩門，只聽門內傳來一位老者的聲音，她轉動門把手，走了進去，白髮蒼蒼的老者坐在一堆檔案文書後面，頭也不抬，似乎在忙碌著什麼。
「老爺子，這麼晚還沒下班？」乾美芽掩上門，看了一眼老者花白的頭頂，隨口打了聲招呼。
「哼！我要是下班了，你現在還能看到我？」松下院長冷哼一聲，抓起桌上的一份材料砸了過去。
乾美芽眼明手快地伸手接住，笑眯眯地說道：「老爺子今天火氣很大嘛。」
「見到你火氣就大了。」松下院長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走到乾美芽面前，看著她手上卷起來的報告，白了她一眼，「完成了？」
「是。」乾美芽點了點頭。
「我是說全部完成了？」
「明天他就可以出院了。」
「哼，你就這麼急著走？」松下院長一把奪過乾美芽手中的報告，雖然認真地翻閱，但嘴裡卻不忘了一直抱怨著，「我們醫院優秀的男人多的是，還不夠你挑啊？非得去那個什麼破學校。那破學校有什麼好的，好男人都沒幾個，就算有，也都是一些悶騷的書呆子，一點都不解風情。」想起當時這丫頭向他提出辭職申請的原因，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叫要去找男人結婚就不在這裡工作了！
乾美芽抿了抿嘴，只是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老爺子又瞥了乾美芽一眼，從上衣兜裡摸出一支筆，在最後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將報告遞還給乾美芽，語重心長地說道：「丫頭，真的不考慮一下？」
「我跟學校簽了一年的合同。」乾美芽伸手接過報告，淡淡地說道。
「什麼破合同，有什麼了不起的，解除了就是，大不了我自己幫你出違約金。」
乾美芽笑了笑，沒有說話。
「好好好，你幫我省錢。」松下院長沒好氣地說道，轉身坐到沙發上，摘下架在鼻樑上的眼鏡，獨自生著悶氣。
「氣大傷身。」乾美芽也坐到沙發上，將手上的報告放在一旁，斟了一杯茶放在松下院長面前，「再說了，心胸外科現在人手充足，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就算忙不過來，也有您這位老院長出馬呀，一個頂倆。」
「我看起來很老嗎？」松下院長瞪了乾美芽一眼。
「不不不……您是資歷老。」乾美芽暗暗吐了吐舌頭。
「少拍我馬屁。」松下院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老爺子斜眼看向乾美芽左手中指的鑽戒，「你自己覺得那人怎麼樣？我聽忍足提起，他兒子說這個老師人還不錯，既然你們倆都已經訂婚了，那就趕緊去市役所把後面的手續辦完吧，我可以拉著忍足做你們的見證人。」
老爺子口中的忍足是指忍足副院長，而他的兒子則是冰帝網球部的忍足侑士。腦海中閃過兩位加起來已經超過一百歲的老男人湊在一起討論研究另外一個男人的情形，她便覺得好笑，但是眼下這個場合，似乎有點不太合適。
乾美芽輕輕地咬了咬唇瓣，忍住胸腔的笑意，沒有說話。
「丫頭，你還想著以前的事呢？」松下院長再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握在手裡，問道。
乾美芽抬眸看向老爺子，輕輕地搖了搖頭：「都過了這麼久，早就忘了。」
「忘了？」松下院長聲調微微一揚，「你確定你忘了？你看你現在這樣子像忘了嗎？」
「嗯，忘了，我確定。」乾美芽垂下眼簾。
「那剛才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我覺得沒有回答的必要。」
「是你不敢回答吧！」
「……」
「丫頭啊。」松下院長語重心長地長歎一口氣，「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不能老是活在過去，你不是為了過去而活。」
「我沒有活在過去。」
「那你為何不跟那人去辦手續？」
「老爺子，您這也太快了點吧？」乾美芽哭笑不得。
「哪裡快了？」松下院長瞪大眼睛，一語中的，「我看你是害怕了，你害怕他會跟以前那個人一樣在你們準備結婚前甩了你。」
被說中了心思的乾美芽臉色一變，再度沉默下來。
「那個男人壞，並不代表所有男人都壞，你看我就很不錯嘛，還有你哥哥也不錯。再說了，人生不經歷幾個壞人又怎麼會圓滿呢？」松下院長將杯中的茶水飲盡，說道，「你們趕緊結婚，然後趕緊生孩子，產假結束了，你學校那邊的合同也就到期自動解除了，然後你就可以回醫院來上班了，我做主多批你幾個月的假。」
「哪有自己誇自己不錯的。」乾美芽嘟囔道。
「你說什麼？」終究是年紀在那裡，松下院長沒有聽清乾美芽的話，問道。
「沒什麼。」乾美芽搖了搖頭，抓著放在身旁的報告站起身，「時間不早了，院長也回去吧，要不然一會撫子阿姨打電話來催了。」
「我這是工作，工作懂不懂，老太婆怎麼可能催……」
話音還沒有落下，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只見老爺子神色微微僵住，他重重地咳嗽一聲，朝乾美芽揮了揮手，人坐在沙發上不動，沒有半分要接電話的意思，乾美芽見狀微微一笑，朝老爺子鞠了一躬便轉身離開，門剛剛掩上，便聽一聲溫柔得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從門後面傳來：「撫子呀，我現在就回來。沒有，絕對不是加班，只是剛剛美芽那丫頭過來了，我跟她閒聊了一下。對對……好，等我回家跟你說。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先吃飯，不要等我，你胃不好，餓不得。」
乾美芽倚在牆上，看著如墨般的夜空裡幾顆星斗點綴，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轉頭看著微微掩上的大門，抿了抿嘴，低頭看了一眼中指上的戒指，輕輕地轉動指環，低喃道：「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真的可以……讓自己愛上你嗎？可以嗎？」一股熱風吹來，拂起她額前的髮絲。
「美芽。」一道低沉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
乾美芽的心臟猛地一跳，她抬起頭循聲望去，只見一穿著靛藍色西裝的男子站在走廊的樓梯口，靜靜地看著她，她鼻子微微一酸，吸了吸氣，直起身子，快步朝他走去：「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去你辦公室的時候碰到了一位叫小薰的護士，她告訴我的。」榊太郎抬手為乾美芽理了理頭髮，隨後握著她的手，微涼的指尖劃過他溫暖的手心，榊太郎眉頭微微一皺，「手怎麼這麼涼？」
「可能院長辦公室的空調開得比較低，我呆得久了些，所以手就冷了。」乾美芽淡淡地笑了笑，解釋道。
「你……快那什麼，最近注意一下，不要貪涼，也少吹點空調。」榊太郎神色變得有些尷尬。
面對榊太郎語焉不詳，乾美芽微微一愣，隨即恍然大悟，臉一紅，這男人怎麼記日子記得比她還要清楚。
短暫的沉寂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咳……沖田怎麼樣了？」榊太郎找了一個新的話題。
「明天沖田同學就可以出院了。」乾美芽回答道，「只是這段時間他都需要靜養，不能有劇烈的活動。」
「那你明天就可以回學校了？」榊太郎問道。
乾美芽又是一愣，遲疑片刻，點了點頭：「嗯，可以了。」
「有什麼東西要帶回家的嗎？」樓梯的感應燈隨著腳步聲一盞一盞地亮起。
「沒有。」乾美芽搖了搖頭，「我也沒帶什麼東西到醫院來。」
「需要跟他們道別麼？」
「不了，又不是以後見不著，八個月後我還會回來的。」
「嗯？」榊太郎一愣，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乾美芽。
「當時院長沒有同意我辭職，只批准我停薪留職，給了我一年。」乾美芽笑了笑，解釋道。
「能……留下來嗎？」榊太郎沉聲道。
乾美芽沉默了。
頭頂上的感應燈滅了，皎潔的月光透過玻璃窗灑落在地上，世界仿佛就這樣安靜下來，過了許久，乾美芽感覺到一個吻落在發間，那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對不起，是我唐突了。你應該有你的事業。」聲音一如往常，並沒有半點異樣。
感應燈隨著聲音亮起，乾美芽抬眸看著眼前的男子，嘴角微微揚起：「謝謝你，太郎。」
「走吧，吃飯去吧。」榊太郎依舊牽著乾美芽的手，沿著樓梯往下走。
乾美芽眨了眨眼睛，踩著高跟鞋跟在他身後，只是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漸漸地握成拳頭，孰不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的另一隻手也握成了拳頭。
第六十六章
出院的日子，天氣好的不得了。
本來說第二天就回學校的乾美芽此時站在病房門口，與她一起的還有原本這個時侯應該在學校的榊太郎，西裝革履的男子手上抱著一束鮮花，而站在他身旁的女子則是笑靨如花，兩人在一處，宛若一對璧人，惹來了不少視線。
脫去病號服換上休閒服的沖田新與父母一同走上前來，少年嘴角先是一僵，隨即笑道：「乾老師，榊老師。」
「恭喜你，出院了。」榊太郎將手中的花遞了上去。
「謝謝老師。」沖田新臉上的笑容加大了幾分，他伸手接過花束，朝榊太郎點了點頭。
乾美芽從隨身的小挎包裡摸出一個紅包，也遞了上去：「我就俗氣一點。」
「誒？」沖田新微微一怔，抬頭看著乾美芽，「乾老師，這……」少年咬了咬唇瓣，轉頭看向了身旁的父母，他們也是一臉詫異。
「願病魔遠離你。」乾美芽笑道。
「我……」沖田新往後退了一步，「我不能收。」
「就是啊，乾醫生，你的心意我們領了，這個您還是收回去吧。」沖田夫人連忙說道。
「哎呀，你們就收下吧。」當班護士小薰抱著所有的材料走了過來，笑眯眯地說道，「全醫院都知道乾醫生有給出院的病人送驅魔紅包的習慣。」
乾美芽看了小薰一眼，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沖田一家三口聞言，一時目瞪口呆。
「收下吧。」榊太郎沉聲道。
沖田新回過神來，轉頭又看了看父母，只見他們朝他點了點頭，他抿了抿唇瓣，伸手接了過來：「謝謝乾老師。」
「好好養身體，等你回學校。」乾美芽將手縮了回來，雙手提著挎包，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乾老師，學園祭舞會舞伴的事情，您不要忘記了。」沖田新將紅包塞進褲兜裡，拍了拍，抬頭看向乾美芽，眉眼一彎，笑道。
乾美芽不由得一愣，墨色的杏眸微微轉動，下意識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榊太郎，男人臉上沒有半點異樣，只是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她的脊樑骨開始往上竄，她輕輕地咳嗽一聲，決定轉移話題：「不早了，回家吧，我和榊老師也要回學校上班了。」
眼角的餘光落在了乾美芽左手中指的戒指上，沖田新抬眸瞥了沉默不語的榊太郎一眼，點了點頭，向二人道別後，與父母一同離開，在經過乾美芽身旁時，他轉頭看著乾美芽的側顏，輕聲道：「我一定會讓老師當我舞會的舞伴，即使老師是榊老師的未婚妻。」
乾美芽回頭看向少年，微微揚起嘴角，沒有說話，靜靜地目送他們離開，直至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一聲輕笑在耳邊響起：「乾大醫生，你這魅力十足啊。」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乾美芽白了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小薰一眼，「虧你說的出來，什麼驅魔紅包？還全醫院都知道，我又不是散財童子。」
「我不這麼說，沖田小哥會痛痛快快地收下嗎？笨蛋！」小薰也白了乾美芽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虧我絞盡腦汁地想到了這個藉口幫你解決問題，還費力不討好了，你說你的良心的偶被誰給吃啊。」
「你。」乾美芽哼了一聲。
「你……你真是嘴裡吐不出象牙！」
「你吐一個給我看看？」
「……你！」小薰氣急敗壞地扯著榊太郎的袖子，「對，就是你，我跟你說，娶了這個女人，你會被欺負的很慘的。」
榊太郎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忍你，等你八個月後回來，看我不收拾你！」小薰跺了跺腳，抱著東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乾美芽收回視線，轉頭看了榊太郎一眼，只見他臉上笑容全無，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她抿了抿嘴，說道：「走吧，我們也回學校吧。」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伸手拉住乾美芽的手，一同離開。
安靜的走廊裡回蕩著高跟鞋與地面碰撞的聲音。
大半個月沒有回來，桌面上卻沒有半點灰塵，乾美芽看著乾淨得一塵不染的桌面，眉頭不由得一挑，只聽坐在對面的齋藤健次郎說道：「乾老師離開的這幾天，學校的保潔阿姨每天都來幫你整理，據說是榊老師請的。」
乾美芽聞言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這段時間辛苦齋藤老師了。」
「哎呀，有什麼辛苦的，大家都是同事，乾老師也不是說去玩的，再說這段時間也沒什麼大事，都是一些小感冒什麼的。」齋藤健次郎擺了擺手，「聽說是法洛四聯症呢，幼兒得了這種病做起手術來都比較棘手，更何況沖田同學已經十幾歲了，過了最佳的治療期。乾老師真是很厲害呢。」
見齋藤朝她豎起了大拇指，乾美芽又是一笑：「我的專業方向就是這方面，有什麼厲害不厲害的。」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喝了一口，坐下，看著一片漆黑的電腦螢幕，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還沒有歎完，下課鈴聲響了，寂靜了四十分鐘的校園頓時喧鬧起來，聽著窗外少男少女的嬉笑聲，相較于成天籠罩在一片沉悶裡的醫院，乾美芽還是偏愛學校多一點，她靠著椅背，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美芽老師！！！」人還沒有出現，兩個聲音不約而同地響起。
乾美芽笑意不減，抬眸望去，只見兩道身影同時出現在，門雖然不窄，身形雖然不胖，但也經不住兩人一同進來，於是兩位少年卡在了門口，互不相讓，瞪視著對方。
「慈郎，明明是我先到門口的。」紅色妹妹頭少年往裡擠了擠。
「才不是，慈郎比你快0.01秒到達門口。」橘黃色發少年雙手扒著門框，不甘示弱。
乾美芽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隱約聽到門框傳來的呼救聲，她一臉無奈地說道：「一個一個地進來。」
「我先進。」
「我先進。」
基本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向左轉！」乾美芽發令。
兩少年同時向轉轉了九十度。
「進來吧。」
話音剛落，兩道身影飛撲過來，一人霸佔了乾美芽右手的位置，而另一個則癟了癟嘴，從乾美芽身後繞過，站在了她的左手邊。
「你們怎麼來了？」乾美芽看了看左右，眉頭微微一挑，說道。
「美芽老師，慈郎好想你。」抱著乾美芽右手的芥川慈郎嘟著嘴，一臉期待地說道，「美芽老師有沒有想慈郎？」
乾美芽一愣，還不等她大腦給出反應，只見芥川小綿羊瞬間垮下臉：「美芽老師都不想慈郎！美芽老師不喜歡慈郎了。」
「切，美芽老師在醫院每天都忙，哪有空想你啊。」向日沖芥川做了一個鬼臉，隨後走到乾美芽身後，伸手為她捏著肩膀，「美芽老師這段時間一定很辛苦。跡部說今晚一起吃飯，美芽老師也來吧。」
乾美芽又是一愣，她完全無法將向日後面兩句話連接在一起，是因果關係還是轉折關係？
短暫的課間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上課鈴聲響起，向日與芥川卻沒有半點離開的念頭，妹妹頭少年依舊捏著乾美芽的肩膀，小綿羊仍然摟著乾美芽的胳膊，乾美芽抿了抿唇瓣，歪著頭看向兩少年：「你們兩個不回去上課真的好嗎？」
「沒關係啦，反正也是上午最後一節課了。」芥川隨意地擺了擺手，不在意地說道。
「那考試怎麼辦？冰帝好像有規定，兩次考試沒有達到及格分數線，是不允許參加社團活動的。」乾美芽依稀記得在進校的時候她曾經在冰帝的學生手冊上看到了這條。
「跡部和忍足會幫我們補課的。」向日手下的動作沒有停頓，力道恰好。
「……」攤上這麼不省心的部員，跡部這個部長一定很辛苦。乾美芽一邊享受著向日的殷勤服務，一邊想到。
「阿嚏！」人雖然坐在課堂上，但手撐著腦袋轉頭看著窗外，心思顯然不在課堂上的跡部部長打了一個不算響亮的噴嚏，使他收斂起心神，回頭看著黑板。
離開醫院，回到久違的家裡，沖田新坐在沙發上，看著周圍熟悉的擺設，客廳的角落裡還擺放著那架乳白色的鋼琴，鋼琴上搭著一張粉白格子的布遮擋著灰塵，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似乎想將埋藏在胸腔裡的鬱結悉數吐出來，待胸中的空氣徹底釋放後，他連忙張嘴大口地吸了兩口氣，緩解不適。
「怎麼了？阿新！」剛把手上的行李放下，轉身便看到兒子大口吸氣，沖田夫人臉色一白，撲上去一把抓住兒子的胳膊，「心臟不舒服麼？別著急，慢點呼吸……」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
「沒事沒事，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很好。」沖田新連忙搖頭，因為他的病，快把母親弄得精神崩潰了。
「真的？」沖田夫人上下打量著兒子，「真的沒有哪裡不舒服？你千萬不要騙媽媽。乾醫生說如果有哪裡不適要第一時間給她打電話。」
「乾老師說的？」沖田新抿了抿嘴，垂下眼簾笑了笑，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事情，他叫了一聲，「哎呀！」
「又怎麼了？」沖田夫人一把抓住兒子。
沖田新抬起頭看著顯然已經有些神經衰弱的母親，再次搖頭：「沒事的，母親。我只是……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沖田夫人坐在兒子身旁，死死地握著兒子的左手，沒有鬆手的意思。
「一件很小的事情。」沖田新沖著母親笑了笑，右手覆上了母親的手背，輕輕地拍了拍，低頭看著有些鼓的褲兜，輕輕地咬著唇瓣，他走出了醫院，但乾老師似乎忘了當初對他的承諾。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34
第六十七章
坐在加長版的林肯車裡，乾美芽的大腦中閃現出當芥川慈郎強行拉著她上了這輛車時某男人一臉無奈的表情，她放下手中的書，抬頭看了一眼站在吧台前忙碌的橘黃髮少年，嘴角微微揚起。
「喏，美芽老師。」一杯紅酒遞到了面前，伴隨著一道軟綿綿的聲音。
乾美芽道了聲謝，伸手接過酒杯，湊到唇邊，眼角的餘光瞥見坐在不遠處的紫灰發少年眉頭微蹙，她撇頭望去，目光碰觸到一起，少年眉頭一挑，眸光一轉，看向了別處。
乾美芽唇邊笑意漸濃，她輕輕晃了晃酒杯，酒紅色的液體沿著杯身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酒量不佳的她抿了一小口，便隨手將酒杯放在面前的吧臺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芥川閒聊起來。
「美芽老師，你要跟監督結婚了麼？」芥川突然換了一個話題。
「……」乾美芽微微一愣，看著一臉正經的少年，她下意識地咬了咬唇瓣。
「你結婚了還會跟我玩麼？」不等乾美芽回答，芥川繼續問道。
「為什麼會這麼問？」乾美芽不答反問道。
芥川抿了抿嘴，低下頭，不再說話。下午有人提起美芽老師要嫁給監督的事情，他們說美芽老師結婚以後就要為監督洗衣做飯生寶寶，就不會來學校了，他還沒有吃過美芽老師做的便當，雖然監督會帶便當來學校，但是他又不能去搶。想到這，小綿羊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鼓起腮幫子，嘟著嘴，獨自生著悶氣。
乾美芽盯著一臉沉默的芥川看了半天，依舊沒有看出他問這個問題的原因，也就不再追問，低頭繼續看書。
車速漸漸地慢了下來，乾美芽合上書，放進隨身攜帶的小挎包裡，跟著眾人下了車，看著眼前這棟金碧輝煌的別墅，別墅前的院子裡種滿了玫瑰花，雖然已經過了盛開的季節，但那鬱鬱蔥蔥的綠色昭示著如果怒放時那是怎樣一種景象，她嘴角狠狠一抽。
身後傳來刹車聲，乾美芽回過頭，林肯後方停著一輛黑色的豐田，男人從車上走了下來，他抬手撫了撫襯衣上壓根不存在的褶皺，抬眸看向乾美芽，原本冷峻的目光變得柔和，他走上前來，伸手握住乾美芽的手，看似無意地瞥了站在她身旁嘟著嘴一臉不滿的的橘黃色小綿羊一眼，朝別墅走去。
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上精美華麗的水晶吊燈，低頭瞅了瞅地板上鋪著花紋繁冗的波斯毯，側頭瞧了瞧牆上掛著的一幅向日葵圖，據說是梵古的真跡，乾美芽的嘴角又是一抽，相較于榊太郎那低調奢華有內涵的住宅，這間就真的是高端大氣上檔次。
不過，她喜歡低調多點，乾美芽抿了抿唇瓣。
「喜歡這裡？」耳邊響起一道磁性十足的聲音。
「挺好看的。」乾美芽收回視線，轉頭看向榊太郎，眉頭微微蹙起，思索片刻，說道，「不過……不是我的菜。」
榊太郎聞言，臉上的笑容更柔和了幾分。
「美芽老師，過來跟我們一起玩遊戲吧？」一聲高呼從前面傳來。
乾美芽抬頭望去，芥川朝她揮了揮手中的遊戲機，而向日則是不住地扯著他的衣角，乾美芽不由得一愣，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站在身旁的榊太郎，男人正巧也回頭看著她，四目相對，均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出了無奈。
「慈郎，這個遊戲只適合兩個人玩啦。」向日嶽人非常講義氣地打算拉小夥伴一把。
「我可以讓美芽老師玩，我在旁邊看啊。」芥川慈郎丟棄了這根稻草。
「慈郎，監督和乾老師有事情要談。」接收到搭檔求助的目光，本來決定不摻和與乾美芽有關的任何事情的忍足侑士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伸手接過女僕端上來的香茶，喝了一口，說道。
「可是我想跟美芽老師一起玩這個遊戲。」芥川癟了癟嘴，一臉委屈地說道，「反正監督都要跟美芽老師結婚的，以後有的是時間和美芽老師談事情，也不差這一點時間。」聽這口氣，活脫脫就是深閨怨婦，醋意十足。
全場頓時一片死寂，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一絲。
乾美芽回過神來，又看了榊太郎一眼，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她似嗔似怒地瞪了榊太郎一眼，重咳一聲，甩開他的手，朝芥川走了過去：「能讓慈郎跟我分享的遊戲一定很好玩。」
「當然好玩了。」小綿羊一臉驕傲地搖了搖自己的尾巴。
站在離榊太郎不遠的跡部瞥了一眼正在手舞足蹈地向乾美芽解釋遊戲規則的芥川小綿羊，眸光微微一轉，看向了榊太郎，俊美的臉上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榊太郎對上跡部的目光，輕哼一聲，向女僕要了一杯咖啡一杯果汁，走到乾美芽身旁，將果汁遞給她。
乾美芽接過果汁，喝了一口，準備放在一旁，榊太郎一言不發地伸手拿了過來，乾美芽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轉頭繼續看著色彩繽紛的螢幕。
拿著遊戲機的芥川看似無意地往乾美芽身邊蹭了蹭。
雖然是難得的安靜，但乾美芽總覺得飯桌上的氣氛有些詭異，她切下一小塊牛扒，叉起，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坐在身旁的芥川慈郎，小傢伙嘴裡塞滿了食物，腮幫子一鼓一鼓，嘴角處沾了醬汁都不知道，而坐在芥川旁邊的則是榊太郎，方才在安排飯桌座位的時候，無論榊太郎坐她哪邊，這頭小綿羊都會搬著凳子硬生生地擠到她與榊太郎中間。
乾美芽抿了抿嘴，抬眸看向了坐在對面的跡部和忍足，試圖從他們那裡得到一點關於芥川小綿羊異常的原因，只見紫灰發少年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神態，而藍發少年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聳了聳肩膀，端起面前的紅酒杯，朝她舉了舉，隨後自飲一口。
乾美芽收回視線，準備將叉子上的牛扒送進口中，只聽一道軟綿綿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美芽老師，你的那份牛扒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乾美芽轉頭看著臉上寫滿了期待的橘黃髮少年，眼角的餘光放在他面前那空空的只剩下醬汁的盤子上，嘴角微微一抽：「那你自己切一塊吧。」
「慈郎想要你手上那塊。」芥川眨了眨眼睛，說道，「想先試一下。」
乾美芽一愣，她盯著小綿羊的臉看了半天，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準備將叉子上的牛扒褪下，卻聽少年說道：「直接給慈郎吃就好了嘛。」
乾美芽又是一愣，她突然意識到芥川異常的原因，不由得笑出聲來，再次轉頭看向少年，舉起手中的叉子：「來。啊……」
「嗷嗚。」芥川一口咬住乾美芽遞過來的牛扒，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果然還是美芽老師的牛扒好吃，慈郎還要。」
「還要啊？」乾美芽笑眯眯地問道。
「嗯嗯……」
「那都給你。」
「……」芥川慈郎看著原本在乾美芽盤子裡的牛扒轉移到自己的盤中，癟了癟嘴，抬起頭可憐兮兮地看著乾美芽，沒有說話。
「多吃點啊。」乾美芽抬手摸了摸芥川毛茸茸的小腦袋，笑道，「長高點。」
芥川小臉一垮，低下頭，左手叉，右手刀，對著那塊只吃了一小半的牛扒自力更生。
乾美芽抿嘴一笑，回過頭，一份剛煎好的十成熟的黑椒牛扒擺放在她面前，轉頭看去，只見男人低頭切著他自己盤中的牛扒，乾美芽嘴角揚起，唇邊的笑意漸濃。
「對了，美芽老師。」正努力割著牛扒的芥川小綿羊似乎想到了什麼，抬頭看著乾美芽，「籃球部的教練佐藤老師辭職了。」
乾美芽微微怔住，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她轉頭看向芥川：「佐藤老師辭職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你去醫院的那段時間。」芥川歪著腦袋想了想，回答道。
「為什麼？」
「不知道呀。」芥川搖了搖頭，過了一會，他看著乾美芽，一臉正色地說道，「不會是因為害怕監督再打他吧？」
全場一片死寂。
乾美芽嘴角狠狠一抽，下意識地看向了榊太郎，只見那男人依舊低頭切著牛扒。
「啊咧咧……好像聽到什麼不得了的消息。」忍足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角的醬汁，他瞥了乾美芽一眼，臉上露出一抹略帶狡黠的笑意。
「監督也會打人？」鳳長太郎將眾人的心聲說了出來，他話音剛落，嘴裡便被塞了一塊麵包。
「嗯，我看到了的。」芥川點了點頭，又思索片刻，說道，「那天我看到佐藤老師的嘴……唔……」一塊牛扒塞進了他的嘴裡。
「芥川同學，牛扒涼了就不好吃了。」乾美芽笑眯眯地從芥川的盤中叉起一塊牛扒遞到他嘴邊。
小綿羊重重地點了點頭，拼命地咀嚼著口中的牛扒，咽下去後，張嘴接過乾美芽遞上來的牛扒，口齒不清地說道：「還要！」
「嗯，多吃點，長高點。」乾美芽又戳了一塊牛扒，依舊笑眯眯地遞到芥川唇邊。
全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眾人瞠目結舌地看著被填鴨式餵養的橘黃色小綿羊，只有榊太郎氣定神閑地將盤中的牛扒切割好，放了一塊進口中，慢慢咀嚼，細細品味，嘴角揚起的弧度昭示著他美好的心情。
第六十八章
七月，盛夏，冰帝校園主幹道兩旁被各式各樣的攤位塞得滿滿當當，叫賣聲此起彼伏，乾美芽在各個攤位上閒逛著，沒一會，手裡被塞了一串關東煮，一根熱狗腸，白大褂的衣兜裡還揣了一把果汁糖。
乾美芽咽下最後一口熱狗腸，左右看了看，一道不算陌生的身影映入眼簾，恰好他轉身，兩人四目相對，乾美芽沖他笑了笑算是打了個招呼，少年跟他的小夥伴說了一聲，端著一個杯子朝她走來：「乾老師。」
「龍澤同學。」乾美芽微微頷首。
「這是我們店裡做的奶茶。」龍澤將杯子遞了上來。
乾美芽微微一愣，抬眸看了少年一眼，道了聲謝，伸手接了過來。
「乾老師就一個人嗎？」龍澤問道。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眸光在少年身上打了個轉，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問了出來，「佐藤老師……現在還好嗎？」
「挺好的。」龍澤單手揣進褲兜裡，嘴角微微上揚，白淨的臉上盡是燦爛的笑容，「他在一家私企找到了一份文員的工作，雖然累了點，但收入什麼的都還不錯。」
「哦。」乾美芽應了一聲，垂下眼簾。
「乾老師。」龍澤輕喚一聲。
「嗯？」乾美芽抬眸看著少年。
「上次……」龍澤咬了咬唇瓣，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上次是我任性，讓您受傷了，實在是對不起。佐藤老師在事後也跟我說了，他……我……我們……」龍澤結巴起來，原本看著乾美芽的眼睛也下意識地轉向了別處。
「這是龍澤同學第三次跟我說對不起。」乾美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奶茶的香味刺激著味蕾，她抿嘴一笑，「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道歉，過去的事情就沒有必要再放在心上。感情是兩個人的，你應對的方式和佐藤老師選擇的結果都可以理解，只是希望龍澤同學下次處理問題可以稍微理性點。」
龍澤微微一怔，轉過頭看著乾美芽，過了半響，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是。」
「你們社團裡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吧。」遠遠地看見籃球部的部員們朝這邊不住地張望，乾美芽笑著說道。
龍澤回頭看了一眼，朝他們招手示意一下，轉頭看向乾美芽：「乾老師，我先回去忙了，您慢慢逛。」
乾美芽點了點頭，龍澤少年鄭重其事地朝她鞠了一躬，轉身跑遠了，乾美芽低頭看著杯中的奶茶，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她抬眸看向少年的方向，輕歎一聲：「青春真是好啊。」
校園主幹道的盡頭有一塊比較大的地方，據說被學生會會長利用自己的職權硬是把它歸為己有了。
乾美芽喝完奶茶，將空杯丟進了一旁的環保垃圾桶裡，沿路走到盡頭，當目光觸及到被一群女生圍在中間的帶著貓耳，穿著女僕裝的紅發妹妹頭少年時，她的嘴角狠狠一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美芽老師，救命。」一聲高呼從不遠處傳來。
乾美芽循聲望去，穿著一身粉色小短裙的兔女郎朝她飛奔而來，原本帶得好好的兔子耳朵因為一路狂奔而歪歪扭扭地掛在橘黃色頭髮上，少年身後跟著烏壓壓的一群人。
乾美芽的嘴角又是一抽。這是在玩哪出？
「美麗的小姐，請問有什麼是我可以為您服務的？」一道磁性十足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乾美芽轉過頭，穿著白色狩衣的藍發少年站在身旁，他抬手推了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俊美的臉上掛著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乾美芽上下打量少年一番，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門口螢光板上寫的字，眉頭微微一挑，笑道：「陰陽師？」
「美麗的小姐，我看您印堂發黑，紅鸞星動，最近應該是有一朵爛桃花在身邊啊。可否需要我幫你摘下這朵桃花？」忍足侑士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經地說道。
「原來忍足陰陽師想當採花賊啊。」乾美芽瞥了被一群女生圍著上下其手的小綿羊，轉過頭笑眯眯地看著忍足少年。
忍足神色一僵，微微轉動眼眸，隨即笑道：「嘛嘛……採花也是要看物件的。」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轉頭看了看左右，問道：「跡部同學呢？」她有點期待那位的裝束。
「嗯哼？你找本大爺有事？」穿著金色盔甲的紫灰發少年從店裡走了出來，在陽光的照耀下那叫一個金光閃閃，隨之而來的是刺耳的尖叫聲，少年抬手撩了撩額前的髮絲，下巴微微一揚，尖叫聲愈烈。
乾美芽嘴角狠狠一抽，搖了搖頭：「沒事，就順口問一句。」
「美芽老師，救命！」一道粉色的身影閃了過來，躲在了乾美芽身後。
乾美芽回頭看著那耷拉下來的毛茸茸的兔子耳朵，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好可愛呢。芥川同學很適合啊。」
「真的？」小綿羊抬起頭，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乾美芽。
「嗯。」乾美芽重重地點了點頭，「如果我有個兒子，在他三歲以前絕對會這麼打扮他，絕對會拍一堆相片留念，等他長大以後拿給他看。」
大熱天的，一陣涼風飄過，帶著能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過了半響，黃金聖鬥士跡部少年瞟了乾美芽一眼，帶著他的青銅聖鬥士樺地同學轉身離開，忍足陰陽師也拉著芥川兔女郎走開了，乾美芽有些不解地抬手摸了摸鼻子，只感覺周圍的空氣變得有幾分詭異，她小心翼翼地回過頭，只見一身西裝革履的男子站在身後不遠的地方，她暗暗吐了吐舌頭，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一步，不知道他來了多久，剛才那番話聽到沒有。
「跟他們聊什麼呢？」榊太郎走上前來，伸手將黏在乾美芽臉頰上的髮絲撥開，問道。
「隨便聊聊。」乾美芽眉眼一彎，笑道，雙手抄進了白大褂的兜裡，「芥川的兔女郎造型實在是太可愛了。」
「哦，是嗎？」榊太郎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我剛才好像聽到……」
「來，吃糖。」不等榊太郎把話說完，乾美芽把手從兜裡抽了出來，遞到他面前，攤開，一顆粉色的糖躺在手心裡，透明的塑膠薄膜將它包裹住，她仰起頭看著男子，略施脂粉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橋本同學給的，說是手工做的果汁糖，我剛才吃了一顆，味道還不錯。」
榊太郎唇邊笑意漸濃，他伸手拿過糖果，剝開薄膜丟進嘴裡，頓時果香四溢，甜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
淡金色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罅隙灑落在淺灰色的水泥地上，光影斑駁，夏風輕輕徐來，映在地上的光斑變幻著各式各樣的形狀。乾美芽靠在椅背上，伸直雙腿，白大褂的衣襟在重力的作用下向兩邊分開垂下，衣擺輕輕地掃過地面，兩條雪白的腿露在空氣中，她將右腿架在左腿上，晃了晃。
「給，奶茶。」一隻修長的手伸到面前，手裡拿著一杯奶茶。
乾美芽接過奶茶，並沒有她想像中的冰，她抿了抿嘴，轉頭看向坐在身旁的男子：「太郎，我要的是凍奶茶。」
「常溫的比較好。」榊太郎一隻手上拿著咖啡，另一隻手則將乾美芽掃在地上的衣擺撩起，搭在她腿上，蓋住那片雪白，沉聲說道。
「可是都已經結束了。」乾美芽不滿地癟了癟嘴。這男人對她生理期的飲食生活習慣的監督真是認真得讓她這個當醫生的都有些自愧不如。
「女孩子少喝冰凍的。」榊太郎坐直身體，瞥了乾美芽一眼。
乾美芽接收到這一瞥後，唯有乖乖地捧著還帶著溫度的奶茶喝了一口，長籲一口氣，說道：「太郎知道佐藤老師辭職了？」
「……嗯。」榊太郎先是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那也知道他去一家私企當文員了？」
「知道。」
「佐藤老師曾經說過冰帝的這份工作是他哥哥幫忙找的。」乾美芽的手指輕輕地撫過杯身，似乎想起什麼，歪頭看向榊太郎，「太郎，佐藤老師不會真的是因為害怕你揍他所以才急著辭職的吧？」
榊太郎神色一僵，他轉頭看著乾美芽，敏銳的眼眸微微眯起。
「哎呀，我就隨口那麼一說。」見眼前的情形有些不對，乾美芽眉眼一彎，沖著榊太郎討好地笑了笑，「太郎絕對不是那種人！絕對不是！」
榊太郎聞言，臉上的神色稍稍好轉，目光落在了乾美芽的臉上，抬手摸向她的臉頰。
乾美芽眨了眨眼睛，只感覺一片柔軟從唇瓣上滑過，如此親密的動作讓她的臉微微有些發燙，抬眸瞟了氣定神閑的某人一眼，往旁邊挪了挪，而那淡淡的古龍水香味依舊縈繞鼻間，揮之不去，乾美芽回頭一看，只覺得眼前一黑，唇上一暖，她不由得合上雙眸，品嘗到了濃郁的咖啡香。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世界在這一刻靜止。
「美芽老師，這個棉花糖很好吃。」一道軟綿綿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打破了這片寧靜。
第六十九章
冰帝學園祭的重頭戲便是第三天晚上的舞會。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叩門聲響起，乾美芽放下手中的書抬起頭，虛掩的門被推開，一身正裝的黑髮少年站在門口，白淨的臉上還帶著些許病態，她不由得愣住，只見少年走了進來，嘴角微微揚起：「乾老師。」
「你……你不是應該在家裡休息嗎？」乾美芽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
「老師忘了跟我的約定了？」少年端起水杯，笑眯眯地說道。
「約定是沒有忘記，可是你現在還沒有完全好哦。」乾美芽上下打量少年一番，「沖田先生和夫人怎麼會允許你來參加舞會的。」
沖田新得意一笑，說道，「我跟爸媽說乾老師會照顧我的，所以他們就送我過來了。」
「哦，是這樣啊。」乾美芽了然地點了點頭，隨即眉眼微微一彎，笑道：「既然沖田同學說我會照顧你，那作為你的主治醫生，我非常負責任地告訴你，以你目前的身體狀況無法參加今晚的舞會。」
笑容在沖田新的臉上定格，少年抿了抿嘴，急忙辯解道：「老師，我這段時間都有認真地鍛煉身體，所以一首曲子的時間是沒有問題的。」
「我是醫生，還是你是醫生？」乾美芽雙手環抱在胸前，眉頭微微一挑。
「……你。」沖田新垂下眼簾，過了半響，他從嘴裡擠出了一個字。
「所以咯。」乾美芽聳了聳肩膀。
沖田新雙手捧著水杯，抬頭看向乾美芽，死死地咬著唇瓣，一言不發。
「美芽。」一道磁性十足的聲音將他們的視線悉數拉到門口。
乾美芽循聲望去，男人穿了一套淺灰色的西裝，領口間系著一條粉色細格子的領帶，與她身上的小洋裝是同一個色系，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特意搭配的，她抿嘴一笑，眼角的餘光瞥見黑髮少年臉色有些蒼白，心下一驚，伸手抓住少年的手臂，忙問道：「沖田同學，哪裡不舒服麼？」
沖田新稍稍恢復血色，他搖了搖頭，轉頭看向乾美芽：「乾老師是要做榊老師的舞伴麼？」
乾美芽一怔，下意識地看向榊太郎，只見他微微頷首，沉聲說道：「是。」
沖田新嚅了嚅嘴，將手臂從乾美芽的手心裡抽了出來，轉身朝門口走去，當他經過榊太郎身邊時，腳步微微一頓，回頭看著男人的側顏，低聲說道：「我喜歡乾老師，我也知道你們訂婚了，但是只要你和乾老師沒有結婚，那我就有機會。」
榊太郎眉頭微蹙，他看了乾美芽一眼，轉眸看著一臉堅定的少年，輕笑一聲，回答道：「我不會給你機會。」
沖田新瞪大雙眸，頭一甩：「那走著瞧。」
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榊太郎唇邊的笑意漸濃：「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什麼？」由於兩人說話都是壓低聲音，乾美芽壓根沒有聽清他們的談話內容，她抓起放在桌上的白色手拿包，走上前，看著嘴角噙含著笑容的榊太郎，問道。
「沒什麼。」榊太郎收回視線，將目光落在乾美芽身上，抬手輕撫她的臉頰，搖了搖頭。
「沖田同學剛跟你說了什麼？」乾美芽眼眸一轉，笑問道。
「他說你今天很漂亮。」榊太郎見拗不過乾美芽，隨便找了個理由。
「真的？」乾美芽一臉狐疑地看著榊太郎，「為什麼他不當著我的面說？」
「……因為他害羞。」榊太郎淡定地回答道。
理由越說越離譜，乾美芽白了榊太郎一眼，抬腿從他身旁走過，剛邁出兩步，便被人抓住了手腕輕輕往後一扯，後背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一聲輕語在耳畔響起：「你要去哪裡？」
「去體育館呀，舞會快要開始了。」溫熱的氣息噴在耳朵，有些癢，乾美芽縮了縮脖子，回頭瞪了榊太郎一眼。
榊太郎手腕微微轉動，與乾美芽十指相扣，他順手拉上保健室的門，走到乾美芽身旁，笑道：「既然是我的舞伴，自然要跟我一起去。」
乾美芽低頭看著牢牢地扣住她手指的大手，抿了抿唇，沒有說話，跟在榊太郎的身後朝體育館走去。
暖風習習，拂過心田。
從工作人員手上接過一張印了數字的貼紙貼在手臂上，在揭開貼紙的那一瞬間，乾美芽隱約看到一個頭像印在了貼紙後面，耀眼的紫灰色頭髮，眼角處還有那顆極具標誌性的淚痣，不消細看也知道那是何人，她嘴角狠狠一抽，抬眸看了看四周，體育館內部被裝飾成一個華麗的舞廳，正前方的舞臺上有一個巨大的LED螢幕，舞臺下工作人員正在做最後的測試，正對著舞臺的角落擺放了兩排自助餐台，有不少學生在那取食物，也有侍者托著託盤在舞廳裡來回走動。
「跡部找我有點事情。」榊太郎掛上電話，有些無奈地說道，「你自己隨便逛逛，如果餓了，就去拿點吃的。」
「好。」乾美芽點了點頭。
榊太郎將手機塞進兜裡，轉身離開，剛邁出一步突然想到什麼，回頭看向乾美芽，一臉正色地說道：「不許獨自喝酒。」
乾美芽眨了眨眼睛，咬著唇瓣點了點頭，榊太郎快步離去，乾美芽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人群中，她抬手摸了摸鼻子，轉頭看了看四周，只見剛從保健室離開的黑髮少年端著一杯香檳站在不遠處的角落裡，對前來搭訕的女生不理不睬。
乾美芽叫住侍者，從他手中的託盤裡取了一杯果汁，朝少年走去，伸手奪過少年湊到唇邊的酒杯，將自己手裡的果汁杯硬塞了過去，沒好氣地說道：「病還沒好，喝什麼酒？」
「乾老師。」沖田新朝乾美芽擠了一個笑容，便一言不發地拿著果汁杯，沒有半點喝的意思。
「心情不好？」乾美芽問道。
「沒有。」沖田新搖了搖頭。
「生我的氣了？」
「沒有。乾老師本來就沒有答應要做我的舞伴，所以沒什麼好生氣的。」
「還說沒生氣。」乾美芽見少年微微鼓起的腮幫子，端起酒杯輕輕地碰了碰他手中的果汁杯，舉到唇邊淺酌，酸酸甜甜的口感讓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眸，她學著少年的姿勢靠在牆上，斜眼看著沖田新，「你現在的身體狀態真的不適合跳舞。這樣吧，等你病好了，我請你吃頓飯當做補償吧。」
沖田新身子微微一顫，抬頭看向乾美芽，過了一會，他問道：「單單請我一個麼？」
「嗯。」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其實……乾老師單獨給我做份便當也是可以的。」沖田新喝了一大口果汁，笑道。
「我不太擅長料理。」乾美芽輕輕地搖晃著的酒杯，香檳色的液體沿著玻璃杯壁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細小的氣泡從杯底冒了出來，她輕輕一笑，說道，「如果你想吃便當，就讓榊老師給你做一份，他的手藝很不錯。」
「不要。」沖田新想也不想便拒絕了。
乾美芽聞言又是一笑，將杯中的香檳酒一飲而盡，含在口中，氣泡在舌尖上跳躍，她微微鼓動喉結，咽下口中的酒液，或許一時喝的多了些，酒意漸漸上頭。
「乾老師答應我了，要給我單獨做一份便當，不許反悔哦。」沖田新臉上的笑意漸濃。
看著心情突然變好的少年，乾美芽不由的覺得有些好笑，她晃了晃空酒杯，問道：「不好吃也要？」
「只要是乾老師做的，都要。」沖田新笑眯眯地應道。
乾美芽笑了笑，沒有說話。
「對了，乾老師，我記得剛進醫院的時候，你說等我出院了就會告訴我你來冰帝的原因。」
乾美芽聞言，微微一怔，她好像完全忘記了這一茬，她下意識地抿了抿唇瓣，在酒精的作用下，大腦飛速地旋轉著。
「乾老師？」
乾美芽抬眸看向少年，不等她說話，只聽一道軟軟糯糯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美芽老師，原來你在這裡，慈郎找你找的好辛苦。」乾美芽不由得大松一口氣，循聲望去，穿著一身淺灰色西裝的芥川慈郎朝她跑來，待他走近了，她才看清少年套在西裝裡的是一件寶藍色條紋襯衣。也不知道那天榊太郎跟這小傢伙談了些什麼，芥川小綿羊坦然接受了乾美芽要嫁給他的事實，在他們面前晃悠的次數少了許多。
芥川一個箭步沖了過來，看似無意地擠到了乾美芽與沖田新中間，雙手抓住乾美芽的手臂，搖了搖：「美芽老師，今天晚上慈郎吃了一個很好吃的蛋糕哦，超級好吃的。」
乾美芽下意識看了被小綿羊擠到了一邊的沖田新一眼，少年朝她笑了笑：「我去拿點吃的東西。乾老師不要忘記了。」
乾美芽笑著點了點頭，目送他離開。
「美芽老師，你答應他什麼了？慈郎也要。」芥川笑眯眯地湊了上來。
「想知道啊？」乾美芽同樣笑眯眯地問道。
「嗯。」
「就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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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6-27 09:34
第七十章
人漸漸多了起來，而榊太郎依舊沒有回來。
乾美芽輕輕地搖晃著手中的果汁杯，青綠色的葡萄汁堪堪劃過杯口，隨即在重力作用下跌落杯中，她抿了抿唇瓣，轉頭看著站在身旁捧著筆記本，口中一邊念叨手上一邊記錄的刺蝟頭少年，眉頭一挑，問道：「我說你不去尋找舞伴，在我旁邊呆著做什麼？」原本在她身旁的芥川被自助餐區新端上來的蛋糕吸引跑了。
「姑父發信息讓我早點過來盯著你。」乾貞治抬手推了推眼鏡，嘴一咧，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他說你肯定會偷偷喝酒的。」
「跟你說了很多遍，不要笑得這麼猥瑣，當心找不到女朋友。」乾美芽顧左右而言其他，抬手一巴掌招呼在自家侄子的後腦勺，「而且我剛才沒有偷偷喝酒，我是光明正大地喝的。我拯救了一個還處於術後康復期的未成年人。」
「術後康復期的未成年？」乾貞治微微一怔，低頭翻著手中的筆記本，說道，「沖田新，十五歲，身高1米75，體重135磅，目前沒有女朋友，冰帝學園國中部三年級，跟跡部景吾一個班，音樂社社長，一年前曾經獲得全國鋼琴大賽金獎，今年因為身體原因缺席比賽……」
乾美芽沒有說話，盯著前方，端起果汁杯喝了一口。
「姑姑，我前兩天在醫院碰到小薰姐。」乾貞治突然想到了什麼，換了一個話題。
「你沒事去醫院幹嘛？」乾美芽收回視線，看向乾貞治，上下打量他一番，「受傷了？打球打的？」
「不是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受傷了，我和不二去探望他。」乾貞治連忙解釋道。
「不會是幸村精市吧？」乾美芽問道。
「不是。」乾貞治搖了搖頭，「不過他受傷的原因跟幸村他們學校有關係的概率是100%。」
「嗯？有什麼關係？」乾美芽將杯中的果汁飲盡，還有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巴。
乾貞治大概地說了一下事情的緣由，他完全忘記最初為何會提起醫院這個字眼，而現在他顯然已經被自家姑姑帶跑了話題。
「切原赤也？就是那個頭髮有點像海帶的少年？」見乾貞治點了點頭，乾美芽努力地回憶著當時在幸村的病房裡碰到的那少年，她抬手摸了摸下巴，「現在的年輕人火氣真旺盛啊。哦，對了，聽太郎說你們會在關東大賽的決賽上跟小二他們學校相遇？」
「嗯，我們兩個學校爭奪冠軍……」
不等乾貞治說完，乾美芽連忙說道：「如果你跟小二在同一場比賽碰上了，你絕對要把他給我磕贏了！」
「姑姑，蓮二得罪你了？」乾貞治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跟他們部長打賭，如果你輸了，我要請他吃飯。」
「……」
乾美芽叫住從身旁走過的服務生，將空杯放在託盤上，又拿了一杯香檳，待服務生走遠了，她轉頭看著沉默不語的乾貞治，決定在火上澆一勺油：「如果你磕輸了，到時候我就把你往死裡磕。」
乾貞治身體微微一僵，他抬手推了推眼鏡，盤算著一會要不要給教授打個電話，商討一下決賽那天他們最好不要碰上。
將自家侄子的反應盡收眼底，乾美芽得意地一笑，抬頭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端起香檳喝了一小口，只聽乾貞治問道：「姑姑，你打算什麼時候和姑父結婚呀？」
嘴角揚起的弧度定格，乾美芽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卻很快地恢復過來，她又喝了一口香檳，沒有回答。
「如果當初你堅持不訂婚，我相信爸爸和榊監督的哥哥不會勉強你。」乾貞治搖了搖手中的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一長串的數位，繼續說道，「既然你同意與榊監督訂婚，那你不排斥他的概率為100%，喜歡他的概率為50%。榊監督的哥哥嫂子已經離開日本一個多月了，你們還履行著當時的約定住在一起，彼此都沒有戳破這層窗戶紙，那你喜歡他的概率為100%，愛他的概率……」乾貞治頓了頓，接著說道，「85%。」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依舊沒有說話。
「既然對他有意思，那就結婚唄，反正也能達到你的……」
「小孩子家家的，管這麼多幹嘛！」
「姑姑……」
「你姓乾，不姓管。」
乾貞治癟了癟嘴，合上筆記本，伸手奪過乾美芽手中的香檳，一飲而盡，似乎是在賭氣般嘟囔道：「反正以後你的名字會出現在榊監督家的戶口本上。」
「你說什麼？」四周有些喧鬧，乾美芽沒有聽清。
「姑姑，聽小薰姐說，那個叫沖田新的好像喜歡你。」兜兜轉轉，乾貞治終於想起了最初的那個話題，嘴一咧，再次露出那八顆白森森的牙齒。
「叫你不要笑得這麼猥瑣，漂亮女孩子都讓你嚇跑了。」乾美芽看著那白得滲人的牙齒，抬手又是一巴掌招呼在乾貞治的後腦勺上，「小薰那丫頭說的話你也相信？信她的話還不如相信母豬會上樹呢。」
坐在護士站的休息室裡抱著一碗速食麵唏哩呼嚕得正歡的小姑娘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癢癢，接二連三地打了好幾個噴嚏，速食麵的湯汁隨著她的動作灑了幾滴，她歪著腦袋、皺著眉頭思考了半天，卻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於是抬手揉了揉鼻子，低頭繼續吸著麵條。
體育館的燈光漸漸地暗了下來，一個人走到乾美芽身旁，低頭嗅了嗅，沉聲說道：「不是不讓你喝酒嗎？怎麼又喝上了？」
「你只是不讓我獨自喝酒。」乾美芽轉頭看向來人，將「獨自」二字咬得重重的，理直氣壯地回答，「而我沒有獨自喝酒，我是分別跟沖田同學和貞子喝的。」
如炬般的目光落在了乾貞治身上，刺蝟頭少年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一步。
榊太郎收回視線，看著乾美芽，嘴角微微揚起，沖她寵溺地笑了笑。乾美芽不由得怔住，她抿了抿唇瓣，轉頭看向了別處，稍稍有些泛紅的耳廓洩漏了她此時的心情。
乾貞治見狀，抬手扶了扶眼鏡架，搖了搖筆桿子，在筆記本上飛快地寫著什麼。
鎂光燈聚集在舞臺上，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過去，芥川慈郎喜滋滋地端著一盤蛋糕擠到了乾美芽身旁，當他看到榊太郎時，神色一僵，往乾貞治的方向移了移腳步，兩風格迥異的少年湊在了一起。
乾美芽看了看小綿羊和自家侄子，又看了看榊太郎，抿嘴一笑，沒有說話。
舞會的開場始終逃不過千篇一律的領導介紹、領導致辭，待結束了如老太太裹腳布般又臭又長的演講的校長大人宣佈舞會開始時，原本死一般寂靜的人群活躍起來，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看了看左右，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舞臺正上方的那塊大螢幕上，就連榊太郎也不例外。
難道螢幕會蹦出一朵花來？
乾美芽也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四個阿拉伯數字的零出現在螢幕上，她不由得一愣，低頭看了看貼在手臂上的貼紙，正巧也是四個阿拉伯數字：「這麼快就進入抽獎環節了麼？」
「這是在選擇開場舞領舞的人。」榊太郎回答道。
「隨機抽取？」
「嗯。」
「無論男女？」
「嗯。」
「如果是男生抽到了女步呢？」一般情況下，開場舞都是華爾滋。
「……一樣要跳。」榊太郎頓了頓，說道。
乾美芽似笑非笑地看著榊太郎，過了半響，她收回視線，看向舞臺上活躍著氣氛的主持人，說道：「如果男生抽中女步，女生抽到男步，倒也沒什麼特別，如果領舞是兩個男的……」乾美芽略有深意地看了榊太郎一眼，嘴角微微揚起，笑道，「那倒有點意思。」
榊太郎只感覺一股寒意從脊椎處往上竄。
主持人揮了揮手，全場安靜下來，由於乾美芽他們離舞臺有些距離，所以看不到主持人的表情，只聽他說道：「往年我們都是女士優先，先選擇的是女步，那今年就讓我們掉個個，先確定跳男步的人選。請看大螢幕。」
全場所有人齊刷刷地將目光放在了大螢幕上，數字開始不停地變化，體育館上方的空氣有些凝結，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聲高喝：「停！」
率先出現的是末尾數，乾美芽低頭看了看手臂上的貼紙，隨即又看向了貼在榊太郎西裝外套上的貼紙，眉眼一彎：「哎呀，你有可能被選中哦。」
見乾美芽一臉興奮，榊太郎無奈地搖了搖頭。
十位數也很快地出來了，乾美芽聽到了四周傳來幾聲歎息，她臉上的笑意漸濃，伸手抓住榊太郎的胳膊，晃了晃。
「如果我被選中了，你很高興？」榊太郎壓低嗓音問道。
「想看太郎跳舞的樣子。」乾美芽死死地盯著螢幕，笑眯眯地回答，百位數出來，她眼睛一亮，「哇哦，很有可能哦。」
「……跟我一起跳不更好麼？」
「不不不，跟你跳和看你跳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榊太郎抿了抿唇，忍不住苦笑一聲。
最後一個數位跳了出來，伴隨著數字出現的是一個人的頭像，全場頓時一片寂靜，乾美芽卻是笑開了花，她晃了晃榊太郎的胳膊：「真的是你誒！」
榊太郎低頭看著握住自己胳膊的兩隻手，問道：「如果女步選擇了你呢？」
乾美芽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頭：「不會是我。我的直覺告訴我，絕對不是我來跳開場舞。」
「哼，萬事都不可能這麼絕對。」一聲冷哼從不遠處傳來。
乾美芽循聲望去，跡部朝他們走來，他身後依舊跟著樺地同學。乾美芽微微皺起眉頭，目光在榊太郎與跡部之間轉了幾圈，抬手摸了摸下巴：「你們不會暗箱操作吧？有黑幕？」
「哼，本大爺不屑于這麼不華麗的舉動。」跡部又哼了一聲。
「那不就成了。」乾美芽眯眼一笑，轉頭看向螢幕，此時全場又是一片寂靜，比男步的結果出來時還要安靜，當乾美芽看清大螢幕上的數位和頭像時，一股笑意湧了上來，她撇頭看了看身旁臉色極其難看的兩位男士，想笑卻又不敢笑。
第七十一章
最終，乾美芽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咳咳……哈哈……恭喜你，跡部同學！」
沒錯，螢幕上出現的頭像是跡部少年，眼角那顆淚痣極其耀眼。
「本大爺被抽中，你很高興？！」跡部少年黑著一張俊臉，咬牙切齒地問道。
「你猜。」乾美芽笑眯眯地說道。
跡部聞言，嘴角狠狠一抽，榊太郎看著笑靨如花的乾美芽，一臉無奈地撫了撫額頭。
「那就有請榊老師和跡部會長。」隨著主持人一錘定音，燈光師迅速將兩道燈光投向兩人。
眾目睽睽之下，跡部硬著頭皮走進體育館中央，燈光始終落在他身上，沒有半點偏移，榊太郎被乾美芽推了一下，瞪了她一眼，哭笑不得地走到跡部身旁，悠揚的華爾滋舞曲響起，兩位年齡差距在一倍以上的男人確定了各自的步子，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哎喲，跡部同學跳起女步來還有模有樣的嘛。」看著場上熟練地跳著女步的紫灰發少年，乾美芽眉頭一挑，笑眯眯地說道。
「姑姑，我從你的臉上看到了如願以償的表情。」乾貞治看了自家姑姑一眼，說道。
乾美芽回過頭，沖著侄子咧嘴一笑，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我腦補這一刻很久了，現在終於實現了。」
乾貞治哪裡會不明白乾美芽話裡隱藏的意思，他沉默片刻，一臉正經地說道：「姑姑，不要笑得這麼大，注意淑女形象。」
「淑女又不能當飯吃。」乾美芽翻了一個白眼，回頭繼續看著舞廳中央的兩人。
「會影響找男朋友的。」
「姑姑現在已經不需要裝了。」
「是因為已經找到了麼？」
「……倒是你，在女孩子面前絕對不要笑得齜牙咧嘴，這樣太猥瑣了，會嚇跑女孩子的。」
「姑姑，你在轉移話題。」乾貞治抬手撫了撫眼鏡，說道。
「我的字典裡從來就沒有轉移話題這四個字。」乾美芽決定睜眼說瞎話。
「那是因為轉移話題的習慣已經深入你的骨髓。」乾貞治白了乾美芽一眼，自家姑姑轉移話題的功力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來，貞子，我們喝酒吧。」乾美芽伸手從服務生的託盤上取了兩杯香檳，將其中一杯遞給了乾貞治。
「……」
一曲舞畢，又一曲響起，與第一曲的悠揚相比，這首帶著些許搖滾的味道，懸掛在天花板上的聚光燈也隨之變幻著色彩，少年們紛紛拉著各自的舞伴走進舞池，乾貞治將手中的香檳杯塞進了姑姑手裡，拉著還在繼續挖蛋糕的芥川慈郎「咻」的一下跑遠了，乾美芽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兩個空酒杯，抬起頭看向朝她走來的榊太郎，墨色的杏眸微微一轉，反手將酒杯藏在了身後。
榊太郎走上前來，眉頭微微一挑，將乾美芽背在身後的兩隻手拽了出來，接過酒杯，招來服務生，把空酒杯放在託盤上，轉頭看著站在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子，在酒精的作用下，兩朵紅暈爬上了她的臉頰，他伸手輕輕撫過女子紅潤的唇瓣，笑道：「滿意了？」
「滿意得簡直不能再滿意了！」乾美芽做了個鬼臉，同樣笑眯眯地回答道。
「那可以邀請你做我今晚的專屬舞伴嗎？」榊太郎向後退了一步，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伸向乾美芽。
「先跳一支舞看看，如果不滿意，我可是要更換的。」乾美芽將手放到榊太郎的手心裡。
榊太郎一把握住，輕輕往前一帶，將女子擁入懷中，嘴唇湊到她耳邊，沉聲道：「絕對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乾美芽抿嘴一笑，跟隨著榊太郎的步伐步入舞池。
榊太郎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子，燈光滑過她姣好的臉蛋，他抿了抿唇瓣，低聲問道：「怎麼沒見沖田？」
「舞會剛開始沒多久，他就發資訊來說跟他父親回去了。」乾美芽說道。
「你又向他承諾了什麼？」
「嗯？什麼承諾了什麼？」乾美芽的思緒一時沒有跟上榊太郎的步伐，她不答反問道。
「舞伴的問題。」榊太郎抬手將粘在乾美芽唇上的髮絲撥開，沉聲說道。
「哦。」乾美芽微微轉動眼眸，過了半響，迫于榊太郎施加的壓力，她鬆開搭在男人肩膀上的手，在他面前豎起了食指：「就一份便當而已。」
「便當？」
「本來想說請他吃飯的，可是他死活要我做一份便當給他。」
榊太郎聞言，哭笑不得：「你好像很喜歡許諾請人吃飯啊？」
「因為我覺得請客吃飯是解決問題最快的方法，沒有之一。反正人活著就要吃飯，他吃了，我也吃了，利人利己。」
「那你還欠我兩頓飯呢。」
「不是請你喝了一次酒麼？」
「那也算？」
「不算麼？」
「好吧，那還有一頓呢？」
「唔……」
「不如，你也給我做一份便當吧。」不等乾美芽說話，榊太郎提議道。
「你確定要吃我做的便當？」乾美芽一臉詫異地看著榊太郎，試圖從他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尋找出半絲開玩笑的意思，卻是徒勞，她微微皺起眉頭，有些苦惱地說道，「你應該見識過我的手藝，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煮泡面。上一次貞子的同學來家裡，我做的晚餐就是在泡面裡多加了一個雞蛋和一點蔬菜而已，調料什麼的都是有現成的調味包，直接倒進去攪拌就好，至於鹹淡，那就是調味包放多放少的問題。」
榊太郎沉默了半天，乾美芽的話顯然勾起了那日在廚房裡的回憶，他抿了抿唇瓣，問道：「那你如何給沖田做便當？」
「不是……還有你嗎？」乾美芽期待地看著榊太郎。
「他想吃的，應該是你給他做的吧？」
「他沒說不能找人幫忙啊。我請你幫我打下手……指導一下，應該沒問題的。」乾美芽換了一個說法。
「主意打到我頭上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乾美芽一臉篤定地說道，到最後，她又變得有些不自信，小心翼翼地抬眸看著男子，問道，「對吧？」
榊太郎盯著乾美芽看了半天，直至她下意識地咬著唇瓣，他抿嘴一笑，微微頷首：「對。無論你提的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你。」
聲音不高，卻重重地撞擊在乾美芽的心上，看著男人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她頓時感覺自己被吸進了海中巨大的漩渦裡，搭在男人肩膀上的手微微握成拳頭，指尖掐住手心，刺痛的感覺傳遞至大腦中樞，她垂下眼簾，舔了舔唇瓣，或許是酒喝多了，口中有些乾澀。
榊太郎唇邊笑意漸濃，也不再說話。
舞會臨近尾聲，乾美芽的手剛剛抬起便被榊太郎按了回去：「不許喝酒。」
「最後一杯。」乾美芽腆著臉央求道。
「事不過三。」榊太郎抓住乾美芽的手沒有半點鬆開的意思。
「第二杯被貞子搶去一大半，不算的。」乾美芽繼續央求道。都說酒壯人膽，有些時候，喝點酒才好辦事。
「一定要喝？」
「事不過三嘛。」
「你的胃不好。」
「我知道。」
「你的酒量也不好。」
「就是一瓶燒酒或一杯紅酒或三杯香檳的量。」
聽著乾美芽最後特意加重的語調，榊太郎哭笑不得，他盯著她的臉看了半天，抬手招來服務生，耳語幾句，服務生點了點頭，很快地送來了一杯香檳，乾美芽喜笑顏開地伸手接過，剛喝兩口便被人拿了去。
「誒，還沒喝完呢。」乾美芽瞪著榊太郎。
「剛好三杯的量。」榊太郎伸出了三個手指頭在乾美芽面前晃了晃，一臉正色地說道。
「還有一點，浪費是可恥的，會天打雷劈的。」
「沒關係，劈我就好。」榊太郎不帶半點猶豫地將還剩兩口的香檳杯遞給了站在一旁的服務生，示意他端走。
乾美芽繼續瞪著榊太郎，似乎要在他身上瞪出一個窟窿眼。
榊太郎神色自若地笑了笑，伸手握住乾美芽的手，沒有說話。
見事實已成，無法挽回，乾美芽唯有舔了舔唇瓣，暗暗慶倖剛才那兩口喝的比較多。
舞會結束後，乾貞治過來向榊太郎和乾美芽道了別便火急火燎地跑了，乾美芽看著如同被火燒了屁股般一竄十丈遠地侄子，有些不解地回頭看向榊太郎，只見他微微搖了搖頭，似乎也不知道乾貞治如此反常的原因。
「走吧。回家。」榊太郎沉聲道。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
走出體育館，皎皎明月當空，清冷的月光灑向大地，白日的暑氣也降低了幾分，四周偶爾傳來幾聲清脆的蟲鳴，倒也好聽。
黑色的豐田凱美瑞駛出了校園，融進了車流裡，兩人閒聊幾句，便沒了聲響，榊太郎轉頭看著坐在副駕駛上的乾美芽，只見她闔上雙眸，頭微微一歪，靠在座椅的靠枕上，他忍不住揚起嘴角，抬手調高了車廂裡空調的溫度，慢慢地加大了踩油門的力度，車速緩緩提高，依舊平穩地行駛在馬路上。
夜色朦朧，車廂裡除了淡淡的香水味，還彌漫著酒精的味道。
第七十二章
車停進車庫裡，榊太郎解開安全帶，看著依舊酣睡的乾美芽，他抿了抿唇，走出車廂，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手伸進車裡正欲解開乾美芽身上的安全帶，只聽一道睡意十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到家了？」
榊太郎轉頭看著正揉眼睛的乾美芽，點了點頭，說道：「嗯，到家了。你繼續睡吧，我抱你回去。」一隻手從乾美芽的腿窩下穿過，一隻手摟著她的後背，小心翼翼地將她從車裡抱了出來。
乾美芽打了個哈欠，雙手摟住榊太郎的脖子，頭倚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微微合上雙眸。
一記輕吻落在髮際，榊太郎嘴角微微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掛在唇邊。
踏上臺階，走上二樓，輕輕地推開那扇粉色的門，巨大的床上平鋪著一隻龍貓玩偶，他將懷裡的女子放在床上，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掛在衣櫃門上的兩個面具，那是她在奈良的廟會上買的，一貓一狗，他抿嘴笑了笑，欲直起身子，卻感覺一隻手抓住了他西裝的衣擺，他低下頭，看著牢牢抓住他衣擺的手，輕歎一口氣，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薰衣草小熊，準備塞進她的手裡，抬眸卻對上了一雙墨色的杏眼，他不由得一怔：「怎麼醒了？」
「渴了。」乾美芽下意識舔了舔嘴巴。
「等著。」榊太郎輕輕地拍了拍乾美芽的手，待她鬆開，他起身倒了一杯水，將乾美芽從床上扶起來，水杯湊到她唇邊。
一杯飲盡，乾美芽有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瓣：「還要。」
榊太郎聞言，不由得苦笑一聲：「讓你少喝點酒。」口中雖然抱怨，卻也依舊起身去倒水。
看著榊太郎忙碌的身影，乾美芽眉眼一彎。
「來。」榊太郎端著水杯走到床邊。
乾美芽道了聲謝，伸手接過杯子，再次將杯中水飲盡，把空杯放在了床頭櫃上。
「再睡會吧。」榊太郎拉過薄被，蓋在乾美芽身上，起身欲離開，卻再次被人拽住，這次是他的手腕，他抬眸看著女子，「怎麼了？」
乾美芽掀開被子，跪坐在床上，墨色的杏眸盯著榊太郎，一隻手扣住男人的後腦勺，對準他的唇瓣，一記長吻印了上去。榊太郎先是一怔，隨即闔上雙眸，細細地品著其中的味道，淡淡的酒香通過唇舌傳遞至他的味覺神經。
乾美芽勾住榊太郎的脖子，身體往後仰去，兩人一同倒在柔軟的床褥上，榊太郎的眸色微微一暗，單手撐著床褥支起身子，看著那有些紅腫的嘴唇，喉頭微微一緊，聲音有些沙啞：「美芽，你還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你是榊太郎。」乾美芽眉眼一彎。
榊太郎抬手解開襯衣領口的扣子，露出白皙的鎖骨，他微微俯下身子：「不後悔？」
「放心，我會對負責的。」乾美芽雙手環著榊太郎的脖子，笑眯眯地說道。
榊太郎眸色微微一沉，俯下身子，唇瓣輕輕地滑過她的嘴角，一聲輕吟，他伸手關掉床頭燈，皎潔的月光透過紗簾灑落在地板上。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乾美芽擁著被子坐起身，房間的空氣裡彌漫著旖旎的氣息，她抬手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渾身如同散架般的酸痛感以及被褥下不著一縷的感覺讓她清楚地意識到昨晚發生的事情，她掐指算了算，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門外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乾美芽連忙拉起被子，將自己藏在了被褥裡，卻不料動作大了些，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粉色的門扉被推開，一身運動裝的男子帶著清爽的氣息走了進來，當他看到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腦袋的乾美芽時，不由得抿嘴一笑：「怎麼不再睡會？」
「餓了。」乾美芽嘟了嘟嘴巴。
「那我下樓給你準備吃的。」榊太郎了然地點了點頭，退出房間，帶上了門。
乾美芽探身看了看，翻身下床，裹著被子赤足站在地上，一瘸一拐地走進浴室，被褥留在了浴室門口。半個小時後，神清氣爽的乾美芽頂著一頭濕發從浴室裡走了出來，長袖長褲的家居服套在身上，卻沒有掩蓋住脖子上的紅痕，她彎腰抱起落在浴室門口的被子，丟到床上，轉身看著化妝鏡中的自己，抬手拍了拍臉蛋，不知為何，眉宇間多了一種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味道。
莫非……女人了？
化妝台的鏡子裡倒映出床上的狼藉，乾美芽臉微微一紅，轉身將床單、被套一股腦地卷成一團，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淡金色的陽光爭先恐紅地湧了進來，她抬手推開窗戶，細小的塵埃在陽光裡翩翩起舞，房間裡的空氣變得清新了些。
乾美芽深吸一口氣，抱起卷成一團的床上用品走出房門，卻與走廊上的榊太郎撞到一起。
「小心點。」榊太郎伸手扶著乾美芽的胳膊，目光落在了她手裡抱著的東西上，神色微微一怔。
「咳，那啥……髒了，得丟進洗衣機裡。」乾美芽下巴微微一抬，故作若無其事地從榊太郎身邊走過，快步下樓。
看著乾美芽類似倉皇而逃的背影，榊太郎忍不住搖了搖頭，他跟在乾美芽身後下了樓，洗衣間裡傳來了洗衣機滾動的聲音，而那道熟悉的身影卻遲遲沒有出現。
「不是餓了麼？早餐已經做好了。」榊太郎拉開餐桌前的椅子，抬頭看向洗衣間。
「來了……早安。」乾美芽從洗衣間裡走了出來，抬眸看了站在椅子旁邊的榊太郎一眼，抿嘴笑了笑。
「早。」榊太郎走上前，一記輕吻落在了女子的臉頰上，他伸手握住乾美芽的手，拉著她走到餐桌旁，「快吃吧。」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抓起一片塗了草莓醬的吐司，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她的味蕾，一杯牛奶放在她面前，她道了聲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今天上午就在家裡休息吧，我去幫你請假。」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噗……咳咳咳……」口中的牛奶來不及咽下，悉數噴了出來，白色星星點點地灑落在餐桌上，被嗆著的乾美芽不住地咳嗽，她抬頭看著面不改色心照跳的男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還想去上班？」榊太郎眉頭一挑，問道。
乾美芽愣了愣，抽了幾張紙巾拭去餐桌上的牛奶痕跡，一首悠揚的曲子沖散了盤旋在飯廳上空尷尬的氣氛，她輕咳兩聲，說道：「我去接下電話。」手機放在手抓包裡，而手抓包則落在了沙發上，乾美芽慌忙取出手機，當看清螢幕上顯示的名字，她忍不住尖叫一聲。
「怎麼了？」榊太郎眉頭一皺，問道。
「嫂……我嫂子打電話來了。」乾美芽下意識地咽下一口唾沫，抬頭看著榊太郎。
「要不……我來接？」榊太郎提議道。
「不行。」乾美芽想也不想便拒絕了，「我的手機一般都是隨身帶的，而這個時間我一般剛起床，如果你接電話，會出事的。不行不行，還是我自己來接。」她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通話鍵，「嫂子。」
「嗯？看樣子是已經起來很久了。」電話那頭傳來了乾繪子的聲音，「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早睡早起身體好啊。」乾美芽打了個哈哈。
「是昨晚喝酒了吧。」乾繪子又豈會不明白乾美芽話裡的意思，輕哼一聲，「聽貞治說喝的還不少啊，這麼早起來頭不疼嗎？」
「嫂子，昨晚貞子還搶我的酒喝了，他還是未成年，你要好好地教訓一下他。」乾美芽試圖轉移嫂子的視線。
「貞治喝酒的事我和他爸爸會處理。」乾繪子淡淡地說道，「現在我說的是你。」
「我……能有什麼事啊。」乾美芽朝榊太郎吐了吐舌頭，繼續說道，「嫂子也知道我的酒量，香檳也就三杯的量，昨天晚上我就喝了三杯，不多不少，太郎監督著呢。」
「你就沒趁酒後做點什麼？」
「嫂子！」乾美芽叫了一聲。幸虧這手機的通話效果不錯，若是被某人聽到了嫂子的這句話，她可就真的無地自容了。
「呵呵……」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動靜，乾繪子不用想也知道自家小姑子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態，她忍不住笑出聲來，過了一會，她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哥說，我們很久沒有一起聚餐了，今晚剛好我們都不用加班，就一起吃頓飯吧。」
「嫂子是來找我商量的還是直接告訴我結果的。」乾美芽有些不滿地說道。
「你今晚有事？」
「沒有。」
「太郎今晚有約？」
「應該……沒有。」
「那你們今晚有活動？」
「沒有！」
「那不就成了。」乾繪子淡淡地說道。
「哦。」乾美芽應了一聲，壓根就沒有她反駁的餘地。
「好了，晚上見吧。」乾繪子掛上了電話。
乾美芽盯著被掛斷的電話，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轉頭看著榊太郎，說道：「嫂子說，我們今晚一起吃個飯，你沒問題吧？」
「就這事？」榊太郎不答反問道。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
「今晚沒有安排，可以。」榊太郎起身將乾美芽拉到餐桌前，「吃早餐吧，牛奶涼了就會有腥味了。」
乾美芽又點了點頭，一隻手抓起麵包，一隻手握著牛奶杯，吃了個半飽後抬頭看向榊太郎：「我上午去上班。」
榊太郎手微微一頓，他抬起眼眸打量了乾美芽一番，過了半響，問道：「身體……沒問題？」
「輕傷不下火線！」乾美芽好看的下巴一抬。
「……」聽了這話，榊太郎莫名地有一種挫敗感。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35
第七十三章
一天安安穩穩地度過，不知道榊太郎做了什麼，原本每天都會到保健室來報到的芥川慈郎居然整天不見人影，不過乾美芽也樂得自在，捧著書看了一天，直至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她才合上書，抓起手機，看著來電顯示，她不由得一愣，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牆上的掛鐘，時針與分針剛好指向下午六點，外面的天還亮堂得很。
「哥。」乾美芽接起電話。
「我跟你嫂子還有貞治在太郎的辦公室，就不去你那了，你下班後自己過來吧。」電話那頭傳來乾樹裡的聲音，聽起來心情不錯。
這一家子翹班蹺課翹的有點早啊。
看著被掛斷的電話，乾美芽眉頭一挑，站起身，走到鏡子前，仔細一看，印在脖子上的紅印淡了不少，她抬手撥了撥頭髮，蓋住隱隱約約的印痕，關好窗戶電源，轉身拿起挎包走出保健室。
過了放學的時間，校園漸漸地安靜下來，夏風與樹葉摩擦時沙沙作響的聲音，和著樹幹上知了的吟唱、草叢裡夏蟲的鳴叫，再加上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動靜，譜成了一首別有風味的夏曲。
坐電梯上了四樓，銀白色的不銹鋼門剛打開便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家大哥的，而且笑的原因肯定是講到了自己小時候發生的糗事，乾美芽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只聽兄長大人的聲音從虛掩的門裡傳了出來。
「家裡的書房擺了一個書櫃，是平推的玻璃門，每次推拉都會發出聲音，有一次我和繪子在書房說事情，那時候我們還剛確定男女朋友關係，美芽那丫頭進來說是要從書櫃裡拿幾本書，把那玻璃門弄得噗噗響，等她取完書走了以後，繪子用很古怪的目光看著我，問我中午是不是吃了紅薯、洋蔥之類的東西。」
乾美芽微微一愣，兄長大人所描述的事情她還有印象，當時只是好奇想聽聽成年人談戀愛會聊些什麼，於是以拿書為藉口光明正大地進了書房，由於過於專注地豎耳朵聽談話內容，也想著故意拖延時間，卻把書櫃玻璃會在推拉下發出不雅的動靜這個事實給遺忘了，聽了一會覺得沒什麼意思便離開了，只是沒想到故事後半段的發展竟然是這樣。思及此，乾美芽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當時我恨不得沖出去把那丫頭抓回來揍一頓。」講到這裡，乾家大哥還非常惱火，雖然已時隔多年，雖然當時已經澄清了是場誤會，可每每想起妻子當初投來的眼神，他就有種把當事人抓來胖揍一頓的衝動。
「你還得感謝我。」乾美芽推開虛掩的房門，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兄嫂和侄子，下巴微微一抬，「當年如果不是我，你會這麼快拉近與嫂子的距離？」
「是，我謝謝你！」乾樹裡沒好氣地說道。
「不客氣。」乾美芽得意一笑，朝乾繪子打了聲招呼，「嫂子。」
「姑姑。」乾貞治站起身，朝乾美芽點了點頭，問了聲好。
「既然人都齊了，那我們就走吧。」乾繪子看了丈夫一眼，拿起手邊的挎包，起身。
乾美芽往牆邊挪了挪，乾樹裡與榊太郎謙讓一番，最終還是乾樹裡先行，當他經過乾美芽面前時，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乾美芽沖著兄長的背影吐了吐舌頭，不料這番舉動被榊太郎抓個正著，看著榊太郎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唯有轉動著墨色的杏眸，看向了別處。
「走吧。」乾繪子抬手拍了拍小姑子的肩膀，與她一前一後走出了音樂教室。
乾貞治從褲兜裡摸出紙筆，飛快地寫了一個數字，便跟在她們身後離開，也順手帶上了門。
從音樂教室所在的教學樓到停車場有一段距離，乾樹裡和榊太郎兩位成年男人提出了自己去開車，讓兩位女士和一位未成年人在原地等候的意見，得到了一致的贊同。
待兩男人的身影走遠，乾美芽低頭玩了玩手指，抬眸看向嫂子，卻對上了她意味深長的目光，乾美芽一怔，下意識地看了自己幾眼，攏了攏頭髮，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她再次抬眸看向乾繪子，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麼了，嫂子？」
「一個多月沒見，好像變漂亮了。」乾繪子笑道。
「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嘛。」乾美芽打了個哈哈。
乾繪子笑而不語。
「咳……嫂子，我們今晚吃什麼？」乾美芽決定發揮自己的特長。
「你哥說前段時間他們同事聚餐，吃了一次中國的鴛鴦火鍋，味道還算正宗，所以這次打算帶我們去嘗嘗。」
「大熱天吃火鍋？會不會太上火了？」
「你冬天不是喜歡吃雪糕麼。」乾繪子瞥了乾美芽一眼，淡淡地說道。
「……哦。」在那一瞥後，乾美芽收回視線，乖乖地應了一聲。
「你們昨晚真的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乾繪子問道。
「昨晚……能發生什麼事？該發生什麼事麼？」乾美芽不答反問道。
「成年男女之間能發生什麼事……」
「嫂子，這裡還有未成年在呢。」
乾繪子轉頭看了看站在自家小姑身旁耳朵豎得老高的兒子，又看了看他手上拿著的筆記本與筆，淡淡地說道：「放心，貞治不會亂說的。」
乾美芽嘴角狠狠一抽，瞟了侄子一眼，只見他嘴唇緊閉，將手放到唇邊，做了一個拉拉鍊的動作，一條黑線晃晃悠悠地爬上了乾美芽的額頭，不二曾跟她提起，青學校園裡傳的最離譜的謠言仿佛都是從這「不會亂說的貞治」口中散佈出去的。
「喝了酒就睡覺唄，沒發生什麼。」乾美芽白了好奇心快溢出來的侄子一眼，說道。
「哦，睡覺啊……單純的睡覺？」
「是！」
「好吧。」乾繪子抿了抿唇，換了一個話題，「你們現在已經突破最後一道防線了吧。」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乾美芽的心跳漏了一拍，一抹緋紅爬上了她的臉頰，她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地喚了一聲：「嫂子！」
一聽這動靜，乾繪子便知道了結果，她轉頭看向乾美芽：「準備什麼時候去合法化？」
乾美芽沉默了，她低頭看著塗了鮮紅指甲油的腳趾，沒有回答。
「你過了九月就二十九歲了。」乾繪子說道。
「嗯。」
「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我知道。」乾美芽點了點頭，抬眸看向了佈滿了紅霞的天空，說道，「在過段時間吧。既然都等了二十幾年，也不差這一兩個月了。」
「你是想等著懷了孩子再嫁給他？」乾繪子問道。
「……怎麼會。」乾美芽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不是這種人。」
乾繪子盯著小姑看了半天，輕歎一口氣，不再說話。一黑一銀兩輛同款的豐田凱美瑞朝她們開了過來，停下。
三人分別上了兩部車。
銀色的車廂裡一片沉寂，過了好一會，乾樹裡咳嗽一聲，問道：「怎麼樣？」
「再等等吧。」乾繪子回答道。
「還等？再等下去，這丫頭就變成老姑娘了。」
「既然都等了二十幾年，也不差這一兩個月了。」
「……不行！我得說說她去。」
「在這件事情上如果能靠說來讓她屈服，還用等到這個時候嗎？」
乾樹裡沉默了，他輕輕地向左轉動著方向盤，駛進了輔道，他看了妻子一眼，從嘴裡擠了幾個字眼出來：「要不然揍她一頓？」
坐在後排的乾貞治抬頭看了看父親，抿了抿嘴，沒有說話。天底下最心疼姑姑的人就是他，少一根頭髮絲都會抓狂半天，更別說揍她。
「你捨得？」乾繪子白了丈夫一眼，問道。
「……捨不得。」乾樹裡歎了一口氣。揍妹妹捨不得，揍妹夫倒是非常捨得，可是妹夫沒犯錯他又找什麼理由去揍人家呢？難道是沒有及時把他妹子娶回家？這樣會不會顯得他妹妹太廉價了，就跟菜市場急著找買家的大白菜一樣廉價。
不行不行……
乾繪子看了看眉頭微皺的丈夫，隨即回頭看向平日裡與小姑關係最為親密的兒子：「貞治，你姑姑最近有跟你聊什麼麼？」關於小姑的事情，自家兒子總是第一個知道的。
「沒有。」乾貞治搖了搖頭。
「昨晚你姑姑說什麼了麼？」乾繪子繼續問道。
乾貞治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藏在白色眼鏡片後面的眼睛微微一轉，說道：「姑姑也沒說什麼，不過我前幾天從姑姑以前醫院的同事小薰姐那裡聽到了一個消息。」他深深地知道，如果在不透露點消息，他家這位元如老狐狸般精明狡猾的母上大人絕對不會相信他的話。
「小薰？東京這邊的？」乾繪子思索片刻，問道。
「嗯。」乾貞治點了點頭，「小薰姐說姑姑她們學校有人在追姑姑。」
「她怎麼知道的？她不是在醫院上班嗎？」
「因為那個人生病住院了，剛好是姑姑陪同他去的醫院，然後他所患的疾病又剛好是姑姑可以診治的範圍，所以松下老爺子就把姑姑強行留下來給那人治病。病好了，感情也出來了。」
「你沒有添油加醋吧？」
「……原話。」
「美芽她們學校的老師嗎？」乾樹裡連忙問道。
「學生，國三。」
「這麼小。」乾繪子皺了皺眉頭。
「那說明美芽人見人愛，無論老幼都喜歡……」乾樹裡非常順口地反駁妻子，話音剛落，便被媳婦兒瞥了一眼，他再次沉默了。
「咳……話題扯得有些遠了。」乾繪子輕咳一聲，說道，「關於榊太郎的事情，你姑姑有說什麼麼？」
見被自己帶跑的話題又被母親大人提溜回來，乾貞治暗暗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沒聽姑姑提起姑父。」
「這丫頭對嫁給榊太郎到底是什麼態度？」
估計只有姑姑自己知道。乾貞治抬手扶了扶眼鏡架，聰明地沒有做任何回答，轉頭看向了窗外。
第七十四章
看著鍋裡翻滾的紅湯，乾美芽下意識地咽下一口口水，她抬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兄長大人，只見他有模有樣地拿起湯裡的漏勺看了看，再用筷子夾起一塊肉對著燈光瞧了瞧，最後點了點頭：「嗯，可以吃了。」
他的話音剛落下，三雙筷子同時伸向漏勺。
「姑姑搶到兩塊的概率為50%，分一塊給姑父的概率為100%，媽媽搶到兩塊的概率為25%,分一塊給老爸的概率為0……」乾貞治縮回筷子，空無一物，他頓了頓，抬頭看著母親和姑姑筷子上各自夾了兩塊肉，撫了撫眼鏡架，嘟囔道，「出手慢了0.01秒。」
如同他計算的一般，乾美芽分了一塊牛肉給榊太郎，而乾繪子則將兩塊肉都據為了己有。
乾樹裡看了看碗中空無一物的兒子，歎了一口氣，將他筷子上倖存的那片肉放進了兒子的碗裡：「給你吃吧。」
「老爸會把肉給我的概率為100%。」乾貞治吐出了最後一個數字。
乾樹裡認命地又夾了一漏勺的生肉，放進了翻滾的紅湯裡，他用筷子撥了撥肉，使它們受熱均勻，眼角的餘光瞥見榊太郎並沒有動筷子，忙說道：「太郎快吃吧，不用等我，牛肉涼了就不好吃了。」
榊太郎應了一聲，低頭看著碗中絳紅色的肉片，上面還沾了幾片辣椒皮，肉上殘留的湯汁滴落在碗裡，紅通通一片，讓人不由得食指大動，他剛夾起，只聽耳邊傳來乾美芽的聲音：「太郎，我還想吃肉。」
「嗯？」榊太郎微微一愣，循聲望去，只見乾美芽眼巴巴地看著他筷子上的肉片，臉上露出垂涎三尺的神色，見他望去，乾美芽沖他擠眉弄眼一番，榊太郎抿了抿唇瓣，將肉片放進了她的碗裡。
乾美芽道了聲謝，連忙夾起肉片放進了嘴裡。
「資料出錯了。」當看到姑姑把姑父筷子上的肉搶走，而母親則將放得溫度適中的肉夾起喂到父親嘴裡時，乾貞治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怎麼可能。」
「數據是死的，人是活的。」乾美芽撈了幾顆浮在湯麵上的肉丸放到榊太郎的碗裡，笑眯眯地說道。
乾貞治不由得一愣，抬手推了推眼鏡架，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吃著菜。
鍋裡的紅湯減了又增，增了又減。
乾貞治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抬頭看向了正在埋頭和碗裡的玉米作鬥爭的乾美芽：「姑姑，這週六我們和立海大比賽。」
「這週六？」乾美芽的手微微一頓，抬眸看著侄子，朝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那一定要加油哦。」
乾貞治聞言，頓時覺得壓力山大，他咳嗽一聲，決定將話題轉移到別處：「聽教授說幸村這週六進行手術。」
乾美芽的手又是一頓，她抽了一張紙巾拭去嘴角的油漬，隨即將紙巾揉成一團，抿了抿唇瓣，說道：「都這週六啊？湊到一起了。」
「姑姑不來看比賽？」乾貞治一臉詫異地問道。以前凡是有他的比賽，只要乾美芽有空都會去觀戰，而且每次都會帶著錄影機去，美其名曰為記錄他的成長史，但實際上她只會拍下他出醜的一面。
「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乾美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處理什麼？」原本一直沉默的乾樹裡突然抬頭問道，「是要去市役所？」
「咳……咳咳……」乾美芽被口中還沒來得及咽下的茶水給嗆到了，不住地咳嗽起來，榊太郎抬手輕輕地撫著她的後背。好不容易止了咳，乾美芽雙眸含淚地看向自家兄長，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沒事去市役所幹嘛？」
「市役所週六不上班！」乾繪子淡淡地提醒道。
「那就下週一。」乾樹裡一臉正色地說道，「我有個同學在市役所工作，可以讓他幫忙走個後門。」
「謝謝大哥，我們暫時不需要。」榊太郎抬手為眾人斟滿杯中的茶，嘴角微微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替乾美芽解了圍。
乾樹裡聞言不由得一怔，他呆呆地看了看不像在說假話的榊太郎，又看了看一臉得意的乾美芽，長歎一口氣，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乾繪子瞥了一臉挫敗感的丈夫一眼，抿了抿唇瓣，笑而不語。
夜風習習，拂過臉頰，帶著白日的暑氣。
乾美芽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子，靠在副駕駛椅背上，滿足地籲了一口氣：「果然還是中國的火鍋好吃啊，夠味道。」
「既然喜歡，那下次再來。」榊太郎寵溺地看了乾美芽一眼，說道。
「好啊。」乾美芽非常爽快地應了下來。
榊太郎將車駛進了變向車道，紅燈亮了，車停在了路口，他轉頭看著乾美芽，伸手輕輕地將黏在她臉頰上的髮絲撩開，問道：「這週六有什麼安排麼？」
乾美芽沉默片刻，說道：「曾與幸村同學約定，會親口將關東大賽的比賽結果告訴他。所以，週六要去一趟醫院。」
「立海大附中網球部部長？」榊太郎眉頭微微蹙起。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是個不可多得的美少年哦。」
綠燈亮起，榊太郎腳踩油門，車緩緩啟動，他轉動方向盤，駛進了另一條路，待車恢復直線行駛後，他有些無奈地瞥了乾美芽一眼：「你又答應了人家什麼？」
「如果貞子輸給小二……我就要請幸村吃飯。」
「小二是誰？」
「柳蓮二。」乾美芽有些不解地瞅了榊太郎一眼，這似乎不是她話裡的重點吧。
「哦，怎麼又是吃飯？」榊太郎神色自若地繼續開車。
「你放心，我跟貞子下達了死命令，要他把小二磕贏，否則我回去就死磕他。」乾美芽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口。
「那如果貞治贏了呢？」榊太郎淡淡地拋出了一個問題。
「……哎呀，我忘了還有貞治會贏這茬了。」
「……」
回到家，乾美芽迫不及待地回房間洗漱，因為衣服上沾染的火鍋味讓有輕微潔癖的她感覺渾身不自在，待她洗完澡穿著維尼熊的家居服頂著一頭濕噠噠的長髮從房間裡出來時，悠揚的琴聲更為清晰，乾美芽循聲望去，只見榊太郎依舊一身西裝革履坐在那架乳白色的平臺式鋼琴前，琴聲正是從那裡傳來。
乾美芽躡手躡腳地下樓，站在離男人不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男人的身板挺得筆直，柔和的日光燈落在他的側臉上，仿若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光輝，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肆意跳躍，琴聲從他指尖傾瀉出來，乾美芽不由得看的有些呆了。
男人似乎察覺到什麼，指尖在琴鍵上滑過，琴聲戛然而止，他回頭看著乾美芽，目光落在她那一頭濕發上，眉頭不由得皺起，他站起身，快步走到乾美芽面前，抬手將她長髮攏起，說道：「頭髮怎麼不吹幹？」
乾美芽低頭看了看胸前一片淺褐色，抬眸看向榊太郎，眉眼一彎：「懶得吹，讓它自然幹就好了。」
榊太郎眉頭皺得更緊，一臉不贊同地說道：「自己把頭髮抓著，等我。」
「哦。」乾美芽乖乖地反手抓著頭髮，發梢掃過後背，凝聚在發梢的水珠被衣服吸收，背心傳來一股涼意。
榊太郎快步走進洗衣間，很快地，他手裡拿著兩條幹毛巾走了出來，一條塞進乾美芽後背，一條裹住她的長髮，稍稍往上提起，看著那白皙的後頸，脖子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紅印，呼吸間盡是熟悉的果香，他不由得憶起昨晚的旖旎，心神微微一蕩，忘了接下來的動作。
「太郎？」乾美芽輕喚一聲。
榊太郎回過神來，手腕微微轉動，將發梢的水珠擦乾，隨即力道適中地摩擦著髮絲，帶著一絲埋怨說道：「這麼大的人了，怎麼也不懂得照顧自己。」
「因為有太郎啊。」乾美芽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
榊太郎聞言，手微微一頓，繼續擦拭著髮絲，不再說話。
時光在青絲裡穿梭，乾美芽的頭髮幹了大半，見榊太郎將半濕的毛巾丟回洗衣間，她便飛快地跑到那架乳白色的鋼琴前，伸出手指輕輕地按著白色的琴鍵，「咚……」，清脆悅耳。
身後傳來腳步聲，乾美芽連忙將手縮了回來，回過頭，看著站在身後的榊太郎，她如同偷吃的糖果時候被大人抓包的小孩般朝男人吐了吐舌頭：「我就是想試試看。」這價格不菲的鋼琴應該是他的心頭之物，榊春代和跡部他們可以隨意動用，畢竟他們是業內人士，而她只是一個門外漢。
「想試就試。」榊太郎微微揚起嘴角，拉著乾美芽坐在了鋼琴前的長凳上，雙手放在琴鍵上，做出了彈琴的姿勢，回頭看著沒有動的乾美芽，沉聲問道，「不是想試麼？我教你。」
「唔……還是算了。」乾美芽搖了搖頭，伸出雙手舉在面前翻看，「我這手只適合握手術刀。」
「這世間哪裡有適合做事的手，只有喜歡做事的人。」榊太郎一把握住乾美芽的手，按在琴鍵上，大大的手心覆著她小小的手背，手指按壓著琴鍵，發出動聽的聲音。
乾美芽靜靜地看著將她的手完全覆蓋住的大手，手心裡的溫度滲透手背的皮膚傳遞至中樞神經，鑽進鼻子裡那淡了許多的古龍水香味讓她微微有些恍神，她抬眸看著坐在身旁的男人，不由得再次呆住。
榊太郎側頭看向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乾美芽，不禁莞爾一笑，一記親吻印在了她的額頭上。
「為什麼不是親在唇上？」
「……因為我還沒有刷牙。」
第七十五章
轉眼間，到了週六。關東大賽決賽的日子和幸村精市進行手術的日子。
乾美芽出現在東京綜合醫院的門口，站在她身旁的是與她同樣是T恤牛仔褲平底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情侶裝打扮的榊太郎，她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問道：「你不去看比賽真的沒問題嗎？」
「有跡部他們在。」榊太郎沉聲說道。
「跡部同學真是辛苦啊。」乾美芽輕歎一口氣，說道。攤上你這麼個不負責任的監督，和芥川、向日這麼兩個不省心的部員，跡部同學心估計都要CAO碎了。
「嗯？你說什麼？」
「沒什麼，既然沒問題，那我們就走吧。」乾美芽連忙搖了搖頭，後面這番心裡話也就只能在心裡說說。
「嗯。」榊太郎握住乾美芽的手，走進醫院大堂。
決賽現場，坐在場外圍觀的冰帝網球部部員一致發現，自家部長大人在看了一條短信後，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陰雲裡，周圍的溫度明顯下降了好幾度，他們紛紛識相地將觀看比賽的位置往四周挪了挪，就連樺地也不例外，除某只不怕死的橘黃色小綿羊以外。
「比賽都要開始了，為什麼監督和美芽老師還沒有來？」被凍醒的芥川慈郎坐起身，轉頭看了看四周，發現除了他和跡部以外，其他人都在兩米開外的地方，然而這其他人裡卻沒有熟悉的兩道身影，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看向正在釋放著寒氣的跡部，「跡部，監督和美芽老師去哪裡了？」
「這麼不華麗的事情，本大爺怎麼知道。」跡部翹起二郎腿，冷哼一聲。
芥川眨了眨眼睛，低聲嘟囔了一句什麼，從褲兜裡摸出手機，翻到乾美芽的號碼，撥了過去，過了半響，小綿羊一臉沮喪地掛斷電話，抬頭委屈地看著跡部：「美芽老師不接我電話。」
跡部沉著臉，不說話。
「呐，跡部。」芥川喚了一聲。
「他們有事，來不了。」跡部冷冷地吐出幾個字。
「啊咧，監督和美芽老師是要去市役所麼？」芥川瞪大眼睛，問道。
跡部掃了一圈周圍不約而同地豎起耳朵的部員，無數個井字前仆後繼地爬上了他的後腦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冷哼道：「一群不華麗的人，市役所週六不上班。」丟下一句話後，少年轉身離開。
樺地連忙跟了上去。
眾人面面相覷。
隔了半響，忍足少年推了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一本正經地說道：「監督和乾老師約會去了。」
眾人恍然大悟。
病房裡站滿了人，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分別坐在紫羅蘭發少年左右，少年低聲跟她們說著什麼，與少年同發色的小女孩緊緊地依偎在他身旁，雙手牢牢地拽著他的病號服，而另一個年紀稍大的黑髮少女則看著少年，認真聆聽，不住地點了點頭。
乾美芽看在眼裡，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乾。」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乾美芽循聲回頭，只見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站在不遠處，雙手抄進衣兜裡，他身後是兩個面容極其相似的小護士，見乾美芽看過來，雙胞胎笑眯眯朝她揮了揮手。乾美芽躬身行了一禮：「東野前輩。」
「怎麼，認識的？」東野醫生緩步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乾美芽一番，「幾個月沒見，好像又漂亮點了。」
「嗯，前段時間認識的一個小朋友。」乾美芽抬手將鬢間的髮絲捋到耳後，笑道，「能得到東野前輩誇獎，那真是三生有幸。」
東野看了病房裡的情形一眼，朝少年的家人點了點頭，隨後看向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說道：「你認識的小朋友不少啊。聽優子說，不久前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跟你表白了？」
「優子的話裡會包含多少水分，東野前輩應該比我清楚。」
「報告美芽姐，我只是將小薰的話原封不動地轉達了一遍。」雙胞胎之一舉起手。
「小薰說話一向誇大其詞，我們大家都很清楚。」
見乾美芽沒有跌進自己設的陷阱裡，東野輕哼了一聲，決定翻過這一篇：「你知道我是主刀醫生？」
「嗯，知道。」乾美芽點了點頭。
「那有什麼話要交代的？」
「聽說你今天要做手術的這位病人身材不錯。」
「所以……」看著乾美芽臉上寫滿了「你有眼福」的字樣，一道黑線爬上了東野的額頭，他的嘴角狠狠一抽。
「下刀的時候注意點。」乾美芽一本正經地交代道。
東野醫生強忍著伸手把眼前這女人拍飛的衝動，轉頭看向站在她身旁的男人，眉頭又是一挑：「這就是你新交的男朋友，聽老爺子和忍足院長提起過，樣子看起來還行，身材倒不錯。」東野將最後這幾個字眼咬得比較重。
「我知道，可惜你沒有眼福。」乾美芽點了點頭，一臉惋惜地看著東野。
再次吃癟的東野白了乾美芽一眼，轉身走進病房。
雙胞胎護士朝乾美芽豎起大拇指，異口同聲地說道：「美芽姐，你快回來吧，東野醫生沒有你好寂寞的說。」丟下一句曖昧不明的話，兩姑娘飄然離去。
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病房裡忙碌的倆白衣天使，轉頭看著一言不發的榊太郎，輕咳了一聲，解釋道：「東野前輩已經結婚了，孩子都五六歲了，只是以前在醫院的時候我們經常鬥嘴。」
「哦。」榊太郎淡淡地應道。
乾美芽抿了抿嘴，瞥了榊太郎一眼，不再說話。
東野和兩小護士很快地檢查完畢，離開病房，在經過乾美芽身旁時，東野腳步微微一頓：「走啦。」
「是，謝謝東野前輩。」
東野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一臉誠摯的乾美芽，眉頭微微一皺：「你還是別謝我，我聽著有種『謝我八輩兒祖宗』的錯覺。」
「……前輩，你的聽力實在太好了。」
「唔，我也這麼覺得。」東野癟著嘴點了點頭，轉身離去，抬手在空中胡亂地揮了揮。
乾美芽沖著東野的背影翻了一個白眼，轉過身，只見身穿病號服的紫羅蘭發少年牽著一個小女孩站在她身後，小女孩死死地抓著少年的衣襟，怯生生地看著她。
「榊監督，乾老師。」對榊太郎的出現幸村感到驚訝，卻又很快釋然，他朝兩人點了點頭。
榊太郎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幸村同學，今天要加油哦。」乾美芽笑眯眯地說道。
「是，謝謝乾老師。」幸村也是一笑，「今天是青學對戰立海大，乾老師不去觀看比賽真的沒問題嗎？」
「今天也是幸村同學做手術的日子。」
「……謝謝乾老師還記得那個約定。」
「幸村同學，如果小二輸了怎麼辦？」
「蓮二是不會輸的。」
「萬事皆有可能。」
「那乾老師想要什麼？」
「小二說幸村同學也兼任美術社的社長，不如病好了送我一幅畫吧。」乾美芽雙手環在胸前，依舊笑眯眯地說道。
「好。」幸村不帶一絲猶豫地點了點頭。
「幸村君。」小護士推著一部小車走了過來，「到時間了。」
「是。」幸村朝乾美芽和榊太郎笑了笑，跟著小護士走進病房。
房門微微掩上，只聽一道清亮的女聲問道：「哥，你剛剛在跟別人說什麼約定啊？」
「秘密。」幸村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切，秘密是讓Woman更神秘，你一個Man需要什麼神秘呀。」
「呵呵……」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乾美芽將頭輕輕地靠在榊太郎的肩膀上，呼吸裡盡是淡淡的古龍水香味，手背傳來一陣暖意，她定睛望去，一隻棱骨分明的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她手腕微微轉動，掌心相觸，她握住男人的手。
耳機裡傳來解說員對比賽的分析，兩場雙打都已經結束，均以立海大的獲勝而告終，單打三是乾貞治和柳蓮二，乾美芽的手微微一緊。
「怎麼了？」榊太郎低聲問道。
乾美芽抬頭看著男人，抿了抿嘴，壓低嗓音回答道：「兩場雙打，青學都輸了。」
榊太郎聞言，微微一愣：「青學的黃金搭檔也輸了？」隨即問道，「單打三是誰？」
「貞子。」
「對方呢？」
「……小二。」乾美芽輕輕地咬了咬唇瓣，說道。
榊太郎又是一愣，伸手攬住乾美芽的肩膀，沒有說話。
「啊喏……美女姐姐，你剛才跟我哥哥約定了什麼呀？」一道不算陌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乾美芽循聲回頭，只見一大一小兩個小女孩站在她面前，年紀較小的躲在年紀較大的身後，死死地揪著姐姐的衣服，探出一個小腦袋來來，雙唇緊緊地抿著，如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看著她。
「等你哥哥手術結束後就知道了。」乾美芽摘下耳機，笑道。
年紀較大的少女如貓眼般碧綠的雙眸流露出一絲失望，她低頭看著妹妹，說道：「走吧，汐美，我們回去吧。」
名喚汐美的小丫頭沒有動，依舊直勾勾地看著乾美芽。
「汐美，聽話。」少女又喚了一聲。
汐美依舊不動。
乾美芽鬆開榊太郎的手，半蹲著身子，與汐美平視：「小妹妹還有什麼事嗎？」
「哥哥……會，好，嗎？」汐美猶豫片刻，細聲細氣地問道。
「精市哥當然會好了。」少女一臉篤定地說道。
「會，好，嗎？」汐美堅持問道。
「會好的，一定會。」對上小女孩期待的眼神，乾美芽的心頓時被萌化了，她強忍著把小丫頭抱過來親熱的想法，重重地點了點頭，「東野醫生是我們醫院最厲害的神經科醫生，所以幸村同學絕對會好的。」
小女孩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她轉頭看著少女，軟軟地喚了一聲：「姐姐。」
少女粲然一笑：「我一直都知道我家美人哥會好的。」
看著少女臉上的自信，乾美芽微微揚起嘴角，她站起身，撫平牛仔裙上的褶皺，轉頭看向依舊亮著的指示燈，幸村精市會好的，而她家貞子也絕對會贏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35
第七十六章
收音機裡的比賽轉播中斷了，結束了自己的比賽便匆匆趕到醫院的海帶頭少年帶著怒氣的一拳擊在了牆上：「可惡啊！」
其他人沉默不語，但均是一臉懊惱。
站在一旁的乾美芽取下耳機收好，垂下眼簾，燈光下，一道黑影站在她面前，她抬起頭，看著一臉沮喪的黑髮少年，身體往後一靠，貼在牆壁上，雙手環在胸前，下巴微微抬起，等著少年開口。
「美芽姑姑，我輸給博士了。」柳蓮二說道。
「我聽到了。」乾美芽點了點頭，「有輸有贏，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沒有必要露出這樣的神情。」
「我們答應了幸村，要拿關東大賽的冠軍獎盃作為他手術成功的賀禮。」
「沒有關東大賽，還有全國大賽。」乾美芽抬手拍了拍柳蓮二的肩膀，「還是說你們立海大就停留在關東大賽上，從此止步不前了？」
「絕對不會。我們是王者立海大，全國大賽的冠軍絕對是我們的。」
「唔……這才對嘛。」乾美芽見少年一掃方才的沮喪，滿意地點了點頭。
「美芽姑姑，博士最近怎麼了？他的表現跟我的資料……」柳少年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土黃色的身影闖進了他們的視線，只見少年一隻手扶著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隻手上拿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待氣息稍稍平緩，他直起身子，豆大的汗水從他的臉頰上滑過，他在肩膀上蹭了蹭，問道：「手術……結束了嗎？」
「還沒有。」柳蓮二搖了搖頭。
乾美芽往旁邊挪了挪腳步。
少年將帽子重新帶在頭上，當目光觸及到榊太郎和乾美芽時，不由得一愣，隨即朝他們點了點頭，向幸村的家人問好後，海帶頭少年將放在凳子上的土黃色外套遞了上來，少年接過，看向大門依舊緊閉的手術室：「多久了？」
「四個小時。」黑髮碧眼少女回答道。
少年站在一旁，不再說話。
指示燈沒有預兆般的滅了，大家都走到手術室門口，乾美芽和榊太郎站在人群的最後面，厚重的手術室門打開，東野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白淨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疲憊，他看著眾人，抿嘴一笑：「手術成功。」
耳邊傳來幾聲歡呼，乾美芽松了一口氣，病床從手術室裡推了出來，眾人圍了上去，跟隨著病床回到病房，而乾美芽卻沒有跟上去，她收回視線，看著站在原地伸伸胳膊動動腿活泛一下筋骨的東野，快步朝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躬身又行了一禮：「東野前輩，辛苦了，謝謝你。」
這一次東野倒沒有在和乾美芽鬥嘴，他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手術雖然成功，但是……」
「無法根治？」乾美芽接過東野的話。
「對，目前日本還沒有這樣的技術。」
「那怎麼辦？會影響他以後的生活嗎？」
「生活完全不會有影響，只是如果他還要繼續打球，或多或少會帶來影響。」
「美國可以嗎？」
「美國……」東野長籲一口氣，抬手摸了摸下巴，「格利-巴厘綜合症並不能靠手術來根治，還要手術後期大量的物理治療。幸村這個只是疑似症，一切要看他術後恢復的程度還有他自己的信心。」
「只能這樣了。」乾美芽點了點頭。
「或許……美國可以，畢竟那裡造就如此多的網球天才，對於運動神經方面的治療經驗肯定比日本多。」東野轉了轉肩膀，「好了，我去吃個午飯休息一下，一個小時後還有一場手術。」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乾美芽笑了笑，與東野道別後，拉著榊太郎準備離開。
「誒，對了。」東野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叫住乾美芽，「今天好像是你侄兒他們學校和幸村他們學校的比賽，結果怎麼樣？」
「貞子他們贏了。」
「喲，不賴嘛。下次請我吃飯啊。」
「為什麼要請你吃飯？」
「因為你侄兒贏了，我們要慶祝一下。」
「好啊，請你吃飯堂，大米飯管夠。」
「小氣。」
乾美芽朝東野吐了吐舌頭，轉身離去。
東野看著兩人消失在轉角樓梯口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戀愛中的女人真小氣。」他摸了摸早已饑腸轆轆的肚子，決定去飯堂祭奠一下五臟廟。
手術室門口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一穿著土黃色運動服的紅發少年從樓梯上走下來，靜靜地看著空無一人的手術室門口，他拿起放在凳子上的外套，反手搭在肩膀上，口中吹起泡泡糖，在極限的位置泡泡糖破裂，糊了少年一嘴，他伸出舌頭一卷，泡泡糖悉數被他捲進嘴裡。
少年沉吟片刻，轉身離去，腳步顯得有些沉重。
走出醫院，站在燦爛的陽光下，乾美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歎道：「還是身體健康最好啊。命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榊太郎只是笑了笑，手下的力道一直沒有松。
「一會我們去哪裡？」乾美芽歪頭看向榊太郎。
「你有什麼想法？」榊太郎不答反問道。
乾美芽抿了抿唇，稍作思索，眉頭微微一挑：「吃完飯我們去約會吧。」
榊太郎先是一怔，隨即笑道：「好。約會。」
經過一頓飯時間的考慮，在放下筷子的那一刻，乾美芽抬頭笑眯眯地看著榊太郎：「太郎，我們去遊樂場吧？」
榊太郎欣然應下。
後來，他們的確是去了遊樂場約會，只是剛進遊樂場沒多久，乾美芽便拉著榊太郎在遊樂場裡找了一家露天咖啡館坐了下來。
乾美芽翻看著菜單，對著兩款新出的蛋糕猶豫不決。
「不去玩那些機動遊戲麼？」榊太郎合上手上的菜單，抬頭看著坐在對面眉頭微蹙的女人，目光落在了她面前翻開的菜單上，嘴角微微揚起。
「雖然說太郎今天的穿衣風格非常適合遊樂場，但是你這張臉，太嚴肅。」乾美芽抬眸看了榊太郎一眼，繼續低頭糾結到底要哪份蛋糕，卻依舊決定不下來，氣得她翻到了其他頁面，一邊流覽一邊說道，「再說了，我們兩個人年紀加起來都有一個甲子了，這裡跟我們年紀相仿的都是陪著孩子來玩的，我們兩個大齡青年去玩，似乎有點詭異，所以還是喝點咖啡，文藝一下吧。」
對面沉默下來，乾美芽抬起頭，只見男人眉頭緊皺，見她望去，男人問道：「我很嚴肅？」
「……嗯。」乾美芽的手不由自主地再次翻到印有那兩款蛋糕的頁面，點了點頭。
榊太郎眉頭皺得更高。
「不過我還是喜歡太郎嚴肅點。」乾美芽連忙說道。
榊太郎沉默了，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乾美芽眯眼一笑，低頭看著兩款誘惑力十足的蛋糕，下意識地舔了舔唇瓣：「唔……到底選哪個呢？」
「都選。」
「可是兩個吃下去會胖。」
「我不介意。」榊太郎淡淡地說道。
「可是我介意。還是選一個吧。」乾美芽深吸一口氣，抬手招來了侍者，閉著眼睛胡亂地指了其中一款蛋糕，再要了一杯拿鐵，「太郎，你呢？」
榊太郎點了乾美芽看中的另一款蛋糕，也要了一杯拿鐵。
待侍者走後，乾美芽戀戀不捨地合上菜單，推到一旁，雙手撐著下巴，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問道：「太郎的鋼琴彈得這麼好，為什麼會選擇在冰帝做音樂老師？當個鋼琴家什麼的不是更好麼？收入更為客觀，名氣也會很大。」
「音樂只是愛好，而當音樂老師純屬興趣。」
「那兼任網球部的監督呢？」
「……被跡部算計的。」榊太郎沉默片刻，回答道。
乾美芽先是一愣，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卻又怕被榊太郎看到，唯有低下頭，暗暗發笑。
「想笑就笑吧。」 看著乾美芽不住抖動的肩膀，榊太郎滿心無奈地說道。
「嗯……咳……哈哈……不好意思，咳咳……你怎麼就被跡部同學算計了？」乾美芽平緩了胸腔裡的笑意，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榊太郎，繃著臉問道。
「他跟我比樂器，我輸了。」榊太郎打算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乾美芽又是一愣：「比樂器？」墨色的杏眸在榊太郎的臉上掃過，只見男人的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尷尬，她抿了抿嘴，一臉促狹地笑道「是什麼樂器啊？」
見乾美芽刨根問底，榊太郎臉上尷尬的神色更濃，卻生不起半絲惱怒，輕咳一聲，說道：「直笛。」
乾美芽聞言，嘴巴張成O字型，過了半響，她合上嘴，撇過頭看向別處，嘴巴死死地抿著，胸膛上下起伏，如此幾次後，她回頭看著榊太郎，終究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求你當時的心理陰影面積。」
榊太郎瞥了大笑不止的乾美芽一眼，沒有說話，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寵溺。
侍者將兩人點的咖啡和甜品送了上來，道了一聲慢用便離開。
乾美芽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拿起杯碟上的瓷勺輕輕地挖了一勺漂浮在咖啡杯最上方的奶沫，放進嘴裡，濃郁的奶香讓她忍不住眯起雙眸。
榊太郎將放在他面前的蛋糕推到了乾美芽面前，乾美芽微微一愣，抬頭看著榊太郎，只見他淡淡地笑道：「我說了我不會介意的。」
「可是……會胖的。」乾美芽下意識地舔了舔唇瓣，心中萬分糾結。
「多運動運動就好了。」榊太郎說道。
「我懶。」
「沒關係，我帶著你。」
乾美芽看著男人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眉頭微微皺起：「我怎麼覺得你的話裡有別的意思呀？」
「你想多了。」榊太郎往咖啡裡倒了半包飴糖，輕輕地攪拌著。
乾美芽滿臉狐疑地看了榊太郎一眼，低頭往杯裡倒了兩包飴糖，攪了攪。
在乾美芽低頭的瞬間，男人的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就這樣，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直至太陽沉入了海平面，霞光染紅了半個天際，乾美芽放下咖啡杯，看著遠處高高聳立的摩天輪，笑道：「呐，太郎，我們去坐摩天輪吧。」
「好。」只要是乾美芽提出的要求，榊太郎無條件答應。
第七十七章
夜幕降臨，巨大的摩天輪在夜色裡慢慢地轉動著。
乾美芽站在窗邊，雙手貼在透明的窗戶上，看著在城市霓虹燈的照耀下不斷變換著顏色的近海，天與海相接的地方，最後一絲橘紅色的霞光漸漸被大海吞沒，她抿了抿唇瓣，轉頭看向坐在對面同樣看著窗外的男人，微微嚅了嚅嘴，卻也沒有說什麼，垂下眼簾，撇頭繼續看著窗外，心的某處湧出一股淡淡的失落。
在乾美芽看不見的地方，榊太郎收回視線，看著她的側顏，指腹輕輕地摩擦著，沉默不語。
他們所乘坐的那一節車廂到達了最高點，又緩緩降落。
乾美芽從摩天輪裡走下來，夜晚的空氣，海腥味更濃，她抬手摸了摸鼻子，只聽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想吃點什麼？」
「你做的T骨牛扒。」乾美芽雙手背在身後，眯眼笑道。
「不怕胖了？」
「還要配義大利的基昂蒂酒。」
榊太郎輕笑一聲，伸手握住乾美芽的右手，牽著她往停車場走去。
時光荏苒，關東大賽結束後，少年們投入了迎接期末考試的戰鬥中。
剛踏進辦公室，乾美芽便看到桌子旁的小圓凳上坐著一黑髮少年，白淨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病態的蒼白，她不由得一愣。少年見她出現，連忙起身問了聲好，她點了點頭，問道：「你怎麼來了？」她看了看四周，齋藤健次郎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過幾天就是期末考試了，回來參加考試。」少年笑眯眯地回答道。
「差不多一個月沒有上課，你可以嗎？」乾美芽有些不贊同地皺了皺眉頭，她示意少年坐下，從藥箱裡取出聽診器，將診頭捂在手心裡。
「在家自學，同學也有給我抄課堂筆記。」沖田新坐到小圓凳上，有些討好地說道，「乾老師，我有按時去醫院複查，松下院長都說我恢復得很好，可以回學校了。而且離考試也就幾天時間，沒有問題的……」
「把襯衣解開。」乾美芽打斷了少年後面的話。
「哦。」沖田新乖乖地應了一聲，低頭去接襯衣的扣子，不知道是扣子故意與他作對還是其他原因，離心臟最近的那顆無論如何都解不開，少年抬起頭，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乾美芽。
乾美芽將聽診器掛在脖子上，伸手解開那顆扣子，只聽少年說道：「乾老師，我的身材還不錯吧。」
乾美芽不動神色地將手縮了回來，抬眸看著笑得一臉得意的少年，目光落在他胸前的那片白皙，好看的眉頭微微一挑，說道：「小豆芽菜。」
沖田新聞言，癟了癟嘴，轉頭看向別的地方，乾美芽瞥了沖田新一眼，微微揚起嘴角，她戴好聽診器，將捂熱的診頭貼到少年心臟附近的肌膚上，靜靜地聽著，她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挪動著診頭放置的位置，過了一會，她將診頭收了回來，說道：「轉身，把衣服撩起來。」
少年依言而行。
乾美芽將診頭貼到心臟最近的地方，聽了聽，將診頭收了回來，替少年拉下衣服，「最近有哪裡不舒服的麼？」
「害病了。」沖田新起身躲進簾子後面，將襯衣塞進褲子裡，整理好自己後才走出來。
「害病？」乾美芽一愣，「什麼病？」
「什麼病我不知道。但是症狀我倒很清楚。」沖田新繼續坐到乾美芽面前，笑眯眯地說道，「每天飯吃不香，覺睡不好，在茶不思飯不想的時候，心臟跳動的頻率就會增加，總有一個人的身影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乾老師，你說我這是什麼病？」
「人影是女的？」乾美芽最初還聚精會神地聽，到後來，她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等沖田新提出問題後，她隨口問道。
「嗯。」沖田新重重地點了點頭，一臉期待地看著乾美芽。
「等你病好了就跟人家表白吧，如果表白成功了，你新害的這個病估計也就好了。」
「那如果不成功呢？」
「那就成仁吧。」乾美芽淡淡地說道。
「……」沖田新再次眼巴巴地看著乾美芽。
乾美芽被看得毛骨悚然，她抬手撫平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如果失敗了，那就讓時間來作為治療你的病的良藥。」
「老師也鼓勵我去表白嗎？」沖田新收回臉上的可憐樣，歪著頭問道。
「既然喜歡人家那就去表白咯。做與不做是一回事，成不成功就是另外一會是了。少年，加油！」乾美芽朝沖田新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她將椅子往後挪了挪，坐在桌前，抽出一張白紙，在上面寫著什麼。
「呐，乾老師，你答應過我的事情還記得麼？」沖田新問道。
「給你做便當？記得呀。」乾美芽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那我明天可以吃到乾老師做的便當麼？」
「……明天？」
「嗯！可以麼？」
乾美芽有些猶豫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雖然有大廚在手，但她也不能保證能做出一份好吃的便當，更何況是做給病人吃的。乾美芽抿了抿唇瓣，抬眸看向少年，眉眼一彎，問道：「真的要明天麼？」
「乾老師是想反悔麼？」
「沒有沒有。」乾美芽連忙擺了擺手，「我答應的事情絕對不會反悔。只是我的廚藝不佳，要明天做出適合你吃的便當，味道還要可以的，實在有點困難，要給我幾天時間讓我試驗一下。」
「那就考試那天。」沖田新想了想，說道。
「就是……」乾美芽掃了一眼桌上的檯曆，離畫圈圈的那天還有四天時間，她皺著眉頭糾結片刻，點了點頭，「行。」
「乾老師做什麼我就吃什麼。」似乎是擔心乾美芽弄得過於複雜，沖田新還不忘叮囑道。
「……嗯。」乾美芽又點了點頭，將寫好的紙遞給少年，「身體的確恢復的還不錯，這是最近這段時間需要注意的東西，我都寫下來了，運動可以，但是要適量，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要清楚。」
「是。」沖田新伸手接過寫滿了注意事項的紙，折好塞進褲兜裡。
「還有你害的那個病……如果不影響食欲和睡眠，那就放任一下，青春期嘛，沒關係的。」
「是。」
待沖田新再三與乾美芽確定了吃便當的時間，心滿意足地離開後，乾美芽收回視線，看著電腦螢幕上那顆不住跳躍的紅色豆子，歎了一口氣，說道：「此物最相思啊，此物最相思。」
「什麼最相思啊，乾老師。」一道略帶虛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齋藤老師，你怎麼了？」乾美芽抬頭望去，只見齋藤健次郎捂著肚子走了進來，臉色有些鐵青，她微微一愣，問道。
「好像吃壞肚子了。剛才沖田同學來，我就讓他幫我看看辦公室。」齋藤健次郎屁股剛坐下，又如同被釘子紮了一般站起來，夾緊雙腿，「不行不行，哎喲……肚子疼，還要去。」
話音剛落，齋藤健次郎便夾著腿沖出了保健室。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起身默默地從保健室的藥櫃裡拿了兩片藥放在齋藤的桌子上，還給他倒了一杯溫度適中的水，充分地體現了自己的同事愛。
從沖田新離開直至下午下班，乾美芽依舊沒有想出那份便當的主要構成，坐在回家的車上，她的眉頭依舊緊鎖。
榊太郎瞥了乾美芽一眼，微微轉動方向盤，超越了前方的車輛，沉聲問道：「想什麼呢？」
「太郎，你幫我想想病人適合吃什麼東西？」乾美芽決定直接求助榊太郎榊大廚。
榊太郎微微一怔，過了一會，他不答反問道：「沖田回來了？」
「嗯，他今天回學校上課了。」乾美芽點了點頭，「說是要參加過幾天的期末考試。」
「哦。」榊太郎淡淡地應了一聲，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是醫生，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麼？」
「我就是把他不能吃的都排除了，然後就想不出他可以吃啥了。」乾美芽有些苦惱地抓了抓頭髮。
「黑椒牛扒？」榊太郎隨口說了一句。
「太上火了點，雖然牛肉對他術後恢復比較好。」
「青椒牛柳？」榊太郎又說出一道菜名。
「會不會太辣了？」
「紅燒魚？」
「這個不太適合做成便當吧？」
「宮保雞丁？」
「口味好像重了點……」乾美芽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歪頭看著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的榊太郎，眉眼一彎，笑道，「太郎，我怎麼發現你說的都是我喜歡吃的東西呀？」
「……哦，是嗎？」榊太郎頓了頓，有些神色不自然地咳嗽一聲，「這些菜都是我會做的的，隨口說說而已。」
「原來是這樣啊。」乾美芽喜笑顏開，「那太郎還會做其他我沒有吃過的麼？」
「蛋包飯。」榊太郎從嘴裡蹦出了幾個字。
「誒，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雖然說雞蛋有些發，但是他傷口已經長好了，所以沒什麼關係。」墨色的杏眸一亮，乾美芽雙手一擊，「好，就這個了。只是……這個好做麼？」
「不難。」榊太郎將車開進了附近一家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取了停車卡後，說道，「但要做好也不容易。」
「……」墨色的杏眸又暗了下來。
第七十八章
西裝革履的男子挑選著格子裡的雞蛋，身邊放著一個手推車，車裡有不少的新鮮蔬菜，站在他身旁的乾美芽拿起一個雞蛋，學著男子的動作搖了搖，卻始終沒聽出什麼所以然來，她癟了癟嘴，將雞蛋放回原處，眼角的余光瞥向了身邊的男人。
幾眼瞥下來，乾美芽得出了一個結論，男人，無論是在做什麼，只要認真，都好看。
「走吧。」榊太郎沉聲說道。
「誒？可以了？」乾美芽見榊太郎將裝了雞蛋的保鮮袋輕輕地放在了蔬菜的最上方，連忙抓住手推車的車把，不等她推動，便被榊太郎趕到了一旁，她唯有乖乖地跟在身後。
「還想吃點什麼？」榊太郎回頭看了乾美芽一眼，問道。
「想喝優酪乳。」乾美芽想了想，回答道。
「我給你做。」
「啊？你還會做優酪乳？」
「家裡有優酪乳機。」
「你有什麼不會做的？」
面對一臉崇拜地看著他的乾美芽，榊太郎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不會做甜品。」
「哦，沒關係，我對甜品不是特別有興趣。」乾美芽聞言點了點頭，話音剛落，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不太妥當，頓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一抹紅色漸漸爬上耳廓，她悄悄地抬眸看了榊太郎一眼，見他神色並沒有什麼異常，輕輕地吐了吐舌頭，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氣。
榊太郎微微揚起的嘴角洩露著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將蔬果肉類稱量完畢，經過放置日用品的架子，榊太郎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乾美芽，又咳了一聲，問道：「你……還有沒有什麼需要買的？」
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明白榊太郎話裡的意思，她抿嘴一笑，搖了搖頭：「沒有。」
「真的不需要？」
「真的。」
「……好。」榊太郎推著車繼續往前走，過了一會，他說道，「如果沒有了，下次……我再來幫你買。」
乾美芽腳步一頓，她怔怔地看著男人的背影，雖然不寬，但是很有安全感，她抿了抿嘴，唇邊漸漸地綻開一抹微笑。
「怎麼了？」似乎察覺到身邊沒有了那道熟悉的身影，男人再次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瞅著他傻傻地笑的女子，微微一愣，問道，「是還有東西要買麼？」
「沒有。」乾美芽搖了搖頭，小步跑到榊太郎身邊，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走吧，我們回家。我餓了。」
「好。」榊太郎眸光微微一沉，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結帳的地方，經過一小會的排隊，輪到了他們。乾美芽將手推車裡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擺在收銀臺上，只聽一聲驚呼：「哎呀，是你呀。」她抬起頭，只見收銀小妹的目光落在了她身後的男人身上，她回過頭，榊太郎朝收銀小妹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這次是跟太太一起來買菜麼？」收銀小妹拿起放在最前面的東西過了掃碼機，抬頭看著乾美芽，笑道，「小姐，您先生人真好。很少有男的來買衛生棉的，每次我痛得超級難受的時候，我男朋友都不肯出去幫我買那些東西。」
聽著收銀小妹抱怨，乾美芽不由得想起當時的情形，瞥了神色有些尷尬的榊太郎一眼，抿嘴笑了笑，沒有說話。
「哇，你們今晚好豐盛哦。謝謝惠顧，一共是六千元。」收銀小妹清點完所有的東西，報出了一個數字，接過榊太郎遞來的□□，隨口說道，「小姐，您做飯一定很好吃，所以您先生陪您一起來買菜。」
雖然不太明白這兩句話之間為什麼會有因果關係，但收銀小妹的話讓乾美芽不由得臉一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笑而不語的榊太郎一眼，說道：「他負責做飯，我負責吃飯和洗碗。」
「……」收銀小妹微微一愣，刷卡的手停頓了三秒，隨後繼續她的工作，笑道，「有這麼體貼的先生，您真幸福，您先生一定很愛您。不像我男朋友，每次都是我負責做飯，他負責吃飯和洗碗，而且還經常嫌棄我做的飯不好吃。」
乾美芽淡淡地笑了笑，說道：「雖然你嘴裡抱怨，但心裡也應該感覺到幸福。」
「是啊。各有各的幸福。」收銀小妹將□□遞還給榊太郎，讓他在單子上確認無誤簽名後，手腳麻利地將他們買的所有東西都分門別類地放進兩個袋子裡，隨即遞給了榊太郎。
榊太郎道了聲謝，接過袋子，乾美芽伸手準備接過一個，卻見榊太郎快步離開了收銀台，乾美芽抿抿嘴，朝收銀小妹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兩人出了商場，車駛離了停車場。
乾美芽手搓著安全帶，看著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我不會嫌棄你的。」男人磁性十足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
「啊？」乾美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回過頭，怔怔地看著男人的側顏。
「我說，我不會嫌棄你做飯不好吃，我會一輩子做飯給你吃。」榊太郎頭也不回地看著前方，沉聲說道。
「……嗯。」過了半響，乾美芽輕輕地應了一聲，她低下頭，看著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其實，嫁給他好像也不錯。
兩個人，站在那大的有些不像話的廚房裡，忙碌著。
乾美芽挽起長髮，站在料理台前，一隻手端著碗，一隻手拿著打蛋器，不住地攪動著碗裡的蛋液，白色的蛋清與黃色的蛋黃漸漸地融為了一體，她轉頭看著身旁忙著切菜的男人，手起刀落，刀鋒與砧板發出碰撞，食材呈現出他需要的大小。
「怎麼了？」榊太郎抬頭瞥了一眼乾美芽，問道。
「沒什麼，我正在算我的心理陰影面積。」乾美芽癟了癟嘴，低頭繼續攪動著蛋液。
榊太郎聞言，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低頭繼續切菜。
乾美芽用打蛋器挑起一縷蛋液，滿意地點了點頭，問道：「太郎，要往雞蛋液里加什麼？」
「一點點鹽，少許澱粉。」男人頭也不抬地回答道，他突然想起什麼，放下手中的菜刀，直起身子，看著從鹽罐裡挖了一勺鹽後用小手指沾了一點放在嘴裡品嘗的乾美芽，問道，「這麼快打好雞蛋了？」以他對她廚藝的瞭解，這個速度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嗯。要不要檢查一下？」從上一次把細砂糖當做鹽給用了的經驗，乾美芽這次學聰明了，她舔了舔手指，確定了味道無誤後，將放在料理臺上的碗遞了上去，笑眯眯地問道。
榊太郎伸手接過碗，挑起一縷蛋液，眉頭不由得一挑：「打得還不錯。」
「那當然。」乾美芽一臉驕傲地說道，「小時候我最討厭吃蛋黃，我媽媽為了讓我吃，每次做關於雞蛋的料理時就讓爸爸把雞蛋打散後才放進去，後來為了不讓他們累著，我就練成了一手打雞蛋的絕活，可謂是專業打蛋三十年。」
「你不愛吃蛋黃？當初怎麼沒聽你說過？」榊太郎微微一愣。
「那時候我們不是不太熟嘛，所以也不太好意思提太多要求。」乾美芽朝榊太郎吐了吐舌頭。
聽到這個理由，榊太郎頓時哭笑不得，他弓起手指輕輕地在乾美芽的額頭上扣了一個暴栗，抿嘴一笑，「伯父伯母很疼你。」
「是啊，很疼我，我媽快四十歲的時候生的我，絕對的高齡產婦了。」乾美芽點了點頭，輕歎一口氣，聲音裡帶著無限的惆悵，「唉，老頭和老太都走了十四年。」她將榊太郎手裡的碗拿了過來，撒了幾粒鹽和少許澱粉進碗裡，拿起打蛋器繼續攪拌。
榊太郎又是一愣，低頭看著砧板上的蔬菜，沉默片刻，繼續拿起菜刀。
「我媽做菜特別好吃，可惜我沒有遺傳到。」乾美芽攪拌完成後，將碗放在料理臺上，「還有什麼我可以做的。」
「把冰箱裡的剩飯取出來，弄散。」榊太郎說道。
「好。」乾美芽朝冰箱走去。
榊太郎抬起頭，看著站在冰箱前的身影，他的嘴角微微揚起，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乾美芽取出剩飯，關上冰箱門，轉身，與榊太郎四目相對，她眉眼一彎，笑著問道：「怎麼了？」
「如果你喜歡做飯，以後我教你。」榊太郎一臉正色地說道。
乾美芽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笑道：「好啊！現在先教我怎麼做蛋包飯。」
榊太郎也是一笑，取下掛在廚房門後面的圍裙，將其中一條遞給了乾美芽，他抖了抖圍裙，套在身上，系好，轉頭看著同樣系好了圍裙的乾美芽，沉聲道：「那我們開始吧？」
「是。」乾美芽挺了挺胸膛，朗聲應道。
男人取出兩個平底鍋，洗乾淨，用爐火燒幹，一個開了小火，一個則倒進了橄欖油，待鍋稍稍熱了後，切成丁狀的蔬菜依次放進了鍋裡，修長的手指握著木質的鍋鏟在鍋中炒著，香味漸漸地彌漫著整個廚房，男人將手伸向了乾美芽，她連忙將弄散的米飯遞了上去，白色的米飯倒進鍋裡，很快染上了菜汁的顏色，乾美芽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榊太郎瞥了乾美芽一眼，將炒飯盛了出來，放在一旁備用，乾美芽下意識地舔了舔唇瓣。
男人將另一邊備用平底鍋下的爐火調大，放了少許油，均勻緩慢地倒入蛋液，攤成一個圓形，待蛋皮呈現出金黃色，他將火調小，轉頭準備取那碗炒飯，卻見乾美芽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的手裡拿著一個勺子，勺子上沾了幾顆飯粒，原本如同一個山丘的炒飯此時多了一個坑。
見被人發現，乾美芽忙將勺子背到身後，垂下眼簾，緊緊地抿著嘴巴，不說話。
榊太郎裝作沒有看到般取過炒飯，倒了一半在金黃色的蛋皮一邊，拿著木鏟的手腕微微一轉，將另一邊的蛋皮蓋了過來，用鏟子輕輕地壓了壓，起鍋，盛在盤裡，淋上番茄醬，端起，遞到乾美芽面前。
剛把那口飯咽下去的乾美芽抬起頭，看著面前那份蛋包飯，金黃與鮮紅，給人以溫暖的感覺，她迫不及待地舉起勺子挖了一勺塞進口中，炒飯的可口混上蛋皮的嫩滑再加上番茄醬的酸爽，讓她不由得眯起眼睛。
「好吃嗎？」看著乾美芽的吃相，榊太郎頓時心滿意足。
「一級棒。」乾美芽咽下口中的飯，伸出了大拇指稱讚道，還不忘挖一勺送到榊太郎嘴邊，「你自己嘗嘗。」
對於送到嘴邊的蛋包飯，榊太郎不由得一愣，過了一會，他張開嘴將飯含進嘴裡，只聽這小女人說道：「有媽媽的味道。」
「咳……」飯在口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榊太郎看著低頭繼續用那個勺子挖飯往自己嘴裡塞的小女人，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36
第七十九章
經過了炒飯鹹了、蛋皮老了、炒飯糊了、蛋皮焦了等各種組合的實驗，在離約定還有一天的那個晚上，乾美芽終於做出了在外貌上勉強可以拿得出手的蛋包飯。
「喏。」乾美芽將蛋皮有些焦了的蛋包飯遞到榊太郎面前，「大師父嘗一下。」
榊太郎笑而不語，拿起放在一旁的勺子，挖了一勺，放進嘴裡，細細品嘗。
男人的臉上平靜得看不出半分喜樂，乾美芽抿了抿唇瓣，小心翼翼地問道：「好吃麼？」
榊太郎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還不錯。」
「真的？」得到了稱讚 ，乾美芽反而有些懷疑，她半眯起雙眸試圖從男人的臉上看出絲毫異樣，卻是徒勞。
「你嘗嘗。」榊太郎舀了一勺遞到乾美芽唇邊。
乾美芽將信將疑地張開嘴，慢慢地嚼了嚼，眉頭不由得一挑，味道還真的不錯，她將蛋包飯咽下，喜笑顏開地看著榊太郎：「可以出師了？」
「可以。」榊太郎微微頷首。
「太好了。」乾美芽長籲一口氣，「總算在考試前成功了，明天就可以兌現諾言了。」
看著女人燦爛的笑顏，榊太郎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舀了一勺米飯塞進口中，過了半響，問道：「你明天是打算在家裡做好了帶過去？」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到時候借食堂的微波爐叮一下。」
「這樣蛋包飯的味道就會變了。」榊太郎挖了一勺飯遞到乾美芽嘴邊，見她張嘴將飯接過，嘴角微微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提了一個建議：「要不明天晚上我們請他去外面吃吧？」即使是簡簡單單的蛋包飯，他依舊不希望她做給別人吃。
「當時我也提過，但他不願意，硬要我做份便當。」乾美芽有些苦惱地癟了癟嘴，待口中的飯咽下後，她繼續說道，「而且這小傢伙還一定要我親手做，有你幫忙都不行。不過你說的也對，微波爐叮過的蛋包飯始終沒有剛出鍋的好吃。怎麼辦呢？」
「那就叫份外賣。」榊太郎又提了一個建議。
「唔……算了，既然許了諾，那就認真地兌現。」乾美芽轉身開始收拾料理台，「到時候問食堂大叔借個爐灶用一下就好了。」
「……也行。」榊太郎沉默三秒鐘，點了點頭。
「不過……」乾美芽回頭看著一隻手端著盤子，一隻手握著勺子，慢慢地將蛋包飯吃完的榊太郎，眉眼一彎，「到時候太郎一定要在我旁邊指導，我怕發揮異常。」
「好。」榊太郎欣然應下。
「謝謝！」
「我說過，無論你提的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你。」
乾美芽的手微微一頓，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般地忙碌著，泛紅的耳廓洩露了她此時的心情。
榊太郎看在眼裡，唇邊的笑意漸濃。
第二天上午，佔用了食堂大叔專屬爐灶一個多小時的乾美芽總算在大叔要抓狂的前一秒大功告成，臨走前，她問榊太郎要不要同行，榊太郎搖了搖頭，婉言拒絕，乾美芽也不再多說什麼，提著一個環保袋朝主教學樓後面的小花園走去，這是她與少年約定的地方。
上午的考試早已結束，學生們三三倆倆地聚在一起吃著午餐，待乾美芽走到花園，少年站在一棵古老的櫻花樹下，背對著她，似乎在想著什麼。
乾美芽走近了，並沒有出聲打擾少年，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斑駁的陽光落在少年纖瘦的後背，溫熱的夏風徐徐而來，吹起少年的衣袂，淡金色的光點微微搖晃，蒼翠的樹葉摩擦沙沙作響。
過了一會，少年轉過身來，當他看到站在面前的乾美芽時，白淨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乾老師，你來了？」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
沖田新的目光落在了乾美芽手裡提著的便當盒上，臉上的笑容更大：「這是給我的嗎？」
「對。」乾美芽抿嘴一笑，將手上的便當盒遞了上去，「趁熱吃吧，涼了味道就不太好了。」
「熱的？」沖田新微微一愣，他咬了咬唇瓣，垂下眼簾，伸手接過袋子，有些悶悶地道了聲謝，「謝謝，乾老師。」
見少年沒有打開動筷子的念頭，乾美芽也是一愣，隨即明白了個中緣由，她雙手背在身後，問道：「怎麼了？你不愛吃熱的？可是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吃冷食和生食呢。原本說在家裡做好帶來用微波爐熱一下，但是太郎說熱過味道就會變，所以剛才借了食堂大叔的爐灶現做的。」
沖田新神色微微一變，他抬眸看著乾美芽，臉上充滿了詫異：「現做的？」
「是的。」乾美芽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沖田新的臉上恢復了笑容，他隨意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打開便當盒，熱氣撲面，香氣撲鼻，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放在袋中的勺子，在金黃色的蛋皮上小心翼翼地破一個口子，夾著火腿丁青豆紅蘿蔔粒的米飯如得到了釋放般地湧了出來，他挖了一勺放進嘴。
乾美芽在少年身旁找了一個空地坐下，她攏了攏裙子，轉頭一臉期待地看著少年。
「好吃，超好吃。」沖田新將勺子放進便當盒裡，朝乾美芽豎起了大拇指，「乾老師絕對不是不擅長料理的人哦。」
「是太郎指點的好。」乾美芽抬手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髮絲，笑眯眯地說道。
「……哦，原來是榊老師啊。」沖田新臉色微微一僵，隨即恢復了正常，他又挖了一勺，卻沒有放進口中，轉頭看著乾美芽，一臉正色地說道，「那乾老師學的也很好。」
乾美芽抿了抿嘴，笑而不語，從環保袋中取出一瓶水，擰松，放在少年面前。
便當盒裡的蛋包飯在慢慢地減少，沖田少年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接過乾美芽遞上來的餐巾紙，擦了擦唇上的油漬，拿起水瓶喝了幾口，遲疑片刻，問道：「老師……現在是跟榊老師住一起嗎？」
「嗯？」乾美芽一愣，看著少年白淨的臉龐，實在想不出他提這個問題背後所隱含的意義。
「我就是隨便問問。因為乾老師剛才說什麼在家裡做好帶來，所以就有點好奇……」沖田新用手背拭去嘴角的水珠，靦腆地笑了笑，解釋道。
「好奇心會害死貓的。」
「不怕。貓有九條命。」
看著沖田新笑意滿滿的面容，乾美芽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沒有說話，反手撐在身後，仰起頭，半眯著眼睛看著遠處的藍天。
「呐，老師，榊老師做飯好吃嗎？」少年的聲音再次在耳畔響起。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
「比老師做的蛋包飯還好吃？」
乾美芽聞言，輕笑一聲：「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我以後會做更好吃的給乾老師。」
乾美芽又是一愣，轉頭看向沖田新，看著一臉信誓旦旦的少年，她抿了抿唇瓣，只是淺淺一笑，沒有說話。
「乾老師不相信？」沖田少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受傷的神色。
「沖田同學做的美食應該給你父母和喜歡的人吃。」
「我喜歡乾老師啊。」
「謝謝，我也挺喜歡你的。」乾美芽又笑了笑。
「真的麼？那乾老師可以做我女朋友麼？」沖田少年放下手中的水瓶，站起身來。
「……」乾美芽抬起頭怔怔地看著站在面前的少年，還帶著病態的臉上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這是演哪出？
「不可以麼？老師明明說過喜歡我的。」
「……」
「我也喜歡老師，所以我們既然情投意合，那就可以在一起啊。」
「我已經訂婚了。」
「訂婚而已，又不是結婚。」
「我們年紀相差太大。」
「年齡不成問題，等我到了法定年齡，我們就立刻結婚。」沖田新將手伸向了乾美芽。
乾美芽並沒有握住伸來的手，她單手撐在地上，借力站了起來，拍去手心裡的細砂粒，看著將手縮回去的少年，笑眯眯地說道：「謝謝你，沖田同學，我想我們不合適。」她到底向這位少年傳達了什麼樣的資訊，才導致今天的這個局面。
「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老師你說出來，我把它改成合適。」
「……」乾美芽嘴角狠狠一抽，她抬手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看著一臉正色的少年，輕歎一口氣，彎腰拾起地上的便當盒和環保袋，抬眸看著沖田新，說道，「沖田同學，我對你的喜歡並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你跟我侄子一般大，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我的晚輩，僅此而已。謝謝你喜歡我，我想你一定會找到一個比喜歡我還要喜歡的女孩子，更適合你的女孩子。」
沖田新臉色有些發白，他死死地咬著唇瓣，盯著乾美芽，一言不發。
乾美芽又歎了一口氣，將便當盒放進環保袋裡。
「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乾老師會答應給我親手做便當？」
「那是因為我對你許下的承諾，我不是一個喜歡食言的人。」
「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乾老師會在我每次沮喪的時候都會對我說那句話？」
「嗯？那句話？」乾美芽有些不解。
「放心，有我在。」沖田新一字一頓地說了出來。
「……那是因為我是你的主治醫生，同時也是冰帝的保健老師。」
「那你喜歡榊老師麼？」
「……喜歡。我喜歡他，我愛他，是女人對男人的愛。」
沖田新臉色微微發白，他抿了抿唇瓣，不再說話。
乾美芽提著袋子往後退了一步：「沖田同學，不早了，趕緊回教室吧，下午的考試快開始了。」
沖田新依舊沒有說話。
乾美芽暗暗籲了一口氣，轉身離開，待她邁出幾步後，只聽身後響起少年的聲音：「乾老師，榊老師有對你說過我愛你嗎？」
乾美芽腳步微微一頓，隨即加快離開的步伐。
過了許久，站在櫻花樹下的少年嘟囔了一句什麼，離去。
乾美芽從主教學樓的陰影處走了出來，看著空無一人的櫻花樹下，少年方才的那番話還在耳邊響起，她低頭看著左手中指上的鑽戒，拳頭慢慢地握緊。
第八十章
乾美芽並沒有去音樂教室，而是回了保健室，剛踏進門口，便看見那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她辦公桌旁的圓凳上與齋藤健次郎相聊甚歡，她腳下一頓，不由得愣住，下意識地將左手背到身後。榊太郎見乾美芽站在門口沒有進來的意思，朝齋藤健次郎點了點頭，起身，朝她走去：「走吧，吃飯去。」
「你還沒吃？」乾美芽又是一愣。
「你吃了？」榊太郎不答反問。
「沒有。」乾美芽搖了搖頭，她記得自己特意多做了兩個蛋包飯，於是再次問道，「你也沒吃？不是給你留了蛋包飯麼？」
榊太郎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咳嗽一聲，回答道：「都被芥川吃了。」
看著男人鬱悶不已的表情，乾美芽啞然，過了一會，她將手上的環保袋放在門邊的桌子上，朝齋藤健次郎交代一聲，拉起榊太郎的手：「芥川同學說附近有家拉麵館味道不錯，我們去試試。」
榊太郎欣然應下。
芥川慈郎說的那個拉麵館離學校不遠，就在拐角處，因為過了午飯的時間，所以店裡的人並不多，兩人各自點了一份拉麵，待服務生放下兩杯大麥茶離開後，兩人突然陷入了短暫的沉寂。乾美芽低頭看著手上的茶杯，指腹輕輕地滑過木質的杯身，經過了多次的打磨，木變得十分圓滑。熱氣嫋嫋升起，她眼前一片朦朧，只聽男人磁性十足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沖田對你做的蛋包飯還滿意嗎？」
乾美芽抬起頭，被熱氣熏過的眼睛有些濕漉漉的，她抬手拭去額頭上的水珠，沖著男人點了點頭，笑道：「挺滿意的。」
男人微微頷首，也沒有再說什麼，一時間，兩人再次陷入了沉寂。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轉頭看向窗外，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杯身，耳邊不斷地迴響著櫻花樹下的那番對話，她咬了咬嘴唇內壁，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般回過頭，看著坐在對面端起茶杯正喝著的男人，嘴巴微微一張，卻又閉上，只見男人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她：「對了……美芽想說什麼？」
「沒什麼？」乾美芽搖了搖頭，將那個到嘴邊的問題咽了回去，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問道，「你要說什麼？」
「冰帝進入了全國大賽。」榊太郎回答道。
「誒？芥川同學不是說我們排名第五麼？」乾美芽一愣，問道。
「今年的全國大賽在東京都舉辦，以往東道主地區都會多一個名額，所以今年組委會決定把這個名額給我們。」榊太郎笑著回答道。不知為何，對於乾美芽的這個「我們」，他聽了心裡非常舒服。
「那不錯呀。」乾美芽點了點頭，「其實我一直覺得60分和59分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有些時候60分的幸運點，但實際上說不定59分的實力要比60分的高很多呢。你說是不是？」
榊太郎笑而不語。
乾美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濃郁的大麥香刺激著她的味覺神經，她微微地轉動著茶杯，眼角的餘光落在了左手中指的戒指上，心裡百轉千回，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那個問題隨著那份拉麵被埋進了腹中。
考試結束後的第二天，全國大賽拉開了帷幕。
乾美芽跟著榊太郎跑去湊熱鬧，坐在主席臺右側的觀眾席上，看著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們，不由得感歎一句：「青春真好啊。」
「榊監督。」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乾美芽循聲回頭，只見一位年紀約摸六十的老太太站在不遠處的走道上，一身玫紅色的運動套裝，棕色的長髮在腦後束成一個馬尾，墨色的眼眸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兩條深深的法令紋從鼻翼延伸至嘴角，添了幾分歲月沉澱的痕跡。
「龍崎老師。」榊太郎起身迎了上去，乾美芽跟在他身後，聞言，眉頭不由得一挑。
龍崎堇微微頷首，注意力卻落在了乾美芽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墨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榊監督，這位想必就是你的未婚妻吧？」
「是。」榊太郎神色自若地點了點頭。
「龍崎老師，我家貞治這些年多謝您照顧。」乾美芽朝龍崎堇行了一禮，抿嘴一笑。
「哪裡哪裡，我還要多謝乾小姐的建議，我們部員這段時間的進步非常快。」龍崎堇若有所指地說道。
榊太郎聞言，眉頭微微蹙起，有些不解地看向乾美芽。
乾美芽自是明白龍崎堇指的是什麼，她心虛地沖青學網球部的大家長笑了笑，悄悄地往榊太郎身邊挪了挪腳步。
「狂妄自大的小傢伙就該這樣收拾收拾。」龍崎堇的語氣裡並沒有半分不滿，她轉身看向場上的少年們，目光如炬，過了一會，老太太回頭看著榊太郎，語重心長地提議道，「榊監督要不要試一試？」
「試什麼？」榊太郎依舊沒有弄明白乾美芽和龍崎堇打的什麼啞謎。
「乾小姐沒跟你說過？」龍崎堇一愣。
「她該跟我說什麼？」榊太郎也是一愣。
眼角的餘光瞥見冰帝網球部迎風招展的隊旗，乾美芽為少年們的未來默哀了三秒鐘。
「知道為什麼你們冰帝在關東大賽上會輸給我們麼？」龍崎老太太一臉神秘地問道。
「為何？」榊太郎看了乾美芽一眼，反問道。
「因為你們的部員都沒有喝一種叫乾汁的運動型飲料。」
「……」
開幕式結束，比賽正式開始。
榊太郎的眉頭自從龍崎老太太離開後就沒有舒展過，乾美芽瞥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翹著二郎腿、雙手環胸觀察著同小組對手比賽的冰帝網球部部長，壓低嗓音問道：「你真的打算給跡部他們喝乾汁？」
榊太郎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過了半響，他問道：「貞治上次給我的那杯東西裡面的成分是什麼？」
「我不知道。」乾美芽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乾汁已經不是最初的乾汁，按照自家侄子現在對乾汁研究的狂熱程度，乾汁的成分已經不是她可以想像的了。
「……那還是算了。」榊太郎沉吟片刻，否決了龍崎老太太的提議。對於那杯乾汁的味道榊太郎到現在都記憶猶新，所以為了部員的身體健康著想，他還是放棄吧。
乾美芽抿嘴一笑，眼角的餘光瞥見幾抹土黃色的身影，定睛望去，卻也是熟人。那幾人顯然也看到了乾美芽，停下了腳步。乾美芽向榊太郎說了一聲，榊太郎回頭看著臺階上方的少年們，微微頷首，乾美芽起身離開。
走上臺階，在紫羅蘭發少年面前站定，朝他身後的鴨舌帽少年和柳蓮二點了點頭，乾美芽將注意力放在了幸村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眉眼一彎：「幸村同學的氣色好了很多。」
「乾老師。」幸村精市淡淡地笑道。
「今年你打算上場？」看著少年肩上黑色的網球包，回想起手術結束後與東野前輩的那番對話，乾美芽心微微一沉，問道。
「是。」幸村點了點頭。
乾美芽聞言，也不好說些什麼，唯有微微頷首，沉聲說道：「一切以身體為重。」
「我知道，謝謝乾老師。」幸村依舊笑得雲淡風輕。
乾美芽抿嘴笑了笑，正準備開口道別，只見少年從身後的網球包裡取出一卷畫軸，遞給她：「上次的打賭我輸了。」
乾美芽微微一愣，她抬眸看著少年，少年笑得一臉坦然，她垂下眼簾，伸手接過畫軸：「謝謝。」
「其實是應該我謝謝乾老師。」幸村往後退了一步，朝乾美芽深深地鞠了一躬。
乾美芽怔怔地看著直起身子的少年，手上的力量加大，畫軸經受不住她的力道，只聽很細微的「滋啦」一聲，畫軸中間位置被壓得凹下去一塊，她回過神來，籲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什麼都沒有做，我也什麼都做不了，能有今天的結果，幸村同學最應該感謝的是自己。」
幸村淺淺一笑，沒有說話。
「你們是打算去看比賽麼？」乾美芽將握著畫軸的手背到了身後，問道。
「是的。」幸村點了點頭。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比賽請加油。」乾美芽笑道。
幸村與鴨舌帽少年朝她道別離去，只留下柳蓮二一人。等兩人遠去，柳蓮二湊到乾美芽面前，問道：「美芽姐，你跟幸村打了什麼賭？」
「為什麼不去問你們部長？」乾美芽笑眯眯地反問道。
柳少年白淨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吃翔的神情，一看就是在他們家美人部長面前吃了閉門羹，乾美芽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來，少年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乾美芽輕咳一聲，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年輕人，好奇心太重了真的容易領便當。」
「因為關東大賽決賽打賭的概率為99%，因為我和博士的比賽打賭的概率99.9%。」柳蓮二寒著一張臉吐出兩個數據。
乾美芽笑而不語，眉頭一挑，又拍了拍柳蓮二的肩膀，轉身離開。
「美芽姐。」柳蓮二出聲叫住乾美芽。
乾美芽回過頭，只見柳蓮二睜開雙眸，朗聲說道：「如果在全國大賽上再次與博士相遇，我絕對不會輸。」夏風吹起少年額前的髮絲，露出光潔的額頭。
乾美芽抿嘴一笑，抬手做了一個OK的手勢，轉過頭，沿著臺階走到榊太郎身邊，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將束縛著畫軸的綢帶鬆開，展開畫卷，目光觸及到畫面上的內容時，她不由得一怔，畫中一男一女肩並肩站在海邊，雖只留下背影，但也知道畫的是誰。
「這是什麼？」榊太郎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幸村同學送給我的畫。」乾美芽的手指輕輕地撫向畫中人，「畫得真好。」
「日本書畫界泰斗長谷川正夫的弟子，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榊太郎的視線落在畫卷右下角的落款處，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掛在唇邊。
「哇，這麼厲害！」乾美芽驚歎道，「早知道剛才讓他多給我畫幾幅。」
榊太郎似笑非笑地瞥了乾美芽一眼，那一眼包含著滿滿的寵溺。
「什麼畫？讓本大爺瞧瞧。」跡部景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乾美芽眼疾手快地將畫卷好，只聽跡部少年冷哼一聲，「哼，真是不華麗的舉動。」
乾美芽將畫收好，塞到榊太郎懷裡，轉頭看著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紫灰發少年，笑眯眯地說道：「跡部同學，你牙齒上有一片菜葉子。」
跡部臉一黑，咬牙切齒地說道：「本大爺今天中午沒有吃青菜。」
「哦，原來是昨天吃的。」
「……」
第八十一章
冰帝止步於全國大賽四強賽外，最後進入決賽的是青春學園和立海大附中。
「真是宿命的敵人。」盤腿坐在軟墊上的乾美芽手指微微一動，退出資訊介面，將手機隨意丟在沙發上，看著被榊太郎裝裱起來掛在牆上的那副水彩畫，感歎一聲。
「怎麼發出這種感慨？」榊太郎端著一杯溫好的牛奶走了過來，放在乾美芽面前，看著露在外面的兩條雪白大腿，眉頭微微一皺，抄起沙發上的圍巾遞給她，「雖然天氣有點熱，但有些時候也要注意。」
乾美芽先是一愣，隨即明白榊太郎話裡的意思，一抹紅色飛快地爬上了她的臉頰，她輕咳一聲，胡亂地扯過圍巾，蓋在腿上，伸手抓起牛奶杯，喝了一大口，說道：「我是說青學和立海大，居然又在決賽上碰面了。」女孩子的特殊日子著男人怎麼記得比她還要清楚，這讓她以後怎麼活。
「前兩屆的比賽都是立海大奪得冠軍，他們的實力不容小覷。至於青學……」 榊太郎順著乾美芽的話往下說，「他們的部長手塚國光已經具有職業選手的水準，再加上今年新加入的那個叫越前龍馬的一年級生，潛能和爆發力均讓人刮目相看。兩個學校能在決賽相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聽貞子說，那個關西什麼四天寶寺也有一個跟越前龍馬實力相當的一年級新人。」
「四天寶寺與青學實力不相上下，只不過青學有一塊很辣的老薑。」
「太郎指的是龍崎老師？」
「嗯。」
「她這麼厲害？」
「培養出越前南次郎這樣選手的女人不能小看。」
對於越前南次郎的瞭解，乾美芽僅限於知道他是越前龍馬的父親，而這點資訊還是從自家侄子的口中得到的，她將杯中的牛奶喝完，掩口打了個哈欠：「哈……照這麼說，明天的決賽貞子他們贏得可能性也還是很大的？」最近容易犯困。
「五五之數吧。」榊太郎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他看著哈欠連天的乾美芽，問道，「困了？」
「有點。」乾美芽又打了一個哈欠，點了點頭。
「那早點回房休息吧。」榊太郎朝乾美芽伸出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嗯，晚安。」
「晚安。」
一個淺淺的吻後，乾美芽轉身上樓，而榊太郎則留在客廳裡繼續看著電腦。雖然兩人已經突破了最後的防線，但依舊是分房而睡，乾美芽和她的薰衣草小熊大被同眠，榊太郎也沒有半點強迫乾美芽的意思。
回到房間，站在浴室的洗手台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角的餘光落在了昨晚偷偷出去從便利店裡買來的驗孕棒上，她抿了抿唇瓣，拆開盒子的包裝，取出一根驗孕棒，撕開包裝袋，深吸一口氣，按照說明書上的步驟走了一遍。
漫長的三分鐘過去了，檢測線的顏色慢慢地顯現出來，雖然非常淺，要對著燈光才能看清楚，但那條線的確是存在的。
乾美芽下意識地摸了摸小腹，抬眸再次看著鏡中的自己，隱約看到了一點母性的光輝，她沉吟片刻，將用過的驗孕棒塞進包裝袋裡塞進了褲兜裡，卻不小心將說明書碰到地上，她卻沒有注意到，抬手擰開水龍頭沖洗著手心、手背，隨後接了一捧水拍在臉上。
抬起頭，水珠順著臉頰滴落，不知為何，腦海中閃過那天在櫻花樹下的情形，乾美芽不由得握緊拳頭，無論如何，她始終有些在意。
那一晚，乾美芽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遲遲沒有入眠，所以導致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被榊太郎從被窩裡挖出來，等他們趕到比賽現場時，正在進行單打二的比賽。
乾美芽看了看比分牌上的數字，又看了看場上同樣穿著藍白相間運動服的少年，不由得一愣：「不是青學和立海大的比賽麼？為什麼是不二周助和手塚國光？他們有誰轉學了？」是她眼睛花了麼？
「立海大仁王雅治模仿的概率為200%。」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你跟小二遇上了……這是什麼鬼？」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站在身後的木乃伊，除了眼鼻口耳，整個腦袋甚至脖子都被裹在白色的紗布下，通過那副眼鏡乾美芽才認出面前這木乃伊是自家侄子確定無疑，他頓時心疼不已，「怎麼傷得這麼嚴重？誰幹的？貞子啊，你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人，被人套進麻布口袋裡胖揍了一頓？」
幾聲嗤笑從身後傳來。
由於被繃帶纏了個結實，所以乾貞治的面部表情也無法傳達出來，只聽他悶聲悶氣地回答：「比賽弄得。」
「打比賽能打成這樣？」乾美芽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你是被人完爆出局麼？誰下的黑手啊？」她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那群穿著土黃色運動服的少年，其中一身形挺拔，雙眸微閉的少年尤為醒目，她想了想，朝他們走了過去，抬手拍了拍某人的肩膀，「小二，剛才你們這邊是誰跟貞子打比賽？」
不等眯眯眼少年回答，只見那頭上纏著紗布、臉上貼著一塊膠布的海帶頭少年竄了出來：「是我和柳前輩。」
「那他……」乾美芽指了指帶著眼鏡的木乃伊，「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海帶頭少年啞然，眼眸微微一轉，看向了別處，乾美芽頓時明白了什麼，墨色的杏眸半眯著，她湊到海帶頭少年面前，笑眯眯地說道：「來來來，少年，姐姐跟你好好地談談人生。」
「美芽姐……美芽姑姑，切原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一時沒有控制住……」柳蓮二忙出聲制止。
「沒控制住？」乾美芽眉頭一挑，「呵……那更應該好好地談談。」
柳蓮二下意識地看向了坐在教練席上的紫羅蘭發少年，乾美芽順著柳少年的視線看去，只見幸村面露歉意地朝她點了點頭，隨即回頭繼續看著比賽。
乾美芽眉頭微微蹙起。
「喂，你這女人離我這麼近做什麼？」切原赤也抬手推了乾美芽一把。
乾美芽身體一晃，柳蓮二連忙伸手扶住，呵斥一聲：「切原。」
切原將手縮了回來，往後退了一步，墨色的眼眸微微一閃，躲開與乾美芽的對視，嘟囔道：「對……對不起，誰讓你離我這麼近的。」
「喲，不習慣女孩子靠近啊？」乾美芽眉眼一彎，朝柳蓮二擺了擺手，笑眯眯地看著海帶頭少年，「還沒談過戀愛吧？說不定連喜歡的女孩子都沒有。」
「誰說我沒有！」海帶頭少年頓時反駁道，他瞪了乾美芽一眼，一抹紅色不出意料地爬上了他的耳廓。
乾美芽臉上的笑容更盛，柳蓮二見狀，抬手撫額，將面紅耳赤的海帶頭少年扯到身後，無奈地喚了一聲：「美芽姑姑。」
「有事？」乾美芽抬眸看著一臉無奈的柳少年，笑著問道。
「切原不經逗，你別逗他了。」柳蓮二懇求道。
乾美芽盯著柳蓮二看了半天，突然輕笑道：「你怕我對他下黑手？」
柳蓮二神色一僵，他嚅了嚅嘴巴，沒有回答，但從他的表情看來，顯然是承認了這一點。
「柳前輩。」海帶頭少年從柳蓮二身後探出一個頭來，問道，「什麼下黑手？」
柳蓮二被自己的口水嗆得不住地咳嗽起來，他拿起手上的筆記本就往切原的頭上拍去：「閉嘴。」
海帶頭少年捂著腦袋又縮了回去。
「你很護著他。」
「他是我的後輩。」
「但貞治是我的侄兒。」
「對不起，美芽姑姑，我……」
乾美芽收回視線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木乃伊，只見他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地寫著什麼，不時地轉頭看向他們，當與她四目相對時，少年朝她揮了揮手，乾美芽抿嘴笑了笑，回頭看著躲在柳蓮二身後的海帶頭少年，斂起唇邊的笑意，一臉正色地說道：「切原同學，一個連自己都沒辦法控制的人，最好還是不要打網球。」
「你這個女人胡說八道什麼！」切原被乾美芽的話激怒了，探出頭來嚷道，「不要以為你和柳前輩認識，我就不敢揍你了！你要是在胡說，我一定……」
「切原赤也。」柳蓮二沉著臉喝斥一聲。
乾美芽不怒反笑，她將雙手抄進裙兜裡，歪著頭看向對她怒目相視的小海帶，嘴角微微揚起，從柳蓮二身旁經過，站在切原面前，少年與穿著平底鞋的她一般高，她抽出一隻手挑起切原的下巴，笑眯眯地說道：「我到底有沒有胡說八道，你的部長知道，副部長知道，柳前輩也知道。」
切原往後退了幾步，瞪著乾美芽。
乾美芽見狀，唇邊笑意漸濃，她拍了拍海帶頭少年的肩膀，轉身離去。
「柳前輩？」切原不解地看向柳蓮二。
「她說的對，切原以後的確需要增進自製的能力。」自乾美芽出現後便一言不發的真田弦一郎走到柳蓮二身旁，看著不遠處與乾貞治站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女人，抬手壓了壓帽檐，沉聲說道。
「副部長！」切原慘叫一聲。
「嗯，我會制定一系列訓練計畫的。」柳蓮二點了點頭。
「不是吧？」切原瞪大雙眸，看著兩位前輩。
「切原，不能鬆懈了！」真田弦一郎臉一沉，喝道。
「是。」切原臉一垮，乖乖地應了一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36
第八十二章
命運總是喜歡捉弄人。
前兩場獲得勝利的立海大連敗三局，乾美芽看著最後的比分牌，抿了抿唇瓣，視線轉移到跌落在球場上的土黃色運動外套，抬眸看向站在原地握著球拍一動不動的紫羅蘭發少年，黃色的小球緩緩地滾向他的腳邊，撞上了鞋子少年也沒有半點察覺，乾美芽見狀，不由得輕歎一口氣。
「姑姑，姑父，我們一會打算去慶祝，你們要一起嗎？」身後傳來乾貞治的聲音。
乾美芽與榊太郎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裡看出相同的意思，乾美芽微微搖了搖頭：「我們就不去了。只是貞子，你就打算這樣回家？」乾美芽指著自家侄子裹得相當嚴實的木乃伊裝，問道。
乾貞治推眼鏡的手在空中稍作停頓，不等他回答，榊太郎提議道：「這樣吧，你吃完飯後給你姑姑打電話，我們來接你，先去我們家把傷口處理一下，然後我再送你回家。」
乾美芽點了點頭，隨即看向了乾貞治。
「也好，那就麻煩姑父了。」乾貞治咧嘴一笑，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
聽著這小夥子「姑父」來「姑父」去地叫得非常順口，乾美芽就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對準他的後腦勺呼了一巴掌，咬牙切齒地說道：「不許笑！本來纏著繃帶就難看了，還笑得這麼猥瑣，女孩子都被你嚇跑了，以後還談什麼戀愛。」
乾貞治抱著被拍疼的腦殼倒吸了一口氣：「姑姑，別下黑手。」
乾美芽盯著乾貞治看了半天，隨意揮了揮手：「趕緊去吧，吃完飯記得給我打電話。」
「是是……」乾貞治連聲應道，抓起地上的網球包往身上一掛，一股腦地將筆記本和筆塞進包裡，朝乾美芽和榊太郎道了聲別，跟在他的那群小夥伴身後離開。
乾美芽目送青學少年們的身影消失在體育館門口，她收回視線，轉頭看著收拾好各自行囊準備離去的立海大少年，目光與為首的紫羅蘭發少年碰觸到一起，少年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最初的失落，紫羅蘭色的眼眸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他微微頷首，帶領著他的同夥一言不發地離開體育館。
喧鬧過後，體育館重新回到了往日的寧靜。
「我們也走吧？」榊太郎握住乾美芽的手。
「嗯。」乾美芽點了點頭，跟著榊太郎走出了體育館。
橘色的霞光染紅了大半個天空，運動公園裡的人也散得差不多，空氣裡彌漫著青草的香氣，乾美芽深深地吸了一口，肚子也隨之向她提出了抗議。
「今天想吃什麼？」榊太郎問道
「烤肉。」乾美芽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好。」榊太郎欣然應下，「剛好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錯的烤肉店。」
「那我們走路去吧，就當做散步。」
「好。」
兩人相視一笑，十指相扣，並肩朝公園的大門走去，落日的餘輝灑落在身上，倒映在地上的影子被漸漸地拉長。
面對能讓人食指大動的美食，乾美芽的選擇困難症再次發作，她糾結了半天，乾脆將菜單合上，推到坐在對面的榊太郎面前：「哎呀，你來決定吧。」
榊太郎似笑非笑地看了乾美芽一眼，接過菜單卻沒有打開的意思，他朝站在一旁的店員說幾個菜名，店員飛快地記下，重複一遍確認無誤後，道了一聲稍後便轉身離開。很快地，兩杯常溫的烏龍茶端了上來，分別放在兩人面前，加好了炭火的爐子也提了過來，放進桌子裡凹下去的地方，一張烤架鋪在爐火上，只聽到炭火燃燒時發出的劈裡啪啦的聲音。
「太郎經常來這裡吃？」乾美芽見榊太郎將菜單推到一旁，笑眯眯地問道。
「嗯，這家店是春代無意間發現的，每年她來日本都會讓我帶她過來。」榊太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維多利亞桑？」許久不曾聽到這個名字，乾美芽倒也有些想念，「她好像很久沒有給我打電話了。」
「她經常給你打電話？」榊太郎聞言不由得一愣，轉念一想，卻也明白那小丫頭打電話的理由，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唔……」乾美芽沉吟片刻，雙手托著下巴，一本正經地說道，「大多數都是在問我什麼時候給她生個弟弟。」
「噗……咳……」茶水含在口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榊太郎抬手掩住口鼻，強行將那口茶水咽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乾美芽放在一旁的小挎包裡傳來了悠揚的音樂聲，她微微一愣，抬頭看向榊太郎，四目相對，榊太郎微微頷首，乾美芽從包裡摸出手機，看了一眼螢幕上的來電顯示，又是一愣。
「春代的電話？」榊太郎問道。
乾美芽搖了搖頭：「是小二的。」手指按下接聽鍵，將聽筒放在耳邊，「小二？」
「美芽姐，你那裡有藥麼？」電話那頭傳來柳蓮二刻意壓低的聲音，背景有些嘈雜，聽起來有些辛苦。
「……藥？」乾美芽一隻手捂著耳朵，微微側過身子，看著窗外，問道，「你不舒服？」
「不是我。」背景音少了許多，應該是找了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柳蓮二的聲音也大了點，「是幸村。」
「幸村？他的病復發了？」乾美芽再次想起那日與東野的對話，下意識地看了榊太郎一眼，只見這男人眉頭微蹙，一言不發地轉動著手中的茶杯。
「不是。」柳蓮二再次否定了乾美芽的猜測，過了一會，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幸村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跟我們說以後打網球要笑著打。美芽姐，你說這是什麼病啊？有沒有藥可以治？」
「……你懷疑幸村因為比賽輸了受到刺激，所以腦子有點不正常了？」乾美芽思來想去，最終總結出這麼一句話來。
榊太郎抬頭看著乾美芽，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電話那頭沒有了聲響，過了一會，又傳來柳蓮二較為急促的聲音：「美芽姐，我先掛電話了。」
不等乾美芽反應過來，通話結束，她將手機放在桌子上，抬眸看向榊太郎，一臉不解地說道：「不至於輸了一場比賽然後就變成神經病吧？」
店員端著一個託盤走了過來，將盤上的菜品一一擺上桌子，道了一聲慢用後便離開，榊太郎用夾子夾了一塊厚切片的牛肉放在烤架上，頓時白色的煙霧嫋嫋升起，烤架發出茲拉茲拉的聲音，肉的香氣漸漸濃郁起來。
「太郎，你覺得呢？」為了不破壞肉的口感，乾美芽還是決定不發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優良傳統。
「笑著打網球……」聽乾美芽將柳蓮二的話轉述一遍，榊太郎把烤架上的牛肉翻了一個面，繼續烤，「是不是越前南次郎說的『天衣無縫之極限』？也就是快樂地打網球。」
「所以直譯過來就是笑著打網球？」
「只是我的揣測。」
「不可能吧。」乾美芽不太相信榊太郎的說法。
「那你怎麼看？」榊太郎用夾子壓了壓牛肉的表面，濃郁的湯汁從肉裡溢了出來，滴在滾燙的烤架上，發出茲拉茲拉的聲響，他將烤熟的肉放到乾美芽面前的盤子裡。
「唔……我吃吃看。」看著面前香氣撲鼻的肉，乾美芽早已忘記剛才的問題，順口回答一句，便迫不及待地夾起盤中的牛肉，放到嘴邊吹了吹，然後送到口中，鮮嫩的肉質以及最原始的味道不住地刺激著她的味蕾，她朝榊太郎豎起大拇指，「超級無敵好吃。」
榊太郎淺淺一笑，笑容裡包含著無盡的寵溺：「喜歡就多吃點。」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識地撫向了平坦的小腹，一股暖意湧上心頭。
剛吃飽沒多久便接到了乾貞治的電話，問清楚地點，兩人開車前往。車停在一家日式料理店門口，歡笑聲隔著白色的布簾傳了出來，兩人下車，掀開布簾一前一後地走進店裡，一位穿著廚師服、手裡端著一盤壽司的中年男子迎了上來，憨厚的臉上堆滿了歉意的笑容：「對不起，兩位客人，小店今天有喜事，所以暫停營業。」
「您好，我們是來接乾貞治的。」乾美芽朝他笑了笑，說道。
「哦，原來是你們是阿隆的同學的家人啊。來來來……快請進，快請進。」中年男子一臉恍然，忙側身讓開一條路。
乾美芽道了聲謝，在玄關處脫下鞋，赤足走上臺階，站在木地板上，原本喧鬧的料理店頓時鴉雀無聲，她朝眾人微微頷首，道了聲恭喜。
菊丸和桃城兩少年此時正一左一右地壓在一個人身上，見乾美芽進來，力道不由得鬆懈了，原本想從束縛中掙扎開來的的那人感覺到身上的壓力少了許多，一把將兩人推開坐了起來，抬手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撿起被扔在一旁的鴨舌帽反扣在頭上，琥珀色的貓眼中流露出一絲鄙夷：「英二前輩和阿桃前輩最近吃了什麼，重的跟豬似得。」
話音剛落下，兩道身影又撲了上來，剛得到解放的越前龍馬再度被兩座大山壓垮。
「越前，你說誰是豬！」
「小不點，不可以這樣說前輩喵。」
「你們兩個……放開我。」
乾美芽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來。
「乾阿姨，榊監督。」手塚國光抬手扶了扶眼鏡，起身朝兩人問了聲好。
「美芽姐，榊監督。」不二周助端著一盤壽司笑眯眯地走了過來。
聽著兩個迥異的稱呼，乾美芽臉上的笑容更盛，她推開不二周助送上來的壽司，眉眼一彎：「小周，你是在占小光的便宜麼？」
不二瞥了面無表情的手塚一眼，笑而不語。
「美芽姐，要不要喝茶喵？」整個人壓在越前龍馬身上的菊丸連忙說道。
「吃點水果，美芽姐，美容的喲，美容的呢。」桃城一隻手禁錮著越前的胳膊，騰出一隻手來將桌上的水果拼盤推到了離乾美芽最近的地方。
「美芽姐，請救我！」被兩人壓在榻榻米上動彈不得越前少年朝乾美芽招了招手。
「嘶……美芽姐，請坐……嘶……」頭上裹著一塊墨綠色頭巾的海堂薰起身讓出位置。
「美芽姐，榊監督，要不要試試我做的壽司？」站在料理台後面與方才那位中年男子有七八分相似的河村隆笑眯眯地問道。
「乾阿……姐，榊監督，你們先坐一下，乾去洗手間了，很快就回來，先喝點茶吧。」大石秀一郎倒了兩杯茶端上來。
乾美芽看了依舊面無表情的手塚一眼，眼角的餘光瞥見不二臉上滿滿的笑意，她心中悶笑不止。
廚房的布簾子被掀開，裹成木乃伊狀的少年走了出來，見到乾美芽和榊太郎，喚了一聲：「姑姑，姑父。」
料理店裡先是一片沉寂，隨即哄堂大笑。
乾貞治一臉詫異地看著笑得前仰後合的小夥伴們，就聯手塚的嘴角也有上揚的跡象，雖然說能看到手塚笑是機會難得，但笑的對象是他的概率為90%那就不好玩了，乾貞治抬手推了推眼鏡，決定不搭理這群莫名其妙的傢伙，轉過頭看向乾美芽和榊太郎：「我們走麼？」
乾美芽抓著榊太郎的胳膊，沒有回答。
榊太郎無奈地看了肩膀不住抖動的乾美芽一眼，微微頷首：「走吧。」
一聽榊太郎說要走，青學的少年們紛紛站起身，異口同聲地說道：「美芽姐，榊監督，慢走。」
拿起網球包掛在肩上準備穿鞋的乾貞治聞言，嘴角狠狠一抽，他抬頭看向滿臉笑容的小夥伴們：「喂，你們占我便宜啊。」
第八十三章
回到家，乾美芽便將榊太郎和木乃伊少年晾在客廳裡，獨自轉身上樓。過了一會，她抱著一個銀白色的藥箱從樓上下來，放在茶几上，雙手叉腰站在乾貞治面前，下巴微微一抬：「脫！」
「啊？」乾貞治大張著嘴巴表示自己的詫異。
「啊什麼啊，讓你脫衣服。」乾美芽抬手取下乾貞治鼻樑上的眼鏡，丟在一旁，墨色的杏眸一瞪。
乾貞治慌忙地舉起手擋住眼睛，從指縫中看著乾美芽：「姑姑，這……這不太好吧。」
乾美芽瞪了自家侄子一眼，從藥箱裡翻出一把大剪刀，哢嚓兩下，聲音乾脆俐落，隨後抬頭看著乾貞治，眉眼一彎，說道：「又不是沒有見過你小時候光屁股的樣子，害什麼羞啊。再說了，這裡又沒有外人。」
榊太郎聞言，笑而不語，避開了乾貞治投來的求救視線。
「不是，姑姑，我現在長大了……」失去了外援，乾貞治同學只能自力更生。
「我又沒讓你全脫，好歹還給你留了條小褲褲。」乾美芽揚了揚手裡的大剪刀。
「不是……」
「是你自己把它脫了，還是我給你剪了！」
面對乾美芽給出的兩個選擇，乾貞治自然是聰明地選擇了前者，他乖乖地脫下身上的運動服，只剩下一條小褲衩。
乾美芽繞著乾貞治轉了一圈，身上並沒有什麼大傷口，只是胳膊和腿上有一些細小的擦傷，她放心地點了點頭，示意他找個地方坐下，乾貞治慌忙地穿上褲子，赤著上身坐進沙發裡，雙手放在膝上，抓了抓褲腿。
「幹嘛，害羞啊。」眼角的餘光瞥見乾貞治的小動作，乾美芽抿嘴一笑，「光溜溜的身體我見的多了，就你這身無半兩肉的小身板，完全不夠看的。哦，對了，你這褲子好像穿反了。」又見乾貞治身體一顫，抓著褲腿的手握成了拳頭，手背青筋驟起，乾美芽臉上的笑意更濃，她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把頭低下來，我好解開紗布。」
乾貞治將頭低下，乾美芽看了看腦後的活結，把手上的大剪刀放在一旁，伸手解開活結，紗布沒有了束縛，頓時松了不少，一圈一圈地繞開，藥膏的味道越來越濃，乾美芽皺了皺眉頭，強行壓下嘔吐之意，屏住呼吸。
紗布徹底解開，看著那張花花綠綠的臉，乾美芽總算明白為什麼醫生要將自家侄子纏成一個木乃伊，抓著紗布的手微微一緊。
「姑姑……」乾貞治輕喚一聲。
乾美芽深吸一口氣，轉頭看著站在一旁的榊太郎，說道：「太郎，麻煩你帶貞子去把臉上的藥膏弄掉。」
「好。」榊太郎欣然應下。
乾美芽抓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機，轉身朝吧台後面走去。
「姑姑，你幹嘛呀？」乾貞治站起身，問道。
「我給小二打個電話。」乾美芽頭也不回地說道，聲音聽起來異常平靜，但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都明白，那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站在吧台後面，按下了那個號碼，電話很快接通了，傳來柳蓮二的聲音：「美芽姐。」
「那個叫切原的海帶頭在你旁邊嗎？」乾美芽平靜地說道。
「……在。」
「讓他接電話。」
「好。」
過了一會，電話那頭傳來了海帶頭少年的聲音：「喂。」
「切原赤也。」乾美芽中氣十足地吼道，「你知不知道打人不能打臉這個道理啊！你控制不了自己，你也控制一下你打的網球，能不能不要老往我家貞子的臉上招呼啊！本來長得挺好看的的一個小夥子，現在被你弄成這個樣子，萬一以後臉上留疤了，毀容了，沒有女孩子喜歡，找不到女朋友了，你負責啊！」
電話那頭沒有了動靜。
「死小孩，下手沒輕沒重！要是真的毀容了，你就等著給我出整容費！」
「我……我沒錢……」
「那你過來讓我打一頓。」乾美芽氣呼呼地說道，「我們單挑。」
「……好。」
「好你個頭。」
「乾老師，其實這是我……」
乾美芽聞言不由得一愣，不等對方說完，她嘟囔道：「為什麼會有幸村的聲音出現？」
「因為我開了免提。」柳蓮二的聲音響起。
「所以我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乾美芽眉頭一揚。
「噗哩……一清二楚，就連路人都聽清楚乾老師的話。」
「那怪我咯？」乾美芽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怪我。」柳蓮二老老實實地認下這個錯誤。
「算了，沒事了，就這樣吧。」火氣得到了發洩，乾美芽也懶得再說點什麼，掛了電話，轉身走進客廳，將手機丟進沙發裡，彎腰從藥箱中翻找出合適的藥膏和紗布。
站在洗手間裡的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榊太郎說道：「你姑姑很護著你。」
「嘿嘿……姑姑對自己人都很護著。」乾貞治擦乾手上的水珠，咧嘴一笑，卻不想扯動了嘴角的傷口，他嘶了一聲。
「你姑姑如果看到你這樣子笑，絕對會打你。」回想起下午乾美芽呵斥這少年時說的那番話，榊太郎不由得輕笑一聲。
「都是自己人，姑父千萬別跟姑姑說。」乾貞治連忙閉上嘴巴。
榊太郎抿了抿嘴，見因為失去了眼鏡的乾貞治半眯著眼睛看著他，問道：「為什麼要帶那種眼鏡？」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副眼鏡能打消別人試圖通過窗戶看我心靈的想法的概率為85%。」乾貞治一臉正色地說道。
榊太郎先是一愣，隨即笑出聲來，他搖了搖頭，打開洗手間的門，走了出去，只見乾美芽站在離茶几兩米遠的地方，眉頭皺得老高，而茶几上只是擺放著那個藥箱，以及一瓶墨綠色瓶的藥膏和一卷與皮膚相同顏色的藥用膠布，他又是一愣，問道：「怎麼了？」
「有些反胃。」乾美芽撫了撫胸口說道，話音剛落，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手微微一頓，看著面露關切神色的榊太郎，咧嘴一笑，「估計是剛才烤肉吃多了，所以胃有點不舒服。一會拜託太郎幫貞子上藥。」
「好。」榊太郎微微頷首。
見把榊太郎成功地忽悠過去，乾美芽暗暗吐了吐舌頭。
在乾大醫生的指點下，新上任的榊大護士給乾貞治徹底清理了傷口，上好了藥，貼好了膠布，兩人看著在他們通力合作下的傑作，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乾貞治重新戴上眼鏡，看著站在面前的兩人，心中有了一個盤算。
天色已晚，在乾家大家長打來了一個詢問電話後，乾美芽留在家裡，榊太郎開車送乾貞治回家。
黑色的豐田駛出別墅區，平穩地行駛在大馬路上，坐在副駕駛上的乾貞治轉頭看了看窗外迅速倒退的風景，他從褲兜裡摸出了筆記本和筆，翻開，瞟了一眼那頁紙上寫的內容，抬手推了推眼鏡，問道：「姑父，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姑姑結婚呀？」
榊太郎轉動方向盤的動作微微一頓，又很快地恢復過來，他腳下輕踩油門，提升了車速，答道：「應該快了。」
「姑姑下個月就二十九歲了，已經步入了高齡產婦的行列，她這個年紀生孩子困難的概率提高了20%。如果前幾年……」乾貞治閉上了嘴巴，低頭翻看著筆記本。
榊太郎聞言，眸光微微一閃，他瞥了乾貞治一眼，問道：「那個人傷她傷得很深？」
乾貞治一愣，抬頭看著榊太郎，過了半響，他不答反問道：「姑姑沒跟你說過？」
「沒有。」榊太郎搖了搖頭。
「哦。」乾貞治了然地點了點頭，說道，「具體情況我不是特別清楚，只是知道在姑姑和那個男人準備登記的那天，那個男人卻沒有出現在市役所。」
「為什麼？」榊太郎問道。
「他們都不肯告訴我，不過我和蓮二根據事件的結果對其原因進行推測，我們一致認為應該是這個男的在他們準備登記的前一天做了對不起姑姑的事情，有可能是上了別的女人的床，因為最後跟這個男人結婚的是他的前任女友。」
榊太郎微微沉吟。
乾貞治見狀，連忙解釋道：「我姑姑不是第三者的概率為200%，絕對沒有插足過他們的感情。我記得當時姑姑說那個男的跟那個女的分手一年多以後才追我姑姑的。」
「我知道。」榊太郎點了點頭。
「誒？你知道？姑父你調查過姑姑？」乾貞治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你有調查麼？」榊太郎不答反問道。
「自己人，不調查。」
「我相信美芽不是這樣的人。」
乾貞治抬手推了推眼鏡，咧嘴一笑，露出八顆白森森的牙齒：「姑姑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別這麼笑，當心以後找不到女朋友。」榊太郎沉聲說道。
「姑父，請別這樣。」乾貞治一臉無奈地說道。
榊太郎笑了笑，問道：「貞治，你知道你姑姑到冰帝來當保健老師的原因嗎？」
乾貞治神色一僵，他下意識地轉頭看著坐在一旁的男人，心裡百轉千回。難道他知道了什麼？
「你果然知道。」榊太郎又是一笑，轉動著手裡的方向盤，車駛進了另外一條馬路。
乾貞治咽下一口唾沫，沒有回答。
榊太郎從褲兜裡摸出一張紙，遞給乾貞治，乾少年伸手接過，借著窗外的路燈認真地看了起來：「驗孕棒說……說明書？我……姑姑懷孕了？你……你們住一起了？哦，不，我的意思是那個……那個……」
「是。」榊太郎明白少年指的是什麼，他點了點頭。
「呃……這個……姑父，我姑姑真的懷孕了？」
「這是我從她房間裡洗手間的地上撿到的。」
「哦，那就是說你還沒有看到那根棒棒。」乾貞治在筆記本上寫下一長串數字，「姑姑為了檢測是否懷孕而買驗孕棒的概率為100%，給自己用的概率為95%，給別人用的概率為4%，其他1%。根據現有的資料計算，姑姑懷孕的概率為99.99%。」
「還有0.01%呢？」
「體內雌性激素分泌不協調，簡稱內分泌失調。」
「……」
「對了，姑父，你有沒有對姑姑說那三個字？」
「三個字？嫁給我？」
「是我愛你。」
「……謝謝，但我只愛你姑姑。」榊太郎一臉古怪地看著瞬間化身為愛情專家的乾貞治，說道。
「……你沒對姑姑說過這三個字的概率為100%。」乾貞治又在筆記本上寫下一筆，「無論是哪個年齡段的女人，都喜歡男人對她說這三個字，即使姑姑曾經在感情上受過很大的打擊，也曾經發誓這輩子不會再嫁人，不過按照現在的情形來看，她希望你對她說這三個字的概率是200%。」
「哦。」榊太郎微微頷首。
「姑父，姑姑當時之所以去冰帝當保健老師，完全是因為你。」
「因為我？」
「嗯嗯……」乾貞治重重地點了點頭，至於真正的理由就隨它吧。
榊太郎眸光微微一沉，不再說話。
第八十四章
此時，乾美芽窩在沙發裡，手機螢幕上出現了一個名字和電話號碼，而她的手指一直放在通話鍵處遲遲沒有按下，過了一會，她把手機往對面的沙發上一丟，抓起一個靠枕蓋在臉上。
電話鈴聲陡然響起，乾美芽將枕頭挪開，看著在沙發上不住振動的手機，輕歎一口氣，起身抓過電話，按下了通話鍵，不等她開口，兩道音訊不一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美芽！」
「你們倆怎麼湊到一塊了？」乾美芽不由得一愣。
「我倆湊到一塊怎麼了？誰讓你去東京的！每次聚會都少你！」音調較高的女子叫道。
「北川紀子，你聲音就不能小點啊」音訊稍低點的女子呵斥道。
「藤原麻友理，不要仗著你是孕婦就隨便敲我腦袋。」北川紀子的音調降低了不少，她嘟囔道，「會被你敲傻的。」
「根據遺傳學，後天傻的，是不會遺傳到你兒子身上。」藤原麻友理輕哼一聲。
乾美芽聞言，眉頭微微一挑：「紀子有好消息了？」北川紀子結婚四五年了，無論夫妻倆如何努力，別說結果，連花都沒有正式開過一朵，為此夫妻二人對養育後代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卻沒想到這個時侯傳來了喜訊。想到此，乾美芽不由自主地將手覆上的小腹。
「今天才發現的，已經三個月了。」藤原麻友理沒好氣地說道，「兩個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加起來快七十歲，一點基本的常識都沒有。」
「誰說沒有的！」北川紀子反駁道，「我的例假一向不是很正常，也試過兩三個月那什麼的。」
「你就沒有去檢測一下嗎？」
「次數多了，也就懶得去弄了。」
北川紀子的聲音裡透露出難得的惆悵，乾美芽抿了抿唇，沉默不語。
「美芽，你的結果如何？」電話那頭有人喚了乾美芽一聲。
乾美芽抬起眼眸，看向掛在牆上的那副水彩畫，畫中的天藍得迷人，海藍得深邃，在海與天相接的地方是一輪初升的太陽，畫中的人赤足站在白色的沙灘上，十指相扣。
「美芽？」又喚了一聲。
「應該是有了。」乾美芽深吸一口氣，回答道。
「真的？」兩道音訊不一的聲音不約而同地響起。
「……嗯。」乾美芽低頭看著依舊平坦的腹部，點了點頭。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下來，乾美芽微微揚起嘴角，唇邊掛上一抹淺淺的笑。
「那就趕緊結婚吧！」四道聲音同時響起。
乾美芽一怔，她還來不及說什麼，只聽電話那頭的兩對夫妻七嘴八舌地開始暢聊。
「美芽，你和榊先生什麼時候舉行婚禮啊？需要我們幫忙一定要開口啊！對了，蜜月旅遊有沒有定哪裡？不過你現在懷孕初期最好還是不要亂跑，等情況穩定了再去比較好一點，還有最近飲食要注意一下，孕婦啊……」說這話的是北川次雄。
「次雄，你這話好像是剛才信三說給你聽的啊。」藤原麻友理涼涼地打斷了北川次雄的話。
「我老公現學現用不行啊。」北川紀子反駁道。
「後知後覺的人沒有資格插嘴。」藤原麻友理冷哼一聲。
電話那頭猛地安靜下來。
乾美芽抿嘴一笑，準備說話，只聽藤原信三溫柔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美芽，雖然我沒有見過榊先生，但是聽麻友理和佑太說榊先生是個很不錯的人，次雄和紀子也對他有比較高的評價。既然現在有了孩子，如果你喜歡他，那就不要錯過了。」
「藤原哥，我……」乾美芽剛剛開口，話便被人毫不留情地打斷了。
「小佑，快來跟你美芽媽媽說，你要幹爸爸。」藤原麻友理慫恿道。
一道軟軟糯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美芽媽媽，小佑要幹爸爸，還要弟弟……」
乾美芽抬手撫額，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美芽？美芽！乾美芽！臭丫頭，你還在嗎？」北川紀子連喚幾聲。
「在……」乾美芽有氣無力地應道。
「那為什麼不說話？」北川紀子沒好氣地問道。
「不知道該說什麼。」乾美芽把身體往後一仰，整個人倒進了沙發裡，她看著天花板，大腦裡一片混亂。
電話那頭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沉寂，過了一會，藤原麻友理問道：「榊先生知道你懷孕了麼？」
「還沒告訴他。」乾美芽輕歎一口氣，說道，「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他說。」
「嗯？」藤原麻友理一愣，頓時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有些詫異地說道，「丫頭，你離開醫院去冰帝的原因不會是為了借種吧？」
乾美芽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
「不會吧？你被那個渣渣嚇得不敢結婚了！」北川紀子高聲叫道，「你這是心理毛病，要治……哎喲，藤原麻友理，別以為你是孕婦我就不敢揍你了！」
「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藤原麻友理冷哼一聲，說道，「美芽，我們不管當時你進冰帝的理由是什麼，我就想知道你現在對榊先生是什麼樣的感情？」
「他是個好男人。」乾美芽給榊太郎發了一張好人卡。
「但是你不愛他。」北川紀子插了一句，「哎喲，我都說了不要再敲我了！」
「不，我愛他。」原本放在臥室裡的兩個動物臉面具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拿出來被掛在了酒櫃上，乾美芽合上雙眸，這幾個月來的點點滴滴已經融進了骨子裡，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如果真的讓她選擇離開，她會很不習慣沒有他在的日子。
「那他呢？」藤原麻友理問道。
「他……」乾美芽垂下眼簾，搓了搓手指，有些遲疑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他沒有說過。」
「你的意思是他沒有跟你說過他愛你？」過了許久，藤原麻友理的聲音才傳過來。
「嗯。」
「我可以理解為從頭到尾你糾結的就是這三個字？」
「……嗯。」
「就這三個字讓你不敢說嫁給他？」
「……」乾美芽沉默了。
「乾美芽，你這只豬！」北川紀子火氣十足地吼了一聲。
電話陡然掛斷了，乾美芽怔怔地看著有些發燙的手機，手緊了緊，再次抓起靠枕蓋在臉上，客廳裡安靜得只聽到牆上掛鐘秒針走動的聲音，哢噠哢噠……一聲一聲地敲在乾美芽的心上。
奈良。
搶過電話並氣急敗壞將它掛斷了的北川紀子將手機丟在沙發上，氣鼓鼓地舉著抱枕不斷地朝它砸去，一邊砸嘴裡還一邊罵著，只聽藤原麻友理涼涼地說道：「北川紀子，砸壞了我的手機你得賠一個新的給我。」
北川紀子高高舉起的手在半空中停頓，她連忙丟掉抱枕，抓起手機，胡亂用手擦了擦，隨即看向藤原麻友理，她朝她揚了揚手機：「沒壞。」見藤原麻友理冷哼一聲，沒有搭理她，北川紀子癟了癟嘴，說道，「不行，我還要給美芽打個電話，我還沒有罵夠她。」
「既然沒有罵夠，那剛才為什麼要掛斷電話。」藤原麻友理扶著腰肢在丈夫的攙扶下坐了下來。
「要你管。」北川紀子朝藤原麻友理做了個鬼臉，隨即按下乾美芽的電話號碼，在那頭接通後，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她便如倒豆子一般開炮，「乾美芽，不要以為說了我愛你就會愛你一輩子，那個渣渣以前沒少說過他愛你吧，但是後來呢，還不是劈腿劈成一字馬了！這三個字能當飯吃啊？真是幼稚到不行了你！不行，我先去喝口水。」
一杯溫水下肚，北川紀子接著往下說：「現在好不容易有個男人願意收留你，而且還是個不錯的男人，既然你愛他，現在肚子裡又有了他的孩子，那就趕緊跟他求婚，如果他說他不願意娶你的話，我們就幫你把他揍得非你不娶。我跟你講啊，你要是不積極一點，那就是過了這村沒這店了，到時候可別找我哭，否則我非把你揍得滿地找牙不可！見過蠢的，沒見過你這麼蠢的，說你蠢得像豬，那簡直就是侮辱了豬的智商！」
說完，北川紀子再度將電話掛斷，她哼哼兩聲，似乎想到了什麼，抬頭看向丈夫和好友夫妻倆，眉頭微微一擰：「你們說我剛才是不是罵的過分了點，美芽會不會生氣啊？」
「你要覺得她會生氣，那就再打個電話給她道歉咯。」藤原麻友理聳了聳肩膀。
「不要！罵都罵了，然後還道歉，很沒有面子。」北川紀子下巴一抬，冷哼一聲。
等榊太郎回到家，看到乾美芽和衣躺在沙發上，靠枕蓋著臉，粉色的小挎包放在茶几上，他眉頭微微蹙起，躡手躡腳地走到沙發前，伸手將枕頭拿開，卻對上一雙墨色的杏眸，他不由得一愣，隨即問道：「怎麼還沒有去洗漱？」
「你回來啦？」乾美芽翻身坐了起來。
「嗯。」榊太郎點了點頭，以指代梳輕輕地抓了抓乾美芽有些淩亂的髮絲，「在等我？」
「有個事情想跟你說。」乾美芽站起身，飛快地看了榊太郎一眼，又連忙將視線移開。
「哦？剛好我也有個事情要跟你說。」榊太郎神色微微一動，嘴角噙含著淡淡的笑容。
乾美芽一怔，抬眸看向榊太郎，試圖從他臉上找到那個事情，卻是徒勞，她抿了抿唇瓣：「那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女士優先。」榊太郎紳士十足地說道。
乾美芽輕輕地咬了咬嘴唇，看著那雙深邃的眼眸，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榊太郎，我們結婚吧。」
似乎是沒有預料到乾美芽會對他說這番話，榊太郎的臉上佈滿了錯愕，他遲遲沒有回答。
乾美芽的心漸漸沉了下來，她努力地扯出一個笑容：「哈……哈，我是開玩笑的。」
「但我認真地聽了。」榊太郎回答道。
「誒？」乾美芽又是一怔，不等回過神來，整個人被眼前的男人擁進了懷裡，呼吸間盡是淡淡的古龍香水的味道，胃中一陣翻騰，她連忙推開男人，掩住口，好不容易將那股噁心的感覺咽了回去。
「要不要去看看醫生？」榊太郎再次將乾美芽擁入懷中，抬手輕輕地撫著她的後背。
「不用。」乾美芽搖了搖頭，「很快就好了。」
「是麼？」一記輕吻落在了乾美芽的髮際，「我愛你。」
「嗯？」乾美芽身體一顫，她不由自主地抓緊男人的西裝外套，「你……說什麼？」
「我說我愛你。」又是一記輕吻。
乾美芽臉上的笑意漸濃，她推開男人，轉身從小挎包裡取出兩個打開了的包裝袋，遞到榊太郎面前，在他的注視下，抽出兩根驗孕棒，抬頭看著男人：「這是昨晚檢測的，這是今天早上檢測的。」
榊太郎並沒有接過驗孕棒，第三次將乾美芽摟進懷裡，第三個吻落在了她的唇上：「我愛你。」
「為什麼要說三遍？是因為孩子麼？」
「因為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不管有沒有這個孩子。」
「什麼孩子！」只聽哢噠一聲，玄關處傳來了一道略帶沙啞的聲音。
在客廳裡你儂我儂的兩人齊齊回頭，只見原本應該在英國的一家三口出現在門口，他們身後整整齊齊地放了三個行李箱。
「你們怎麼來了？」榊太郎將乾美芽扯到身後，一臉警惕地問道。
「報告小老頭，我們學校放假了！」
「樂團最近沒什麼演出。」
「日本這邊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處理。」
全文終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37
番外一
十月，秋高氣爽，宜嫁娶。
情竇初開的時節，乾美芽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的婚禮，有簡單的旅行結婚，有高雅的教堂婚禮，還有傳統的日式婚禮，當她穿著白色的婚紗站在一艘巨大的白色郵輪面前，看著籠罩在一片夢幻般的紫色下的船身時，不由得吸了一口氣，墨色的杏眸裡盡是驚歎之色，可又不知道為何，鼻子有些發酸。
手被一隻手輕輕握住，手心裡的暖意傳遞至大腦中樞神經，乾美芽吸了吸鼻子，轉頭看向站在身旁西裝革履的男人，她能從男人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身影，她手指微微一屈，會握住男人的手，抿嘴一笑：「謝謝你，太郎，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榊太郎抬手將沾在乾美芽唇上的髮絲撥開，指腹輕輕地劃過她的臉龐，一臉寵溺地回答。
「喂喂喂，不要在單身狗面前秀恩愛好伐。」穿著淺紫色伴娘服的小薰拉著一個小行李箱走了過來。
「羡慕就去找一個。」乾美芽笑道。
「我才不要，我還沒玩夠呢。」小薰撇了撇嘴。
「小薰姐可以找一個人跟你一起玩啊。」榊春代拿著一束捧花跟在身後，笑眯眯地說道。
「丫頭你還小，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男人其實是個很麻煩的生物。」小薰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
「不會呀，談戀愛挺好的，如果不是我家老頭不允許，我早就有男朋友了。」榊春代下巴微微一抬。
「哼，那也要有不華麗的男人看上你才行。是吧，樺地。」一道冷嗤從不遠處傳來。
「Wushi。」永遠沒有改變的回答。
「花孔雀，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榊春代回頭瞪向來人，「還有，樺地你這個自動回應機。」
乾美芽與榊太郎聞言，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回頭，只見以跡部景吾為首的冰帝網球部正選眾人浩浩蕩蕩地朝他們走來，少年們手上都拿著大大小小包裝精美的禮物，而一臉笑意的芥川慈郎舉起懷裡抱著的那只巨大的薰衣草小熊，朝乾美芽搖了搖。
與跡部他們一同抵達的還有手塚國光和不二周助兩人，看著那面容冷峻的茶金髮少年，乾美芽不由得一愣，轉頭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旁的乾貞治：「小光不是應該在德國麼？」
乾貞治扯了扯領口處的蝴蝶結，翻開手中的筆記本，說道：「回國完成國三學業的概率是45%，回國參加姑姑婚禮的概率是45%，回國相親的概率是10%。」
「相親這兩個字用不到小光身上。」乾美芽白了自家侄子一眼，「你要加油，以後不要淪落到要靠相親來找物件。」
「姑姑，你別忘了你自己也相親過很多次。」乾貞治又扯了扯蝴蝶結，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姑姑大人話裡的漏洞。
「所以最後幸福還是靠自己找到了呀。」乾美芽將頭靠到榊太郎的肩膀上，笑容異常甜美。
榊太郎寵溺地看了乾美芽一眼，笑而不語。
看著姑姑臉上燦爛得有些刺眼的笑容，乾貞治捧著筆記本的手緊緊一握，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推了推眼鏡，閉上嘴巴，決定在上船前不說一個字兒。
「美芽老師，監督，新婚快樂。」最終，芥川小綿羊還是忍不住率先跑了上來，將摟在懷裡的薰衣草小熊舉到乾美芽面前，「美芽老師喜歡嗎？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這只小熊，可以跟美芽老師臥室裡的那只配成一對哦。」
「辛苦你了，慈郎。」乾美芽笑眯眯地接過薰衣草小熊，抬眸看著少年臉上燦爛的笑顏，唇邊的笑意漸濃，她將小熊遞給乾貞治，乾貞治雖然看起來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接了過去，乾美芽抿嘴一笑，轉頭看向芥川，「謝謝。謝謝大家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美芽姐的婚禮絕對要來參加。是吧，手塚。」眉眼彎彎的不二少年在表達自己的想法的同時還是一如既往地將小夥伴拖下水來肯定自己。
「美芽阿姨，榊監督，恭喜。」手塚沒有搭理小夥伴，一臉正色地說道。
「謝謝。」榊太郎微微頷首。
少年們並沒有在碼頭多做停留，跟隨著乾貞治上了郵輪，只有跡部景吾這位伴郎留了下來，當然，還有樺地同學。
網球少年們的身影剛消失，便聽到刹車的聲音，榊太郎與乾美芽循聲望去，兩輛車停在不遠處，兩對昨天抵達東京的夫妻分別從兩部車上下來，其中一對夫婦還帶著兩個孩子，而另一對夫婦雖然沒有孩子但妻子隆起的腹部表示她的肚子裡已經孕育了生命。
「太郎爸爸。」藤原佑太歡快地叫了一聲，鬆開父親的手朝榊太郎跑來。
榊太郎彎腰將小傢伙抱起，笑著與藤原夫妻和北川夫婦打了聲招呼，乾美芽明顯地看到站在一旁的跡部景吾松了一口氣，她忍不住笑了笑，跡部輕咳一聲，沒有說話。
「丫頭，總算有人願意接收你了。」北川紀子挺著肚子拍了拍乾美芽的肩膀，「恭喜啊。」
「這句話你在昨晚的單身派對上就說過了。」乾美芽無奈地笑道。
「是嗎？我說過了嗎？」北川紀子微微一愣，隨即白了乾美芽一眼，「這麼重要的事情說一次怎麼夠，起碼要說三次。你總算有人接手了！」
「是是是，托你的福。」乾美芽與抱著藤原佑太的榊太郎對視一眼，依舊笑眯眯地說道。
另一邊。
「喂，花孔雀，你剛剛很緊張。」
「本大爺怎麼可能會緊張？」
「可是你的西褲都皺了誒。」榊春代笑眯眯地指了指跡部景吾熨燙得筆直的西裝褲。
跡部一愣，連忙低頭看去，西褲上哪裡有一點折痕，他回頭瞪了榊春代一眼，只見這丫頭笑得一臉倡狂，白淨的臉上裡盡是「緊張了哦，緊張了呢」的神情，他冷哼了一聲：「真無聊。」
「呐，花孔雀，你到底在緊張什麼嘛？」榊春代抬起手肘撞了撞跡部的胳膊，「是不是第一次做伴郎緊張？要不我跟你換，我的男裝也是很帥的。」
「不怕大榊叔叔，你就換。」跡部抬手撫平褲子上壓根就不存在的皺褶，下巴微微一抬，嘴角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是吧，樺地。」
「Wushi。」一直站在跡部身後的樺地應道。
榊春代嚅了嚅嘴巴，抬眸飛快地瞥了一眼郵輪，不再說話，轉頭看向了別處，卻見一對夫妻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手上各自拉著一個行李箱，丈夫的臉上帶著一絲狐疑，而妻子則是死死地盯著他們這邊。榊春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她伸手扯了扯站在身旁的跡部景吾的西裝，待跡部回頭，她朝那對夫妻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壓低嗓子道：「花孔雀，你看那邊。」
跡部順著榊春代所指的方向看去，當看清兩人的模樣，他忍不住輕哼一聲：「原來是他們。」
「你認識他們？他們是來搶親的麼？是打算搶小老頭還是搶我家小嬸嬸，如果是搶小嬸嬸我第一個不放過他們！」說著說著，榊春代準備擼袖子，卻發現她今天穿的是小禮裙，沒有袖子可以擼。
跡部白了榊春代一眼：「榊春代，你這女人不華麗的腦子裡到底都裝了什麼東西？」
「臭花孔雀，你再說一遍試試！」榊春代怒目相視。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幾位成年人的注意，乾美芽循聲看了過來，當掃過不遠處的那對夫妻時，臉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她很快地緩過神來，唇邊揚起得體的微笑：「高橋，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你……結婚了？」高橋建人下意識地扯了扯衣擺，略顯尷尬地笑道。
「是的。前段時間登記了，今天舉行婚禮。」乾美芽握著榊太郎的手，嘴角揚起一個幸福的笑容，眼角的餘光落在了站在高橋建人身旁小腹平坦的女子身上，如果她沒有記錯，這個時候高橋介子應該是快八個月的身孕。乾美芽抿了抿唇瓣，轉眸看向了藤原麻友理和北川紀子，北川聳了聳肩膀，藤原微微頷首，乾美芽見狀，輕歎了一口氣。
「你是在可憐我麼？」高橋介子顫著聲音尖叫道。
榊太郎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向前走了一步，將乾美芽擋在了身後。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可憐。乾美芽，我告訴你，高橋建人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你想也別想搶走。不就是孩子麼，這次流掉還有下次，我絕對會給他生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而你永遠都生不出孩子來！」高橋介子眼眶微微泛紅，聲嘶力竭地喊道。
眾人聞言，臉上漸漸失去了笑容。
榊太郎正想發作，只感覺有人挽住了他的胳膊，回頭看去，卻見妻子笑意滿滿地看著他，榊太郎深吸一口氣，胸中的憤怒隨著妻子的笑顏消失，他輕輕地撫上乾美芽的手背，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介子，你在說些什麼呢？」高橋建人伸手抓住妻子，阻止她下一步動作。
被丈夫這麼一拉扯，高橋介子頓時回過神來，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對……對不起，美芽，我……」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我和太郎的孩子不會因為你的一句話而消失。」乾美芽下巴微微一抬，蓬鬆的婚紗裙擺並沒有顯露出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她抬手輕輕地摸了摸，笑道，「他會平安地來到這個世界，在父母的祝福下平安地長大成人。」
高橋介子抿了抿嘴，說道：「我……我的意思是，我……」
「美芽，祝你和榊先生幸福。」高橋建人打斷了妻子的話。
「謝謝。」乾美芽嫣然一笑。
「榊先生，請您好好待美芽。」高橋建人看向榊太郎。
「我的人怎麼可能讓她受委屈。」榊太郎面帶笑意地回答，但那雙眼睛裡卻看不到一絲笑容。
高橋建人聞言，下意識地看向停靠在碼頭的白色巨輪，眼角的餘光瞥見離巨輪不遠的那艘相較之下明顯是小巫見大巫的郵輪，訕訕地笑了笑，指了指郵輪，一隻手拉起手邊的行李箱，一隻手拽著妻子的手，說道：「我們的船即將開了，我和介子先走一步。」
乾美芽與榊太郎對視一眼，笑著道了一聲旅途愉快。高橋夫婦相攜離開，待他們上了那艘郵輪，乾美芽慢慢地收回視線，轉過頭卻對上了榊春代笑眯眯的小臉，她不由得一愣，問道：「怎麼了？」
「小嬸嬸，如果小老頭婚後對你不好，你來找我。」榊春代揚起小臉，抬手拍了拍胸口，說道。
「我相信他。」乾美芽抿嘴笑道，親昵地挽著榊太郎的胳膊，抬頭看著那艘白色的巨輪，兩家兄嫂站在甲板上看著碼頭，她又是一笑，說道：「我們走吧。」
「好。」榊太郎點了點頭。
夫妻二人領著眾人走上那艘豪華的白色郵輪。
番外二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乾美芽的孕期進入了第三十三周，榊太郎的警戒系統也亮起了紅色信號燈，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草木皆兵。原本榊太郎打算婚禮結束後便去醫院替乾美芽續辦停薪留職的手續，卻遭到了當事人以及當事人直系上司的強烈反對，於是手續推遲到乾美芽懷孕週期進入第八個月才辦理完畢。
松下院長一隻手拿著乾美芽的休假報告書，一隻手摸了摸下巴，如狐狸般細長的眼眸看著手術室裡清一色的世界最新設備，臉上綻放出最為燦爛的笑容，看得站在一旁的忍足副院長直搖頭。
站在廚房門口，乾美芽一臉糾結地看著手中那杯溫度適中的牛奶，暖意透過玻璃杯壁傳遞至手心，雖然還處於冬末，天氣冷得有些刺骨，但是對於孕婦來說，這樣的日子過得非常舒服，如果這個時候能來一隻霜淇淋那就完美了。
思及此，乾美芽抬眸飛快地瞥了一眼丈夫忙碌的身影，躡手躡腳地往廚房邁了幾步，圓潤的手指剛剛觸及到冰箱門，只聽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離冰箱五米遠。」
乾美芽神色微微一僵，她咬了咬唇瓣，緩緩地轉過頭對上丈夫不帶一絲波動的雙眸，大腦中樞高速旋轉，一個方案蹦了出來，她將手中的牛奶杯遞了上去，帶著幾分撒嬌的語氣說道：「太郎，牛奶太燙了，我想把它放進冰箱裡凍一會再喝。」她實在是太機智了。
「凍牛奶營養跟不上。」榊太郎擦乾手上的水珠，伸手接過牛奶杯，抿了一口試了試溫度，眉頭微微蹙起，「比剛才涼了不少，可以喝了。」
「不要，我覺得很燙。」乾美芽癟了癟嘴，轉過頭，避開了榊太郎的視線。
榊太郎靜靜地看著乾美芽，沒有說話。
乾美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她低下頭，手指繞上了裙子的下擺，轉啊轉，裙擺被她扯了上來，露出雪白的大腿，只聽一聲輕咳，乾美芽抬起頭看著依舊望著她、耳廓微微泛紅的丈夫，有一個方案蹦了出來，她往前走了兩步，蹭到榊太郎身旁，雙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欲將因為懷孕而導致更加發達的胸大肌湊上去，卻沒想到八個月的肚子礙了她的事，她抿了抿唇，側了側身，靠在了丈夫的身旁，搖了搖他的胳膊：「太郎，要不拿一根雪糕出來放進牛奶裡，這樣牛奶就涼得快了，我也可以立刻喝了。」她實在是太聰明了。
「雪糕和牛奶是不同的種類，怎麼可以混在一起。」榊太郎一臉無奈地說道。
「反正都是產自北海道的，說不定是同一只牛身上下來的呢。」乾美芽繼續搖著榊太郎的胳膊。
「……」榊太郎再次靜靜地看著乾美芽，沒有說話。
乾美芽癟了癟嘴，伸手接過丈夫手中已經不再冒熱氣的牛奶，磨磨蹭蹭地送到了嘴邊，卻遲遲不肯張口喝下，耳邊傳來一道宛若天籟般的聲音：「喝完牛奶，就吃兩支雪糕。」
「真的？」乾美芽兩眼放光地看著說話的人。
「嗯。」榊太郎微微頷首。
「好。」沒有了糾結，沒有了猶豫，乾美芽三兩口便解決了杯中的牛奶，不等拭去嘴角殘留的奶漬，她便將手伸向了榊太郎。
榊太郎伸手接過乾美芽手中的牛奶杯，慢條斯理地洗乾淨，瀝幹水分，放進櫥櫃裡，繞過乾美芽，從冷凍櫃裡取出一支雪糕，在乾美芽的眉開眼笑中撕開了外包裝，抬眸看向她。
「給我。」乾美芽將手伸了過來。
榊太郎抿了抿唇瓣，手腕微微一轉，將雪糕塞進了自己嘴裡，當著乾美芽的面咬了一大口。
「誒……不是……」乾美芽瞠目結舌地看著丈夫的舉動。
榊太郎艱難地將口中的雪糕咽下，顧不得滿嘴的酥麻感，一臉正色地說道：「你吃一支，我就吃一支。」
「你胃不好，不能吃冷的東西。」乾美芽臉色微微一變，連忙沖上去欲奪過丈夫手中的雪糕。
榊太郎舉起手，將雪糕舉到乾美芽夠不著的地方，依舊一臉正色：「你吃一支雪糕，我就吃一支雪糕。」
看著丈夫臉上流露出來的堅定，乾美芽突然覺得自己沒有這麼想吃雪糕了，隆起的肚子裡也沒有熱乎乎的感覺，她癟了癟嘴，往後退了兩步，垂下眼簾，喃喃說道：「好吧，我不吃了。」緊接著她猛地抬頭看著榊太郎，惡狠狠地說道：「你也不許吃。聽到沒！」
「好。」榊太郎連忙將手裡咬了三分之一的雪糕丟進了廚房的垃圾桶裡。
乾美芽一臉惋惜地看著垃圾桶裡的雪糕，咽了咽口水，轉身走出廚房。
看著妻子離開的背影，榊太郎暗暗地松了一口氣，但見走到廚房門口的妻子猛地轉過頭來，剛落回原處的心臟又提到了嗓子眼，只見乾美芽一臉狐疑地看著自己：「太郎，如果我吃一支雪糕，你就真的吃一支雪糕？」
「是。」榊太郎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乾美芽皺了皺眉頭：「這麼損人不利己的餿主意是哪個混蛋給你出的？太不要臉了。」話雖然這麼說著，但她還是離開了廚房。
榊太郎抬手揉了揉依舊有些發麻的臉頰，長籲了一口氣，大舅哥這法子還是挺管用的，終於把美芽這懷孕後愛吃雪糕的毛病治好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著，預產期越來越近，自懷孕以來就一向淡定的乾美芽終於有些緊張感了，更何況那位已經將藤原信三送的孕期注意三百項手冊和產婦護理達人記事本翻得稀巴爛的即將上任的新手老爸榊太郎。
特意請了兩個星期假從英國飛回來的榊春代正跟在榊雅子身後收拾著乾美芽生產時的必需品，榊直樹、乾樹裡和榊太郎三個大男人湊到一處在廚房商量著午餐應準備些什麼，乾貞治坐在離她十米遠的凳子上捧著電腦不住地敲打著鍵盤，口中還吐出一長串不明所以的數字，乾繪子折疊著洗乾淨的嬰兒衣服，而在她手邊的小衣服已經壘起了了五十公分高。
乾美芽看在眼裡，鼻子有些泛酸，她吸了吸鼻子，身體往後一靠，小腹猛地傳來一陣疼痛，不等她反應過來，疼痛消失了，她眉頭微微一蹙，低頭看著高高隆起的腹部，隨後又是一陣痛意，這陣疼痛比上一次來的更猛烈一些，她不由得叫出聲來。
「怎麼了？」忙碌的人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乾美芽，三個大男人從廚房裡探出身來。
「肚子有些疼。」待疼痛稍稍緩解，乾美芽抬眸看向眾人。
「疼得很厲害？」乾繪子放下手中的衣服，起身走到乾美芽身旁，問道。
「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乾美芽想了想，回答道。
「是不是寶寶踢你了？」榊春代連忙將手裡的東西一股腦地塞到母親手裡，跑了過來。
「應該不是。」乾美芽搖了搖頭，撐著椅背坐起身來，榊春代伸手扶了一把，並將一個靠枕塞在了乾美芽身後。
「是不是要生了？」榊雅子氣定神怡地將一包厚厚的東西放進了行李箱裡，合上蓋子，扣好。
「寶寶踢人的概率為10%，要生的概率為85%，其他概率5%。」乾貞治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又吐出了一串數字。
「美芽，小腹是不是有些下墜的感覺？」榊太郎擦乾手上的水珠走出廚房，走到妻子身旁，關切地問道。
「什麼樣的感覺才是下墜的感覺？」乾美芽一臉疑惑地看著榊太郎。
榊太郎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雖然還是五月初，但房間裡有些憋悶，他頂著好幾道如炬般的目光回答道：「就是……就是想去……咳咳……洗手間。」
乾美芽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唇瓣，過了半響，點了點頭：「有點下墜的感覺。」
「那應該就是要生了。」榊雅子將箱子扶正，站起身來，「當時我生春代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只是……」榊雅子將視線再度放到了榊太郎身上，柔聲問道，「太郎是怎麼知道這種感覺的？」聲音溫柔無比，但蘊含著促狹的笑意也是滿滿當當的。
乾繪子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笑著，而目光也是落在了榊太郎身上。
再次被兩個已婚已育的婦女盯上，榊太郎覺得渾身不自在，他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轉移話題：「要不……我們現在就上醫院吧。」
「還不著急。」見榊太郎轉移了話題，兩個當嫂子的也沒說什麼，乾繪子輕笑道，「宮縮還沒有這麼快，美芽先去洗漱一下，換身衣服再去醫院都不遲。」
「好。」乾美芽微微頷首，緩緩地站了起來。
榊太郎連忙伸手攙扶著：「大嫂，嫂子，我先送美芽回房了。」
榊雅子與乾繪子相視一笑，沒有說話，榊直樹與乾樹裡兩個大男人繼續鑽進廚房研究中午的食譜，榊春代眼眸微微一轉，轉身看向了依舊抱著電腦的乾貞治，眯眼一笑，蹦蹦噠噠地跳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呐，貞子同學，我們來計算一下我小嬸嬸是要給我生弟弟還是生妹妹吧？」
「……我叫乾貞治。」一頭黑線的乾貞治扶了扶眼鏡，回答道。
日落西山，乾美芽在一個小時前便被推進了產房，她的產道開得很快，助產士都說這次生產會非常的順利。榊春代坐在產房外的休息凳上看著對面面無表情的自家小叔，抿了抿唇瓣，轉頭看向母親：「媽媽，電視劇裡生孩子都不是叫的很慘烈的麼？為什麼沒有聽到小嬸嬸的聲音？」眼角的餘光瞥見榊太郎垂放在腿上的手微微一顫。
「你也知道那是電視劇裡演的。」榊雅子有些無奈地瞥了女兒一眼。
「專家不是說生孩子的疼痛是十級麼？這麼痛小嬸嬸都能忍受？實在是太厲害了了。」榊春代戳了戳手指。
榊太郎抬頭看了一眼產房的方向，死死地抿著唇瓣，沒有說話。
「這就是母親。」榊雅子抬手輕輕地掐了女兒一把。
榊春代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產房的門終於打開了，一輛手術車被推了出來，榊太郎猛地站起身，卻遲遲不敢邁出一步，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只見助產士站在手術車旁滿臉笑容地說道：「乾醫生母子平安。」
眾人齊齊松了一口氣，不約而同地看向榊太郎，他鬆開拳頭，撫平西裝外套上的褶皺，深吸一口氣走到手術車旁邊，看著臉色有些發白的乾美芽，抬手拭去她額上細微的汗珠，一記輕吻落在了她毫無血色的唇上：「辛苦你了。」
乾美芽輕輕一笑，指了指懷裡的繈褓：「看看我們的孩子。」
榊太郎的目光落在了繈褓裡，被羊水浸泡得皺巴巴的臉蛋，眼睛緊緊地閉著，小嘴微微張開，吐出一個細小的泡泡，男人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想伸手碰觸那嬌嫩的臉蛋，卻又怕弄傷了他。
這是他們生命的延續啊。
「小嬸嬸，弟弟怎麼這麼醜。」榊春代看了一眼，抱怨道。
「你剛出生的時候也沒比她好看到哪裡去。」榊太郎瞥了侄女一眼，護短道。
榊春代癟了癟嘴，轉身摟著榊雅子的胳膊：「媽媽，我好愛你哦。」
「嗯？」面對女兒突如其來的告白，榊雅子有些不太習慣，眉頭微微一挑。
「辛苦你把我從這麼醜的醜小鴨養成這麼漂亮的白天鵝。」榊春代將腦袋靠在母親的肩窩處，笑眯眯地說道。
不等榊雅子回答，只聽一道平靜無波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鴨子和天鵝不是同一物種的概率為200%。」
番外三
握著一杯牛奶歪歪地靠在臥室陽臺的搖椅上，另一隻手裡拿著一張今天下午才收到的淡黃色卡片，借著從臥室裡傳出來的燈光看清了紙上的文字，乾美芽的眉頭微微蹙起，她輕歎一口氣，身體往後一仰，搖椅隨之輕輕晃動。
一陣淡淡的奶香鑽進鼻子裡，緊接著耳邊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在看什麼？」
「一張請帖。」乾美芽將手中的牛奶杯和卡片放到身旁的玻璃茶几上，起身走進臥室，從丈夫懷裡接過被浴巾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香噴噴的小娃娃，在他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頂著一頭棕色亂髮的小娃娃發出清脆的笑聲，頓時將纏繞在她心頭的那股鬱氣驅散開來，「俊也今天洗澡的時候有沒有調皮呀？」
「沒有。」榊俊也伸出兩條小胳膊摟住母親的脖子，重重地在母親的臉頰上落下一吻，奶聲奶氣地回答道，「很乖。」
「那有沒有跟爸爸說謝謝？」
「有。」
「寶寶真棒！」乾美芽又親了兒子的臉蛋一口。
「我不叫寶寶，我叫俊也。」小娃娃一臉正色地糾正母親對他的稱謂。
乾美芽與榊太郎相視一眼，夫妻倆心照不宣地同時一笑，乾美芽將兒子放在柔軟的大床上，浴巾鬆散開來，小傢伙穿著一條印有卡通圖案的小褲褲在床上滾來滾去，乾美芽拿起兒子的睡衣睡褲，看著依舊滾得酣暢的小傢伙，抖了抖衣褲。
榊俊也一骨碌從床上翻身站起來，乖巧地站在母親面前，伸手接過母親手上的上衣。
乾美芽忍不住又是一笑，抬手拍了拍兒子的臉蛋，柔軟而富有彈性的手感讓她不由得在心裡大聲叫好，又趁機摸了一把，榊俊也大叫道：「媽媽吃我豆腐。」
「因為你的嫩，好吃啊。」乾美芽笑眯眯地說道。
「那媽媽也吃爸爸的豆腐。」榊俊也穿好上衣，笨手笨腳地與衣服上的紐扣做著艱苦的鬥爭。
「……因為你爸爸的豆腐軟度適中，硬度適中，也好吃。」乾美芽頓了頓，回答道。
「哦。」榊俊也也不知道是否明白母親話裡的意思，他一臉迷糊地看了母親一眼，待紐扣扣好後，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抬起雙腿，開始套褲子，小屁股扭啊扭，小褲褲上的卡通娃娃隨著他的動作沖著兩位守在床邊的成年人擠眉弄眼，待衣服褲子都折騰完畢後，小傢伙繼續在柔軟的大床裡滾來滾去。
「養的孩子太聰明了也不是什麼好事。」乾美芽抬手擦了擦額頭上壓根不存在的汗珠，嘀咕一聲，轉過身，只見榊太郎一隻手裡握著牛奶杯，另一隻手裡拿著剛才那張卡片，見她看過去，榊太郎眉頭微微一挑，沒有說話。乾美芽抿嘴笑了笑，走到丈夫身旁，接過他手中的牛奶杯，幾口飲盡杯中的牛奶，舔了舔沾在唇上的奶漬，說道，「大學校慶，邀請我回學校參加慶典，寄到醫院來了，下午收到的。」
「那你打算去麼？」榊太郎將妻子手中的牛奶杯接了過來，把卡片遞還給她。
「還沒確定呢。」乾美芽接過卡片，指腹輕輕地摩擦著硬卡紙，回答道，語氣裡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去吧。」榊太郎拍了拍乾美芽的肩膀，沉聲道。
「誒？」乾美芽詫異地看著榊太郎。
「我和俊也都想去你的學校看看，能培養出這麼優秀的心外科主任醫師的學校一定非常的了不起。」榊太郎淺淺笑道。
「要看要看，俊也要看。」榊俊也一邊在床上翻滾，一邊嚷嚷道。
「恰巧你下週末調休，就當我們一家三口去奈良過週末吧。」榊太郎伸出手指輕輕地滑過乾美芽粉色的唇瓣，說道。
「過週末過週末，俊也要過週末。」榊俊也繼續翻滾著。
「……」乾美芽無奈地看著一唱一和的父子倆，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我給麻友理打電話確認一下。」
光陰在指縫間悄然流逝，校慶的晚宴是在週六下午的六點鐘開始，乾美芽一家起了個大早，收拾一番，開著家裡新添置的白色豐田普拉多朝奈良進發。一路上暢通無阻，特地給自己選了一套新衣服換上的小傢伙坐在後排的安全座椅上東張西望，嘴裡不住地問著千奇百怪的問題，等他念叨累了，便窩在座椅上沉沉地睡去。
乾美芽轉頭看了看兒子嬌憨的睡顏，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露出幸福滿滿的笑容，她抬手將車載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些。
在休息區簡單地用過午飯，兩個小時後，車駛進了關西大阪地區。
熟悉的景色讓乾美芽打起了精神，腦海中的記憶不住地湧現出來，她指著路邊一家不起眼的小店說道：「那家店的章魚燒是我吃過的最美味的。」
「明天有空就過來嘗嘗。」榊太郎說道。
「我經常去這家店買衣服，每次老闆都會給我們折扣。」
「老闆？」
「咳咳……漏了個字，是老闆娘。」
「那明天過來買幾件回去。」
「已經過了穿她們家衣服的年紀了。」
「在我眼裡，你永遠是那個年紀。」
乾美芽聞言，淺淺一笑，還不等她回味丈夫話裡的寵溺，便聽自家兒子在後排嚷嚷道：「媽媽，你現在是在和爸爸談戀愛麼？」
「唔……算是吧。」乾美芽回頭看著兒子。
「維多利亞姐姐說談戀愛的都會親親，為什麼你現在不跟爸爸親親？」
「……」乾美芽嘴角狠狠一抽，她不應該在忙不過來的時候把兒子塞給放假在日本晃悠的榊春代帶的。
「因為爸爸現在在開車，開車的時候一定要專心，保證你跟媽媽的安全，所以不能隨便跟媽媽親親。」榊太郎耐心地回答道。
「那爸爸把車停下來，跟媽媽親親完在開吧。」
「……」榊太郎的額頭上蹦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井字，他不再說話。
「我現在就給榊春代打個電話。」乾美芽從挎包裡摸出了手機。
榊俊也怔怔地看著身上隱約釋放著寒氣的父親，和咬牙切齒地跟維多利亞姑姑打著跨洋電話的母親，抿了抿唇瓣，臉上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晚宴按時開始，年邁的校長一番慷慨激昂的致辭結束，各屆各班的同學也三三兩兩地聚到一處，相互介紹後，成人們舉著酒杯觥籌交錯，或是帶著各自的面具進行基本的人際關係維護，又或是交情深厚的幾人湊在一塊聊著往事，孩子們則很快地玩作一團。
乾美芽端著透明的高腳杯，琥珀色的香檳酒在三番五次的敬酒後沒有半點減少的跡象，反而是站在她身後的榊太郎臉頰微微泛紅。
「美芽，你這樣是不對的，怎麼可以讓榊太郎幫你擋酒。」北川紀子不由分說地奪過榊太郎手上的酒杯，藏在了身後，舉起另一隻手上的酒杯，與乾美芽手中的香檳杯輕輕一碰，「來，我們幹了。」
「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你確定讓我幹？」乾美芽眉頭微微一挑。
「當然，跟我肯定是要幹的。」北川紀子一瞪眼，「你放心，後面的酒我幫你擋。」眼角的餘光瞥見站在一旁一臉無奈的藤原麻友理，連忙說道，「不過麻友理的那杯我肯定是不會擋的。」
「好。」有了北川紀子這個保證，乾美芽抿嘴一笑，將杯中的香檳一飲而盡。
「嘿嘿……」北川紀子飲完自己杯中的酒，笑道，「喝多了也不怕，反正有榊太郎在，也不會亂那什麼？」
乾美芽白了北川紀子一眼：「你自己想亂什麼也別扯到我和太郎身上。」
北川紀子沖著乾美芽吐了吐舌頭，把藏在身後的酒杯還給榊太郎後，拉著丈夫擠到了其他小團隊裡。
「這丫頭喝多了，榊先生不要介意。」藤原麻友理端著兩杯白水走了過來，「給，多喝點水，別跟著北川紀子瞎胡鬧，喝多了對你自己身體不好。」
「知道啦，麻友理媽媽。」乾美芽伸手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溫度適中。
藤原麻友理瞪了乾美芽一眼，抬眼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那群孩子身上，感歎道：「轉眼間，我們的孩子都這麼大，時間過得可真快。」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歲月真的是把殺豬刀啊。」
「我沒見過這麼美的豬。」乾美芽順嘴接了一句。
「……」藤原麻友理愣了半響才回過神來，「乾……不，榊美芽，你是拐彎抹角地罵我是豬麼？」
「明明是你自己先提起來的。」乾美芽聳了聳肩膀，一臉無辜地說道。
藤原麻友理嘴角一抽，決定不跟乾美芽繼續交流下去。
乾美芽抿嘴一笑，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此時，不遠處傳來幾聲爭執，只聽北川紀子嚷嚷道：「別以為你家男人有多精貴，美芽壓根就看不上，在你眼裡他是寶，可是在美芽的眼裡他就是個狗尾巴草，還是劈腿劈成了一字馬的狗尾巴草。像榊太郎這麼優秀的男人美芽當時也只是想著說借他的種生孩子……咳咳……完了。」
聲音戛然而止，眾人的視線紛紛轉移到乾美芽和榊太郎的身上，乾美芽看著一臉懊惱地恨不得挖個底洞鑽進去的北川紀子，她輕輕地咬了咬唇瓣，握著水杯的手微微顫抖，她不敢看向丈夫，害怕看到他生氣的表情，害怕他惱怒。
「嗤……原來是這樣。」一聲嗤笑在寂靜的宴會廳響起。
乾美芽的心沉到了穀底，她垂下眼簾，突然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了她顫抖的手，手心裡的暖意透過肌膚的紋理傳遞至大腦中樞，她的心漸漸地安定下來，緩緩地抬起眼眸，只見站在身旁的男人面帶笑意地說道：「我感到慶倖。幸虧美芽當時選擇了我作為她的目標，否則我會錯過一個好的妻子，好的母親。」
「太郎……」乾美芽輕喚一聲。
「謝謝老天爺讓你選擇我。」一記長吻落在了乾美芽的唇上，將她尚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堵了回去。
「我媽媽是最聰明的，維多利亞姐姐和貞子哥哥都說，能讀博士的女人都是世界上聰明的女人。」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響徹大廳。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6-27 09:37
番外四
到了這個年紀，乾貞治終於體會到當年自家姑姑被父親逼婚時是一種怎麼樣的感受。
隨著年齡的增長，周圍的人漸漸地結婚生子，就連一向秉持著不婚主義的榊春代也在今年年初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與其暴屍荒野，不如找一座美好的墳墓安放自己的青春。
惱人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乾貞治無奈地長歎了一口氣，拿起手邊的電話，那一口氣還沒來得及歎完便硬生生地吸了回去，手指輕輕地滑過手機螢幕，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貞子啊。」
「姑姑……」乾貞治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
「三分鐘內下來哦。」電話那頭的聲音裡雖然帶著淺淺的笑意，卻被乾貞治愣是聽出了威脅的語氣，他沒有半點反駁餘地地應了一聲，掛上電話後，起身脫去身上的工作服，套上西裝，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放在辦公桌上最明顯的地方的那盒隱形眼鏡，思索片刻，終究是沒有將它丟進公事包裡。
兩分鐘後，乾貞治站在了研究所一樓的走廊上，一輛打著雙閃的車停靠在路邊，車窗搖下，坐在正駕駛上的人朝他招了招手。
乾貞治的臉上不敢露出絲毫的不情願，他剛拉開後排的車門，便聽到一個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哈哈哈……來來來，俊也，願賭服輸啊，趕緊把你的零花錢貢獻出來。」
「切，維多利亞姐姐碰巧而已。」坐在後排的棕發少年冷哼一聲，瞥了站在車外的乾貞治一眼，「貞子哥哥也太沒有出息，這麼怕我媽，說三分鐘內就三分鐘內，一秒鐘都不會超過。」
「什麼叫碰巧，我明明就是實力派。」坐在副駕駛的女子伸手接過少年不情不願地遞上來的錢，粲然一笑，順帶朝乾貞治打了一聲招呼，「喲，貞子同學，晚上好。」
「貞子哥哥，晚上好。」少年朝裡面挪了挪，空出一個位置來。
「你們兩個用我出現的時間來打賭的概率為100%，今晚是打算看戲的概率為100%，今晚失敗的概率為……」
乾貞治的資料還沒有運算完成，只聽三道音訊不一的聲音同時響起：「今晚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乾貞治扶眼鏡的手被三人呵斥的微微一頓，他識相地不再說話。
榊美芽鬆開手刹，踩下油門，車緩緩地駛進了車流中。
「嘖嘖，貞子同學，你明年三十歲了。」在自己三十歲之前成功地把自己送出去的鳳春代感歎一聲。
乾貞治將手從眼鏡上移開，還是沒有說話。
「是實歲。」榊俊也補充道。
乾貞治嘴角一抽，不打算為自己的年齡做出任何的辯解，將公事包放在腳邊，問道：「你們兩個怎麼來了？」
「把關啊。」鳳春代和榊俊也異口同聲地說道。
「姑姑介紹的人優秀的概率為80%，良好的概率為20%。」乾貞治抬手捏了捏眉心。
「我們是來替跟你相親的物件把關的。」鳳春代轉頭看著乾貞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好幾眼，眉頭皺得老高。
「就猜到貞子哥哥不會換隱形眼鏡。」榊俊也從書包裡摸出一盒隱形眼鏡遞了上去，「給。」
「……」乾貞治遲遲沒有伸手接過。
榊俊也一把將乾貞治架在鼻樑上的黑框白鏡片眼鏡取了下來，丟給了前排的鳳春代，將自己手上的隱形眼鏡強行地塞進了他的手裡：「一會找個地方換上。」
「俊也，春代，把眼鏡還給我。」乾貞治眯著眼睛說道，語氣中帶了幾分無奈。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你把窗戶關上了，只有變態才會透過窗戶縫看你。」鳳春代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乾貞治的不合理要求。
「指不定媽媽以前介紹給你的都是被你戴著眼鏡的猥瑣樣嚇跑的。」榊俊也對乾貞治的要求置若罔聞。
「你這頭髮過了這麼多年怎麼還跟刺蝟一樣，你就不知道換個髮型麼？」
「天天接觸化學物質，皮膚好粗糙，毛孔都能塞花生米了。」
乾貞治聞言，下意識地摸了摸臉，觸感還可以啊，雖然說不上吹彈可破，但也沒有刺刺拉拉的感覺，最起碼青春痘是沒有的。
「還有你這是什麼衣服啊？我家老頭都不會穿這麼老土的款式。」鳳春代指著乾貞治身上的西服，一副嫌棄的表情。
乾貞治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上，鳳春代說的也沒錯，他這身西服的確是幾年前的款式了。
「嘖嘖……三十歲的年紀，五十歲的外表。」榊俊也搖了搖頭。
「唉，看來今晚只能失敗了，找了這麼多個媽，也還沒生出成功這個兒子。」鳳春代也搖了搖頭。
「咳……姑姑……」面對兩人同時鄙視的乾貞治不得不向自家姑姑發出了求救的信號。
透過倒車鏡看著侄子被兒子和侄女逼出來的窘態，榊美芽不由得輕笑出聲，直到乾貞治被她笑得漲紅了臉，她才收起唇邊的笑意，輕輕地轉動手中的方向盤，駛進了輔道，車速降了下來，最終停在了一家蛋糕店旁，她轉頭看著乾貞治，說道：「東西在車尾箱。」
乾貞治回頭看了看緩緩升起的車尾箱門，又看了看蛋糕店門上方霓虹燈照射下的招牌，咧嘴一笑，露出八顆森森白牙，他從公事包裡摸出一副依舊是黑框白鏡片的眼鏡帶上，打開車門：「謝謝姑姑。」
「不要笑得這麼猥瑣。」
「記得把隱形眼鏡換上。」
鳳春代和榊俊也一前一後地高聲提醒道。
端起手邊的水杯喝了一口，側頭看著坐在身旁的年輕人，榊美芽不由得點了點頭，俗話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自家侄子摘去眼鏡，換上西服，瞬間整個人的品味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乾貞治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撇開臉，眼角的餘光對上了坐在不遠處沖著他擠眉弄眼的不良姐弟二人，嘴角狠狠一抽，連忙收回了視線。抬手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眉心，攤上這麼兩個人，百分之百是他人生敗筆，沒有之一。
「很抱歉，我們遲到了。」對面的椅子被拉開，兩個人坐了下來。
乾貞治聞聲抬起頭，當看清坐在他正對面的人的長相時，不由得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瞥了自家姑姑一眼，只見她臉上的笑容也僵了僵，很快地恢復了正常。
「我們也剛到不久。」榊美芽淡淡地笑道，「這是我侄子，乾貞治。貞治，這是松子阿姨，是姑姑的同事。」
一番寒暄認識後，榊美芽將手邊的菜單遞給了松子：「快點菜吧，想必你們都餓了。」待松子接過菜單後，榊美芽抬手叫來了侍者，與他低頭耳語幾句，侍者應下離開，沒過多久，他將榊美芽要的東西拿過來放在桌上，榊美芽見松子與那年輕女子投過來錯愕的目光，她微微一笑，解釋道：「這是太郎寄放在這裡的紅酒，來之前他就叮囑我說要拿來招待你們。」
「榊先生太客氣了。」松子也笑了笑，只是笑容裡帶著幾分歉意。
「松下小姐喝酒麼？」榊美芽看向了坐在松子身旁的年輕女子，強行迫使自己忽略了女子嘴唇下方那顆有小手指指甲蓋這麼大的黑痣，痣上還帶著一根毛。明明前幾天松子發來的相片裡沒有這顆痣的，是現在的修圖技術太高明還是化妝技術太鬼斧神工，又或者是對方為搞砸這次見面而故意為之。
「我不喝酒。父親交代我不可以隨便在外面喝酒，所以很抱歉，榊太太，辜負您一番好意了。」松下微微抬起下巴，說道。
「我應該感到抱歉才是。」榊美芽笑了笑，瞥了坐在一旁的乾貞治一眼，見他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所以她也不再說話。
放在桌上的手機螢幕亮了一下，榊美芽伸手摸過手機，手指輕輕滑過介面，兩條資訊彈跳出來，來自坐在對面的松子，看完資訊後，她合上手機，抬眸看向了松子，松子不經意間看了她一眼，她微微頷首示意，沒有說話。
果然，相片裡都是騙人的。
一頓飯下來，只聽到榊美芽和松子兩人聊天的聲音，男女主角都秉持著吃飯的時候不說話的優良傳統，直到餐後甜點端上來，他們都沒有對上一句話。榊美芽挖了一塊雪糕放進嘴裡，抬眸看了坐在不遠處的侄女和兒子一樣，只見姐弟兩湊在一塊不知道說些什麼，她收回視線，眼角的餘光瞥見自家侄子看著一個地方微微皺起眉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過了用餐的高峰期，餐廳裡的人也少了許多，靠窗邊的位置只坐著一男一女，而兩人似乎在低聲爭辯著什麼。
男子突然站起身，端起面前的水杯就朝女子潑了去，大聲道：「要分手可以，把我們交往期間我為你花的錢還給我。」
榊美芽聞言眉頭一挑，只見紮著馬尾的女子站起身，用手背蹭了蹭臉頰上的水，沉聲道：「可以，請給我兩天的時間，我會一毫不差地把我們交往半年的錢還給你。」
「……」由於男子背對著榊美芽，所以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過了半響，他從鼻子裡擠出了一個音，「哼，都不知道以後還有誰會要你這個人盡可夫的女人。」
女子清秀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受傷之意，她皺了皺眉頭，說道，「我自始至終就交過你一個男朋友。」
「誰知道你有沒有背著我跟別的男人睡過？」
「你……」
榊美芽戳了戳碗裡的雪糕，只聽一道聲音從對面傳來：「婚前XING行為的女人是有多缺男人啊，真下賤！」
榊美芽的手微微一頓，她轉過頭看向坐在對面一臉嫌棄表情的松下，見榊美芽看過來，松下收起臉上的神情，說道：「我最討厭這種女人。」
榊美芽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猛然聽見一聲驚呼，她循聲望去，只見男子死死地拽住了女子的頭髮，欲將她拉扯過來，餐廳的侍者見狀連忙趕了過去，卻無法從男子的手中將女生的頭髮解救出來。
「麻煩拿把剪刀幫我把頭髮剪了。」女子說道。
榊美芽聞言眉頭微微一挑，臉上露出贊許的神色，當斷則斷，她開始有些喜歡這個姑娘了。
侍者拿了一把剪刀過來，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剪吧。」
「哦……好。」
見侍者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舉起剪刀，只聽坐在身旁的乾貞治說道：「這一刀下去剪到手的概率為99%，處理不當會得破傷風的概率為100%，得了破傷風會死的概率為200%。」
當侍者手中的剪刀離男子的手只有零點零一釐米的時候，男子的手猛地鬆開，束縛著女子頭髮的發繩斷了，如瀑般的青絲散落在後背，遮住了女子光潔無暇的脖頸。榊美芽不由得為那一頭保養得當的頭髮讚歎一聲，剛才如果真的剪了，她也會覺得很可惜。
女子抬手揉了揉頭皮，轉身看向榊美芽他們坐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剛才謝謝您。」
「誰讓你這混蛋多事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女子一時沒有攔得住，也連忙跟了過來。
「混蛋罵誰呢？」榊美芽眉頭一皺，問道。
「罵你。」男子瞪眼，話一出口他便明白自己著了榊美芽的道，怒氣衝天地揚起了胳膊。
榊美芽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
乾貞治推開身後的椅子站了起來，抬起手抓住了男子的手腕，下意識地想推一推眼鏡，在手指碰到鼻樑處時才反應過來，硬生生地將推眼鏡的動作改成揉眉心，口中吐出了一串數據：「根據你剛才對待那位元女士的行為和現在的行為會以故意傷害罪逮捕的概率為75%，罪名成立的概率為96%，按照日本現有法律，故意傷害罪會被判處十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罰款50萬日元。」
「你胡說八道什麼？」看著被自己高兩個頭的乾貞治，男子抽回手腕，往後退了一步，「我……我什麼時候說要打人了。」
「不是就好。」乾貞治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握過男子手腕的手心，隨後將紙巾卷成一團丟在餐桌上，眉頭一挑，看向了男子。
男子被看得有些膽怯，他冷哼一聲，轉頭對著女子惡狠狠地說道：「明天，明天中午十二點前就要把所有的錢還給我，否則我就告你！」丟下一句軟綿綿的狠話後，男子頭也不回地走了，離開的背影看起來有些狼狽。
女子垂下眼簾輕歎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她抬頭看向了榊美芽等人，再次鞠了一躬：「很抱歉打擾你們用餐了，剛才非常感謝這位先生的幫助，如果可以，請讓我為你們結算這次的餐費。」
榊美芽欣賞地看了女子一眼，拒絕了她的好意。
「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告辭了。」女子也沒有堅持，從隨身的小包裡摸出了一張名片遞給榊美芽，「這是我的聯繫電話，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的，請儘管跟我聯繫。」
榊美芽雙手接過名片，飛快地掃了一眼名片上的資訊，有些詫異地問道：「阿部小姐，你也是醫生？」
「是，我是兒科醫生。」阿部裡美笑道。
榊美芽點了點頭，阿部朝眾人道別後，轉身離開，那頭青絲隨著她走路的幅度搖擺起來，眼角的餘光瞥見自家侄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阿部的背影，榊美芽的唇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待松子與松下小姐離開後，鳳春代和榊俊也圍了過來，榊美芽將手中的名片塞進乾貞治手中：「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個很好的開始。」
「咳……姑姑，你……」乾貞治老臉一紅。
「冷靜、果斷、聰慧、禮貌，初步觀察，還不錯。」鳳春代抬手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說道。
「你們……」
「你單身，她也剛分手，正好合適。」榊俊也抬手拍了拍乾貞治的肩膀。
乾貞治一臉黑線地看著面前的兩女一男，握在手心裡的那張名片有些發燙。
或許，可以試試。
全文終。
作者:
winterkxj
時間:
2016-6-27 20:08
虽然写的不是主角那一辈的故事，而是老是穿着三套装的手挥男，不过写得蛮有趣和温馨的，虽然女主最初的动机实在是不纯的很。
谢谢分享。
作者:
冰雪楓靈
時間:
2016-6-27 23:07
美芽的借種生子何故會選中監督，又神猜想監督和跡部相愛
作者:
j7a9n1e020
時間:
2016-6-28 19:06
有些地方寫的很含糊，偏偏又要一直提到，讓我想不注意都不行，不過整體來說還不錯，謝謝分享
作者:
綾霜
時間:
2016-6-29 22:47
特別的設定，
內容有點出乎意料之外，
想像中的伏筆很多都沒用到，
挺好看的。
作者:
血色琉璃
時間:
2016-7-15 22:51
所以監督是什麼時候知道美芽是要借種的呢?
不過這招將計就計用得不錯
作者:
阿妮塔
時間:
2016-8-18 21:22
原來是那個西裝男哈哈
在一片稚嫩的少年中間中年男也有春天(被打死)
萌萌噠三件套男，老臉一紅也是萌萌的
真心覺得孔雀男在前面被女主當基佬沒打死她真的家教好哈哈
喜歡後面三件套男的反侵略
妹子果然是只長了御姐臉，但內心是個萌妹子
一下就被拐走了
作者:
冰熙血月
時間:
2017-1-2 20:44
哇啊啊…找了那麼久關於榊監督的文，總算看到了那麼幾篇的我，好！感！動！ (-^〇^-) 這篇文還不錯看。。。。不過榊監督你真的能忍受美芽小姐一開始只是想跟你借個寶寶嗎？ 我只想說，請跟美芽小姐多生幾個小包子吧∼ヾ(@^▽^@)ノ 這樣也算滿足她最初的動機(/≧▽≦)/~┴┴
作者:
cuteume
時間:
2018-3-20 13:50
對於剛結束姑姑的故事，其實我對貞子的故事更感興趣∼
原本還以為跡部大爺會跟小姪女在一起，結果小姪女後來改姓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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