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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美劇)中土攻略全計畫》作者：懶柿餅子【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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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16
標題:
《(英美劇)中土攻略全計畫》作者：懶柿餅子【完結+番外】
文案：
一篇估計會很有病的魔戒同人文，涉及一些X戰警內容
女主一直在開掛，從未被超越——（不這樣人類和精靈如何HE
人物OOC會有，但絕非作者有意而為。
本文又名《我為集郵狂》《瑪麗蘇是怎樣煉成的》《人皇作死之旅》《我是人皇我怕誰》
男主應該是萊戈拉斯，因為文案裡是這麼寫的，如果換男主還得改文案很麻煩（挖鼻
但並不排除換男主的可能性，萬一作者心血來潮突然覺得某某好萌而改變攻略方向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六十。
這篇文前半部分出場的都是偽男主(們)，所以如果突然覺得某某好萌請一定說出來，因為這篇文按目前思路來說換男主還蠻容易的，不過雖然是偽男主（們），但絕對是1V1不動搖。
這篇文前半部分可以看成養成遊戲，所以讀者有一定參與度，希望大家能多多評論。
內容標籤： 英美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女主 ┃ 配角：一干男性和女性 ┃ 其它：中土，魔戒，霍比特人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19
一部人渣史
第一章
「阿妮拉，快一點，不然就趕不上校車了。」母親催促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馬上就來！」十多歲的少女手忙腳亂地往嘴裡塞著麵包和麥片，拿起書包就往門口跑，臉頰還鼓鼓囊囊的。
「啊，真是的。」女人看著已經變成了一個黃色小點的校車，無奈地歎了口氣，「今天又只能讓爸爸送你了。」
「有什麼關係，反正爸爸也要送科林去幼稚園，正好順路啊。」阿妮拉聳聳肩，彎腰笑眯眯地看向旁邊的小男孩。「早上好，科林！」
三四歲的科林眨巴眨巴眼看著自家姐姐，抬手抹去阿妮拉嘴角的麵包屑。
阿妮拉一本滿足地摸了摸科林的頭：「最喜歡科林了。」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都是親姐弟，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還整天這樣膩來膩去。」女人溫柔地笑著打開門，「快點吧，爸爸已經在外面等你們了。」
「好的，那我們——」阿妮拉牽起科林的手，話還沒說完，就被門外傳來的爆炸聲打斷了。
女人的臉瞬間變得煞白，慌慌張張地沖出門外，被門外的場景駭得話都說不出來。
原本應該是一輛小轎車的地方現在只有一堆焦炭，冒著滾滾的濃煙，車裡的人的下場是怎樣根本不必多想。
一個警服打扮的人朝這被嚇呆的一家子走過來，他神色自若，似乎被燒焦的只是一張雞蛋餅而不是一個大活人。
「早上好，女士。」他朝女人點頭致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特拉斯克實驗室的工作人員。」
「特拉斯克實驗室？」女人眼神空洞，魂不守舍地反問，「那是什麼？」
「簡單地說，就是為了人類的安全著想，把我們身邊的變種人找出來並予以肅清的組織。」那個男人如此解釋道。
「變種人？」女人的嘴唇顫抖著，「你是說我丈夫是變種人？你們一定是搞錯了，他不可能——」
「恐怕他是的。」那個男人堅決地打斷了女人的話，「我們有充分的證據證明這一點，您可能覺得他沒有什麼與人類不一樣的地方，這是正常的，因為他是一個大腦操控者。」
女人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眼淚不停地湧出來。
「所以您的記憶很可能有大部分都是虛假的，不過請不用擔心，您今後安全了。」那個人「和藹」地說道。
「我、我明白了。」女人的臉毫無血色，「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請你們離開吧。」
「哦，確實還有一件事。」男人的話對這家人來說並不亞於惡魔的聲音，「鑒於您的丈夫是變種人的緣故，請讓我對您的孩子進行檢查，如果確定他們有變種人的基因也好儘早清除。」
「不行！我不同意！」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一手一個緊緊地摟住阿妮拉和科林，「你不能動我的孩子！你不能！」
「請您配合，女士。」男人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女人的抗議對他來說並沒有任何用處，「只是一個簡單的掃描。」
確實只是一個簡單的掃描，也就那麼幾秒鐘——對這母子三人來說卻猶如一個世紀——結果就出來了。
「啊，是的。」男人看著檢查儀器上那一閃一閃的紅燈，「恭喜您，夫人，您的兒子沒有任何有突變跡象的基因。」
女人的臉色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變得好看一點，反而愈加蒼白：「你的意思是阿妮拉……」
「我很遺憾地告訴您，她將來很有可能成為一個變種人，所以我想我們必須帶走她。」
「不要！」女人摟著阿妮拉的手臂愈發收緊，「求求您了，我們不會告訴任何人她是變種人，我們不會做任何壞事，放過我們吧，求求您了。」
「我不是變種人，我不是！」極度的恐懼讓阿妮拉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緊緊抓住女人的衣服。
「現在可能還不是。」男人冷酷無情地說，「但我們要杜絕一切可能性，所以還請您配合，女士。」
「不，我不會讓你們帶走我的女兒。」女人堅定地搖著頭，「只要我還活著，你們就別想帶走她。」
有那麼一瞬間，阿妮拉的心奇跡般地平靜下來，她差點以為只要她永遠躲在母親的懷裡，這個男人最終會放棄帶走她。
可是下一分鐘，女人推開了她。
「請不要逼迫我們用暴力手段。」男人說，「這個女孩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帶走，請您放開她。」
「除非我死了。」女人回答。
「您死了並沒有什麼關係。」男人說，「可是您的兒子呢？您難道只關心您的女兒嗎？」
女人的手鬆動了。
她在這個男人眼裡看不到一絲對於他們母子三人的憐憫，也許他真的會眼都不眨一下的將他們三個人當場殺死，她願意為了她的女兒獻出生命，可是她的兒子科林要怎麼辦？
科林是無辜的，是可以活下去的，難道她要為了一個變種人女兒而放棄自己正常的兒子嗎？
女人慢慢放開了阿妮拉，轉而兩隻手一起摟住了科林。
阿妮拉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媽媽。」阿妮拉流著淚朝女人伸出手，眼裡都是乞求和渴望，
可是女人低下頭，不再回應她。
「……」
阿妮拉並沒有被當場殺死，而是被帶上車，被運去了特拉斯克實驗室。
臨走前，阿妮拉回過頭，只看見母親抱著科林慢慢地往家裡走去，背影似乎比昨天老了十歲。
但阿妮拉並沒有多少觸動，她只是死死地盯著小小的科林。
如果沒有科林的話，母親是不是就會一直保護自己到最後了？
25%
鐵門打開的聲音讓一直蜷縮在牆角的阿妮拉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自從被送到特拉斯克戰俘營後阿妮拉就一直蜷縮在這個地方，不怎麼吃飯，睡眠極淺，不跟任何人說話，也沒有人和她說話。這裡簡直像一個屠宰場，每隔幾天就有人被拉出去，而能回來的沒有幾個，即使是傻子也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而鐵門打開的聲音無疑是所有被關在這裡的變種人們的噩夢。
而這次厄運降臨到了阿妮拉身上。
「54號出來。」門外的人對門內的人說，沒有人作出回應。
「54號出來。」門外的人又重複了一遍。
阿妮拉的瞳孔因恐懼而放大，54號不是別人，正是她在戰俘營的編號。
全身止不住的顫抖，旁邊的女人注意到了阿妮拉不正常的舉動，悄聲對她說：「別怕。」
就這一句話，阿妮拉的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救救我。」她發出了絕望的嗚咽聲。
女人深深地看了阿妮拉一眼，站了起來。
阿妮拉差點以為這個女人會代替她出去，剛想攔住——
「54號在這裡。」女人說，然後把阿妮拉推了出去。
為什麼？明明我們都是被害者啊，不幫我也就罷了，為什麼要害我呢？
阿妮拉愣怔地環顧著那些變種人，在他們的眼裡看不到同情或愧疚，只有逃過一劫的慶倖或麻木的空洞。
50%
「斯特瑞克博士，54號送到了。」
「嗯。」斯特瑞克扶了扶眼鏡，隨意地應了一聲，直到把手上那份報告看完，才正眼看了阿妮拉一眼，無聊地發出一聲「嘖」的聲音。
「又是自愈的能力嗎？」他頗有些無趣地說。
「什麼？我沒有！」阿妮拉忙不迭地替自己辯解，「我不是變種人，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能力！」
「哦，自己還沒有意識到嗎？」斯特瑞克又正眼看了阿妮拉一眼，「你到這裡多長時間了？」
「七天六小時二十五分鐘五十一秒。」還沒有反應過來，準確的時間已經脫口而出，阿妮拉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斯特瑞克博士顯然也吃驚不小。「竟然還記得住時間嗎？」
在特拉斯克戰俘營裡分辨不出白天和黑夜，因為這裡沒有窗戶，也沒有鐘錶，一般人被關在這裡用不了兩三天就會黑白顛倒，完全喪失對時間的概念。對他們來說，這一秒和上一秒或下一秒並沒有任何不同。
斯特瑞克終於對阿妮拉有了那麼點興趣——儘管阿妮拉並不為此感到榮幸。「你一定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他說，遞給阿妮拉一面鏡子。
阿妮拉遲疑地接過去，猶豫了幾秒，才向鏡子裡看去。
「這——」她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
鏡子裡的人完全看不出在這個集中營裡待了一個星期，臉頰依舊豐滿，臉色依舊紅潤，頭髮依舊柔順，只有那雙有些暗淡的眼睛能讓人感覺到這一個星期裡她精神上遭受到的摧殘。
「很神奇是不是？」鏡子裡出現了斯特瑞克的臉，「即使這樣也不承認自己是變種人嗎？」
阿妮拉還在發愣。
「那麼，初步判斷，你的能力應該是新陳代謝速度緩慢，還有對時間的精確掌控。」斯特瑞克不停地記錄著，頓了頓，眼神不由自主地瞄向阿妮拉的胸部，「還有就是身體發育的相當良好……我說，你真的只有十四歲嗎？」
「當然了，這個也並不是只有變種人才有吧？」阿妮拉下意識護住胸口，臉漲得通紅。
「這個尺寸倒不少見，但十四歲就能達到這個地步還真是驚人。」斯特瑞克一本正經地回答。
「……」流氓。
「現在，我們需要驗證你的自愈能力達到了哪種程度。」斯特瑞克摘下眼睛擦了擦，「老實說，這種能力並不少見，很多變種人都有一定的快速癒合能力，如果你的自愈能力不如其他人，那我們就沒有繼續實驗的必要了。」
也許是剛才與斯特瑞克的對話太過輕鬆，阿妮拉不自覺地放鬆了警惕：「那麼，要怎麼驗證呢？」
斯特瑞克根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拿出了手術刀。
阿妮拉立刻察覺到了不妙，然而還沒等她採取什麼措施，一直站在實驗室門口的兩個警衛人員已經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腳，把她牢牢固定在了手術臺上。
斯特瑞克動作俐落地將阿妮拉囚服的紐扣解開幾顆，眼也不眨地一下就把刀□□了阿妮拉的左腹部。
阿妮拉地瞳孔猛地縮小，，慘叫聲還沒成形就一陣忍不住的幹嘔，但因為胃裡沒什麼東西，最後只噴出一口鮮血。
「這種程度的傷口，有的變種人只要兩分零七秒就能完全痊癒。」斯特瑞克看都不看阿妮拉一眼，只是一直盯著牆上的鐘錶，「加油吧，爭取在兩分鐘之內讓你的傷口癒合，否則你就沒有價值了。」
「……」阿妮拉的臉上都是眼淚和鮮血，疼的連叫都叫不出來。
75%
「已經三分鐘了。」斯特瑞克面無表情地看著表，又看了一眼阿妮拉，有些失望，「別說完全癒合了，似乎一點要恢復的意思都沒有啊。」
阿妮拉劇烈地喘息著，稍微活動一下身子就能感受到大量的鮮血從傷口裡流出來。
「不過竟然到現在都沒昏迷，也算是本事吧。」斯特瑞克最後看了阿妮拉一眼，「但我們不需要這種能力，處理掉吧。」說完，朝門外走去。
那兩個一直站在一邊的警衛人員走過來，其中一個掏出了針筒，針尖在強烈的燈光下反著光。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阿妮拉驚恐地睜大眼，直覺那不是什麼好東西，「那是什麼？」
那兩個人沒有感情地看了她一眼，其中一個說：「放心吧，沒有痛苦的。」
阿妮拉愣了一秒，然後瘋了一般地掙紮起來。「放開我！」她驚恐地大聲尖叫，完全不顧腹部的傷口因為激烈的動作而進一步撕裂。
意料之中的，那兩個人仍然繼續著自己的動作，阿妮拉對他們來說就像待宰的牲畜，只是垂死掙紮罷了。
感受著針尖刺入皮膚，阿妮拉幾近絕望，她慢慢閉上眼睛，不再抵抗。
然而，就在那兩個人以為完成了任務，解開對阿妮拉的束縛打算把人拖走時，手術臺上的人猛地睜開眼睛，眼裡的怒氣像是劈啪爆炸的火焰，在那兩個人反應過來之前，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斯特瑞克突然停住腳步，轉身向實驗室跑去，毫不猶豫地一腳踹開了實驗室的門。
門內儼然已經換了一副場景。原本應該滿是血跡的手術臺乾乾淨淨，原本應該寫滿了字的研究報告空白一片，原本應該站在屋裡的兩個人已經不見蹤影，原本應該已經死亡的實驗物件半跪在地上，此刻緩緩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神就像一隻被人類射傷的獅子看著獵人。
斯特瑞克看了看牆上瘋狂轉動的鐘錶，推了推眼鏡。「原來如此，時間倒流嗎？」
阿妮拉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復仇了，然而——
身體動不了！阿妮拉的身體突然一僵，眼中的火焰迅速熄滅了下去。
「沒想到吧？」斯特瑞克知道阿妮拉現在說不了話，善解人意地替她解釋，「我也是變種人。」
那、那為什麼……
「正因為我是變種人，我才明白，」斯特瑞克的眼中悲哀之色一閃而過，「變種人還是不要在這個世界上存在比較好。」
這是你們做這些事的理由嗎？混蛋！禽獸！
「不過我之前對你的結論全部都得推翻了。」斯特瑞克慢慢走近阿妮拉，瘋狂的笑意從嘴角綻放出來，「你的能力真是有意思極了。」
阿妮拉眼中的光芒終於完全熄滅了。
100%
第二章
「天哪，天哪！」斯特瑞克驚呼著，姿勢無比少女，「後來呢？」
「後來？後來一年後特拉斯克戰俘營被一群變種人一鍋端了，還剩下的三十個變種人都被放跑了。」
「然後呢？你去哪了？回家了？」
「家？」阿妮拉瞥她一眼 ，「沒有，我沒回去，我厭惡人類。」
「那你跟那些來救人的變種人走了？」
「怎麼會？」阿妮拉冷笑一聲，「我也一樣討厭變種人。」
斯特瑞克嘴角抽動了一下，隱隱約約嘀咕了幾句中二病之類的話，阿妮拉也懶得跟他計較這個，繼續講：「再後來哨兵升級完畢，那些反抗的變種人根本不是政府的對手，被消滅的七七八八，我一度以為我會是世界上最後一個變種人。」
「但是現在的情況可完全不是這樣。」斯特瑞克插嘴。
「嗯。」阿妮拉應了一聲，微微皺起眉頭，「有人改動了時間軸。」
「有人有和你一樣的能力？」斯特瑞克好奇地問。
「不知道。」阿妮拉乾脆地回答，「他們愛幹什麼就幹什麼，跟我沒關係。」
「唉。」斯特瑞克歎了口氣，「也就是說你現在沒什麼家人也沒什麼朋友，就跟我還算聊得來？」
阿妮拉差點噴出來。
「我說，咱臉皮能別這麼厚麼？」她似笑非笑地看向斯特瑞克，「就算歷史改變了，你以為你對我做過的那些事就會一筆勾銷嗎？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裡就應該感謝我的不殺之恩了，現在的我可不是你用一隻眼睛就能制住的了，斯特瑞克。當然，歸根結底，這還是得感謝你。」
斯特瑞克的能力是等價交換，在舊時間軸裡，他用一隻眼睛的代價交換了能壓制阿妮拉能力的能力，但那時候阿妮拉的能力剛剛覺醒。如果是現在，一隻眼睛可完全不夠了。
斯特瑞克委屈地癟癟嘴：「那你又過來找我幹嘛？」語氣裡頗有些「你這個禽獸不愛我還想嫖我」的意味。
但阿妮拉從某些方面講確實是個渣，所以毫無壓力。「最近有點無聊，給我找點有意思的事。」
「你覺得什麼有意思？」
「什麼都沒意思。」
「那我上哪給你找？」斯特瑞克一下子炸了。
阿妮拉毫不客氣地一巴掌呼了上去。「我要是知道還用得著你？你不是有那個什麼什麼等價交換的能力嗎？給我交換一個有意思的東西就行。」
斯特瑞克捂著腦袋，惡狠狠地：「你是無賴嗎？！」
「混混無賴什麼的，也不是沒當過，少跟我廢話。」阿妮拉冷笑，「說吧，你要多少時間？」
如果說一寸光陰一寸金，那麼阿妮拉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富翁，從來不曾被任何人馴服的時間在她手裡就像溫順可愛的羊羔，前進、倒退、靜止，只是她一閃念之間的事情。
沒有人能拒絕時間的誘惑。所有人都想過有些事如果再來一遍會怎麼樣，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壽命能長一些，所有人都希望時間能靜止在某些時候。斯特瑞克也不例外。
咽了咽口水，斯特瑞克猶疑著伸出兩根手指頭：「兩個星期。」
阿妮拉呆了一下，沒想到這小子這麼實在。別說兩星期了，就是二十年，對她來說也是小菜一碟。
「我給你一個月。」阿妮拉說，「你用多餘的時間去交換，不夠再要。」
這就是阿妮拉，稍微有點聖母。斯特瑞克曾經在她身上做過許多慘無人道的人體試驗，但即使這樣，面對著這個對舊世界線一無所知的斯特瑞克，阿妮拉也沒辦法把那些事全都算到他頭上，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2135年，XX公司出品了一款養成遊戲，你可能會有點興趣。」半晌，斯特瑞克說。
「遊戲？」阿妮拉愣了半天，才猛地一拍桌子，「你【嗶——】逗我？！我看上去是那種對打遊戲有興趣的人嗎？」
「我怎麼知道？反正我是這麼覺得的，你愛信不信！」斯特瑞克叫道。
阿妮拉磨了半天牙：「行吧，我去看看，如果是一款很無聊的遊戲你就死定了！」
「名字叫《中土世界》，好像是魔戒的衍生作品。一百多年後竟然還有魔戒的衍生作品。」斯特瑞克有些驚奇「真厲害，是吧？」
阿妮拉一臉茫然：「魔戒是什麼？」
2135年。
《中土世界》是一款單機養成向全息遊戲，玩家在裡面將成為人皇阿拉貢，帶領著人類對抗黑暗勢力索倫，但你也不一定非要成為人皇，人物的命運走向只在你自己手裡。
同時，考慮到女性玩家的因素，人物的姓名和性別都是可以自己設定的，只是人物背景和阿拉貢一樣罷了——當然，有大批女性玩家出於一些原因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性別男。
【歡迎體驗本款遊戲，是否瞭解遊戲背景及目標？】
是。
【本遊戲背景設定為中土第三紀元2933年。
第二紀元1600年，索倫為人類、精靈及矮人三大種族打造了共十九枚擁有強大力量的魔戒，自己卻暗中打造了能統禦其它魔戒的至尊魔戒，後陰謀被識破，中土所有自由的人民與索倫帶領的黑暗勢力從此展開了長達數千年的戰爭。
第二紀元3441年，最後聯盟戰役中，人類皇帝埃西鐸砍下了索倫戴著魔戒的手指，人類取得了暫時的勝利，但埃西鐸被魔戒所迷惑，沒有立刻銷毀它，最終被有自己思想的魔戒陷害而死，魔戒也不知所蹤。
黑暗勢力並沒有完全消失，如今它又捲土重來，並變得更為強大，人類的命運岌岌可危，而你，埃西鐸的第三十九代嫡孫，努曼諾爾人的第十六任首領，也許將給他們帶來希望。
故事，就在你兩歲時開始了。】
「……」雖然明白了，但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是從兩歲的時候就開始養成了？兩歲養個鬼啊？
【遊戲線路眾多，無數職業及攻略物件等待您的發掘，在此不一一贅述，只稍微介紹一下較為難以達成的兩條線路。
本遊戲中人物屬性相對簡單，大致有智力、魅力、武力、知名度及好感度這五項
第一條線路：後宮三千。本線路要求至少十二位可攻略人物好感度達到九十以上
第二條線路：王者歸來。本線路要求玩家最終登基為王，智力、魅力、武力及知名度都達到八十以上，至少一位元可攻略對象的百分之百好感度。
各項屬性相互之間有促進作用，請不要只顧著攻略而忽略自身素質或只磨練自己而不顧他人心情。】
阿妮拉琢磨了一下，選擇了第二條，畢竟她對戀愛養成實在沒什麼興趣。
【現在請設定您的人物姓名及性別】
「阿妮拉。女。」
【設定完畢，遊戲即將開始，祝您遊戲愉快】
眼前一花，阿妮拉已經站在了一間樸素的木房子裡。外面傳來嘈雜的喊叫聲，阿妮拉看著自己的小短腿小胖手，鼻子甚至都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還真是逼真啊。」自言自語了一句。
門被猛地推開，一位中年婦女快步走了進來。
「阿妮拉殿下。」她叫道，聲音裡有著一絲悲痛，「出去看看您的父親吧，阿拉松殿下他……」
【伊沃爾玟——你的祖母，不可攻略物件
智力56 魅力38 武力26 知名度12 好感度58】
NPC？阿妮拉默默地跟著她走出去。
外邊的草地上躺著一個人，伊沃爾玟帶著阿妮拉朝那人走去，人們默不作聲地給阿妮拉讓出一條道，最後離那個男人最近的只有阿妮拉和另一個金髮的女人。
【阿拉松——你的父親，不可攻略對象
智力74 魅力64 武力75 知名度76 好感度59】
【吉爾雷恩——你的母親，「天仙」，不可攻略物件
智力68 魅力70 武力24 知名度70 好感度59】
父親？阿妮拉看了那個男人一眼。一隻眼睛即使包住了也是鮮血橫流，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無數傷口，怎麼看都不像還能活下來的樣子。
好吧，其實她之所以能做出這樣的判斷是因為她看見那個男人頭上的血條只有不到五分之一了，而且還在繼續掉血。
「吉爾蕾恩？」阿拉松握著吉爾蕾恩的手。
「我在這，我在這。」
阿拉松露出一絲微笑。「你是我的快樂。」他說，然後朝阿妮拉伸出手，「而這是我們的希望。阿妮拉，你將是努曼諾爾人的首領。」
【阿拉松向你伸出了手，是否回應他？】
如果這不是個遊戲，那麼即使真的是阿妮拉的父親臨死前向她伸出手，阿妮拉都未必會回應。因為阿妮拉厭惡人類這種生物，不管是變種人還是普通人類，甚至是自己的父母或者兄弟。
但這只是個遊戲，阿妮拉雖然情商低了點，智商還是在的，知道這種情況應該做出什麼反應。
話說，真的有人會選不理NPC嗎？
阿妮拉握住阿拉松朝她伸來的手。
【獲得裝備——巴拉漢之戒，此物品為努曼諾爾人首領傳家之物，除非確定不準備成為人皇，否則請勿輕易丟棄】
原來還有人會扔了這東西嗎？
【阿拉松的生命值正在不斷減少，預計五秒鐘內人物將死亡，請問是否使用還魂丹救活他？】
阿妮拉震驚了，這【嗶——】也可以？
其實平心而論，阿妮拉是不想救的。還魂丹啊，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這種東西去救一個不可攻略的NPC總覺得有點虧，但這可是自己現在這個身份的父親啊，如果救了搞不好會有什麼獎勵之類的，比如剛才就是握了個手而已，就得到了一枚戒指。
唉，要不是遊戲裡不能使用自己的能力，也不用這麼糾結了。
「救吧。」阿妮拉最終下定了決心。
【請打開背包，使用還魂丹】
就算你這樣說了，我也不知道背包在哪啊。
【請問玩家是否打開背包】
「……是。」
阿妮拉的眼前出現了一個面板，左邊是人物屬性，右邊是一個一個的小格子。
【玩家姓名：阿妮拉 性別：女職業：無稱號：無
智力1 魅力1 武力0 知名度60】
好慘的屬性啊，阿妮拉感慨。除了知名度略高一些——畢竟她是首領的女兒——其它屬性約等於沒有。
不過畢竟遊戲才剛開始，阿妮拉也不著急，悠閒地看向了右邊的背包。
一•片•空•白
阿妮拉不死心，把背包從第一頁翻到了最後一頁，確定背包裡真的連根草都沒以後，整個人都不太好。
【是否要把巴拉漢之戒收到背包裡】
收就收吧，老拿著也不太好。不過說好的還魂丹呢？
【本遊戲不支援此類開掛物品】
「……」也就是說，根本就沒什麼還魂丹嗎？那為什麼要問她用不用？
【為了讓玩家瞭解屬性面板及背包的使用方法】
阿妮拉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另外，請玩家仔細思考，如果真有還魂丹，為何還要把巴拉漢之戒傳給玩家】
阿妮拉被畫外音耍的一愣一愣的。
【智商-1】
【玩家姓名：阿妮拉 性別：女職業：無稱號：無
智力0魅力1 武力0 知名度60】
她好想把這個破遊戲拆了啊，話說這麼賤的遊戲是誰開發的？
就在阿妮拉暴躁的不行，打算退出遊戲找斯特瑞克算帳的時候——
「阿妮拉，我們要出發了。」吉爾蕾恩叫她。
「去哪？」阿妮拉下意識地問。
「瑞文戴爾。埃爾隆德大人在那裡。」吉爾蕾恩溫柔地回答。
「哦，知道了。」其實完全不知道瑞文戴爾是哪，埃爾隆德又是誰。
「小傢夥，快一點。」這時候，又有人叫她。
「知道——」阿妮拉不耐煩地回答，回過頭看向說話的人。
「……」然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埃萊丹——林穀雙子之一，可攻略物件
智力75魅力75武力77知名度71好感度0】
【埃洛赫——林穀雙子之一，可攻略物件
智力75魅力75武力77知名度71好感度0】
精靈的魅力果然非同凡響，阿妮拉呐呐的答應著，什麼火氣都沒了，就這樣踏上了去往瑞文戴爾的路。
那麼問題來了。
【你準備怎麼去往瑞文戴爾呢
A.和吉爾蕾恩一起坐馬車
B.和埃萊丹同騎一匹馬
C.和埃洛赫同騎一匹馬】
第三章
阿妮拉本著刷好感的原則在B和C裡猶豫了一下，然後選擇了B。
幸好她的選擇困難症不太嚴重，B和C實在太難選了，這兩兄弟除了名字還有哪不一樣啊？
「嗯？你確定嗎，小傢夥？」埃萊丹看著阿妮拉，問道，「你還是太小了，還是乖乖跟媽媽坐馬車比較好。」
「少囉嗦。」阿妮拉毫不客氣地回答。稍微習慣了精靈的美貌後，又變回了原來那副臭屁的樣子。
埃萊丹聳聳肩，沒再說什麼，把阿妮拉抱上了馬後自己也翻身上馬。
「抓緊了。」他說了一聲，然後馬平穩地邁動了步子。
下一秒，阿妮拉一頭從馬上翻了下去。
疼倒不是很疼，這畢竟是個遊戲，還是個要動刀動箭的遊戲，要是所有痛覺都跟真實世界一樣，那也沒人玩了。
但阿妮拉頭上的血條蹭的就下去了一半。
【玩家武力值小於10，不滿足騎馬條件。請重新選擇——
你準備怎麼去往瑞文戴爾呢？
A.和吉爾蕾恩一起坐馬車
B.和埃萊丹同騎一匹馬
C.和埃洛赫同騎一匹馬】
這還有選擇的餘地嗎？阿妮拉自從進入遊戲後就飽受打擊的小心臟又被插了一箭，乖乖地坐上了馬車。
【埃萊丹好感度+2，埃洛赫好感度+2】
哈？阿妮拉奇怪地回頭看了那兩兄弟一眼，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就加了好感。
但就算這是個Bug阿妮拉也不想管了，反正是她賺了。
無聊地坐在馬車上，無聊地看著窗外每隔一段時間就重複一遍的風景，阿妮拉不明白為什麼這一段不能快進，該不會她真的要在這馬車上坐上幾天幾夜吧？
【覺得有些無聊呢，來幹點什麼吧
A.睡覺
B.和吉爾蕾恩聊天
C.和車外的精靈兄弟聊天】
只不過是一瞬間的遲疑，阿妮拉就義無反顧地選了C。這次總不至於從馬車上摔下去吧。
「喂。」從馬車裡探出頭，阿妮拉有些怯怯地沖那兄弟倆打了個招呼。
然而並沒有人理她。
【對人打招呼請禮貌地稱呼對方的名字哦】系統的提示如是說道。
「……」阿妮拉咽了口唾沫，心裡竟湧出了一絲緊張的感覺，明明只是跟NPC搭話罷了。
說起來，自從2012年從特裡斯克戰俘營逃出來，直到時間被不知什麼人逆轉，阿妮拉沒有跟任何人主動說過話。
她也不需要跟別人說話。
她沒有錢，所以餓了也沒辦法去買東西，一開始會偷——反正只要讓時間靜止就可以了，沒有人會發現她——直到後來阿妮拉甚至不需要進食，她的身體的時間永遠停止在了自己狀態最好的那一瞬間。
不需要吃飯，不需要睡覺，不會受傷，不會生病，不會感到烈日和寒風，也不怕雨雪或冰雹，甚至連衰老和死亡都得給她讓道。
所以阿妮拉可以得到任何她想得到的東西。既然什麼事都可以一個人做到，又有什麼跟別人交流的必要呢？
其實在最開始不是這樣的，在生命最開始的十幾年裡，阿妮拉活潑開朗，人緣超好，從小就是孩子王，儘管長相並不算典型的美女或萌妹子，但靠著向日葵一樣燦爛的笑臉，身邊也總會有一些見了她就傻笑或臉紅的男孩子。
所以她厭惡人類，她變成現在這樣都是人類的錯。
但是，車外的這兩位可不是人類。
阿妮拉給自己打足了氣，第二次糯糯地開口：「那個，埃萊丹……」
「嗯？什麼事，阿妮拉？」埃萊丹朝阿妮拉這邊看過來，然後——
【阿妮拉對埃萊丹使出了必殺技「萌の一擊」，造成會心一擊，埃萊丹好感度+1，埃洛赫好感度+1】
為什麼我對埃萊丹使這招埃洛赫也會中招啊，果然是因為親兄弟的緣故嗎？阿妮拉默默地吐著槽，話又說回來，這算哪門子必殺技，都會心一擊了才加一點好感度。
【「萌の一擊」的殺傷力取決於玩家的魅力值，如果玩家想加強此招數的威力就快去提升自己的魅力值吧】
我倒是想。
「有什麼事嗎，阿妮拉？」埃萊丹和埃洛赫關切地皺起眉頭，「是傷口太痛了嗎？」
呵呵，要是我剛才從馬上摔下去的時候你拉我一把我也不至於摔成這樣。
【「馬背上的初戀」CG須在騎馬前將埃萊丹或埃洛赫好感度加到十以上才會出現，難度SS，玩家是否重新來過？】
滾蛋吧，混蛋系統。
「不，我只是……」阿妮拉詞窮了，大腦一片空白。
好在系統幫她解決了這個難題。
【我只是——
A.在第一次見面時就被你迷住了，我想我喜歡你，你的回答呢？
B.想知道一些關於瑞文戴爾的事情
C.想上廁所】
「……」這題太好選，阿妮拉不想去吐槽其它兩個選項。
「我想知道一些瑞文戴爾的事情，我聽說你們就是從那裡來的？那裡都是精靈嗎？」阿妮拉無意識地眨巴著她的大眼睛，一個小孩子做出這樣的舉動真是萌爆了。
「嗯，是啊。」埃萊丹微微一笑，「不過偶爾也會有其他種族來這裡做客，尤其是人類，每一代努曼諾爾人的領袖幼時都會在瑞文戴爾待一段時間。」
「瑞文戴爾是什麼樣子呢？」阿妮拉問，「我想一定很美。」
「我不想顯得過於炫耀，但我還是得說，是的。」埃洛赫驕傲地挺了挺胸，「你會愛上那裡的，小傢夥，瑞文戴爾是中土大陸不可取代的一顆明珠，在埃爾隆德領主的庇佑下，那裡是全中土善良人民們的天堂。」
「埃爾隆德領主？」阿妮拉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這麼個人。
「瑞文戴爾的建立者和領主。」埃萊丹解釋道，「也是我們的父親。」
「哦。」阿妮拉有些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除了你們和埃爾隆德領主，瑞文戴爾還有哪些精靈？」
寫作「精靈」，讀作「攻略物件」。
「還有我們的妹妹阿爾溫，不過她最近要到蘿林住一段時間；林迪爾，他輔助埃爾隆德領主管理瑞文戴爾，相當於管家吧；哦，對了，還有格洛芬德爾大人，他現在也住在林穀。」
對於阿爾溫，阿妮拉是沒太在意的，她在遊戲裡的性別是女，難道還能去攻略一個女的嗎？
當然，後來她發現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在完成了和林谷兄弟交談這一任務後，阿妮拉終於順利來到了瑞文戴爾。
埃洛赫說的話確實沒有半點誇張，瑞文戴爾足以被任何一個不包括矮人和半獸人在內的種族稱為人間天堂，美到阿妮拉甚至聽到了這樣的提示音——
【來到瑞文戴爾，魅力+1】
看看，這是什麼待遇！按照這種速度，阿妮拉覺得自己也許根本不用在魅力值這方面花什麼心思，只要在這麼養人的地方待上個十年八年就行了。
從進入河谷到真正到達精靈們居住的地方還有一段不算太短的曲曲折折的山路，看著那只夠兩人緊挨著並排走的小橋和橋下深不可測的幽谷以及湍急的河水，阿妮拉不得不承認自己心裡有些犯怵。
阿妮拉不能說膽小，但也絕不是什麼多勇敢的人，即使後來有了足以翻天覆地的能力也並沒能改變這一點。心裡其實是不信鬼的，但一個人看恐怖片依然會全身發毛；明知道自己根本不用害怕劫匪之類的，走夜路還是多少有些惴惴不安；還有，其實並沒有恐高症，前提是旁邊有足夠高的欄杆或扶手。
但很遺憾，瑞文戴爾的小橋或山路既沒有欄杆也沒有扶手。
「呵呵。」阿妮拉乾笑兩聲，「沒關係，大不了就是掉下去從頭再來嘛。」邊說著，冷汗就從額頭滑落。
「用我牽著你嗎，阿妮拉？」埃萊丹和埃洛赫突然異口同聲地問道，並同時朝阿妮拉伸出了手。
阿妮拉簡直淚流滿面，這遊戲太良心了。她剛才說過要砸了這遊戲的話嗎？一定是你們聽錯了。
【那麼，你要牽著誰的手呢？
A埃萊丹
B埃洛赫
C.你們都是我的翅膀
D.我要找媽媽】
其實好想選C啊，阿妮拉歎了口氣。「我選A。」
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再說人家都提示你是只能兩人同時通過的小橋了，選C不是作死嗎？
【埃萊丹好感+2，埃洛赫好感+2】
至於為什麼選A不選B，有什麼區別嗎？反正這兩兄弟連加好感都是完全同步的。
走過崎嶇的山路，在瑞文戴爾的入口處，有三個精靈已經站在那裡等著他們了。
【埃爾隆德——瑞文戴爾領主，可攻略人物
智力93魅力78武力81知名度88好感度0】
【格洛芬德爾——金花領主，可攻略人物
智力86魅力79武力94知名度80好感度0】
【林迪爾——瑞文戴爾總管，可攻略人物
智力77魅力74武力68知名度62好感度0】
嘖嘖嘖，阿妮拉不住地咋舌。都是大神啊，屬性值一個個都爆表了，尤其是第一位的智力和第二位的武力，已經直逼一百了。
「埃爾隆德大人。」吉爾蕾恩走上前去，彎下身行了個禮，「我們從陶達爾來到這裡，尋求您的庇護。」
「您的事情我已聽說，夫人。」埃爾隆德連忙把吉爾蕾恩扶起來，「請您放心，在這裡您和您的女兒會非常安全。如果您不介意，我願意像撫養自己的女兒一樣培養您的女兒。」
「您和傳說中一樣仁慈寬和，大人。」吉爾蕾恩感激地說，轉過身朝阿妮拉招招手，「快過來，阿妮拉。」
阿妮拉聽話地快步走過去，好奇地打量著這位精靈領主。
唔，難怪智力值那麼高，聰明絕頂形容他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我想我們已經不能使用阿妮拉這個名字稱呼她了。」埃爾隆德說，「如今黑暗力量遍佈整個中土大陸，他們就像最煩人的蚊蠅一樣驅散不走，我擔心他們會捕捉到努曼諾爾人的首領現在居住在瑞文戴爾的風聲。」
「一切聽從您的安排，大人。」吉爾蕾恩說。
埃爾隆德深深吸了口氣，摸了摸阿妮拉的頭：「你是人類的希望，阿妮拉。」他說，「我為你取名為埃斯泰爾，意為『希望』。」
雖然也沒問題啦，可是那不是男孩的名字嗎？阿妮拉抽抽嘴角，沒有反駁。
「還有巴拉漢之戒，你能先將它交給我我保存嗎？我會在你能夠擔當起努曼諾爾人的首領那一天將它交還於你。」埃爾隆德向阿妮拉伸出手。
阿妮拉抿抿唇，沒有立刻動作。
「阿妮拉。」吉爾蕾恩催促她。
阿妮拉最終交出了巴拉漢之戒。這只是個遊戲，應該不會有私吞這種事吧？
在交出戒指的下一秒，阿妮拉就後悔了。
【玩家真實姓名及真實身份暫時隱藏，知名度清零。
玩家屬性：智力0魅力2武力0知名度0】
「……」一萬頭草泥馬從阿妮拉心中狂奔而過。
阿妮拉還沒來得及哀悼自己唯一一項拿得出手的屬性被強行清零了，周圍的NPC就突然全部消失了。
怎麼個情況？
【現在是你來到瑞文戴爾的第一年，要到哪裡去逛逛呢？
A.書房
B.帳房
C.左邊的樹林
D.右邊的樹林
E.小河邊
F.山谷中】
第四章
阿妮拉看著那些不知道通向哪的路，再次短短地沉默了一秒鐘，然後毅然決然地走向了左邊的小樹林。
管那裡有什麼呢？總之沒有選擇困難症真是太好了。
這是一個美好的清晨，清脆的鳥鳴和精靈們空靈的歌聲彼此回應著。陽光還不算太過強烈，河谷中升騰而起的霧氣彌漫在整個瑞文戴爾，讓這裡宛如仙境。
但面對著這仿佛油畫一般的景色，阿妮拉只是皺著眉甩了甩自己沾上了露水的鞋子，不大不小地嘖了一聲：「切，吵死了。」
「這話說的可真沒情調。」阿妮拉抬起頭，就看見金髮的精靈正站在不遠處看著她，臉上帶著笑容，「你應該享受伊露維塔賜予我們的每個時刻，一天中有一個美好的開始很重要，更何況今天的空氣如此芬芳。」
「我相信瑞文戴爾的每一天都會有這樣讓人心情愉快的早晨，格洛芬德爾大人。」阿妮拉回答，面對著一個可攻略物件，還是一個武力值很高的可攻略物件，她的語氣不由得謹慎了許多。
格洛芬德爾哈哈笑了出來。「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告訴我的，埃斯泰爾，而且你剛才才抱怨過這裡很吵。」
阿妮拉一時語塞。
好在格洛芬德爾並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與阿妮拉斤斤計較：「不過你起的真早，怎麼？都一年了，還沒有習慣瑞文戴爾的生活嗎？」
事實上我只不過在這裡待了十五分鐘而已。阿妮拉歎口氣：「並不是，大人，這裡的一切都讓我感到仿佛在自己家裡一樣輕鬆。」不過像在自己家裡一樣是一種什麼感覺來著？
格洛芬德爾收起笑容：「你沒有說實話，阿妮拉。」
阿妮拉的額角跳了跳：「我以為我現在叫埃斯泰爾？」
「哦，沒關係。」格洛芬德爾重新露出笑容，「反正這裡沒有別人，你難道覺得我會隨便把你的名字在別的地方亂說？」
「當然不會。」阿妮拉無奈地勾起嘴角，「我信任您，大人。」反正你就是個NPC。
【阿妮拉對格洛芬德爾使出了必殺技「萌の一擊」，造成會心一擊，格洛芬德爾好感+5，恭喜玩家取得CG「最初的信任——格洛芬德爾版」，武力值+2】
格洛芬德爾愣了一秒，然後單膝跪下，拉住了阿妮拉的手。
這是要幹嘛？！阿妮拉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不要這樣！你對我的好感度只有五而已，清醒一點啊！系統又出現Bug了嗎？再說我現在只有三歲啊！這已經不能用單純的戀童癖形容了吧？
當然，結果是阿妮拉想多了。
「而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阿妮拉，阿拉松之女，努曼諾爾人的第十六任首領。」格洛芬德爾認真地宣誓道，「我會在你成年前盡我之力幫助你，保護你，直到你帶領著你的人民創造出你們的時代。」
阿妮拉半天沒回過神來。這是鬧哪樣？是代表著格洛芬德爾從此成了自己的小弟，以後可以隨意使喚的意思嗎？
系統提示及時出現打破了阿妮拉不切實際的妄想。
【你現在——
A與格洛芬德爾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B.請求格洛芬德爾教自己劍術
C.那個吧，其實我根本沒想當人皇】
其實阿妮拉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比較符合A，當然，沒有淚眼。
「既然這樣，請將您的劍術交給我吧，大人。我一定會帶著您的祝福引領我的人民走向輝煌。」
格洛芬德爾站起來，帶著些欣慰摸了摸阿妮拉的頭：「好。」
【玩家從格洛芬德爾處習得「精靈語初級」技能——距下一級還差一百點經驗
「劍術初級」技能——距下一級還差一百點經驗
「箭術初級」技能——距下一級還差一百點經驗
智力+3，武力+5】
終於、終於技能不只有那個勞什子的萌の一擊了嗎？阿妮拉熱淚盈眶，天知道她覺得那個技能的名字有多蠢。
【請玩家選擇職業，不同的職業，可習得技能與技能上限不同
可選擇職業：劍士，弓箭手，狂戰士】
「就這點？魔獸世界還有十三個職業呢。」
【除此之外還有法師、德魯伊等職業，但由於種族限制無法選擇】
「好吧。」阿妮拉點點頭，「劍士和狂戰士的區別是什麼？」
【狂戰士的攻擊力與暴擊率更高，防禦與速度降低，而劍士各方面相對平均】
順便一提，這裡不推薦弓箭手這一職業，由於種族問題，人類中最好的弓箭手也只能是精靈的中偏下水準】
「哼，人類就是如此無用。」阿妮拉輕蔑一笑，中二病再次發作，「我選劍士好了。」
【職業已鎖定，以後不可更改】
「埃斯泰爾。」格洛芬德爾突然叫她。
阿妮拉回過神來，轉過頭，驚恐地發現格洛芬德爾的手裡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把劍，此刻正面帶微笑著向她走來。
【與格洛芬德爾對戰可獲得技能經驗】
「可我還沒有武器呢！」阿妮拉快要崩潰了。
可惜格洛芬德爾似乎完全沒有聽到阿妮拉的抗議，已經擺出了起手式。「儘管攻過來吧！」
怎麼攻過去？阿妮拉茫然地環顧四周，連顆大點的石子都沒有。
【時間到，玩家阿妮拉放棄主動攻擊的機會】
啥？
阿妮拉還在愣神，格洛芬德爾已經沖了過來，一劍揮下——
【K.O！格洛芬德爾對阿妮拉使出「雷霆一擊」，造成9999點傷害，
玩家「劍術技能」經驗+1】
「……」阿妮拉躺在地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天空，不知道第幾次對這遊戲絕望了。
媽蛋，一百年以後的遊戲，竟然還是回合制嗎？
「這樣可不行。」在毫不猶豫地動手弑殺了一位萌噠噠的幼女之後，格洛芬德爾毫無愧疚心地走過來，把阿妮拉從地上拉了起來，「你需要一件武器，去找林迪爾吧。」
【格洛芬德爾發佈了「尋找武器」任務，玩家是否接受？】
「……接受。」
話音剛落，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個腳印，在地上明明滅滅地發著光。
【跟著腳印走，就能找到目的地哦】
阿妮拉心塞地邁動了步子。
「哎呀，埃斯泰爾。」林迪爾驚訝地看著阿妮拉，「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我——
A.沒事，我就隨便逛逛
B.我想見您
C.我想跟您學習如何管理帳目】
面對著這些選項，阿妮拉史無前例地猶豫了。
A肯定不對，她當然不只是隨便逛逛，可是她不也不是來學管賬的啊，她只是想要一把劍啊，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難不成……B才是正確答案嗎？阿妮拉覺得自己渾身的毛孔都縮緊了。
「嗯？」林迪爾奇怪地看著她。
「我想要一把劍。」阿妮拉直截了當地說。
「你說什麼？」林迪爾表示自己沒聽清。
「……」必須得說那三個選項裡的話嗎？冷靜，阿妮拉，冷靜，你可以的，這只是個遊戲！阿妮拉的嘴角不斷抽搐，最後終於豁出去了，猛地抬起頭，直視著林迪爾的眼睛。「我突然想見您了，先生。」
一陣沉默。
「……」我說了，我竟然真TM的說了！阿妮拉切腹自盡的心都有了。
林迪爾沒有馬上說話，他有些困惑地皺著眉，似乎在思考阿妮拉的話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聽說一直是您幫助埃隆領主管理著林穀，一定很辛苦吧？」阿妮拉語無倫次，「請注意休息，千萬不要生病……」不，我在說什麼啊！我的邏輯一定是被特瑞斯克給吃了！
「精靈是不會生病的。」林迪爾說。
「是嗎？真厲害啊，呵呵……」給我個臺階下會死嗎？
不過林迪爾並沒有流露出一絲對於這場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的不耐，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專注地看著阿妮拉，以足夠的耐心和包容等待著阿妮拉組織好她的語言。
「我只是關心您，林迪爾先生。」阿妮拉最後這麼說。
林迪爾有些訝異地微微睜大眼睛，然後微笑起來。「是麼，我知道了。」
很顯然，之前那些語無倫次的廢話被他自動歸結為阿妮拉太彆扭的緣故，啊，這真是太好了。
【阿妮拉對林迪爾使出了必殺技「萌の一擊」，造成會心一擊，林迪爾好感+5】
不知為何，阿妮拉油然而生一種自己以後將靠著「萌の一擊」這招打遍天下的蒼涼感。
「說起來，我還正好有東西要給你。」林迪爾說。
「什麼？」
林迪爾打開房間一角的一口箱子，翻了翻，拿出一把木劍。
「我覺得你這個年齡的小女孩會喜歡這個的。」他說，「不過真的劍對你來說還太危險了，先用這個吧。」
不，關鍵不是這個，關鍵是為什麼你會覺得我這個年齡的女孩會喜歡劍啊？這句話絕對應該對那些選擇性別男的玩家說吧？你絕對是改了一個字就直接把這句話搬過來了吧？敷衍了事也給我差不多一點啊！
【玩家開啟了吐槽之魂一階，智力+1】
真是夠了！
【玩家獲得裝備木劍，武力+2】
阿妮拉心塞塞地拿著木劍回到了格洛芬德爾那裡，開始了升級技能的艱苦之行。
【阿妮拉對格洛芬德爾使出「劍擊」，造成1點傷害
K.O！格洛芬德爾對阿妮拉使出「雷霆一擊」，造成9998點傷害，
玩家「劍術技能」經驗+5，武力+1，格洛芬德爾好感+1】
【阿妮拉對格洛芬德爾使出「劍擊」，MISS
K.O！格洛芬德爾對阿妮拉使出「雷霆一擊」，造成9998點傷害，
玩家「劍術技能」經驗+5，武力+1，格洛芬德爾好感+2】
【阿妮拉對格洛芬德爾使出「劍擊」，MISS
K.O！格洛芬德爾對阿妮拉使出「雷霆一擊」，造成9998點傷害，
玩家「劍術技能」經驗+5，武力+1，格洛芬德爾好感+1】
【阿妮拉對格洛芬德爾使出「劍擊」，造成2點傷害
K.O！格洛芬德爾對阿妮拉使出「雷霆一擊」，造成9998點傷害，
玩家「劍術技能」經驗+5，武力+1，格洛芬德爾好感+2】
【阿妮拉對格洛芬德爾使出「劍擊」，造成1點傷害
K.O！格洛芬德爾對阿妮拉使出「雷霆一擊」，造成9998點傷害，
玩家「劍術技能」經驗+5，武力+1，格洛芬德爾好感+1】
在經過了五次這樣毫無樂趣的吊打之後——雖然阿妮拉不明白為什麼格洛芬德爾把自己暴打一頓後就會加好感度——系統宣佈阿妮拉度過了她在瑞文戴爾的第一年，成功由三歲的□□小女孩變為了四歲的□□小女孩。
這次阿妮拉選擇了書房。
【書房裡的埃隆領主正在努力工作，帶點什麼禮物過去吧
A.采一些河邊的鮮花
B.為他唱一首歌
C.先去林迪爾那裡看看這次與人類的貿易物品裡有什麼好東西吧】
第5章
花朵什麼的，有點拿不出手啊，畢竟整個林穀其實都是埃隆的，林穀裡的花當然也不例外。同理，林迪爾那裡的東西其實也是都是埃爾隆德的，這樣直接拿對方的東西送給對方真的好嗎？
所以，標準答案應該是B嗎？可是……
「我問一下，這個遊戲裡的唱歌只是形式上的唱歌嗎？還是說要真的唱歌啊？」
【玩家在遊戲中的唱歌水準視「吟唱」技能等級而定，「吟唱」可從任一精靈或吉爾蕾恩處習得】
所以她得先找個精靈學唱歌？
【PS：「吟唱」升級需要玩家真人的歌聲，我們的系統將會從音調、節奏等方面對您的歌聲進行評判，由此確定獲得的經驗值】
「好了不用說了。」阿妮拉擺擺手，一副眼神死的樣子，「我還是去林迪爾那裡看看吧。」
「埃斯泰爾？」似乎每次林迪爾見到阿妮拉都是一副驚訝臉，「你怎麼來了？」
阿妮拉莫名其妙：「我為什麼不能來？」
「也沒什麼。」林迪爾有點尷尬地笑笑，「因為你一直和格洛芬德爾大人待在一起，所以有點驚訝罷了。」
【A.因為我又想您了，先生
B.怎麼，您吃醋了？PS：此處搭配邪魅一笑效果最佳
C.我聽說這次貿易的物品已經到了，能讓我看看嗎？】
阿妮拉知道自己應該毫不猶豫地選C，畢竟她就是來幹這個的，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突然覺得選擇A或B會更好玩一點。
內心隱藏的小惡魔因數正在蠢蠢欲動，但阿妮拉是不會承認的，她寧可認為自己會有這樣的衝動是愧疚心在作怪。
畢竟一年都不來找人家，一來就找人要東西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於是阿妮拉仗著自己現在有一張純潔無辜的蘿莉臉，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怎麼，林迪爾先生您生氣了嗎？」
「沒有啊。」林迪爾連忙否認，「我為什麼要生氣？」
阿妮拉順勢爬上了林迪爾的膝蓋，為了不掉下去理所當然地抱住了林迪爾的脖子：「可是您剛才的話就好像因為我一直沒來找您而吃醋了一樣。」沒忘記系統提示的邪魅一笑。
「……」林迪爾微微蹙起眉頭，伸出手輕輕鉗住了阿妮拉的下巴。
我去我去我去，不是應該我才是霸道總裁嗎？這和劇本上說好的的不一樣啊！
「你沒事吧，埃斯泰爾？」林迪爾問，「你的臉怎麼一抽一抽的？吃壞肚子了嗎？」
「……」阿妮拉默。
「按理說不應該啊。」林迪爾開始自言自語，「有埃爾隆德領主的風之戒庇護，林穀裡應該沒人生病。」
「我沒事。」阿妮拉從林迪爾身上跳下來，「剛才咬著舌頭了。」
兩個人就這樣相對無言地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一會兒。
半晌，林迪爾開口：「你生氣了嗎，埃斯泰爾？」
「嗯。」生系統的氣，那是什麼破提示。
「下次小心點就好了，誰都咬過舌頭，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是在下輸了，我跟一個壓根就抓不住重點的人矯情什麼呢？
阿妮拉最終決定直奔主題：「我聽說這次與外面的人類貿易的東西已經到了？」
「嗯，前兩天剛到。」林迪爾點點頭，「怎麼，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我想要——
A.防脫髮洗髮水
B.中土通用語初級教材
C.酒】
一個小孩子送酒似乎不太合適，送洗髮水會不會傷害到埃隆脆弱的小心臟？可是難道要送通用語教材嗎？還是初級！
阿妮拉抿住嘴唇，想了想：「我選B。」
【獲得「中土通用語初級教材」，可學習「通用語」技能】
目標達成，阿妮拉想也沒想地就往外走，走到門口才後知後覺自己也許該跟林迪爾道個謝，雖然他只是個NPC。
回過頭，阿妮拉想說的話就全都梗在了喉嚨裡。
林迪爾站在屋子中央，出神地望著窗外，阿妮拉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許什麼都沒想，他只是站在那裡，一個人望著窗外，顯得有些寂寥，儘管這絲毫不影響他天生的俊美，甚至還為他添加了幾分魅力。
「林迪爾先生。」阿妮拉忍不住出聲。
「什麼事，埃斯泰爾？」林迪爾轉頭看向她。
「您不覺得寂寞嗎？」問一個NPC這種話，阿妮拉覺得有些不自在，「為什麼不出去走走呢？」
「出去走走？」林迪爾露出驚訝的神色，仿佛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一樣。
「對，出去走走。今天的陽光很好。」
林迪爾托著腮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我不能出去。」
「為什麼？」
「如果我不在這裡，那埃斯泰爾你想找我的話去哪裡找呢？」
他畢竟只是個NPC，存在的意義就是為玩家服務。
但阿妮拉不同，她是人類，能思考，也會變通。
阿妮拉毫不猶豫地牽起林迪爾的手：「那就跟我一起走吧。」
「唉？」
「一直待在這屋子裡多無聊，既然怕我找不到你就乾脆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好了，這樣你可以出去，我也隨時可以找到你，不好嗎？」
林迪爾無比驚異地看著阿妮拉，幾乎說不出話。好半天，他的眉眼柔和下來，眼裡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回握住阿妮拉的手。
【林迪爾好感+20……嗞，系統錯誤……此次操作不在計算範圍內，正在重新計算……系統出現故障，正在修復……嗞，修復完畢，林迪爾好感復原】
阿妮拉有些不知所措地聽著一連串系統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沒等她反應過來，林迪爾已經輕柔但堅決地鬆開了阿妮拉的手。
「林迪爾先生？」
「你應該去找埃爾隆德領主了，埃斯泰爾。」林迪爾說。
「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我還有很多事要忙。」林迪爾抱歉地笑笑。
阿妮拉咬了咬下唇，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作為此次故障的補償，玩家智力值+8，知名度+8】
「我不要。」阿妮拉堅決地說，「把林迪爾的好感度還給我。」
【林迪爾20點好感度是在故障情況下的Bug，不可能全部回復，最多3點】
「6點。」
【4點】
「5點。」
【成交，林迪爾好感度+5】
這樣算下來，自己還賺了一點，阿妮拉便不再追究。
【注意：請玩家不要再做出類似鼓動NPC離開他們的工作崗位的行為，此類行為有可能會造成一些不在計算中的突發情況】
「可是他們看上去不太高興。」阿妮拉反駁。
【那是您的錯覺，我們只是一套程式，一串代碼，只是人工智慧罷了，沒有情緒高興與否這一說法】
「……是嗎？」阿妮拉愣了愣，低下頭沒再說話。
人工智慧，也能露出那種表情嗎？
但這件事對阿妮拉來說也只是一個小插曲罷了，她也想好好地享受這個遊戲，既然有些事會引起系統故障，那她也不會故意去做。
除非每一次引起故障都能有豐厚的屬性點做回報。
拿著那本通用語初級教材走在通向埃爾隆德書房的路上，活潑的精靈少女們清脆的笑聲和戲水聲從溪邊傳來，而姑娘們的笑臉比河邊的鮮花還要嫵媚。
話說她本來可以直接采一束花就直接去找埃爾隆德的，結果繞了一大圈，只得到了一本初級語言教材。
……
等一下，阿妮拉停住了腳步。
誰規定有了書就不能採花了？
阿妮拉毅然走向了小溪邊。
然後系統又給了她一個衝擊。
【吹笛子的精靈少女，可攻略人物
智力62魅力61武力51知名度26好感度0】
【彈豎琴的精靈少女，可攻略人物
智力61魅力61武力52知名度26好感度0】
「……喂，系統，你的故障還沒修好吧？」
【系統體檢中……檢查完畢，遊戲運轉良好，未發現故障或病毒】
「那你給我解釋一下為啥這兩個顯示為可攻略啊！」
【就是可攻略人物，玩家有什麼問題嗎？】
「我的性別是女吧？」
【是】
「這兩個也是女的，對吧？」
【是】
「那你告訴我怎麼攻略？！」
【玩家可和攻略人物自主協調上下問題，此問題系統不多干涉】
吐血……誰問你這個了。「也就是說，你們這個遊戲還支持同/性/戀情節是嗎？」
【抱歉，我們不知道您有反/同傾向，畢竟那是一百年前的人才有的落後思想】
「行了，別拐著彎罵我了，我不反/同，只是有點驚訝罷了。」
【難以理解為何會對此感到驚訝，但還是祝您遊戲愉快】
雖然可攻略，但阿妮拉本人並沒有百合的意願，所以她只是想采一束花然後默默地走掉。
事實上她成功了，那兩位少女並沒有搭理她……
於是阿妮拉覺得很不爽。
【當玩家魅力值足夠高時，更有可能被搭訕，否則請玩家主動出擊】
阿妮拉看了看自己的魅力值，決定乖乖去找埃爾隆德。
【埃爾隆德正在書房內工作，你要如何做呢？
A.像一隻活潑的小鳥一樣，歡快地跑進去撲進埃隆的懷裡，活力四射
B.像一隻怯怯的小鹿一樣，稍稍探頭，甜甜地叫一聲「Ada」，惹人憐愛
C.像一個圓潤的泥團一樣，四肢蜷縮滾進去，令人印象深刻，足夠奇葩】
「……」
老娘哪個都不想選！你就不能讓我老老實實地走進去，叫一聲父親完事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19
第六章
作為一個高冷的中二病，對於惡意賣萌或故意賣蠢的行為，阿妮拉一向相當不屑，所以她果斷地排除了A、B和C。
……
啊，沒得選了，好憂傷。
在和系統僵持了二十五分鐘零六秒之後，阿妮拉妥協了：「算了，就給我隨便選一個吧。」
【玩家確定放棄選擇？】
「是。」
【系統將在三個選項中隨機選擇，請稍候……選擇結果為C，請玩家執行】
「……我錯了，我想重新選，A好像還不錯。」
【言而有信是做人的基本原則，如果玩家不配合，系統將強制執行C選項】
阿妮拉用鼻子哼了一聲。只不過是一個系統而已，又沒有實體，怎麼強迫她滾進去？根本不可——哎呦我去！
背後突然受到一記猛擊，阿妮拉一個沒站穩，往前踉蹌了兩步還沒站穩又不幸被不知道為什麼要擺在門口的一把椅子絆倒，直接撲街。
【就勉強算滾了吧，不過姿勢太難看，玩家武力值-1
恭喜玩家達成CG「五十度灰」，魅力值+1
玩家獲得成就「可愛的笨笨女孩」，魅力值+1】
「……」阿妮拉保持著失意體前屈的姿勢跪在地上，一大串需要消音及打上厚厚馬賽克的畫面像放電影一般在心裡飛速閃過。
呵呵，老娘不想當人皇了，突然覺得和索倫一起毀滅這個操蛋的世界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對不起，真對不起，埃斯泰爾！你沒事吧？」這起事件的罪魁禍首——埃洛赫連忙把阿妮拉扶起來，「我沒看見你剛才縮在那裡，你實在是……」太小一團了。
「閉嘴，你這混球，伊露維塔真是白給了你一雙精靈眼。」
如果埃爾隆德此刻不在這裡，阿妮拉絕對這麼說。
但是埃爾隆德現在就站在阿妮拉旁邊，所以阿妮拉決定還是表現的稍微像個好姑娘一點。
「沒關係，埃洛赫。」阿妮拉拍拍身上的灰，貌似大度地說。
【埃萊丹好感+2，埃洛赫好感+2】
「太冒失了，埃洛赫。」埃爾隆德板著臉走過來，「沒事吧，埃斯泰爾？」
「沒事沒事。」阿妮拉不甚在意地一擺手，「不過……」她略一遲疑，拿出自己背後的花束，那些花已經極其逼真地蔫了下去，「我本來為您采了花，可是現在變成這樣了。」
這種情況下，埃爾隆德當然會接過花然後說自己不介意還是很喜歡之類的話，事實上他本來確實是打算這麼做的。
「不過這種殘枝敗花真是拿不出手。」阿妮拉收回手，有些惋惜地搖搖頭，「本來挺漂亮的……算了，送給你了，埃洛赫。」
「什麼啊，埃斯泰爾！送給父親不行，送給我就可以嗎？」埃洛赫佯裝不滿。
「誰叫你把我撞倒的？」
埃洛赫無語地接過花。本以為是個寬容大度的，結果還是個小心眼。
「埃洛赫你找埃爾隆德領主有事？那我先出去了。」阿妮拉說完就走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其實埃洛赫找埃爾隆德也沒什麼事，事實上他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那裡，如果阿妮拉沒有作死地把隨機選擇權交給系統的話。
所以阿妮拉在外邊沒待多長時間就又回去了，意料之中的房裡只有埃爾隆德一個人。
「Ada。」阿妮拉揚起笑臉，獻上自己剛才重新摘的花，「願瑞文戴爾在您的庇佑下永遠鮮花怒放。」
埃爾隆德微笑著接過花：「埃斯泰爾的精靈語講的很好呢。」
「那還得多謝格洛芬德爾大人悉心教導。」阿妮拉說，「不過我聽說ada您才是中土的第一智者。」
「那都只是外面給的虛名罷了。」埃爾隆德擺擺手。
「就算Ada您自己謙虛，但您確實學識淵博。」別狡辯了，你的屬性工作表已經出賣了你。「所以，如果您有空的話，能不能多給我講講中土的事情？還有，我聽說歷代努曼諾爾人的首領都會在瑞文戴爾待一段時間吧？您一定知道很多關於我父親阿拉松的事balbala……」
最後，作為一個隨身帶著通用語教材、勤奮好學的好女孩，阿妮拉成功賺到了埃爾隆德十點好感度。
她慢慢地也發現了，雖然這是個戀愛養成遊戲，但當自己做出什麼不符合遊戲身份的小大人動作時，攻略物件們一個個總會像故意一樣忽略了自己的調戲，反而不如裝傻賣乖，做出一副惹人愛的小女孩的模樣。
所以一個志向高遠、勤奮好學、尊老愛幼，簡直可以評選十大感動中土人物的人物形象，就是阿妮拉此刻要扮演的。
悟了這一點的阿妮拉開始了狂刷屬性點與好感度的日子，每踩一次地圖就長一歲，轉眼就長到了十二歲。
十二歲這一年，阿妮拉再一次找到了埃萊丹和埃洛赫。
是的，這不是第一次。之前阿妮拉不知道各個地點都有哪些NPC，就都逛了一遍，遇到雙子時年僅七歲的她被忽悠著出去刷了一把小怪，過程一把辛酸淚不想回憶。
不過也由此知道了半獸人的屬性。
一般的半獸人小怪武力值在三十到五十之間，智力三十以下，魅力就不要提了，總之成功地讓阿妮拉放棄了和半獸人一起打天下的想法。
但現在應該沒問題了，阿妮拉再次確認了一遍自己的屬性，武力值四十二，達到了半獸人的平均水準，再帶上從林迪爾那裡得到的大量補血藥，應該沒問題了。
阿妮拉信心滿滿，認為這次自己就算不能虐菜，殺幾個小怪還是沒問題的。
但所謂遊戲玩家，毫無疑問就是這個遊戲裡的主角，而作為一個主角，你不出點意外狀況還好意思叫主角嗎？
阿妮拉確實殺了好幾個半獸人，事實上對一個十二歲的女孩來說她的表現簡直棒die了，埃萊丹和埃洛赫驚訝的眼神和蹭蹭往上漲的好感度就可以證明這一點。
直到她刷完了小怪，等來了小boss。按理講應該是小boss的，這只是個副本又不是主線任務，但是……
【最終boss出現，恭喜玩家偶遇可攻略人物。
柏格——獸人王子，可攻略人物
智力55 魅力6 武力74 知名度54 好感度0】
「……」
一萬匹草泥馬也不足以形容此刻阿妮拉心中的驚駭。
天啦擼這玩意竟然也可以攻略！誰要攻略這種東西啊？！我說的要和獸人結盟只是說說而已結果竟真的有這種走向嗎？難道我不是傳說中的人皇后代嗎？我未來的王后要是這玩意我的人民不會哭嗎？話說我要是真攻略了這傢夥還能做人皇嗎？這遊戲太重口味了吧？這種東西不用打碼嗎？魅力值6也好意思出來混？話說就你還能有6點魅力值？作為一個天天泡在精靈堆裡的人來說對我的眼睛真是致命一擊，血量直降9999！是在下輸了，你醜你贏了！
當然，作為一個可攻略人物來說，柏格還是有一點可以稱道稱道的，那就是他不輸於雙子、遠超阿妮拉的武力值。
呵呵，阿妮拉看了看自己所剩不多的補血藥，想駡街。
「系統，我可以逃跑嗎？」
【逃跑會減少知名度及埃萊丹、埃洛赫好感】
「可不逃跑我就要掛了！」
【如果成功攻略柏格就不會出現以上情況】
阿妮拉內心艱難地掙紮了一秒鐘，決定堅守自己的下限與節操，把柏格收入自己的後宮。
醜怎麼了？醜人也是有尊嚴的！以貌取人要不得，也許他醜陋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凱西莫多之心！
再說不定它臉上有個□□之類的東西，一摘下來其實下麵隱藏著個絕世大美男之類的……
阿妮拉又瞄了柏格幾眼，覺得這傢夥需要的根本不是□□，而是人皮連身衣。
雖然勉強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面對這麼一個根本無從下手的攻略角色，阿妮拉也覺得有些棘手。
這要怎麼玩？根本不可能和他坐下來一起談談詩詞歌賦人生理想，基本上連審美觀都不一樣吧？
「系統，求指條明路。」
【魅力值足夠高時，可攻略物件好感度更有可能提升yo~
PS：遊戲中魅力值對全種族通用，請玩家放心】
yo~你【嗶——】啊，阿妮拉悶悶不樂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屬性，對著僅僅為8的魅力值長歎一聲，覺得天要亡我。
在瑞文戴爾逛了幾圈之後，阿妮拉基本也摸通了門路，加魅力的方法主要有兩個。
一個是去小樹林裡找吉爾蕾恩談心，但阿妮拉覺得跟吉爾蕾恩談心太不划算了，基本上除了一點點魅力值什麼都不加，雖然這樣顯得很不孝，不過即使是探望自己的母親，一個星期一次總可以了吧？這破遊戲非得設定為一談就是一年，這一年裡其他事什麼也幹不了，這樣性價比超低的選擇阿妮拉自然是不樂意的。
另外一個就是找溪邊的精靈姐姐們唱歌彈琴，吟詩作賦，但阿妮拉在唱歌方面真的沒什麼天賦，而且因為本來可以操控時間的緣故，也是從來是沒什麼耐心的，所以在遊戲裡能力暫時無法使用的情況下，阿妮拉也並沒什麼興趣去學學豎琴或笛子。
就這樣，在刷了十餘次地圖後阿妮拉的魅力值還是可憐的個位數，很顯然這並不足以刷爆柏格的好感度，儘管阿妮拉也不想要柏格的好感。
阿妮拉最終放棄了，聲望降低就降低吧，保全性命才是第一等大事。想通了這一點，阿妮拉不再猶豫，果斷地慢慢後退，退到雙子身後時扭頭就跑。
話說她這麼一跑埃萊丹和埃洛赫沒問題吧？算了，不想了，NPC而已，應該沒問題。
「埃斯泰爾！」埃萊丹和埃洛赫吃驚地回頭看向就這麼跑掉的人渣阿妮拉。
【埃萊丹好感-10，埃洛赫好感-10】
阿妮拉一陣肉痛，但還是頭也不回，直到系統音響起
【逃跑失敗，柏格追了上來】
阿妮拉回頭一看，果不其然，柏格直接無視了埃萊丹和埃洛赫，騎著狼就朝阿妮拉追了過來。
為什麼不管那兩個人來追我啊！阿妮拉一陣崩潰。
【玩家使用了「急支糖漿」，每秒鐘恢復10點血量，持續五分鐘，此期間獲得百分百被攻擊buff】
「……」阿妮拉欲哭無淚。
沒有什麼速度加成，阿妮拉當然是跑不過座狼的，沒費多少功夫，柏格就追上了阿妮拉，巨大的權杖照著阿妮拉的臉就呼了過來。
阿妮拉狼狽的一滾，躲過了攻擊，但是也蹭了一身泥。
【玩家魅力值+3】
咦？
第七章
發生了什麼？阿妮拉莫名其妙。
「系統，是BUG嗎？」
【請玩家放心，並不是】
那就是她一不小心觸動了什麼加魅力的事件咯。阿妮拉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並沒有感到多高興。
三點魅力值還是太少了，根本沒有什麼實質性變化，她還是逃不了極有可能被柏格一棒子打死的結局。
所以，還是繼續逃跑吧。
然而柏格已經又揮舞著他的大棒子朝阿妮拉飛速奔來，阿妮拉只能祈禱自己能第二次幸運地躲過去。
當然，這種事情的概率不比柏格其實是中土第一大美人的可能性高。
阿妮拉被狠狠地抽飛了，感謝金花領主的辛勤栽培，讓阿妮拉至少沒有被柏格一擊致命，但也差不多了，這時候別說是柏格，任何一個武力值10以上的人隨便補那麼一刀，阿妮拉必掛無疑。
頭上劇痛和溫潤液體滑下的感覺同時傳來，阿妮拉撥了撥被汗水、泥土和鮮血弄得結在一起的頭髮，暗咒一聲，根本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自己現在絕對是個大花臉，髒的一塌糊塗。
【玩家魅力值+6】
又來？
阿妮拉不得不靜下心來仔細思考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時候她開始感謝遊戲的回合制了——在她做出明確的逃跑或攻擊動作之前，柏格小朋友都會一直安靜地默默等待著。
在加魅力值之前，阿妮拉只做了兩件事。
第一，被柏格打。
所以被獸人揍能加魅力值？可是……阿妮拉看了看自己的血條，她實在是承受不起第二下了。
第二件事，摔倒在地上，變得髒兮兮的。
雖然也覺得非常不靠譜，但都現在這個樣子了，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試探著從地上拿了點土，往臉上抹了抹。
……
【玩家魅力值+2】
我去，還真的可以啊！
儘管並不清楚為什麼有越髒越帥這樣奇葩的設定，但這不妨礙阿妮拉宛如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的興奮心情。
在往身上抹了二十三次泥巴並在地上滾了二十七圈之後，阿妮拉覺得自己的頭髮比起洗洗還不如直接剪了，但魅力值也終於達到了令人欣喜的九十點。
一下子覺得自己整個人bulingbuling發光了呢~【並不
【試著對攻略物件使用「萌の一擊」吧】
阿妮拉按照系統提示照做。
【玩家對柏格使出「萌の一擊」，造成會心一擊，柏格好感度加60，血量減少2999】
「……」=口=
阿妮拉震驚了，這哪裡是萌の一擊啊，威力之大簡直堪比核彈。
不管怎樣，戰鬥總算是勝利了，逃過了game over的命運，雖然收穫了並不想要的60點柏格好感度，不過只要不理他就可以了吧？
【柏格好感度達到60，開啟戀愛模式】
系統音突然響起，狠狠地打了阿妮拉的臉。
簡直是平地一聲雷，把阿妮拉震的一時間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只有「我和半獸人開啟了戀愛模式」這句話在大腦裡不斷瘋狂刷屏。
【因為柏格是第一個與玩家確認戀愛關係的人，因此系統特別贈送柏格好感度10點】
「不不不，千萬別再加了！」阿妮拉驚恐地連連擺手，「能不能減10點啊？」
【玩家可以自行摸索減少攻略物件好感度的方法，但退出戀愛模式後將重新進入戰鬥模式】
「算了，我還是……」阿妮拉仔細打量著柏格的臉，試圖找出什麼可以說服自己與這傢夥談戀愛的地方，然而並沒有找到，反而越看越醜。
「饒了我吧，臣妾做不到啊！」阿妮拉流下兩行寬麵條淚。
「埃斯泰爾，小心！」埃萊丹和埃洛赫的驚呼聲傳來，阿妮拉一驚，猛地抬起頭，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身體突然懸空，就這樣被一隻手拎上了狼背。
「撤退！」柏格吼了一聲。
你撤就撤吧，把我放下啊！
【恭喜玩家獲得CG「壓寨夫人」，噗~】
「……」系統你剛才笑了吧，你絕對笑了吧？！混蛋！
至於埃萊丹和埃洛赫，雖然他們臉上驚恐與痛心的表情非常生動，卻並沒有要追上來的意思。
【埃萊丹或埃洛赫好感不足，無法觸發事件「颶風營救」】
於是阿妮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美麗的瑞文戴爾越來越遠，一路向北。
在路上，阿妮拉也試過激怒柏格從而降低他的好感度，哪怕是重新打一遍這遊戲她也認了，總比打出一個獸人王妃結局強。
但阿妮拉的詛咒謾駡甚至拳打腳踢並沒有取到應有的效果，這也就罷了，可怕的是系統竟然還有這樣的提示——
【玩家對柏格使出了「粉嫩的小拳頭」，柏格好感度+1】
「……」
阿妮拉乖乖坐好，決定一個字也不說了。
隨著越來越接近中土的北方，遊戲設置及其遵守自然規律的調低了玩家的體感溫度，沒一會兒，阿妮拉就感到了陣陣寒意，不自覺地把手伸進了座狼的皮毛下麵，雖然這毛不但一點也不軟，還有點扎手。
座狼似乎並不喜歡阿妮拉的這個動作，煩躁地哼哼了幾聲，腳下也慢了下來，不過馬上被柏格重新鎮壓了。
「別逆著毛摸它。」柏格低沉的聲音傳來。
「抱歉。」阿妮拉下意識地道歉，然後才覺得不對勁，她幹嘛要對一個獸人那麼客氣？
氣氛重新冷了下來，半晌，柏格僵硬地開口，很顯然他很少甚至從來沒有主動找話題與人聊天過。
「其實它挺乖的。」他說，「你可以順毛摸摸它的頭。」
乖？阿妮拉看了看座狼的一口大白牙，以獸人的標準來判斷？
但她還是按柏格說的摸了摸座狼的頭，並再次感歎這毛真TM硬。
【玩家從柏格處習得「馴獸」技能，「獸人語」技能，請加油升級哦~】
馴獸技能？是說學會後她也可以一個人騎座狼了嗎？
【可以，但由於種族限制，玩家馴獸技能無法超越獸人族】
哦，管他的呢，反正自己肯定是精靈和人類裡騎狼騎得最好的。阿妮拉光是想到那副場景就笑眯了眼，她都能想像到林迪爾先生糾結地皺起眉頭的樣子，格洛芬德爾大人一定會輕笑一聲說一句「野丫頭」，至於林穀雙子，肯定當著埃隆的面一本正經地說騎狼多麼多麼危險又不正派，私底下不定怎麼流口水呢。
看到阿妮拉眉開眼笑的樣子，柏格很受鼓舞：「它還是挺招人喜歡的，是不是？」
「哦，還好吧。」阿妮拉隨口應道，「你可以教我怎麼騎這個嗎？」
阿妮拉與柏格的關係一度融洽了起來，至少柏格是這麼以為的，他並不清楚阿妮拉的身份是未來的人皇，以為她只是一個有著精靈名字的普通人類，而阿妮拉也並沒有過多地表現出對獸人的抵觸，這讓柏格產生了一種錯覺：阿妮拉並不像一般的人類一樣憎惡半獸人。
而對於阿妮拉來說，她確實不至於憎惡柏格，也許一開始她會感歎一下柏格的外貌，但阿妮拉並不會僅僅憑第一印象評判一個人，畢竟長得奇形怪狀的變種人多了去了，不過，她更不可能喜歡柏格。
柏格不會明白，人類與獸人之間真正的界限的不是外貌，而是人性，或者說他明白了也沒用，殺戮是半獸人的天性，儘管柏格在阿妮拉麵前已經有所收斂，但他是個生性殘暴的半獸人這一點不會改變。
對於半獸人來說，有愛這種感覺本身就OOC了。
「我們要到哪去？」阿妮拉問。
「剛巴達，我們的據點。」柏格回答，「那裡以前是古安格瑪王國。」
「安格瑪巫王的地盤？」阿妮拉垂下眼睫，「說起安格瑪巫王，他好像也曾是努曼諾爾人的首領。」
「努曼諾爾人。」柏格發出一聲冷笑，「總有一天他們的鮮血將永遠消失在中土大陸上。」
阿妮拉沒說話。
「你累了？」柏格一點也沒覺得自己說錯了話，「要不要休息一會？」
「在這裡？」一邊的半獸人提出質疑，「這裡離林地王國太近了，很有可能有那些該死的木精靈出沒，我們最好趕快趕路，距離剛巴達也沒多遠了。」
阿妮拉心念一轉。「可我確實有點累了，而且還很餓。」
「也是，你這幾天都沒怎麼吃東西。」柏格點點頭，停了下來，「休息一會兒！去找點吃的！動作輕點兒！」
半獸人們四散而去，只剩下四五個和柏格還留在原地。
「那個……」阿妮拉麵露難色，聲音也小了下去，「我想去方便一下……」
「別去太遠。」柏格不疑有他。
「放心好了，就在森林邊上。」阿妮拉彎彎嘴角，起身走開。
【來到了森林裡，你要幹什麼呢？
A.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B.放聲尖叫
C.上廁所】
幾乎選項剛剛出現，刺耳的尖叫聲就響徹了整片森林。
「怎麼了？」柏格迅速趕了過來。
「我剛才看見有好多影子在樹枝上飄來飄去。」阿妮拉囁嚅著，「那是什麼？」
「精靈！」柏格咬牙罵了一句，把阿妮拉拉近身旁，「有精靈！撤退！」
隨著他的喊聲，幾支箭嗖嗖地破空飛來。
「小心點。」柏格擋開那些箭，另一隻手還緊緊拉著阿妮拉。
阿妮拉很無奈，你這時候不應該專注於戰鬥，無暇顧及我嗎？
沒辦法了。
「喂，柏格。」阿妮拉叫他。
趁著其他獸人趕過來的空當，柏格回頭看向阿妮拉：「什麼？」
說時遲那時快，阿妮拉拿出藏在衣服裡面的匕首，照著柏格的左眼就捅了下去。
柏格吃痛鬆開手，阿妮拉撒腿就跑，匕首也不要了，抱住一棵樹就吭哧吭哧爬了上去。
一隻手拽住她把她拉了上去。
「謝謝。」阿妮拉安全地坐在了樹枝上，終於松了一口氣。
「你是誰？從哪來的？和那些半獸人什麼關係？」金髮碧眼的精靈面色不善，凶巴巴地連珠炮一樣發問。
要不是脖子上架著刀，阿妮拉都想吹口哨了。
這小哥，長得還真帥。
第八章
【萊戈拉斯——幽暗密林王子，可攻略對象
智力69 魅力70 武力75 知名度60 好感度0】
哦，這運氣，隨便跑跑就活捉了一隻小王子，雖然這王子脾氣似乎不太好。
「嘿！嘿！放鬆，小心點！」阿妮拉舉起雙手，努力擺出一副無害的樣子，「我的名字是埃斯泰爾，來自瑞文戴爾，在外出時被那些半獸人劫持到這裡。」
「瑞文戴爾？」精靈發出一聲冷笑，離阿妮拉脖子本就只有幾公分的劍又貼近了些，「一個人類，只是有一個精靈的名字，就敢跟我說她來自瑞文戴爾？」
「嗯姆，一些特殊原因，你懂的。」阿妮拉說，「我以前的村子被半獸人摧毀了，埃爾隆德大人好心收留了我們。」
「埃爾隆德大人確實總是樂於幫助人類。」萊戈拉斯眯起眼，「可是能讓他收留的人並且賜予一個精靈的名字的人卻不多，說！你到底是誰？」
一陣僵持，在系統沒有任何反應的情況下，阿妮拉只能自己努力地判斷面前的精靈的立場。
首先，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精靈，然而這個精靈卻不像瑞文戴爾的精靈一樣溫和。也許是氣候的影響？這個北方的精靈眉眼間帶著一種淩厲的戾氣。
不過，就算不是什麼熱情善良的種族，應該也至於是索倫那一路的。很顯然，這些精靈與半獸人是敵對關係，而且說起埃爾隆德時也顯露了應有的尊重。
鑒定完畢，是位脾氣暴躁的好人，應該可以信任。
「我是努曼諾爾人，至於我的真實姓名，很遺憾我不能告訴你。」儘管如此，阿妮拉仍然沒有完全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努曼諾爾人的血統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麼那些半獸人會抓住她，可這也沒能讓萊戈拉斯完全放下心來。
「那個領頭的半獸人在保護你。」他說，「他對你的態度不像一個半獸人對他們所憎恨的努曼諾爾人應有的態度。」
「是嗎？」阿妮拉裝傻，「我沒這麼覺得，也許他是怕我趁亂逃跑。」
萊戈拉斯半信半疑地把刀收了回去。「把她帶回去！」他對旁邊的精靈說。
阿妮拉走在又黏又滑的林間小道上，百無聊賴地回味著剛才的對話。
斯特瑞克說的沒錯，這個遊戲的確非常有意思。明明只是遊戲，卻像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一樣，每個NPC都像真人一樣，僅僅是對著他們空洞的念臺詞是不夠的，一個稍微不自然的表情都可能被他們看在眼裡從而將遊戲引向不可預知的方向。
而萊戈拉斯也在想著阿妮拉剛才所說的話。
這個人類沒有說真話，至少肯定隱瞞了重要的部分。從服飾來看，她也許確實住在瑞文戴爾，然而，就算她是一個努曼諾爾人，半獸人也沒有理由把她從瑞文戴爾一路帶回剛巴達而不是直接殺掉，埃爾隆德領主也不會僅僅因為她是努曼諾爾人而收留她，她肯定有一個非常特殊的身份，特殊到需要精靈們去保護她、撫養她，特殊到半獸人不敢貿貿然地殺了她，聯想到那個半獸人再明顯不過的保護姿態，也許它們甚至不能讓她受傷。
如果對方真的是這樣重要的人物，萊戈拉斯覺得自己有必要帶她去見一下自己的父親。
阿妮拉看著面前身材頎長、面容高傲的帶著王冠的精靈男子，再次小小地感歎了一下：果然精靈還是金髮最好看！
【瑟蘭迪爾——幽暗密林國王，可攻略對象
智力79 魅力81 武力83 知名度76 好感度0】
「你說你是努曼諾爾人，來自瑞文戴爾？」瑟蘭迪爾站在阿妮拉麵前，問道。
阿妮拉寧可他坐在他的王座上，這個身高差真是太傷人了。
「是的，陛下。」她恭敬地回答。
瑟蘭迪爾沉吟了一會兒。「你的父親是誰？」他問。
阿妮拉有些猶豫要不要回答，吉爾蕾恩和埃爾隆德曾經再三叮囑她不能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和血統，即使對方不是半獸人。
阿妮拉沒有回答，瑟蘭迪爾也沒有生氣。
「你不說我也多少能猜到，事實上，你沒有隨便說出你的身份才是對的，埃爾隆德把你教的還不錯，阿妮拉，阿拉松之女。」頓了頓，「也許以後還會是人類的希望。」
「什麼也瞞不過您，陛下。」阿妮拉聳聳肩。
瑟蘭迪爾意味不明地輕嗤一聲。「我會給瑞文戴爾寫信，讓他們派人來接你，這幾天你可以隨便轉轉，不過最好不要出宮殿。加里安，你去安排一下。」
「是，陛下。」一位褐發的精靈走出來，對瑟蘭迪爾行完禮後看向阿妮拉，「請跟我來，殿下。」
【加里安——幽暗密林總管，可攻略對象
智力66 魅力60 武力69 知名度51 好感度0】
在幽暗密林踩了幾次地圖，阿妮拉大概瞭解了地宮裡的各個地方。
在幽暗密林里加智力的方法是和瑟蘭迪爾或加里安聊天，參加木精靈的聚會則能加魅力，不過，如果你真的來到了幽暗密林，就讓智力和魅力都見鬼去吧，抓緊提升武力才是王道，在幽暗密林的訓練場練習劍術或射箭獲得的經驗幾乎是瑞文戴爾的兩倍，偶爾還能遇到熱情的西爾凡精靈NPC們，如果他們願意指導你幾句或者和你對練一局，那更是事半功倍。
阿妮拉至今對被柏格打的那麼慘耿耿於懷，所以幾乎所有時間都在訓練場泡著，甚至懶得去加攻略對象的好感度。
到後來連系統都看不下去了。
【玩家練習揮劍一次，劍術技能經驗+5】
【玩家練習揮劍一次，劍術技能經驗+5】
【玩家練習揮劍一次，劍術技能經驗+6】
………………
【玩家的後面有人接近，你覺得是——
A.萊戈拉斯
B.瑟蘭迪爾
C.加里安
D.費倫
E.柏格】
「等下，為什麼柏格可能在這裡？」
【請玩家選擇】
「那就……萊戈拉斯？」阿妮拉轉過身，同時一劍揮下。
鐺！刀劍相撞的清脆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場地上。
「哦，萊戈拉斯。」阿妮拉松了口氣，「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她現在真是怕了柏格了。
本來因為被莫名其妙攻擊了而有些不悅的萊戈拉斯的微微抿了抿唇，霎時什麼火氣都沒了。
「見到你真是太好了。」通常情況下，這確確實實只是一句客套話，但眼前這個人類偏偏就能把這句話說的無比真摯，語氣裡滿是欣喜，仿佛萊戈拉斯不是一個曾拿刀架著她的彼此只見過一面的精靈而是長時間未見面的老友甚至戀人似的。
「不然你以為是誰？半獸人？」萊戈拉斯還是嗆了阿妮拉一句，「不過，你是聽見我走過來的聲音了？」他剛才雖然沒有刻意放輕腳步，但他可是精靈，訓練場上又有厚厚的一層落葉，以人類的耳朵根本不可能聽到他的腳步聲。
「嗯……這個嘛……」其實是因為有系統提示啊，我根本啥也沒聽到。
「殿下。」一個精靈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阿妮拉身後，嚇了阿妮拉一跳，「陛下剛才吩咐說今天的巡邏推遲一個小時。」
「我知道了。」萊戈拉斯應了一聲，等到那個精靈離開後挑起眉看向阿妮拉，「你沒聽見他過來了？」
「……」阿妮拉無言以對。
「還是說我身上有什麼發出聲音的東西？」萊戈拉斯確認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說啊，你是怎麼知道有人過來的？」這次是被阿妮拉發現也就罷了，萬一下次被半獸人發現了呢？
「……」混蛋的系統啊，這是什麼破事！阿妮拉在心裡狠狠抽打了系統一頓，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其實剛才有人告訴我了。」阿妮拉說。
「誰？」萊戈拉斯皺起眉，他剛才除了阿妮拉沒看見任何人。
「一個叫系統的傢夥。沒人能看見它，除了我也沒人能聽見它的聲音，它不是精靈、人類、半獸人或任何種族。」
「聽上去很不真實。」萊戈拉斯不甚相信地說，「那麼，它到底是什麼呢？」
「如果硬要說，應該是屬於一種機器。」阿妮拉根本不可能跟萊戈拉斯解釋電子遊戲和AI這種東西，只能含糊其辭地說道。
「那麼，它是被什麼東西製造出來的？被誰？精靈？還是人類？可是你們怎麼創造一個看不見的東西呢？」
「唔，是啊。所以說，製作那種東西的人，對你們來說應該被稱為神吧。不過，是和伊露維塔那樣的神意義完全不同的神，伊露維塔創造了我們便離開了，而那個神則負責安排好他看中的某些人的人生。」
「他看中的某些人？」
「有些人的命運是註定的，自降生起就和其他人不一樣。」阿妮拉的眼神有些虛無，「他們可能是皇帝，也可能是市井的小人物，但不論身份如何，他們都是犧牲品，對那位神來說，那些人都只為一個人服務，而那位元被選中的人，就會被賦予系統。」
「你是說，你是被選中的那個人？」
「是的。」阿妮拉毫不羞恥地承認了如此中二的說法。
萊戈拉斯歪著頭想了想，還是不明覺厲。
「不過，如果照你這麼說的話，那些人還真是可憐啊。」
「是嗎？你這麼覺得？」阿妮拉眼神微妙地看了看萊戈拉斯，半開玩笑地說，「那為了避免成為那些被犧牲的人之一，你可千萬別喜歡上我啊。」
「什麼？」萊戈拉斯一瞬間露出茫然的神情，反應過來後立刻微微漲紅了臉，「說什麼呢？女孩子別隨便對別人說這種話！」
「是，抱歉了。」阿妮拉嘻嘻笑著，拔出了劍，「作為賠禮，我來陪您稍微熱一下身吧？」
憑阿妮拉的水準，和萊戈拉斯真打起來絕對是被吊打的份，但若只是熱身還是沒問題的，一個小時眨眼間就過去了。
「我得去巡邏了。」萊戈拉斯把劍插回鞘裡。
「那麼下次見了。」阿妮拉也收回劍，有些意猶未盡。
「還有一件事。」萊戈拉斯有些糾結地問，「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那個系統認識我是嗎？不然你怎麼知道是我來了，而不是別人？」
阿妮拉眨眨眼，明白了萊戈拉斯的意思後嫣然一笑。「它不認識您，只是告訴我有人來了而已，是我自己猜測那個人是您的。」
「哦，是嗎？」萊戈拉斯松了一口氣，卻轉眼間又糾結了起來，「那你又是怎麼猜出是我的？」
「大概是，感覺吧？」阿妮拉做出一副真的在認真思考的樣子，「萊戈拉斯給我的感覺，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樣呢。」
於是雖然擺出一副我很凶的樣子，但臉皮還是薄得不行的精靈臉又紅了，道別後匆匆離開了。
阿妮拉收起笑容，耳邊響起了系統的聲音。
【萊戈拉斯好感+10】
抱歉啊，你已經被選中了呢。
「埃斯泰爾。」又有聲音傳了過來。
「加里安先生。」阿妮拉笑眯眯地看向來人。
第九章
很快，瑞文戴爾的人就來了。系統自動預設來人為對阿妮拉好感度最高的人，也就是金花領主格洛芬德爾。
一切都很順利，格洛芬德爾和瑟蘭迪爾互相客套了幾句，證實了阿妮拉確實是埃西鐸的後裔後，瑟蘭迪爾就表示兩位隨時可以離開。
「你覺得呢，埃斯泰爾？」格洛芬德爾問阿妮拉。
【你決定——
A.現在就走
B.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C.我很喜歡這裡，能多待幾天嗎？】
現在就走顯然不太合適，好像你一刻都不願在這裡繼續待下去似的，但若要死皮賴臉地再住幾天，阿妮拉又覺得實在沒什麼必要。
「如果瑟蘭迪爾陛下您不嫌棄的話，能否讓我們在這裡再待一晚？」阿妮拉彬彬有禮地問道，「格洛芬德爾大人奔波了幾天想來也累了，而且，借住在您這裡的這幾天裡，我也受了很多人的照顧。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一個個地當面感謝他們。」
這番話簡直體貼極了，既關心了格洛芬德爾，又讚揚了幽暗密林的精靈們的熱情好客。
【格洛芬德爾好感度+2，瑟蘭迪爾好感度+2，萊戈拉斯好感度+2，加里安好感度+2，費倫好感度+2
恭喜玩家達成五殺，獲得成就「油嘴滑舌」，魅力+2】
「也好。」瑟蘭迪爾點點頭，「今天的天氣很好，晚上的星星肯定也很多。」
格洛芬德爾露出了然的笑容，阿妮拉卻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您的意思是？」
【瑟蘭迪爾好感度達到15，觸發事件「星光晚宴」】
「有沒有興趣來參加我們的宴會？」瑟蘭迪爾問，「也許對你來說，在看慣了瑞文戴爾的美景後，其他地方的景色似乎都不值一提，可是我猜你在瑞文戴爾時從來沒有在晚上的時候爬上樹梢，觀賞過這片星空。」
「哦，我可不敢保證埃斯泰爾會不會對星空感興趣，瑟蘭迪爾陛下。」格洛芬德爾忍著笑意，說道，「這個小傢夥即使在人類裡也是難得一見的沒情調，在瑞文戴爾住了十年卻從來唱不出哪怕一首完整的歌謠，再美麗的花朵也得不到她的一個正眼。」
「哦，是嗎？」瑟蘭迪爾看著阿妮拉，微微挑了挑眉，「那還真是遺憾。」
被揭了短卻無法反駁的阿妮拉只能凶巴巴地看了格洛芬德爾一眼。
「就算我從來不曾讚美瑞文戴爾的陽光，誰知道我會不會愛上幽暗密林的群星呢？」她說，儘管底氣有些不足，「再說，誰說我不喜歡鮮花的？」
「你手上唯一捧著花的時候，就是去找埃爾隆德或林迪爾撒嬌獻寶的時候。」格洛芬德爾說，「那麼，你倒說說，你喜歡什麼花，埃斯泰爾？」
「我喜歡您，大人。」阿妮拉一本正經地說。
「哈哈。」格洛芬德爾爽朗地笑出了聲，「你的嘴還是一如既往的會說話，埃斯泰爾。」
瑟蘭迪爾卻有些不以為然：「這點倒是和那些能言會道的人類沒有什麼不同。」
「如果想的話，所有的種族，包括矮人都可以能言會道。」阿妮拉聳聳肩，「不同的是，有些話只是嘴上說說，我們把它稱之為耍嘴皮子；而有些話，則是發自內心的讚美。如果我的心裡話能讓您開心，那麼我發誓我以我是『能言會道的人類』為榮。」
【格洛芬德爾好感度+3，瑟蘭迪爾好感度+2】
在這個遊戲裡待了姑且算作十年的時間，要說阿妮拉最大的收穫是什麼，大概就是重拾了她的嘴炮技能。
現在這個甜言蜜語張口就來眼都不眨的阿妮拉並不是遊戲後天培養的，早在阿妮拉剛學會說話的時候，她就有一張只要一張口就能贏得所有親戚鄰居們歡心的小甜嘴，自小就是孩子王也托了這張嘴的福，既能贏得幼稚園老師的喜愛，又不會讓任何一個孩子感到嫉妒。
直到進了集中營以後，阿妮拉才變成了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
但是，即使現在又能毫無顧忌地耍嘴炮了，阿妮拉也終究不是過去那個阿妮拉了。
過去的阿妮拉，不僅嘴甜，笑容也明媚的像八月份的向日葵，每次看著她的笑臉，沒有人會懷疑她是在故意奉承討好，而阿妮拉也確實只對自己真心喜愛的人才毫無保留地讚美。
而現在的阿妮拉，她可以對著任何人說出他們想聽的任何話。那雙灰綠色的眼睛終於展露了這種顏色本來該有的氣質：死寂如同林間結著薄冰的湖面，表面蘊著厚厚一層霧氣，透過這些霧氣你看不到寒冷的冰層，更感不到冰面下柔軟的湖水，在這些霧氣的幹擾下你無法從她的眼睛裡讀出任何情緒。
可如果你真的認真注視過那雙泛著霧氣的眼睛，你又會發現你似乎可以從那裡看到任何情感，霧氣扭曲盤旋，幻化成你想要的任何形狀，最後濕漉漉地積在眼角，似乎下一秒就能化成淚水奪眶而出。
但不管那雙冬日湖水般的眼睛再如何勾人，也替代不了那已經消失的夏日驕陽。
夜晚降臨，外出的木精靈們陸續歸來，星星慢慢爬上樹梢，宴會開始了。
精靈們熱愛宴會，西爾凡精靈也不例外，通常情況下，他們開宴會並不需要什麼理由，但既然恰好趕上阿妮拉的離開，他們也不介意把宴會改為歡送會。
但實際上這場歡送會乍一看似乎和阿妮拉沒什麼關係，原因很簡單，她不能喝酒。
「我可以——」阿妮拉努力試圖說服格洛芬德爾。
「哦，不行不行，你還未成年呢。」格洛芬德爾替阿妮拉接過西爾凡精靈敬的第十八杯酒，「我替她幹了，您不介意吧？」他對那個敬酒的精靈說。
「當然不，大人。」那位精靈咯咯笑著說，事實上阿妮拉覺得她很希望這杯酒能被格洛芬德爾喝了。
「比起喝酒，你還不如去唱歌跳舞或者看看星星，那有助於陶冶你的情操。」格洛芬德爾說。
「哦，那還不如殺了我。」阿妮拉翻了個白眼。
「那就去隨便轉轉，別老在這裡盯著酒。」格洛芬德爾說。
阿妮拉憤而起身。
隨便轉轉遇到的第一個NPC是瑟蘭迪爾。
「晚上好，陛下。」阿妮拉恭恭敬敬地行禮。
瑟蘭迪爾舉了舉酒杯作為回禮，他看上去沒少喝，有些微醺，但還遠遠未到醉的程度。
「今天晚上還愉快嗎？」他問。
「還不錯，如果格洛芬德爾大人沒有把所有本來應屬於我的酒攔下的話。」阿妮拉充滿怨念。
瑟蘭迪爾低聲笑了笑。「他做的沒錯，你確實還不到喝酒的年齡。」
「既然您都這麼說。」阿妮拉無奈地說。
「雖然沒有酒確實會讓宴會遜色不少，不過除了酒還有許多迷人的東西。篝火、烤肉、歌聲、舞蹈，以及星光。」
「那麼我的陛下，為何您一直在這裡喝酒而不去欣賞那漫天星光？」
「因為星光會讓人想起許多東西，而酒卻能讓我忘記它們。」
一陣沉默。
「瞧我都說了什麼？我可能有些醉了。」瑟蘭迪爾打破了沉默，「別介意，埃斯泰爾，盡情享受這個夜晚，你還很年輕。」
阿妮拉順坡下地繞過了剛才略顯沉重的話題。「總之，很感謝這幾天您對我的收留，多虧您的子民的驍勇善戰與您的睿智寬容，讓我度過了值得回憶的一段時間。」
「任何一個精靈或人類都不會拒絕幫助你的，埃斯泰爾，埃爾隆德幫你取了個好名字，你是全人類的希望。」
「聽上去真沉重。」阿妮拉托著下巴有些出神。
好一會兒，阿妮拉站起身。
「雖然很想繼續和您待在一起，可我還有很多人沒說再見呢。」阿妮拉說，「願您的國度常青，您能一直坐在這裡品嘗您的美酒。」
頓了頓。「也期待著您願意重新仰視星空的那一天。也許星星會勾起一些您不願回想的記憶，不過如果是我的話，能被如此純潔的星光所引起的回憶，即使會讓我痛苦，我也不願忘記。」
瑟蘭迪爾注視著阿妮拉，沒有說話。
「不過，如果實在不願意去回想那些記憶就算了。」阿妮拉笑笑，「如果不願意回憶過去，那麼就請注視著前方的希望吧。」
瑟蘭迪爾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瑟蘭迪爾好感+8】
隨便轉轉遇到的第二個NPC是加里安。
加里安和他的王一樣熱愛酒，但是他可沒有瑟蘭迪爾那麼能喝，阿妮拉碰見他的時候他已經醉的不行了。
「加里安先生。」阿妮拉走上前，「您還好嗎？」
「嗯？」加里安睜著眼睛瞄了阿妮拉半天才認出來，「哦，埃斯泰爾啊，怎麼？有什麼事嗎？」
「我是來和您道別的，這幾天受您的照顧頗多，但是……」阿妮拉微不可查地往旁邊挪了挪，不知道精靈喝醉了會不會吐，「你沒事吧，需要我扶您回去休息嗎？」
「不用，這才到哪？！」加里安頗為豪放地一揮手，「有空就來玩！不用跟我客氣，來！幹了這杯酒！」
「……」阿妮拉看著面前滿滿一大杯酒，眉毛抽動了一下，隨後端了起來，「既然這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加里安好感+4】
隨隨便便遇到的第三個NPC是萊戈拉斯。
「埃斯泰爾。」萊戈拉斯看見阿妮拉，挺高興地走了過來，然後頓住，皺起眉頭，「你喝酒了？」
「一杯而已，沒關係。有人盛情相邀，沒辦法。」阿妮拉無所謂地說，「不過，你可千萬別告訴格洛芬德爾。」
「格洛芬德爾大人肯定會聞出來的。」萊戈拉斯無奈地說。
「是嗎？」阿妮拉撇撇嘴。被格洛芬德爾發現倒沒事，怕就怕格洛芬德爾把這事告訴埃爾隆德，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番說教。
沒人喜歡說教，即使是在遊戲裡。
「你上去看星星了嗎？」萊戈拉斯突然問。
「還沒，怎麼了？」
「那上去看看吧，你絕對不會後悔的。」萊戈拉斯熱情地說，「而且上面風比較大，酒的味道比較容易吹散。」
「呃，好吧，可是——」
「走吧。」萊戈拉斯二話不說，抓住一根樹枝，眨眼就沒了影。
阿妮拉看得目瞪口呆，他是猴子嗎？
歎口氣，也開始認命地向上爬，只是估計姿勢不太好看就是了。
越往上爬樹枝越細，阿妮拉也越發小心翼翼。
「嘿！」萊戈拉斯突然從上面竄下來，有些不耐煩地看著阿妮拉，「你怎麼才爬到這？」
被嚇了一跳又被鄙視了的阿妮拉惡狠狠地瞪著他。「我是人類不是精靈，沒有您那麼輕盈怪我咯？您嫌我慢，那你背我上去好了。」
萊戈拉斯琢磨了一下。「也行。」他說。
「不，我就隨口那麼一說。」阿妮拉懷疑地看了看萊戈拉斯纖細的身子，「而且你背著我還能像剛才一樣竄上去？」
萊戈拉斯揚起了眉毛。
「要試試嗎？」他問。
第十章
「停下！慢、慢點！」一聲極具穿透力的尖叫由一顆老橡樹的尖頂傳來，正在唱歌喝酒的精靈們紛紛放下手裡的事，帶著點詫異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埃斯泰爾？」立刻聽出了阿妮拉聲音的格洛芬德爾被沖散了大半醉意，騰的站了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格洛芬德爾大人。」萊戈拉斯帶著笑意的聲音從樹頂傳來，「一點小事故罷了。」
西爾凡精靈們善意地笑起來，歌聲重新響起，掩蓋了篝火的劈啪聲。
阿妮拉坐在樹頂最高的一根樹枝上，還有些心有餘悸。
「你沒關係吧？」看著阿妮拉這幅樣子，萊戈拉斯倒確實有些擔心了，「呃，你不會恐高吧？」
「那倒還好，不過，勞駕了殿下，下次能不能等我反應過來？」不是誰都能在愣神的時候突然被扛起來然後一下子往上跳了好幾米還鎮定自若的，更何況萊戈拉斯那看起來單薄的身子實在沒法給阿妮拉什麼安全感。
「好吧好吧，這次是我的錯。」萊戈拉斯從善如流地認錯，「一會兒背你下去的時候我一定等你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
對了，一會兒還得被背下去。阿妮拉往下看了看，一片林海，根本看不到地面，心塞。
「不過現在，就請仔細欣賞瓦爾妲賜給我們的美景吧。」
阿妮拉悄悄白了萊戈拉斯一眼，才終於靜下心來仰頭看向那片星空。
「確實很美，名不虛傳。」阿妮拉目不轉睛地看著滿天繁星，真心實意地讚歎道。
「嗯。」萊戈拉斯躺在阿妮拉附近的樹杈上，也是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西爾凡精靈們都熱愛這片星光。」
「可你不是西爾凡精靈不是嗎？」
「我倒沒覺得我和他們有什麼不同。」萊戈拉斯笑了一下，「不過我父親似乎很在乎這個。」
「瑟蘭迪爾陛下也很愛這片星空。」
「是嗎？」萊戈拉斯哼了一聲，「我從沒見他上來看過星光。」
看著他明顯不想再談瑟蘭迪爾的表情，阿妮拉明智地轉了話題：「那麼，你們為什麼這麼喜歡星星？你不覺得星光太過清冷了嗎？」
「那是記憶。」萊戈拉斯說，「記憶是溫暖的。」
「也許是因為我是人類吧。」阿妮拉歎口氣，「這些星星並不能讓我聯想到我那不值一提的記憶，只會讓我感到我的渺小。」
「你不喜歡星光？」萊戈拉斯直起身子。
「不，怎麼會，它們那麼美。」阿妮拉漫不經心地說，眼波隨意一轉，周身本有些傷感的氣氛立刻煙消雲散，轉眼就開始調戲身邊的精靈。「只不過，星星對我來說，終究太過遙遠，比起星星，我倒更喜歡陪我看星星的人呢。」
「你又來了，埃斯泰爾。」萊戈拉斯歎氣。
「我喜歡你專心看星星時的樣子。」阿妮拉沒有理會他，接著說道，「就好像你的眼睛就是一片星空，但是卻比星空近的多，近的仿佛……」她緩慢地朝萊戈拉斯的眼睛伸出手，萊戈拉斯的眼睫毛微微顫了顫，但最終沒有躲開。
於是阿妮拉的手指如願以償地撫上了萊戈拉斯的眼角。「近的仿佛我一伸手就能觸摸到整個世界一樣。」她滿足地喟歎道。
兩個人就這樣在漫天星光下的樹梢上注視著彼此的眼睛，並同時在心裡發出了驚豔的讚美聲。
萊戈拉斯的眼睛是天空一樣的蔚藍色，阿妮拉在裡面看見了星空。
而阿妮拉的眼睛因為背光的緣故則呈現出森林一樣的墨綠色，萊戈拉斯在裡面看見了自己。
萊戈拉斯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一切似乎都不太對勁，他喜歡阿妮拉，這沒錯，但不應該是這樣，阿妮拉是一個人類，還是一個只有十二歲的人類，儘管她已經展現了少女青澀的線條與香氣，可確確實實還是一個孩子。他對她也許是對朋友、對知己、對妹妹那樣的喜歡，但絕對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因為對方的一個小動作臉就開始發燙。
阿妮拉之前對他說過的話突然在腦中響起。
「你知道嗎？有的人的命運是已經註定了的，只為了一個人服務，只是犧牲品罷了。」
「我就是那個最中心的人。」
「為了不被選為犧牲品，你可千萬別喜歡上我啊。」
「萊戈拉斯？」阿妮拉對於居然有人在跟自己調情時走神這件事感到很不滿。
「嗯？」萊戈拉斯走神走的正歡，被阿妮拉突然一叫，頓時一驚，一下子身體就有些不穩，雖然他很快就抓住了旁邊的樹枝，卻正好抓住了一塊未清理乾淨的蛛絲，又涼又黏又滑的觸感讓他下意識地松了手。
然後就掉了下去。
阿妮拉反應倒快，一把就抓住了萊戈拉斯的衣服，但不僅沒有把他拉上來，反而被他拽了下去。
如果是一個人掉下去，萊戈拉斯很快就能在空中掌握好平衡，但帶著阿妮拉這麼一個拖油瓶，萊戈拉斯能護著兩個人別被樹枝刮成大花臉就謝天謝地了。
於是兩個人就這麼磕磕碰碰地一路摔到了樹底。
精靈們的歌聲再一次被打斷了，他們驚訝地看著自己的王子狼狽的樣子，一陣沉默後便放聲大笑。
「這下我可能載入史冊了，怎麼說呢？中土第一個從樹上摔下來的精靈？」萊戈拉斯自嘲道，「你沒事吧，埃斯泰爾？」
「你明明答應我下來時會跟我打好招呼的。」阿妮拉故作哀怨地說。
兩個人看了看對方灰頭土臉的樣子，都大笑起來。
「宴會馬上就要結束了。」一旁的精靈熱情地告訴他們，「不過還有一支舞的時間，埃斯泰爾閣下，您可以去邀請一位精靈跳一支舞。」
【那麼，你打算邀請誰呢？
A.格洛芬德爾
B.加里安(醉酒模式)
C.萊戈拉斯
D.瑟蘭迪爾】
「我倒很想邀請加里安。」阿妮拉看著括弧裡的字，饒有興趣地說。
「什麼？」萊戈拉斯問。
「沒什麼。」阿妮拉笑嘻嘻地說，「你還站在這裡，萊戈拉斯？不去跳舞嗎？」
「你在邀請我？」萊戈拉斯挑眉看向阿妮拉。
「我敬愛的萊戈拉斯殿下啊，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能邀請您共舞一曲？」阿妮拉語氣誇張地說完，「這次夠明顯了嗎，殿下？」
「這也是我的榮幸，埃斯泰爾殿下。」萊戈拉斯面帶笑意地拉住阿妮拉的手。
【萊戈拉斯好感度+16】
格洛芬德爾吹了個口哨。「他們倆倒挺般配，是不是？」他對瑟蘭迪爾說。
「我看不出來。」瑟蘭迪爾毫無幽默感地回答道，「即使她將會成為未來的人皇，也終究是個人類，壽命和精靈相比猶如蚍蜉和參天古樹，任何一個有理智的精靈都不會選擇愛上人類。」
「哦，愛情這種東西可不是可以選擇的。」格洛芬德爾說，「阿妮拉確實還很年輕，但她總能表現出驚人的魅力，甚至連我也覺得和她在一起時的那感覺危險極了。」
瑟蘭迪爾默認了。
「所以誰知道會不會再出現一對露西安與貝倫呢。」格洛芬德爾笑嘻嘻地說。
「閉嘴吧，格洛芬德爾。」瑟蘭迪爾斜睨著格洛芬德爾，「我受夠你的預言了，上次你說了一句話，導致至今沒人能殺掉安格瑪巫王，這事你不會忘了吧？」
「我只是預言，又不是烏鴉嘴。」格洛芬德爾無奈地說。
事實證明格洛芬德爾就是個烏鴉嘴，儘管他堅持那是預言。
在阿妮拉回到瑞文戴爾的第八年，也就是她二十歲的時候，她再一次和林谷兄弟在日落時分殺敵歸來，知名度達到了三十，然後埃爾隆德找到了她。
「阿妮拉。」他這樣叫道。
「埃爾隆德大人？」阿妮拉詫異地看向他，「您應該叫我埃斯泰爾的，您忘了？」
「你不可能永遠用這個名字隱藏你的身份，阿妮拉，阿拉松之女，努曼諾爾人的第十六任首領。」埃爾隆德嚴肅地說。
阿妮拉眨眨眼，遲疑著開口：「您的意思是，以後我可以不用隱藏自己的身份了？」
「但你更不能把自己的身份當成資本四處炫耀。」埃爾隆德眉頭緊皺，拿出一枚戒指，「這是巴拉汗之戒，你們古老家族的象徵，我替你保存了十八年，現在它將在你的手上現出它應有的光芒。」
【獲得「巴拉汗之戒」，是否佩戴？】
選擇是。
【佩戴「巴拉汗之戒」，知名度+20，魅力+10，武力+5】
「還記得那把斷劍嗎？那是納西爾聖劍的碎片，你的祖先曾用它砍下了索倫的手指，也許有一天，我會替你將它重鑄。你的志向一直很堅定，孩子，我相信你會成就一番大事業。」
「即使我有著那輝煌的一天，那也全是因為您和格洛芬德爾大人的辛勤教導。」阿妮拉拉住埃爾隆德的手，臉上還有從戰場上帶下來的鮮血和汗水，在夕陽的照耀下越發顯得英姿颯爽，卻露出了和十幾年前那個小女孩一般無二的笑容，「我愛您，Ada。」
【埃爾隆德好感度+7】
在十二歲後的柏格時間之後，阿妮拉終於明白了魅力值的重要性，回到瑞文戴爾後狂刷魅力值，儘管進程緩慢，魅力值也突破了三十五點，加上巴拉汗之戒的加成，就是四十五，又是因為剛從戰場上回來還髒不拉幾的，魅力值竟達到了六十點！和一般的精靈都可以有一拼了。
魅力值提高後，可攻略物件的好感度也開始大幅度增長，以前是一點二點的加，現在已經是以五起步了。
以一句「我愛你」就騙了七點好感度的阿妮拉決定再加把勁，拉著埃爾隆德的手，從小時候父親的諄諄教誨侃到了精靈與人類的友好關係再到中土和平與四個現代化發展，在即將聊到半獸人的計劃生育和精靈的二胎政策的時候系統終於看不下去了。
【玩家「阿妮拉」感到心潮澎湃，突然想去河邊的白樺林走走】
「什麼？我沒有。」然而畫面已經轉到了白樺林的綠茵地。
【玩家「阿妮拉」心中充滿希望，眼前一片美景，禁不住想引吭高歌】
「開什麼玩笑？我沒有！」
【那麼，你想唱什麼呢
A.露西安之歌
B.小蘋果
C.狐狸叫
D.江南style】
正常講應該是露西安之歌，不過阿妮拉五音不全，所以本來想選狐狸叫——
【請玩家慎重選擇，前方即將出現極重要的可攻略人物】
「……」
話嘮惹怒了系統的後果真可怕。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20
第十一章
在其他人眼裡，阿妮拉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她似乎什麼東西都一上手就能學會。斯特瑞克曾經以為阿妮拉十四歲以後就沒上過學，一定是半個文盲，直到阿妮拉拿出自己在斯坦福大學讀基因遺傳學專業博士學位時的畢業論文狠狠打了他的臉。
這倒真不是阿妮拉有多麼天才的緣故，只能說勤能補拙，然而勤卻是需要時間的，在這一點上阿妮拉占盡了優勢。
然而，就是這樣戰無不勝的阿妮拉，卻在唱歌上栽了個大跟頭。
阿妮拉真不是缺乏音感，她會拉小提琴，也會彈吉他，在學校的舞會上不管是華爾滋還是街舞都信手拈來。
唯獨不能唱歌。
好強的阿妮拉當然不服氣自己有這樣的短板，拜訪過許多唱歌大家，練習的也很刻苦，然而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唱歌從第一個音就開始跑調。
最後她終於放棄了，承認確實有自己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辦到的事情。
可是，她現在卻必須在一個重要的攻略物件面前高唱精靈的歌謠！
「呃……樹葉蓬勃，青草翠綠，一望無際的蘆葦活力如風……」猶豫良久，阿妮拉還是放棄了在攻略對象面前大唱狐狸叫的想法，結結巴巴地開始唱《露西安之歌》，不過與其說是唱歌，不如說是朗誦。
「暗影中美麗星辰閃耀，緹努維爾神采飛揚地舞動……」隨著阿妮拉乾巴巴的「歌聲」，那位元系統提示極重要的攻略物件終於緩緩穿過河谷的薄霧，出現在阿妮拉的面前。
那是一位極其美麗的少女，高貴又可愛，眼裡有著精靈特有的歲月的光輝，身材纖長卻又儀態萬方，美得如同瑞文戴爾的晨曦，胸前戴著的項鍊則像暮星一般閃閃發光。
【阿爾溫——暮星公主，可攻略對象
智力78 魅力88 武力42 知名度78 好感度0
玩家「阿妮拉」一時驚呆了，擔心她會就此消失，於是沖她大喊道——
A.紫薇，不要走！
B.緹努維爾！緹努維爾！】
阿妮拉覺得這遊戲越來越不智慧了，雖然阿爾溫確實很美，但作為一個異性戀，她還不至於被對方的美貌所驚呆，還是說，這是強制任務？
阿妮拉往四周看了看，確定周圍沒人後才覺得丟臉萬分地高喊起來：「緹努維爾！」
阿爾溫轉過身來，對阿妮拉莞爾一笑：「你是誰啊？為什麼叫我那個名字？」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露西安•緹努維爾。」阿妮拉說，「如果你真的是她，那我真要後悔我的名字為何不是貝倫。女士，儘管你的儀態與那顆永遠燦爛的晨星一模一樣，可你卻是獨一無二的。」
【阿爾溫好感度+60，進入戀愛模式】
於是阿爾溫輕笑起來。「許多人都曾說過我和她很像。」她又重新正色起來，「然而她的名字確實不是我的名字，儘管……」她看著阿妮拉的眼神一瞬間比湖水還要柔軟，「我的命運可能與她相同。你是什麼人？」
阿妮拉還沉浸在阿爾溫一加好感度就加了六十點的震驚中，這位女士也太好攻略了。
「嗯？」她終於回神，「哦，我叫埃斯泰爾，不過實際上我是阿拉松之女阿妮拉。」
「埃西鐸的後裔，努曼諾爾人的首領。」阿爾溫歎了口氣，「你很為你的出身自豪吧，阿妮拉？」
「是的，但與您相比，那些都無足輕重。」
阿爾溫再次微笑起來。「我是埃爾隆德之女阿爾溫，也叫安多米爾，精靈語裡意為暮星。」
「我之前怎麼從未在瑞文戴爾見過你，阿爾溫？」阿妮拉親熱地叫道。
「我有一段時間住在我母親族人的土地上，東方的蘿林。」阿爾溫解釋道，「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到瑞文戴爾了。」
「『很長一段時間』。」阿妮拉感歎道，「我差點忘了你是個精靈了，你看起來如此年輕，甚至讓我忽視了你眼中的光彩與睿智。」
阿妮拉與阿爾溫一見如故，相談甚歡，阿妮拉發誓她只是把阿爾溫當成知己和閨蜜，絕沒有半分超出友情的感情，但是，六十點的好感度不容她這麼想。
先是吉爾蕾恩找到了她。
「你最近越發沉默寡言了，孩子。」吉爾蕾恩憂心忡忡地看著阿妮拉，「發生什麼事了嗎？」
「沉默寡言？我嗎？」阿妮拉莫名其妙，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經常滿嘴跑火車，與沉默寡言根本挨不上邊。
「是的。」吉爾蕾恩憂愁的神色不改，「自從那天你從白樺林回來以後就變成這樣了。」
「白樺林？」阿妮拉想了想，「那天我偶遇了阿爾溫•安多米爾。」
「孩子，你的目標太高了，即便對你這個國王的後裔來說也是可望不可及的，那位女子是當今這世上最高貴最典雅的女子，凡人與精靈結婚時不合適的。」
「您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母親？」阿妮拉好笑地咧開嘴角，「我沒想和她結婚。」
「雖然你和她也算是遠親，你也有精靈的一部分血統，不過那是前一紀的事情了，那時我們的種族還沒有衰變，如果不是埃爾隆德大人開恩，埃西鐸的後裔支持不了多久，但在你和暮星的事情上，我怕你是得不到他的恩准的。」
「我和阿爾溫之間真的只是純潔的友情。」阿妮拉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是啊，即使那時你將一個人走入荒野，你的生命將在憂愁中度過，那也是你的命。」吉爾蕾恩自顧自地歎了口氣。
「……」阿妮拉暗暗翻了個白眼，放棄了對吉爾蕾恩繼續解釋。
但緊接著，埃爾隆德也找到了她，他前所未有地對阿妮拉板著一張臉。
「阿妮拉，阿拉松之女，努曼諾爾人的首領，請聽我說！」他的表情極其嚴肅，「現在有一個重大的命運選擇擺在你面前：要麼超越伊蘭迪爾以來的歷任皇帝，要麼跟你的族人一起沉入黑暗 ，你要經歷多年的磨難，在這期間，你不能娶妻，也不能與任何女人親近，直到勝利的那一天來臨，直到你可以當之無愧地成家立室。」
「是不是我的母親跟您說了什麼？」阿妮拉無奈地問，「我和阿爾溫之間並沒有什麼，埃爾隆德大人。」
但埃爾隆德好像只聽見了阿妮拉的第一句話。「不，沒有任何人告訴我，是你的眼睛背叛了你。」他義正言辭地說。
「……」阿妮拉無言以對。
「但我指的並不是我的女兒，你跟任何人的女兒都不能結婚。至於阿爾溫，瑞文戴爾與金色蘿林之女，她是人民心中的暮星，她的血統比你高貴的多。而且，她已經在這世上活了很久，和她相比，你就像一棵年輕白樺樹旁的小苗，即便她還是傾心於你，我依然為我們的宿命悲哀。」
「什麼宿命？」
「不管人類的時代是否將到來，精靈的時代都即將過去。」埃爾隆德歎息道，「我將會與我的子民們離開中州，而我的女兒毫無疑問也將隨我一同前往，除非是你，阿妮拉，將會使我們兩個中的一個，不是你就是我，飽嘗天各一方生離死別之苦。」
「埃爾隆德領主，」阿妮拉叫道，「您怎麼能這麼說？對我來說，分別的痛苦早已註定，即使阿爾溫留下來，難道我不會思念您嗎？雖然我自知陪伴您的時間對您漫長的生命來說不值一提。我倒真希望阿爾溫能和您一起離開，天各一方的痛苦由我一人承擔。」
埃爾隆德的眼神閃了閃，那張中土第一智者的嘴面對他的養女時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您難道不愛我嗎，Ada？」
良久的沉默。
【埃爾隆德好感+10】
「我愛你，阿妮拉。」埃爾隆德說。
不管怎麼樣，阿妮拉在瑞文戴爾的少年生活總算結束了，她即將開始她真正的磨練。中土的地圖已經完全為她打開。
可以去的地方有這麼幾個：
瑞文戴爾——可能遇見的NPC：埃爾隆德，林迪爾，格裡芬德爾，阿爾溫。加智力。
蘿林——可能遇見的NPC：凱蘭崔爾，凱勒鵬，哈爾迪爾，阿爾溫。加魅力。
幽暗密林——可能遇見的NPC：萊戈拉斯，瑟蘭迪爾，加里安，費倫。加武力。
剛鐸——可能遇見的NPC：博羅米爾，法拉墨，迪耐瑟二世，埃克西里昂二世，加聲望。
洛汗——可能遇見的NPC：塞哲爾，希優頓，希優德，伊歐墨，伊歐玟，葛力馬。加聲望。
河谷鎮——可能遇見的NPC：巴德，阿爾弗雷德。加聲望。
布理——可能遇見的NPC：甘道夫。加聲望。
摩瑞亞——可能遇見的NPC：巴林，炎魔。加武力，武力值90以下不建議去。
孤山——可能遇見的NPC：史矛革，丹恩。加武力，史矛革時期武力值100以下不建議去。
鐵丘陵——可能遇見的NPC：丹恩。加聲望。
夏爾——可能遇見的NPC：比爾博，弗羅多，山姆，梅裡，皮聘。加魅力。
法貢森林——可能遇見的NPC：樹胡。加智力。
魔多——可能遇見的NPC：索倫，安格瑪巫王。加聲望。武力值90以下不建議去。
多爾哥多——可能遇見的NPC：索倫，安格瑪巫王，阿佐格。加武力，武力值80以下不建議去。
艾辛格——可能遇見的NPC：薩魯曼，甘道夫。加智力。
剛達巴——可能遇見的NPC：阿佐格，柏格。加武力。
此外，有些人物只有觸發特殊事件才能遇到，比如索林•橡木盾，還有的地不是你想進就能進，比如蘿林和艾辛格，是有聲望要求或者好感度達標才能進的。
【從現在起，踩一次地圖的時間延長為五年，那麼，在二十到二十歲的這段時間裡，你打算去——
A.瑞文戴爾
B.幽暗密林
C.剛鐸
D.鐵丘陵
E.魔多
F.夏爾
G.剛達巴
H.布理】
阿妮拉發誓不去剛達巴，其它的地方倒都無所謂。
第十二章
想了想，阿妮拉還是決定先去一趟幽暗密林。
畢竟，那裡是她在這個遊戲的十八年裡除了瑞文戴爾唯一生活過的地方。
而且那裡還有美美的金髮精靈，雖然萊戈拉斯的魅力值比不過瑞文戴爾的精靈們，不過拋開資料只看人設的話，他才是阿妮拉中意的那一款。
但老實說，阿妮拉有點猶豫要怎樣進入瑟蘭迪爾的宮殿。
難道大搖大擺地走進去跟所有精靈打招呼說「我又來啦，你們過得怎麼樣呀」嗎？幽暗密林畢竟不是瑞文戴爾，阿妮拉也只是在八年前在這裡住了一個星期而已，如此自來熟地闖進別人家似乎不太合適。
不過阿妮拉很快就把這件事丟到腦後，被幽暗密林裡到處都是的巨大蜘蛛吸引住了。這些蜘蛛的武力值在三十左右，比起獵殺半獸人，雖然獲得的經驗較少，但勝在好殺量多。
於是阿妮拉陷入了瘋狂的刷怪模式，劍術技能蹭蹭的升級，眼看就能從中級升級為高級時，萊戈拉斯出現了。
「呼，最後一刀！」阿妮拉一劍下去把一隻蜘蛛的頭劈成了兩半，正要反手一劍把背後偷襲的那只也解決掉時，突然一支箭破空飛來，搶先幹掉了那只。
【你覺得是誰幫你解決了「巨蜘蛛」呢】
根本連猜都懶得猜，阿妮拉一邊收劍入鞘，一邊興高采烈地轉過身。「萊戈拉——」最後一個音被直直指著自己的箭頭生生逼了回去。
萊戈拉斯這幾天遇到了一點不大不小的麻煩，說是麻煩也不確切，說是好事卻也不合適——幽暗密林的一些蜘蛛巢在他和其他人打算去剿滅的時候已經被人給一鍋端了，但是他們卻沒發現最近有什麼人進入幽暗密林，那個人顯然很擅長隱藏自己的行蹤，神出鬼沒，連極其熟悉這片森林的精靈們也摸不透他的蹤跡。
這次也算是趕巧了，萊戈拉斯甩開其他人早出來了一會兒，這才碰見了那個人。
那是一個女孩子，看背影有些眼熟，一時卻也想不起來，她的有些劍法像極了精靈的，但萊戈拉斯卻不記得有哪個西爾凡精靈有一頭亞麻色的卷髮。
幫她解決了最後一隻蜘蛛，但萊戈拉斯沒有道理對一個陌生的闖入者放鬆警惕，至少現在他以為那是陌生人。
「呃。」再一次被萊戈拉斯拿武器指著的阿妮拉無奈地舉起手做投降狀，「你不記得我了，萊戈拉斯？」
「你是……」萊戈拉斯微微睜大了眼，八年前的一個人影從眼前閃過，他慌忙收回了弓箭。「埃斯泰爾？」末了，還有些尷尬地補充了一句，「你變化真大，我剛才都沒認出啦。」
「嗯，對人類來說八年是不短了。」阿妮拉倒沒在意，活動兩下筋骨，輕鬆地應道。
「這幾天清除了那些蜘蛛巢穴的人就是你？」萊戈拉斯眉眼間有幾分哭笑不得，「既然來了幽暗密林，幹嘛不去找我？一個人在這林子裡待著。」
「哼，還敢說呢，你都認不出我來了。」阿妮拉半開玩笑地調侃道。
萊戈拉斯的臉紅了紅，不說話了。
「你怎麼突然想起過來了？」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並肩走在通往林地宮殿的路上，腳下是軟綿綿的落葉，即使是清晨，陽光也無法穿透幽暗密林層層的樹葉照到最底下，但露水卻讓空氣多了幾分濕潤清新。
「我被埃爾隆德大人趕出來了。」阿妮拉聳聳肩，「瑟蘭迪爾陛下對你提起過我的身份嗎？」
「嗯，他說過你的父親是個好樣的，你將來也會成為一個優秀的人。」萊戈拉斯說，「不過他並沒有具體解釋。」
「在兩歲時，我的父親在與半獸人的搏鬥中犧牲了。」阿妮拉說，「埃爾隆德大人開恩把我接到了瑞文戴爾，並保護我直到幾個星期前，還給我取名為埃斯泰爾，意為希望。」
萊戈拉斯靜靜地傾聽著。
「不過那到底不是我的本名。」阿妮拉扭過頭看向萊戈拉斯，「我的真實名字是阿妮拉。」
「阿拉松之女，努曼諾爾人的首領。」萊戈拉斯長出一口氣，「你將來會成為人皇，引領人類走向輝煌。」
「承你吉言。」阿妮拉笑嘻嘻地說，「不過，對我來說還將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只能以一名遊俠的身份對抗索倫的勢力，直到魔多徹底覆滅的那一天，就是我登上王位的時刻。」
萊戈拉斯沒有說話，但他是絲毫不懷疑阿妮拉的話的，甚至他自己都被自己對阿妮拉的巨大信心嚇了一跳。
他憑什麼相信這樣一個二十歲的人類少女能夠擊敗盤踞在中土大陸幾千年的黑暗力量呢？僅僅因為她是埃西鐸的後裔？可是埃西鐸不是最終也沒能戰勝至尊魔戒的力量嗎？
那麼，他究竟為什麼會如此信任一個隻認識了一個星期、然後就分別了八年的人類呢？萊戈拉斯心底隱隱有些想法，但他不敢深入去想，他隱約感覺到，一旦那些想法破土而出，他很可能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而這與阿妮拉口裡的那個系統不無關係。
萊戈拉斯一開始只是把阿妮拉所說的系統當作一個故事或玩笑，可慢慢的，萊戈拉斯發現，自己周圍確實產生了一些極其細小的變化，他開始情不自禁地對阿妮拉產生好感，如果這還可以接受的話，萊戈拉斯還發現，他的生活漸漸的除了阿妮拉以外不再有任何其它事情。他想跟阿妮拉談談他過去八年的生活，卻發現這八年就跟沒過一樣，不光是這八年，遇見阿妮拉之前的那幾千幾百年也幾乎沒在他腦中留下任何印象，他的人生似乎從幾千年縮短到了一個星期。
這並不是戀愛中誇張的說法！他是認真的！呸，他根本沒戀愛！
於是阿妮拉的話變成了萊戈拉斯的夢魘。
「那些人都是犧牲品……」阿妮拉的話不停在他腦海裡環繞，「他們的人生根本不受他們自己控制，只是為我服務，只是為我而活……你千萬別喜歡上我……」
萊戈拉斯想他可能確實有點喜歡阿妮拉，可還沒有到為了阿妮拉可以放棄一切的地步。
萊戈拉斯還對阿妮拉感到一些愧疚，雖然這完全不是他的錯：他對阿妮拉的喜歡，是真的喜歡而不是那個系統讓他覺得自己喜歡阿妮拉呢？萊戈拉斯並不確定這一點。
阿妮拉當時的幾句無心之語，卻引起了萊戈拉斯的AI對於這個遊戲世界的懷疑，並最終導致了這個遊戲的全面崩潰，當然這是後話。
現在的萊戈拉斯，只是對周圍奇怪的事情感到恐懼，卻又不敢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甚至是唯一能解釋他的疑惑的阿妮拉，更甚至，他開始有意地疏遠阿妮拉。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遊戲裡，沒有NPC會在正常情況下疏遠玩家，他們會不由自主地被玩家所吸引，成為阿妮拉口中的「犧牲品」。
現在萊戈拉斯和系統之間的關係猶如一根橡皮筋，系統希望那根橡皮筋能乖乖地維持原長，而萊戈拉斯則努力地想把橡皮筋拉長，一定限度內，系統都會坐視不理，但一旦超過最大限度，橡皮筋就會崩斷，萊戈拉斯就會像當初的林迪爾一樣被修復重置或直接卸載。
所幸萊戈拉斯只是稍微拉伸了一下橡皮筋就感到了那股阻力而停止了動作，他的反抗如此輕微以至於系統都沒有察覺。
可阿妮拉卻敏感地發現了那微妙的違和感。
來到林地宮殿後，阿妮拉受到了預想中的熱烈歡迎，所有的西爾凡精靈，甚至是精靈王瑟蘭迪爾，都對她的到來表示了由衷的歡迎。
一切都很愉快，不管是與瑟蘭迪爾的談天，還是與加里安的鬥酒，好感度似乎都加的毫無阻礙，於是下一個理所當然的輪到了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又是一個清晨，只不過今天是陰天，森林裡比往日還黑。阿妮拉裝備好長劍與匕首，背上了弓箭，早早地就在地宮的門口等著萊戈拉斯。
「今天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巡邏吧！」阿妮拉說。
「嗯……」萊戈拉斯頓了一下，很快地回答道，「好啊。」
就是這麼一個停頓，阿妮拉立即感到了不對勁。
沒有正常的NPC會出現這種情況，他們會非常爽快地告訴你可以或者直截了當的拒絕。阿妮拉在瑞文戴爾時和林穀雙子間有很多類似的對話，他們從來都是一口答應，既不會懷疑你的能力，也不會擔心你會死掉。
這只是一個遊戲罷了。
「怎麼了，萊戈拉斯？」阿妮拉收起笑容，「不方便是嗎？」
「不，當然不是，我很歡迎。」萊戈拉斯連忙解釋，「咱們出發吧。」
「你看上去有點心事重重。」巡邏的時候，阿妮拉跟在萊戈拉斯身後，小聲問道，「怎麼了？是這次的蜘蛛巢特別大嗎？」
「不是。」萊戈拉斯抽了抽嘴角。
兩個人沉默著走了一段路，其他的精靈們有的探路，有的巡視著四周，也沒有人講話。
終於，萊戈拉斯開口了。「阿妮拉。」
「什麼事？」阿妮拉立刻應道。
「你相信命運嗎？」
阿妮拉的眉毛揚了起來，萊戈拉斯以為她的下一句話會是「你怎麼問這種問題？」，但並沒有，阿妮拉很快就回答了他。
「也許相信吧。」阿妮拉說，「當然，很多人說命運是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的。但是首先從出身上講，每個人的命運就是不一樣的。有的人生來是王子皇孫，有的人卻生下來就活在貧民區；有的人生下來平平無奇，有的人卻生下來就是異類，造人厭惡……」她的嘴角嘲諷地彎了一下。
「也就是說，你覺得每個人的命運是註定的？」萊戈拉斯裝作不經意地問。
阿妮拉卻有如神助一般一下子猜到了萊戈拉斯真正想說的是什麼。
「你還在為我八年前的玩笑話煩惱啊？」她笑眯了眼，「怎麼？是不是一不小心就喜歡上我了？」
「我才沒有！」精靈觸電般地往後一跳，臉皮迅速染上一層紅色。
一旁的木精靈們識相地紛紛裝作認真巡邏的樣子移開了目光，但偶爾能看見他們尖尖的耳朵抖動一下。
「一個人的命運呢，當然有出身的緣故，也會因為自己的不同選擇而不斷分叉，不過除了這兩者之外，你周圍的其他人也會影響你的命運。」阿妮拉握住萊戈拉斯的手，萊戈拉斯彆扭地小幅度掙紮了一下，但很快就安靜了。
「就比如我，我的出身和我的選擇註定了我將來會成為人皇。可是如果沒有埃爾隆德大人他們的培養，這也是不可能的。萊戈拉斯也是，你的出身決定了你是幽暗密林的王子，你的選擇讓你成為了一名戰士，然而，喜歡這種感覺卻不是因為出身或你自己就能決定的，也許我的外貌或我的舉動或我的哪一句話讓你喜歡我，換句話說，你喜歡我不是你的選擇，而是我的選擇。」
萊戈拉斯的耳朵尖燙的要命，眼睛卻黯了下來。「你為什麼能做出這樣的選擇呢？」他歎道。
「那還用問？」阿妮拉說，「當然是因為我也喜歡萊戈拉斯了。你也選擇了我，不是嗎？」
太陽總算出來了，一束陽光不知怎麼的竟穿透過茂密的樹葉斜射到了阿妮拉和萊戈拉斯身上，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同時屏住了呼吸，一瞬間都以為自己看到了天使。
第十三章
阿妮拉與萊戈拉斯都以為自己已經成功攻略了對方，彼此心滿意足，有說有笑地一起殺蜘蛛去了，徒留下不慎也是今天巡邏的西爾凡精靈們風中淩亂，覺得自己的眼睛快被閃瞎了。
如果萊戈拉斯殿下和阿妮拉殿下真是兩情相悅的話，他們理應是送上祝福的，但阿妮拉是個人類。
在一起生活了幾千年，他們瞭解萊戈拉斯，也多少瞭解他們的陛下瑟蘭迪爾。
「陛下不會允許他們在一起的。」目送那兩人走遠後，一個精靈說。
她旁邊的精靈點了點頭：「精靈和人類在一起只可能有一種結果，就是精靈為了人類放棄永生，陛下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平心而論，我真的喜歡埃斯泰爾小姐。」第一個精靈歎了口氣，「可我是從小看著萊戈拉斯殿下長大的，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為了一個人類放棄永生……」
「無論怎麼樣，那都是殿下自己的選擇。」木精靈們搖搖頭，氣氛一下子沉重下來。
風聲當然還是傳到了瑟蘭迪爾的耳朵裡，阿妮拉意料之中的被叫去訓話了。
瑟蘭迪爾是一位辛達精靈，比起諾多精靈，他繼承了他的祖先對人類和矮人的傲慢；沒有精靈三戒的庇護，大綠林相對艱難的生活環境也賦予了他西爾凡精靈的好鬥善戰。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他都是一個很危險的精靈。
不過瑟蘭迪爾對阿妮拉一向是很客氣的，雖不能像埃爾隆德一樣讓人覺得如沐春風，至少還算和顏悅色，但這次例外，瑟蘭迪爾的表情非常嚴肅而威嚴，這讓他的臉上看上去就像覆了一層寒冰一樣。
「我的瑟蘭迪爾陛下。」阿妮拉行過禮，直起身子，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可能如狂風暴雨一般的質問。
瑟蘭迪爾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阿妮拉，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聲音低沉地開口。
「我聽說你和暮星公主埃隆之女阿爾溫關係不錯？」
「是的，我只見過阿爾溫幾次，不過她是位很可愛的精靈，同時又很有智慧，我們就像姐妹一樣投緣。」
可這句話卻引起了國王的不快。「姐妹？」他重複了一遍，「那麼，我的兒子萊戈拉斯，對於你來說又是什麼呢？」
「我和萊戈拉斯彼此信任，作為一名戰鬥經驗豐富的戰士，他在各方面都給予我良多助益，如果他有什麼需要我説明的地方，我同樣在所不辭。萊戈拉斯是我的摯友，我相信我對他來說也一樣。」
「一個姐妹，一個摯友，阿妮拉，你倒是哪邊都不耽誤！」瑟蘭迪爾冷笑道。
被揭穿了渣渣本質的阿妮拉有點心虛，不過表面上還是要做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樣子：「您這是何意？」
於是顯得更渣了。
「你自己心裡清楚。」瑟蘭迪爾冷哼一聲，「難道幾個月前與暮星互相一見傾心的人不是你嗎？難道幾天前又與……」他噎了噎，「與萊戈拉斯表明心意的不是你嗎？你該不會以為我對宮殿以外的事情一無所知吧？」
「……」阿妮拉目瞪口呆，無言以對。
你說她跟萊戈拉斯互相表白也就算了，跟阿爾溫一見傾心是個什麼事兒啊？！為什麼人人都不聽她的解釋，擅自就認定了她和阿爾溫互相鍾情呢？就因為阿爾溫開啟了戀愛模式？當初柏格也開啟了戀愛模式啊，萊戈拉斯也沒看出她喜歡柏格來呀！
總之，阿妮拉明白了一件事：她和阿爾溫被強制拉郎配了！
由此可知阿妮拉真的對魔戒這部作品一無所知，她和阿爾溫才不是拉郎配，明明是官配。
「那麼，您的意思是什麼？」阿妮拉收斂表情，做出一副溫順的樣子，「您希望我離開萊戈拉斯？還是說和阿爾溫斷絕關係呢？」
當然是離開我兒子！去禍害埃隆家姑娘吧！別想讓我兒子為你放棄永生！這是瑟蘭迪爾心裡一瞬間的心理活動。
當然他不會這麼表現出來。
「這是我可以決定的嗎？」瑟蘭迪爾長歎一聲，「我無法替你做出選擇，同樣也無法替他們兩個決定他們未來的宿命。我明白你面前的這個選擇非常困難，阿爾溫是個很好的女孩，萊戈拉斯……」他沒有說下去，但露出了一絲自豪的笑容，「無論你選擇他們中的哪一個，另外一個都會因此心碎。」
「那麼，我不能兩個都選嗎？」阿妮拉小心翼翼地問。
「……」瑟蘭迪爾震驚了，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恭喜玩家達成成就「渣渣中的戰鬥機」，智力+3】
「這個……精靈通常只有一位伴侶……」瑟蘭迪爾陷入了糾結。可是當初芬威不也二婚了嗎？再說阿妮拉又不是精靈，人類好像更不介意這種事了。
【不，重點根本不在這吧？人家芬威再婚也是前妻死亡才續娶的好嗎？】
「系統你給我閉嘴，你什麼時候也開始擔任吐槽役了？」
瑟蘭迪爾糾結了半天，鬱悶地發現……他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排斥後宮模式……
畢竟他只是個遊戲NPC。
「但就算你最終與他們中的一位……或兩位修成正果，他們也將付出不小的代價，你知道愛上人類的精靈會有怎樣的結果吧？」半晌，他決定先忽略那個問題。
阿妮拉當然知道，就算她沒看過魔戒，不知道阿拉貢和阿爾溫最終的結果，她可是從小在瑞文戴爾聽著露西安與貝倫的故事長大的。
「他們會放棄永生。」阿妮拉低聲回答道。
「是的。」瑟蘭迪爾嚴肅地說，「沒有父母願意看到這個結果，我相信埃爾隆德的心情和我一樣。」
「可您也說了，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阿妮拉說。
「我不知道萊戈拉斯會不會為你放棄永生。」瑟蘭迪爾的眼睫毛垂下來，微微顫了顫，「他現在對你頗有好感，但那也許只是幼稚的感情，並不配稱□□。」
阿妮拉等著他的下文。
「離開幽暗密林吧，阿拉松之女，阿妮拉。」瑟蘭迪爾最後宣判道，「給萊戈拉斯，也給你一段時間好好想想，你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阿妮拉一怔，畫面已經轉到了幽暗密林的入口處。
【瑟蘭迪爾好感不足，遭到驅逐，二十年內不得再次進入幽暗密林】
「……」阿妮拉覺得很心塞，她低估了婆媳關係不和睦造成的後果。
【在二十五到三十歲的這段時間裡，你打算去哪呢？】
阿妮拉在地圖上瞅了半天，最後挑了一個看上去很小卻四通八達的地。
「布理吧。」她說。
【恭喜開啟「霍比特人」副本】
萊戈拉斯被瑟蘭迪爾打發去了一趟邊境，匆忙地甚至沒來得及告訴阿妮拉一聲，當他辦好那些他覺得根本用不著他幹的雞毛蒜皮的小事趕回來以後，被告知阿妮拉已經離開了。
「怎麼突然就走了？」他陰著臉問加里安。
「這……殿下您就算問我，我也不知道啊。」加里安心裡也是臥槽臥槽的。
阿妮拉殿下在與不在的時候王子殿下根本就是兩個人啊有木有？！阿妮拉殿下不在的時候王子就是那副暴躁中二的死樣子有木有？！！阿妮拉殿下一來那個軟萌甜是誰啊？！！！
「也許是瑞文戴爾那邊有事？阿妮拉殿下並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加里安說。
萊戈拉斯皺了皺眉，一言不發地去找瑟蘭迪爾了。
「阿妮拉去哪了？」他直截了當地問道，相當不客氣，「她臨走之前一定會來見您的。」
「她是個遊俠，萊戈拉斯，她沒有目的地。」瑟蘭迪爾也不生氣，但這幅淡然的樣子更讓人窩火，「阿妮拉有她自己的宿命，你不會以為她會一直在幽暗密林待著吧？」
「可是她也不用走的這麼著急，連等我回來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嗎？」萊戈拉斯有些憤慨。
「時間對於人類來說是寶貴的。」瑟蘭迪爾說，「萊戈拉斯，雖然對於精靈來說你還很年輕，但那也已是一個人類的幾十幾百倍了，阿妮拉也許一時讓你覺得很有意思，可是你會越來越發現你們的差距，那是時光造成的巨大鴻溝，沒有方法能彌補。你的機會還很多，也許幾百年、幾千年後，你會遇到真正適合你的那個精靈，又何必為了一個人類放棄你的永生？」
「我已經做出了我的選擇。」萊戈拉斯說，「我的心告訴我，我再也遇不到別的適合我的人了。」
布理確實很小，整個村子也只有一個躍馬旅店可去，但這個旅店真是神了，什麼都有。裡面有賣回血藥的商人，強化裝備的鐵匠，發佈通緝懸賞的神秘人，運氣好的話還能遇見特殊NPC。
阿妮拉補充好物資，換了新武器，又去看了看通緝令，然後才閑下來掃視了旅店一圈，幾乎一眼就看到了索林。
【索林——矮人領袖，可攻略對象
智力65 魅力57 武力78 知名度81 好感度0】
但盯住了索林的人可不止阿妮拉一個，事實上，幾乎整個旅店裡看上去不是好人的NPC似乎都盯上他了。
索林慢慢地咀嚼著嘴裡的食物，顯然也感覺到了周圍緊張的氣氛，一隻手緩緩伸向了擺在自己一直沒離開身側的劍。
「嘿！」一個笑眯眯的人類女子突然坐到了他對面。
一旁一個本來也想坐過來的灰衣老人訕訕退了回去。
坐下的女子看上去還很年輕，卻似乎不怎麼好對付，她幾乎是全副武裝，背後背著雙刀和弓箭，腰間挎著長劍，從上衣下擺處隱隱約約能看到綁在大腿上的短劍，靴口處露出了幾把匕首的劍柄。
不管她是否真的會用那些武器，至少暫時震住了那些不懷好意的傢夥，他們紛紛停住了動作。
「你不介意我坐這吧？」她問。
索林微微點了點頭。
和阿妮拉注意到了索林一樣，這間旅店裡第一個引起索林注意的也是阿妮拉，因為對方身上那種同類的氣息。
他們都察覺到了對方的與眾不同，那是王者的感覺，雖然他們兩個人看上去同樣的落魄，但眼裡卻又燃著極其相似的火苗。
「自我介紹一下。」她開口，「我叫阿妮拉，阿拉松之女。」
「努曼諾爾人的首領。」索林點了點頭，露出一絲嘲諷，「未來的人皇現在卻窩在這個小小的村鎮。」
阿妮拉也不惱，因為她明白索林為什麼這麼說。
「你不也一樣，索林•橡木盾，山下之王。」她回敬道。
他們都微笑起來，因為對方與自己極其相似的身份——流落在外的國王。
「哎呀，我早應該想到的你們兩個會很投緣的。」那個灰袍老者陰魂不散地再次出現了，「不過你們的碰面還真是在我意料之外，總之，你們不嫌棄一位可憐的老人和你們擠一張桌子吧？」
阿妮拉有些不耐地看向老人，愣住了。
「買個泥頭？！」
第十四章
在阿妮拉看清那位老人帽檐下的臉時，她的肌肉一瞬間繃緊了，第一反應就是把身上的金屬武器全部丟遠。
沒辦法，這位老者與萬磁王長得實在太像了。
在阿妮拉的世界裡，變種人主要分為兩派，一派是以X教授為首的X戰警，他們認為變種人和人類可以和睦相處；另一派則是萬磁王領導的兄弟會，他們認為人類都是戰五渣，根本沒資格和變種人平起平坐。
作為一個變種人，還是一個能力很讓人頭疼的變種人，阿妮拉當然分別收到過來自兩方的橄欖枝，只不過她哪邊都沒有加入。
儘管X教授和萬磁王因為理念不合相愛相殺了幾十年，但他們的初衷是一樣的，都是為了變種人能更好地生存與發展，分歧只是出在對普通人類的態度上。
而阿妮拉，從某種角度上說，她的中二病比萬磁王還嚴重，她不喜歡人類，卻也從未覺得自己融入過變種人這個群體裡過，她是獨立存在的，並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
所以說中二到極致反而沒事了，你看阿妮拉，也從未因為不喜歡人類和變種人就想把這兩方都毀滅掉啊。
【甘道夫——灰袍巫師，可攻略對象
智力88 魅力77 武力70 知名度90 好感度0】
誰TM要攻略萬磁王啊！阿妮拉在心裡咆哮。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甘道夫。」老人笑呵呵地說，「灰袍巫師甘道夫。」
「我聽說過你。」索林微微頷首。
「哦，是了。」甘道夫點點頭，看向阿妮拉，「那麼，您肯定也聽說過我？我和埃爾隆德領主還算有一段交情。」
「埃爾隆德？」索林皺起眉，看向阿妮拉，「那個瑞文戴爾的精靈領主？他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我從小是在瑞文戴爾由他撫養長大的。」阿妮拉回答。剛說完，她就發覺索林看她的目光一下子疏遠起來，「怎麼了？」
「沒什麼。」索林搖著頭冷笑兩聲，「身為人類的領袖，卻是靠著精靈的小恩小惠活到了現在，你不覺得羞恥嗎？」
顯然，索林對精靈沒什麼好感，阿妮拉立刻覺察到了這一點。
阿妮拉是非常喜歡精靈的，誰會不喜歡精靈呢？無論是武力、智力、魅力，很顯然精靈在中土所有種族中都獨佔鰲頭，不過精靈和矮人似乎在所有西方魔幻作品中關係都不太和睦，她早應該想到的，這倒是她大意了。
「為什麼要感到羞恥？我因為精靈的幫助活了下來，我對此當然心懷感激。」
索林重重地哼了一聲。「我寧可餓死，也不願接受精靈的施捨。」他說。
「那不是施捨，是友善的幫助。」阿妮拉無奈地搖搖頭，「再強大的國家也不可能完全獨立生存下去，他們需要盟友和人脈，無論是經濟貿易還是軍事結盟，有一個強大的盟友總是不壞的，這點您肯定也清楚吧，索林先生？」
索林沒說話，他當然明白這一點，他雖然高傲又固執，但到底是一位合格的王者，怎麼會不瞭解外交的重要性呢？
「盟友當然是重要的。」他啞聲說，「但精靈們對待盟友的態度卻實在惡劣。我也曾在最困難的時候請求過精靈的幫助，但他們卻袖手旁觀，任由我的族人們葬身火海，精靈並不值得信任。」
「呃，我想那只是部分精靈吧？」阿妮拉不甚確定地說，「像埃爾隆德大人不就收留了我嗎？」
「唔……」阿妮拉這個與索林極其相似的身份確實讓她的例子極具說服力，索林終究是不情不願地勉強承認了，「也許吧，可能瑞文戴爾的精靈確實不像幽暗密林的那些一樣不可理喻。」
「抱歉，您說哪裡的精靈？」
「幽暗密林的西爾凡精靈，尤其是他們的王瑟蘭迪爾。」索林冷笑道。
阿妮拉決定保持沉默。
【索林好感度+10】
被忽視了很久的甘道夫很欣慰地看著這兩人談話，不得不說，雖然他沒想到阿妮拉的出現，但阿妮拉確實幫了他的大忙，至少讓索林暫時對瑞文戴爾的精靈持保留意見，畢竟按照他的計畫，瑞文戴爾是非去不可的，雖然也必須穿過幽暗密林，但如果運氣好，也許他們能避開木精靈們……但願吧。
「這真是一次巧遇。」他插話進來。
索林和阿妮拉同時輕嗤一聲：誰信。
見他們兩個人這樣，甘道夫也開門見山了。
「不瞞你們說，孤山的事情一直困擾著我，索林，我希望你能去收復伊魯伯……」
「抱歉。」阿妮拉打斷了他，「我需要回避嗎？」
「哦？這得看索林的意思。」甘道夫說。
「如果您需要我的説明，請千萬不用客氣，我一定會盡我所力。」阿妮拉誠懇地對索林說，「但這也許只是矮人們自己的事？無論如何，矮人和人類都是共同對抗中土黑暗勢力不可獲缺的力量，如果我能對您為您提供幫助並由此讓人類與矮人建立起友誼，那將是我最大的榮幸。」
【索林好感度+5】
索林仔細打量著阿妮拉，觀察著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他不討厭阿妮拉，儘管他承認他很多疑，但面對阿妮拉他確實不由自主地放鬆了警惕，也許是因為他們的相似之處，也許單純是阿妮拉身上那種說不清的吸引力。
他對精靈已經失望了，但阿妮拉說的沒錯，孤軍奮戰確實不是長久之計，如果矮人和人類能建立起盟友關係……反正，就算阿妮拉在這次冒險中死了，那也是她自願的。
「繼續說吧，甘道夫。」他說。
「邪惡會招致更多邪惡。」甘道夫拿出一張羊皮紙：「這是一張魔多的懸賞。」
「懸賞什麼？」索林問。
「你的人頭。」甘道夫說。
索林想要接過羊皮紙的手縮了回來，睜大了眼睛。
「……」阿妮拉不想說什麼，事實上她剛才就在躍馬旅店發佈賞金任務的神秘人處看見這個任務了，而且還是可接的。
竟然還有幹掉矮人王的路線，這個遊戲給小朋友玩真的沒關係嗎？
接下來甘道夫和索林又說了一堆，大概意思就是甘道夫鼓動索林聯合其他矮人去打龍，索林說只有阿肯寶石才能聯合其他矮人，偏偏阿肯寶石就在龍那裡，甘道夫又說我們先去找個飛賊把那寶石偷回來，我會幫你的balabala……阿妮拉立刻表明態度：雖然我還不是人皇，無法發動人類的軍隊幫你，但我一個人的力量還是可以貢獻的，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balabala……
同時遭遇了中土兩大嘴炮的可憐的索林根本無力招架，不一會兒就被甘道夫忽悠的同意組建一支矮人遠征隊去奪回伊魯伯，然後稀裡糊塗地就同意了阿妮拉加入他們的遠征隊。
【完成支線任務一，智力+5，知名度+3】
再然後，甘道夫讓索林先去聯繫其他矮人，看有沒有願意加入的，他自己則準備去為即將組建的這支隊伍物色一個飛賊。
「有消息後我會立刻通知你們。」他說，然後轉向阿妮拉，和顏悅色地問，「在這段時間裡，你打算幹點什麼呢？」
【A.和甘道夫一起去找飛賊
B.和索林一起聯繫其他矮人】
阿妮拉毫不猶豫地選擇了B，她真的不是很想一直看著萬磁王的老臉。
【索林好感+2】
其實阿妮拉最終也沒幹啥，她跟矮人到底不熟，如果連索林都不能說服他們，那阿妮拉再說也不太合適。
唯一的收穫大概是見到了可攻略人物丹恩，索林的堂兄弟，不過他的腦筋比索林還要死板固執，好感也相當難加，即使這樣阿妮拉也硬是在短短的時間裡蹭到了七八點好感度，效率之高連系統都頗為驚訝。
「最後，除了我們倆和那個飛賊，一共會有十二名矮人加入，都是都靈一族。」索林對阿妮拉說。
「結果不錯。」比起看起來有些不高興的索林，阿妮拉則滿意地點點頭，「我們這次的目標只是拿回阿肯寶石不是嗎？如果所有矮人都來了，反而要擔心動靜會不會太大把龍驚醒了。」
「你說的對。」索林的臉色稍有緩解，「等拿回了阿肯寶石，所有的矮人都會重新團結在一起。」
【索林好感+3】
不久，他們收到了甘道夫的消息，甘道夫說他在夏爾找到了一名霍比特人飛賊，請索林和阿妮拉儘快趕到，他非常詳盡地寫下了那個霍比特人的地址，並且備註他會在那個人的門上留下記號。
索林和阿妮拉二話不說，立刻動身。
夏爾是個非常美的地方，一派田園風光，民風淳樸。
比爾博•巴金斯就是生活在這裡的一個普通的霍比特人，是的，除了相對富有這一點，他似乎與其他霍比特人並沒有什麼不同，抽抽煙，讀讀書，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位眼冒精光，似乎不懷好意的灰袍巫師，當天晚上他的「倒楣」日子就開始了。
一個個矮人接二連三地湧進他家，極其自來熟地洗劫了他的廚房和食品櫃，他們分不清手帕和抹布的區別，也看不出比爾博寶貝的那些古董傢俱的價值，比爾博說的話也沒有一個人聽。
甘道夫也來了，然而並沒帶來任何幫助，他只是在一旁喝著比爾博家的紅酒，笑呵呵地看著矮人們胡鬧。
最後，門再次被敲響了。
進來的是一個黑色頭髮的矮人，他有一種和其他矮人都不一樣的氣度，他一進來，房間裡頓時安靜了。
「你還說這地方很好找，但我迷路了，要不是門上的記號我根本找不到。」
「要不是我提醒你你還要再迷一次路。」阿妮拉彎下腰，探進半個身子，掃視一圈，發現了比爾博。
【比爾博——霍比特人，可攻略對象
智力59 魅力48 武力33 知名度10 好感度0】
唔，好乏善可陳的屬性工作表啊，連備註都是簡單的霍比特人，阿妮拉心裡這麼想，臉上卻綻出燦爛的笑容：「勞駕，您不介意我們進去把？」
「不，進來吧。」比爾博有氣無力地說。已經進來了十三個，再進來兩個也不會怎麼樣。
「讓我介紹一下。」甘道夫似乎很開心房間裡除了他又有一個需要小心吊燈碰頭的人了，「這位是我們的領隊，索林•橡木盾。這位女士是人類，名叫阿妮拉，將和我們一起同行。」
「什麼？為什麼？您不是說只有一位霍比特人飛賊嗎？」菲力忍不住提出質疑。
「安靜，菲力。」索林說。
菲力覺得很受傷，大舅竟然為了那個女人凶他！話說那女的到底是誰啊？
「所以，這就是那個霍比特人？」索林打量著比爾博，眼中滿是懷疑和不屑，「那麼，巴金斯先生，你參加過哪些戰役？」
「啥？」比爾博莫名其妙。
「你的武器是什麼？斧頭？還是劍？」
「如果你非要知道，我打栗子倒是打得不錯。」比爾博也有點生氣了。
「沒錯，他看上去哪裡像個盜賊，倒像個水果商。」索林說。
矮人們發出一陣哄笑。
「索林！」阿妮拉發出不贊同的聲音，「不會戰鬥也沒什麼，他是個飛賊，戰鬥本就不是他的職責。」
「不，你們在說什麼？我不是賊！我從沒偷過任何東西！」比爾博大聲說道。
不過沒人理他。
索林正和阿妮拉爭論比爾博適不適合與他們一起上路。「他太弱了，甚至到不了孤山就會被半獸人殺死，只是個累贅。」
「所以你以為我們這十幾個人是幹什麼的？」阿妮拉也瞪圓了眼，「別告訴我你是個瞧不起弱者的混蛋，王對所有人都應一視同仁！」
「夠了，我用不著你教我王應該是什麼樣的！」索林吼道。
兩個人都怒氣衝衝地看著對方，儘管阿妮拉占盡了身高優勢，但矮人們還是對索林充滿信心。哼，論起倔脾氣，誰能比得過他們？
然後，讓他們跌掉下巴的事發生了。
兩人互相瞪視半天後，索林竟然率先妥協了！他移開視線，皺著眉頭對比爾博點了點頭，轉身走掉了。
儘管這個認輸方式極其不明確又傲嬌萬分，但索林確實對這個阿妮拉讓步了！
「喂，她到底是誰啊？」菲力和奇力說著悄悄話。
「不知道。」菲力搖搖頭，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腦海，「該不會……是大舅媽吧？！」
「什麼？」奇力一下子被這消息弄懵了。
「怎麼可以？！」菲力記得要命，「她那麼醜，一點鬍子都沒有！你說是吧，奇力？」
「嗯，她的毛太少了，而且顴骨又高。」奇力贊同道，「不過，其實，我覺得，她長得還不錯啊……」他的聲音弱了下去。
「……」菲力心裡五味陳雜。
第十五章
既然決定了要拉比爾博入夥，那麼基本情況還是要告訴他的。矮人們七嘴八舌地解釋了一下當年的預言，大意是當渡鴉飛回孤山時，史矛革的統治就即將結束，而這一徵兆被他們中的一個矮人歐音觀察到了。
矮人們需要偷潛進孤山找回他們的東西，為此他們需要一位元元精於潛行的盜賊。
儘管矮人們不甚相信比爾博，但既然他是甘道夫推薦的，而索林又默認了，那麼他們也不再提出異議。
比爾博就這樣被強行塞了一份賣身契。
在比爾博看契約的時候，索林正與阿妮拉和甘道夫說著悄悄話。
「即使我們有十幾個人，也無法完全保證他的安全。」索林說，「即使路上我們能對他稍加照拂，最後進入孤山的人可能只有他一個，而史矛革就在裡面。」
甘道夫表示理解，索林又看向阿妮拉。
阿妮拉當然也沒有意見。
如果這是現實世界，那麼阿妮拉還會猶豫是否應該把本可過著悠閒小日子的人扯進這麼危險的事情裡來，但如果是虛擬人物，就不需要多餘的同情心了。
索林猶豫半晌：「同樣的，我們也無法保證你的安全，你知道吧？」
「我不需要你們保證我的安全。」阿妮拉好笑地揚起了眉，「我是個戰士，索林，如果你想知道，我至今一共參加過十七次戰役，雖然規模都不大；擅長用劍，不過箭也勉強能用用。」
「嗯。」索林敷衍地應了一聲。他已經快要二百歲了，雖然和精靈沒法比，但只有二十來歲的阿妮拉在他看來還是個太年輕了，連菲力和奇力的年紀都幾乎是她的兩倍。
「如果這次成功了，那麼孤山裡財寶的十五分之一歸你所有。」他漫不經心地轉移了話題。
「啊？財寶？什麼財寶？」阿妮拉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矮人的前朝遺址裡有大量金銀財寶簡直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在進入遊戲之前，阿妮拉是從未接觸過魔戒和霍比特人這一系列的，她對中土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直到進入遊戲後，為了加智力，阿妮拉經常會去找埃爾隆德聊天，漸漸的對中土也有了基本的瞭解。
但埃隆其實從未對阿妮拉提起過孤山，當然也沒提起過索林、史矛革和山裡的財寶。阿妮拉之所以能認出索林是因為系統提示，而能說出他山下之王的稱號卻是因為索林的懸賞令上的介紹。
「我的族人們積累的金子，最後卻被史矛革佔領了。」索林瞄了一眼阿妮拉，「你不知道？」
「不，我當然知道。」阿妮拉哈哈笑著打圓場，「我的意思是……我並不想要那些財寶，我只是想幫你們奪回家園，別無他求……」
阿妮拉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但索林看她的目光肅然起敬。
「很久沒有你這樣重視友情超過金錢的朋友了。」索林大力拍了拍阿妮拉的肩膀，「我發誓，如果我們能奪回伊魯伯，矮人與人類的友情將永遠長存。」
「呵呵，這對我來說是比金子珍貴一萬倍的禮物。」阿妮拉乾笑著。
「誰說不是呢。」索林贊同道。
【索林好感度+15】
索林你個大財迷！一說不要你錢了，好感一下子就漲這麼多！
【玩家「阿妮拉」放棄副本獎勵「金子」，達成成就「活該窮光蛋」】
「……」阿妮拉心裡的悲傷逆流成河。
一開始看著這個可怕的契約，比爾博是拒絕的。
說服比爾博加入也是一個任務，但阿妮拉並沒有成功完成，因為說服比爾博的方法是唱歌。
最後索林和矮人們完成了這項任務，阿妮拉沒有得到任何獎勵。
下一個任務是去瑞文戴爾找埃爾隆德解開矮人地圖上的古矮人語文字，唉，雖說是古矮人語，這些矮人們竟沒有一個會認。
「我們今天傍晚就能到達河谷了。」甘道夫說。
「我說過了，我絕對不會靠近精靈們的地方。」索林固執地說。
「嗯？」阿妮拉看過來，「為什麼？我們可以去瑞文戴爾好好休整一下。」
索林沉默，他好像忘了阿妮拉是在瑞文戴爾長大的這件事了。
「我覺得我們無論於情於理都有充分的理由要去瑞文戴爾。」阿妮拉走過來，準備開始她的長篇大論。
甘道夫滿懷感激地看了阿妮拉一眼，在他看來也只有這位未來人皇能說服這個固執的矮人王了。
【甘道夫好感+5】
「哦？你倒是說說於情來說我為什麼要去請求精靈的幫助？」索林氣哼哼地說。
「這個嘛，理由一共有三點。」阿妮拉一本正經地伸出三根手指。
其他的矮人和比爾博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他們都知道索林與精靈的宿怨，如果單從情感上說，他們連一點要去見精靈的理由也想不起來，阿妮拉竟說有三點！
「第一，你不能一棒子就打死所有精靈。我知道幽暗密林的精靈曾經拒絕給予你們幫助，但精靈也是分不同種族的，這點你可能瞭解比較少，像瑞文戴爾的精靈就要友善很多，我不就是他們由撫養長大的嗎？」
「都是精靈，還能差到哪裡去？」索林嗤笑一聲。
「不不不，這可不一樣。」阿妮拉搖搖頭，「就比如說，都是矮人，丹恩就拒絕了和我們一起來，在這裡矮人則展現了他們的忠誠和勇敢，可是，你也不能因為丹恩不來就說他和所有矮人都是孬種吧？所以，你對瑞文戴爾的精靈的遷怒是毫無道理的。」
阿妮拉夠狠，直接用矮人舉例，索林自然無法反駁。
「第二，身為一位王者，就要明白，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一味念著過去的仇怨是無法進步的，著眼現在才是王道。既然我們現在需要精靈的説明，那你就必須克服情感上對精靈的不滿。」
「第三嘛，嘿嘿，這就是我自己的原因了。」阿妮拉不好意思地撓撓臉，「索林你也知道啦，我是在瑞文戴爾長大的，算算也有七八年沒回去了。」
「什麼？她是在瑞文戴爾長大的？她不是人類嗎？」矮人們立刻嘰嘰喳喳吵成一片。
不過阿妮拉和索林沒理他們。
「我一定會陪你回到你的故鄉，見證你的輝煌。」阿妮拉說，「所以，能不能也陪我一起到我的故鄉去看看呢？哪怕只是一個晚上？」
索林沒說話，不過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再次對阿妮拉妥協了。
【完成任務三，智力+5，甘道夫好感+10】
菲力很憂鬱。
「喂，奇力。」他對自己的兄弟說，「我覺得我們可能真的要多一個大舅媽了。」
「哦，那也不錯。」奇力說，「我覺得她還挺好的。」
「可她是個人類啊！」
奇力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你覺得矮人和人類不能結婚生孩子嗎？」
「哈？不知道，以前有過這種事嗎？」菲力實誠地回答。
兩兄弟陷入了沉思。
在前往瑞文戴爾的時候阿妮拉發現了一個大山洞，開啟了任務五「大戰食人妖山洞版」，最後阿妮拉和比爾博一起把那三個大傻個引出了洞完成了這項任務。
在高度讚揚了比爾博的勇氣並誇獎他為這次冒險做出了貢獻以後，阿妮拉獲得了三點武力值和比爾博的十點好感度。
「嗯……我真的很感謝你，阿妮拉。」比爾博真摯地望著阿妮拉，「我以前一直覺得自己在這個隊伍裡很沒用，只能靠你們保護，有時候我真後悔我沒留在夏爾。」
「千萬別這樣說，比爾博。」阿妮拉說，努力露出和埃爾隆德相似的「和善的眼神」，「有一種理論叫蝴蝶效應，再小的人物都可能改變世界。如果你沒有來，我一個人也很難同時引出三隻食人妖，那我們就危險了，你救了我們。」
【比爾博好感+5】
除了屬性點以外，阿妮拉還得到了一把貢多林時期的精靈製作的長劍，裝備後武力值加十。
穿過隱秘的峽谷，瑞文戴爾熟悉的景色再次出現在阿妮拉眼前，同時出現的還有熟悉的系統音。
【來到瑞文戴爾，魅力+1】
「瑞文戴爾。」阿妮拉喜滋滋地對索林和比爾博介紹道，不知為何竟頗有些自豪感，「怎麼樣，挺不錯吧？」
比爾博簡直看呆了，甚至顧不得點頭贊同一下阿妮拉的話，索林則只是讓人捉摸不透地哼了一聲。
「我還是第一次離開瑞文戴爾這麼長時間。」阿妮拉和比爾博並肩走在那座她年幼時曾被埃萊丹牽著走過的小橋上，「其實這裡嚴格講不算我的家鄉。」她的世界並不在中土，「但突然回來了，還真的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這個遊戲真的不錯，阿妮拉想，因為這種回家的感覺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感受到了。
「嗯，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夏爾太長時間，不過我也確實很想她。」比爾博似懂非懂地說。
「當你帶著滿口袋的金子和榮譽回去時，你的感覺會更深刻的。」阿妮拉說著，走過小橋，來到了精靈們真正居住的地方，左顧右盼，突然眼前一亮。
「林迪爾先生！」她歡快地小跑上前。
「埃斯泰爾？」林迪爾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那表情阿妮拉真是再熟悉不過了。「你怎麼和矮人們在一起？」他用精靈語問道。
「四處遊歷嘛，遇見什麼有趣的朋友能一起走一段就再好不過了。」阿妮拉爽朗地回答，「他們有事請埃爾隆德領主幫忙，領主大人他不在嗎？」
「出去巡邏了。」林迪爾回答，他皺起眉頭上下打量著阿妮拉，「你是不是瘦了，埃斯泰爾？」
嗚嗚，這種媽媽一般的感覺。阿妮拉大為感動，拉著林迪爾的手就開始撒（攻）嬌（略），避開了在外遊歷的辛苦，只是說我有多麼想你，多麼想埃隆，多麼想金花，多麼想瑞文戴爾，我以後一定會更加努力balabala……
林迪爾就這樣被阿妮拉拉著手，和阿妮拉小時候一樣一臉無奈包容地聽著她絮絮叨叨。
場景很溫馨，但是矮人那邊不樂意了，他們覺得阿妮拉在他們和精靈中選擇了精靈。雖然他們一個個嘴上傲嬌地說著那是阿妮拉沒眼光，卻一個個給索林使眼色，尤其是奇力和菲力，他們好不容易勉強接受了這麼個大舅媽，卻眼睜睜的就要看著自家大舅被精靈NTR了！這能忍？！
索林看著阿妮拉和林迪爾那麼親密，雖然知道他們大概是熟人，心裡也不痛快，於是在眾人的慫恿開口了。
「阿妮拉。」他叫道。
阿妮拉正話嘮到一半，聽見索林的聲音一頓，自知把客人給怠慢了。
「抱歉，索林。」她連忙轉過去，「什麼事？」
其實也沒事，就是見不得你們聊那麼high。
這種理由當然說不出口，於是索林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阿妮拉。
「……」
「……」
就在氣氛正尷尬時，一陣馬蹄聲響起，埃爾隆德回來了。
「埃爾隆德領主。」阿妮拉立刻行禮，不過這次和索林他們站在一起，沒有迎上去。
「阿妮拉？」乍一看見阿妮拉，埃爾隆德也是吃驚不小，「我聽說有人進入了林穀，沒想到還有你。」
阿妮拉笑笑，直接切入了正題：「這是我的朋友索林•橡木盾，他來尋求您的幫助。」
埃爾隆德盛情款待了索林他們，這讓阿妮拉松了口氣，不過……
看著食物被到處亂扔，矮人們跳上了桌子，比爾博家的慘劇即將在瑞文戴爾重演，阿妮拉的臉都青了。
一把把林迪爾拉開躲過一個橫空飛來的麵包以後，阿妮拉終於怒了。
「都給我坐好了！」阿妮拉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一下把矮人暫時全震住了。
「你們以為你們在哪？啊？這是瑞文戴爾！不是你們的孤山！想鬧可以，搶回孤山后你們在裡面愛怎麼鬧怎麼鬧！但是入鄉隨俗，就算不喜歡精靈的食物和音樂現在也給我忍著！別以為誰都得遷就著你們！」
矮人們一時間被說懵了，回過味來以後才紛紛不服氣站起來地想回嘴，他們還怕一個人類小姑娘不成？！
「發生什麼了？」剛才離開的索林沉著臉回來了，看著一片狼藉和氣憤的阿妮拉，問道。
「……」好吧，他們還真怕了她了。
【重新回到瑞文戴爾的這個夜晚，你打算去見——
A.埃爾隆德
B.林迪爾
C.格洛芬德爾
D.矮人們
E.隨便轉轉】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20
第十六章
既然已經見到了埃爾隆德和林迪爾，那麼晚上就去見見格洛芬德爾吧，這麼想著，阿妮拉轉身向河谷的左邊走去。
去找格洛芬德爾的路阿妮拉再熟悉不過了，完全不用看地上的箭頭提示。畢竟，格洛芬德爾是她曾經交往最密切的NPC，阿妮拉找他的次數甚至超過了埃爾隆德。
不過，阿妮拉看見格洛芬德爾大多是在白天，像這樣在一個洋溢著月色的夜晚遇見他的情況還真不多。
格洛芬德爾正坐在樹杈上靜靜仰望著月亮，沒有了陽光或篝火的襯托，月光把他的金髮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輝，讓這位平日如太陽一般耀眼的精靈身上顯出一種他極少在阿妮拉麵前露出的沉靜的憂鬱感。
阿妮拉默不作聲地一步步走近，在離格洛芬德爾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定住，抬起頭看著精靈挺拔的背影，猶豫著要不要出聲打破這份靜謐。
在阿妮拉還在遲疑時，格洛芬德爾已經轉過身來看向了她。
「阿妮拉。」格洛芬德爾帶著笑意輕聲叫出了她的名字。他的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暖，遠比月光明亮，月亮賦予給他的那種清冷感在他看向阿妮拉的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阿妮拉沒有馬上回應，她還是眼睛眨也不眨地與格洛芬德爾互相對視著，直到連格洛芬德爾都覺得有些不自在了，她才緩緩地微笑起來，說：「我回來了，格洛芬德爾。」省去了小時候從不離口的敬稱，只是他的名字。
格洛芬德爾也注意到了阿妮拉的稱呼問題，不過他從來不是很注意這種東西，就算阿妮拉還是個小孩子時，如果只稱呼他的名字，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不過現在聽見阿妮拉乍一叫他的名字，格洛芬德爾切實地感覺到：他的小女孩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二十五年的時光對一個精靈來說不值一提，可在一個人類身上卻能造成翻天覆地的變化。格洛芬德爾還清楚地記得兩歲時的阿妮拉鼓鼓的臉蛋和肉肉的小手，眨眼間，那個肉呼呼的小娃娃就變成了現在這副窈窕的樣子，仍然不變的，大概就是那雙沉鬱的不像個孩子的灰綠色眼睛。
「我還以為這次你總算沒發現我來了呢。」格洛芬德爾一閃神間，阿妮拉已經動作輕巧地躍上樹梢，坐到了他旁邊。
「就你那兩把刷子，想瞞過我的耳朵還是再練上幾十年吧。」格洛芬德爾哈哈笑道，「這幾年你都去了哪裡？」
「其實也沒去哪，就到幽暗密林待了幾年。」阿妮拉回答。
「你倒是在那待上癮了。」格洛芬德爾打趣道，「怎麼，那裡有什麼吸引你的東西嗎？」
「吸引我的東西倒沒有，哪裡能比的上瑞文戴爾呢。」阿妮拉說，「只是覺得，好久不見萊戈拉斯了，所以就去看看他。」
「哦，去見萊戈拉斯。」格洛芬德爾的口氣頗有些促狹，「也是，你十二歲那年去幽暗密林時就跟他關係很好。」
阿妮拉淡看他一眼，漫不經心地捏碎了身上帶著的餅乾喂鳥兒：「怎麼，您吃醋了？我可是陪了您十八年呢。」
其實沒有十八年，從十二歲以後阿妮拉就主要去加魅力或者找雙子一起打怪了，十二歲到二十歲這八年裡只找過格洛芬德爾一次。
「不過，如果您實在是羡慕……」阿妮拉的眼神忽的瞟過來，格洛芬德爾還在等著她的後半句話，突然就被阿妮拉撲下了樹。
現在是夏至，落葉不是很厚，但草地很軟，而且瑞文戴爾的樹也沒有幽暗密林的那麼高，兩個人的武力值也都不低，所以在草地上滾了兩圈就停了下來。
「阿妮拉。」格洛芬德爾無奈地叫著阿妮拉的名字。
「這樣滿意了嗎，格洛芬德爾領主？」阿妮拉半壓在格洛芬德爾身上，手撐在他的臉側支起上半身，「還是說，我得再請你跳一支舞？」
月光下的阿妮拉似乎格外柔軟，兩彎新月在她湖水一般的眼睛裡蕩漾著，那雙眼本就總是像小鹿一樣濕漉漉的，而現在格洛芬德爾幾乎都能感覺到她眼裡的淚水滴到自己胸口時溫熱的感覺。
可那種感覺卻讓他的心像有火在灼燒一般，即使面對炎魔時的熱度也不過如此。
【格洛芬德爾好感+15，進入戀愛模式】
系統提示讓阿妮拉多少有點小雀躍，這可是她第一個正常的攻略成功對象，不是半獸人，也不是女性。
她好奇地等待著格洛芬德爾接下來的反應。
格洛芬德爾的表情卻漸漸嚴肅起來。「阿妮拉。」他又叫了一遍，「起來。」
「怎麼？」阿妮拉不解地眨眨眼，站了起來，「抱歉，我以為你不會太過介意這種有些逾距的事呢。我過分了？」
「不是那個問題。」格洛芬德爾坐起來，他背對著月亮，阿妮拉看不清他臉上陰影下的表情，「不過，既然你已經長大了，這種有些過分親密的動作還是不要隨便對其他人做了。我知道你能迎娶阿爾溫的可能性很小，但既然你已經傾心於她，就不要再做出這種讓別人誤會的事。」
又是阿爾溫！阿妮拉在心裡重重歎了口氣，阿爾溫很可愛，但簡直是她攻略路上的最大阻礙！關鍵是無論阿妮拉如何解釋都沒人聽。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和格洛芬德爾確認了關係，那就等於又多了一個阿爾溫——而且這個可比阿爾溫難對付多了——攻略其他角色時就會麻煩許多，這種不上不下的關係倒是正合阿妮拉的意思。
「好的，對不起，以後我不會了。」阿妮拉從善如流地回答。為了緩和氣氛，她拿出了她在食人妖的山洞裡得到的寶劍，「說起來，我應該給你看看這個的，我們在一個山洞裡發現了這些劍，甘道夫和索林也各選了一把——雖然我不知道甘道夫為什麼要拿劍，他不是法師嗎——埃爾隆德大人說這些劍來自貢多林。」
「埃爾隆德這麼說的話，應該不會錯的。」格洛芬德爾接過那把劍，看著那把劍上騷包的金色花紋，挑了挑眉，「你怎麼選了這把？」
「嗯？我就隨便選選，我也不懂這個，反正都是好劍。」阿妮拉回答，「不過看見那上面的金花，覺得還挺配你的，就拿回來了，怎麼樣？你喜歡嗎？喜歡就送你了，你原來不就住在貢多林嘛。」
「你這小丫頭。」格洛芬德爾扶額，「拿著我的東西，倒向我獻起寶來了。」
「啊？還真是你的啊？」阿妮拉吐吐舌頭，「那就正好物歸原主了。」
格洛芬德爾笑著搖搖頭：「我才不要。」
「怎麼？還生我氣啊？」阿妮拉擺出可憐的狗狗眼，「收下吧，別生氣了好不好？」
「這把劍是我很早之前打的。」格洛芬德爾看著那把劍，露出一絲懷念的神色，「但是現在它屬於你了，阿妮拉，我只希望它能代替我護你周全。」
【武器獲得格洛芬德爾buff加成，裝備後武力+20】
「那我就不客氣地收下啦。」阿妮拉笑呵呵地接過，「據說甘道夫撿到的是國王的佩劍呢，當時我還羡慕他的好運氣，現在看來那算什麼？我的可是貢多林之花的劍呢。」
格洛芬德爾只能苦笑著搖頭歎氣。
【格洛芬德爾好感+5】
告別了瑞文戴爾，阿妮拉繼續她的副本任務，首先在石巨人打架時救下差點墜崖的比爾博，其實一伸手就夠到了，但是矮人們胳膊短……
然後進入了哥布林山洞，遇到了可攻略物件哥布林之王，嚇得阿妮拉抄起劍就單刷了個boss……
哦，順帶一提，甘道夫用劍真是一把好手，阿妮拉反而沒怎麼看見他用過法術。
從山洞裡出來，緊接著就遇到了半獸人，被座狼一直逼到了懸崖邊，無奈下只能爬上了樹，半獸人們這才得意地來到了樹下。
【阿佐格——半獸人首領，可攻略對象
智力67 魅力19 武力78 知名度76 好感度0】
我了個去，又是半獸人可攻略對象！阿妮拉暗暗吐血。
【你不覺得這個阿佐格在獸人裡很帥嗎？】
「那也是個半獸人！系統你給我閉嘴！」
在這種時候，近戰很顯然是不佔優勢的，唯一的希望只能寄託在法爺甘道夫身上，阿妮拉默默地期盼著甘道夫能放個什麼大招，結果甘道夫只是點燃了松果開始投擲。
【叮~叮~擲松果小遊戲現在開始，限時一分鐘，每扔中十個增加一點武力值哦
溫馨提示：森林防火，人人有責】
「……」阿妮拉對這個低魔的世界絕望了，化悲憤為怒氣，狠狠地扔出了五十二個松果，投中了四十個。
【遊戲結束，玩家「阿妮拉」武力值+4
達成成就「精准的投擲者」，所有霍比特人好感+5】
好不容易快用燃燒的松果逼退了座狼，松樹卻終於不堪重負，吱吱呀呀地連根歪倒了。
這是背水一戰的節奏啊，阿妮拉無奈地拔出劍，打算先砍死幾個是幾個，，但索林已經沖了上去。一看到阿佐格，他簡直目眥欲裂。
雖然索林是個矮人，但那一瞬間，風吹起他油亮的頭髮，伴隨著系統配的酷酷的背景音樂，阿妮拉覺得索林的氣場一下子高大起來。
說起來，索林和阿佐格的武力值都是七十八，應該能打個平手，阿妮拉這麼想。
然後索林被秒了，他堅強地爬了起來，然後又被秒了。
「這不公平！說好的回合制呢！而且阿佐格那邊還有一隻座狼呢！這是二打一！」阿妮拉憤憤地抗議。
【玩家是否前去營救索林？
A.是
B.否】
這必須得去啊！如此光明正大刷好感的機會，再說阿妮拉的武力值現在是八十二點，全戰隊最高戰鬥力啊，再加上補血藥，她還真不一定會輸給阿佐格。
看著二話不說就沖了上去，直接就把阿佐格揍下了狼的阿妮拉，矮人們目瞪口呆。
「我的個親娘啊。」菲力嘖嘖嘖了半天，「她實在是太帥了。」說著，他低吼一聲，也沖上去與半獸人們戰成了一片。
奇力睜大眼睛看著阿妮拉英姿颯爽的背影，突然覺得有點心跳加速。
索林以為自己今晚一定死定了，儘管他到最後一刻也沒有放棄掙紮，但心裡其實已經絕望了。
想想他這一生，國破家亡，流離失所，本以為已經手刃的仇人還活的好好的，不僅如此，還在他複國的路上再次前來阻撓。
如果用一種顏色概括自己記憶的主色調，索林想應該是紅色，無論是史矛革口中的烈火，還是在人類的村莊艱難謀生時鐵路裡跳動的火苗，亦或是這片松林此刻正在燃燒的熊熊火焰。
但這些灼燒的紅色卻不能帶給他哪怕一點溫暖，甚至還比不上那個人眼裡那一汪綠色讓人覺得舒服。
「你沒事吧，索林？」阿妮拉暫時撇下了阿佐格，慌慌張張地跑到索林這裡查看他的情況，索林幾乎能看到她眼裡的淚花。
他想，就算他今天晚上真的死在這裡，至少最後也算是有了一點溫暖的回憶。
【索林好感+10】
第十七章
當然索林最後還是沒死，矮人們一個沒死，包括霍比特人和巫師人類也是，倒是死了不少半獸人和座狼，這都是巨鷹們及時趕到的功勞。
這些巨鷹們似乎和甘道夫的關係還不錯，所以當甘道夫向他們求援時他們沒什麼猶豫就飛過來了。
這倒不錯，阿妮拉想，如果自己能把巨鷹的好感度加滿，是不是也能隨時召喚神獸？
不過沒有這個機會讓阿妮拉與巨鷹深交了，巨鷹們只願意送他們離開迷霧山脈，再遠到平原上就不行了，因為平原上的人類有時會用弓箭射他們。
儘管很遺憾，不過也只能這樣了，阿佐格和半獸人們還在後面追趕著他們，阿妮拉他們只能匆匆上路。
在平原上他們遇見了最後一個換皮人比翁，他的脾氣不是很好，而且很討厭矮人，但在外交術大師級的甘道夫和阿妮拉看來這都不叫事兒。
尤其是阿妮拉，她最擅長應付這種有奇怪能力的人類了，而且當比翁談起他曾被半獸人抓去做奴隸時，阿妮拉表現了充分的理解與恰到好處的同情，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說的比翁簡直要落下淚來，好感度蹭蹭的往上漲。
阿妮拉當然能理解比翁，換皮人對半獸人而言正如變種人對普通人類，充滿威脅，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並且舊時間線的變種人和換皮人一樣都完全衰落了下去。
最後收穫了大量麵包蜂蜜和一匹純種馬的阿妮拉笑眯眯地和比翁告別，比翁和所有被攻略的人一樣熱切地表示期盼著阿妮拉再次前來拜訪。
「你的魅力一如既往地讓我驚喜，阿妮拉。」甘道夫和阿妮拉騎在唯二兩匹正常高度的馬上聊著天，「比翁可不是什麼熱情好客的性子，不過他倒是很喜歡你。」
阿妮拉不置可否。
「前面就是幽暗密林了，你也知道，索林和那裡的精靈關係很不好。」甘道夫搖搖頭，抽了口煙，「我是希望我們能在不驚動精靈們的情況下過去的，但希望不大。即使在矮人裡索林也是令人惱火的固執，一旦被抓住，他和瑟蘭迪爾毫無疑問會鬧僵，這時候就得有一個出來挽救局面的人了。」
「這個人不就是你嗎，甘道夫？」阿妮拉說。
「是啊，一般情況下是的，不過這次我恐怕沒法陪你們進去了，我打算去一趟多爾哥多調查死靈法師的事……」
阿妮拉一下子拉緊了韁繩。「你說什麼？」她的音調有些不同尋常的拔高了，「你要離開，讓我一個人去應付幽暗密林裡的精靈？」
「是啊。」甘道夫狡黠地眨眨眼，「我知道你可以勝任這個任務，我可是聽說了的，你和萊戈拉斯的關係很不錯。」
「……」是啊，可我跟瑟蘭迪爾的關係很差啊！老子二十年內不准進入幽暗密林這件事你怎麼沒聽說一下啊？！現在才過去兩年啊！我這是分分鐘被從樹林裡扔出來的節奏啊！本來還指望有你在打圓場呢！你怎麼關鍵時刻掉鏈子！
阿妮拉已經預見到了自己和索林悲慘的未來，萬磁王我【嗶——】你【嗶——】！！
不管阿妮拉內心如何咆哮，都無法改變甘道夫丟下他們歡快地去單刷了這個事實。她只能帶著這個沒有法師，沒有奶媽，只由一堆戰士和一個盜賊組成的菜刀團，悶悶不樂地進入了那片望不到頭的黑森林。
一開始是索林帶路，但很顯然他是個路癡，在夏爾都能迷路，更別提幽暗密林了，最後帶路這項重任還是交給了阿妮拉，靠著只有她一個人才能看見的閃光箭頭之路，阿妮拉順利地把矮人們帶回了大路上。
「你好像對這片森林很熟悉。」索林上前幾步，和阿妮拉並排走著。
「嗯，其實我以前來過這裡幾次。」阿妮拉回答。
「哦，這麼說你見過那些木精靈了？」索林看著阿妮拉的目光裡多了一絲懷疑，「你和他們關係怎麼樣？」
「馬馬虎虎，勉強說得過去吧……嘿，比爾博，別碰那些蜘蛛網！」阿妮拉忽然發現了隊伍中某個手欠的小傢夥。
「什麼？阿妮拉，你說這是蜘蛛網？抱歉，我不知道。」比爾博連忙收回手，不知所措地看著阿妮拉，「可是我剛才已經碰了兩下了，會引來蜘蛛嗎？」
這個問題已經不用阿妮拉回答了，所有人都聽見了來自四面八方窸窸窣窣的聲音。
「拔劍吧，夥計們。」阿妮拉無奈地說。
蜘蛛太多了，全部殺死雖然不是不可能，但拖延時間並不是阿妮拉他們一行人所希望的，所以他們且戰且退，武力值最高的阿妮拉和索林在最前面開路。
又有一隻蜘蛛擋在了他們前面，但這次還沒等阿妮拉或索林上前，一個金色的身影突然從天而降，正好落到了那只蜘蛛的頭上，順便踩著那只蜘蛛滑行了好幾米，才在阿妮拉他們面前停下，刷的抽出了弓箭。
阿妮拉已經對每次到幽暗密林都被箭頭指著的情況麻木了，索林則下意識地擋在了阿妮拉前面——雖然這實在沒什麼用，他的頭堪堪能到阿妮拉的胸部以下。
但精靈看見阿妮拉後先是一愣，隨後凶巴巴的表情也一下子變得溫柔起來。
「阿妮拉。」萊戈拉斯欣喜地叫道，完全無視索林，繞過他給了阿妮拉一個熱情的擁抱。
「嗯……」阿妮拉有點手足無措，因為精靈似乎不是很喜歡這種親密的肢體接觸，所以這個擁抱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總算回來了！」萊戈拉斯興高采烈地對阿妮拉說著，完全不顧索林越來越陰沉的臉色，「上次你走的太突然了。這次你一定要在幽暗密林多待幾天，這兩年你都去哪了？我、我……」萊戈拉斯突然變得羞澀起來，「我很想你。」
「哈哈，哈哈。」阿妮拉乾笑著，「當然，我也想你。」身體自然地就做出了合適的反應，注意力卻全不在萊戈拉斯身上，大腦裡滿滿的都是系統的提示音。
【索林好感度-20】
救命！為什麼索林的好感不怎麼好加下降的卻那麼快啊？！
奇力的驚呼聲突然傳來，暫時打斷了萊戈拉斯與阿妮拉的寒暄。
「奇力！」菲力著急地喊著，但因為被精靈的箭指著而不敢輕易動彈。
餘下的幾隻蜘蛛把奇力圍了起來，奇力的武器不知什麼時候脫手了，空手對付三四隻蜘蛛難免應付不來，奇力只能狼狽地逃竄著，但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抱歉，萊戈拉斯，閒話待會兒再說。」作為菜刀團裡唯一一個行動沒被限制的人，阿妮拉當仁不讓地沖了過去。
萊戈拉斯微微一怔，就已經被阿妮拉推開了，他眼睜睜地看著阿妮拉毫不猶豫地去救那個矮人，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接著，奇力！」阿妮拉隨手把兩把匕首扔給奇力，兩個人一起幹掉了那幾隻蜘蛛。
其實，就憑阿妮拉現在的武力值，就算沒有奇力幫忙，幹翻那些蜘蛛也毫無壓力，不過一切為了攻略，這種並肩作戰的事件往往能加不少好感值。
【奇力好感度+30】
但阿妮拉沒想到能加這麼多。
「沒事吧，奇力？」阿妮拉擦了擦劍刃，收回鞘裡。
「沒事，謝——」被女孩子救了讓奇力多少有點尷尬，不過更多的是感激與驚豔，他彆彆扭扭地跟阿妮拉道著謝，但話還沒說完，手裡的匕首就被搶走了。
「搜身。」萊戈拉斯白了奇力一眼，把匕首還給了阿妮拉，「你一個人對付那些蜘蛛綽綽有餘，何必還把武器給他。」
「兩個人的話，不是會快一點嗎？」阿妮拉理所當然地回答，「他們是和我一起的，放我們走吧。」
萊戈拉斯不悅地眯起了眼：「你現在就要走？去哪裡？」
「嗯，我們趕時間。至於去哪裡……」阿妮拉猶豫著看了索林一眼，「抱歉，我不能告訴你。」
【索林好感度+1】
萊戈拉斯沒說話，他用複雜的眼神看了阿妮拉好半天，然後搖了搖頭。
「抱歉，阿妮拉，我不能放他們走。」萊戈拉斯說，「你隨時可以離開，但這些矮人未經允許就闖進我們的森林，我必須把他們帶回宮殿，由陛下決定是否放他們走。」
這是雙重標準！矮人們怒視著萊戈拉斯。
「如果他們無法離開的話，只剩下我一個人也沒有意義啊。」阿妮拉努力勸說萊戈拉斯改變主意。
「所以，這確實是那些矮人們自己的事，阿妮拉你只是幫忙而已？」萊戈拉斯不為所動，「那我就更沒必要放他們走了。」
阿妮拉的嘴炮史無前例地失了效，無論她好說歹說，萊戈拉斯就是不願意通融一下，無奈之下，阿妮拉也只能跟著他們回到了精靈的宮殿裡。當然，矮人們都被關進了地牢，阿妮拉還是自由人。
但很快就不是了。
「我記得，我在兩年前才說過，近期不希望在幽暗密林的任何一寸土地上見到你，阿妮拉？」瑟蘭迪爾坐在他的王座上，蹙起眉看向阿妮拉。
萊戈拉斯驚訝地看向瑟蘭迪爾：「陛下？」
「安靜，萊戈拉斯。」瑟蘭迪爾沉聲說。
「阿妮拉之前那次不打招呼的離開是因為你驅逐了他？」萊戈拉斯不可置信地質問道，「您為什麼要這麼做？」
「安靜，萊戈拉斯！」阿妮拉厲聲喝道。
萊戈拉斯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帶著委屈又不解的眼神退到了一邊。
「是我違反了您的命令，王上，這點我沒有任何可以辯駁的。」阿妮拉恭敬地回答道，「至於我為何忤逆您的意願進入這座森林，我想您也應該猜到了。」
瑟蘭迪爾冷哼一聲：「不錯，看見索林•橡木盾時我就全知道了，他想進入孤山找回那件能賦予他王權的寶貝。讓我好奇的是，阿妮拉，你又為何參與進矮人的事情裡？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一個高尚的聖人吧？幫助那些流浪漢們收復家園？還是說你是為了除掉那頭惡龍？」
「我想兩者兼而有之，陛下。」阿妮拉回答說，「您也明白，史矛革終究是幽暗密林乃至中土的一大禍患，而如今預言裡剷除它的時機已經來到。請您放我們走吧，我們永遠不會忘記您的恩情。」
「你們？」瑟蘭迪爾反問道，「你和索林•橡木盾已經熟悉到你可以替他做出決定的地步了嗎？實話告訴你，我剛才已經與他見過面了。」
阿妮拉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我同意放他們走，甚至願意提供我的幫助，只要能拿回本就屬於我的東西。」瑟蘭迪爾又冷哼了一聲，「但他極其無禮地拒絕了。」
「……」她就知道，索林你個自大又不知變通的大傻子！先跑路，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啊！
「現在我給你做出選擇的機會，阿妮拉。」瑟蘭迪爾的聲音拉回了阿妮拉的注意力，「現在立刻離開幽暗密林，我可以當做你從來沒有來過。」
「陛下！」萊戈拉斯終於還是忍不住站了出來。
「或者，你堅持要站在那些矮人那邊？那就到地牢裡待著去吧，一直到索林•橡木盾明白他的處境的那一天。」
阿妮拉抬起手攔下了忿忿不平要和瑟蘭迪爾理論一番的萊戈拉斯。
「我願意為我的罪過贖罪，陛下。」阿妮拉平靜地說，「萊戈拉斯，帶我去地牢。」
第十八章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一路沉默著來到地牢，在門口停了下來。
「我真的很抱歉，阿妮拉。」萊戈拉斯的眼神閃爍著，半天才開口，「這絕不是我的本意。」
「我當然知道，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不用那麼沮喪。」阿妮拉動作輕柔地把萊戈拉斯的一綹金髮捋到他耳後，精靈敏感的尖耳朵抖了抖，耳朵尖慢慢變紅了。
「你為什麼不走呢？」萊戈拉斯深深地歎了口氣，「陛下明明同意這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你又何苦跟那些矮人一起留在這裡受罪？」
「他們是我的同伴，是我的朋友，萊戈拉斯。」阿妮拉耐心地解釋著，「我答應過他們會幫他們奪回孤山，那我就一定會履行我的承諾，如果我現在拋棄他們，我以後又如何在中土立足？」
萊戈拉斯已經被說服了，阿妮拉的身份畢竟非同一般，但他還是不怎麼樂意地嘀咕了幾句：「只是幾個又醜又臭的矮人罷了。」
「再說，如果我現在離開幽暗密林，我們可至少還有十八年不能見面，現在有名正言順留下來見你的機會，你覺得我會放過？」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阿妮拉自然都不會落下，「還是說，你之前說的想我是假話？」
「當、當然不是。」不僅耳朵，連脖子都變紅了，萊戈拉斯說話都有些磕巴，可是眼睛裡有著掩飾不住的欣喜，「這麼說，你留下來是因為我？」
阿妮拉像狐狸一樣眯起眼睛笑了笑，突然踮起腳尖輕輕在萊戈拉斯臉上啄了一口。
「你說呢？」
「……」萊戈拉斯•純情精靈•三千年沒談過戀愛•綠葉愣愣地摸摸臉，反應過來後落荒而逃。
他很快就會後悔他這個逃跑的決定了。
【萊戈拉斯好感+15，進入戀愛模式
恭喜玩家同時成功攻略阿爾溫和萊戈拉斯，獲得成就「爸爸們的仇敵」，魅力+4】
哎呦，我的眼睛！拿著牢房鑰匙的密林總管加里安覺得眼快瞎了。看來陛下再怎麼阻撓也沒用了，自家王子可是被吃的死死的。
「讓您見笑了，加里安先生。」比起丟盔棄甲的萊戈拉斯，阿妮拉若無其事地從臺階上走了下來，「我住哪個牢房？」輕鬆的仿佛不是挑監獄而是挑宿舍。
「啊，這邊請，阿妮拉殿下。」話一出口加里安就覺得自己也夠有病的，這句話怎麼聽都有滿滿的違和感，不過也沒辦法，這個可是有史以來他最得罪不起的犯人了，倒不是擔心她的人皇身份，索林還是矮人王呢，加里安也不會因此給他一個好眼色，但這位不一樣，這一個搞不好沒准以後就是密林王妃了，心塞……
作為遊戲的主角，也就是傳說中「被選中的人」，阿妮拉理所當然地得到了位置最好的牢房：左邊是索林右邊是奇力。
雖然這個安排好像不是很合理，誰也不知道為啥索林和奇力中間有一間空房，不過既然這是系統的安排，那阿妮拉也懶得去鑽牛角尖。
「沒事吧，阿妮拉？那些精靈沒把你怎麼樣吧？」加里安鎖上門一離開，奇力立刻敲了敲牆，擔心地問道。
「哼，那些精靈能把她怎麼樣？他們關係可是好的很呢！」索林不忿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索林倒不是因為阿妮拉和萊戈拉斯關係好才這麼生氣，雖然這也有一部分原因，但最令他憤怒的是，當他問起阿妮拉與木精靈的關係時，阿妮拉的回答一直很含糊，讓索林一度以為阿妮拉就算不至於和他一樣厭惡木精靈，最多也就是點頭之交。結果呢！幽暗密林的精靈王子看見她時都快笑出花了！
索林覺得自己被欺騙了，甚至被背叛了。
可阿妮拉也是無奈啊，難道她能跟索林說其實我和萊戈拉斯有一段不得不說的關係嗎？那樣索林的好感度直接就跌破到負值然後把阿妮拉踢出隊伍了吧？
「我很抱歉。」阿妮拉先乖乖認錯，「我之前確實和幽暗密林的精靈們關係還不錯，但相信我，你們在我心中的地位更是無可取代。」
索林重重地哼了一聲，阿妮拉覺得他鼻孔噴出的氣都能把牢門吹開了。
「你這樣讓我很為難，索林。」阿妮拉歎了口氣，「我衷心地希望人類、矮人和精靈三族能和平共處，索林你不會不比我瞭解團結的力量，所以你才費盡心思地想拿回阿肯寶石從而團結所有矮人打敗史矛革，而那股黑暗的力量比史矛革更為強大，除非我們團結起來，否則我們將一個一個被擊敗，你認為矮人族能倖免嗎？」
「除非精靈們先認錯，否則即使只剩最後一個矮人，我們也不會停止唾棄他們的墳墓！」索林咆哮道，「你也許確實是個一心為了中土和平的聖人，但是這個世界總有你也無能為力的事，阿妮拉，你想讓我們和那些卑鄙的、不值得信任的精靈和好？我倒想問問你，假如這註定不可能發生，你會站在哪一邊？」
長久的沉默。
良久，阿妮拉的聲音響起：「你以為我為什麼現在會在精靈的地牢裡待著，索林？」
【索林好感+10】
總算是暫時挽回了索林的信任，阿妮拉松了口氣，安靜地坐在地牢裡思考著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恍惚間竟然出了神。
「外邊好像在舉行宴會。」奇力的聲音突然從隔壁傳來。
「那是西爾凡精靈的星光晚宴。」阿妮拉回過神，說道，「他們認為光都是神聖的，木精靈們尤為喜愛星光。」
「真是很難理解精靈們的品味。」奇力說，「光有什麼好的，尤其是星光，那麼清冷，而且遙不可及。」
「精靈們覺得星光象徵著純潔而寶貴的回憶，而記憶是溫暖的。」阿妮拉極其順口地說道，等話脫口而出了才想起這些話原本是誰說的，「不過也許是因為我們還是太年輕了吧，奇力，我倒和你一樣覺得那些星星太過遙遠，不過星空確實很美。」
「這麼說你看見過那些星星？」
「嗯，有幸受邀參加過一次精靈們的星光晚宴。」阿妮拉回答，「你好像不是特別討厭西爾凡精靈，奇力？」
「怎麼說呢。我從沒跟他們打過交道，所有關於他們的事情都是從大舅那裡聽過來的。」很顯然，那不會是什麼正面評價，「伊魯伯被史矛革攻破時我還沒出生呢，除了幾個月前的瑞文戴爾，我之前從來沒見過精靈。」
「哦，所以你才會在瑞文戴爾時連精靈的性別都分不清。」阿妮拉咯咯笑了起來。
奇力那邊沒回應了，只能聽見他小聲的嘟囔聲，阿妮拉都能想像出他在矮人中不算茂密的鬍子下漲紅的臉。
「行了，不逗你了。」阿妮拉收斂了一些，「我之前陪索林去過一次鐵丘陵，老實說我也不怎麼能分清矮人的性別。」
「哈？不會吧，其實矮人的性別很好分……」奇力稍稍找回了自信，立刻又和阿妮拉天馬行空地聊起了矮人的事情，自然地就又聊到了他自己小時候，包括他的符文石和他與母親的承諾等，後來又談到了他長大後護送人類商隊時在各處看到的奇異景色，阿妮拉這時又體現了作為一個傾聽者的良好素養，和奇力聊得相當投機。
【奇力好感度+5】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阿妮拉和奇力的談話，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阿妮拉的牢門之前。
「萊戈拉斯。」阿妮拉站起來，「你怎麼來了？」
萊戈拉斯從身後拿出了一串鑰匙。
「這是……監獄的鑰匙？」阿妮拉睜大眼睛看著他，「你要幹什麼，萊戈拉斯？你這是在違反國王的命令，你知道嗎？」
「沒錯，他是國王，可是他並不能命令我的心。」萊戈拉斯深情地說，阿妮拉被他的告白雷了一身雞皮疙瘩。
雖然阿妮拉能毫不猶豫地對別人說出甜言蜜語，但別人對自己說這種話她還真是不太習慣。
「那你呢？如果我和他們一起走了，瑟蘭迪爾陛下全怪罪到你頭上怎麼辦？」阿妮拉皺著眉頭問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的眼神閃爍著，似乎心裡在進行著極為激烈的鬥爭，最終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我和你們一起走。」他說。
「你瘋了，萊戈拉斯！」連遲疑都沒有，阿妮拉一口否決了萊戈拉斯的提議，「這不可能。」
「為什麼？你不願意？」萊戈拉斯有點意外，又有點受傷，問道。
阿妮拉看著他，眼神變得柔軟起來。「我願意，萊戈拉斯，如果瑟蘭迪爾陛下允許你和我一起離開，我會高興瘋了的，當時機合適的時候，我甚至願意親自去請求他允許你跟我一起走，但不是現在這樣不告知他一聲就擅自離開，你沒想過這樣做的後果嗎，萊戈拉斯？」
「我——」萊戈拉斯無言以對。
「瑟蘭迪爾陛下不僅僅是你的國王，他也是你的ada。」阿妮拉繼續說道，「如果你只是放跑了那些矮人們，他還是會原諒你，但是如果你和我們走了，那你可就徹底傷了你父親的心了，萊戈拉斯，這是讓人無法原諒的。」
萊戈拉斯懷疑地挑起眉毛：「你覺得那個人也會傷心？」
「所有的精靈，人類和矮人都會有傷心的時候。」阿妮拉看著萊戈拉斯，眉心微微擰了起來，「我注意到了，萊戈拉斯，我這次回來從沒聽見你叫過瑟蘭迪爾陛下一聲ada，全部都是陛下、國王這種生疏的稱呼，你該不會私下裡也這麼稱呼他吧？」
「這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萊戈拉斯小聲反駁。
「沒錯，論年齡你都有一百個我這麼大了，然而頭腦卻是罕見的幼稚。」阿妮拉毫不客氣地批評道，「我不知道你和瑟蘭迪爾陛下之間發生了什麼過節，但是你也應該稍微替他著想一下了。」
萊戈拉斯耷拉著腦袋，原本金燦燦的頭髮都好像暗了不少。「好吧，那你說怎麼辦？」
「時間已經不能耽誤了。」阿妮拉歎著氣搖搖頭，「先把矮人們放走吧，然後，你和我，去找瑟蘭迪爾陛下請罪。」
就這樣，十幾個矮人光明正大地被放跑了，雖然看門的守衛極其不解為什麼國王突然就同意放這幾個矮人走了，但既然萊戈拉斯發話了，他們也就照做了。
矮人們在阿妮拉的監督與抽打下，一個個都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地走出了精靈的宮殿，還好沒有驚動瑟蘭迪爾。
十幾個人裡，阿妮拉好像還看到了比爾博的身影，真奇怪，之前在地牢看見他了嗎？她還以為比爾博沒被精靈抓住呢，這傢夥存在感也太低了。
「順著安都因河一直往東走，度過長湖，就能到達孤山了。」萊戈拉斯簡短地說明著，他對矮人依然沒有什麼好臉色，巴不得他們趕緊走，尤其是那兩個叫索林和奇力的傢夥。
「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奇力回頭看向阿妮拉。
「我會儘快趕過去的，你們先走。」阿妮拉說。
索林看了看萊戈拉斯，又看了看阿妮拉。「我們等你。」他意味深長地說。
目送矮人們走遠，阿妮拉還是有點放心不下。「索林行不行啊，他認得哪邊是東嗎？別到時候又返回迷霧山脈那邊去了。」
「先別擔心他們了。」萊戈拉斯苦著臉，說實話，他還是有點懼怕他父親的威嚴，「我們兩個怎麼辦？」
「我來應付瑟蘭迪爾陛下，你先站在旁邊別說話。」阿妮拉告訴他，「一看情況不對，趕緊上前叫ada，記住了嗎？」
「哦。」萊戈拉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第十九章
氣氛極其壓抑，瑟蘭迪爾坐在他高高的王位上俯視著座下低著頭的兩個人，面容還算平靜，但眼裡的怒火卻毫不掩飾。
「所以，這就是你的贖罪方式，阿妮拉？」瑟蘭迪爾質問道，「偷了我的地牢的鑰匙，放跑了我的犯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違反我的命令？」
「這些都是我——」萊戈拉斯立刻上前為阿妮拉打抱不平，但被阿妮拉一個眼刀打斷了。
瑟蘭迪爾當然知道這些事肯定是萊戈拉斯干的，阿妮拉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從牢房裡拿到鑰匙，除非她說服了加里安主動把鑰匙給她。
嘖，還真沒准。
「那麼你現在還有什麼想解釋的嗎，阿妮拉？」瑟蘭迪爾無視了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之間的小動作，問道。
「我只能說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遵從我的本心，並且認真地考慮了我這樣做會帶來的後果，我認為，我並沒有做什麼對您或您的王國有害的事。」阿妮拉抬起頭正視著瑟蘭迪爾，毫不退讓，「把那些矮人們一直囚禁在這裡對您有什麼好處呢，我的陛下？您並不能因此就取回您在孤山裡的財寶，倒不如讓他們放手一搏，如果他們成功了，我願意替您前去與他們談判，要回應屬於您的東西，即使他們失敗了，於您也並沒有什麼損失。」
阿妮拉強硬的態度讓瑟蘭迪爾不由得惱怒起來，但阿妮拉沒有管他的反應，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如果我真的做了什麼讓我良心不安的事，那就是我還是做了有損您威嚴的事情。」阿妮拉歎口氣，單膝跪下，「這件事我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為自己辯解，您要殺要剮我都無話可說。」
而瑟蘭迪爾看著阿妮拉，差點一口氣沒憋上來。
他倒是想把阿妮拉殺了剮了，他敢嗎？一旦這件事讓剛鐸的人類知道了，那戰爭是絕對避免的，雖然幽暗密林不怕他們，但肯定還是會有不少死傷；就算人類永遠不知道這個消息，瑞文戴爾也會翻臉，瑞文戴爾一翻臉，那蘿林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這就是基本把其他族的精靈都得罪了個遍，別說其他族的精靈了，自己兒子估計就得跟自己鬧翻了；而且阿妮拉跟矮人的關係好像也不錯，以後矮人和精靈的關係八成就更僵了。
唯一會高興的大概就是索倫了，只不過瑟蘭迪爾還沒氣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瑟蘭迪爾不禁想：其實阿妮拉這鬼丫頭就是仗著自己不能把她怎麼樣而在自己的宮殿裡胡作非為吧。
所以說人脈的力量真的很強大，可惜矮人們性子都太直，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
哦，還有，瑟蘭迪爾不知道，如果他真殺了阿妮拉，剛達巴的半獸人也不會放過他的。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了半天，瑟蘭迪爾也不知道該拿阿妮拉怎麼辦了。
你說殺也殺不得，留也留不得，把她趕出密林吧，人家轉個圈就又回來了，還能振振有詞地說出一大堆有理沒理的理由。
瑟蘭迪爾想了半天，最後自暴自棄地一揮手：「行了，你走吧，這次我就既往不咎了。」神情中頗有些教導主任對調皮搗蛋的孩子們的無奈和縱容。
「您的大恩我銘記在心，瑟蘭迪爾陛下。」阿妮拉迅速站起來，行了個禮，「那麼，我就先告辭了，以後有時間再來拜訪您。」
不，你還是別來了。
這時，突然有精靈衛兵匆忙地跑了進來。
「陛下，有幾十個半獸人闖進了宮殿的警戒線裡。」
「他們是沖著索林來的……」阿妮拉喃喃自語，再次匆匆朝瑟蘭迪爾鞠了一躬，然後立刻往外跑去，萊戈拉斯理所當然地跟了上去。
索林他們按照萊戈拉斯的指示一路沿著安都因河前進，但沒走多遠就遭到了半獸人的伏擊。
作為一個和其他人比起來沒什麼戰鬥經驗的年輕矮人，奇力表現的很不錯，一般的半獸人對他來說根本不在話下，直到他對上了這一隊半獸人的頭領。
這個半獸人個子高大，力量驚人，奇力跟他過了兩招就知道自己敵不過他，但是又無路可退，只能狼狽地邊打邊躲。
就在那個半獸人一棒揮來，而奇力躲閃不及之時，一支箭突然斜斜飛來，雖然沒有射中那個半獸人，但堪堪逼退了他。
「奇力！」熟悉的女聲傳來，奇力驚喜萬分地看著阿妮拉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我沒想到你還會使箭。」趁著那個半獸人不知為何突然停止了動作，奇力趕緊退到了阿妮拉身邊。
「馬馬虎虎，跟著精靈那麼多年也只能是說得過去，倒是你射箭我記得還不錯。」阿妮拉笑嘻嘻地回答。
這兩個人正毫不臉紅地互誇著對方的射箭技術，下一秒，有一支箭擦著奇力的頭頂射了過去，正中一個半獸人的心口。
「……當然，我們都還是比不上行家。」阿妮拉哈哈乾笑著轉過身看向萊戈拉斯，「真厲害，萊戈拉斯，太帥了！」
萊戈拉斯白了阿妮拉一眼，然後就兇神惡煞地看向了奇力，奇力也毫不示弱地仰頭回瞪，阿妮拉似乎都能看到他們兩個人對視之間劈裡啪啦的火花。
唉，我的錯咯？魅力值太高真是作孽啊，阿妮拉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滄桑地歎了口氣。
「埃斯泰爾……」這時，那個不知道為啥一直沒動作的半獸人突然幽幽開口。
奇力不知道阿妮拉的精靈名字，沒什麼反應，但阿妮拉和萊戈拉斯頓時如臨大敵，唰的就擺好了備戰姿勢，阿妮拉現在才給了那個半獸人一個正眼。
「……」一道驚雷閃過，阿妮拉沒想到剛做的孽現在就有報應了。
我是該裝作不認識他還是不認識他還是不認識他呢？阿妮拉認真地思忖。
柏格對於阿妮拉來說就是黑歷史，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被迫攻略了他，然後就被他劫走了，好不容易逃出來，結果冤家路窄，十五年後還是碰上了。
而柏格對阿妮拉則又愛又恨，他遇到阿妮拉時她還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看著沒什麼心機和見識，被他擄走也不哭不鬧，對半獸人的態度也沒有特別惡劣或是畏懼，直到柏格以為她接受了現實的時候，她反手就給他來了一刀，和那些精靈們一起逃進了森林，從此消失不見了。
兩個人相互佇立看著對方，彼此都沒有說話。如果不是雙方中有一個人的長相實在欠佳，這似乎還是一出挺深情的戲碼——曾經的「戀人」已經到了敵對的陣營，再次相見，只有默默凝望，無語凝噎。
萊戈拉斯和奇力歪著頭，看了看柏格，又看了看阿妮拉，覺得氣氛實在不太對。
「阿妮拉。」萊戈拉斯出聲打斷這兩個人看起來似乎沒完沒了的「深情凝視」。
「哦，抱歉。」阿妮拉回過神，眨眨眼，沒再猶豫，直直地把劍尖指向了柏格。
柏格怔了一瞬，然後表情猙獰起來：「你要和我為敵？」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阿妮拉很想這麼回答，不過考慮到這個遊戲的無限可能性，萬一真的能打出所有種族大團圓這種看似不可能的結局呢？是的，不用懷疑，阿妮拉是真的希望中土所有種族能和平共處的。
「你還可以選擇現在立刻撤退，那我就先放你一馬，我們以後還有談判的可能性。」阿妮拉覺得自己簡直都能拿中土諾貝爾□□了。
「你在說什麼呢，阿妮拉？和這傢夥有什麼好談的！」萊戈拉斯和奇力難以置信地看著阿妮拉，「現在就幹掉他，我們三個一起上絕對沒問題。」
柏格的視線劃過這三個人，看著奇力時眼中閃過一絲蔑視，看著萊戈拉斯的眼神則是仇視，最後還是定到了阿妮拉身上。
「我們這次沒打算招惹精靈。」柏格說，他以為阿妮拉只是和精靈關係好而已，「只要把那些矮人交給我，我們就撤離。」
「不可能。」阿妮拉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那就只有索林和他的兩個外甥也可以。」柏格再次讓步。
「哪一個都不行。」阿妮拉堅定地擋在了奇力前面，「除非我今天死在這。」
柏格皺起眉頭，如果他有眉頭的話：「那些矮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阿妮拉回答，沒等奇力用受傷的狗狗眼看向她就飛快地接上了後半句，「只是我很在乎的人罷了。」
【奇力好感度+5】
「當然你也是，寶貝兒。」及時地對萊戈拉斯補上這句話。
【萊戈拉斯好感度+5，奇力好感度-1】
柏格小朋友脆弱的小心臟受到了致命的打擊，世界上最傷人的事情就是你還愛著的前女友(？)帶著她的現任來秀恩愛，還TM一秀秀了倆！
「我撤退。」最後，柏格低聲說。
阿妮拉一愣，她還真沒想到柏格竟然真會撤退。
【這是真愛啊，殘忍的人類~】
阿妮拉本來有的那麼一點點觸動因為系統音全都碎成了渣渣。
「很明智的決定。」阿妮拉滿意地點點頭，「奇力，你先走。」
奇力不放心地看了阿妮拉一眼，但大概察覺到了柏格不會對阿妮拉怎麼樣，還是慢慢退後，然後轉身走了。
看著柏格和其他半獸人似乎沒什麼反應，阿妮拉也轉過身打算離開。
就在阿妮拉轉身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一支箭從她身後射出，從阿妮拉身旁擦過，直直朝著奇力射了過去。
「小心！」萊戈拉斯第一個注意到了柏格的突然變卦，立刻出聲提醒，但還是來不及了。
而阿妮拉雖然貌似放心地轉過了身，其實一直防備著柏格，情況一不對也立刻感覺到了。「奇力！」
奇力的反應速度沒有萊戈拉斯快，又不像阿妮拉一樣一直防著柏格，所以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那支箭朝自己飛了過來。
千鈞一髮之際，阿妮拉飛奔過來，一下子撲倒了奇力，那支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她的膝蓋下方。
「嘶——」阿妮拉疼的倒吸一口氣。
這什麼混蛋遊戲，這種痛覺就不要如此真實地再現了好嗎？
【根據考證，玩家現在感到的痛覺只有真實情況下的十分之一】
啊？這樣嗎？
「阿妮拉！」奇力驚叫一聲，趕緊彎腰去扶她，「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阿妮拉強笑著回答，，「射中我總比射中你好。」畢竟要是射中了奇力，那他感受到的痛覺可是自己的十倍呢。
「你在說什麼傻話？」奇力皺起眉頭。
「說起來，我可是英雄救美了三次了。」阿妮拉戲謔地看著奇力，「怎麼樣？你不覺得你應該報答一下我？」
奇力一愣，但馬上反應過來。「等我們奪回孤山以後，我的那一份金子全給你都行！」
「我以後可是要繼續當遊俠的，帶那麼多金子幹什麼？」阿妮拉輕笑一聲。
奇力皺起眉頭，為難起來：「那我就沒什麼東西可以給你了。」
嘖，這孩子，窮的除了錢啥都沒了，阿妮拉默默唾棄了一下矮人們的壕，然後又立刻死不正經起來。「嗯，考慮一下以身相許怎麼樣？」
「啊？」奇力迷茫地眨眼，「你不是喜歡我大舅嗎？」
「索林？」阿妮拉囧了一下，「這個……其實也沒有……也不是不喜歡他，但是……」
「你的意思是你和我大舅只是朋友間的喜歡？」奇力恍然大悟，然後他□□的皮膚開始浮現出一層粉色，「你要是不嫌棄我矮的話，我是無所謂啦……」
【奇力好感度+30，進入戀愛模式】
很好，又拿下一個，阿妮拉在心中給自己點了個贊。
什麼？你問萊戈拉斯哪去了？
就在阿妮拉被射中的時候，暴躁的密林小王子就拿著劍朝柏格沖過去了。
第二十章
萊戈拉斯和柏格的武力值旗鼓相當，如果大戰三百回合還真不知道誰會贏，但柏格現在身邊還有一堆小怪，萊戈拉斯以一對多，還是有點力不從心。
「你們兩個都給我停！」這兩個人阿妮拉當然還是袒護萊戈拉斯的，見情況不對立刻出聲叫停。
柏格頓了頓，還是停止了動作，萊戈拉斯也不傻，知道自己討不到便宜後也退了回來。
阿妮拉腿上被柏格射了一箭，雖然疼的要命，不過她覺得這倒是個極好的與柏格劃清界限的機會。
「十五年前，我為了逃走弄瞎了你一隻眼睛，現在你射了我一箭，如果我沒記錯這你的箭上還帶著毒吧？」阿妮拉撐著奇力站了起來，擺出一副冷冷的表情，系統極其配合的放起了悲壯的音樂，「這次咱們兩清了，你要是識趣現在立刻撤走，否則一會兒精靈們來了你想走都走不了。」
【柏格好感度+5】
為毛這貨又加了好感啊！他該不會以為自己是故意放他走的吧？阿妮拉心裡一口老血。
「下次見面，我們就只是敵對關係了。」阿妮拉特意在「只是」上加了重音，然後抓住那支箭毫不猶豫地往外一拔，鮮血呲的就湧出來了，嚇得萊戈拉斯和奇力心跳都停了半拍。
「還給你。」阿妮拉把箭往柏格那邊一扔，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耍帥一時爽，事後真的要痛死了啊！阿妮拉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扭曲的不忍直視。
阿妮拉從來不是一個多麼能忍耐疼痛的人，金剛狼羅根可以面不改色地把還沒熄滅的煙頭往自己手心按，據說那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各種各樣的疼痛。
而阿妮拉從來不覺得疼痛可以習慣，在被做了一年的人體試驗後，她只會更懼怕疼痛而已。
後來能力運用熟練時情況就好了很多，受了傷只要馬上復原就可以了，必要時阿妮拉甚至可以精准地控制身上的每一根神經，讓它們暫時停止反射，後期她可以極其清醒地看著斯特瑞克切開自己的身體取走他所需要的血液、腦組織、脊髓等等東西。
所以她已經有近兩百年沒有感受過任何疼痛了，突然來一個這麼大的刺激會死人的啊！
柏格眼神兇狠的死死地盯著阿妮拉好一會兒，然而最後還是真的撤走了。
他一走，阿妮拉終於不用硬撐著了，腿一軟，要不是萊戈拉斯扶著直接就癱到地上去了。
「你受傷了？」半獸人撤離了，索林他們也結束了戰鬥，紛紛圍了過來，「還能走路嗎？」
阿妮拉苦笑兩聲，咬著牙試著想站起來但是被萊戈拉斯阻止了。
「先別動了，不然毒發作的更快了。」
阿妮拉確實也還沒大義凜然到拼了老命也要陪著索林上孤山。
「抱歉，索林。」她一臉內疚地看向索林，「我不能和你們一起走了，我現在這樣也只能拖你們後腿。」至於霍比特人這個副本任務……唉，雖然很可惜，但也只能放棄了。
索林其實也覺得阿妮拉現在只能拖他們後腿，別說是阿妮拉了，就算被射中的人是其他矮人甚至是奇力或菲力，他也會勸他們留下來，他不能為了一個人就讓整個複國計畫泡湯，這也是王者的一種無奈。既然阿妮拉主動提出來要留下，他心裡也松了一口氣，反正阿妮拉和林地精靈們的關係很好，她留下來他也不用擔心。
「我可以背著你走！」和索林不一樣，奇力激烈抗議道，同時看向索林，「阿妮拉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不能把她扔在這。」
「得了吧，奇力，我才不要你背呢，太不舒服了。」腿估計都得拖在地上，等到了孤山沒准都磨沒了……阿妮拉甩甩頭，停止了這可怕的想法，「如果這是普通的箭傷，我一定堅持跟你們一起去，但這是半獸人的毒箭，我見識過它的威力，等發作了以後我發誓連奇力你都得疼的在地上打滾。」
奇力的臉變白了：「那你……」
「沒關係，這種傷我們的醫術還能對付。」萊戈拉斯沖奇力挑挑眉毛，蹲下身把阿妮拉背起來，「所以接下來阿妮拉就不用你操心了，矮人。」
奇力很是猶豫，他甚至都想留下來陪阿妮拉了，但是阿妮拉看出了他的遲疑，並及時阻止了他這個想法。
「你應該親眼看著那扇大門打開，奇力，那對你來說意義非凡，而我只是你們的輝煌的見證者，雖然遺憾，但以後還是有機會的。」阿妮拉說，「我保證，一旦痊癒我立刻就去找你們。」沒等奇力再說什麼，她再次打斷了他，「相信我，好嗎？」
奇力終於沒有繼續堅持，一步三回頭地和其他人一起走了。
要說這個遊戲最不人性化的地方是什麼，那就是它忠實地放映了現實的痛覺，卻不允許玩家直接疼暈過去，即使阿妮拉現在已經疼的面色慘白了，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很，還可以胡思亂想一些什麼東西來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如果她沒記錯，玩家的父親阿拉松也是因為半獸人的毒箭而過世的，可是當時林穀雙子也在啊，也沒能把他救活，難道說過了二十幾年半獸人的箭的威力減弱了？
但不管她想些什麼，傷口越來越疼是真的，阿妮拉有些後悔替奇力擋箭了，自己完全沒必要這麼拼的，不過當時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反應太快也是我的錯咯？
萊戈拉斯能感覺到阿妮拉抓著他肩膀的手指一點點收緊了，儘管背上的人到目前為止一聲沒吭，但他還是加快了步子。
瑟蘭迪爾料到了阿妮拉還會再次無視他的命令在幽暗密林出入自由，但他沒想到這麼快，僅僅離開不到一個小時之後，阿妮拉就又被自己家的熊兒子帶回來了，還是用背的。
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阿妮拉虛弱的樣子，快步跟上了萊戈拉斯。
「她怎麼了？」
「被半獸人的毒箭射中了。」萊戈拉斯一邊回答，一邊把阿妮拉放到地宮的醫院的床上。
本來，這種傷只要有適合的草藥，任何一個林地精靈都能治好，然而系統似乎並沒有再編一個精靈名字的打算，偌大的醫療室裡竟連一個值班的精靈都沒有，看樣子是下定了決心要把這種差事交給按理講絕對不應該做這種事的密林父子倆。
所以說系統在阿妮拉的攻(ren)略(zha)之路上也是助攻多多啊。
瑟蘭迪爾摸了摸阿妮拉的額頭和臉頰，微微皺起了眉頭：「有點發低燒，去找國王草，萊戈拉斯。」
「哦。」萊戈拉斯立刻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找了一圈以後，「好像用完了，我現在去采，馬上回來。」
「沒事，也不用太著急，毒還沒有擴散。」瑟蘭迪爾看著自己冒冒失失的兒子，真怕他一不小心采錯了。
萊戈拉斯揮了揮手，轉眼就跑遠了。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瑟蘭迪爾轉過頭來看向阿妮拉，硬邦邦地問道。雖然這娃很糟心，不過他也因為各種原因沒辦法放著不管，於是覺得她更糟心了……
阿妮拉的眼睛睜開一條縫，嘴唇喃喃動了兩下，突然抓住了瑟蘭迪爾的手。
「！」瑟蘭迪爾完全沒想到阿妮拉來了這麼一出，毫無防備地就被拉住了手，然後下意識地就想把手抽出來，但阿妮拉正疼的厲害，死死地抓著瑟蘭迪爾不鬆手。
還沒等瑟蘭迪爾動怒，阿妮拉睜開了眼睛，眼裡水光流轉，但卻茫然失焦，似乎隱隱已經有些失去意識了。
瑟蘭迪爾心裡一緊，沒想到阿妮拉身上的毒發作的這麼快，一邊在心裡鄙視著人類低下的體質，一邊彎下腰來打算仔細查看一下阿妮拉的情況，結果被阿妮拉另一隻手直接一把攬到了懷裡，頓時瑟蘭迪爾整個人都僵住了。
第一反應是：真軟啊，不過他現在顧不上那些了。
「放開我，阿妮拉。」瑟蘭迪爾努力想掙開阿妮拉。
不過阿妮拉根本沒聽到他的話，她在瑟蘭迪爾身上蹭了蹭，發出滿足的聲音：「萊戈拉斯……」
「……我不是萊戈拉斯。」瑟蘭迪爾試圖和阿妮拉解釋清楚，雖然他自己也知道，憑阿妮拉現在的狀態，估計什麼都聽不見。
「你說什麼？」果然，阿妮拉露出茫然的表情，摟著瑟蘭迪爾的胳膊一點也沒放鬆，「抱歉，萊戈拉斯，我現在……有點困。」她的眼睫毛閃動著，似乎又要合上眼睛。
瑟蘭迪爾很糾結，非常糾結。如果他現在把阿妮拉甩到一邊去，阿妮拉會不會誤會萊戈拉斯？雖然他嘴上說著不希望萊戈拉斯和阿妮拉在一起而放棄永生，但如果萊戈拉斯認定了阿妮拉的話他也只能無可奈何地祝福他們。
算了，還是掙開吧，大不了等阿妮拉清醒以後跟她解釋清楚，雖然肯定會有點尷尬，但總比造成更大的誤會強。
然而阿妮拉就像能讀到瑟蘭迪爾的心事一樣，在瑟蘭迪爾直起身子的前一秒手臂又收緊了些。「待在這，別離開我。」她用近乎於命令的口氣說著，然而眼睛裡閃爍的卻是和她強硬的語氣截然不同的哀求，眼裡的霧氣似乎比往日裡還要濃，好像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任何一個男人，只要他性取向正常，就不可能不心軟。
好吧，瑟蘭迪爾歎氣，阿妮拉這孩子也挺可憐的，年紀小小父親就去世了，身上的擔子也不輕，這樣示弱的次數估計也很少，偶爾這麼一次讓她抱抱也沒什麼，一會兒萊戈拉斯回來了只要說清楚他應該也能理解。
「好，我不走。」他回答道。
阿妮拉一瞬間綻開的笑容比春天的花還要燦爛。
「嗯，我知道。」她說，然後突然挺起身子照著瑟蘭迪爾的嘴唇吻了上去，「我愛你。」
瑟蘭迪爾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TMD還能解釋清楚嗎？！！
瑟蘭迪爾僵在那裡，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而阿妮拉突然放開了他，沉沉睡了過去。
「……」
萊戈拉斯的腳步聲急匆匆地從門外響起。
「我回來了，阿妮拉還好嗎？」萊戈拉斯拿著國王草趕回來，看著瑟蘭迪爾僵直的身子有點奇怪，「您沒事吧，陛下？」
「不……沒事……」瑟蘭迪爾完全不知道說什麼，「采到就好，怎麼做你知道吧？我先走了。」
然後火速離開了。
萊戈拉斯看著瑟蘭迪爾逃也似的背影，一臉莫名其妙，但還是救阿妮拉要緊，所以他也沒多心。
敷好草藥，再包紮好傷口，接下來只要再休息一晚上就沒問題了，精靈的醫療技術就是這麼神奇。
看著阿妮拉逐漸紅潤的起來的臉色，萊戈拉斯松了口氣，輕輕關上門走出去了。
門一關上，阿妮拉就睜開了眼睛，無語地聽著系統的提示音。
【瑟蘭迪爾好感度+9
瑟蘭迪爾好感度-10
瑟蘭迪爾好感度+16
瑟蘭迪爾好感度-11
…………………………】
我的陛下哦，你是有多糾結？
最終，系統的提示音停了下來，阿妮拉粗略地算了一下，最終瑟蘭迪爾的好感度漲了十四點。
也不算少了，阿妮拉想，下次再加一把火，應該就解決了。
拿下瑟蘭迪爾以後，幽暗密林這一塊基本就全面攻陷了，以後也不會出現被驅逐的情況，攻略萊戈拉斯也會更方便。
話說回來，阿爾溫是系統規定必須攻略的人物呢，既然甩不掉，那再多一個也沒問題。不過，攻略她的時候埃爾隆德會不會出現類似瑟蘭迪爾這種情況？乾脆找個機會把埃爾隆德也攻略了吧。
默默盤算著未來的阿妮拉，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在人渣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21
第二十一章
幸好這只是個遊戲，在完成了「治療」事件後阿妮拉就可以下地活蹦亂跳了，如果是在現實世界裡，在不用能力的情況下，阿妮拉覺得自己至少得在床上躺一個月。
既然傷口好得這麼快，阿妮拉覺得自己現在趕上索林他們還來得及。只有在都靈日那天才能發現矮人大門的鑰匙孔，而現在距離都靈日還有整整兩天呢，任務或許還沒有完全結束。
打定了主意，阿妮拉就去找瑟蘭迪爾準備告別。
在發生了那樣尷尬的事後，瑟蘭迪爾還是接見了阿妮拉，不過他平日裡總是掛在臉上的盛氣淩人的表情收斂了不少，儘管他還能強作鎮定地與阿妮拉對視，阿妮拉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心虛。
現在這副樣子，比以前要可愛多了不是嗎？阿妮拉極其沒良心地這麼想。
阿妮拉說她打算離開，瑟蘭迪爾是完全沒意見的，說實話他現在根本不想看見她，但是有一件事情他覺得還是得警告一下阿妮拉。
「你還是決定索林和他們一起去孤山？」他問。
「是的，這本就是我此行的目的。」阿妮拉回答。
「那是你的事情，我無權也沒有興趣干涉。」瑟蘭迪爾說，「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那座山裡不止有無盡的黃金，同時也有盤踞在那裡惡龍史矛革，我想你應該知道吧？」
「是的，而且對龍的威力我也有所耳聞，但既然我已經做出了我的承諾，即使刀山火海我也無所畏懼。」阿妮拉說，「請您放心，我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這可不是你想平安歸來就能平安歸來的，瑟蘭迪爾很想這麼說，而且他也並沒有擔心阿妮拉會死在龍炎下！
「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多說什麼。」瑟蘭迪爾點點頭，「那麼，再會了，阿妮拉。」
阿妮拉微微鞠了一躬，正準備轉身離開卻突然中途硬生生轉了回來：「對了，還有一件事。」她似乎很是猶豫，半天才終於開口，「昨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瑟蘭迪爾差點沒把手裡的權杖給甩出去。
「你知道了？」他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變調，「可你當時不是已經……你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萊戈拉斯告訴我的。」阿妮拉回答的無比爽快。
可瑟蘭迪爾只覺得又遭到了一記重擊：「萊戈拉斯……他看見了？他還說什麼別的了嗎？」
「別的？」阿妮拉點著下巴想了半天，吊足了瑟蘭迪爾的胃口，才說：「他大概還有什麼事想跟當面跟您說吧，沒告訴我。」
瑟蘭迪爾心裡一串臥槽飛過。「那麼，你打算怎麼辦？」他問阿妮拉。
「這個我早就想好了，您放心吧，我一定會負責的。」阿妮拉目光堅定，話語擲地有聲。
瑟蘭迪爾覺得自己臥槽早了，但不管怎麼樣，被一個女孩子負責什麼的，這也太……
「不用。」瑟蘭迪爾果斷拒絕了，「雖然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但我會跟萊戈拉斯好好談談的。」
阿妮拉露出受傷的表情。「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您還是不願意嗎？」
「不、這個、不是……」瑟蘭迪爾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猶豫半晌下定決心才問道，「你以前吻過別人嗎？」
「當然沒有。」阿妮拉回答。
所以說那是初吻咯？瑟蘭迪爾更糾結了，既然這樣，那他也許確實應該負責，可是——
「那萊戈拉斯怎麼辦？」
「我知道，這樣確實會對萊戈拉斯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阿妮拉歎口氣，「可是木已成舟，我已經沒有選擇的權利了。」
「不，你還有。」瑟蘭迪爾輕聲說，「這只是一個意外，我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意外？」阿妮拉輕笑起來，在瑟蘭迪爾詫異的目光下，她一步步邁上了臺階，最後來到了他的王座前，「您這麼覺得？」
「這個世界上從沒有意外。」阿妮拉貌似卑微地單膝跪在瑟蘭迪爾面前，眼睛卻毫不躲閃地看向瑟蘭迪爾，目光深情仿若秋天最深邃的湖水，「告訴我您會答應我任何事，我的陛下。」
【玩家阿妮拉對瑟蘭迪爾發動「萌の一擊」，瑟蘭迪爾好感度+15，進入戀愛模式】
「我……」瑟蘭迪爾長長的眼睫毛扇動了幾下，「我答應你……」
OK，搞定，阿妮拉麵無表情地在心裡打了個響指。
「太好了。」阿妮拉笑眯眯地站起來，「既然這樣，您不介意我從孤山回來後帶萊戈拉斯一起離開吧？」
「……」啥？這有半毛錢關係嗎？話題跳的也太快了吧。
「我想您也會答應的。」阿妮拉將瑟蘭迪爾錯愕的沉默當成了默認，「畢竟既然您已經同意了我和萊戈拉斯的事——」
「等一下。」瑟蘭迪爾打斷了阿妮拉，「我什麼時候同意的？」
「就是剛才啊，您說『我答應你』。」阿妮拉蹙起眉頭，「雖然我想不可能，但您不會想不認帳吧，陛下？」
「……你真的知道昨天發生什麼事了？」
「昨天萊戈拉斯出去時，一直是您在照顧我啊。」阿妮拉理所當然地回答，「我想萊戈拉斯應該也是想當面感謝您吧，他很愛您，只不過因為太害羞了所以說不出口吧？」
「那你的負責……」
「萊戈拉斯對我有救命之恩，既然我們又兩情相悅，我不負責就太說不過去了吧？當然了，這會對他造成傷害，畢竟也許他會為了我放棄永生，儘管我的一生很短暫，但我發誓我不會讓他後悔現在的決定。」阿妮拉微微挑起眉毛，「您剛才一直沒聽我說話嗎，陛下？還是說您誤會了什麼？您以為我要對誰負責？」
「……」
「陛下？」
後來據說阿妮拉第二次被瑟蘭迪爾陛下扔出了幽暗密林。
阿妮拉在傍晚趕到了長湖鎮，在向鎮長說明自己是和索林他們一起的之後，她又重新見到了那些矮人們。
索林他們在長湖鎮受到了令阿妮拉吃驚的熱情款待，她猜索林可能對鎮長或村民們作出了一些承諾，不過那並不關她的事，她關心的是霍比特人這個副本還能不能繼續，在系統給予了她肯定地回答後她才放下心來。
對於阿妮拉的回歸，奇力當然是最高興的，而比爾博和其他矮人們也為此歡欣鼓舞，就連索林都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
又休息了一天后，阿妮拉和矮人們在長湖鎮村民們的熱烈歡送和有些滑稽的音樂聲中駕船駛向了孤山。
先是來到了瞭望角，但甘道夫似乎放了他們鴿子。
【你的決定是——
A.留下來等甘道夫
B.和矮人們一起走，不等了】
選擇B。
然後就是找到矮人大門和鑰匙孔，密門阿妮拉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只要跟著發光的箭頭就可以了，最終白得了三點智力值。
但是鑰匙孔阿妮拉就無能為力了，雖然阿妮拉也可以說是個大學霸，但她所掌握的知識更偏向於物理和生物這種有嚴格邏輯的理科知識，文字遊戲她真的玩不來。
最後還是比爾博發現了鎖孔。
門打開了，然而阿妮拉悲傷地發現自己進不去，除非她願意全程半蹲著。
「我就在外邊等你們吧。」阿妮拉說，「這個門對我來說，呃，有點矮。」
她這句話有點多餘，事實上沒有矮人打算進去，真正進去準備偷取阿肯寶石的只有比爾博一個人，阿妮拉多少覺得這有點殘忍，不過也沒辦法，本來矮人們雇傭比爾博就是來幹這個的，而且不管是矮人還是人類，史矛革都能聞到他們的氣味，只有霍比特人有可能逃過一劫。
但比爾博好像並沒有那樣的好運氣。
阿妮拉正和矮人們一起在門外等著，山的深處卻傳來一聲巨響，似乎整座山都震了兩震，岩石和沙土紛紛掉落，連幾百裡外的長湖鎮都感受到了震動。
「地震嗎？」有矮人問道。
「不，孩子。」見識過巨龍的老矮人巴林神情嚴肅地站了起來，「那是龍。」
氣氛一瞬間緊張了，矮人們的臉色都難看起來，索林的眼神也開始動搖了。
巨響一聲接一聲傳來，從門裡隱隱約約還能看到火光，矮人們開始猶豫要不要進去救比爾博。
阿妮拉皺著眉看著矮人們爭執，如果矮人們不去救比爾博，她這次也不想領頭了，她的武力值雖然不低，對抗龍死亡率還是極高，尤其是在矮人的宮殿裡，自己的行動肯定受限制，除非……能把史矛革也一起攻略了？
阿妮拉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魅力值，五十一點……還是歇菜吧，身上太乾淨了。
矮人們最終還是都進入了山洞，阿妮拉歎口氣，也貓著腰跟了進去。
一進去，史矛革的烈火就撲面而來，阿妮拉甚至還沒來得及直起腰看看周圍的情況，剛感受到一陣灼熱的風迎面吹來，就糊裡糊塗地被拉著逃跑了。
和阿妮拉預想的一樣，矮人的宮殿雖然非常高大輝煌，但也不乏能將將供半身人通過的矮小隧道，這無疑給阿妮拉造成了不小的阻礙，大大降低了她的奔跑速度。
矮人們一邊嘴上嫌棄著阿妮拉，一邊回頭看著阿妮拉有沒有跟上。
「你就待在外邊就行了，幹嘛非要進來？」奇力大聲抱怨著，在阿妮拉前面拉著她的手一路飛奔。
你當我想進來？這不是遊戲任務嗎？
「行了，別說那些沒用的！」索林板著臉殿后，背後就是史矛革的熊熊烈火。
在經過逃跑→死路→絕望→索林耍嘴炮→重燃希望→拉仇恨引戰→歡喜地跳躍→大戰史矛革三百回合這一過程後，史矛革終於怒了。
「你們以為你們能騙得了我嗎？」他咆哮道，「你們是從長湖鎮來的，我聞見人類的味道了！只知道射黑箭的膽小鬼們，我是該會會他們了。」
矮人們和比爾博的目光紛紛投向阿妮拉。
【那麼，你要怎麼做呢
A.不能牽連無辜的人，勇敢地站出來
B.就算站出來恐怕也無法平息史矛革的怒火，還是不冒險了】
阿妮拉覺得B似乎更有道理一些，再說這只是個遊戲，河谷鎮也不過只是一串資料罷了。
可是，在遊戲裡，就能拋棄所有做人的原則了嗎？
第二十二章
當初矮人們要拉比爾博入夥的時候，阿妮拉心裡其實就是不贊同的，她非常厭惡胡亂打破別人安穩日子的傢夥，但是比爾博畢竟是自願參加的，他從心裡渴望著一場冒險。
但是那些人不是普通的人，他們只是遊戲的虛擬人物而已啊，耳邊的小惡魔這樣說道。
那你呢，你也只是遊戲玩家罷了，對你來說在這裡是沒有真正的死亡的。
可是你也會痛的，忘了你救奇力時被箭射中的感覺了嗎？這次可是會被火龍活活燒死或者撕裂啊。
長湖鎮的人們何其無辜，就因為他們熱情招待了你們，他們就活該被燒死嗎？難道在這個遊戲裡他們不是有血有肉的人嗎？
也許在遊戲裡他們和真實人物無異，但對你來說不一樣，對你來說這只是一個遊戲，你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被允許的。
所以你就要以這只是一個遊戲的理由罔顧自己的原則嗎，阿妮拉？心裡的小天使歎息著。隨你吧，我只希望你不會做出讓我們失望的事。
阿妮拉有些怔忡。到底，要不要勇敢地站出來呢？
想得再多也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阿妮拉迅速做了決定，眼神慢慢堅定起來，她緩緩地邁出了第一步……
奇力一把拉住了她。「別去，阿妮拉，別去！」他懇求似的說道。
但阿妮拉心意已決：「我不能變成我最討厭的那種人，奇力。」她說，「我不允許因為我的原因而打破其他人本應平靜的生活。」即使是在虛擬的世界裡。
然後她義無反顧地走了出去。
一陣沉默，沒有人想到阿妮拉會走出去，就連史矛革自己都沒有想到。
【索林好感度+8】
「哦，所以你就是那個人類？」史矛革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走出來送死的小人兒，「怎麼？你想替整個長湖鎮的人頂罪？」
「我有一點需要說明。」阿妮拉不卑不亢地朗聲說道，儘管為了直視史矛革的眼睛她的脖子都快向後折斷了，而且史矛革過寬的眼間距也讓阿妮拉不知道到底該看哪好。「我確實是人類，但我並不來自長湖鎮。」
「哦？那你來自哪裡？」史矛革並不急於殺死阿妮拉，實際上他在有興趣時很樂意與其他人聊聊天。
「我是個遊俠，居無定所，目前不屬於任何地方。」阿妮拉淡定回答。
「哼！」史矛革不爽地從鼻子裡噴出一口氣，「既然你並不是來自長湖鎮，又為什麼要出來阻止我去找他們復仇？長湖鎮人給了你什麼好處？不，我想像不出他們能給你什麼好處讓你敢於出來面對我，你難道還沒領教透我的火焰的威力嗎？」
「並沒有什麼好處。」阿妮拉微皺起眉頭，「我只是不能讓無辜的人為了我葬身火海。」
「啊，無聊的英雄主義。」史矛革不屑地哼道，「那麼，又是什麼讓你認為，只要你站出來，我就不會去找那些人類的麻煩了？即使你不是長湖鎮的人，毫無疑問也接受了他們的幫助，我聞到了你們身上湖水的味道，啊，是的，你身上還有精靈的味道，這麼說，那些精靈也提供你們幫助了？哼，前幾年我攻打伊魯伯時他們沒有出手，我還以為他們是聰明人呢。」
這龍話真多！阿妮拉耐著性子聽完了史矛革的一大串嘮叨。「不，不管精靈們的事，事實上他們並不贊同我們來孤山，甚至還把我們關進了地牢。至於長湖鎮的人，我不否認我們受到了他們的招待，但他們並不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我們欺騙了他們。」要論起顛倒是非，指鹿為馬，胡說八道，阿妮拉也是一把好手。
「哈哈哈。」史矛革大笑起來，同時挺起身子扇了扇翅膀，阿妮拉差點沒被刮倒，「有趣，太有趣了，難道那些長湖鎮人都是傻瓜嗎？你，和十三個矮人一起來到了孤山，難道除了想要奪回那些矮人們以為是他們的孤山外還有別的理由嗎？」
「呃，這個……」阿妮拉眼珠轉了兩轉，最終只能硬著頭皮上，「其實我們這次來只是想要一睹您的尊榮，這些矮人只是嚮導，您知道，沒有他們我們很難進入孤山。」
「唔……」史矛革頓了頓，倒是有些拿不准阿妮拉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了。
【史矛革好感度+5】
要說史矛革智商也不低，是怎麼也不可能相信阿妮拉這顯而易見的鬼話的，可是巧的是，前不久比爾博進入孤山時也是這麼跟他說的。
一個人這麼說史矛革不屑地笑笑就過去了，兩個人都這麼說就有點問題了，史矛革多少有點受寵若驚。
不過誰知道呢？他想，以我這樣雄偉的身姿和我這些鑽石般堅硬的鱗片，沒准真的有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來看看呢？
如果阿妮拉知道史矛革是這麼想的絕對噴他一臉老血。
「可是那個味道不同的小矮人，」史矛革還是有些懷疑，他指的當然是比爾博，「當我說有矮人和你們一起來的時候，他否認了。」
「哦，我們都知道您以前與矮人的過節。」阿妮拉面不改色地漫天扯謊，「誰願意因為幾個矮人惹怒您呢？只不過我和比爾博沒有想到您的嗅覺如此靈敏，果然您比傳聞裡要厲害的多。」
【史矛革好感度+10】
「嗯……」史矛革沉吟良久，「我姑且相信你們，但我並不相信那些矮人只是單純的嚮導，也許他們沒對你們具體說明，但毫無疑問他們是來奪回伊魯伯的。」
「哦，您怎麼那不可能，偉大的史矛革。」阿妮拉臉上輕笑著，心裡卻一緊，這是又把仇恨引到矮人身上去了？「如果他們這麼想，怎麼會只來十三個人？」
「哼，一旦他們偷走了阿肯寶石，再來的可就是成百上千的矮人了。」史矛革不傻。
「即使那樣對您來說又如何呢？」阿妮拉輕鬆地說，「即使全中土的矮人都在這裡，對您來說也只是下酒菜罷了。」
【史矛革好感度+10，索林好感度-3】
「哼，你說的一點沒錯。」史矛革頗為自滿地扇了扇他巨大的鼻翼。
阿妮拉在心裡呵呵乾笑，臉上卻一派恭敬，對史矛革的恭維話說了一輪，阿妮拉的口才當然比比爾博強了不少，聽的史矛革那叫一個心花怒放，不過好感度加到五十九點就停止了，沒有要再往上加的樣子。
索林的好感也基本要清零了……所幸他並沒有憤怒地站出來拆穿阿妮拉，因為他清楚那樣自己也活不了。
比爾博的好感倒是漲了不少，說到底這裡也只有他和阿妮拉真的關心長湖鎮人民的生死了，他明白阿妮拉是在努力拖住史矛革。感謝比爾博的智力值，畢竟他和阿妮拉兩個人可肩負著整個菜刀團的智商。
就算沒有開啟戀愛模式，應該也差不多了吧？阿妮拉在心裡這麼估摸著。
「既然已經目睹到了您的真容，還有幸和您進行了這樣一番長談，那麼我們也不打擾您休息了，先走一步。」阿妮拉努力回想著原來的世界裡粉絲見明星時的表情，做出一副戀戀不捨但是我怎麼能過分打攪您的糾結樣子。
「嗯，如果以後想念我這鋒利的爪子和堅硬的鱗甲，我倒也不介意你再來找我聊聊天，畢竟你這樣有禮貌的人類現在很少見了。」史矛革自戀地說著，「我這次就再饒這些小矮人們一命，你們走吧，我該去長湖鎮走一圈了。」
「怎麼？」阿妮拉一下子就懵了，史矛革怎麼還沒放棄這個想法？「為什麼？我不是說了這事和長湖鎮的人沒有關係了嗎？」
「就算沒有任何理由，我想殺掉他們就能殺掉他們。」史矛革傲慢地看向阿妮拉，「還是說，你不希望我燒死他們？」
「是的……」阿妮拉惴惴不安地回答，但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回答錯了。
「啊哈？你在意他們？」史矛革那奇特的瞳孔變了形狀，「比起我，你更關心他們。」
【史矛革好感度+1，進入戀愛模式】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阿妮拉緊張地解釋道，不知為何，雖然史矛革進入了戀愛模式，阿妮拉也一點沒覺得放鬆下來。
「既然你在乎他們，那就更好了。」史矛革露出了邪惡的笑容，「那你就看著他們化為灰燼吧。」
阿妮拉目瞪口呆地看著史矛革揮動翅膀向長湖鎮飛去。
沒人告訴我龍的嫉妒心這麼強！
「你盡力了，阿妮拉，我們都知道。」比爾博走到阿妮拉身邊，拍了拍她的背，語氣沉重地說。
阿妮拉怔怔地看著遠處的長湖鎮幾分鐘內變成了一片火海，眨巴眨巴眼回過神來後馬上就打算動身下山。
「嘿，阿妮拉！」比爾博喊她，「你去哪？」
「長湖鎮！我必須趕過去！」阿妮拉頭也不回。
「你現在過去也沒用。」奇力喊道，「長湖鎮已經燒起來了，一切都晚了！」
阿妮拉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矮人們，他們都又疲憊又沮喪，灰頭土臉，已然顧不上去同情長湖鎮的人。
「是我們弄醒了史矛革，是我們惹怒了他，是我們沒能阻止他去長湖鎮。我知道，即使我現在去了，也來不及阻止史矛革了。但是火災後長湖鎮的人民們絕對需要幫助，我也許可以幫助救治傷患，也許可以幫他們重建家園，也許可以去向精靈們求援，我可以做許多事，而不是在這裡坐著，垂頭喪氣自怨自艾。」阿妮拉有些失望地看著矮人們，「你們也趕緊離開吧，一會兒史矛革回來了，你們就很難再跑掉了。」
說完，阿妮拉沒有再停頓，匆匆離開了，只有矮人和霍比特人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
「也許我們也應該去幫忙？」奇力不確定地問其他矮人，「索林？」
但是索林只是看著伊魯伯的大門，沒有理他。
阿妮拉剛剛跑到山下，就看見史矛革不知為何突然極度痛苦地在空中翻滾，他似乎試圖飛回孤山，但是在空中又撲騰了幾下後，他就完全僵硬，直直地掉了下去。
渡鴉們一群群地飛了回來，東方慢慢變白，黎明即將來臨，史矛革的統治完全結束了。
阿妮拉長呼出一口氣，登上小船，朝長湖鎮劃去。
孤山距離長湖鎮還有不短的一段距離，阿妮拉一個人划船速度也不是很快，當阿妮拉趕到長湖鎮時，已經快到正午了。
和阿妮拉所想的不同，雖然長湖鎮的鎮長在這次災難中逝世了，但長湖鎮並沒有因此陷入混亂，一切反倒安排的還算是井井有條，每個人各司其職，傷者也都得到了應有的照顧。
只有一個穿著黑衣服、眉毛很濃連成了一條線、有些齙牙的男人在到處晃蕩，似乎無事可做。
【阿爾弗雷德——長湖鎮副鎮長，可攻略人物
智力22 魅力21 武力18 知名度10 好感度0】
「你好。」既然是副鎮長，阿妮拉就走了上去，「請問一下，你們現在有代理鎮長嗎？還是說現在所有事情由你全程負責？」
阿爾弗雷德鮮少受到如此尊重，一時竟沒繞過彎來，沒等他回答什麼，旁邊的一位老婦人就冷哼了一聲。
「哼，由他全程負責？那我們所有人就都全完蛋了。」然後她看向阿妮拉，「姑娘，有什麼事你可以去找巴德，他殺死了惡龍，我們現在的事情都是由他安排的。」
「謝謝您，夫人。」阿妮拉禮貌地說，然後轉頭對阿爾弗雷德點點頭，走了。
【阿爾弗雷德好感+5】
在系統的提示下，阿妮拉很快找到了巴德。
【巴德——屠龍者，可攻略人物
智力63 魅力58 武力72 知名度60 好感度0】
「你好，巴德先生。」阿妮拉招呼道，「我叫阿妮拉，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但是巴德卻沒有露出高興的樣子。「你看起來有點眼熟，」他說，「我想起來了，你是和矮人們一起的那個人？」
「呃，是啊……」顯然巴德不太喜歡這些把史矛革引來的矮人們，連帶著對阿妮拉也不怎麼客氣。
第二十三章
「這麼說，索林他們都活下來了？」巴德抱著一大堆木柴，健步如飛，阿妮拉在一邊想幫他拿點，被巴德閃開了。
「嗯，是啊。」阿妮拉訕訕一笑，收回了手。
「哦，那你過來幹什麼？」巴德問，「你怎麼沒和那些矮人們一起坐在孤山裡數金子呢？」
「那些金子裡並沒有哪怕一粒金屑屬於我。」阿妮拉回答說，「我之所以和索林他們一起去孤山只是因為……他們是我的朋友。而我現在之所以過來，是因為我希望能幫助你們，以此來彌補我們的錯誤，儘管那並不是我們的本意。」
巴德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他並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相反，他還是非常明事理的，從心裡恐怕他也知道，吵醒史矛革並不是矮人們的本意。
「不管如何，我還是很高興聽到索林他們都活下來的消息的。」巴德說，「我現在正打算帶領鎮民們到原來的河谷城避難，那地方就在伊魯伯的前幾十裡處，只要索林履行他的承諾，給予我們應得的金子讓我們重建家園，那我們還是會與矮人和睦相處。」
「能聽到您這麼說就太好了，先生。」阿妮拉貌似放下心來，沒有說出她心裡的擔憂。
這麼說來，索林果然承諾給了長湖鎮民們金子，所以他們在鎮裡才得到了那樣的優待。
然而，阿妮拉無法忘記她下山時不經意間回頭一瞥看到的索林看著伊魯伯的眼神。
索林，真的會履行他的承諾嗎？
阿妮拉很快就消除了她與長湖鎮人民間的隔閡，有說有笑地和所有人打成了一片，這大概是她一種獨有的魅力，和遊戲裡的魅力值無關。
那張嘴可以說出最有趣的故事，轉眼間就讓哭泣的小孩子們忘記了身上燒傷的疼痛；那雙手可以使出和精靈一樣奇妙的治療術；那雙肩膀可以挑起一個成年男人才能扛起的擔子；那張臉可以綻放出讓人暫時忘卻一切傷痛的甜蜜笑容……
阿妮拉幾乎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愛，尤其是孩子們，身上繃帶的漂亮蝴蝶結是「阿妮拉姐姐」紮的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值得向其他人炫耀的事情。
原本還有些擔心阿妮拉會受到村民排擠而一直暗暗注意著阿妮拉的巴德松了口氣。
【巴德好感度+8】
「你比我想像中還要厲害。」收拾好東西後，他們終於向原來的河谷城進發了，阿妮拉和巴德領頭，巴德不無欽佩地對阿妮拉說，「我一直擔心那些人會把對於矮人的怨氣發洩到你身上，現在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讓你們遭受這場無妄之災確實也有我的責任，就算她們真的對我發火我也沒什麼好說的。」阿妮拉回頭看了看長長的隊伍，「不過說起來還是要多謝孩子們，他們可幫我說了不少好話。」
「確實，孩子們都很喜歡你。」巴德點點頭，瞥向阿妮拉，「不過從你嘴裡聽到『孩子們』這詞真怪，你還小呢，別總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阿妮拉麵無表情地看向巴德：「我已經二十七歲了，巴德大爺，你比我大多少？有十歲嗎？不要做出一副比我大很多的老人樣子來說教好嗎？」
「你都二十七歲了？」巴德很是驚訝，因為阿妮拉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左右的樣子。
阿妮拉白了巴德一眼，快走了幾步到前面去了。
這樣的小孩子脾氣，她真的有二十七歲嗎？巴德無奈地搖搖頭，也加快了步伐。
【巴德好感度+5】
伊魯伯內——
「索林！」葛瓦林向索林報告道，「長湖鎮的人到河谷城避難來了，數以百計的村民。」
索林的臉色陰沉的可怕。「所有人到城門口去！」他吼道，「我們今天晚上必須把門堵好！」顯然，他沒有把金子分給別人的打算。
「索林。」葛瓦林沒有話沒說完，「阿妮拉和那些人類在一起。」
「……」索林猶豫了一瞬，僅僅是一瞬，「你沒聽見我的話嗎，葛瓦林？去大門那邊！我們不能讓伊魯伯再次被奪走。」
「長湖鎮的人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奇力替人類抱不平道，「他們肯定是來向我們求援的。」
「他們能從龍炎下活下來就該心存感激了。」索林冷酷地回答。
河谷城內，阿妮拉站在瞭望臺上看著被史矛革打破的矮人大門又被矮人們重新堆滿了石塊，長長地歎了口氣。
「索林不打算遵守他的諾言了，是嗎？」巴德走上來，站在阿妮拉身邊，面色嚴峻地問道。
「我不願這麼想，但大概……」阿妮拉又歎了口氣，「我沒想到他會這樣。」
「這不是你的錯。」巴德安慰阿妮拉道，「你在我們有難的時候主動來幫助我們，這份恩情我將銘記在心。問題是，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吃的了，水也所剩不多，我們還有很多傷患，如果再得不到足夠的錢去南方購買必要的用品，許多從火裡逃出來的人會死於饑餓和疾病的。」
「哦，關於這個，我本來正想跟你說的。」阿妮拉狡黠地眨眨眼，「我已經給林地精靈那邊送信求助了，如果順利，明天早上他們就能把物資運過來了。」
巴德怔怔地看著阿妮拉，好一會兒才說話。
【巴德好感度+13】
「我真不知如何感謝您。」他說，「您比我想的周全的多，這真讓我慚愧，阿妮拉殿下。」
「哦，別那麼見外，像原來一樣叫我阿妮拉就好。」阿妮拉不甚在意地說，「只不過走南闖北，多認識了幾個朋友而已，就算我沒有提出請求，我相信瑟蘭迪爾陛下聽到消息後也會説明你們的。你還沒有經驗，巴德先生，但我聽到傳聞了，你的祖先曾是這裡的國王不是嗎？」
「你也叫我巴德就可以了，阿妮拉。」巴德回答說，「是啊，我的祖先曾經統領著河谷城，但後來史矛革毀了這裡，而我的祖先並沒能把它殺死。」
「而現在你做到了，我相信你以後會成為比你的祖先還要偉大的國王。」阿妮拉微笑著看向巴德，「沒有人能阻止國王的歸來，巴德。」
【巴德好感度+7】
和阿妮拉所說的一樣，精靈們第二天清晨就帶著食物和水趕來了，但來的不只有幾輛馬車，還有一整支精靈軍隊。
「瑟蘭迪爾陛下？」巴德和阿妮拉驚訝地看著瑟蘭迪爾就這樣把軍隊開進了河谷城，「您打算為了財寶向矮人開戰？」
「我族人的東西怎能輕易放棄？」瑟蘭迪爾冷漠地回答，看向阿妮拉時眼裡就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你要阻止我嗎，阿妮拉？為了你的那些矮人朋友？」
「我並不希望在您和矮人中做出選擇。」阿妮拉說，「但我要說，是的，我不願意開戰，在還沒有談判的情況下。」
「你覺得和矮人談判會有用？」瑟蘭迪爾挑眉問道。
「不試試怎麼知道？」阿妮拉堅持道，「您知道我的本事，讓我去吧。」
「我和你一起去。」巴德走上前來，「那山裡的財寶也有我的人民的一份，我也要向索林討個說法。」
後果自然不必多說，已經有些失去理智的索林是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的，而他對阿妮拉的好感度也嚴重不足，所以儘管阿妮拉和巴德軟硬兼施，索林被他們說的啞口無言，也沒能改變他的想法。
當對方打定主意不講理時，即使像阿妮拉這樣舌燦蓮花的人也只能無可奈何。
但索林還是給了阿妮拉一個臺階下。
「看在這一年的同伴情分上，阿妮拉，如果你現在願意回到我們這邊來，我依然會毫無芥蒂地接納你。」
「但我不會毫無芥蒂地回到一個不信守承諾的王那邊。」阿妮拉回答，即使她看見了城牆上奇力期盼的目光。
索林的臉因為惱羞成怒而漲紅了。「哦，這麼說，你是決定站在瑟蘭迪爾那邊嘍？」他冷笑道。
「不，我既不站在你們這邊，也不站在精靈那邊。即使你們兩方挑起戰爭，我也不會支持或對抗任何一方，無論勝利者是誰。」阿妮拉回答，「我只是希望長湖鎮能得到他們的報酬，或者說是補償，如果你執迷不悟，那麼，索林，我們只能為敵。」
【巴德好感度+10，索林好感度清零】
「很好。」索林冷笑道。然後他轉身離開了，沒有再說一句話。
「真是遺憾，但至少你們試過了。」瑟蘭迪爾用一副意料之中的嘲諷臉看著阿妮拉和巴德兩個人碰了一鼻子灰回來，「我早就說過，索林他現在只認一樣東西……我們明天拂曉時進攻。」
「等一下？」阿妮拉有些詫異地打斷了瑟蘭迪爾，「為什麼明天進攻？現在不行嗎？他們只有十四個人啊。」
所以說你真的和索林他們沒仇嗎？
【現在進攻將錯過重大事件「五軍之戰」，玩家確定要說服瑟蘭迪爾現在進攻？】系統音及時出現了。
「不過也是，還是不能輕敵，休息一晚也好。」阿妮拉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以一種「大王你真英明」的狗腿子眼神看向瑟蘭迪爾。
「……」瑟蘭迪爾不想理她。
其實阿妮拉是真的佩服瑟蘭迪爾，瞧瞧人家的先見之明！她就想不到要派一千精靈的軍隊來找十幾個矮人搶東西，最多也就派兩三百個，但是系統一提示就明白了啊，人家肯定是預見到明天會有大戰爭了！
至於瑟蘭迪爾是不是真這麼想的就沒人知道了。
人類和矮人都進入了緊張的備戰狀態，阿妮拉得到了一件品質一般的鎧甲，加了五點武力值，然後她可以去找一些人類對戰，美其名曰練手，其實就是虐菜，但這樣可以加巴德的好感度，眼看就能突破六十點了。
在一片刀劍的撞擊聲和人們的呼喊聲中，阿妮拉敏銳地聽到了阿爾弗雷德的聲音，不過這個人的聲音很好辨認，因為長湖鎮裡你再也找不到一個說話這麼刻薄的人了。
「發生什麼事了，阿爾弗雷德？」厭倦了單調的虐菜小遊戲，阿妮拉試圖開啟一些新事件，然後見到了意向不到的人，「哦，甘道夫！」
「阿妮拉。」甘道夫也對在這裡看到阿妮拉頗感意外，「你沒跟索林他們在一起？」
阿妮拉把索林的情況說了一遍，甘道夫歎了口氣。
「我早該想到的。」他說，「但我們現在沒時間說這個了，矮人和精靈的戰爭不能被挑起，半獸人軍隊已經朝這邊過來了！」
第二十四章
甘道夫把他被抓去多爾哥多看到的事情都說出來了，但是瑟蘭迪爾似乎並不怎麼相信，老實說，這讓阿妮拉多少感到吃驚。
「沒人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陛下。」她對瑟蘭迪爾說，「我不否認甘道夫也許確實想救那些矮人——說實話我也不想看到索林他們的死亡——但甘道夫不會因此而編這種謊話來欺騙您。」
【甘道夫好感度+8】
「不管怎麼樣，按照甘道夫的話，那些半獸人明天就會到了，到時候真相如何自然見分曉，不妨我們再晚一天進攻孤山？」
「你說的輕巧。」瑟蘭迪爾的眼神瞟向阿妮拉，「多在這裡駐紮一天，我的損失誰來彌補？」
「這個……」阿妮拉一時語塞。
「我想，也許我可以補償您？」一個弱弱的聲音突然響起。
「比爾博•巴金斯！」看到比爾博，甘道夫又驚又喜。
「哦，你就是那個在我的宮殿裡未經允許晃蕩了一天一夜的半身人？」瑟蘭迪爾則毫不客氣。
「呃姆，是的……」比爾博一下子就蔫了，但他很快回歸了正題，「按照我和索林說好的，孤山裡的財寶有十五分之一應屬於我，我想這足以補償您的損失了，國王陛下。」
瑟蘭迪爾沉吟不語。
「不過，實際上，那十五分之一我已經拿到手了，並且我正打算把它送給您。」比爾博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放在桌子上打開。
那是一顆巨大的白色寶石，卻散發著七彩的光芒，即使阿妮拉以前從未真正見過這塊石頭，她也一眼就認定了這一定就是真正的阿肯寶石。
畢竟這種一看就知道就加了N多特效的石頭也不是很多。
阿妮拉瞄了幾眼自己旁邊看著阿肯寶石都有些失魂落魄了的巴德和一瞬間呆住了的瑟蘭迪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應該裝裝樣子表達一下對這寶物的讚美。
「山之心，阿肯寶石。對索林來說，它比滿滿一河金子還要貴重。」比爾博說，「即使明天沒有一個半獸人趕到，我也希望瑟蘭迪爾陛下您能和索林再進行一次談判，我相信阿肯寶石會在那時助你們一臂之力的。」
「這想法很好。」阿妮拉說，「如果真的能避免精靈、人類與矮人之間的戰爭，沒人會比我更高興的。」
「是的，因為你在哪一邊都吃得很開。」瑟蘭迪爾涼涼說道。
「不，陛下，我想我和矮人的關係永遠無法像從前那樣了。」阿妮拉悲哀地搖搖頭，「雖然在心裡我依然視他們為朋友，但在索林眼裡我恐怕是一個背叛者。」
「這也是我所擔心的，」甘道夫立刻明白了阿妮拉的意思，「當索林知道比爾博把阿肯寶石給了精靈後，他也會不問任何理由就認為他背叛了自己。比爾博，你明天必須立刻離開。」
「什麼？不行！我不能離開我的朋友，我是十五個人裡的一個。」
「我也是十五個人裡的一個。」阿妮拉有些尷尬地開口，「但我還是沒有站在索林那邊。」
「這我理解，阿妮拉，你和我不一樣。比起我來，你的選擇更為艱難，因為就和瑟蘭迪爾陛下說的一樣，你和哪一邊關係都很好。」比爾博無奈地說，「無論是精靈、矮人、霍比特人、人類——當然你本來就是人類——你選擇誰我都不會奇怪。」
「……」阿妮拉不知為何聽出了比爾博話裡森森的怨念。
「老實說吧，阿妮拉，我有時候甚至覺得，你似乎和半獸人的關係也不錯。」比爾博補上了最後一刀。
「……」阿妮拉中槍倒地不起。
不，這一定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可愛的小霍比特人！這切開是黑的啊！
不管怎麼樣，阿妮拉還是很開心能看到精靈和矮人間能通過不是戰爭的方式解決糾紛，儘管這對矮人來說有點不公平，不過是矮人先不仁的，那就別怪我們不義了。
阿妮拉哼著小曲在精靈的營地裡晃悠著，琢磨著接下來去哪，既然時間沒有直接跳到第二天早晨，那就說明一定還有沒觸發的事件。
在走過兩個帳篷中間的時候，陰影裡突然伸出一隻手捂住了阿妮拉的嘴，然後另一隻手拽住阿妮拉的胳膊就把她拉了過去。
阿妮拉下意識地就是一記肘擊。
那個人發出一聲悶哼，同時系統音響了起來。
【玩家「阿妮拉」對萊戈拉斯使出了「肘擊」，萊戈拉斯血量-29】
「萊戈拉斯？」阿妮拉驚訝地問道，因為被捂住了嘴，只能發出非常模糊的聲音，但萊戈拉斯還是聽出了阿妮拉在叫他的名字。
「你下手真狠，阿妮拉。」萊戈拉斯苦笑著放開阿妮拉，忍不住搓了搓手心，剛才阿妮拉嘴唇擦過的地方還有點癢。
「我早就不是十幾年前那個陪你熱身的阿妮拉了。」阿妮拉壓低聲音，「抱歉，但我以為你這次沒過來。」
「嗯，我被留在宮殿了。」萊戈拉斯回答。
「所以你這是偷跑出來的？」阿妮拉皺起眉頭，然後張開了嘴。
「打住！我保證就這麼一次！」萊戈拉斯一看阿妮拉這幅樣子就知道她又要開始說教，「放心吧，宮殿裡現在沒什麼人，事情很少，我都處理好了。」
「所以你到底過來幹什麼？」阿妮拉問。
「我知道你和矮人關係還不錯，陛下決定和矮人開戰後老實說我很擔心你。」萊戈拉斯說，「我知道你一定會左右為難，聽說你和索林已經決裂了？但是，阿妮拉，相信我，即使你站在矮人那邊，我也會理解你的。雖然你站在哪邊都會受到歡迎，但是相對的和另一方的感情也會破裂，我……我的意思是，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你都還有我……唔！」
萊戈拉斯沒有說完，因為阿妮拉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謝謝你，萊戈拉斯。」阿妮拉壓抑著的聲音在萊戈拉斯耳邊響起，「我真的，很高興。」
萊戈拉斯有些不知所措，他猶豫著是否要回抱住阿妮拉，但還沒等他真正付諸行動，阿妮拉就放開了他，表情重新一本正經起來。
「你要說的話說完了？」她說，「好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趕快回去吧，別讓別人發現你。
「我才剛來你就要把我趕回去？」萊戈拉斯委屈地問。
「你本來就不該來。」阿妮拉雙眼圓瞪，「雖然你那些話是挺讓我感動的啦，但等我回去再說也是一樣的！」
「我倒是很慶倖我今晚下定決心過來了。」萊戈拉斯認真地說，「我聽見了，明天這裡很可能有戰爭，如果我今天不來，這些話就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跟你說了。」
阿妮拉的嘴角彎了彎：「喂，你可別咒我。」
萊戈拉斯沒有理會她的插科打諢：「阿妮拉你會留下來參戰的對吧？那就別想讓我回去。」
「……好吧，可是今天晚上你睡哪？露天嗎？」
「我真得感謝我是女的，不然還分不到單獨的帳篷。」十分鐘後，阿妮拉和萊戈拉斯偷偷摸摸地潛回了阿妮拉的小帳篷，「我去給你找點熱的食物，別亂跑，到時候被瑟蘭迪爾陛下強行送回去可別說是我不讓你留下。」
「阿妮拉你操太多心了。」萊戈拉斯無奈地說。
阿妮拉又偷偷摸摸地來到了精靈的炊事班外，到了才覺得不太對，自己幹嘛要跟賊似的？只不過……多吃了點瑟蘭迪爾家的糧食罷了，再說還是給他兒子拿的呢！
於是阿妮拉挺起胸，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進去後發現廚房裡沒人，阿妮拉還是松了口氣，放下心來開始各種挑挑揀揀。
「阿妮拉？」瑟蘭迪爾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幹什麼？」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呃，有點餓了，過來找點吃的。」阿妮拉回答。
瑟蘭迪爾的眉毛挑了起來：「晚上沒吃飽？」
「哈哈，大概是因為我還在長身體吧，比較容易餓。」阿妮拉訕笑著說。
「哦。」瑟蘭迪爾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朝阿妮拉這邊走過來，「你的身高和兩年前相比似乎沒什麼變化。」
「那大概是長在別的地方了吧。」阿妮拉別有所指地說，臉都不帶紅的。
「……」瑟蘭迪爾一頓，沒再說話，到櫥櫃裡找到他的酒後飛快地走了。
阿妮拉看著瑟蘭迪爾有些發紅的脖子和耳朵尖，聳聳肩，繼續在廚房裡挑挑揀揀。
想要在口舌之爭上贏過精靈實在是太容易了，只要你確定他們不會惱羞成怒直接把你射成篩子。
第二天早晨，得知了真相的瑟蘭迪爾內心是崩潰的。
我兒子不聽我的話跑出來了，而這個地方很可能馬上就要變成戰場了。
我兒子昨天晚上和一個女的在一張床上睡了一晚上，而那個女的和自己的關係還有點複雜。
最關鍵的是我本來有機會阻止這場悲劇的！
不管瑟蘭迪爾如何心塞，他還是得去和矮人進行第二次談判，巴德和阿妮拉、還有萊戈拉斯騎著馬和他一起去了。
巴德拿出了阿肯寶石，矮人們一下就傻了，然而令比爾博和瑟蘭迪爾沒想到的是，索林竟然認為是阿妮拉偷拿了阿肯寶石交給了巴德。
「只可能是你！只有你進入過孤山然後離開了！」索林沖阿妮拉吼道，「你將阿肯寶石給了精靈！虧我曾經還以為你是真正的朋友！我說為什麼當初你那麼著急離開孤山，你是怕我發現你是個賊！你——你——！」氣急敗壞的他甚至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咒駡阿妮拉，乾脆拉開了弓箭對準阿妮拉就射了出去。
阿妮拉完全沒有想到索林會懷疑到她頭上，完全愣住了，要不是萊戈拉斯眼疾手快也射出了一支箭撞偏了索林的箭，她沒准真會被索林射中。
這支箭可不像索林對瑟蘭迪爾那次一樣只是恐嚇的意味，他是認真的。瑟蘭迪爾的臉一下子也陰了下來，一抬手，數百隻箭尖再次齊齊對準了索林。
「索林，不可能是阿妮拉……」奇力試圖為阿妮拉辯白一番，但他也找不到更合適的理由解釋為什麼阿肯寶石會在精靈和人類那裡。
「是我！」比爾博大聲說道，儘管看見索林對阿妮拉做出那樣的事後他也多少想到了說出真相後自己的下場，聲音都變尖了，「是我把阿肯寶石給——」
「沒錯！」阿妮拉突然大聲打斷了比爾博的話，「就是我拿走的阿肯寶石！我早就想到你會毀約的可能性了，索林，但只要你履行你的承諾，我會把寶石雙手奉上，並且向你誠摯的道歉。」
【比爾博好感度+10】
「道歉？」索林冷笑一聲，「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阿妮拉，也許你的頭顱更能平息我的怒火。」
「如果我的頭顱對你來說比阿肯寶石還要珍貴的話，那給你也沒什麼。」阿妮拉冷冷回答，「現在我們在等你的回答，索林，你的選擇是什麼？阿肯寶石？還是戰爭？」
索林因為情緒激動而劇烈地喘息了幾下，他猶豫了幾分鐘，直到山丘的另一邊傳來了許多人同時行走的腳步聲，裡面還夾雜著金屬的碰撞聲。
「我選擇戰爭。」他說。
與此同時，一支矮人軍隊從山丘後面出現了。
「丹恩的鐵足軍！」甘道夫和阿妮拉同時說出了那支軍隊的名字，臉上都現出了憂心忡忡的神色。
第二十五章
阿妮拉本以為精靈和矮人的戰爭絕對無法避免了，然而就在丹恩和瑟蘭迪爾鬥完嘴正準備開打時，半獸人極其準確地掐著時間點，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然後姍姍登場。
然後，幾乎沒有任何商量的，精靈、人類與矮人齊齊將矛尖對準了半獸人，剛才的爭執似乎從未存在過。
戰爭還是打響了，只是對峙的雙方終於不用讓阿妮拉艱難地抉擇站在哪邊了，可喜可賀。
作為河谷城的准國王，巴德在這場戰爭中要做的事很多，他完全沒有空閒去尋找他的三個孩子，這讓他心急如焚。
後來他聽到了他的女兒們的聲音，驚喜地發現自己的三個孩子還都活著，正在街道那一頭對他揮手呐喊，然而，還沒等巴德放下心來，一隻食人妖突然沖了出來，抽飛了擋在它前面的人後就把目標對準了他的孩子們。
在提爾達的尖叫聲中，巴德焦急地尋找著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自己在幾秒內穿過一整條街道，然而那只食人妖已經對著貝恩揚起了手中的棍子。
千鈞一髮之際，一支箭斜射出來正中食人妖的後頸，同時一道矯健的身姿出現，猛地砍下了那個食人妖的腦袋。
「呼，真險。」阿妮拉抹了把額頭上其實並不存在的冷汗，抱了抱巴德的小女兒，「現在沒事了，親愛的。」
巴德匆匆跑過來，還有些心有餘悸。「阿妮拉……」他搖著頭感慨道，「我欠你的人情恐怕永遠無法還清了。」
「我只是碰巧趕上罷了，而且那支箭是萊戈拉斯射的。」阿妮拉說。
「同樣感謝您，殿下。」巴德對萊戈拉斯致敬道。
「你的孩子們很勇敢。」阿妮拉又說，「尤其是姑娘們，遇到這種情況還不掉一滴眼淚的女孩真的很少。」
在巴德的眼裡，阿妮拉溫柔的眼神比她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金棕色頭髮更令人感到溫暖。
【巴德好感度+10，進入戀愛模式】
「和你比起來她們這算不了什麼。」巴德搖搖頭，「我有時真的很好奇，是什麼讓一個女孩子選擇成為遊俠，而且還練出了這麼一手厲害的劍法。」
「哦，你還不知道？」萊戈拉斯接話道，「阿妮拉的父親是阿拉松，她是努曼諾爾人的首領，毫無疑問以後她會成為人皇。」
「什麼？」巴德怔住了。
「別說了，萊戈拉斯，我現在還不是人皇呢。」阿妮拉阻止了萊戈拉斯繼續說下去，但她的口氣多少有些寵溺，「現在沒時間給我們閒談，拿起你們的劍，男人們。」
但半獸人太多了，阿妮拉看著聯軍節節敗退，開始思考到底有哪個環節不對，還是說這場戰爭本來就是必敗的？
直到矮人們衝鋒的號角再次響起，伊魯伯的大門被再一次打破，索林帶領著十二個矮人和一個霍比特人沖了出來，阿妮拉才一拍手心，恍然大悟。
她就說好像少了點什麼！索林那個混蛋竟然一直躲在裡面沒出來！
而最讓阿妮拉無法置信的是，只不過是多了十四個人而已，戰局似乎完全被逆轉了！人類和矮人的士氣一下子大大提高，戰鬥力似乎一下子提升了好幾百點。
阿妮拉覺得自己的主角權威被挑戰了。
【系統提示：柏格正帶領剛巴達半獸人從北面渡鴉嶺方向趕來，而索林、菲力、奇力和葛瓦林正向那個方向趕去，是否前去警告他們
A.是
B.否】
「我為什麼要去警告朝我射箭的傢夥啊？而且我真的很懷疑他有主角光環，應該死不了吧？」阿妮拉抱怨道。「萊戈拉斯，哪邊是北？」
在前往渡鴉嶺時，阿妮拉和萊戈拉斯在城裡的小廣場碰見了瑟蘭迪爾。
「萊戈拉斯。」看見兩個人都沒事——或者可以說毫髮無傷——瑟蘭迪爾心裡松了口氣，但面上他還是板著臉，「你來的正好，我們準備回去了。」
「什麼？可是戰爭還沒結束呢。」萊戈拉斯驚愕地睜大眼睛。
「精靈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我們已經有太多人死在這片被詛咒的土地上了。」
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兒，萊戈拉斯搖搖頭：「我會回去的，但不是現在，我現在要和阿妮拉一起去渡鴉嶺。」
「你們去那做什麼？」
「剛巴達的半獸人從那邊過來了，索林他們應該得到警告。」阿妮拉回答道，「我向您保證我會保護好萊戈拉斯，即使以我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無視了萊戈拉斯的抗議。
那並不是我所希望的，瑟蘭迪爾想這麼告訴阿妮拉，但他並沒有說出口。
她認為我擔心的只是我的兒子，她不可能想到我也會擔心她，瑟蘭迪爾有些苦澀地想。
最後他歎了口氣，轉過頭去，默認了。
一路奔跑，然而阿妮拉他們還是來晚了，菲力已經被阿佐格抓住了，阿佐格一劍貫穿了他的身子，然後將菲力的屍體從塔上拋了下來。
這就……死了？阿妮拉愣怔地看著死不瞑目的菲力的屍首，一時竟無法接受，明明他們一起做了那麼多工，沒有一個矮人犧牲啊，怎麼突然就死了一個呢？
奇力的怒吼聲讓阿妮拉回過神來，阿妮拉眼睜睜地看著他拔出劍來朝獸人那邊沖了過去。
【你的決定是——
A.說服索林和奇力趕緊離開
B.已經警告過他們了，撤退
C.和奇力一起去為菲力報仇——將遇上boss柏格
D.和索林一起從另一條路上去——將遇上boss阿佐格
PS：萊戈拉斯暫時與玩家綁定，不可拆分】
如果僅用理智思考，阿妮拉知道自己應該選擇A，可是在眼看著索林和奇力痛失親人的情況下，阿妮拉怎麼也無法對他們說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句話。
阿妮拉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選擇跟上了奇力，雖然她真的不是很願意再看見柏格。
反正，斯特瑞克說過這遊戲是根據原作品改編的對吧？那按目前的情況看，索林應該是主角吧？既然是主角，應該沒那麼容易死吧？
悲憤交加的奇力往前沖了好一會兒，才覺得有哪裡不對勁，為什麼好像一直沒有半獸人從自己背後襲擊呢？於是他回頭看去。
「阿妮拉……」他想笑著沖阿妮拉打個招呼，彎彎嘴角卻笑不出來，「你怎麼一直沒出聲？」
「嗯，我怕你分心。」這話有一半是真的，其實也有阿妮拉覺得現在自己面對矮人很尷尬的原因，畢竟她撒謊說自己拿了阿肯寶石。
「阿肯寶石不是你拿的，我們都知道了。」奇力說，「索林恢復理智後，比爾博就把真相告訴我們了，索林對你很愧疚……我、我也是，抱歉，我那時候也懷疑了你。」
萊戈拉斯哼了一聲，當奇力瞪向他時仰起頭射穿了一隻蝙蝠。
「沒關係，那也是當時最合理的理由了，再說我自己都承認了。」阿妮拉笑道，「不過我有點迫不及待地想看索林向我道歉的樣子了，到時候我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然而當阿妮拉他們一起打敗了柏格——阿妮拉真的手下留情了，但是萊戈拉斯和奇力下手真狠——趕到索林那邊時，卻只看到了索林奄奄一息地躺在冰面上。
阿妮拉甚至顧不得去問索林旁邊的比爾博為什麼也會在這裡，急忙快步跑了過去，因為冰面太滑要不是萊戈拉斯扶了一把還差點摔倒。
「嘿，索林，振作點！」比爾博對索林說，「奇力來了，你看，阿妮拉也來了！」
「奇力，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索林對奇力說，而奇力已經忍不住要嚎啕大哭了，他的舅舅，他的兄弟，今天全部死在了這場戰爭裡，只有他活了下來。
「阿妮拉……」索林抬眼看向阿妮拉，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原諒我懷疑你，原諒我攻擊你，原諒我對你一切無禮的行為——」
「我原諒你，我原諒你！」阿妮拉連忙回答，隱隱地，她竟希望索林現在的狀態是裝的，從而用來取得她的原諒，雖然她也明白這想法有多傻。
【索林好感度+59】
「我這一生，交到了兩個真正的朋友。」索林看看比爾博，又看看阿妮拉，「他們中的一個身上隱藏著令人吃驚的勇氣和力量，而另一個，正義與智慧的光芒永遠在她身上閃耀。而且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在我做出錯誤的決定時，從不會因為各種理由偏向我一分一毫，儘管他們有的做法較為委婉，有的則毫不客氣，但毫無疑問，他們都做了一個真正的朋友該做的事。」
「你會回到你的家鄉，巴金斯老爺，喝著茶，看著書，種種樹；而你，阿妮拉，你則會繼續你的遊俠生活，然後終有一天，你會成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王者之一，儘管在那之前還會有無數困難等著你，但如果是你的話終將克服它們，我的在天之靈也會永遠保佑你們。」
「我們不需要！」阿妮拉和比爾博同時打斷了索林。
索林輕輕笑了出來。「我對我做過的一切感到抱歉，」他說，「你說的對，阿妮拉，人類、矮人與精靈不應該相互為敵，啊，虧我一直自詡活的歲月比你長的多，竟一直沒有看清這一點，和我原來曾許諾過的一樣，人類和矮人間的友誼將永遠長存，那些金子你們去分給需要的人吧，無論是人類，精靈還是矮人。最後，永別了，我的朋友，我的親人。」
「別胡說，你怎麼會死呢？」阿妮拉茫然地看著索林逐漸失去神采的眼睛，「哪個人會在死前還絮叨這麼一大堆啊……」
而比爾博在一邊發出了受傷的小動物一般的嗚咽聲，並漸漸泣不成聲。
活下來的矮人們、瑟蘭迪爾、萊戈拉斯和甘道夫紛紛圍到索林身邊，巨鷹在他的上空盤旋，每個種族用各自的禮節表達了對這位山下之王的尊敬。
五軍之戰結束了，無論是精靈，矮人，人類，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巴德成為了河谷城的國王，用孤山裡的一部分財寶重建了城市和村鎮，河谷城的繁華更勝往前，作為一個半路出家的國王，他也碰到了不少麻煩，這時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位未來的人皇陛下。巴德不否認自己曾幻想過邀請阿妮拉留下來和自己一起治理河谷城，因為阿妮拉實在是太合適了，她能用幾個小時就取得人民的支持，能細心地安排好巴德想不到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孩子們非常喜歡她。
但在得知阿妮拉的真實身份的那一刻，巴德就明白這終究只能是幻想了。阿妮拉是努曼諾爾人，她的壽命是自己的幾倍，而且她以後還會是剛鐸的皇帝，身份豈能是一個小河穀城的國王能相提並論的？
他只能慶倖自己並沒有把自己的幻想付諸行動。
作為都靈一族唯一存活的男性，奇力毫無疑問成為了新一任山下之王，在丹恩的幫助下，他將孤山的財寶合理地分了出去，原來流落於中土大陸各處的矮人也會慢慢地回到伊魯伯，奇力的臣民將會越來越多。然而奇力所希望的未來是索林能奪回屬於他的王國，自己會和菲力一起歡慶三天三夜，然後，他願意跟隨阿妮拉走遍中土的每一個角落。
然而王位換不回索林和菲力的生命，權力也沒能帶給奇力多少快樂，只能將他永遠地留在這孤山裡，更甚至，他也許會娶一位自己尊敬但並不愛的女矮人，只為了將都靈的血脈傳承下去。
曾經和阿妮拉調笑的「以身相許」終究是不可能了。
經過一場規模不小的戰爭，瑟蘭迪爾處理完一天的事務後已是深夜了。最近的黑森林的夜晚將不會有篝火和歌聲，身心俱疲的西爾凡精靈們需要好好休息，有的還要默默承受所愛之人逝去帶來的心碎般的痛苦，在這樣一個寂靜的夜裡，瑟蘭迪爾一個人默默地攀上了高處的樹梢，星星似乎和往日一樣明亮，而月亮則暗淡一些，還隱隱泛著一層紅色的光芒。
星光代表著記憶，西爾凡精靈們這樣說，不可避免的，瑟蘭迪爾想起了那個女孩柔軟的身體、唇瓣，和她那湖水一樣的綠眼睛。瑟蘭迪爾對阿妮拉動心了，這點他可以騙過所有人，但騙不過他自己，但他也知道這將永遠是他一個人的秘密。
因為那秋日湖水一樣深邃的眼神所望的人並不是他。
至於一鼓作氣渣完了人精矮三族的阿妮拉現在在幹什麼呢？
「阿妮拉，快點！一會兒我Ada反悔了我們可就走不了了。」
「瑟蘭迪爾陛下說出的話哪有那麼容易反悔？」阿妮拉無奈地搖搖頭，催動馬兒小步跑起來趕上了萊戈拉斯。
「下一步我們去哪？」
「唔，我覺得我差不多也該去人類的領地去看看了，洛汗怎麼樣？」
「行，都聽你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21
第二十六章
洛汗可攻略的NPC目前只有洛汗國王塞哲爾和他十幾歲的兒子希優頓，阿妮拉猶豫半晌還是良心發現放了希優頓一條生路，只把好感加到了基本的三十點——她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對祖國的花朵下手。
既然這樣，那就只剩下塞哲爾一個人可攻略了，這對阿妮拉來說未免太沒挑戰性了，興趣缺缺的她更願意刷副本賺賺知名度或者調戲一把自帶的NPC萊戈拉斯，就這樣，不知不覺間，萊戈拉斯的好感度漲到了八十點以上。
然後阿妮拉發現大事不好了。
萊戈拉斯的好感度滿八十後，每當阿妮拉再次和他組團刷怪時，一旦阿妮拉血量降到一半以下，萊戈拉斯就會自動放大招，一瞬間把阿妮拉方圓百米內的怪刷的一乾二淨。
如此幾次後，阿妮拉終於摔了劍，這還玩個錘子！不帶這麼搶經驗的啊！
來洛汗混了「五年」，阿妮拉只有馬術技能升到了中級，劍術依然停留在在高級水準止步不前。
阿妮拉認真反省了自己當初把萊戈拉斯拐出密林這件事給各方人士帶來的利與弊，最終在離開洛汗進軍剛鐸時把萊戈拉斯哄回了密林。
剛鐸其實也主要是用來刷知名度和屬性的地方，可攻略人物只有現任攝政王埃克西里昂二世和他的兒子迪耐瑟二世。
在系統的提示下，阿妮拉沒有對任何人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由一名小兵開始，耐心地一點一點開始刷知名度。
當知名度升到四十時，埃克西里昂接見了阿妮拉。
「我最近經常聽說你，年輕人。」對於這個稱呼，阿妮拉只是笑了笑，她在遊戲裡今年已經三十七歲了，「但當我問起你的名字時，卻沒有一個人能準確地告訴我，你從哪裡來？你的名號又是什麼？」
「我居無定所，過去只是一個流浪者罷了。」阿妮拉說，「我被許多人用不同的名字稱呼過，對我來說名字只是一個代號罷了，請您隨意稱呼我吧。」
埃克西里昂並未覺得阿妮拉的態度有任何不恭敬，相反，這份神秘倒激起了他的興趣，然而，和攝政王的態度截然不同，站在埃克西里昂旁邊的一個年輕男人輕輕嘖了一聲，原本就不甚開朗的臉更加陰沉起來，阿妮拉下意識地看向他。
【迪耐瑟二世——埃克西里昂之子，可攻略人物
智力63 魅力44 武力45 知名度59 好感度-1】
「……」這是阿妮拉遇到的第一個對她好感度為負的NPC，要知道，即使是索林最瘋狂的那段時間裡，他對阿妮拉的好感度也只不過是清零罷了。
「這是我的兒子，迪耐瑟。」注意到了阿妮拉的目光，埃克西里昂簡單地介紹道，很快又把話題引回了阿妮拉身上，「據說，上一場戰役中，帶兵的將軍不幸以身殉國，關鍵時刻是你重新鼓起了大家的士氣，奇跡般地反轉了整個情況。」
「沒有您所聽說的那麼神奇，我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罷了。」阿妮拉恭敬地回答道。
「那就更充分地表現了你領軍的能力。」埃克西里昂很高興地說，「我竟現在才發現我的戰士裡有你這樣有勇有謀的人才，而你謙虛的態度無疑彰顯了你高尚的人格，我現在任命你為剛鐸將軍，以後將與我一起作戰。」
「我的榮幸，閣下。」阿妮拉回答。
和埃克西里昂二世一起作戰了一段時間後，攝政王對阿妮拉的喜愛與日俱增，每一次戰役後，他都對阿妮拉的謀略與身手大加讚揚，並且賜予了這位不願意表明自己真實身份的女性一個稱號：索隆吉爾，意為星之鷹。
「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樣明亮，身手又如同鷹一般矯健。」埃克西里昂對阿妮拉說，「儘管你一直稱自己是流浪者，你的身上也確實帶著荒野的味道，可是我一眼就感覺到了你身上那不同尋常的氣度，你一定經歷過很多事情，真難以相信你還這樣年輕。」
對這位固執地認為她還年輕的攝政王，阿妮拉只能呵呵賠笑，畢竟她不想暴露自己努曼諾爾人的身份。
而且，阿妮拉也明白自己在埃克西里昂眼裡絕對又被系統美化了，她清楚自己的情況，她的眼睛絕對算不上明亮，大多數時候，她的眼睛還是如同冬日的湖水，寂靜又黯淡。
儘管阿妮拉憑藉自己的魅力與能力得到了絕大多數將士的擁護與信任，還是有關於她的流言在白城裡流傳開來，並且有擴散到整個剛鐸的趨勢。
有人說阿妮拉是紅顏禍水，她來到剛鐸其實是為了離間攝政王父子間的關係，這話並不是空穴來風，因為埃克西里昂對阿妮拉的鍾愛有目共睹，程度甚至可以說確實超過了迪耐瑟。
當阿妮拉偶然遇到迪耐瑟的時候，她覺得迪耐瑟看她時的臉色更陰沉了，恐怕好感又降了不少。
這絕非阿妮拉的本意，如果在埃克西里昂和迪耐瑟裡只選一個攻略的話，她絕對選迪耐瑟，畢竟埃克西里昂看起來也有五十歲左右了，下定決心攻略一個不是那麼美型的大叔還是要有一定心理素質的，這也是阿妮拉遲遲沒有把埃克西里昂的好感加到六十點的原因。
埃克西里昂和迪耐瑟也是努曼諾爾人，他們的衰老速度雖然比普通人稍慢，但是和阿妮拉比起來卻還是快得多。
決定轉變一下攻略方向的阿妮拉開始有意無意地向埃克西里昂提起迪耐瑟。
「迪耐瑟啊，他是個好孩子，品德高尚，意志堅定，值得我以他為驕傲。」埃克西里昂是這樣說的。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讓迪耐瑟殿下也去戰場歷練一下，為剛鐸貢獻一份力量呢？」阿妮拉問。
「迪耐瑟並不是做將軍的料。」埃克西里昂搖搖頭，「論起率兵征戰或者治理國家，他遠不及你。」
「您的話真讓我惶恐，殿下。」阿妮拉說。
「不要多想，我相信你的為人，索隆吉爾。」埃克西里昂信任地打量著阿妮拉，「不過你的意思我明白，那些流言我也多少聽到過。即使只是作為一個男人，迪耐瑟也確實應該去戰場上看看，索隆吉爾，你的下一次戰役，讓他跟你一起去吧。當然，所有用兵還是你全權負責。」
「啊？」阿妮拉愣了一下，翻了一下自己的任務列表，「埃克西里昂殿下，我的下一場戰役是去對抗南方昂巴的海盜，想來路程會非常艱苦，是不是應該先讓迪耐瑟殿下經歷一些規模較小的戰役——」
「不用！」埃克西里昂笑呵呵地大手一揮，「有你在我完全放心，」
「……」看著心如此之寬的埃克西里昂二世，阿妮拉覺得外面那些流言是真的也說不定。
與埃克西里昂談完往回走的路上，阿妮拉撞見了迪耐瑟，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對阿妮拉陰著臉，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完全無視了阿妮拉。
「迪耐瑟殿下。」阿妮拉想了想，還是出聲叫住了他，「請留步。」
迪耐瑟的腳步一頓，出於教養還是沒有裝作沒聽到，慢慢地回過身，看向阿妮拉。
「剛才我和埃克西里昂殿下交談了一番，埃克西里昂大人有意讓您和我一起去昂巴消滅那裡的海盜，我想還是先通知您一聲。」
「什麼？」迪耐瑟瞪大了眼，那張總是死氣沉沉的臉一瞬間生動起來，「父親他為什麼突然這麼決定？」
「我不是很清楚，也許他希望您能多一些歷練。」阿妮拉回答，「我要說明的是，這場戰役的地點可不是剛鐸，我們要行軍至少一個星期到達昂巴，到了以後我也不確定會不會有休息的時間，也許到達之後那裡即為戰場。總之，條件很艱苦，如果您有任何意見，請去找埃克西里昂殿下說明，並儘快把結果通知給我。」
「你覺得我會吃不了這點苦？」迪耐瑟蒼白的臉上因憤怒浮現出一層紅色。
「這我可說不好，殿下。」阿妮拉一本正經地說。
「那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時候出發？」一時逞強，迪耐瑟做出了讓自己以後後悔萬分的決定。
「三天后的正午，屆時我在軍營等您。」阿妮拉回答，「先說好了，就算你是攝政王之子，待遇和其他士兵也不會有太大區別，排兵指揮都得聽我的，如果因為你拖慢了整個軍隊的行程，我會毫不猶豫地派人把你送回來。不過，那也許正事是您所希望的？」
看著這個言語恭敬、神態傲慢的女人，迪耐瑟氣得發抖，長久以來的怨氣一起湧了上來，他覺得自己的牙都在咯吱咯吱響。
「知道了。」不過，最後他也只是沒好氣地答應了一聲，說到底只不過是一個到處流浪的女人而已，自己犯不著跟她吵。
臉色重新陰沉起來，一抬頭卻發現阿妮拉似乎沒有要讓開意思：「還有事？」
「嗯，是啊，有一件事一直想請教一下。」阿妮拉漫不經意的眼神瞟過來，在迪耐瑟沒有防備時突然上前一步，在他下意識後退時直接把他逼到了牆角，手往牆上一撐，「說吧，殿下，我平時哪裡得罪您讓您討厭我了？」
「你你你……」迪耐瑟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你放我出去！」
「回答完我的問題後自然放你走。」阿妮拉勾唇一笑，那笑容，怎麼形容呢？如果斯特瑞克看見了，絕對再也不會懷疑阿妮拉曾經做過地痞流氓了。
「……」迪耐瑟的臉漲得通紅，一個字也回答不上來，你讓他怎麼說？因為我父親太過重用你了，我不高興。這回答也太任性了。
阿妮拉也不著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迪耐瑟，等著他的回答。偶爾有人經過，驚愕地看著這一幕，然後一個個憋著笑快步走開了，然而阿妮拉毫不在乎，跟完全沒有注意到似的。
「你、你別這樣。」迪耐瑟感覺到自己的臉都快冒煙了，眼睛也躲閃著，根本不敢直視阿妮拉，「我不討厭你，可以了吧？」他小聲而又飛快地說著，阿妮拉覺得自己再繼續下去沒准就能看到他的淚花了。
「原來如此，看來倒是我一直誤會了。」阿妮拉慢慢移開手臂，似笑非笑地看著迪耐瑟，「如此我就放心了，畢竟三天后您可是和我一起並肩作戰的同伴，如果有什麼誤會，現在說清也好。」
倍感丟臉的迪耐瑟低著頭，一個字也不說，粗粗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也不看阿妮拉一眼，匆匆離開了。
【迪耐瑟二世好感度清零】
清零？阿妮拉算了一下，嗯，也就是說加了三十三點好感度嗎？
第二十七章
三天后，迪耐瑟履行了他的諾言，準時趕到了阿妮拉帶領的軍隊即將出發的地點，而阿妮拉也嚴格遵守了自己的話，一點也沒有優待這位攝政王之子哪怕一點點，隨便把迪耐瑟編入了一個步兵小隊就再也沒有理會過他。
盔甲、兵器、乾糧和水，身上的負重加起來足有幾十公斤了，還要背著這些東西在荒野裡每天前進幾十公里，偶爾還會遭到半獸人的伏擊，迪耐瑟以前很少真正參戰，認識他的士兵沒幾個，所以也沒人會特別關照他。迪耐瑟以前哪吃過這種苦，前幾天能撐下來全靠他過人的意志力。
但不管意志再怎麼堅定，在身體條件跟不上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永遠撐下去。
「索隆吉爾將軍！」一個小兵從後方喊著阿妮拉的名字跑過來，阿妮拉勒住馬回頭看向他，「什麼事？」
「有人暈倒了。」小兵報告道。
「現在的年輕人啊。」阿妮拉的副官搖搖頭，「想為國效力的心情雖然可以理解並值得鼓勵，但是也要量力而行嘛。老實說，索隆吉爾將軍，這次行軍我覺得你已經比前幾次放慢速度了。」
阿妮拉挑挑眉，沒說話。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通過選拔參加這次戰役的，不過這次就先讓他暫時離隊，恢復好後自己趕回剛鐸吧。」副官接著說。
「慢著。」阿妮拉抬手打斷了副官的話，看向那個報信的小兵，「帶我去看看那個士兵。」又轉向副官，「你暫時帶領軍隊，繼續前行。」
「怎麼？」副官詫異地看著阿妮拉頭也不回地向軍隊後方過去了。
然而，更讓他驚掉下巴的事是，不一會兒，阿妮拉又回來了，回來就回來吧，馬上還帶著另外一個人。
「將、將軍，您這、這是何意？」副官說話都不利索了。
「嗯？」阿妮拉斜睨他一眼，「沒什麼意思，只是這個人不能掉隊罷了。」
迪耐瑟本來就已經落在軍隊末處了，阿妮拉把他帶上馬後又趕到了軍隊最前頭，所以幾乎所有人都看見他們的將軍大人面不改色地與一個男人共騎了一匹馬。
迪耐瑟是被背後的東西給硌醒的，阿妮拉的胸是很軟沒錯，但是穿上了盔甲後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然後他想起自己好像是在烈日下昏過去了並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自己現在的處境，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醒了？」阿妮拉臉上一派淡定，「要喝水嗎？」
而迪耐瑟因為覺得過於羞恥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為什麼自己每次和這個人在一起都能丟臉丟到阿門洲？！
喝了點水，搖了搖暈暈乎乎的腦袋，迪耐瑟清醒了不少，頓時臉色一變。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他想都沒想地回過頭問阿妮拉。
「哦！」阿妮拉敏捷地往後一閃，「顯然你從沒跟其他人一起騎過馬，親愛的，還是說你其實就是在向我邀吻？那倒是我不解風情了。」
迪耐瑟的臉像火燒一般，但他現在顧不得旁邊副官和士兵爆發出的哄堂大笑了，堅定地又問了一遍：「我們現在去哪？」
「因為某位重要人物的原因，我們不得不趕回白城了。」阿妮拉逗他。
果然，迪耐瑟一下就急了。
「我們不能回去！」他急促地對阿妮拉說，「如果我父親知道是因為我而耽誤了這次戰役……」他的臉色蒼白，連阿妮拉都有點不忍心了。
「迪耐瑟殿下雖然是第一次參戰，但是表現了他令人欽佩的意志力，除了極少時候需要我略施援手，他都是一個人頑強地堅持完成了這次剿滅海盜的戰役，為祖國和他的君王做出了貢獻。放心吧，我會這麼和埃克西里昂大人說的。」阿妮拉在迪耐瑟耳邊輕聲說道，並滿意地看著他的耳朵因為自己呼出的熱氣變紅了。
但是被調戲的羞惱只持續了很短一瞬間，迪耐瑟很快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你剛才說回米納斯提裡斯是騙我的？」
「沒想到你真的會上當，畢竟我早就提醒過你了，你現在對我來說與其他士兵沒有任何區別。」迪耐瑟多少有些惱怒地看著阿妮拉又變回了原來那副傲慢的死樣子。
「哦。」他點點頭，「所以如果其他士兵暈倒了，你也會和他共騎一匹馬？」
「這個嘛，事實上，還從沒有過我的士兵在行軍途中暈倒的情況，你可是第一個。」阿妮拉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迪耐瑟無言以對，鬱悶地回過身不再搭理阿妮拉的嘲諷。
儘管阿妮拉從不承認，但迪耐瑟心裡明白阿妮拉對自己的諸多照顧，他又不傻，出發的第一天他就聽見其他士兵說這次索隆吉爾將軍似乎放慢了行軍速度。
而且，阿妮拉也理解迪耐瑟渴望做出一番功業得到別人承認的心情，所以她才沒有像當初說的那樣直接把他打包送回去，而是自己帶著他繼續前進。
【迪耐瑟二世好感+20】
不過想到她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和做的那些事，迪耐瑟又不由得惱羞成怒。
【迪耐瑟二世好感-10
迪耐瑟二世好感+8
迪耐瑟二世好感-10
……】
阿妮拉聽著系統音，暗暗翻了個白眼，傲嬌的世界她不懂。
雖然阿妮拉與迪耐瑟的關係極其引人遐想，但軍隊裡大多數士兵都是跟隨阿妮拉有幾年的老人了，自認為還算了解他們的將軍，所以他們頂多那迪耐瑟調侃一番阿妮拉，並沒有人真的覺得阿妮拉和迪耐瑟有什麼出格的關係，阿妮拉也是哈哈一笑就算完，一點沒有女孩子談起那種事時的羞澀。
所以當阿妮拉的副官來阿妮拉的帳篷裡找她卻看見了迪耐瑟的時候，他的表情讓阿妮拉忍不住笑了出來。
「您在笑什麼啊，將軍？」副官無奈地耷拉下肩膀，「為什麼這個士兵會天天和您待在一起啊？」
「方便我照顧他啊。」阿妮拉回答的理所當然，而迪耐瑟已經麻木了。
「雖然您一向體恤士兵，但做到這個地步有點過了吧？」副官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麼，這個人的身份很特殊嗎？」
「嗯，是啊。」阿妮拉眼神一轉，「他是我的戀人。」
迪耐瑟一口水噴了出去，劇烈地咳嗽起來。
「是嗎？」副官懷疑的目光看向兩人，「以前從未聽您說起過他。」
「咳，我也是有隱私的嘛。」阿妮拉眨眨眼，「而且事實上我們這幾天才剛剛確立關係，以前一直是他單方面追求我。」
迪耐瑟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朝阿妮拉紮了過來。
「其實一開始他追我我是拒絕的，因為，我不能他一追我，我就答應了，不過你也知道，小迪的身體不是很好，但就算這樣他還是硬追著我上了戰場，挺讓人感動的是吧？」
「……」小迪是什麼鬼啊，迪耐瑟深深地捂臉。
「你為什麼要那麼說？」那個副官一走，迪耐瑟就質問阿妮拉道。
「不然呢？難道你想暴露你迪耐瑟殿下的身份，然後處處被人讓著哄著？」阿妮拉啃著蘋果，「我以為你這次是來體驗一下真正的士兵生活的，雖然說你已經沒少受照顧了。」
「我沒要求你照顧我。」迪耐瑟大聲說。
「我照顧你也並不是出於我所願。」阿妮拉冷冷地說，「埃克西里昂殿下信任我，把他的獨子交給我，希望你別讓我為難，殿下。」說完，她看也不看迪耐瑟，站起來走出了軍帳。
迪耐瑟的心裡突然湧出一股無法言說的酸楚。
想對付傲嬌，你就要比他更傲嬌，絕對不能表現出自己對他的喜愛，即使表現出來了也要讓他相信自己完全是無心或萬不得已的。阿妮拉就是這麼攻略瑟蘭迪爾的，攻略迪耐瑟也一樣。
即使迪耐瑟明白、或者說自以為明白了阿妮拉如此照顧他的理由，但在阿妮拉超高魅力值的影響下，阿妮拉嘴上所說的冷漠嘲諷和她實際所做的處處體貼所形成的巨大反差還是漸漸讓迪耐瑟欲罷不能，而阿妮拉在戰場上冷靜自若地指揮或英姿颯爽地殺敵的樣子也同樣讓他心動。
等他們終於到達昂巴時，迪耐瑟的好感度終於突破了六十點。
然而，和瑟蘭迪爾不一樣的是，即使這樣迪耐瑟一看見阿妮拉還是陰沉著一張臉，一點沒有進入了戀愛模式的樣子。
嘖，傲嬌就是難辦。
在阿妮拉的指揮與帶領下，戰爭毫無懸念地順利結束了。
砍下最後一個海盜的腦袋，阿妮拉呼出一口氣，開始向周圍搜尋迪耐瑟的身影。
「將軍！」熟悉的聲音傳來，阿妮拉循聲看去，看見她的副官正和迪耐瑟待在一起。
阿妮拉的表情僵了一瞬間，然後若無其事地朝他們那邊走了過去。「啊，多謝你照顧他了。」
然而當阿妮拉距離那兩人還有十米左右時，副官突然牢牢地抓住迪耐瑟，另一隻手掏出一把匕首，比上了迪耐瑟的脖子。
阿妮拉頓住腳步，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放開他。」良久，阿妮拉冷靜地開口，「你的條件是什麼？」
「果然不愧是索隆吉爾將軍。」那人獰笑道，「你早就猜到我是內奸了吧？」
「只是感覺，並沒有確切證據，否則你早就不在這裡待著了，不得不說你掩藏的很好。」阿妮拉回答道。當初意識到這個副官可能是內奸時阿妮拉的心情複雜的無以言表，你說一個好好的養成遊戲為啥還會有內奸這種東西啊！
沒有表明迪耐瑟的真實身份也是出於這個考慮，沒想到他最後還是被當了人質，不過，阿妮拉還是決定再確定一下這個人是否知道了迪耐瑟的身份。
「你不會以為，用一個士兵的性命威脅我就可以讓我投降吧？」她說。
「哼，但這個士兵很特殊不是嗎？」那個人說，阿妮拉的心沉了下去，但是那人緊接著說道，「畢竟他可是你的心上人啊，將軍，我知道單憑他一個人確實無法消滅你的整只軍隊，我的目標只有一個人而已。」
感謝這個世界，我的智商還算是站在頂端的。「我明白了。」阿妮拉無奈地點點頭，「放他走，我當你的人質。」
「索隆吉爾！」迪耐瑟立刻表示了抗議。
「別讓我為難。」阿妮拉說。
後來，以為剛鐸軍隊群龍無首的殘餘海盜們進行了一次瘋狂的反撲，但關鍵時刻，迪耐瑟二世突然站出來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帶領著憤怒的士兵們一個不剩地殲滅了所有的海盜。
後來據參加過這場戰役的士兵說，在那一刻，他們對這位老實說從前有點看不起的未來攝政王刮目相看，在他身上他們一瞬間找到了索隆吉爾將軍的影子。
戰爭徹底結束後，迪耐瑟帶領著所有人搜尋了昂巴的每一處海域，卻再也沒見到那位神秘的女將軍的身影，七天七夜後，迪耐瑟二世不得不帶領著軍隊趕回了剛鐸，有人說，他臉上的神情和過去相比少了幾分陰鬱，但是更加冷漠堅硬，眼神像極了冰凍的湖水。
埃克西里昂二世對失去了索隆吉爾將軍這件事非常痛心，四年後逝世，迪耐瑟殿下成為了新一任的攝政王，又過了長達七年，終成家立室。
【在四十一至四十五歲這段時間裡，你要幹什麼呢？
因為觸發特殊事件，可選擇地點只有魔多】
「啊，那就魔多吧。」
第二十八章
既然可選地點只有魔多了，阿妮拉也就老老實實地沒有試圖逃跑，乖乖地以俘虜的身份被押到了魔多。
雖然阿妮拉知道自己替剛鐸打仗這幾年確實給魔多造成了不小的損失，但當知道那個內奸副官竟然妄想憑藉俘虜了自己這一個人的功績而補救他任務失敗而造成昂巴戰敗的全部過錯時，阿妮拉還是在心裡不屑的嗤了一聲。
然而看來阿妮拉還是低估了魔多對索隆吉爾這個名字的忌憚程度，或者只是單純因為阿妮拉是遊戲主角而已？總之那個內奸的算盤竟然幾乎要打成了！
「主、主人。」那個人低頭哈腰地對著一道石壁說話，「我很抱歉，這次我們沒有……」
他顫顫巍巍的話被一陣從虛空裡傳來的轟隆聲打斷了，那聲音似乎和阿妮拉平時聽到的魔多的雷聲沒有太大區別，但這次阿妮拉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了那聲音裡的怒氣，儘管她一個人也沒看見。
「但我們這次並不是完全沒有收穫！」內奸副官的頭上掛著一層細密的汗珠，他飛快地說道，「我們俘虜了一個人——」
「一個人？」一道飽含著怒氣低沉的聲音幾乎同時從四面八方同時響起，在阿妮拉驚愕的目光注視下，許多黑色的煙霧突然從石壁的縫隙裡蜂擁而出，迅速地纏住了那個人的手腳，似乎下一秒就會把他扯成碎片，「你以為一個人可以改變什麼？」
「可、可是——」那個人極其恐懼地尖叫道，「您知道的，這次戰役剛鐸帶兵的人是索隆吉爾啊！」
煙霧停頓了一瞬，然後放開了那個人：「這麼說，你們俘虜的人是他？」
那個人狼狽地從半空中跌下，顧不上喊疼就立刻一翻身爬了起來。「把她帶上來！」
「……她？」在那個聲音發出的疑問被解答之前，阿妮拉就這樣施施然地走了上來。
「……你就是那個索隆吉爾？」
「如假包換。」阿妮拉聳聳肩。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似乎一刹那時空都停止了運動，然後那聲音咆哮了起來，阿妮拉不太能聽懂魔多的黑語，不過她猜那聲音說的大概是「MD就一個女人你們竟然三番兩次地被打敗了要你們何用」之類的話。
沒辦法，在冷兵器時代，戰爭被認為是更為強壯的男人的事情也沒辦法。
但不論過去如何，至少現在索隆吉爾成為了他的俘虜，這讓索倫多少平復了些怒氣，儘管他現在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剛鐸將軍，現在也不過是階下囚罷了。」他嘲諷道，「在我聽到的那些對你的讚美中，有很多都是關於你那遠超年齡的果敢與堅毅的，可是你騙不了我，索隆吉爾，你的實際年齡遠超你表面看上去的樣子。」
「哇哦。」阿妮拉發出興趣缺缺的驚歎聲。
「你是努曼諾爾人，即使你變成灰了我都能準確地分辨出這種卑劣的人種。」那聲音有些激動地說著，然後石壁突然炸開來，露出了在那後面燃燒著的熊熊火焰，火焰的形狀看上去像是一隻眼睛，而眼睛的瞳仁部分能隱隱看出一個人影，「而現在，你落到了你們的宿敵我的手裡，我猜你已經能預見到自己的下場了吧，剛鐸將軍？」
「啊，無外乎是頭被砍下來送回剛鐸，或者屍體被掛在黑門上示眾罷了。」阿妮拉淡定地回答道，「不過我還想問一句，你是誰？」
「……」一瞬間的寂靜，然後，「你猜不出我是誰？！你都不關心一下你們族的歷史嗎？！」關鍵是如果他只有聲音出現認不出也就罷了，他現在人都出來了竟然還認不出他！
魔王裝逼失敗後的苦逼心情無人懂。
「嘿，別這樣，我的歷史老師的學識可是很淵博的！」，阿妮拉抗議道，那可是中土第一智者！「但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哦，等下……」
【索倫——中土大魔王，可攻略對象
智力80 魅力20(99)武力83 知名度94 好感度5】
「我知道了，你是索倫對不對？」阿妮拉一拍手心，作恍然大悟狀。
「……」雖然被認出來了，但是索倫覺得一點也不開心。
「你知道嗎？我現在開始慶倖他們把你抓回來了。」索倫說，「我不否認，你讓我感到了一絲威脅。」
「因為我是個努曼諾爾人？」阿妮拉問。
「哼，那些雜草也就只比普通的人類難清除一點罷了。」索倫不屑地說，「除了埃西鐸那一支，其他人完全不足為懼。不過阿拉松已經確認死亡了，他的女兒，好像是叫什麼阿拉妮的，也已經幾十年默默無聞了，估計現在正躲在哪個角落苟延殘喘呢。」
「誰知道呢，沒准她現在就站在你面前呢。」阿妮拉麵無表情地說。
索倫的瞳孔猛地收了收：「你是阿拉妮？」
「開什麼玩笑，我才不叫那個名字！」阿妮拉做出萬分真誠的表情。
索倫頗為懷疑地頓了頓。「就算你真是她也沒關係，」他又接著說，「反正你不可能逃出魔多。」
「是啊，反正我明天或者後天就要被砍頭了。」阿妮拉翻了個白眼。
「我改變主意了。」
「你現在就要砍我頭嗎？」
「不，對你來說，死亡並不值得畏懼。」那雙平靜的似乎連死亡的威脅都不能使之泛起波瀾的眼睛看著就讓人火大，「
「這個嘛，當你把這場生命看成一次遊戲的時候，你也不會害怕死亡的，我說真的。」阿妮拉認真地說。
「與其讓你乾脆俐落的死亡，我更想看著你一點一點地墮落。」索倫饒有興味地說，「看著你的眼睛慢慢變的渾濁，你的理智逐漸被銷蝕殆盡，直到你的精神完全被摧毀，最終，你將完全變成我的奴隸。」
「這你想都別想。」阿妮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很久以前那些被俘虜的精靈或人類都這麼說。」索倫對此不屑一顧，「可是沒關係，我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他們一點點地墮落為半獸人——」
「等一下。」阿妮拉打斷了他，「你是說，墮落後就會變成半獸人？」
「是啊。」儘管被打斷了讓索倫很不悅，但阿妮拉難得露出的一絲驚恐讓他決定不去計較。
「你的審美就這麼糟糕嗎？」阿妮拉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外貌對我來說毫無意義。」索倫回答說，「我需要的只是完全聽從我命令的人而已。」
「好吧。」阿妮拉搖了搖頭表示惋惜，「但這樣我就更不可能屈服了，如果你是想通過拷打或者刑訊這種方式讓我投降，我先告訴你好了，我的抗打擊能力可是很強的。」
「也許吧。」索倫漫不經心地說，「但是墮落不僅僅只因為痛苦的折磨，對於你們這些貪婪的人類而言，欲望與誘惑或許反而更為致命。」
「所以，你準備來誘惑我了？」阿妮拉露出一個有些古怪而曖昧的笑容，「我等著你。」
等到阿妮拉又被押下去好一會後，索倫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小小調戲了一下。
「……」天地良心，這可是第一次有人敢這麼做。
如果這是在現實世界，阿妮拉相信自己絕對會很慘，先不說索倫會不會大發慈悲地留給她充足的時間讓她琢磨怎麼逃跑，即使他真的決定先不殺阿妮拉而選擇讓她墮落，那也肯定是採取折磨為主誘惑為輔的方式。
但這是個健康向上的小朋友也可以玩(？)的遊戲，而阿妮拉又是主角，所以別說什麼絞肉機碎骨器老虎凳拔指甲了，連鞭刑都沒有。
……
這個遊戲完全是另一種程度的變態！
索倫說要把阿妮拉變成他的奴隸似乎不只是說說而已，雖然阿妮拉現在還沒有墮落，但她的待遇其實和奴隸差不多，不過和換皮人比翁一樣，阿妮拉並不是作為幹活做苦力的奴隸，而是被作為貢娛樂的「奴隸」來使用。
很容易讓人想歪有木有？
阿妮拉覺得這個遊戲的設計真的很讓人無語，他們竟然在魔多建造了一個和現實世界裡一模一樣的羅馬鬥獸場！而阿妮拉現在的職業基本就是角鬥士。
有時對手是不知做錯了啥事的半獸人，有時是皮糙肉厚的食人妖，有時甚至是從剛鐸俘虜來的人類士兵。
索倫是認真的對阿妮拉步步緊逼，如果這是真實世界阿妮拉沒准真的就跪了，畢竟她其實是個天性善良的好妹子，同類相殘對她來說並不是毫無壓力就能做到的事。
但是，每當你揮揮劍——而你的劍甚至沒有碰到那個人，但因為你的武力值高系統還是會判定為命中——那個人就應聲而倒，既沒有鮮血也沒有尖叫，然後屍體詭異地閃著光消失時，似乎沒人能把這些遊戲人物當成真人。
於是，本來應該被殺戮而逼瘋的阿妮拉在鬥獸場裡練級練的極其歡快。
唯一讓她有些困擾的是，也許是因為她魅力值過高的原因，雖然阿妮拉也知道在古羅馬時期表現好的角鬥士很可能會得到一些貴婦人的熱烈追捧，但她本人並不想享受這樣的待遇，即使她不是個異性戀，也沒多少人消受的起半獸人女性的飛吻與鮮花。
這遊戲設計者到底怎麼想的？！
又是新的一場戰鬥，但這次不同的是，原本應該爆滿的坐席上竟空無一人，這讓阿妮拉非常詫異，倒不是說她享受被半獸人當猴看這個過程，只是這很不正常……不，其實這樣才是正常的吧？
「你在看哪裡，女人？」這時，又是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阿妮拉詫異地向場中央看去，就看見一個全身黑色盔甲的人朝她這邊走來，金屬製成的腳甲隨著他的步子與地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你這次的對手是我。」
【安格瑪巫王——戒靈之首，可攻略對象
智力65 魅力39 武力79 知名度68 好感度0】
戒靈這個名詞，阿妮拉還是聽說過的。據說他們是索倫最忠誠也是最可怕的敵人，他們的可怕之處並不只是因為他們的武力值——他們的武力值和優秀的人類將軍一個水準——他們的可怕之處在於他們能使攻擊物件陷入「恐懼」狀態，一旦中招三回合內無法主動攻擊。
「索倫這次真是下夠血本了。」阿妮拉驚奇地看著安格瑪巫王，「我以為作為戒靈你一定很忙呢，竟然被派來和我打擂臺賽嗎？」
「……」一陣短暫的沉默。
【安格瑪巫王對玩家阿妮拉使出「恐懼光環」，玩家阿妮拉陷入恐懼狀態，血量-1】
我去，這就開打了！真不禁逗！
【玩家阿妮拉對自己使用「王葉草」，解除所有消極buff，血量回滿】
「……」
【安格瑪巫王對玩家阿妮拉使出「魔窟劍」，玩家阿妮拉血量-99】
【玩家阿妮拉對安格瑪巫王使出「金花的憤怒」，造成會心一擊，安格瑪巫王血量-685】
「……」摔劍，這還玩個毛！
第二十九章
就這樣，阿妮拉在魔多度過了兩年時光，並沒有一點要墮落的跡象，甚至還有了一票女獸人粉絲……
索倫的心情非常複雜。
一方面，阿妮拉的堅強不屈讓他感到莫大的威脅，而另一方面，索倫又覺得這樣的阿妮拉才是值得他征服的物件，如果阿妮拉真的墮落了，索倫想自己反而會對她失去興趣。
但這並不代表索倫會就此罷手，他一開始寄希望于阿妮拉會因為殘殺自己的同類而發瘋或崩潰，但阿妮拉下手從來沒有一點猶豫，似乎心理完全沒有負擔。
天生的殺戮之將，索倫這樣想，這樣的人怎麼會是象徵著光明的努曼諾爾女性呢？她理應是站在黑暗這邊的。
阿妮拉愈是表現的對現狀毫不在意，索倫對她的征服欲就愈旺盛。只要一想到阿妮拉有朝一日會以自己為信仰，索倫就感到一種由衷的滿足。
但現在看來他必須得換一換手段了，否則也許等到阿妮拉老死那一年，自己都不會成功。
「好久不見，」這是索倫在又一次見到阿妮拉時的開場白，其實這麼說也不準確，雖然這確實只是第二次他們面對面的交談，但其實索倫對魔多的一切都瞭若指掌，阿妮拉的情況他都看在眼裡，「魔多的生活還合您意嗎，索隆吉爾將軍？」他用嘲諷的語氣說。
「哦，除了你們的伙食實在差了點，其他的還勉強湊合。」阿妮拉回答，「您又近況如何呢，這兩年又被剛鐸擊退了幾次？」
「你也只能現在一時嘴硬了，」索倫並不理會阿妮拉的挑釁，「等到你墮落以後——」
「我期待著那一天，」阿妮拉敷衍地說，「畢竟這兩年您一直在鍥而不捨地幹這件事，現在看來真是效果顯著，是不是？」
「我確實沒想到這件事，你竟然會對殺死你的同類毫無愧疚之心。」索倫諷刺道，「看來你並沒有外面那些人認為的那樣正直，是不是？」
阿妮拉淡漠的綠色眼睛終於正眼看向了索倫那燃燒般的火紅瞳孔。「就算我不下手，他們也會慢慢被你折磨成半獸人，倒不如我親手了結了他們。」
「多麼偉大的情操，寧可自己一個人背負下所有的罪名。」索倫冷哼一聲，「你越是這樣，就越有摧毀的價值，我有足夠的耐心可以等。」
「我可沒有足夠的壽命讓你等。」阿妮拉聳肩道。
「你也清楚你的壽命相當有限吧，」索倫的語氣突然一變，變得極具煽動性和誘惑力，「只要你願意投靠我，我可以給予你無限的生命，在這個世界上永存。」
「就像安格瑪巫王那樣？」阿妮拉憐憫地搖搖頭，「算了吧，我可不想這輩子除了黑色盔甲什麼衣服都穿不了。」
「那麼你想要什麼？只要你說出來，我都可以滿足你，你不可能什麼欲望都沒有。」索倫說。
「哦，當然，我也有想要的東西。」阿妮拉眼珠轉了轉，說道。
「……是什麼？」儘管阿妮拉似乎松了口，但索倫發現自己一點也沒有自己預期中的欣喜與滿足，反而有一絲失望。
有一種「也不過如此」的感覺。
「我想要中土和平，」阿妮拉一本正經地說，「所以你能去死嗎？」
「……」
權力、金錢、榮譽、地位、力量……索倫用了各式各樣的方法試圖誘使阿妮拉屈服，給出的籌碼甚至比當初誘惑九位人類國王時還要多，但無一例外地全部失敗了。
但這並沒有讓索倫感到不忿或吃驚，他反而覺得這才是阿妮拉會做的決定。
阿妮拉當然不會因為區區這些東西動心，別說遊戲裡了，現實世界裡這些對她都毫無意義。
她在耐心地等，等著索倫所押的賭注越來越大，甚至把他自己也押進來，那就是阿妮拉的勝利；而如果索倫突然醒悟抽手，那就是索倫的勝利。
這是阿妮拉與索倫兩個人之間的一場角力，力度必須得掌握的恰到好處，阿妮拉既得高冷讓索倫保持對她的興趣，又得表現出適度的動搖讓索倫看到成功的希望，總之目標只有一個，逼迫索倫加大籌碼。
兩個人對這次較量的勝利都志在必得，因為無論哪一方勝利，都代表著另一方的毀滅。
在各種誘惑都沒有奏效後，索倫果然和阿妮拉所期待的一樣開始使用美人計了。
早在索倫決定用舒適的環境磨平阿妮拉的棱角的時候，阿妮拉就不用住她的小破牢房，而是搬進了有著舒適大床的單人間裡。後來索倫發現這一套對阿妮拉沒用後不知為啥也沒把阿妮拉趕回牢房，阿妮拉也不會自找沒趣地提出來。
所以當阿妮拉回到房間裡剛想往床上一躺，結果從被子裡突然鑽出來一個估計也就剛成年的雪白的小精靈時，阿妮拉差點給跪了。
索倫你真大手！遊戲設計者我謝謝你八輩祖宗！你告訴我這真的是一個健康向上沒有任何不良成分的遊戲？信你才有鬼啊！
看著這個可能比自己都大不了幾歲的精靈不知所措的淚汪汪的大眼睛，阿妮拉訕訕地把自己剛才條件反射□□的劍收回鞘裡，對門口探頭探腦看上去就長了一張老鴇臉的獸人女毫無笑意地露齒一笑，嘭的甩上了門。
然後？關燈睡覺啊，大不了她打地鋪就是了……
後來索倫大概知道了那個精靈並沒能和阿妮拉有進一步發展，反正阿妮拉再也沒見到過那個精靈，但是爬上她的床的人或精的類型開始多了起來，他們有的是被逼無奈，有的已經麻木不仁，還有的已經投靠了索倫，不過無一例外的都是美人。
阿妮拉毫不客氣，只要人送來了，不分男女，阿妮拉全都來者不拒，然後什麼都不做，蓋棉被純聊天。據那些人裡為數不多的幾個後來逃出來的說，被送到索隆吉爾大人那裡的那個夜晚是他們在魔多那些年裡唯一一個能睡得安穩的晚上。
最後索倫都無奈了。「那些人裡，你一個喜歡的都沒有嗎？」
「怎麼會？」阿妮拉回答，「大部分我都很喜歡。但是很遠遠不到讓我一見鍾情的程度，我以前當過那麼多年遊俠，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要想找到能讓我眼前一亮的人，恐怕你還得再多下點功夫，不過老實說我對你的審美並不抱期待。」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質疑審美，索倫還是沒忍住反唇相譏：「我當年的形體也是不輸於精靈的。」
上鉤了，然而阿妮拉眉毛都沒抬一下：「證明給我看。」
這天阿妮拉和往常一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隱隱猜到了自己將會看到什麼，但在真正看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一瞬間停止了呼吸。
身形纖長的男子站在她的房間裡，一頭烏黑的長髮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一直垂到了腳邊，聽見阿妮拉進來的聲音後回頭看向她，顏色深到發黑的暗紅色瞳仁一瞬間似乎像有火焰在裡面燃燒一般，平白讓那雙本來應該意態風流的桃花眼裡的魅惑意味減少了幾分。
「回來了？」他的聲音冷冽的讓阿妮拉聯想到了夏日裡最清涼的山泉，雪峰上最晶瑩的白雪，卻又悅耳如同春日的鳥鳴，精靈的歌謠。
「……哇哦。」好一會兒，阿妮拉才找回了自己呼吸的頻率，「你這副樣子可真是——」她步子極輕地朝索倫走過去，似乎怕腳步一重面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她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讓索倫挑起了眉，本來毫無笑意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嘲笑的神色。
「……」阿妮拉的腳步略略一頓，尷尬地咬了咬嘴唇，但還是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伸出手撫上了索倫的頭髮，索倫下意識地想躲開，但最後只是身體僵了一僵。
「我差點以為這是一場夢。」阿妮拉歎息似的說道，她的手在索倫的頭髮上游走著，然後逐一滑過索倫精靈一樣的尖耳朵，他的睫毛，他的臉頰，他的唇角，他的下頜，感受著他脖子側面皮膚下的血管跳動的感覺，在索倫因為不安而皺起眉頭前繼續向下，一直來到他的鎖骨，挑逗地畫了個圈後手指沿著鎖骨一直繞到了他的肩膀處，繼續向後，直到最後阿妮拉把索倫整個人都擁進了懷裡。
索倫的身體極其僵硬，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杵在那裡，什麼回應也沒有，但阿妮拉敏感地感覺到他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阿妮拉環住索倫，然後踮起了腳尖，索倫能清楚地看到她那總是冷漠如同冰面一樣的眼睛裡水光湧動，那些冰似乎下一秒就將化開了，他幾乎以為阿妮拉要吻他了。
但阿妮拉的唇擦過他的臉頰，來到了他的耳朵邊。
「那麼，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誘惑我？」她輕聲問。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這是一款健康向上、能給小朋友玩的遊戲，即使玩家真的能和NPC來一發也會將這段劇情自動跳過的。
總之，索倫的第一步終於成功了，阿妮拉如他所願地陷入了愛情的魔網中，儘管為此他不得不做出一些犧牲……
這個犧牲並不是指出賣色相，而是指索林必須耗費很大的精力來維持這副讓阿妮拉迷戀的身體，雖然這副身體原本就屬於他，但畢竟已經被剝奪了，雖然他可以用魔法幻化出他原來的樣子，但在沒有魔戒的情況下這還是挺費力的。
乍一看這場角力似乎是阿妮拉輸了，只要索倫希望，阿妮拉幾乎可以替他做任何事，但是索倫發現他的征服欲並沒有因此而得到滿足。
索倫是不相信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的，阿妮拉也許現在因為一時迷戀他而陷入了瘋狂，但誰能保證這種狀態能維持多久呢？一旦這陣熱潮過去，毫無疑問對付阿妮拉將會變得更為棘手。
索倫要的不是阿妮拉的迷戀或愛，在阿妮拉的身心都完全墮落到他身邊的那一刻前，他永遠不會滿足。
她還是太乾淨了，索倫想，當她的心靈因為嫉妒而蒙上灰塵的時候，那將會是怎樣一副場景呢？
所以就有了阿妮拉錯愕地看著索倫的美善身體和另一個女人擁吻的這一幕。
從來都是自己渣別人，這次竟然被別人給渣了，阿妮拉的心情複雜的無以言說。
在阿妮拉持續冷眼旁觀了三分鐘後，索倫終於有些尷尬地推開了那個女人，讓她先走了。
「怎麼不繼續了？」阿妮拉皮笑肉不笑地問。
「因為某個人一點也沒表現出我希望有的反應。」索倫回答說。
阿妮拉為他的坦率挑了挑眉：「所以你果然是希望我嫉妒。」她歎了口氣，把臉埋進索倫懷裡，聲音變得有些發悶，「為什麼？我讓你沒有安全感嗎？你還是不相信我現在站在你這邊嗎？」
「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愛你。」
「我不相信愛。」
「哦，難道你不愛我嗎？」
索倫語塞，因為無論他回答是或不是都會與他以前的話矛盾，他用愛欺騙阿妮拉留在了魔多，現在卻跟她說他不相信愛？
「我不知道，」最後，他說，「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嗎？」
阿妮拉用一個吻回答了他。
【索倫好感度+8，進入戀愛模式】
又過了幾個月，索倫的半獸人軍隊又被剛鐸的人類打回來了，有人向索倫提議為什麼不任用索隆吉爾當將軍呢？這樣對那些人類一定會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索倫非常猶豫，他實在不情願放阿妮拉離開魔多，但在阿妮拉和其他人的軟語相勸下，索倫最終動搖了，決定試著信任一次阿妮拉。
但這個決定只持續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索倫迅速地反悔了。
他果然還是不能容忍阿妮拉有一絲逃走的可能性！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完全相信阿妮拉會真的願意留在魔多。
也許，死亡才是真正能把她留下來的方法，索倫最終下了決心。
然而，索倫找遍了整個魔多都沒有看到阿妮拉的蹤跡。
黑門的守衛說索隆吉爾將軍在得到命令後提前出發了一天，並理所當然地再也沒有回來。
據說那一天魔多地動山搖，連與魔多之間隔著剛鐸的洛汗都聽到了轟隆隆的雷聲。
據說就是在那天之後索倫建造了巴拉多塔，化身成魔眼終日監視著他周圍的每一寸土地。
據說索倫變成魔眼不僅僅只是為了監視剛鐸，也是為了能找到一個人，並發誓抓到他後要將他碎屍萬段。
據說索倫後來再也沒以善美的外形出現過。
據說……
第三十章
雖然在遊戲裡阿妮拉是不會有精疲力竭這種狀態的，但在剛鐸魔多這種戰火紛飛的地方輾轉了長達十五年之久後，阿妮拉覺得聽從系統的建議回趟瑞文戴爾休養一下身心也不錯。
在趕回瑞文戴爾的途中，阿妮拉發現自己的知名度已經滿足進入蘿林的要求了，在被系統告知可以順便去一下以後，阿妮拉轉身往那片金色的森林走去。
剛剛進入蘿林邊界沒有幾裡路，阿妮拉就聽到了四周極輕的窸窸窣窣聲，輕歎一口氣，阿妮拉站定在原地，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任何敵意。
一個個精靈舉著拉滿了弦的弓箭出現在阿妮拉周圍，阿妮拉無奈地彎彎嘴角，把這當做自己每次進入陌生的精靈領地所受到的特殊待遇。
一個金髮碧眼的精靈慢慢走了出來，他用他那極富洞察力的藍眼睛打量了阿妮拉一會兒，才極其緩慢地用通用語開口問道：「你是誰，為何貿然闖入蘿林，人類？」
【哈爾迪爾——蘿林戰士，可攻略對象
智力73 魅力71 武力74 知名度60 好感度0】
阿妮拉笑了笑，用流利的精靈語回答：「我是阿拉松之女阿妮拉，從東方而來，正準備去瑞文戴爾，途徑蘿林，希望能在這裡休息一晚。請放心，我並沒有打擾你的族人們生活的意思。」
「啊，我們在蘿林也聽說過你的名號。」哈爾迪爾說，也切換回了精靈語，並且看起來似乎為此松了口氣，「請原諒，我們平常很少與外人打交道，極少使用我們自己的語言以外的語言。」
「沒關係，我小時候在埃爾隆德大人的恩准下在瑞文戴爾待過一段時間，所以用精靈語交流對我來說並不困難。」
哈爾迪爾點點頭，那張嚴肅的面孔放鬆了不少，但並沒有完全放下警惕。「如果你真的是那位有著精靈之友的西方皇族血統的努曼諾爾人，那麼就請跟我上來吧，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在樹上休息一晚，我和我的同胞至少今晚會保護你不受任何侵害，安然無憂地進入夢鄉。」
「如此真是感謝。」阿妮拉彬彬有禮地回答。
「那麼請稍等，我先上去把繩梯放下來。」
其實阿妮拉完全用不著繩梯，在幽暗密林待了幾年後，她在森林裡的行動力大概只次於幽暗密林的木精靈們，但她並沒有拒絕這份好意，從善如流地默認了。
但阿妮拉並沒有等來從樹上垂下的銀閃閃的繩梯，哈爾迪爾上去後沒一會兒就又下來了。
「凱勒鵬領主和凱蘭崔爾夫人想跟你聊一聊。」他說。
阿妮拉不太明白為什麼這麼突然，她才剛進入蘿林一會兒，那兩位是怎麼得知她來了的？又是怎樣通知哈爾迪爾這個決定的？
凱勒鵬和凱蘭崔爾住在蘿林的最中心處，他們的面容十分威嚴，阿妮拉多少知道哈爾迪爾身上那種嚴肅的氣質從何而來了。
看到阿妮拉的時候，他們的臉上還是顯示出了一分慈愛，然後站起來迎接了她，阿妮拉發現這位精靈女性比將近一米八的阿爾溫還要高的多，甚至超過了她的丈夫凱勒鵬。
「不用如此拘謹，阿拉松之女阿妮拉，在蘿林你可以完全放鬆下來。」凱蘭崔爾開口道，她的聲音十分低沉，但卻如詩歌般悅耳，一頭金髮遠比蘿林金黃色的樹葉耀眼奪目，「看到你如今的姿態真是讓人喜悅，埃爾隆德的決定是正確的，你確實能夠成為人類的希望。」
「能當起您如此讚譽真是讓我受寵若驚。」阿妮拉謙虛道。
「你並不需要如此謙遜，因為你現在的氣度和決斷力都不是憑空而來。」凱勒鵬說，他的頭髮是豐潤的亮銀色，但老實說光芒還是被凱蘭崔爾蓋過了不少，「我們已經有五年不曾聽到你的任何消息了，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裡？」
「在與昂巴的海盜的一場戰役中，我被當做俘虜送到了魔多——」阿妮拉的話還沒有說完，凱蘭崔爾和凱勒鵬的神色俱是一變。
「你見到他了嗎？」凱蘭崔爾低聲問道。
「見到了。」阿妮拉回答，「我能逃出來真是九死一生。」
「確實如此，這簡直不可置信。」凱蘭崔爾歎道，她看著阿妮拉的眼光變得更加慈愛了，「你受苦了，孩子。索倫沒有認出你的身份嗎？」
「我想沒有。」阿妮拉用確定的口氣說，「雖然他猜到了我是努曼諾爾人，但他一直以為我只是剛鐸的一名將軍。」
「即使這樣他沒有殺你也真是讓人奇怪。」凱蘭崔爾搖搖頭，「我想不到是什麼原因讓魔君索倫犯下如此之大的錯誤——當然只對他來說是個錯誤——但不論如何，阿妮拉，你證明瞭你能成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帝王之一的能力，也讓我們理解了阿爾溫為何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阿爾溫？」阿妮拉詫異了一瞬，然後才後之後覺地想起阿爾溫說過她母親就是蘿林的精靈，埃爾隆德也說過她是瑞文戴爾與蘿林之女。
「我是她的外祖母。」凱蘭崔爾微笑起來，解釋道。
「哦，是的，我本該想到的。但除了那蘊藏著極深記憶的眼睛，歲月恐怕並沒有改變您一分一毫。」
「也許我的外貌還可以稱作青春，但我的靈魂正在逐漸衰老。」凱蘭崔爾歎了口氣，重新把話題轉了回來，「阿爾溫現在也在蘿林，你想見見她嗎？」
「……」阿妮拉糾結了一瞬，然後她抬起頭，露出夾雜著驚喜與渴盼的神情，「當然，我幾乎沒有一秒鐘不在思念她。」
「不過我猜你並不想以現在這副打扮去見她？」凱蘭崔爾戲謔地問道，阿妮拉看了看自己風塵僕僕的遊俠裝，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凱蘭崔爾笑容愈深，對一直站在一邊的哈爾迪爾使了個顏色。
「請跟我來。」哈爾迪爾立即走上前對阿妮拉說。
【獲得裝備「精靈長裙」，魅力+10
獲得裝備「精靈斗篷」，魅力+5
獲得裝備「白色寶石額飾」，魅力+5】
阿妮拉沐浴——當然只是象徵性的洗一下，她還不會在系統的監視下脫光衣服——完畢，極其糟心地擺弄著得到的新裝備。
為什麼精靈的裙子這麼長？高了不起嗎？而且這衣服好輕啊，一點安全感都沒有。還有她一點也不習慣戴額飾……
哈爾迪爾極其有耐心地在門外等著阿妮拉，許久之後，阿妮拉才略有些不自在地走了出來。
「嗯，這衣服是這樣穿沒錯吧？其實我在瑞文戴爾都穿獵裝的，這種衣服老實說還是第一次穿……」
但效果應該相當不錯，因為連哈爾迪爾看著阿妮拉的時候都不由得愣住了，雖然阿妮拉知道那一定是魅力值作祟的緣故。
阿妮拉身形比大部分精靈都整整小了一號，但托那比所有精靈都豐滿的某個部分的福，這件衣服她還是能撐起來的，但原本應該垂到腳踝處的裙擺還是拖到了地面，擦過草地發出沙沙的聲音，少了幾分人類少女的俏皮，多了幾分精靈女王般的典雅；那件精靈斗篷披在她的肩上，在星光下現出水波似的色澤。
「……啊，是的，很合適。」哈爾迪爾怔了兩秒後才回過神來，伸出手來幫阿妮拉正了正斗篷上綠葉形狀的領針。
「謝謝。」阿妮拉微微眯起眼笑起來，眼裡的湖水和斗篷上的水波似乎同時蕩漾開來。
哈爾迪爾的心跳忽然就慢了一拍。
【哈爾迪爾好感度+15】
果然魅力值高就是好辦事。
阿爾溫整個夜晚都獨自徜徉在卡拉斯加爾頓樹林裡，日月流逝，然而她的容顏和阿妮拉三十年前遇見她時未差分毫，只是神態愈發嚴肅，難見笑靨，她日漸一日地感受到東方的陰影越來越濃厚。
但是黎明終將到來吧，看著東方的天空漸漸顯出一縷光線，阿爾溫似乎又重新感到了一絲希望。
想到希望，就不免又想到了那個人，阿爾溫剛剛舒展的眉頭重新蹙了起來。五年以來那個人音訊全無，阿爾溫心中的擔憂也越來越重。
她現在在哪裡呢？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阿爾溫沒有回頭，直到那個她朝思暮想的聲音在她身後溫柔地響起：「阿爾溫。」
倏地回過頭去，阿爾溫幾乎以為自己其實已經睡著了，而這只是一場夢境。
阿妮拉緩步在開滿了金色花朵下的卡拉斯加爾頓樹林下向阿爾溫走來，她的白裙散發著月亮一樣柔和的光輝，額上的寶石比星星還要璀璨，而柔順的金棕色頭髮折射出太陽一般耀眼的光。她看上去不像人類，倒更像一名來自西方群島的精靈女王了。
就在那一刻，阿爾溫做出了她的選擇，她的宿命已然確定。
【阿爾溫好感+40，好感度100達成】
「阿妮拉。」好一會兒，阿爾溫才找回了她自己的聲音，語氣裡帶著一絲哽咽，「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想念你。」
「但願那比我對你的思念還要多。」阿妮拉微微一笑，走到阿爾溫身邊，與她並肩而立……
MD！十公□□高差真是虐死人！
一切似乎都不用言明，就像之前阿妮拉莫名其妙地發現所有人都把自己和阿爾溫當成一對一樣，在蘿林裡也不例外，儘管阿妮拉和阿爾溫從沒有對彼此表明過心意，但她們極其自然地做著情侶該做的事。
她們攜手走在蘿林的林間空地上，赤腳享受著腳下柔軟而微癢的觸感，用碧綠的草地上長長的草莖和盛開的伊萊納花和妮富蕾迪爾花編成花環為對方戴上，她們在傍晚一起爬上蘿林的小山丘，東眺陰影，西望暮色。
「即使陰影依然黑暗，我心中卻充滿愉快。」阿爾溫對阿妮拉說，「因為我知道，埃斯泰爾，你必將列於摧毀那陰影中的偉人中。」
「我無法預知未來，只能盡我所能感受這風雲的變化。」阿妮拉回答說，「但親愛的，只要你依然充滿希望，那麼那希望就依然也存在於我心中。」
頓了頓，阿妮拉又繼續說。
「但你也明白吧，在陰影被摧毀的那一天，黎明就將到來，而暮色終將退去，我只是個凡人，阿爾溫。」
阿爾溫站在山丘上，注視著西方的太陽一點點落下。
「是的。」她歎息道，「然而我跟定了你，努曼諾爾人。如果你註定成為太陽，那我也不再會是暮星，我願意為了你永遠留在中州，這就是阿爾溫•安多米爾最後的決定。」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22
第三十一章
在阿爾溫的期望和凱蘭崔爾與凱勒鵬的默許下，原本只計畫在蘿林待上一兩天的阿妮拉在蘿林逗留了長達兩個星期，直到春天快要過去，梅隆樹上金色的花朵紛紛落下，阿妮拉終於決定繼續她的行程。
儘管她還沒有明確告知阿爾溫她的決定，但阿爾溫似乎已經預知到了即將到來的離別，阿妮拉再見到她時，便清楚地感到了她眉間的愁緒。
臨別的前一天，女孩們的整個白天都依偎在白色的瞭望臺上俯瞰著整座黃金森林的景色，十指相扣，但是沒有人先開口說話，四周只有微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蘿林精靈們飄渺的歌聲。
直到暮□□臨，阿妮拉才下定決心開口：「阿爾溫——」
「噓……」阿爾溫用一個突如其來的吻打斷了阿妮拉的話。
唇上突然傳來的柔軟的觸感讓阿妮拉怔了一瞬，但很快她就反客為主，右手攬上了阿爾溫的左肩，同時身體前傾，緩慢但堅決地將阿爾溫壓倒在地面上，加深了這個吻。
「唔……」阿爾溫的面頰浮上一層紅暈，但她依然順從地倒了下去，後腦處意料之中的感到的是阿妮拉柔軟的手心的溫度，而不是地板的堅硬和冰涼。
這個吻仿佛持續了一個紀元，但結束時又感覺短暫的只不過是一瞬間。阿妮拉和阿爾溫戀戀不捨地分開，彼此看著對方的眼神就像是看著自己的整個世界。
「我都知道。」許久，阿爾溫的呼吸平復下來，她開口說，「你是對的，阿妮拉，儘管我在滿樹繁花下看見你的場景對我來說依舊清晰如同就在今天早上，但你確實已經在蘿林待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了。回瑞文戴爾一趟吧，ada一定也很擔心你。」
「你還是一樣善解人意，阿爾溫。」阿妮拉低聲說。
「你不知道在你失去消息的這幾年裡有多少人擔心你。」阿爾溫苦笑道，「但是我們不能在明面上打聽你的消息，那會讓那個人懷疑你的身份的。」
「我理解。」
「還有幽暗密林那邊也是……甚至連孤山都送過信問你的下落。」
「對不起。」阿妮拉抱歉地看著阿爾溫的眼睛，「害你擔心了。」
「現在看來我還會這樣擔心還長一段時間，是不是？」阿爾溫歎氣道，「我有時覺得你似乎總是在前進，從不曾回頭看看你身後的人，即使我理解你，偶爾也會感到患得患失。」
「抱歉，我——」
「不用抱歉，我並不是在抱怨。阿妮拉你只要按照你的方法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阿爾溫露出溫柔而堅定的笑意，「我會追上去的。」
第二天清晨，阿妮拉告別了凱蘭崔爾夫人和凱勒鵬領主，整裝待發準備前往瑞文戴爾。
阿爾溫一直將她送到蘿林的邊境。
「你該回去了，阿爾溫。」阿妮拉在距離邊境還有一段距離時停了下來，對阿爾溫說，「再往外走很可能會遇上半獸人的。」
阿爾溫微微一笑，還沒等她說話，哈爾迪爾忽然牽著兩匹馬走了出來。
「阿爾溫殿下。」他朝阿爾溫行了禮，又沖阿妮拉點了點頭，將一匹馬的韁繩遞給她，「這是您的馬。」
「謝謝。」阿妮拉接過韁繩，看了看另一匹馬，「這是？」
「這是我的坐騎。」哈爾迪爾一本正經地說，「我也將和你一起前往瑞文戴爾。」
「原來如此。」阿妮拉點點頭，隨口問道，「有什麼任務嗎？」
「是的，護送任務。」哈爾迪爾回答。
「護送？」阿妮拉一愣，表情奇妙起來，「護送……我嗎？」
「當然，如果阿妮拉你遇到危險，我也會義不容辭地保護你的。」哈爾迪爾的語氣依然很嚴肅，但眼底卻閃過一絲笑意，而一邊的阿爾溫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了。
阿妮拉看看這兩人，一時短路的大腦終究反應了過來。「阿爾溫……」她無奈地搖搖頭，抬起頭看向阿爾溫時露出了寵溺的笑容，「如果你要跟我一起回去的話，我一個人就足以保護你了。」
「我也是這麼跟他們說的，可是外公還是不放心。」阿爾溫說。
「小姐們，如果我們再不上路，就要拖到正午了。」哈爾迪爾插話進來。
「抱歉。」阿妮拉下意識地致歉，但是看著僅有的兩匹馬時還是忍不住又揚起了眉毛，「老實說我的騎術相當一般，阿爾溫。」
「沒關係，我騎得很好。」阿爾溫咯咯笑著，接過阿妮把手上的韁繩，「我載你。」
當格洛芬德爾百無聊賴地坐在瑞文戴爾入口處的樹枝上吹笛子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阿妮拉乘著夕陽恣意策馬奔來的身影，那場景在他腦中曾經浮現過那麼多次，熟悉到以至於當看見阿妮拉身後的阿爾溫時他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
不自覺彎起的嘴角僵了一瞬，但很快又硬扯著揚起了更大的弧度。
「阿妮拉。」在阿妮拉即將進入林穀時，格洛芬德爾突然從樹上跳了下來，阿妮拉一驚，要不是阿爾溫搭了把手差點沒有勒住韁繩。
「格洛芬德爾。」她又羞又惱地皺起眉頭，白皙的臉蛋飛上兩朵紅雲，看得格洛芬德爾忍不住想上去掐一把，「你太嚇人了。」
「是你的騎術還需要磨練吧，小丫頭。」格洛芬德爾哈哈笑了兩聲，這才看向阿爾溫，「你回來了，阿爾溫。」
「格洛芬德爾大人。」阿爾溫和哈爾迪爾低頭行禮。
格洛芬德爾點點頭，又把視線轉回到阿妮拉身上。「你和我上次見你時一點變化都沒有，阿妮拉。」
「你是認真的？」阿妮拉訝異地微微張開嘴，「別人都說我變得更帥了。」
「嗯……至少身高一點都沒長。」格洛芬德爾摸了摸阿妮拉的頭，享受著那滑滑的觸感。
「我的生長期早過了！」阿妮拉凶巴巴地說，雙眼圓瞪，老實說其實挺有氣勢的，但在身高兩米的格洛芬德爾面前怎麼看怎麼像一隻被搶了食而氣的跳腳的小松鼠，讓人只想再逗一逗。
於是格洛芬德爾也按心裡想的做了，笑眯眯地摸著阿妮拉的頭頂不說話。
「……」阿妮拉磨了磨牙，猛地一跳，頭頂狠狠地撞上了格洛芬德爾的下巴，結果兩個人都疼的齜牙咧嘴。
阿爾溫苦笑著看著這兩個明明平時都很穩重、偏偏對上時就各種孩子氣的兩個人，無奈地搖了搖頭。「那麼你們先聊，我先去見埃爾隆德領主。」
「啊，我和你一起去。」阿妮拉立刻正經起來，轉過身來去拉阿爾溫的手，視線雖然瞟到了格洛芬德爾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陰沉表情，但是阿妮拉選擇了無視。
阿爾溫沒有躲開阿妮拉伸來的手，但是拒絕了阿妮拉和她一起去見埃爾隆德。「我有一些事想單獨和ada談談，阿妮拉。」
「哦，那我過一會兒再去找你。」阿妮拉體貼地說。
阿爾溫和哈爾迪爾離開後，阿妮拉與格洛芬德爾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一時嚴肅起來，兩個人默不作聲地像小時候一樣一起爬上樹坐在同一根樹杈上，沒有言語交流，只是聽著格洛芬德爾嗚嗚咽咽的笛子聲。
幾分鐘後，格洛芬德爾的低聲戛然而止。
「停止的真是突然。」阿妮拉偏過頭看他一眼，說道。
「突然不想吹了。」格洛芬德爾卻沒有看向阿妮拉，只是看著東方漸漸升起的月亮。「我從蘿林的來信那裡聽說了，這幾年你被抓到魔多去了？」
「是啊，怎麼？又要嘲笑我能力不過關了？」阿妮拉晃著腳問道。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埃斯泰爾？難道在你心裡我只會嘲笑你嗎？」格洛芬德爾的笑容越發苦澀，他微微往後仰去，把臉藏在樹葉的陰影中。
「畢竟在我記憶裡你看起來就是真心在誇我的次數還蠻少的。」阿妮拉說，「當然啦，在你眼裡，我可能確實還很年輕幼稚。」
「一個年輕幼稚的人不可能取得剛鐸攝政王的信任而帶領一整只軍隊，不可能數次擊敗魔多的半獸人和海盜，不可能瞞過索倫自己的真正身份，不可能在魔多待的時間長達五年卻從未絕望，不可能最後毫髮無傷地從魔多逃了出來。」格洛芬德爾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連阿妮拉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呃，你這是打算把欠我的讚揚全都一次性補回來？」她用開玩笑的語氣問。
「你要是想聽我可以從你兩歲時誇起，一直誇到現在，並用精靈語和通用語重複兩遍。」格洛芬德爾也開玩笑說，然後又沒忍住摸了摸阿妮拉的頭，表情慢慢認真起來，「但你完全當得起那些讚譽，阿妮拉，你已經做了很多有些人一輩子都做不來的事，而且我知道你以後還會有更偉大的事蹟。」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最受不了別人對自己認真抒情的阿妮拉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你還是像平常那樣跟我說話吧。」
「好吧，最後一句。」格洛芬德爾聳聳肩，「我以你為驕傲，阿妮拉。」
煽情完畢後，兩個人又開始沒大沒小地互相揭老底，在不認識他們的人看來，這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像師徒，倒更像……
「唉，想當年剛見面時你才剛到我膝蓋，牽你的手走路時都得歪著肩膀，沒想到現在依然是個小矮子，瑞文戴爾的米都白給你吃了。」
「我又不是精靈，我要是你這那麼高這根樹枝估計早斷了。」阿妮拉翻了個白眼，「再說了，長那麼高幹什麼，反正你現在牽我的手不用彎腰不就行了。」
「……」好像被調戲了。
「哎，話說沒記錯我記得當年你是被炎魔拽著頭髮拉下去的吧？嘖嘖嘖，就說你們幹嘛非得把頭髮留那麼長，但凡短一寸……」
「呵，你就別說我了吧。是誰小時候頭髮動不動就掛樹枝上下不來了？最後還得我幫你解。」
「所以我就說直接割斷就行了。」
「那怎麼行？照你纏頭髮那頻率估計沒幾個月就得剃禿了。」
「……」好想罵髒話。
笑鬧了一陣，兩個人的話題又嚴肅起來，阿妮拉詳細地給格洛芬德爾講述了魔多的地理位置和勢力大小，然後話題又轉到了她逃出魔多以後的事情，不可避免地談到了阿爾溫。
「也真有你的。」格洛芬德爾佯裝笑意，「想了三十年，竟然真的得償所願了。」
「嗯。」阿妮拉答應一聲，並不見有多少欣喜。
「怎麼了？」格洛芬德爾發現阿妮拉並沒有他以為會有的反應，「發生什麼事了嗎？」一絲有些卑鄙的想法突然出現在他心裡。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正確的決定。」阿妮拉低聲說，「我是人類，而她是精靈，這決定了如果我和阿爾溫在一起的話，註定是她為我犧牲的更多。」
「阿爾溫的愛給你造成壓力了是嗎？」格洛芬德爾問道，「如有冒犯請原諒。你是因為愛阿爾溫而希望她能放棄永生留下來呢？還是因為被阿爾溫願意為你放棄永生所感動而決定和她在一起呢？」
「這有區別嗎？」阿妮拉困惑地皺起眉頭，「阿爾溫愛我，和阿爾溫願意為我犧牲並不矛盾。」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能弄清楚你對阿爾溫的感覺，究竟是愛還是愧疚。」格洛芬德爾說，他的睫毛有些不自然地扇了扇，「如果是後者，我得說，阿妮拉，願意為你放棄永生的精靈也許不止阿爾溫一個，你不能只是因為愧疚就用你的婚姻補償她，那對所有人都不公平。」
「嗯？你覺得還會有精靈願意為我放棄永生嗎？」阿妮拉狀似無意地問。陰影下，她的臉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當然，阿妮拉你的魅力可是很可怕的。」格洛芬德爾毫無笑意地笑了兩聲，貌似像是在開玩笑一樣又說道：「如果你是怕我們都走了以後太寂寞，我也可以留下來陪你啊，反正曼督斯我也不是沒去過。」
「那還真是榮幸。」阿妮拉哈哈笑道，似乎完全沒有當真，「只不過——」
「什麼？」
「我不需要呢。」阿妮拉微笑著對格洛芬德爾說。
第三十二章
阿妮拉的話音輕輕落下時，格洛芬德爾覺得時間似乎一刹那停止了流動，遠處琴弦發出的樂聲、微風吹過臉上的觸覺、天上月亮的光輝、林中青草與泥土的芬芳，甚至自己的心跳與呼吸，他現在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這些東西。
格洛芬德爾覺得自己大概沉默了很長時間，但阿妮拉沒有任何奇怪或不耐的反應，他又想也許自己其實只是死寂了一瞬。
他的五官漸漸恢復了它們的作用，心臟也依然在緩慢地跳動，他旁邊的阿妮拉的哼唱聲伴著鳥鳴一起傳來，一如既往地跑調跑得沒邊。
一切都在繼續，沒有改變。
「哈哈。」他聽見了自己的笑聲，這真不可思議，他覺得這件事需要的勇氣比面對幾個炎魔還要多得多，「還真是無情啊，埃斯泰爾。」
「哪有？只不過確實沒那個必要罷了。」阿妮拉說，「你永遠是我最敬愛的老師，格洛芬德人，我也是你最關愛的學生之一，我們之間的關係確實比其他許多人要親密很多，但你遠遠不用為我做到放棄永生這個地步。」
「嗯，你說的也是。」格洛芬德爾微笑著附和。
阿妮拉別有深意地看了看格洛芬德爾，然後別過頭去，輕輕笑道：「其實小時候，我還幻想過要娶你當新娘呢。」
「是嗎？」格洛芬德爾對阿妮拉的用詞不知該是哭還是笑。
「啊，因為格洛芬德爾是我小時候相當憧憬的對象啊。」阿妮拉信口胡謅，草稿都不打，「對我來說，就像太陽一樣耀眼。」
「那後來怎麼放棄這個想法了呢？」格洛芬德爾假裝無意地打趣道。
「因為後來覺得林迪爾先生穿婚紗會更好看。」阿妮拉一本正經地說。
「……」
「開玩笑的，是因為長大後懂事了，明白太陽對我來說是可望不可及的了吧。」阿妮拉笑道，「格洛芬德爾你，可是從貢多林時代就存在的金花領主呢。能被太陽照耀對我來說就已經很幸福了，但想近距離觸碰果然還是異想天開。」
「為什麼就那麼認定了？」格洛芬德爾脫口而出，他碧藍的眼睛突然像利劍一樣刺向阿妮拉，「你只覺得我對你而言是刺眼的太陽，你根本不知道你對我來說象徵著什麼！」
「……」
【格洛芬德爾好感度+10】
一陣寂靜，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就這樣僵持了很久一會兒以後，從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埃斯泰爾！」埃萊丹和埃洛赫從樹叢後走出來，「埃爾隆德大人有事找你。」
「我現在就過去。」阿妮拉大聲答應道，看向格洛芬德爾時欲言又止，最後只是點了點頭，就跳下樹去頭也不回地跟雙子一起離開了。
那麼，阿妮拉對於自己而言是什麼呢？
格洛芬德爾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笛子，眼神悠遠而深邃。
阿妮拉不像太陽一般刺眼，也不像月亮一般清冷，不像星星一樣遙遠，也不像火焰一般灼熱。
她似乎很近，伸手就可以觸摸得到。
但阿妮拉又像夢境一樣虛無，像煙霧一樣飄渺，像曇花一般短暫，像鏡像一般易碎。
你永遠只能遙遠地看著她，如果你妄圖伸出手觸碰她的話，她就會像海市蜃樓一樣離你越來越遠。
如今格洛芬德爾親手捅破了那層紙，後果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格洛芬德爾大人今天的笛聲……」埃洛赫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他今天心情不好嗎？」
「誰知道？聽上去就跟失戀了似的。」埃萊丹莫名其妙地搖搖頭。
「啊？那可真是夠勁爆的消息，竟然有人能拒絕魅力四射的金花領主？」埃洛赫朝阿妮拉擠擠眼，「你剛才和他聊天時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阿妮拉睨了他一眼，對兩個人勾勾手指，在雙胞胎低下頭湊到她旁邊期待著能聽到什麼八卦消息的時候，一人給了一個暴栗。
「你的暴力一點也沒變。」埃洛赫捂著頭抱怨道，「這讓你一點都不像個精靈。」
「我本來就不是精靈。」再說了，誰說精靈就不暴力了？阿妮拉不由得想起了北面某個陰暗森林裡的某個精靈小王子。
「如果僅僅看外表的話，你確實像個精靈一樣。」埃萊丹嘖嘖稱奇道，「當然，除了耳朵和身高。」
「……」呵呵。[再見][再見][再見]
「我是說真的。」埃萊丹的表情認真起來，「我們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了，可是阿妮拉你的變化是不是有點大？」剛才阿妮拉站定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差點沒敢認。
呵呵，當然不一樣了，魅力值從三十來點一直漲到了七十多點呢，這個數值即使在精靈裡也算高的了。
「也許是在外面磨練了那麼久，氣質不一樣了吧。」阿妮拉謙遜地說。
「也有可能。」埃洛赫認同道，看著阿妮拉的側臉時不知為何臉竟有點隱隱發燙，「我們都聽說了，阿妮拉，你竟然從魔多那種地方逃出來了！而且還是在被帶到了那魔頭面前的情況下！」
「簡直是能編入史冊的傳奇。」埃萊丹點點頭，「你到底是怎麼忽悠魔君索倫讓他沒有馬上殺了你的？」
某種程度上他真相了。
「可能比起殺了我，看著我墮落變成半獸人讓他更有成就感吧。」
「他是那麼想的？那你一定受了不少折磨。」埃萊丹的語氣裡多了一絲擔憂，想像一下那場景都覺得有些後怕，「你沒事吧？」
「顯然是的。我現在不是還好好地站在你們面前嗎？沒有缺胳膊，也沒有少腿什麼的。」
埃萊丹和埃洛赫都沉默了。
在他們沒有注意的時候，那個原來腿短的連馬都跨不上的小女孩已經消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女性遠比他們想像的還要美麗、強大、意志堅定。
他們還記得阿妮拉第一次見到精靈時那藏不住的驚豔目光，而現在她已經出落得遠比精靈還要引人注目，氣度不凡。
他們還記得阿妮拉第一次上戰場時被半獸人追得狼狽逃竄的樣子，而現在她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成為剛鐸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女將軍。
他們還記得阿妮拉打下她的第一場勝仗時興奮得紅撲撲的臉蛋，而現在她已經對任何勝利與讚美處變不驚，自信的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他們還記得阿妮拉在面對「褻瀆者阿佐格」之子柏格時落荒而逃的慫樣，但是那又如何呢？現在她已經可以從容地面對死亡，黑暗不能侵蝕她的意志，只能襯得她越發奪目。
人類總是在讚揚精靈們數千年不變的容顏，可是兄弟倆此刻卻覺得人類才是一個極其奇妙的種族，他們可以用對精靈來說短短的幾十年甚至十幾年，就蛻變到一個你完全想不到的程度。
【埃萊丹好感度+10，埃洛赫好感度+10】
「對了，說起來，埃爾隆德大人說了找我有什麼事了嗎？」阿妮拉問。
「沒有，阿爾溫和他談了很久，我們沒聽見什麼，但他讓我們來找你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埃萊丹憂心忡忡地搖搖頭，「阿爾溫眼圈好像也發紅。真奇怪，阿爾溫和ada之間感情很好，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爭吵。」
「是啊，不像我們兩個，小時候沒少挨數落。」埃洛赫聳聳肩，「你覺得是什麼事，阿妮拉？」
「我多少能知道了。」阿妮拉歎了口氣，快步走上臺階，「謝謝你們還送我到這裡了，如果我沒猜錯，埃爾隆德領主希望只有我和他兩個人談談？」
「沒錯。」雙子停住腳步，表情有些擔憂。
「不用擔心。」阿妮拉笑笑，轉身走進了埃爾隆德的書房，反手鎖上了門。
埃爾隆德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表情嚴肅地回過頭。「阿妮——」
「Ada。」阿妮拉根本不讓他說話，臉上洋溢著笑容，上前就擁抱了他，「真是太長時間不見了，我真思念您。」
「……」埃爾隆德本想營造的嚴肅認真的氣氛似乎被一下子毀掉了，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阿妮拉好歹也是他養女，他也只能僵硬著身子抱了抱阿妮拉。
但阿妮拉只是小小擁抱了埃爾隆德一下就快速地往後退了一步，行了一個精靈見面的禮節。「真是太久不回來了。抱歉，埃爾隆德領主，請原諒我的無禮。」
「……無妨。」埃爾隆德無奈地說道，原本準備好的嚴厲話語看著阿妮拉的燦爛笑臉時似乎有點難以說出口。
阿妮拉稍稍收斂了笑容。「我聽說您有事找我，我想，是關於阿爾溫的？」。
「是的。」埃爾隆德長歎了一口氣，「這是我一直所擔心的宿命，如今它終於降臨了。」
阿妮拉緘默不語。
「你應該明白，阿妮拉。在這個時代裡希望正在消逝，我無法預知你的命運。但對我來說，即便是勝利，你成為了剛鐸與亞諾的國王，帶給我的只有生離死別的痛苦，帶給阿爾溫的只有我不知道她能否能承受的死亡，而對你來說，只不過是一兩百年的一晌貪歡罷了。」
「既然這樣，就請您帶著阿爾溫走吧。」阿妮拉毫不猶豫地說，「離開中州，乘船前往曼督斯神殿，在那裡您將與您的親人團聚，阿爾溫將會永生，而對於我來說，只不過是一兩百年的孤寂罷了。」
這確實是埃爾隆德的心裡所想。儘管這本就是他希望能得到的回答，但當阿妮拉真的說出口時，埃爾隆德卻又感到深深的愧疚。
「我從小與精靈一起長大，你們教導我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人類領袖。然而你們現在卻告訴我，當我成為人皇時，就是與你們一個個分別的時候？」阿妮拉眯起了眼，「您一直對我強調如果阿爾溫放棄西渡您將會有多麼痛苦，然而當我得知精靈們也許將必須離開中土這個消息時——哦，那時我還不知道阿爾溫準備為我放棄永生——我第一感到到的不是要與阿爾溫分別的傷感，而是對於您即將離開我這件事的恐懼。」
埃爾隆德承認在阿爾溫和阿妮拉中他更偏愛阿爾溫，那畢竟是他三千年來視若珍寶的親女兒，可是阿妮拉現在這副激動的樣子，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您在我最弱小的時候收養了我，從記事起開始我那十幾年來最美好的年華全部是與您一起度過的。」阿妮拉的眼中閃現出了淚花，這可嚇到了埃爾隆德，要知道阿妮拉來到林穀後，他就從沒見她哭過，「我不奢求您為我放棄永生，不期待您對我的愛超過對阿爾溫的。可是，ada，請不要認為我只在乎阿爾溫一個人而看不到我對你的愛好嗎？」
阿妮拉這幅樣子，埃爾隆德哪裡還能再說什麼，說什麼都是他理虧，除了趕緊上前為阿妮拉擦眼淚以外什麼都做不了。
「我當然愛你，阿妮拉。」他歎息著說道，「是我忽視了你的感受，我道歉，好嗎？」
【埃爾隆德好感度+10，進入戀愛模式
恭喜玩家達成成就「精湛的演技大師」「巧妙的話題轉移者」，智力+8】
與此同時，埃爾隆正好劃過阿妮拉的眼睫毛的手指突然僵硬地停了下來。
他發誓在上一秒的時候他對面前的女孩只有對女兒一般的憐惜與疼愛之情，可是下一秒，突然燃起的熱度就從手指尖一直傳到了心臟，一股微妙卻強烈的感情在他的胸腔裡橫衝直撞。
似乎哪裡不太對，這個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然而埃爾隆德那充滿智慧的大腦一刹那劍完全停止了運作，當他回過神來時，他的鼻尖與阿妮拉的只有一毫米的距離了。
「Ada？」阿妮拉眨巴眨巴眼，還沒等埃爾隆德反應過來要火速退後，已經湊了上來，在埃爾隆德的側臉頰上親了親，「您是要做這個嗎？」
後果極其明顯，埃爾隆德已經不是第一個在阿妮拉麵前落荒而逃的精靈了。
「嘖。」阿妮拉站了起來，「我感覺自己像個濫情的混蛋一樣。」
【你本來就是，寶貝~】
第三十三章
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埃爾隆德一口氣從書房快步走到了溪邊，夜風才勉強吹回了他的理智。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有想要吻阿妮拉的衝動！
可是那真的只是一時衝動嗎？即使現在他的神智已經回籠，阿妮拉的淚珠與微顫的睫毛留在他手指上的觸感依舊讓埃爾隆德心悸，還有阿妮拉落在他臉上的那個吻，明明輕的如同羽毛拂過一樣，他卻覺得那像是砸在他心上的一記重錘，是他以前從未品嘗過的最甜美的禁果，是他未來一生裡唯一的快樂源泉。
心裡的甜蜜一閃而逝，隨之湧上的愧疚、羞恥、自責、罪惡感幾乎要將他吞沒了。
他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這讓他以後怎樣面對他已經西渡的妻子？怎麼對得起一顆心都在阿妮拉身上的女兒？又如何能承受那個全心全意把他當做父親一樣敬愛(？)的女孩的一聲「Ada」？
那是只能埋藏在心底的、永遠無法對任何人言說的罪惡感情，可是埃爾隆德那素來冷靜的頭腦此刻卻完全無法控制這樣的想法——
她會為自己的西渡而悲傷哭泣，那他留在中土就是，即使永遠只能以一個父親的身份看著她。
被心裡這莫名產生的愛意弄得焦頭爛額的埃爾隆德似乎沒有發現，他把阿妮拉叫到自己面前的原本目的完全沒有達到。阿妮拉把話題偏到了一個和阿爾溫沒有任何關係的方向上，最後也沒有明確地表示自己到底是如何對待與阿爾溫的這段感情的。
心機婊程度可見一斑。
阿妮拉沒有立刻離開埃爾隆德的書房，而是暫時陷入了沉思中。
話說回來，她已經滿足了「攻略物件中有一個百分百好感」這個目標了，這樣的話，是不是她以後就不用那麼努力地坑其他人的好感度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的智力值和魅力值距離八十還差那麼一點，而知名度更是差得遠，阿妮拉又不知道自己還能有幾次踩地圖的機會，萬一最後走人皇線失敗了的話，挑戰一下後宮線也不是不行。
「阿妮拉？」阿爾溫的聲音突然從門口處傳來，「你和Ada談完了是嗎？」
「是的，阿爾溫。抱歉，又讓你擔心了。」阿妮拉習慣性地揚起了體貼溫柔的笑容，一秒鐘進入了攻略模式。
「……」嘖，算了，管他呢！反正好感度高她又不吃虧。
「Ada說什麼了？」阿爾溫的臉色有些發白，但是她還是用信任的目光看向阿妮拉。
「我想你已經猜到了，阿爾溫。埃爾隆德領主並不贊同我們的事情，他很愛你，我知道你也愛他，也許他說得對，我確實不應因為我的自私就——」
「你是說你也希望我西渡？」阿爾溫的表情一下子失望起來，「沒錯，我知道ada很愛我，可是你呢，阿妮拉？你難道不愛我嗎？」
阿妮拉沒有立刻回答，她沉默著與阿爾溫對視著，直到阿爾溫的嘴唇開始顫抖，她才緩緩開口：「我不可能不愛你，阿爾溫，一個精靈願意為我放棄永生，我還能奢求什麼別的？可是埃爾隆德大人說的對，我不能自私地讓你那本應永遠燦爛閃耀在維林諾的生命之光因為我這樣一個生來就難逃一死的凡人而熄滅。」
「那是我的選擇，並不是你要求我留下的！」阿爾溫哀求似的握住阿妮拉的手，「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寧可面對死亡。答應我，阿妮拉，不要放棄好不好？」
「我無法給你任何承諾，阿爾溫。」阿妮拉的眼神冷靜的有些可怕，「我甚至不能許諾給你剛鐸王后的榮耀。也許是十年後、一年後、一個月後，誰知道我會不會安靜地死在一場無名的戰役裡呢？」
「你太低估你自己的能力了，阿妮拉，你身體裡流淌著的血液註定了你會回到米納斯提裡斯，見證白樹再次開出鮮花。再說，我並非一定要那王后的位子，我所求的，僅僅是阿妮拉的妻子這一身份而已。」
雖然挺感人的但怎麼這麼彆扭？
「阿爾溫。」阿妮拉歎著氣，緩慢地從阿爾溫手裡抽出了自己的手，「一切結論都不要下的太早，你現在依然可以在任何時候改變主意，直到我可以恩澤天下的那一天，若你心依舊，我發誓，你一定可以在我有生之年裡永遠站在我身邊。」
阿爾溫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精靈的從容重新出現在她身上。「也罷，」她歎道，「那麼，我等著那一天，阿妮拉。」
阿妮拉暗暗松了一口氣。太好了，暫時和阿爾溫保持了一段剛剛好的距離，不至於讓其他攻略對象完全死心，但又會讓他們有所顧忌，自己真是個天才！
【不，我覺得只是個沒良心的人渣罷了】
「你閉嘴。」
短短一個晚上，阿妮拉幾乎把所有的都NPC輪了一遍，但系統還是沒有什麼正常的表示。
遊戲裡的時間當然不是按照正常時間計算的，否則許多人的一輩子就要搭在這個遊戲裡了，時間是否流逝得看你是否觸發了所有的事件。
就比如，阿妮拉理論上要在瑞文戴爾待上整五年的時間，但如果你觸發了所有或特定的某個事件，那麼系統就會用一句【就這樣，五年轉瞬即逝】把你糊弄過去，轉而開始下一次踩地圖。
而現在，阿妮拉似乎也只剩下林迪爾沒有禍害了。
第二天，阿妮拉伴著第一縷陽光和清晨的鳥啼悄悄地走進了林迪爾的書房裡。
儘管放輕了腳步，但在沒有精靈踏雪無痕的天賦的情況下，阿妮拉並沒有信心能騙過精靈的耳朵，至少她從沒能瞞過格洛芬德爾的。
但不知是林迪爾不像格洛芬德爾一樣身經百戰耳聽八方，還是他太過專注於手上的工作了，當阿妮拉輕手輕腳地繞到他身後，突然一拍他肩膀的時候，林迪爾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樣猛地抬起了頭。
「埃斯泰爾！」那熟悉的驚訝臉讓阿妮拉忍不住笑了起來，也讓林迪爾的臉微微漲紅了，但很快，他也微笑起來，「歡迎回來，阿妮拉。」
「早安，林迪爾先生。」阿妮拉將手裡的熱茶放下，安靜地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突然皺起了眉毛，「您吃早飯了嗎？」
「還沒有呢，我一起床就過來——」林迪爾的話突兀地卡殼了，然後臉不再只是微微漲紅了，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新鮮出爐的小龍蝦一樣，捂住臉，「對不起，阿妮拉，真是太失禮了。」
「怎麼會？反正我小時候什麼樣子您沒看過，現在就算扯平了。」阿妮拉微微一笑，環顧四周，「這裡有梳子嗎？我幫您把辮子編起來。」
「什麼？」林迪爾一愣，「這……不用吧，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嗯？有什麼關係？林迪爾先生您這麼忙，這種事情讓我幫您也無所謂吧？」阿妮拉已經拈起了林迪爾的一縷頭髮，「如果最後因為我的幫助而騰出了閒置時間，陪我一起在瑞文戴爾走走怎麼樣？」
「阿妮拉，這……」林迪爾哭笑不得。
精靈的頭髮和人類不同，非常敏感。對於精靈來說，互相編辮子是極其親密的人之間才會做的事，甚至裡面還帶了些那種意味。
不過，阿妮拉是人類，做這種事好像沒有那麼多講究吧？林迪爾想，應該只是表達好感的一種方式，畢竟她小時候的辮子也是自己編的，自己也從沒有跟她說過這裡面的彎彎道道。
林迪爾剛想委婉地對阿妮拉解釋一下，然而阿妮拉的手指已經伸入了他的頭髮裡，指尖劃過他的頭皮，林迪爾全身一個激靈，差點咬著舌頭。
「坐好，林迪爾。」阿妮拉的語氣突然一轉，用近乎命令般的口吻說道，平時習慣了服從的林迪爾條件反射地挺直了背。「這才乖。」阿妮拉滿意地說，繼續手裡的活，而林迪爾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林迪爾好感度+7】
果然在外面磨練過的埃斯泰爾就是不一樣了啊，不愧是當過將軍的人呢。林迪爾有些迷迷糊糊地胡思亂想著，話說，阿妮拉在戰場上會是什麼樣子呢？
「我這幾年去過的地方還挺多的，不過印象最深的還是在剛鐸那幾年——」就像聽見了林迪爾心裡所想一樣，阿妮拉忽然主動提起了她這幾年在外遊歷的事情。
林迪爾不像雙子和格洛芬德爾一樣慣於征戰，也不像埃爾隆德一樣參加過最後聯盟之戰，他在精靈裡相對而言並不擅長戰鬥，更長於歌唱和文職工作。所以，在幾千年的人生裡，他去過的地方屈指可數，阿妮拉的故事真的吸引了他。
阿妮拉也確實是個極其優秀的敘述者，她繪聲繪色的描述甚至讓林迪爾忘了要對她解釋精靈編辮子的事情。
但即使是這樣投入其中，頭髮上清晰的酥麻感依然不斷地傳來。
從發根到發梢，阿妮拉極其認真地用梳子打理著林迪爾的每一根頭髮，偶爾有的地方打結，阿妮拉怕用梳子梳開會疼，就耐心地用手一點點地把那個結解開，然後梳順，再將頭髮分成幾綹，一點一點編成細細的小辮子，林迪爾能清楚地想像到自己的頭髮與阿妮拉的手指互相糾纏的樣子，那場景讓他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
「阿妮拉你的編發手法，倒是嫺熟的讓我意外。」林迪爾有些焦躁地開口說。
阿妮拉輕笑一聲：「哪有什麼手法，只是最簡單的花式罷了，平時打仗時嫌長髮礙事也就這麼胡亂一編。要是有更多像林迪爾先生這樣溫柔地願意讓我為他梳發的人更多些，我現在也許能編出更漂亮的花樣來呢。」
「嗯？」林迪爾的筆尖一頓，「阿妮拉你沒有給別人梳過頭髮嗎？」
「給誰？我平時的手下一個個都是糙了吧唧的男人，幾個星期洗一次頭，哭著求我給他們編辮子我都不幹。」阿妮拉嫌棄地皺了皺鼻子，「還是林迪爾先生的頭□□亮，又滑又順，給你梳頭發簡直是一種享受。」
這話乍一聽並沒有什麼問題，但在精靈的耳朵裡，可就完全不是那個意思了，翻譯一下就是——
還是林迪爾先生你的【嗶——】漂亮，又【嗶——】又【嗶——】，和你【嗶——】簡直是一種享受。
林迪爾的耳朵迅速地變成了粉紅色，他忍不住開口：「阿妮拉——」
「哦，編好了。」阿妮拉鬆開林迪爾的頭髮，退後一步，「您的工作怎麼樣了，林迪爾先生？」
「呃……」林迪爾看著空白一片一字未寫的羊皮紙，一時語塞。
阿妮拉無奈地歎了口氣。「笨蛋林迪爾先生。」她輕輕揉了揉林迪爾的頭髮，向門外走去。
「阿妮拉？」林迪爾幾乎下意識地以為阿妮拉會留下來了，看見阿妮拉要走忍不住出聲詢問，然後才反應過來阿妮拉要走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哦，不，沒什麼事。」
但是心裡的失落感卻無法消除。
就這樣悶悶不樂地處理了一會兒公文，直到門再一次被推開了。
「我把早餐帶過來了，請用。」阿妮拉放下手裡的麵包和沙拉，給林迪爾的茶杯續上熱水，然後搬過一把椅子乖巧地坐到一邊，看著林迪爾眨了眨眼，眼睛笑得眯了起來，「好像每次林迪爾先生都對我願意留在您這裡感到特別驚訝。可是對我來說，林迪爾先生認真工作的樣子，我看一輩子也看不夠呢。」
太陽完全升起，驅散了清晨的薄霧，燦爛的陽光從阿妮拉身後的窗戶照進來，給阿妮拉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那聖潔的樣子讓林迪爾以為自己看到了神的使者。
【林迪爾好感+15，進入戀愛模式】
第三十四章
阿妮拉和林迪爾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在一起待了一天，直到倦鳥歸巢，暮色西沉，夕陽為房間裡所有的東西都鍍上了一層鮮豔的橘紅色，林迪爾這一天的工作終於告一段落了。
「辛苦了。」阿妮拉微笑道，「跟我一起出去散散心嗎？」
「好——」林迪爾剛想欣然答應，卻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對了，阿妮拉，你去看望吉爾蕾恩夫人了嗎？」
「……還沒有。」事實上她完全把這位名義上的母親給忘了。所以說這次吉爾蕾恩才是主要人物？
「去看看她吧。」林迪爾有些責備地說，「她很想念你，而且說實話，這幾年她的狀態似乎大不如以前了。」
「謝謝你，林迪爾先生。」阿妮拉低聲道謝，快步走了出去。
吉爾蕾恩獨居的森林極其安靜，甚至可以說是死寂。這裡聽不見精靈的歌聲，甚至連鳥鳴聲都鮮少有，只有吉爾蕾恩的屋子旁那不停湧出的一眼泉水發出的咕嘟聲。
「母親。」阿妮拉見到吉爾蕾恩時，她正坐在屋子裡，呆呆地望著窗外，但眼神完全沒有焦距，思緒顯然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只有在見到阿妮拉的時候，她那毫無生機的臉一瞬間亮了起來。
「阿妮拉，快過來讓我看看。」她急切地說道。阿妮拉走過去，溫順地讓吉爾蕾恩撫摸她的頭髮。「你確實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這幾年在外面經歷了很多吧，孩子？你逃出魔多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你不愧是你父親的女兒，阿妮拉。」
阿妮拉乖巧地傾聽著吉爾蕾恩對她的關心，然而心裡卻沒有任何觸動。對母親這一身份，她心裡有著難以克服的排斥感。
「您這些年過得還好嗎，nana？」阿妮拉問，不著痕跡地打斷了吉爾蕾恩的話。
吉爾蕾恩頓了一下，眼神變的傷感而幽深。「埃爾隆德大人待我不薄，經常派人來關照我。但這次見面確實會是我們的訣別了，埃斯泰爾，我心憂慮，日漸衰老，我想我已經無法面對中土越聚越濃的黑暗了，我要走了。」
「請不要丟下我，母親。」阿妮拉低聲用懇求的語氣說道，「黑影雖然濃厚，但在盡頭一定還有光芒，我希望您能看到希望降臨的那一天。」
「我已經為努曼諾爾人，為這片大陸留下了最後的希望。」吉爾蕾恩愛憐地摸著阿妮拉的臉，「但沒有留下任何希望給我自己。」
阿妮拉又安慰了吉爾蕾恩很多，希望她能重新燃起生機，但並沒有什麼效果，據說在阿妮拉離開後，吉爾蕾恩過了不到一年就逝世了。
觸發了特殊事件後，阿妮拉可以繼續她的遊歷了。在離開前，系統提示她可以去找一位元攻略物件告別，阿妮拉轉身向埃爾隆德的書房走去。
敲門聲響起。
「請進。」埃爾隆德說道，然後才抬起頭看向來人。發現是阿妮拉時一瞬間心裡五味陳雜，幾個月內想刻意遺忘的情感此刻潰堤而出，讓他覺得自己之前為此做的那麼多努力都像是個笑話。
「埃爾隆德領主。」阿妮拉微微挑眉，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有什麼問題嗎？您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沒什麼。」埃爾隆德下意識地低下頭收斂了自己的視線，「有什麼事嗎，阿妮拉？」
「是這樣，我覺得，我在瑞文戴爾已經待得夠久了，也是時候該跟您告別了。」阿妮拉說，「索倫的力量正日益壯大，巴拉多的勢力也越發強盛，我實在是無法安心一直留在這裡。」
「你說的對。」埃爾隆德點點頭，「那麼一路多加小心，我會在瑞文戴爾一直為你祈福。」
「在那之前，我想再跟您談談關於阿爾溫的事情。」阿妮拉小心翼翼地開口，不出所料地看到埃爾隆德臉上的肌肉繃緊了。「我和她說好了，在黑暗的力量完全在中土消失，我成為剛鐸人皇以前，我和阿爾溫之間沒有任何承諾，她隨時可以西渡離開。」
「那麼，在你登基之後呢？」埃爾隆德用犀利的眼神注視著阿妮拉。
「那時我還請求您遵循阿爾溫的意願，我並無權替她做出任何決定。」阿妮拉說，「如果她依然願意留在我身邊，那麼恐怕連您都無法改變她的決定。但如果阿爾溫改變了主意，我也發誓我不會強求。因為對於我來說，ada，我從未希冀過任何一個精靈會真的願意為我放棄西渡。」
「那麼，如果我留下來，你會為此高興嗎？」埃爾隆德猶豫了許久，終於忍不住下定決心說了出來。
「埃爾隆德領主？」阿妮拉茫然了一秒鐘，然後表情迅速轉為了驚喜，然後又變成了疑惑，「當然，只要一想到可以永遠和您在一起，我的心都要飛起來了。不過，您為什麼突然這麼決定？」
埃爾隆德眼神明顯躲閃起來，大腦迅速想出了許多搪塞阿妮拉的理由，可是當看見她無辜眨巴著的綠眼睛時又不禁把那些謊言全部否決了。
「哦，我想我明白了。」阿妮拉突然笑起來，「您和阿爾溫的感情真是好。」
「嗯？」埃爾隆德一怔。
「您的意思是，如果阿爾溫留下來，那麼您也會留下來的意思吧？」阿妮拉自顧自地肯定道，「當然，我可以理解您不願和女兒分別的心情。」
「……」他是不想和女兒分別，可是其實這個女兒不是那個女兒啊。
「這樣的話，就算不是為了阿爾溫，就算是為了把ada您『扣押』在中土，我也得努力成為人皇了，是不是？」阿妮拉笑嘻嘻地說，給自己做了個鼓勁的動作，「ada您呀，就別想掙紮了，乖乖的留在我身邊就可以了。」
「你這孩子，沒大沒小的。」埃爾隆德貌似無奈地搖頭。
「說起來，最近有好多精靈都說願意為我放棄西渡呢，雖然知道是玩笑話，但是果然還是很高心啊。」阿妮拉說。
「除了阿爾溫以外還有其他人跟你說這種話？」埃爾隆德吃了一驚，心裡的警鈴開始作響。
「啊，格洛芬德爾也對我這麼說過。」阿妮拉漫不經心地說，「不過八成就是想逗逗，不用當真。」
「那麼，如果他是認真的呢？」埃爾隆德的表情嚴肅起來，「如果真的也有其他精靈願意為你放棄永生，你怎麼想？」
阿妮拉沉默了很久。
「我不否認我想和阿爾溫一起白頭到老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她願意為我放棄永生。格洛芬德爾讓我想清楚，不要僅僅因為由此產生的愧疚感而妄下定論，但我覺得，如果一個精靈願意為我做到這個地步，我沒有理由不愛她……或他，但是，如果有不止一個精靈願意為我這樣做……」阿妮拉有些煩惱地皺起了眉，「我不知道，也許我確實會變心，請您原諒。」
「……」埃爾隆德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應該責備阿妮拉對阿爾溫的用情不專嗎？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聽到阿妮拉的話後他心裡閃過的竊喜，這讓他覺得自己完全沒有立場能夠批評阿妮拉，可是不替自己親女兒教訓一下阿妮拉這渾丫頭又覺得太可惜了。
「您、您臉色也別那麼嚇人。我敢打賭，願意為我放棄永生的精靈除了阿爾溫不會再有第二個了。」阿妮拉信誓旦旦地說道，遭到了埃爾隆德意味不明的瞪視。
「也罷也罷。」埃爾隆德頗為糟心地揮了揮手，決定眼不見心不煩，「你趕緊走吧，反正阿爾溫最後還不一定為你留下呢，臭丫頭！」自己養了十幾年怎麼就養出來這麼一個白眼狼？偏偏自己被咬了兩口還甘之如飴。
「哦，那我走了，ada。」阿妮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轉過身去。
「等一下！」埃爾隆德想了半天，還是從書桌後站了起來，「我送送你。」順便去問候一下格洛芬德爾。
阿妮拉咻的扭過頭，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看起來就像一隻搖了半天尾巴後終於得到了肉骨頭的小哈巴狗。「果然Ada您對我最好了！」
埃爾隆德冷哼一聲，大步越過阿妮拉走了出去，阿妮拉哼著跑了調的小曲亦步亦趨地顛顛跟上。
【玩家阿妮拉對「埃爾隆德」使出「萌の一擊」，埃爾隆德好感度+9】
儘管自己的武力值快要封頂了，踩地圖時阿妮拉還是再一次地選擇了幽暗密林，對那裡，她抱著一份特殊的別樣情愫。
然後，就被沒名字的陌生NPC門衛告知了如下的消息——
「抱歉，阿妮拉殿下。我們陛下說了，他暫時不想接見名為阿妮拉或埃斯泰爾或索隆吉爾或神行客的人類，尤其在那個人類還有剛鐸人皇血統的條件下。」
「……」魅力無限，人見人愛的阿妮拉第一次吃了閉門羹，被幽暗密林的精靈王拒見了。
「那麼，請至少給我一個理由。」阿妮拉問。
「陛下身體抱恙。」門衛小哥神態自若，眼皮都不眨一下，充分展示了作為一個不可攻略物件的專業素養。
「……那麼，請通知你們的王子一聲，告訴他我來了。」
「萊戈拉斯殿下也說了，他現在的情況不太適合見您。」
「他怎麼了？」
「殿下身體抱恙。」
「……」摔！這父子倆是齊齊來了大姨媽嗎？！真以為這種鬼話能騙過她？先不說兩個人雙雙病倒的可能性有多大，就算真的有什麼流感病毒肆虐，難道以為她不知道精靈不生病這個設定嗎？就算精靈會生病，兩個精靈NPC生的是哪門子的病啊？！就算他們真的設定為生病了，總不至於讓她連宮殿的門都不能進吧？退一萬步說，假設他們真的是怕把病傳染給阿妮拉才拒絕見她，那個「不接見名為阿妮拉或埃斯泰爾或索隆吉爾或神行客的人類」又是什麼鬼啊？！！
「告訴瑟蘭迪爾，或者萊戈拉斯，或者他們兩個。」阿妮拉微笑不變，如果忽略掉額角微微跳動的青筋的話，似乎與平時無異，「我就在這裡等著，等到他們有一個身體好了願意見我為止！」
「……」門衛小哥猶豫了很久，「這……我們也不知道陛下和殿下什麼時候能見您。」
「沒關係，我現在突然覺得自己很有耐心。」阿妮拉的笑容倏地收起，臉色陰沉的讓人害怕，「我，可，以，等！」
「……」門衛小哥都快哭了。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陛下您不是說阿妮拉殿下是那種絕對不會在什麼人身上浪費時間的人嗎？殿下您不是說阿妮拉殿下是那種來去自如，像風一樣自由的女紙嗎？
然而阿妮拉就真的這樣在幽暗密林宮殿外等了一整天，從正午一直等到了午夜，既不進食，也不休息，除了偶爾換一下身體重心以外沒有任何動作，目光簡直能把密林那扇大門給戳成篩子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沒一會兒就把阿妮拉全身澆了個透濕。
「嘖。」阿妮拉鬱悶地撩開濕漉漉結成了綹的頭髮，琢磨著自己要不要換個戰略。
【那麼，你的決定是——
A.繼續在這裡等
B.假裝離開，實則去翻窗】
第三十五章
好漢不吃眼前虧，阿妮拉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又瞪了無辜的門衛小哥一眼，轉身走了。
一直走到離宮殿足夠遠、連精靈都視力都看不到影子的地方。
「系統，告訴我瑟蘭迪爾的臥房是哪間？」
感謝自己的遊俠職業，雖然阿妮拉從未特意練習過「潛行」這項技能，但這可是種族天賦，輕輕鬆松就升到了最高級。
左繞右拐，靠著瓢潑大雨的聲音掩護，阿妮拉巧妙地避開了一路上所有的精靈守衛，順利地來到了瑟蘭迪爾的房間窗外。
房間裡還閃爍著微弱的燭光，瑟蘭迪爾似乎還沒有休息。
「一個個都是工作狂啊。」阿妮拉半跪在離房間窗戶最近的一棵樹的樹枝上，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
「什麼人？」樹下突然有精靈喊道。
阿妮拉一驚，那個巡邏的精靈已經躥了上來，看到阿妮拉時一愣，就這麼一瞬間的停頓就被阿妮拉一個掃堂腿踹下了樹，還沒等他站起來，阿妮拉已經從樹上一躍而下，拽住那個精靈的胳膊往後一扭，匕首就架上了他的脖子，當然是用刀背。
「……」今天第二個被阿妮拉欺負慘了的幽暗密林精靈小哥默默淚流，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們？
「您這是要幹什麼，阿妮拉殿下？」他壓下聲音問道。
「噓。」阿妮拉打斷了他。
「發生什麼事了？」瑟蘭迪爾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精靈小哥可憐巴巴地扭頭看向阿妮拉，阿妮拉對他使了個眼色，沒說什麼。
「咳，沒什麼，陛下，是我聽錯了。樹枝被風刮斷了而已，抱歉打擾您休息了。」
「嗯。」瑟蘭迪爾應了一聲，一時沒有再說話。
一陣短暫的寂靜，房間裡的燭光又跳動了幾下。
「阿妮拉……」半晌，瑟蘭迪爾的聲音又帶著點猶豫的響起，「她還在那裡等著嗎？」
「呃……」精靈小哥又回頭看向阿妮拉。
「說實話就可以哦。」阿妮拉笑眯眯地小聲在他耳邊說。
「不，阿妮拉殿下已經不在宮殿門口那裡了。」於是精靈小哥如實稟報道。
「……」比剛才更長的一段沉默，然後瑟蘭迪爾的歎息聲傳了過來，「果然。」
然後他就不再說話了，夜晚又恢復了它的靜謐，除了雨點擊打樹葉和地面的聲音以外什麼都沒有。
精靈小哥和阿妮拉也沉默了一會兒，直到精靈小哥終於忍不住了。「阿妮拉殿下，不管您有什麼事，能先放開我嗎？」他的整條胳膊已經完全麻了。
「啊，抱歉。」阿妮拉回過神，放開了他。
精靈小哥心裡暗暗松了口氣，然而，還沒等他站起來，後頸一麻，意識就陷入了黑暗中。
「精靈是不會生病的是吧？」阿妮拉抱臂望天想了想，「所以，放他在這裡淋一晚上雨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當然也就這麼說說，阿妮拉還是把那個精靈拖到了雨淋不著的地方，還把自己的精靈斗篷留給他蓋上了，只是這下她是真的全身沒有一處是幹的了。
瑟蘭迪爾這一夜好像失眠了，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後，他索性起身，打算把今天白天沒有做完的工作做完，然後他意料之中地發現自己現在完全無法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就和今天下午的情況一樣，他滿腦子所想的只有一件事，一個人。
沒有心情工作，瑟蘭迪爾就隨手拿了一本書坐在床頭開始閱讀，一頁都沒有看完就開始走神，讓他走神的物件依然是同一個人。
後來他知道了阿妮拉終於離開的消息，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失落與疲憊一起湧上，可是吹滅蠟燭躺到床上後，瑟蘭迪爾發現自己還是沒有睡意。
他到底在期待著什麼呢？明明下定決心就算阿妮拉真的一直在那裡等著他也絕對不會鬆動的。
不過那畢竟是未來人皇啊，這樣是不是不太友好？如果阿妮拉等到明天還沒有離開就讓她進來好了……
但是今天晚上的雨好大啊，而且看上去還沒有要停的樣子。人類又那麼脆弱，不會病倒嗎？實在不行就讓她進來躲一下雨也可以，只是讓她躲雨，自己還是絕不會見她的……
唉，想那麼多做什麼呢？阿妮拉是什麼人自己又不是不清楚，她能在宮殿外面等一天就已經出乎他意料了。
窗戶被從外面推開了，發出了很小的吱呀一聲，但瑟蘭迪爾還是聽到了，全身肌肉瞬間繃緊，手迅速伸向了放在床頭的劍。
長劍閃電般的出鞘然後向那個不速之客揮去，但那個人揮劍的動作比瑟蘭迪爾還快，鐺的一聲就架住了瑟蘭迪爾的攻勢，手腕一轉又將瑟蘭迪爾的劍格開了，順勢欺身上前，按著瑟蘭迪爾的肩膀和手腕就把他扳倒在了床上。
瑟蘭迪爾剛想反抗，但一抬眼看見那人的臉後就愣住了，手裡的劍被毫不客氣地趁機奪走了。
「阿妮拉！」瑟蘭迪爾不知道自己是驚訝多一點還是氣惱多一點，夾雜其間的還有尷尬和竊喜，感覺真是無比複雜，但他還是故作嚴肅地皺起了眉，「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當然，我很清楚我在夜襲一位國王的寢宮。」阿妮拉淡定地回答。她頭髮上的水珠順著發梢滴到瑟蘭迪爾的脖子和胸口上，把他的睡袍洇濕了一大片，不過那已經無所謂了，因為瑟蘭迪爾腰腹部的衣服同樣沒好到哪裡去。「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怨我吧，誰讓您不允許我從正門進入呢？」
「這就是你可以翻窗進來的理由？」瑟蘭迪爾質問道，儘管在現在這個姿勢下他的氣勢減了一大半。
「為此我道歉，並願意在您說出究竟為什麼不願意見我的理由後做出補償。」阿妮拉說道，但她並沒有放開瑟蘭迪爾。她抓著瑟蘭迪爾的手冰涼，身體卻是滾燙的，瑟蘭迪爾隔著那一層已經被雨水浸透了的薄薄的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阿妮拉身上火熱的溫度。
「你先放開我。」瑟蘭迪爾說。
「不要。」阿妮拉拒絕的乾脆，「您儘管治我罪好了，反正我得罪了您的事已經有一大籮筐了。」
「你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真以為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瑟蘭迪爾沉聲說。
阿妮拉聳聳肩，一副「有本事你咬我啊」的欠揍樣。
兩個人互瞪了半天，瑟蘭迪爾歎了口氣，率先挪開了視線。
「你先去換身衣服吧，」他說，「別著涼了。」
阿妮拉的唇角勾了起來，這才從瑟蘭迪爾身上挪開，視線不露痕跡地從瑟蘭迪爾的脖子到小腹處來回打量了一圈。「您也是。」
「……」瑟蘭迪爾黑了臉，不再理會阿妮拉，清了清嗓子，朗聲朝門外喊道「加里安！」
「是，陛下。」在外面值班巡邏的加里安連忙應道，象徵性地敲了敲門後推門進來，「有什麼吩——」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阿妮拉殿下會三更半夜出現在在自家陛下的臥室裡？
「讓人帶她去沐浴，把這身換下來。」瑟蘭迪爾說道，「還有我也得換一下衣服。哦，對了，把我的床單也換一下。」
「哦，是……」加里安整個人都快裂了，陛下你們兩個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啊？就算阿妮拉殿下是淋了雨才變成這樣，為什麼您身上也濕了啊？床單又是要鬧哪樣啊？
「啊，還有一件事。」瑟蘭迪爾的表情糾結起來，「今天晚上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萊戈拉斯。」
「……是。」更可疑了好嗎？陛下您在掩飾什麼啊？
難道……一個天雷一般的想法從加里安腦中閃過。
一個小時後，阿妮拉和瑟蘭迪爾都衣裝整齊地坐在了會客室裡。
「您真的不用休息一下嗎？」阿妮拉翹著二郎腿，喝了口熱茶，問道。
「不用。」瑟蘭迪爾的表情就要嚴肅很多。
「那麼，您現在可以跟我解釋一下了嗎？為什麼不願見我？」
「你難道不知道原因？」瑟蘭迪爾冷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是什麼讓你有這麼大的膽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犯我的法律，你現在還不是剛鐸人皇呢，阿妮拉。」
「嗯，其實想一想我在您面前確實是一直在作死呢。」阿妮拉認真地思考著，「只能說是一種感覺吧。總覺得瑟蘭迪爾陛下您不知是出於什麼理由一直很寵著我啊。」
「我沒有。」瑟蘭迪爾下意識地反駁。
「哦，這樣啊。」阿妮拉無所謂地點點頭。
「……好吧，可能之前我對你確實有一些小小的縱容。」瑟蘭迪爾不太情願地斟酌著詞句，「我想，大概是萊戈拉斯的原因，他對你很有好感。」
「原來如此。」阿妮拉敷衍地答應道。
「但是，你現在和萊戈拉斯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吧？」瑟蘭迪爾的語氣突然一變，「在萊戈拉斯和阿爾溫之間，你選擇了阿爾溫，是嗎？」
「原來如此。」阿妮拉的表情認真了起來，「所以，這就是您和萊戈拉斯拒絕見我的理由。因為一些個人感情上的問題，就以國王和王子的身份將我拒之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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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蘭迪爾一時語塞，但他很快也找到了應對的話。「那又如何？我沒必要接見每一個希望見我的人。更何況，你也是單純以阿妮拉的身份來到我的宮殿的，不是嗎？難道說你有什麼要事要通知我？那你大可以跟守衛說明，我並非不通情理。」
「也許我現在和萊戈拉斯之間確實有一些矛盾，萊戈拉斯不願見我，我可以理解。但陛下，逃避不可能解決問題。」阿妮拉義正言辭，「您作為他的父親，我的長輩，難道不更應該幫忙調和一下我們的關係嗎？又為什麼插在中間讓我們的關係越發僵硬呢？除非，萊戈拉斯已經徹底決定和我一刀兩斷了，一點要挽回我們之間感情的意思都沒有？」
「『你們之間的感情』？」瑟蘭迪爾重複了一遍，「什麼感情？朋友間的感情嗎？你憑什麼認為萊戈拉斯還願意和你做朋友？」
「因為在我和他以前的相處時，通常情況下我們總是處的非常愉快。」阿妮拉皺著眉頭，「怎麼？他現在如此討厭我嗎？討厭到連朋友也不願意和我做了。」
「不是那個問題，阿妮拉。」瑟蘭迪爾搖頭歎息道，「你難道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嗎？萊戈拉斯喜歡你，所以對他來說，僅僅和你朋友是絕對不夠的。」
「但總比什麼都沒有好吧？」阿妮拉反駁道。
「不見得。」瑟蘭迪爾輕聲說，「與其只能做個遠遠望著的朋友，倒不如從此再也互不相見。」
「哦，這麼說的話，您並不僅僅是因為萊戈拉斯的原因才不想見我。」阿妮拉的聲音危險地變了一個音調，「您本人怕也是唯恐避我不及吧？」
瑟蘭迪爾的心跳猛地頓了一下，一股戰慄感從他的後腦沿著脊柱一直傳到了腳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強作鎮定，但嘴唇有些發白。
「您也一直喜歡我不是嗎？」阿妮拉極其隨意地就把這句話脫口而出，「就在我之前有一次被半獸人的箭射中昏迷然後不小心吻了您之後。」
哢嚓，門口傳來的輕微的碰撞聲讓阿妮拉和瑟蘭迪爾齊齊回頭看去。
「好久不見，萊戈拉斯。」阿妮拉舉杯向他致意。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23
第三十六章
阿妮拉真的沒有想到萊戈拉斯會如此恰巧地出現在這裡。不管是真的湊巧還是因為系統惡趣味的故意安排，阿妮拉承認這確實打亂了她原本的計畫，但她外表上的表現只有在極短的一瞬間內皺了一下眉，心裡轉眼間就有了其他的打算，還能假裝鎮定地對萊戈拉斯打招呼。
但萊戈拉斯不可能也同樣冷靜地回應阿妮拉，他咬著嘴唇，眼神死死地定在阿妮拉和瑟蘭迪爾兩個人身上，對阿妮拉的招呼一點反應也沒有。
「萊戈拉斯……」瑟蘭迪爾張張嘴唇，但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阿妮拉說的是真的？」好一會兒，萊戈拉斯才艱難地開口問瑟蘭迪爾，「您也喜歡她，還吻過她，ada？」
「我先說明一點，萊戈拉斯。」阿妮拉剛開口，就被萊戈拉斯打斷了。
「我現在在和我的父親說話，阿妮拉。如果你有想說的話請一會兒再對我說，雖然我現在並不想聽。」
好吧，阿妮拉聳聳肩，有些憂鬱地望瞭望天花板。原來那個百依百順、指哪打哪的小王子現在也會和她嗆聲了。
瑟蘭迪爾沉默著，低下頭避開了萊戈拉斯尖銳的視線。
「那您就是默認了？」萊戈拉斯深深吸進一口氣，又有些顫抖地將它呼了出去，「那麼你想對我說什麼，阿妮拉？」
「關於接吻這件事情，瑟蘭迪爾陛下當時只是在旁邊照看我，是我意識不清醒認錯人了，對此我要負全部責任，並不管瑟蘭迪爾陛下什麼事。」阿妮拉說，「至於他對我頗有好感的問題，你也大可以放心，我並沒有打算對此作出回應，萊戈拉斯你不用擔心你會多出一個繼母。」
「……」瑟蘭迪爾握著權杖的手指收緊了。
「我相信瑟蘭迪爾陛下以後也能清醒地對待這件事，就像他之前所表現的那樣，好好地把感情藏在心裡，直到時間把它完全磨平，您會這樣做的，是吧，陛下？」
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種人呢？一直明白你對她的感情卻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等到你決定讓這件事爛在肚子裡了又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你，最後卻告訴你：你以後還是像以前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時那樣做就可以了。
然而瑟蘭迪爾還只能回答：「是。」
阿妮拉滿意地點點頭。「所以你看，萊戈拉斯，這才是一個成熟的男性的表現，不會因為愛情這種感情而左右自己。」
「你的意思是我太幼稚了？」萊戈拉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如果你和我之間有什麼問題需要解決，我覺得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會更有幫助，而不是選擇對我避而不見。」阿妮拉倒打一耙，毫不臉紅。
萊戈拉斯用一種仿佛剛認識了阿妮拉一樣的眼神打量了她一遍。
「好。」最後，他吸了吸鼻子，用盡他所有的毅力面容平靜地回答，「我們談一談。」
瑟蘭迪爾退了出去，房間裡現在只剩下了阿妮拉和萊戈拉斯兩個人。
「請坐。」阿妮拉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
阿妮拉又不是真的從骨子裡就是人渣，事情發展到這個局面她其實也心虛，但是她完全是本能地瞬間就把自己冷酷堅硬的外殼披了出來，一絲裂縫也不會有，毫不示弱，毫無破綻。
「不用。」萊戈拉斯拒絕了。精靈本來就不是很願意坐著，對於活潑好動的萊戈拉斯來說更是如此。
阿妮拉也不勉強。「那麼，你有什麼想問我的？」
如此理智氣壯，倒讓萊戈拉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想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你這次來幽暗密林幹什麼？」
「聽說我在魔多失去消息的那幾年裡你還挺擔心我的，想著也有二十年左右沒見你了，就過來看看，也讓你放心。本來以為你會高興的，沒想到你根本不願見我。」阿妮拉聳聳肩。
「阿妮拉你怎麼能這麼說？」萊戈拉斯質問道，「如果現在是你聽說我和其他精靈或人類定下了終身，你難道還會高高興興地祝福我？」
「當然，那是萊戈拉斯你的選擇，無論是什麼我都支持。」阿妮拉沒有猶豫地回答。
「阿妮拉你……」萊戈拉斯的眼神閃了閃，努力壓抑著聲音裡的痛苦，「我以前以為你也喜歡我的。」
「我當然喜歡你，萊戈拉斯。這你不用懷疑。」阿妮拉說。
「哈，但你更愛阿爾溫是嗎？」
「並沒有『更』這個關係，你和阿爾溫我都一樣喜歡。」
「你的意思是，你同時喜歡我們兩個？」萊戈拉斯的表情微妙起來，他看上去就像是與什麼作著極其激烈的掙紮一樣，「那麼，你為什麼選擇了阿爾溫？」
「阿爾溫為我放棄了永生，這是我無法用其他方式補償她的。」
「我也可以。」萊戈拉斯低聲喃喃自語，「我也可以的。」
「沒有這個必要，萊戈拉斯。精靈的生命是如此璀璨而永恆，我已經將它從阿爾溫身上剝離了下來，你又何必做多餘的犧牲？」
「多餘？」萊戈拉斯問，「你覺得我為你放棄永生對你來說是多餘的？」
「我的意思是，我不會為了你放棄阿爾溫。但如果你依然願意留在我身邊……阿爾溫也許可以理解，她總是很體諒我……」在萊戈拉斯的目光注視下，阿妮拉的聲音終究還是因為底氣不足弱了下去。
比起其他人，她是真的更喜歡萊戈拉斯，如果萊戈拉斯對自己的好感度也是一百滿值，那阿妮拉一定毫不猶豫地放棄阿爾溫選擇萊戈拉斯，但在除了那種情況以外的情況下，阿妮拉絕不會心軟。
房間內安靜了很長也似乎很短的一段時間後，萊戈拉斯終於再次開口：「也就是說，你是絕對不會只和我在一起的是嗎？」他的眼神已經平靜下來了，蔚藍清透的像是兩小塊天空，只要阿妮拉一句話就可以將它們永遠覆上陰雲，
「是的。」阿妮拉回答。她表現的確實很渣，但她沒有對萊戈拉斯說謊。
萊戈拉斯低下頭去，阿妮拉似乎聽見了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聲。
「我道歉，阿妮拉，為我的自私。」他安靜地說，「對不起，我沒有阿爾溫那麼善解人意，我永遠無法接受和其他人一起分享你。」
「寧可選擇什麼也得不到，也不願妥協嗎？」
「是的。」萊戈拉斯的嘴角勉強牽起一個弧度，「我做不到。」
阿妮拉皺了皺眉頭，站起身來，朝萊戈拉斯伸出右手。「好吧，至少這個問題也算是解決了。那麼，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嗎？」
「是。」但萊戈拉斯沒有伸手，他只是情緒低落地回答道，「我們永遠都會是朋友，埃斯泰爾。但求你了，如果以後沒有要緊的事，不要再來幽暗密林找我了。」
阿妮拉的手尷尬地收了回來，臉色有些難看。「我知道了。」她努力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只要你以後別在把我關在門外就行了。」
「抱歉，這次是我意氣用事了。」萊戈拉斯說，「願好運永遠伴隨你，阿妮拉。我先失陪了，再見。」
他草草地對阿妮拉行了個告別的禮節，逃也似的轉身離開了，只剩下阿妮拉一個人沉默地站在原地。
【你知道嗎？】一陣沉默後，系統的聲音突然若有所思地響了起來，【這種情況是非常不正常的】
「怎麼？」
【當玩家對多個可攻略物件表現出好感時，為了給遊戲多增添一些情趣，確實有進入戀愛模式後的攻略物件會表現出適度的吃醋甚至嫉妒行為，但絕不會有要與玩家斷絕戀愛關係這種想法，否則後宮結局是完全無法成立的】
「也就是說遊戲又出現bug了？」
【說是遊戲出現bug並非完全準確，到現在為止除了「萊戈拉斯」以外其他人都表現的非常正常】
「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猜測也許是「萊戈拉斯」的意識裡出現了原本不應該出現在他腦中的所謂「系統」這一概念，造成他和遊戲背景略微脫節，我們對他的控制力也會大大減弱。】
「哦……這樣嗎？」這麼說還是她造成的問題嘍？阿妮拉尷尬地想，「那麼，有什麼補救的方式嗎？」
【這是我們的疏忽。因為以前從未有玩家會把系統這一概念介紹給NPC，所以我們之前也不知道這樣會造成什麼後果，從而沒有立刻採取行動。現在我們會把「萊戈拉斯」腦中本不應存在的思想全部清空，然後再觀察之後的具體情況。「萊戈拉斯」的好感度並不會因此降低，請玩家放心】
「……好的，我知道了。」阿妮拉回答，心裡莫名地有些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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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加了屬性，但總覺得這不是在誇她。
不管怎麼樣，看來阿妮拉這次選擇到幽暗密林是個錯誤，毫無疑問，這是她的攻略史上最嚴重的一次慘敗。好在阿妮拉本就是抱著玩玩的心態，雖然心裡不舒服的感覺超過了她原本的預期，但她並不後悔。
沒有了萊戈拉斯，阿妮拉的攻略之路還是會繼續。
萊戈拉斯站在一棵山毛櫸的樹杈上發呆了一整天，拼命地想放空自己的頭腦什麼都不想，因為一旦他稍微回過神來，大腦就會重新被阿妮拉填滿。
阿妮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金棕色頭髮。
阿妮拉那雙曾清晰映出自己影子的綠眼睛。
阿妮拉白皙的臉蛋被烈日曬紅的樣子。
阿妮拉眯起眼睛對自己微笑的樣子。
阿妮拉形狀優美線條筆直的小腿。
阿妮拉那長了一層薄繭慣於練劍的右手。
那只手拉起自己的手和臉時的觸感。
阿妮拉和自己安靜地坐在一起時傳來的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阿妮拉溫柔地在星空下看著自己的眼神。
阿妮拉明明固執的要命卻無奈地對自己妥協時自己心中竊喜的心情。
阿妮拉在戰場上威風凜凜的英姿。
阿妮拉的手擦拭劍刃的動作。
阿妮拉去到遭到半獸人襲擊的村莊慰問，溫聲安慰孩子和老人的模樣。
阿妮拉靠著一些微不可查的蛛絲馬跡硬生生追蹤到敵軍的時候。
阿妮拉在燭光下專注看書的神情。
阿妮拉永遠唱不准調的歌聲。
……
阿妮拉和阿爾溫在金色蘿林裡的約定。
阿妮拉說他很幼稚。
阿妮拉說他的愛與犧牲完全沒有必要。
阿妮拉說她永遠不可能只愛一個人。
至少那個人不可能是他。
阿妮拉伸出手說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阿妮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幽暗密林。
太陽落山了。
第三十七章
儘管阿妮拉對這次顆粒無收的選擇並不後悔，但這不代表她一點鬱悶的情緒都沒有，實際上她簡直不爽爆了，甚至連動用能力讀檔重來的心都有了。
不過最終她的理智還是壓抑住了這股衝動。這只是個遊戲，阿妮拉告訴自己，認真你就輸了。
既然已經到了幽暗密林，阿妮拉也就順路去了一趟孤山，那裡的景象和史矛革盤踞的時期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城門前人來人往，城牆時旗幟飄揚，阿妮拉都能想像到在山裡矮人們熱火朝天地挖礦煉金的樣子。
自從五軍之戰過後阿妮拉還真的從來沒有再回過孤山，但當她說出自己的名號時，孤山的矮人們毫不耽擱地就去通報了現在的山下之王奇力，這就是知名度高的好處。
奇力親自出來迎接了阿妮拉，和他一起來的還有葛羅音和另一個矮人。
「這是我的兒子，金靂。」葛羅音介紹說。「金靂，這是阿妮拉，阿拉松之女。當年幫助我們一起收復了孤山。」
【金靂——葛羅音之子，可攻略對象
智力61 魅力50 武力70 知名度48 好感度0】
「初次見面。」阿妮拉和金靂握了握手。
「好了好了，和矮人不用那麼多客氣話，更何況是你，阿妮拉。」葛羅音爽朗地哈哈大笑，「我們快點進去吧，烤肉和啤酒在等著我們呢。之前去瑞文戴爾時阿妮拉你還要求我們入鄉隨俗，現在既然來到了孤山，就拿出我們矮人豪放的氣概來！」
當天晚上，為了表示對阿妮拉的歡迎，孤山舉辦了一個小型宴會，曾經遠征孤山的矮人們大部分都趕來了，互相表達了一番再見老朋友的欣喜後，又不免對當年那場慘烈的戰役和索林與菲力的死亡一陣唏噓，但那些事畢竟已經過去三十年了，很快的，不知是誰起了頭，有些沉悶的氣氛再一次被炒熱起來。拍桌子跺腳，大聲地咀嚼，啤酒從木桶裡汩汩流到被子裡的聲音，叫喊與笑聲夾雜著比佛幾乎要被淹沒了的歌聲，確實很是熱鬧。
然而在這樣熱烈的氣氛中，奇力卻極少參與進去，他只是坐在那裡，看著矮人們笑鬧，看著阿妮拉，默默地喝著酒。
「今天沒有心情嗎？」阿妮拉發現了奇力的沉默，在他旁邊坐了過來，「怎麼這麼安靜？」
「不，我很高興，阿妮拉。」奇力說，「這是我這幾十年裡最高興的一個晚上，真的。」
「那我真要懷疑你這幾十年過得怎麼樣了。」阿妮拉皺起眉毛，「你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像誰嗎？你看上去甚至有點索林的影子。」
「哈哈，那也不奇怪，他是我大舅嘛。」
「可老實說你和索林一點也不像。」阿妮拉搖搖頭，「我不知道伊魯伯在被史矛革攻陷前索林是什麼樣子，但肯定不像你還在比爾博家裡時那樣活潑開朗。但是你現在看起來和他一樣陰鬱。」
奇力沉默了一段時間，才聲音嘶啞地開口：「可能當你成為王的時候，你就會變成這樣吧。我已經和三十年前完全不一樣了，阿妮拉。」他認真地看著阿妮拉，「你也變了，阿妮拉。只不過你是變得更好了。」
「我想你應該也知道了。」阿妮拉說，「我這幾十年裡去過很多地方，經歷過很多事情，甚至直面黑暗並死裡逃生，可是我也沒有變得像你這般心事重重。」
「你和我不一樣，阿妮拉，你是在為你的目標、你的理想奮鬥，你當然會總是充滿鬥志。」奇力擺擺手，臉色微紅，阿妮拉不知道那是火光的原因還是他喝醉了，「可是我呢？我當年只是希望能奪回我母親的故鄉，重拾矮人的榮耀罷了，我沒想過我會成為孤山之王，事實上我一點也不想當這個孤山之王。這個位置應該是索林的，再不濟也是菲力的，我、我……」他哽咽了。
阿妮拉靜靜地聽著。
「但我現在不得不成為國王了，我也盡我所能地去做了，別人說我做的還不錯，至少說的過去。」奇力捂住眼睛，「可是這不是我想要的，阿妮拉。我甚至開始想念以前我們還沒有奪回伊魯伯時的日子。」
那時候，他們無家可歸，風餐露宿，家國之仇還未報，也不知道未來究竟會怎樣，隨時可能死在半獸人和史矛革手裡。
但他那時也毫無牽掛，朋友、親人……還有喜歡的姑娘，全部都在他身邊，他的信念只有一個，並且對此滿懷希望，即使最後以身殉國，也算是值了，總比孤身一人頭戴王冠坐在這個冰冷的王座上，日復一日地面對著黃金和寶石強。
並不是說奇力不愛他的人民，否則他也不會將孤山治理得井井有條。如果願意，他也可以成為一個好國王，只要壓抑住他個人的感情就可以了。
「過去終究是過去。」半晌，阿妮拉開口道，「無論你再怎麼懷念，索林和菲力到底是不在了。」
「我知道，我也不會一味沉浸在對過去的傷感裡，畢竟都過去三十年了。」奇力說，略有些耐煩，但很快又情緒低落下來，「比起那些已經知道完全失去、再也不可能取回的，有些東西其實你知道得不到，卻還是抱著一線希望，那才是最讓人難以割捨的。」
「比如？」
「……你明明知道的，阿妮拉。」奇力閉上眼睛，語氣裡滿是最後一搏的絕望感，「我喜歡你。」
「你喝醉了。」阿妮拉不為所動。
「我想也是。」奇力回答。
一陣沉默。
「奇力你真的變得越來越像一個上位者了。」阿妮拉感歎道。
「阿妮拉你倒是一直都像個上位者一樣。」奇力說，「所以即使你以後成為了人皇，也依然會是現在這副樣子吧？」
阿妮拉笑了笑，朝奇力舉起杯子。「你在我面前也永遠都可以只是奇力。」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是極其單純的字面意思還是另有所指呢？奇力不願意再往深處探尋，既然阿妮拉都這麼說了，那他今天晚上就做回原來那個奇力也無所謂，什麼也不多想。
奇力舉起杯子和阿妮拉猛地碰了一下。
【奇力好感度+5】
現在，距離阿妮拉的人皇目標只差一步了，那就是聲望值還沒有達到要求，而聲望主要是通過在人類地盤刷副本獲得的，所以阿妮拉踩了好幾次洛汗的地圖。
當年的洛汗國王塞爾哲已經去世，因為覺得太嫩沒好意思攻略的希優頓也已經變成四十多歲不想攻略的大叔了，總之阿妮拉到洛汗去基本全是去刷屬性點的，把「馬術」技能刷到了高級，聲望刷到了八十以上，武力值刷滿，這時候她已經七十五歲了。
「為什麼還不結局啊？」
【距離進入最終副本「王者歸來」還有兩次踩地圖的機會，請玩家好好把握】
把握個大頭鬼啊，明明所有要求都達標了，阿妮拉鬱悶地想。反正沒事幹，乾脆去找阿爾溫吧，雖然現在好感已經滿了，但還是再鞏固一下。
於是阿妮拉就去了蘿林，被告知阿爾溫留在瑞文戴爾了，沒回來。
「……」
在蘿林閑著也是閑著，阿妮拉索性加入了哈爾迪爾的巡邏隊，每天殺殺半獸人，順便在自己未來王后的姥姥面前掙掙臉，萬一埃爾隆德還是打死不同意把阿爾溫下嫁給她也好有人說話。
百分之百的武力值畢竟不是蓋的——阿妮拉當年要是有這個武力值就可以和史矛革和索倫死磕而不是費盡心機耍嘴炮了——阿妮拉在巡邏隊裡的表現驚掉了一堆精靈的下巴，包括哈爾迪爾的。
那是阿妮拉第一次跟著他出去巡視邊境的事了，雖然哈爾迪爾知道阿妮拉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了，但是他認為阿妮拉應該更適合在平坦的荒野作戰，這種森林到底還是精靈的主場。
然後當他一聲令下準備出擊時，就這樣看著阿妮拉眼都不眨地從高達六七米的樹上直接跳了下去，在鬆軟的落葉上打了個滾後動作極其流暢地站了起來，借勢就把長劍插入了一個已經來到她面前的半獸人的下巴。
那場戰鬥後來幾乎變成了阿妮拉單方面的屠殺，哈爾迪爾覺得阿妮拉那時的心情估計不怎麼樣，下手之狠厲連他都有點看不過去，十分鐘內她一個人就幹掉了三十個半獸人。
最後一個活著的半獸人被阿妮拉近距離擲出的匕首直直紮透了喉嚨，血花四濺，阿妮拉立刻側身後退還抬手擋了一下才避免了被噴一臉血的慘劇，但她那條袖子是整個濕透了。
「嘖，真噁心。」阿妮拉嫌惡地皺了一下眉，伸手揪住左肩膀處的衣服布料，嘶啦一聲就將左邊的整條袖子扯了下來。
「……」哈爾迪爾和其他精靈們看的一愣一愣的。
「都站在哪幹什麼？」阿妮拉甩乾淨劍上的血，收劍回鞘，左手抹去額上的汗水，動作稍微有點小性感，然後她彎下身，一手一個把那些半獸人的屍體拖到了附近的空地上，「你們不清理戰場嗎？」
「……果然不愧是阿爾溫殿下看中的人。」一個男精靈帶著些敬畏開口，此等剽悍作風非常人所能及。
「我覺得我好像知道如果我要找伴侶的話要找什麼樣的了。」可他旁邊的女精靈臉色微紅，「這樣的男人才是我的理想型啊。」
「哈？可她是個女人啊。」囧。
「我的意思是，不論男女，阿妮拉殿下身上的這些特質和魅力很吸引我。」女精靈鄙視地說，「再說女人怎麼了？阿爾溫殿下不也是女性？」
那個男精靈覺得不可理喻似的搖搖頭，轉過頭看向他們的頭領哈爾迪爾尋求支持與安慰，然後就看見了哈爾迪爾癡•癡看著阿妮拉殿下的眼神。
「……」他還是閉嘴吧。
【玩家對哈爾迪爾使出「萌の一擊」，哈爾迪爾好感度+10】
和其他女孩子比起來，阿妮拉確實是英氣大過婉約，戰鬥時的矯健身姿無論對男對女簡直都是刷好感的大利器，特別是對可攻略對象，阿妮拉對他們的吸引力遠比正常情況下還要大得多。
所以，在一次次的阿妮拉刻意裝逼下，出現這種情況也就不奇怪了。
【玩家對哈爾迪爾使出「萌の一擊」，哈爾迪爾好感度+10】
【玩家對哈爾迪爾使出「萌の一擊」，哈爾迪爾好感度+10】
【玩家對哈爾迪爾使出「萌の一擊」，哈爾迪爾好感度+10】
……
【玩家對哈爾迪爾使出「萌の一擊」，哈爾迪爾好感度+10，進入戀愛模式】
「哈爾迪爾。」一個有著靜謐月色的夜晚。
「嗯？」心跳不受控制地開始加快。
「我覺得，我差不多該離開了。」
第三十八章
埃爾隆德正在帶領精靈們圍剿瑞文戴爾附近的半獸人。東方的黑暗越來越濃，那些半獸人也越發倡狂了，在以前它們是絕不敢來到離瑞文戴爾這麼近的地方的，上次發生這種情況還是在五十五年前了，那時有一群半獸人正在追趕索林•橡木盾那些矮人們和阿妮拉，一路來到了這裡，最後當然是被精靈們毫不留情地全部殲滅了。
現在，精靈的數量沒怎麼變，那些骯髒的生物倒是日益見多，還往往是有備而來，雖然也不是不能解決，但對付它們確實比以前吃力多了，有傷亡似乎也漸漸變得平常起來。
不過這次似乎還算順利，戰鬥結束後埃爾隆德清點人數時想，一個人也沒少，甚至還……多了一個？
埃爾隆德的指尖在隊伍最後那個帶著精靈斗篷的人那裡頓住，愣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些其他精靈繃不住了開始發出竊笑聲，那個人才摘下兜帽，柔和的棕色髮絲從帽子裡滑落出來，抬起頭看向他。
「您竟然沒認出我來，ada。」阿妮拉用嗔怪的語氣說道，貌似是責備，其實就是在撒嬌。
怎麼可能沒認出來？埃爾隆德搖頭失笑，根本不用看臉，阿妮拉的身高在精靈裡實在是太特殊了，而阿妮拉的身材體型埃爾隆德也再熟悉不過了。只是阿妮拉一向行蹤不定，這次出現又太過突然，剛才看見她的一刹那埃爾隆德竟不知道要說什麼。
事實上現在他也不知道說什麼，那些平常自然的可以脫口而出的問候此刻顯得不是過於矯情就是似乎別有深意。
「你這些年去哪了？」最後，他竟然只問了這個。
「去了一趟幽暗密林……」阿妮拉的臉陰沉了一瞬，「然後去拜訪了孤山，聽說巴林收復摩瑞亞已經成功了。在洛汗待了些時候，我還去了盧恩和哈拉德……」
「那你去的地方可真不少。」埃爾隆德說，「有些地名我想很多人聽都沒有聽說過。」
「可您看上去倒都很熟悉的樣子。」阿妮拉說。
埃爾隆德沒有立刻說話，他又認真地看了看阿妮拉。「你這些年一定經歷了很多磨難，阿妮拉。」他歎氣道，「在我印象裡，你一直是一個意志堅定、從不輕易動搖的孩子，可如今連你的臉上都有了歲月打磨出的痕跡。」雖然阿妮拉說話的語氣和以前相比沒有多大變化，但自這次見面開始埃爾隆德還沒有在她的臉上看到一個哪怕極微小的笑容。
「嗯？沒有，我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阿妮拉回答。自從離開幽暗密林以後，她的心裡就一直纏繞著揮之不去的煩躁感。
「其他人這些年怎麼樣？格洛芬德爾，林迪爾先生，還有阿爾溫，都還好嗎？」阿妮拉轉移了話題。
「格洛芬德爾和林迪爾都還好。」埃爾隆德說。只不過格羅芬德爾還是天天像個哀怨的閨中少婦一樣吹著他的笛子，林迪爾工作時走神的次數也似乎變多了，不過誰管他們呢？
「至於阿爾溫……」
「她怎麼了？」阿妮拉的語氣明顯緊張起來。
「她現在還好，可是隨著索倫的力量逐漸強盛，暮星的生命正在慢慢變得衰弱。」埃爾隆德沉聲說，「我正考慮讓她西渡。」
「阿爾溫怎麼想？」阿妮拉打斷了他。
「……她想留下。」埃爾隆德不怎麼情願地說，「可中土已經變得不適合精靈居住了，你曾經也跟我說你不會強求阿爾溫留下的不是嗎？」
「但是阿爾溫自己也希望留下不是嗎？」阿妮拉說。
「她會死的！」
「我想，早在二十五年前，阿爾溫就已經預見到自己的結局了。」阿妮拉冷漠地說。
「你真的愛阿爾溫嗎，阿妮拉？」埃爾隆德臉色陰沉地問，「對於她的死亡你難道無動於衷嗎？」
「您這個問題毫無意義。」阿妮拉臉色不變，「如果我愛阿爾溫，那麼按您的說法我就應該讓她乘船西渡，而如果我不愛她，那阿爾溫當然應該西渡，無論是哪種說法都是對您有利。可是對我來說，我希望阿爾溫能夠留下來成為我的王后，而恰巧這也是她的願望，所以死亡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問題。」
阿妮拉和埃爾隆德不歡而散。
對於阿妮拉和阿爾溫的固執，埃爾隆德不知道自己是惱火而更多一些，還是嫉妒更多一些。
他不希望阿爾溫為了阿妮拉放棄永生，這固然是因為阿爾溫是她的女兒的關係，可是僅僅只有這一個原因嗎？
不是，他的心冷靜而冷酷地回答他，你希望阿爾溫能西渡不只是因為希望她活下來，更是因為你不想看到最後是她站在阿妮拉的身邊，你希望自己才是從最開始到最終都陪在阿妮拉身邊的那個人。
如此醜陋、骯髒、扭曲、罪惡、不應存在的想法。
那麼，阿妮拉現在在幹什麼呢？恐怕是和阿爾溫依偎在一起互相傾訴自己這些年的思念吧。只要一想到那幅畫面，埃爾隆德的內心便油然而生出一種焦躁感。
但實際上阿妮拉此刻並沒有和阿爾溫呆在一起，剛才與埃爾隆德的話讓她產生了一絲危機感：話說這個百分百好感人物是用來結婚的對吧？那萬一要是埃爾隆德死活不把阿爾溫嫁給她，難道自己要硬搶嗎？果然還是再發展一個備胎比較好。
這就是她現在正坐在開滿花朵的草地上貌似在專心致志地聽格洛芬德爾吹笛子的原因。
「阿妮拉。」格洛芬德爾將笛子從唇邊移開，歎了口氣，「如果想去找阿爾溫就去吧，不用在這裡陪著我。」
「什麼？」阿妮拉驚訝地看著他，「我沒有想去找阿爾溫。」
「那你在想什麼？」格洛芬德爾問，「反正你的心思並不在我這裡。」
「我在想——」阿妮拉的話頓住，一個精靈決絕離開的背影在她腦中一閃而過，「沒什麼，只是如今陰影越來越濃重，即使你的樂聲也無法完全消除我心中的憂慮。抱歉，格洛芬德爾。」
「這很正常。」格洛芬德爾說，「從阿妮拉你如今的神情我就可以看出這三十年對你來說是多麼沉重，但當你回到瑞文戴爾時，那些煩惱可以暫時全部拋去，這正是你此次回來的目的，不是嗎？」
「是的。」阿妮拉長歎一口氣，往格洛芬德爾那邊挪了挪，順勢往旁邊一倒就枕上了格洛芬德爾的大腿，「我可能真的有點累了。」
阿妮拉真的覺得自己快厭倦這個遊戲了，剛上手時好像確實挺有意思，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越來越希望這個遊戲能趕緊結局了。
「格洛芬德爾你的肌肉太硬了。」阿妮拉不怎麼滿意地說，「躺著一點都不舒服，放鬆點，再來個輕快點的曲子。」
格洛芬德爾覺得自己很想打人，但他還是認命地拿起笛子開始吹奏，第一個音似乎就跑了，好在阿妮拉正拿著他垂在胸前的頭髮編小辮玩，注意力全被手上的事吸引了，一點也沒聽出來。
「阿妮拉。」最後，格洛芬德爾忍無可忍地開口，「你這樣不太好吧？」
阿妮拉深深地看了格洛芬德爾一眼，然後——
【玩家阿妮拉對格洛芬德爾使出了「裝死」技能】
「……」一秒入睡啊？格洛芬德爾的眉毛揚了起來，伸出手就想去掐阿妮拉的臉，但是手指碰到阿妮拉的臉時動作還是變得輕柔起來，最後只是用指腹蹭了一下，無奈地歎了口氣，表情卻是寵溺而縱容的。
「辛苦了，小丫頭。」他輕聲說。
【格洛芬德爾好感度+7】
在阿妮拉終於用完了她所有的踩地圖次數後，她收到了一封來自夏爾的信，這封信是由甘道夫帶來的。
「好久不見，阿妮拉。」六十年過去，而甘道夫的相貌和阿妮拉上一次見到他沒什麼變化，「我這次來有一個好消息，我希望你還記得比爾博？比爾博•巴金斯。」
「當然，我怎麼可能忘了那次旅行和那個霍比特人。」阿妮拉回答說，「他怎麼了嗎？」
「再過整兩個月，就是比爾博的一百一十一歲生日了，他非常希望你能參加他的生日聚會，甚至在兩年前就把這封請柬交給了我——畢竟我們沒人知道這封邀請函應該寄到哪裡，只能寄希望於也是全世界到處亂竄的我能碰巧遇見你。」甘道夫呵呵笑了兩聲，「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
「哦，是這樣。」阿妮拉接過那個用特殊的火漆印封住的信封，紅色的漆印上有一個大寫的花體字母A，「我當然會去，這可不能錯過。」
弗羅多遠遠地就聽見了馬車駛來的聲音和他熟悉的甘道夫的歌聲，同時還有一個陌生的女性哼唱聲。
沒太多想，弗羅多放下手裡的書就歡快地跑了過去。「你遲到了。」他對甘道夫說，叉起雙臂，佯裝生氣，然後他看到了甘道夫的馬車上還坐著一個看起來大約二十六七歲的女子，她有一雙極其引人注意的綠眼睛。
「一個巫師從不遲到。」甘道夫也假裝嚴肅地說，「當然，他也不會早到。他只會在最合適的時間趕到。」
「哦，少來吧，甘道夫。」那個女子低聲笑道，「你遲到的時候還少嗎？」
「那都是有正當原因而不得不延誤的。」甘道夫朝弗羅多眨眨眼，「介紹一下，這位是比爾博的侄子，弗羅多•巴金斯。弗羅多，這位就是我和你叔叔經常提起的阿妮拉。」
「您就是阿妮拉大人。」弗羅多驚訝地說，看著阿妮拉的眼神一下子就顯得敬重起來，「對不起，我沒想到您看上去如此年輕。」
「不用加敬稱，叫我阿妮拉就可以。如果算輩分的話，我比比爾博還要小一輩呢。」阿妮拉笑著說，「你要和我們一起回去嗎？」
「嗯……我一開始是這樣想的，但如果有所打擾……」弗羅多顯得有些羞澀。
「當然不會。」阿妮拉對他伸出一隻手，笑容極熱情而具有感染力，「如果是我讓你感到拘束，我倒不介意現在就從這車上下去。」
阿妮拉的人格魅力毋庸置疑，弗羅多本性也是熱情好客的霍比特人，再加上一邊的甘道夫時不時幽默地插科打諢，三個人很快熟絡起來，笑聲灑了一路。
「我每次唱歌時阿妮拉就會故意搗亂。」甘道夫抱怨道，「好幾次我都被她帶跑了調子。」
「我明明是跟著你的調子哼的。」阿妮拉不服氣地說。
「不，抱歉，阿妮拉。我完全沒聽出你們兩個唱的是一首歌。」弗羅多笑出了眼淚。
「那也許是甘道夫跑調了呢。」阿妮拉一本正經地說。
甘道夫用嫌棄的眼神看了阿妮拉一眼，然後轉過頭無奈地對弗羅多聳了聳肩。
弗羅多也不說什麼，只是抿著嘴唇笑。
「我真的很高興你們能來參加比爾博的生日聚會。」在暫時分別時，弗羅多說，「甘道夫，還有阿妮拉，你們兩個是他最常掛在嘴邊的物件，唯一一個能和你們媲美的就是一個叫索林•橡木盾的矮人了。」
「阿妮拉？天啊，你竟然真的來了！」在打開袋底洞的那扇小圓門，看見阿妮拉時比爾博竟有點不敢相信，「還有甘道夫，我的老朋友。」
他激動地小跑上前，與這兩人分別擁抱。
「見到你真高興，比爾博，簡直不能相信你已經是一百一十一歲的人了。」阿妮拉說。
「誰又能看出你今年已經八十七歲了呢，阿妮拉？」比爾博說，滿面喜色，「快進來！萬分歡迎！你們要喝茶嗎？還是說來兩杯酒？哦天哪，我沒想到你們都能來，你們兩個一向都來去如風，現在家裡的東西可有點上不得檯面，我只有凍雞肉和醃黃瓜……還有乳酪、果醬和蘋果派……還好，我又找到一些蜂蜜蛋糕，如果你們願意我還可以煮幾顆蛋……」
「這些已經足夠了，親愛的比爾博。」阿妮拉說，最後看了一眼比爾博袋底洞上的那棵大橡樹。
第三十九章
就像比爾博儘管嘴上說著家裡沒什麼東西，但實際上隨便一找還是能在各處搜尋出一大堆吃的一樣，食物對霍比特人的意義沒有其他東西可以比得上。這次大型生日聚會對那些前來赴約的霍比特人來說可能更像一次免費的自助大餐，從中午十一點一直到晚上六點半，餐桌前從來沒有空餘的地方，幾乎每過一小時甚至半小時，桌上的食物就全部更新了一遍。
當然，雖然食物是最重要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但舞蹈、音樂與遊戲同樣必不可少。
「哦！」阿妮拉低呼一聲，聲音有點咬牙切齒了，「你又踩到我的腳了，甘道夫。」
「抱歉，阿妮拉，請你體諒一下行動不便的老人家吧。」甘道夫無辜地說，「畢竟你在這裡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舞伴了。」
「我寧可拖著弗羅多轉圈圈，也不想跟你跳了。」阿妮拉心累地鬆開手，「萊戈拉斯跳得比你好一萬倍，你還是去放你的煙火吧，甘道夫。」
甘道夫的煙火確實是唯一能讓霍比特人們甘願放下手中餐具認真觀賞的東西，就連阿妮拉也覺得他能做出花式這麼繁多的煙火真是費盡了心思，畢竟她是在場的人裡為數不多的幾個見識過甘道夫的魔法水準的人——甘道夫的劍遠比他的魔法有殺傷力。
有的煙火像是一棵大樹，在夜空中，亮綠色的「枝葉」不斷朝四方蔓延開去；有的像是銀色的瀑布，極壯觀而又絢爛；有的能散發出甜美的香氣，還能變成閃光的蝴蝶在樹叢中飛舞，然後逐漸熄滅，消失不見；最為精彩的是一隻火紅色的「巨龍」，它直直的朝人們俯衝下來，噴出熊熊烈火，在人們紛紛低下身來躲避它時又突然飛高，在湖面上炸開一片燦爛的火花。
「哇哦，我喜歡這個。」阿妮拉拍著手和其他人一起笑道，「不過放的真是突然，我剛才都嚇了一跳。」
「因為這個不是我放的。」甘道夫黑著臉，悄無聲息地走到兩個被煙熏得一臉黑的年輕霍比特人後面，一手一個揪住了他們的耳朵，「梅裡亞達可•烈酒鹿，皮瑞格林•圖克！我就知道是你們兩個！」
最後梅裡和皮聘在其他人吃的正歡時被慘兮兮地罰去刷盤子，阿妮拉哈哈笑著，還是過去幫忙了。
【梅裡好感度+6，皮聘好感度+8】
酒足飯飽後，終於到了壽星比爾博致辭的時間，沒有很多人會喜歡比爾博的演講，那對他們來說太文藝且無聊了，不過他們還是會在比爾博講話的每個停頓處大聲歡呼，這也是他們可愛的地方。
但比爾博這次的演講是他們喜歡的類型：短小精悍。比爾博首先歡迎了所有來參加他的生日聚會的人，特別提到了阿妮拉，這引起了一陣驚呼，在這些霍比特人中，有不少是聽著比爾博的故事長大的，但他們一直只認為那是個故事，萬萬沒想到故事中的主角會出現在他們身邊。
「我的天哪。」皮聘激動的滿面通紅，連忙上前來握阿妮拉的手，「你就是那個單挑了一千隻食人妖，還用一把巨劍砍下了惡龍腦袋的阿妮拉？」
「呃，我是叫阿妮拉沒錯，但是——」這兩件事她哪一件也沒幹過啊。
「屠龍的是一個叫巴德的男人，食人妖比爾博先生也只遇見了三隻而已。」梅裡認真地糾正他道，「請別見怪，阿妮拉小姐，在比爾博的故事裡，皮聘最喜歡的就是你。」
「叫我阿妮拉就可以。」阿妮拉受寵若驚地回握著皮聘的手，「我想是因為比爾博對我的描寫有些誇大了吧，不過還是謝謝。」
「這麼說你的劍不是擺設？」皮聘好奇地伸手去撥弄阿妮拉挎在腰間的劍的劍柄，「這可真酷。」
「謝謝。」阿妮拉微笑著，任由皮聘在那裡毛手毛腳，「我沒想到你們會喜歡這個，我以為霍比特人會更喜愛安逸的生活。」
「安逸當然好，可是偶爾我也會想，能成為一個將軍縱橫沙場聽起來也不錯。」皮聘說，「不過我也知道那不可能，我只是個霍比特人。」
「那可不一定，霍比特人身上總是有很多能讓人大吃一驚的品格，有時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往往能起到關鍵作用。」阿妮拉說，「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出去看看。」
「真的？」皮聘的眼睛發亮，連梅裡看起來都有些躍躍欲試。顯然，對這兩個小傢夥來說，安穩的夏爾生活並不能讓他們滿足。
【梅裡好感度+7，皮聘好感度+8】
這三人愉快的談話被周圍人群的驚呼聲打斷了，阿妮拉抬起頭環視四周，發現比爾博不見了。
「宴會結束了？」皮聘茫然地問。
「那比爾博先生也走得太快了一點吧？」梅裡說。
「抱歉，我先失陪了。」阿妮拉皺著眉頭，快步走到甘道夫身邊，看見他也是雙眉緊鎖，「發生什麼了，甘道夫？」
甘道夫吸了一口煙鬥，吐出一串煙圈。「你在這裡幫弗羅多管理一下現場，阿妮拉。」他說，「至於我，要去跟比爾博談談。」
甘道夫和比爾博肯定有什麼事瞞著自己，阿妮拉不太爽地想，而且對於比爾博這種裝了逼就跑的行為阿妮拉也很憤慨——這明明是她最常做的事！
阿妮拉和弗羅多其實都沒什麼想要控制現場的想法，他們只想趕緊回去找比爾博，但他們還是耐著性子安撫好所有的客人，並把他們一個個送走了。
送走最後一個人後，兩個人迫不及待地趕回了比爾博的袋底洞。
「比爾博！」弗羅多推開門走了進來，但只看見了甘道夫一個人坐在那裡抽煙。
「這是什麼？」阿妮拉眼尖地發現了地上一枚正在閃閃發光的金色戒指，下意識地想撿起來。
「別碰它，阿妮拉！」甘道夫突然極其嚴厲地打斷了阿妮拉的動作，他歎了口氣，「讓弗羅多把它拿起來。」
阿妮拉和弗羅多對視一眼，最後阿妮拉退後一步，弗羅多撿起了那枚戒指。「這是比爾博很珍愛的戒指，」他說，「他走了，是嗎？他一直在說這件事，但我沒想到他真的走了。」
「比爾博去瑞文戴爾了。」甘道夫沉默地抽了好一會兒煙，才說道，「他把袋底洞以及裡面所有的財產還有戒指都留給了你。」
「那個戒指是類似於房產證之類的東西嗎？別人還不能碰。」阿妮拉問。
「不……」甘道夫搖搖頭，面色凝重，突然站起身來，「我們該走了，阿妮拉，我有事請求你的幫助。」
「什麼？現在就走？」弗羅多和阿妮拉異口同聲，但甘道夫的臉色極其陰沉，阿妮拉只來得及朝弗羅多做一個莫名其妙的表情，就被拉走了。
「到底怎麼了，甘道夫？」甘道夫飛快地駕著馬車，這可不是他平常的風格。
「我現在還無法告訴你什麼，阿妮拉，因為我也不是很確定。」甘道夫說，「我要你去找一個叫咕嚕的傢夥。」
接下來，他詳細地對阿妮拉描述了咕嚕的外貌和特徵。
「好的，我知道了。」阿妮拉接下了這個任務，但她心中的困惑並沒有完全消除，「但是你找他幹什麼呢，甘道夫？」
「等我完全證明我心中所想後我自然會告訴你，吾友。」甘道夫語氣焦躁地說，「但是我現在依然希望只是我太過疑神疑鬼……唉，不說了，我們就在這裡分別吧，阿妮拉，我要趕去剛鐸了，那裡的資料可能能解答我的疑惑。」
「願你一切順利，甘道夫。」儘管依然充滿疑惑，阿妮拉卻並沒有追問。
【甘道夫好感+8】
找人對阿妮拉來說是在這個遊戲裡最不費力的事情之一，只要追蹤和狩獵技能點滿了，系統就會自動幫你顯出你要找的人的方位。
阿妮拉很快就在魔多附近抓到了咕嚕，然而當她送信給甘道夫彙報這一好消息後，甘道夫卻告訴阿妮拉他現在正在幽暗密林附近，希望阿妮拉能把咕嚕帶到那裡，也好把它交給幽暗密林的精靈們看管。
哦，幽暗密林……阿妮拉發誓那裡在中土她最不願意去的地方裡絕對能排進前三名。
不過她也沒有其他選擇，正如當年阿妮拉其實一點也不想去魔多，但因為劇情問題還是不得不去了。
低落的心情讓阿妮拉甚至提不起攻略一下咕嚕的心思，當然她也確實不太想攻略咕嚕就是了。
萊戈拉斯早早地就在森林門口等著了，和阿妮拉對視上的一瞬間，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氣氛極其尷尬，儘管萊戈拉斯努力說服自己只要像對待一般朋友那樣對待阿妮拉就可以了，但他悲哀地發現自己只要一看到阿妮拉那雙濕漉漉的綠眼睛，那些普通朋友之間的問候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怎麼可能滿足于只做普通朋友！
一想起她就想哭，可是看見她時又想笑；每天早晨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誡自己要忘掉過去，可晚上入睡前卻發現這一天腦子裡想的還是她；從聽說阿妮拉要來後的第一天就開始害怕真正見面的那一刻，結果看見阿妮拉的身影時心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明知道阿妮拉不可能像自己愛她那樣愛自己，可是情緒還是能被她如此輕易地牽動。甚至根本不用一句話或一個動作，阿妮拉的一個眼神就能讓萊戈拉斯的心跳猛然加快或驟然停止。
精靈不會生病，但三十年前的那件事發生後，萊戈拉斯好像明白了人類的大病一場的感覺，疲憊不堪，滿是倦怠。然而那病直到現在也沒能痊癒，反倒有發作得越來越厲害的趨勢。
而對於阿妮拉來說，即使是和萊戈拉斯徹底決裂，怕是對她而言也不過只是過眼雲煙，轉眼就能將這件事拋到腦後去。
畢竟阿妮拉就是這樣的人。阿爾溫說阿妮拉只是一味前進，從不回頭，從不後悔，真是一點也沒錯。
「甘道夫讓我把這傢夥送到你們這裡來，希望你們能對他嚴加看管。」五六秒後沉默之後，阿妮拉很快擺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是的，米斯蘭達現在就在我們的宮殿裡。」萊戈拉斯避開阿妮拉的眼睛，儘量平靜地說，「跟我來吧。」
然後又是一路尷尬的沉默，氣氛凝重的連其他精靈也大氣不敢出，只有咕嚕不停地慘叫，更加讓人感到煩悶。
最後直到萊戈拉斯把咕嚕關進了地牢，對阿妮拉和甘道夫行禮離開後，他和阿妮拉之間也沒有過任何交流。
「你和萊戈拉斯吵架了？」甘道夫奇怪地問。
「確實出現了一些矛盾。」阿妮拉回答，不願多提。
「你們應該好好溝通一下。」甘道夫有些憂慮地說，「你們曾經是很好的朋友，這樣珍貴的情誼不應該如此輕易地就被毀掉。」
「沒什麼好談的了。」阿妮拉紮釘截鐵地說，「我之前想錯了，我們現在連朋友都算不上。不過你放心，我們也不是仇敵，我想我們現在之間的關係大概是……互相認識的人吧。」
沒有愛，也沒有恨，但也算不上陌生人，只能說是彼此認識，有事說事，無事就各安天涯，這大概就是現在阿妮拉和萊戈拉斯的相處模式。
「……」是這樣嗎？在離地牢不遠的一個隱蔽的角落裡，萊戈拉斯咬住嘴唇，緊緊握住了拳頭。
第四十章
在甘道夫和咕嚕進行了一番又臭又長的談話又稍微向阿妮拉做了些解釋之後，阿妮拉總算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簡單地說，就是比爾博在和他們一起去孤山的途中撿到了咕嚕丟失的戒指，然而那枚戒指好死不死的，很可能正是失落了好幾百年的至尊魔戒，擁有蠱惑人心的力量，目前似乎只有霍比特人能暫時抵禦魔戒的誘惑。
本來魔戒待在夏爾應該會很安全，可是比爾博當年卻腦子不怎麼靈光地把自己的姓名身份告訴了咕嚕，而咕嚕前一段時間又被魔多的人抓住進行了嚴刑拷問，怕是已經把巴金斯這個名字洩露給了魔多。
「弗羅多不能留在夏爾了。」這是阿妮拉的第一反應。
「你說的沒錯。」甘道夫苦悶地抽了一口煙，「我要去夏爾警告弗羅多，阿妮拉你去瑞文戴爾告知埃爾隆德領主這件事。」
「你要把魔戒留在瑞文戴爾？」阿妮拉瞪大眼睛，「精靈已經自顧不暇了，這絕對不行！」
「現在中土的每一個地方都自顧不暇了，阿妮拉！」甘道夫嚴厲地喝道。
好一會兒，阿妮拉說：「如果那是魔戒，那它必須被摧毀。」
「沒錯，但是只有末日火山的岩漿能使它融化，為此我們需要一個甚至一隊人來護送戒指到魔多。」甘道夫心緒沉重地歎氣，「具體事宜到瑞文戴爾再商量吧，我們在布理會合，阿妮拉。」
弗羅多有時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倒楣的人。失蹤了好久的甘道夫在一個月黑風高夜突然出現，向他要來那枚戒指就扔到了火裡，在火焰的炙烤下戒指上漸漸出現了一圈刻痕，而那上面的字甘道夫連看都不用看就能讀出來。
這下可以完全確定了，比爾博的戒指確實就是可以統禦其他魔戒的至尊魔戒，它在比爾博的手裡安靜地待了六十年，直到現在，索倫的力量越來越強大，魔戒開始覺醒，戒靈已經開始在夏爾附近尋找弗羅多了。
然而最坑爹的是，這枚戒指除了他還誰都碰不得，也就是說只能由他將戒指帶離夏爾。
在山姆、梅裡和皮聘的幫助下，弗羅多也算是跌跌撞撞地平安來到了布理，然後在躍馬旅店裡向老闆問起甘道夫時被告知他已經半年沒來過了。
……
呵呵！
躍馬旅店裡從來都是魚龍混雜，三教九流無所不包，大部分人只是對這幾個身嬌力弱的小霍比特人半夜出現在此地感到好奇，畢竟夏爾的霍比特人們是出了名的戀家，不過在酒店的陰暗角落裡，也有那麼幾個模糊的影子。
弗羅多沒有心情和那些人多聊，他滿心都在為甘道夫為什麼沒來而苦惱，山姆也不是什麼特別擅長外交的性子，他更喜歡陪弗羅多一起安靜地坐著，比起他們，梅裡和皮聘——尤其是皮聘——就要外向的多，他們很快和酒店裡的一些人聊了起來，甚至還說出了弗羅多的名字。
「皮聘！」弗羅多緊張地跑過去想阻止他繼續說，卻不慎摔倒，魔戒被高高拋起，落下時正好套到了弗羅多的手指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弗羅多就這麼消失了！
原本歡快的氣氛驟然一變，不明真相的人慌亂地交頭接耳，而有些人卻露出了先是吃驚繼而狂喜的表情，竊竊私語起來，並急不可耐地開始四處搜尋弗羅多的身影。
戴上戒指後的感覺暫且不提，當弗羅多終於把魔戒從手上摘下來——天知道摘枚戒指為什麼要費那麼大力氣——滿面冷汗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後，一個有著不懷好意笑容的黑皮膚男子坐到了他面前。
「你好，山下先生。」他叫道。山下是弗羅多在外面用的假名，「我對你很感興趣，介意和我聊一聊嗎？」
弗羅多看著那個男人的眼睛裡閃耀著的邪惡光芒，本能地感到不妙。「唔，抱歉，我——」
「別忙著拒絕我。」那個男子打斷了弗羅多的話，狀似無意地從腰間取下一把匕首放在油亮亮的桌面上。
弗羅多心裡一沉，正想著接下來要怎麼辦時，一把雕刻著極漂亮金色花紋的長劍忽然被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收起你的小短劍吧，比利•羊齒蕨。」清朗的女聲裡隱隱透著威脅，「山下先生現在沒空。」
比利的神情在看到這個臉被兜帽遮住了大半的女人時明顯一變，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此刻扭曲的更是可怕。「神行客……」他低聲說出了女人的名號，還是不怎麼甘心就這樣放棄到嘴的肥肉，「你我互不相干，你又為什麼來多管我的閒事？」
「閒事？我想恐怕不是。」女人微微抬頭，露出了兜帽下一雙冷漠的灰綠色眼睛，並不是那種尖銳而又懾人的眼神，但還是讓比利打了個寒顫。
他還沒忘了上次看見這個娘們時她一個人撂倒了十多個壯年男人的場景，而且毫不留情，刀刀下的都是死手，比起自己，她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山下先生，他的僕人，還有那邊的兩個霍比特人，」阿妮拉指了指正呆愣看著這邊的梅裡和皮聘，「這四個都是我的人，你要是識相就趕緊滾遠點，否則——」她緩緩撫上了那把長劍的劍柄。
比利憤恨地瞪了阿妮拉好半天，但最後也沒敢輕舉妄動，灰溜溜地離開了。
【弗羅多好感+10，山姆好感+9，梅裡好感+8，皮聘好感+8】
「呼……」弗羅多松了一口氣，感激地看向阿妮拉，「真是多謝，阿妮——」
「噓！」阿妮拉伸出兩根手指按住了弗羅多的嘴唇，「不要說出我的真名，叫我神行客。」
弗羅多臉色微紅，點了點頭。
「你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這在這個時候可不明智。」阿妮拉不贊同地搖搖頭，表情很嚴肅，「我們不能久留，跟我來。你們幾個也是。」
「所以，確定了是嗎？」插好門閂後，阿妮拉問道，「那個真的是至尊魔戒？」
「嗯。」猶豫了一秒鐘，弗羅多就給出了肯定的答案。阿妮拉的話，應該可以完全信任。
「那你就應該更小心一點。」阿妮拉掀開了斗篷，一頭金棕色髮絲傾瀉而出，「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你們幾個就慘了。甘道夫呢？他跟我說會在布理和我們會合。」
「嗯……」
「哈，他又遲到了！」沒等弗羅多作出回答，阿妮拉咬著牙解答了自己的問題，「或者說他又被什麼事情耽擱了，但不管怎樣，我們不能等他了，明天一早我們就上路，我帶你們去瑞文戴爾。現在，去睡覺。」
「嘿，你這話說的跟我媽媽一樣！」皮聘抱怨道，但他還是老實地向門口走去。
「你們去哪？」阿妮拉問。
「回去睡覺啊。」霍比特人們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
「你們要是現在回去的話，毫無疑問今天晚上就會死在你們的床上。」阿妮拉說，「今天晚上你們都留在我這兒。」
「什麼？」山姆和皮聘失聲大叫。
「有什麼問題？」阿妮拉耐著性子問，
「你是女的，這不太合適吧？」山姆的臉紅的能滴血，「而且我有喜歡的女孩了……」他的聲音弱了下去。
這一個個都在想什麼啊？阿妮拉一臉血地看著他們，難道自己看上去很像女色狼嗎？就算是自己也不至於饑渴到對霍比特人下手吧？
「阿妮拉，我們一定要——」弗羅多還想再掙紮一下。
「沒得商量。」阿妮拉不留任何反駁餘地的結束了這場無意義的談話，默默坐到窗臺前不再理會他們。
事實證明阿妮拉的決定是明智的，如果弗羅多留在他們的霍比特人專用房間裡，那後果一定是身中數刀慘死，而現在可憐的羽毛枕頭和被褥做了他們的替罪羊。
戒靈憤怒的尖叫聲在夜晚顯得格外瘮人，熟睡的霍比特人們都被驚醒了，一個個毛骨悚然，驚魂未定。
「他們是什麼？」弗羅多問。
「戒靈，臣服於黑暗力量後墮落的人類。」阿妮拉解釋道，「他們既不是活人也不是亡靈，只是魔君索倫的奴隸罷了，如同行屍走肉，永無止境地吸收與散發著恐懼的力量。」
「聽上去很可怕。」皮聘咽了下口水，眼巴巴地看著阿妮拉，「你和他們比誰更厲害？」
阿妮拉用一種「這孩子是不是吃撐了」的眼神看著他。
「你打得過他們嗎？」以為阿妮拉沒理解他的意思，皮聘又問了一遍。
「如果單打獨鬥的話，應該還是沒問題的。」阿妮拉被迫回答了這個幼稚到爆的問題，「但戒靈一共有九個，老實說我並不想和他們對上。」如果被安格瑪巫王發現索隆吉爾還活著，那索倫也就知道了，後果……呵呵。
霍比特人們憂慮地互相對視了一眼，再看向阿妮拉時那充斥著懷疑意味的眼神讓阿妮拉想砍人。
老子只是想少點麻煩事罷了！老虎不發威你真當我是hello kitty啊！
第二天清晨，他們上路了，旅程中阿妮拉越發覺得這幾個霍比特人無比龜毛，尤其是皮聘，阿妮拉記得比爾博當時就沒有一天非要吃七頓的習慣，現在的年輕人唷……
翻沼澤，過草地對阿妮拉來說已經不叫事了，在遊戲初期她痛斥了遊戲這種對惡劣自然環境高還原的做法，從沼澤裡滿身臭水的爬出來以後阿妮拉曾經趴在地上幹嘔了老半天，爬雪山時她覺得自己的腳趾頭都要凍掉了，而現在阿妮拉已經對這種情況麻木不仁，越來越向著放蕩不羈的風女方向發展了。
不過霍比特人們的反應和阿妮拉初當遊俠時非常相像，這倒是方便了阿妮拉刷好感度，只要稍微對這些單純的霍比特人們施以援手，一次就能收穫到他們兩三點好感度，雖然不多，但累積起來也是一個客觀的數字。
在傍晚時分，他們趕到了風雲頂，決定在這裡休息一晚。
夜晚一開始相當安靜，安靜的有點令人害怕，這條路一向人跡罕至，偶爾有人還不如沒有，因為他們可能更加邪惡。
為了安撫小傢夥們的不安情緒，阿妮拉試著講(shua)故(hao)事(gan)——來唱首歌吧，神行客！皮聘這麼提議道，但被弗羅多明智地婉拒了。
「為什麼我覺得越來越冷了？」講了一會兒，弗羅多的臉發白，山姆的手發抖，皮聘已經整個人扒在梅裡身上了，「阿妮拉你能不能別講鬼故事了？」
阿妮拉嘴角一抽：「可為什麼我也覺得有點冷……」
一陣死寂。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皮聘慘叫起來。
「閉嘴！」阿妮拉一把捂住皮聘的嘴，側耳聽了聽後毅然拔出了劍，低聲說道，「是戒靈。」
確實是戒靈，一共來了五個，阿妮拉這邊一共也是五個人，所以說倒是公平……個鬼啊！
【山姆對戒靈A使出「平底鍋」，miss】
【戒靈A對山姆使出「推搡」，山姆血量-99，撲街】
【梅裡和皮聘合力對弗羅多使出組合技「人肉盾牌」，弗羅多防禦+5】
「……」就加五嗎？這和不加有什麼區別？
【戒靈B對梅裡和皮聘使出「推搡」，梅裡血量-99，撲街，皮聘血量-99，撲街】
我去，能不能稍微中用點，這就一個一個全被推倒了？！
【戒靈C對弗羅多使出「恐懼光環」，弗羅多喪失戰鬥能力】
【弗羅多對自己使用「魔戒」，獲得「隱身」buff】
【「隱身」對戒靈無效，安格瑪巫王對弗羅多使用「魔窟劍」，弗羅多血量-99，撲街】
阿妮拉這個憋屈啊，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隊友一個個撲街了，自己卻無能為力，為什麼呢？因為這個遊戲是回合制。
【輪到玩家攻擊啦！】
【玩家阿妮拉對戒靈A使出「火把」，戒靈A血量-918，撲街】
【玩家阿妮拉對戒靈B使出「單手劍」，戒靈B血量-910，撲街】
【玩家阿妮拉對戒靈C使出「火把」，戒靈C血量-928，撲街】
【玩家阿妮拉對戒靈D使出「單手劍」，戒靈D血量-902，撲街】
「你是——」局勢瞬間被扭轉，安格瑪巫王驚疑不定地看向阿妮拉，卻意外地發現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四十年前從魔多逃跑的——
「噓……」阿妮拉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眨了眨眼，在安格瑪巫王還沒反應過來時——
【玩家阿妮拉對安格瑪巫王使出「金花的憤怒」，造成會心一擊，安格瑪巫王血量-5999，撲街】
【戰鬥結束，阿妮拉、弗羅多、山姆、梅裡、皮聘取得了輝煌的勝利！
弗羅多好感度+20，山姆好感度+15，梅裡好感度+15，皮聘好感度+15】
「阿妮拉！」山姆著急地叫著阿妮拉的名字，「弗羅多被刺傷了，你快過來救救他！求你了！」
「讓我看看。」阿妮拉走過去，發現那個傷需要大師級治療術才能治好，而自己的治療技能只升到了高級。「我無能為力，但是精靈一定可以治好他，我們快點出發吧。」
「可是離瑞文戴爾還有至少六天的行程！」山姆絕望地說，「弗羅多撐不了那麼久的。」
阿妮拉很想問他你一從沒出過門的霍比特人為啥知道的那麼多，不過她最後只說：「我可以試試先盡力延緩毒性進一步發作，這需要王葉草。」
「我去采。」山姆立即說。
「哦，那倒不用。」阿妮拉回答，淡定地從背包裡拿出了數不清的王葉草。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23
第四十一章
稍微給弗羅多回了點血後，阿妮拉又帶著這幾個霍比特人匆忙上路了，一路上弗羅多還在緩慢但持續地掉著血，而且系統提示說如果一星期內沒有帶弗羅多回到瑞文戴爾，那就判定任務失敗。
真是糟透了，他們現在只有一匹用來馱行李的小馬，阿妮拉又不能一個人帶著弗羅多離開，把另外三個霍比特人留在這。她既得帶他們不停地趕路，又得應付時不時出現騷擾的戒靈，還得隔一段時間就替弗羅多回血。
再加上霍比特人並不習慣這樣日夜兼程的日子，在阿妮拉不管不顧地帶著他們狂奔了四天之後，他們一個個也開始掉血了，阿妮拉只能無奈地又回到了原始的速度，第一次開始真正地憂慮他們能否及時趕到瑞文戴爾。這個時候，她不禁開始想念她的能力了。
第六天，弗羅多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他的眼前時而發黑，時而一片空白，胸前的傷口不斷傳來撕裂一般的疼痛，而他的左肩和胳膊已經麻木到毫無知覺了，他並不願意向其他人抱怨自己的傷勢，因為他明白因為自己的原因其他人的負擔已經重了不少了，但他還是克制不住地偶爾發出幾聲痛苦的悶哼，而其他人除了用語言安慰他以外無能為力，連阿妮拉的臉上都現出了疲態。
傍晚時分，所有人突然聽到了一串串馬蹄聲，霍比特人們現在對馬蹄聲怕的不行，聽到這聲音後第一反應就是藏起來。
「快過來，神行客！」梅裡好心地催促不知為何只是略略隱藏了一下身形的阿妮拉。
「我再等一下，不用擔心。」阿妮拉回答，臉上竟出現了一絲歡欣與期待。
急促的馬蹄聲離他們越來越近，馬蹄聲中還夾雜著鈴鐺的清脆撞擊聲，霍比特人們也開始覺得這應該不是戒靈的坐騎的聲音，但周圍茂密的樹叢讓他們看不清那人到底是誰，所以他們也不敢輕易現身。
阿妮拉的表情卻一點點確定起來，終於，在霍比特人們驚訝的目光中，她突然跑了出去。
「格洛芬德爾！」她喊道。
幾乎就在阿妮拉出聲的同時，一匹白馬越過重重灌木，像一道流星一樣出現在他們眼前，籠頭上的鑲嵌的寶石和其他亮晶晶的裝飾在夜色中像星星一樣閃閃發光，而它身上的騎士比星星還要引人注目一
聽見阿妮拉的呼聲，格洛芬德爾急急地勒住了馬，他的斗篷在身後翻飛，滑落的兜帽下金髮飛揚，在霍比特人們看來，他整個人似乎都散發著柔和的白光，但真正讓霍比特人們怔住的卻是這個精靈在看見阿妮拉時一瞬間溫柔的似乎能滴出水的眼神。
他愛著她，只要不是瞎子幾乎誰都能看出來。
可是她愛他嗎？別說霍比特人了，連以目光敏銳著稱的精靈都看不出來。
「阿妮拉。」格洛芬德爾看見阿妮拉後立刻下馬向她奔來，聲音清亮動聽，卻難掩其中的慌亂與焦慮，他看了看從藏身地走出來的弗羅多他們，「怎麼來了這麼多霍比特人？哪個是弗羅多？」
「黑頭發的那個，他被魔窟劍刺中了。」阿妮拉說，「你能救救他嗎？」邊說著，阿妮拉查看了一下格洛芬德爾的屬性工作表，發現他的治療術也只是高級水準……
「這種刀傷不是我能治好的。」果然，格洛芬德爾說，「我們必須把他送到瑞文戴爾去請求埃爾隆德的幫助。」
「來不及了。」阿妮拉說，「弗羅多最多還能撐一天，可是其他霍比特人已經很疲倦了，憑我們現在的速度是不可能在一天內到達瑞文戴爾的。」
「更別提現在至少有五個戒靈在後面追趕我們，其他四個我還不確定他們在哪裡。」格洛芬德爾也是眉頭緊皺。
阿妮拉略一沉吟：「我帶著弗羅多騎你的馬走，你留下來陪霍比特人。」
「別開玩笑了，阿妮拉。」格洛芬德爾說，「如果我們要分頭行動，當然是由我來載弗羅多，我騎得比你快。」
「你也說了後面有戒靈在追我們，路上太危險了。」阿妮拉不贊同道。
「那就更應該是我帶弗羅多走了。就算是阿妮拉你也不可能同時對付所有戒靈。「
「誰說的？我能打十個！」阿妮拉信誓旦旦地說，憑她現在的武力值，虐虐戒靈還不是小菜？
話音剛落——
【玩家激怒了安格瑪巫王，所有戒靈獲得「憤怒」buff，武力值翻倍】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阿妮拉一秒妥協了。在兩個人都打不過的情況下，當然是讓跑的比較快的那個來。
格洛芬德爾雖然詫異于阿妮拉毫無預兆的態度轉變，但還是欣然上馬。阿妮拉把弗羅多扶上馬背，在格洛芬德爾從她手裡接過弗羅多時突然握住了格洛芬德爾的手。
「阿妮拉？」格洛芬德爾微微一愣，但馬上反應過來，和以前一樣微笑著摸了摸阿妮拉的頭，「放心吧，都會沒事的。」
「你曾經說你會一直陪著我直到我的加冕典禮的。」阿妮拉低聲說，「這話現在還算數嗎？」
「當然，就算我又回到了曼督斯神殿，在你的加冕禮前我就是用遊的也會從那邊遊回來的。」格洛芬德爾開玩笑道，試圖讓阿妮拉放鬆一些，「而且你記錯了吧？我原本說的可是你成為人皇后我也會一直待在這邊陪著你的。」
阿妮拉終於微笑起來，吻了吻格洛芬德爾的手背後放開了他的手，退後一步。
「一路小心。」她說。
【格洛芬德爾好感+10】
「哇哦。」霍比特人們和阿妮拉一起目送格洛芬德爾帶著弗羅多離開，「所以你的愛人是個精靈？真酷！」
「你說格洛芬德爾？他才不是我的愛人。」阿妮拉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好了，我們也趕快出發吧，要是撞上戒靈就不妙了。」
「我們為什麼要怕他們？阿妮拉你不是說你能打十個嗎？」皮聘問。
「是啊，可是戒靈只有九個啊。」阿妮拉強作鎮定地裝逼道。
沒有了戒靈的威脅，阿妮拉順利地帶著三個小霍比特人來到了瑞文戴爾，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她操心了，林迪爾會安排好他們的衣食住行，埃爾隆德去救治弗羅多了，阿妮拉又什麼忙都幫不上，她只要在瑞文戴爾隨便轉轉，刷刷遇到的NPC的好感就可以了。
一個秋日的午後，陽光不是特別燦爛，但暖洋洋的，將瑞文戴爾白色的房屋鍍上了一層橙黃色，配合著秋天大片大片的金黃樹林，似乎讓精靈們金色豎琴下奏出的音樂都蒙上了一層華貴的金色。
在這樣寧靜而浪漫的時間和地點，阿妮拉向倚在欄杆上的格洛芬德爾那邊走去，格洛芬德爾沒有回頭，但阿妮拉知道他一定又聽出是自己了，腳下的落葉在踩踏下不停發出沙沙的聲音，她索性也懶得去放輕腳步了。
阿妮拉走過去，也倚在了欄杆上。
「還順利嗎？」她問，一開口就將情調破壞殆盡，「你們回來的時候遇上戒靈了嗎？」
「不但遇上了，還一氣就遇到了八個，倒楣透了。」格洛芬德爾渾不在意地搖搖頭，「不過你師父我是誰啊？面不改色鎮定自若，一路縱馬疾馳，像一道閃電一樣遠遠地甩開了所有戒靈……」
「哇塞。」阿妮拉語氣毫無起伏地對他的英勇神武表達了驚歎，「然後呢？你沒受傷吧？」
「沒有……」格洛芬德爾下意識地回答，「哦，對了，我臉上被樹枝刮了一道口子，就在這，你看你看。」他彎下腰來，像受了什麼九死一生的大傷一樣可憐兮兮地對阿妮拉展示他的傷口。
「嘖嘖嘖。」阿妮拉撫摸著那道已經結痂了的傷口，「真可憐，萬一留疤了的話，我那英俊瀟灑的老師可就破了相了。」
「唉，可憐我這一大把年紀都還沒結婚。」格洛芬德爾極配合地唉聲歎氣。
「我總覺得你這話暗示意味好濃啊，三三。」阿妮拉促狹地調笑道，「怎麼？需要我幫您問問弗羅多願不願意對您負責嗎？」
「那還是算了吧。」格洛芬德爾苦笑著，「你這小丫頭啊，天天扮豬吃老虎，揣著明白裝糊塗。」
氣氛一下子嚴肅起來。
「……抱歉，格洛芬德爾。」
「不用，我已經想通了。」格洛芬德爾強笑著搖搖頭，「喜歡阿妮拉你的人那麼多，我至少是還可以說出自己心意的一個。」
阿妮拉沉默。
「果然你其實也知道埃爾隆德對你的心意吧？」格洛芬德爾低聲問，「那恐怕不止是父親對女兒的感情，他看你的眼神……」
埃爾隆德看阿妮拉的眼神格洛芬德爾再熟悉不過了，他在無數的人眼裡看到過那種眼神，包括他自己。
不過阿妮拉現在完全聽不進去格洛芬德爾說的話，她正和剛剛趕到瑞文戴爾滿臉不可置信的萊戈拉斯對視著。
很顯然剛才的話他聽到了，精靈這該死的好視力和好聽覺。
「殿下？」隨行的西爾凡精靈出聲叫他們的王子殿下。
萊戈拉斯回過神，壓下心中的苦澀和委屈，若無其事地回答：「沒事，我們走吧。」
應該感謝阿妮拉嗎？因為她，自己也終於變成了一個終日戴著面具、喜怒不形於色的人。
他曾經以為自己對於阿妮拉來說多少是有點特殊的，甚至他曾經卑微地以為：只要沒有阿爾溫，那麼毫無疑問阿妮拉會選擇他。
現在看來，就算不是阿爾溫，阿妮拉身邊的那個人可能也不會是他。也許對阿妮拉來說，自己就跟除了阿爾溫以外的傾慕者沒什麼區別，她溫和地對待他們，讓他們傻傻地存著一線希望，但每當他們試圖上前一步時她也往後退一步，永遠保持著似有若無的曖昧距離。
從某個角度講阿妮拉是這世界上最卑鄙和人渣的人，比那些只是竊取人錢財的小偷騙子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萊戈拉斯想不明白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喜歡。
不知道阿爾溫知不知道阿妮拉是這樣的人，萊戈拉斯想，如果她不知道，那麼知道了後她還會愛阿妮拉嗎？
萊戈拉斯卑鄙地希望阿爾溫知道阿妮拉的人品後悔會大失所望然後西渡，即使他也知道這估計不大可能。
這大概就是最悲哀的地方，即使你明知道阿妮拉在感情方面的品行如此糟糕，你還是會像個傻子一樣期待著奇跡發生的那一天，格洛芬德爾是，埃爾隆德是，萊戈拉斯也是。
第四十二章
阿妮拉當然不知道萊戈拉斯是怎麼想的，她又不是X教授，沒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就算X教授在這裡，他也看不清一個人工智慧的心思。
所以阿妮拉還以為萊戈拉斯真的下定決心和自己劃清界限了呢，然而她並沒有要花時間把他哄回來的打算。在萊戈拉斯沉默地離開以後，阿妮拉只是微微地抿了一下唇，就重新看向了格洛芬德爾。
「那不是萊戈拉斯嗎。」格洛芬德爾眼尖地發現了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之間古怪的氣氛，「你們現在怎麼互相連招呼都不打了？」
阿妮拉沒說話。
「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了？」格洛芬德爾擔憂地問。
「我也不知道哪裡不對，可能有什麼誤會吧。」阿妮拉敷衍地說。就算她之前的很多做法是有些欠佳，可是她對所有人都一個樣，結果只有萊戈拉斯和她之間的關係僵化到了如此地步。
不知什麼時候就一直纏繞在心裡揮之不去的煩躁感再次一股腦地湧了上來，阿妮拉皺起眉，又和格洛芬德爾隨便瞎聊了幾句，就找藉口離開了。
不過作為遊戲玩家和主角，阿妮拉在這個遊戲裡註定得不到片刻安寧，才剛剛找到一個清靜無人的地方捧起一本書打算加點智力值，一個男人就踏著有力的步子走了進來。
這還是阿妮拉第一次在瑞文戴爾見到其他人類，不禁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他幾眼。
這個人類男子高大英俊，面容嚴肅，臉上因長途勞頓而染上的風霜掩蓋不了他通身的貴族氣派，他上好的衣服布料也證明瞭這一點。
【波羅莫——迪耐瑟二世之子
智力61 魅力59 武力78 知名度67 好感度0】
哇哦，是迪耐瑟的兒子，阿妮拉小幅度地挑了挑眉。
和阿妮拉一樣，波羅莫也一眼就注意到了除了自己以外瑞文戴爾的唯一一個人類，再說就憑阿妮拉現在的魅力值，也沒人能忽視她。
「初次見面，女士。」波羅莫看著阿妮拉，眼中是強烈的好奇，他認真地打量了阿妮拉好一會兒，才問道：「您應該不是精靈，是吧？」
阿妮拉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波羅莫的面上顯出了幾分尷尬。「我無意冒犯，」他說，「但您確實美的像精靈一樣。」
【波羅莫好感+7
那麼，你打算如何介紹自己呢？
A.我是埃西鐸的後裔，未來的人皇。
B.我是一個人類遊俠，甘道夫的朋友
C.其實我就是精靈
D.我是索隆吉爾】
「我確實是人類，和你一樣。」阿妮拉說，她看了看波羅莫的服飾與佩劍，「你是從剛鐸來的？」
「正是。」
「那麼，我想你一定聽說過索隆吉爾？」
「當然，剛鐸的每一個士兵都聽說過索隆吉爾將軍的名字！她是剛鐸的唯一一位女將軍，說她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將軍之一也不為過。啊，真可惜我出生時她已經不幸犧牲了，不過聽說我父親曾與她一起共事。」波羅莫的語氣激動了起來，看著阿妮拉的眼神微妙起來，「難道你是……索隆吉爾將軍的孫女？」
「……不，我只是一個人類遊俠，甘道夫的朋友。」阿妮拉決定保持微笑。
「原來如此。」波羅莫點點頭。
阿妮拉沒有接話，氣氛一下子沉默而尷尬起來，至少對於波羅莫來說有點，阿妮拉則繼續饒有興趣地觀察著迪耐瑟的兒子——哦，他和他父親好像不怎麼像，很顯然波羅莫是個驍勇善戰的將士，而迪耐瑟更偏向於一位脾氣古怪的賢者。
波羅莫被阿妮拉看得心浮氣躁，趕緊看向納西爾聖劍的碎片，希望自己能借此轉移注意力忽視阿妮拉的目光，結果大腦一短路拿著劍就在自己手上劃了個口子，強作鎮定地說了一句「果然鋒利」後，把劍放回去時又是一陣手忙腳亂，一個不小心就把斷劍掉在了地上，然後也沒撿起來，就這樣不管不顧地跑了！
直到快步走出去好遠，波羅莫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舉動有多麼失禮，登時連跳火山口的心都有了。
其實波羅莫平常的性格不是這樣的，他對女人沒什麼興趣，也不太想結婚，比起花前月下，他更喜歡上陣殺敵，總之就是完全沒什麼浪漫細胞。就是這麼一個人，剛才被阿妮拉僅用目光就殺的片甲不留，果然魅力值高了以後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從這點上來說波羅莫遺傳迪耐瑟還挺到位的：一在阿妮拉麵前就各種出糗掉鏈子想撞牆。
阿妮拉目送波羅莫走遠，搖了搖頭，走上前去將納西爾聖劍的碎片撿起來擺好，順便看了看那副描繪了埃西鐸砍下索倫手指的壁畫。
……
唉，明明可以靠臉吃飯，非要憑實力，結果玩脫了吧？
「阿妮拉。」阿妮拉正在出神，阿爾溫優雅但卻含著一絲憂慮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你在害怕嗎？」
「害怕？」阿妮拉奇怪地反問，「害怕什麼？」
「過去。我擔心你會擔心自己重蹈埃西鐸的覆轍。」阿爾溫說，「但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我是埃西鐸的後裔，但我並不是埃西鐸。」阿妮拉回答。
「這才是我的好姑娘。」阿爾溫眉間的憂愁褪去，露出一抹微笑，「你的時代即將來臨，你會面對著和你祖先同樣的邪惡，但你會超越你的先祖，徹底擊敗黑暗的勢力，我一直如此堅信。」
「我發誓你會看到那一天。」阿妮拉握住阿爾溫的手，「而且那一天已經快要來了，安多米爾小姐。」
阿爾溫和阿妮拉挽著手漫步在瑞文戴爾的月光下，阿爾溫哼唱著優美的歌謠，阿妮拉和不上聲，只能輕輕地替阿爾溫打著拍子。
他們在那條穿過林穀的河流上的一座小橋上停下來，彼此對視，眼睛裡都隱藏著千言萬語。
「你還記得我在蘿林時說過的話嗎？」阿爾溫輕聲問。
「你說你願意為我放棄永生，留在中州。」阿妮拉歎氣道，「如此深情厚誼，我當然還記得。」
「而你那時對我說，若在你君臨天下的那一天來臨時，我的決心未變，那你將會與我共度一生，即使只有幾百年。」阿爾溫的目光中有些不安，她摘下胸前的項鍊，輕輕放在阿妮把手裡，「你會接受這個的，是嗎？」
阿爾溫不傻，她也感覺到了阿妮拉周圍的暗波湧動。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阿爾溫。」阿妮拉的眼神暗沉，「這項鍊代表著你本可不朽的生命，而你還是決定將它交給我？」
「我的心、我的命運、我的靈魂，以後將全部屬於你，阿妮拉。」阿爾溫柔聲回答，「接受它們吧，求你了。」
此刻一切話語都略顯多餘，一個吻就足以說明一切。
不過……阿妮拉的眼神似乎不經意地朝右側瞟了一眼。
剛才那邊一個金髮的精靈一閃而過，是格洛芬德爾？還是……
不過，不管是不是那個精靈，反正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不可能更糟了。
第二天，埃爾隆德召開了會議，討論關於魔戒的去留問題，參加會議的除了弗羅多、甘道夫、格洛芬德爾等，還有萊戈拉斯和阿妮拉那天遇到的剛鐸人類波羅莫，除此之外，矮人葛羅音和他的兒子金靂也參加了這次會議。
每個種族先是彙報了一下自己那邊的情況，都不是好消息，矮人那邊摩瑞亞之王巴林完全失去了消息，幽暗密林那邊咕嚕逃跑了，剛鐸緊挨著魔多，更是一直在咬牙苦撐。
「如今中土陷入即將滅亡的命運中，沒有一個種族能倖免於此，但如果我們團結一心，那就仍有希望。」埃爾隆德說，「弗羅多，把魔戒放在這裡。」
弗羅多將魔戒放在了一個平臺上，所有人看見那枚小小的戒指後臉色都凝重起來。
一陣沉默後，波羅莫忍不住第一個開口了，他的意見是可以利用這只魔戒。
【對此，你的意見是——
A.開玩笑，不可能
B.可以一試】
阿妮拉沒讀過魔戒原著，並不完全瞭解魔戒的威力，其實她覺得利用一下也未嘗不可，但本能告訴她那並不是一個好想法。
「我覺得這並不可行。」阿妮拉斟酌著詞句，同時注意著其他人的反應，「我聽說，魔戒有蠱惑人心的能力，沒人能駕馭它，除了索倫。」
阿妮拉的出聲反駁是波羅莫沒有想到的，但他並不服氣。「你可能並不清楚剛鐸現在的情況，女士。」他說，語氣裡有著壓抑不住的不耐，「我們的戰士每天都在奮力抗爭著魔多，用他們的鮮血！這不是區區一個遊俠女子所能理解的。」
「……」被鄙視了，阿妮拉無奈地咬了下嘴唇。
「她不只是一個遊俠！」出乎她意料的是，萊戈拉斯騰的站了起來，怒視著波羅莫，「她叫阿妮拉，是阿拉松之女！剛鐸王位的正統繼承人，你應該效忠於她！」
阿妮拉的身份一被爆出來，波羅莫一下子就懵了。
「阿妮拉？」他愣愣地念了一遍阿妮拉的名字，「你是埃西鐸的後代？」
阿妮拉微微挑眉，默認了。
波羅莫遲疑地看著阿妮拉，但最後還是低下頭來朝阿妮拉行禮。「我並不覺得剛鐸需要一位元元國王，」他說，「但如果您不僅繼承了人皇的血統，也繼承了人皇的力量，那我相信我和我的父親一定會對您的回歸樂見其成。」
「時間會證明一切。」阿妮拉回答。
這一段小插曲後，甘道夫和埃爾隆德也贊同了阿妮拉的話，最後的結論是魔戒一定要被送到末日火山摧毀，但在護戒人選上又出現了爭執，精靈瞧不起矮人，矮人看不上精靈，人類又是出了名的對魔戒沒抗性，最後還是霍比特人弗羅多勇敢地站出來承擔了這項其實可以不屬於他的責任。
「你們應該不會讓弗羅多先生一個人去吧？」山姆突然從他藏身的角落跳了出來，「無論弗羅多去哪，我一定要跟著去。」
「沒錯，顯然你們兩個很難被拆開。」埃爾隆德無奈但欣慰地說，「但只有你們兩個也不行，這是全中土的事情，本來每一個人都應該參與進來，但這個任務還是要迅速而秘密，我想我們應該一共會選九個人，九名生靈對抗九名邪惡的死靈。弗羅多，除了山姆，甘道夫也會協助你，這樣的話我們還有六個人——」
「我願意去。」阿妮拉立刻站了出來，走到弗羅多面前半跪下，「我發誓我將用我的生命護你周全。」
「阿妮拉！」弗羅多的表情簡直欣喜若狂了。在所有這些人裡，他最信任的除了山姆就是阿妮拉了，甚至超過了甘道夫，畢竟阿妮拉從戒靈手裡把他救了下來而甘道夫放了他鴿子。「我本來都想哀求你跟我一起來了，」他說，「我以為你會和波羅莫一起回米那斯提力斯。」
「我終有一天會回去，但你和你身上那件東西的命運更為重要。」阿妮拉說。
【弗羅多好感+20】
「那麼，其餘五個人弗羅多你可以自己選。」
當然不可能是弗羅多選，這種組團當然得玩家自來。
「阿妮拉你幫我選吧。」弗羅多說。
阿妮拉確認了一下現在的隊裡每個人的職業和武力值。
一個沒啥用的弗羅多，屬性點全加在了魔抗上，但你必須帶著他，還不能讓他死。
一個勉強算奶媽的山姆（只能奶弗羅多……
然後是法師甘道夫……這個阿妮拉不予置評，反正遠戰你千萬別指望他就是了。
阿妮拉作為遊俠功能就比較多樣化了，主要擅長近戰、潛行和追蹤，除此之外也是草藥專精，勉強算半個奶，遠端雖然爛但至少比甘道夫強，最後領導力一級棒，鼓舞士氣小能手。
這樣的話，隊伍裡至少還得有一個遠端弓箭手、一個血厚抗怪的、一個奶媽。
弓箭手從萊戈拉斯和格洛芬德爾裡選，肉盾從金靂和波羅莫里選，奶媽……奶媽……
阿妮拉看著埃爾隆德頭上血紅的「不可選」三個大字，覺得生無可戀。
第四十三章
事已至此，阿妮拉已經看到了自己悲慘的未來：這將又是一個純物理輸出小隊怒刷副本的悲傷故事——是的，純物理輸出，都說了你不要指望甘道夫能盡一個法師的本分。
可選的人還有以下這些——
比爾博，職業盜賊，魔抗高，物攻和智力也有，但可惜隨著年齡漸大各方面屬性都在下降——PASS。
梅裡和皮聘，這倆是綁定的，買一送一，但是占兩個名額。職業未定，梅裡的屬性基本都點在智力上，皮聘則是啥也沒有，但有一個特殊技能：引怪小能手——待定。
波羅莫，職業戰士，物攻物防都高，但是魔抗極低，特殊技能是拉仇恨，和皮聘的技能倒挺搭的——待定。
萊戈拉斯，職業弓箭手，身為一個精靈沒有任何治療技能，屬性全點在物攻上，遠端近戰都是一把好手，身輕如燕是種族天賦。本來阿妮拉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把他請來，但看他剛才的表現，也許可以試試？——待定。
阿爾溫……阿妮拉不知道為啥阿爾溫也可以選，埃爾隆德非把自己撕了不可，總之不知道這姑娘的屬性點點在哪了，也沒啥特殊技能，大概可以鼓舞士氣？（僅限玩家——PASS。
林迪爾，職業詩人，屬性也是基本點在智力上，物攻有，但一對比實在不起眼，對遠征隊並沒有什麼特殊幫助——PASS。
格洛芬德爾，職業戰士，武力值是所有人裡除了阿妮拉以外最高的，遠端近戰全都通吃，魔抗智力也不低，名副其實的掛——待定。
埃萊丹和埃洛赫，同樣綁定，占兩個名額，但是屬性完全相同，重複了。再說阿爾溫已經放棄永生了，萬一這倆再死在半道上……阿妮拉還不想讓埃爾隆德絕後——PASS。
葛羅音，職業狂戰士，屬性全部點在物攻上，但和比爾博一樣也是一大把年紀了——PASS。
金靂，職業狂戰士，物攻物防都很強，而且血量比波羅莫厚——待定。
「嗯，是的。」阿妮拉說，「我想我已經有些打算了。」
所有的人都滿懷熱忱地看著阿妮拉，仿佛被選中是天大的光榮，而不是被選去送死一樣——是的，基本可以說是送死，能進了魔多再平安出來的人，到目前為止也只有阿妮拉一個而已。
「首先，梅裡和皮聘。」阿妮拉看向這兩個小霍比特人。梅裡和皮聘驚喜地睜大眼睛，他們本來以為阿妮拉是絕對不會選他們兩個的，甚至做好了偷偷跟去的打算。
其他的人則對阿妮拉這個出乎意料的決定大跌眼鏡。
「你是認真的嗎，阿妮拉？」埃爾隆德問，「這太瘋狂了，他們根本不瞭解前方等待著他們的是什麼。」
如果可以，阿妮拉也不想選這兩個人啊。可是看看這些待定的人，五個名額其實只有六個人可以選而已，這樣的話，梅裡和皮聘這兩個綁定的就必須得選了，雖然目前看來這兩個人只能拖後腿，但是職業還未定嘛，潛力還是很大的。
「弗羅多也不瞭解前方等著他的是什麼啊。」甘道夫卻出其不意地支持了阿妮拉的決定，「事實上，我們沒人瞭解，但他們還是決定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去。埃爾隆德，也許你應該相信阿妮拉的直覺，相信霍比特人的勇氣和友誼。」
埃爾隆德遲疑地打量著梅裡和皮聘，最終目光停在了皮聘身上：「那麼至少這位年輕的皮瑞格林•圖克先生應該留下來。」
「除非您把我關起來，埃爾隆德大人，否則我死也要跟著弗羅多和阿妮拉一起去。」皮聘說，「因為，無論如何，隊伍裡總該多幾個聰明人才行。」
「……」所有人的眼神都微妙了一瞬。
最後埃爾隆德還是妥協了。
【梅裡好感+10。皮聘好感+10，進入戀愛模式】
臥槽？！阿妮把手一抖，故作鎮定地移開了視線。
真是夠了，她對霍比特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氣氛更加緊張起來，現在只剩下三個名額了。
「波羅莫，你願意來和我一起執行這項任務嗎？」阿妮拉說。就像她之前想的一樣，皮聘的引怪技能和波羅莫的拉仇恨技能真是絕配，雖然波羅莫的魔抗低了點，不過自己看緊點就是了。
波羅莫被點名後一愣，糾結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如果這是會議最終的決定，那麼剛鐸也會支持。」他說道，看向阿妮拉，「而且我想，這也是一個可以證明您是否值得我追隨的機會。」
這句話有點無禮，但阿妮拉只是微微一笑。「那就拭目以待吧。」
【波羅莫好感+10】
還有兩個人，阿妮拉個人是希望能選格洛芬德爾和萊戈拉斯的，但埃爾隆德說得對，這是全中土所有種族的事情，不選一個矮人實在說不過去。
「金靂。」她說。
葛羅音鼓勵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金靂好感+10】
最後一個人，阿妮拉的目光落在了格洛芬德爾和萊戈拉斯身上。
如果刨除所有感情因素，絕對是選格洛芬德爾更合理一點，無論是閱歷、經驗或戰鬥技巧，格洛芬德爾都要比萊戈拉斯高上一個層次，而且阿妮拉和格洛芬德爾之間的感情與默契無可置疑，明眼人卻都能看出阿妮拉和萊戈拉斯的關係出了些問題。
阿妮拉會選格洛芬德爾，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包括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的心情非常複雜，明知道自己和阿妮拉現在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可是心裡卻不停地期待著阿妮拉的嘴裡能說出自己的名字。
願意為她出生入死。
希望看到她君臨天下。
渴盼能永遠陪在她身邊。
不過，應該不可能吧？萊戈拉斯點下頭，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黯然。
阿妮拉現在也非常矛盾，她的目標是成為人皇，銷毀魔戒是必須要完成的任務，那麼選格洛芬德爾的話勝算應該會更大一些，更別提萊戈拉斯還不一定願意跟她走呢。
阿妮拉又掙紮了一會兒，最後認命般地歎了口氣。
其實她明白的，早在自己開始為此糾結的時候，她就意識到自己最後會選誰了。
「抱歉，最後一個人，我能再想想嗎？」阿妮拉最後說。
「當然，這確實是非常難做出的決定。」埃爾隆德理解地點點頭，「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儘快告訴我們結果。」
「沒問題。」阿妮拉連連點頭。
「那麼，今天的會議就先到此結束。」埃爾隆德宣佈散會。
所有人都站起來，三三兩兩地準備離開。
「萊戈拉斯。」一片嘈雜聲中，阿妮拉叫住了萊戈拉斯，「能單獨談談嗎？」
兩個人並肩走著，都沒有說話，直到周圍完全沒有人後兩個人才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找我有什麼事？」萊戈拉斯低聲問。
阿妮拉也乾脆的很：「你願意加入護戒隊嗎？」
雖然心裡隱約是這樣期盼的，但當阿妮拉真的這樣說出口時，精靈還是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如果我剛才在所有人之前這麼問你，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因為精靈不可能在矮人面前示弱嘛。」阿妮拉笑笑，「不過我並不想勉強你，如果你覺得尷尬的話，拒絕也沒關係。」
「為什麼選我？」萊戈拉斯問，「我以為你會選格洛芬德爾大人。」
「嗯，是啊，按理說是這樣的，畢竟他可是唯一一個單挑了炎魔的精靈呢。」阿妮拉聳聳肩，「所以這就是我個人的問題了。」
萊戈拉斯稍微有點心跳加速。
「比起格洛芬德爾，我更希望是萊戈拉斯跟我一起加入護戒隊，就這麼簡單。」阿妮拉無意識地踹著腳下的草根，抬起眼看向萊戈拉斯，「所以，你的回答是？」
「我願意。」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認栽吧，自己也就這點出息，萊戈拉斯歎道。
想著什麼要保持距離、最多只做朋友之類的，事實證明根本不可能，只要阿妮拉稍稍示好，萊戈拉斯就會巴巴地湊上去，什麼原則頓時都拋到一邊去了。
【萊戈拉斯好感度+10】
竟然還會加萊戈拉斯的好感度？！阿妮拉一怔，那是不是說明……
當然啦，即使有了些想法，這也並不影響阿妮拉在護戒隊出發之際與阿爾溫眉來眼去一番。
最初的一個月還算平靜，沒遇上什麼怪，阿妮拉抓緊這段時間正在和波羅莫一起努力地提升梅裡和皮聘的武力值，至於弗羅多……阿妮拉很奇怪他的武力值一夜之間莫名其妙長了三十點，不過這是好事，阿妮拉也就沒多問。
被薩魯曼的烏鴉發現後，甘道夫帶領眾人改道卡蘭德拉斯雪山，這真是太糟糕了，天寒地凍，冷風刺骨，鵝毛大雪讓他們什麼都看不清，山路崎嶇也就罷了，還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和光滑的冰層，有些地方的積雪甚至比霍比特人還要高。
除了萊戈拉斯，所有人幾乎前進都是在用爬的，阿妮拉和波羅莫還得一人背著兩個霍比特人——阿妮拉這無比漢子的舉動著實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尤其是波羅莫和金靂——後來萊戈拉斯看不過去，幫阿妮拉背了一個，隊伍速度這才又提升了一點。
但即使遠征隊再怎麼努力地試圖翻越這座大山，最終還是敗給了自然的力量，當然多少也有薩魯曼搞鬼的原因，一場雪崩把護戒隊的所有人都埋了起來。
「阿妮拉！」萊戈拉斯第一個從雪裡鑽出來，第一反應就是到處找阿妮拉。
「呸呸呸！」阿妮拉從雪裡探出頭來，眼睛有些茫然地眨巴眨巴，鼻尖上還都是雪花。
「……」(///-///)
【玩家阿妮拉對萊戈拉斯使用「萌の一擊」，萊戈拉斯好感度+5】
「萊戈拉斯？」阿妮拉正努力地想從雪裡爬出來，「快去找弗羅多他們。」
「哦。」萊戈拉斯先走過去把阿妮拉從雪裡拽出來，然後開始找弗羅多他們。
「我們不能繼續待在山上了，霍比特人們會死的。」波羅莫說。
【你打算怎麼辦呢——
A.有志者事竟成，就不信爬不過去！
B.聽從波羅莫的建議走洛汗隘口，但那裡離薩魯曼的老巢艾辛格很近
C.聽從金靂的建議走莫瑞亞礦坑，但可能喚醒可怕的怪物】
第四十四章
無論如何，這雪山是無論如何不能爬了，阿妮拉以前當遊俠時也來過卡蘭德拉斯雪山，那時的風雪絕對比現在小得多。
那麼，就要在薩魯曼和不知名怪物中做出選擇了。嘖，這怎麼選？
如果單論武力威脅，怪物應該比薩魯曼更大一些，但問題是，他們還是有僥倖避開那個怪物的，而薩魯曼和他的軍隊卻毫無疑問會日夜巡邏並尋找弗羅多和魔戒。
再說，萬一巴林還在莫瑞亞呢，雖然阿妮拉覺得可能性不大，但她還是覺得有必要過去看看，畢竟也是老朋友呢。
「要不然，我們走礦坑？」阿妮拉不甚確定地說，「你們覺得呢？」
波羅莫搖了搖頭，金靂則是眼前一亮，甘道夫心緒沉重地歎口氣，但他也覺得寧可走莫瑞亞礦坑也不要去艾辛格。
至於全心信賴阿妮拉的萊戈拉斯和霍比特人們，則是立刻表示：雖然我並不想去，但是既然阿妮拉這麼說了，那就走起來！
阿妮拉覺得壓力有點大。
莫瑞亞的矮人大門和其他地方一樣在關閉時是隱形的，阿妮拉對這一點深感厭煩，反正猜謎語從來不是她強項，別說她了，連矮人自己都不一定知道開門密語，上次遇見類似情況最後還是比爾博猜出來的。
這次也一樣，最後猜出密語的是比爾博他侄子弗羅多，但不管怎麼樣他們總算進去了，所以過程勉強還算順利吧，除了引怪小能手皮聘毫無徵兆地發動技能，引來了一隻大章魚，但大家也一起齊心協力解決了。
進入到漆黑一片的莫瑞亞礦坑裡，甘道夫點亮了他的法杖，待看清礦坑內的景象時，阿妮拉隱約感覺到自己可能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遍地屍骨，惡臭撲鼻，波羅莫說的一點沒錯：這裡不是礦坑，而是墳墓。
「我們不應該走這裡的！」波羅莫說，他皺著眉頭看向阿妮拉，「這裡已經被哥布林攻佔了！」
阿妮拉表情沒有太大變化，藏在袖子裡的手指卻不安地絞在了一起。
「阿妮拉事先也並不知道這裡已經變成這樣了啊。」萊戈拉斯立刻站出來維護阿妮拉，「而且阿妮拉也徵求過所有人的意見，來這裡並不只是她一個人做出的決定。」
「我可沒同意過來莫瑞亞礦坑。」波羅莫反駁道。
「無論如何，我們現在已經無路可退了。」甘道夫嚴厲地說，「萊戈拉斯說的對，決定來這裡不只是阿妮拉一個人的責任。」
波羅莫並不服氣，不過在甘道夫面前他也沒有再說什麼。
「也許你現在覺得阿妮拉是錯誤的，不過很多決定不到最後是無法斷言它們是否是正確的。」甘道夫的表情緩和了一些，「千萬不要輕視你的國王，波羅莫，她以後很可能會讓你大吃一驚。」
「走吧，阿妮拉。」萊戈拉斯走到阿妮拉身邊，試探著拉起她的手，確定她沒有要掙開的意思後微微松了口氣，牽著阿妮拉向前走去，「小心腳下。」
「我真的很抱歉，萊戈拉斯。」在一行人沉默地趕著路時，阿妮拉走在萊戈拉斯旁邊，小聲說道。
阿妮拉的情緒真的相當低落，她最不願意看見的事就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而給別人惹上麻煩，所以即使明白這只是一個遊戲，她依然很是悶悶不樂。
「為什麼？」萊戈拉斯詫異地問。
「如果我不提議來莫瑞亞的話，萊戈拉斯你一定不會願意到這裡來吧？」阿妮拉肯定地說，「精靈不可能會喜歡這種陰暗的地底的，這裡又黑又悶，周圍還可能有什麼怪物……」越說阿妮拉越對自己當初糟糕透頂的決策感到絕望，為什麼自己會選擇莫瑞亞礦坑呢？除了金靂以外根本沒有人會希望來這裡。
「嗯，確實不喜歡，不過其實也沒那麼糟糕。」萊戈拉斯溫和地說，「幽暗密林其實也是又黑又悶，還到處都是蜘蛛，我早就習慣了。」
「這根本不一樣啊。」阿妮拉想笑，但是估計自己笑的比哭還難看，所以嘴角彎了彎就又耷拉了下去。
「其實我也不知道阿妮拉你的決定是否是最合適的。」萊戈拉斯努力地想著要怎麼安慰阿妮拉，但奈何他的口才一般，安慰別人的次數也極少，只能想到什麼說什麼，「現在誰也不知道如果當初去洛汗隘口會是什麼情況，也許會好一點，也許比現在還要糟糕，我們誰都沒有重新選擇的餘地。」
不，其實我有。
「但無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至少我不會後悔追隨你的決定，阿妮拉。」萊戈拉斯說，切換成了精靈語，「我願意跟隨你到任何地方。」
「即使前方只有黑暗、未知和死亡？」阿妮拉問。
「還有希望，不是嗎？」萊戈拉斯說。
如果自己不是玩家而是遊戲NPC的話，阿妮拉想，沒准會被萊戈拉斯給攻略了呢。
走到大廳時，四處觀看的金靂突然跑進了右側的一間方廳裡，其他人也好奇地跟了過去。
這個方廳和其他地方一樣到處都是腐爛的屍體與骨架，不過還有一口積滿了灰的白色石棺。
「莫瑞亞之王，方丁之子，巴林長眠於此。」甘道夫讀出了深深刻在那石棺上的文字，滿懷悲哀地和阿妮拉對視了一眼。
「我們最好趕快離開，我有不好的預感。」萊戈拉斯不安地說。
「我知道了。」阿妮拉點點頭。「那個，我們還是不要在這裡逗留了，趕緊——」
阿妮拉的話沒說完，被一聲巨響打斷了：皮聘剛才好奇地碰了碰一口深井邊的一具屍體——這孩子膽真大——結果那具已經風化極其脆弱的屍體的頭一下滾到了井裡，連帶著他的金屬頭盔，在與井壁的碰撞中發出了一連串撞擊聲，那聲音又被回聲不斷放大，這還不算完，緊接著，那可憐的無頭屍體的身體和他旁邊的鐵鍊也一起滑進了井裡。
【皮聘使用了「引怪」技能，敵人還有十分鐘到達戰場，請準備戰鬥】
「……」
臥槽這熊孩子每次引怪就不能提前打好招呼嗎？！
「霍比特人全都退後，到甘道夫那邊去！」阿妮拉立刻開始下達指令，「波羅莫，你跟我去把門先堵上！萊戈拉斯，金靂，準備戰鬥！」
戰鬥很快開始了，半獸人們一個接一個的不停湧進來，不過遠征隊除了霍比特人以外的人殺怪都殺的太過於兇殘，所以一開始竟然還占了上風。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有一隻食人妖沖了進來，阿妮拉原來是不把食人妖放在眼裡的，這些傻大個早在五軍之戰時自己和萊戈拉斯兩個人合力輕輕鬆松就能幹掉一隻，更別提現在了。
然而讓阿妮拉大跌眼鏡的是，自己和萊戈拉斯再加上一個波羅莫竟然砍了半天，竟然還沒把這只食人妖砍死！那玩意一直在追著弗羅多跑。
阿妮拉是希望波羅莫能拉住食人妖的仇恨的，但奈何弗羅多帶著魔戒，仇恨值比波羅莫還高，最後被食人妖拿起長矛一下子就刺中了！
阿妮拉大驚失色。
【食人妖對弗羅多使出「突刺」，弗羅多血量-10】
「……」啥？
有沒有搞錯，才減十？這食人妖是屬性全加在物防上了，物攻一點沒加嗎？
【玩家戰隊全員獲得「暴怒」buff，武力值上升三倍
萊戈拉斯對食人妖使出「普通射擊」，造成會心一擊，食人妖血量-9999，撲街】
嘖，被搶人頭了。
後來阿妮拉才知道，弗羅多有一件神級裝備秘銀甲，物理攻擊減免99%。
突然覺得以後讓弗羅朵拉仇恨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呢~
【前方boss即將出現，請做好準備】
什麼？剛才那只戰鬥力不科學的食人妖不是boss？
不敢戀戰，阿妮拉跟著甘道夫他們一路飛奔，但還是在大廳裡被數不清的哥布林包圍了，就在阿妮拉自認倒楣打算最後一搏大不了從頭來過時，哥布林們卻紛紛逃跑了，與此同時大廳的另一邊傳來了地震一般的腳步聲和隔著幾百米都能感到的灼熱感。
萊戈拉斯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那又是什麼怪物？」波羅莫低聲問道。
「炎魔。」甘道夫回答。
阿妮拉立刻擋在了萊戈拉斯前面。
我應該讓格洛芬德爾來的，這是出現在阿妮拉腦中的第一個想法，這讓她更沮喪了，最近她好像做什麼決定都是錯的。
「你們都不是他的對手，」甘道夫說，「快跑！」
在逃跑的路上，有一段路被落下的石塊砸斷了，必須得跳過去。
「萊戈拉斯你第一個過去。」阿妮拉說。
「你呢？」
「我殿后。」
「我在這邊陪你。」
「別鬧。」阿妮拉無奈地說，「你跳得遠，先過去等著接住我。」
「哦。」(///-///)
「甘道夫，弗羅多，山姆，皮聘，梅裡，金靂……」儘管後面有炎魔在追趕著，阿妮拉還是儘量保持著鎮定的神色，有條不紊地指揮著，雖然她的額頭和鼻尖都滲出了一層汗珠，「最後，波羅莫，該你了。」
「女士先請，我最後。」波羅莫固執地說。
阿妮拉不想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他們腳下的石塊已經顫顫巍巍地開始晃動了。「我數到三，一起跳過去行嗎？」
「好。」波羅莫猶豫了一下，點頭同意了。
「一、二……哦，稍等！」波羅莫剛作勢要起跳，他們前面的石頭突然塌陷了下去，要不是阿妮拉一把拽住了波羅莫的衣服，波羅莫沒准就掉下去了。
「謝謝。」波羅莫呼出一口氣，有些驚魂未定。
「沒關係，穩住。」阿妮拉目不斜視，專注地看著對面，「需要我拉著你的手嗎？」
「阿妮拉，過來吧！」萊戈拉斯在那邊喊著，已經張開雙手做好了接人的準備。
在阿妮拉和波羅莫腳下的地面開始朝對面傾斜，距離近到阿妮拉他們能跳過去的時候，阿妮拉喊了一聲，和波羅莫一起跳了過去，因為慣性往前沖了兩步，直直地被萊戈拉斯接住了，至於波羅莫……誰愛接誰接(╯^╰)
雖然有驚無險，但因為這一段小插曲，在跑過凱薩督姆大橋時他們還是被炎魔趕上了。
甘道夫跑在最後一個，但在橋的中央他停了下來。「我不能在喚醒這遠古的惡魔後就一走了之，」他說，「我必須守住這條路！」
「那我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面對這怪物。」阿妮拉停下腳步轉身往回走去，她贊同甘道夫的看法，六十年前驚醒了史矛革後長湖鎮的慘像還歷歷在目。她回過頭看向其他人：「你們先走。」
這時她的命令卻無人聽從，所有人都呆呆地站在橋的那一頭，不忍心只留下甘道夫和阿妮拉兩個人。
「萊戈拉斯，帶他們走！」阿妮拉喊道，她的臉被火光映得通紅，亞麻色的長髮似乎也變成了一團舞動的火焰，眼睛裡的寒冰和水汽盡數溶解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火苗，這樣的阿妮拉，比往日似乎更加自信威嚴，確實有了幾分睥睨天下的王者的感覺。
萊戈拉斯的腳下像是釘了釘子一般，明明握著弓的手止不住地打顫，可是怎麼也無法朝莫瑞亞的出口方向邁出一步。
阿妮拉應該也是知道精靈對於炎魔本能的懼怕，所以才出聲讓自己先走的吧？可是……
阿妮拉是否後悔當初選擇自己而不是格洛芬德爾大人參加護戒隊了呢？如果現在站在這裡的是金花領主，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就沖上去了吧？
「小心！」波羅莫和金靂突然同時大喊道，萊戈拉斯一回神，就看見阿妮拉狼狽地往後一跳，險險躲開了炎魔的鞭子。
「阿妮拉！」在阿妮拉聽見萊戈拉斯的喊聲回過頭來時，驚訝地看見他竟然朝自己這邊跑過來了。
「你過來幹什麼？」阿妮拉哭笑不得，「我不是讓你先走嗎？」
「我說過我會追隨你到任何地方的。」萊戈拉斯堅決地說，「而且，我也不希望阿妮拉你會後悔自己當初沒有選擇格洛芬德爾大人。」
如果我也可以做到格洛芬德爾那樣，是不是就不會看見你因為後悔而難過頹廢的樣子了？
【萊戈拉斯好感度+5,好感度100達成】
阿妮拉眨眨眼，然後微笑起來，拉住精靈還有些發抖的手。「嗯，我現在覺得，我選擇了萊戈拉斯你真是太好了。」
第四十五章
看見連萊戈拉斯都沖上去了，金靂坐不住了。
「我不能輸給一個精靈！」他喊著，舉著斧頭也猛地往前沖去。
「剛鐸萬歲！」波羅莫大喊著，也跟著金靂沖上了橋。
「夏爾萬——」
「萬個頭啊！霍比特人全都給我回去！」阿妮拉大吼一聲。皮聘他們癟癟嘴，委屈地站在橋那頭不動了。
【戰鬥開始，你和甘道夫、萊戈拉斯、金靂、波羅莫組成了隊伍】
【甘道夫對炎魔使用「百分百掛科」，炎魔血量-203】
「……」百分百掛科是什麼鬼？
【萊戈拉斯對炎魔使用「普通射擊」，炎魔血量-85】
【金靂對炎魔使用「劈砍」，炎魔血量-1】
「……」這傷害值也太慘點了吧？
【波羅莫對自己使用「護盾」，防禦+172】
【炎魔對波羅莫使出「火焰熊熊」，波羅莫血量-998】
「……」我去，再多一點就掛了！
【玩家阿妮拉對炎魔使出「金花的憤怒」，獲得「對炎魔百分百暴擊」buff，造成會心一擊，炎魔血量-411】
「哦，親愛的阿妮拉。」甘道夫驚奇地看著阿妮拉的劍，「這真是把好劍。」
「那是格洛芬德爾大人的劍？」萊戈拉斯注意到了劍上的花紋，問道。
「嗯，是啊。」阿妮拉不太自然地回答道。
不過萊戈拉斯只是多看了兩眼那把劍，並沒有多說什麼。
戰鬥還在繼續，阿妮拉及時把波羅莫和金靂踢出了隊伍，雖然這倆血厚，但在沒有奶媽的情況下，硬抗炎魔只有死路一條。
【萊戈拉斯對炎魔使用「普通射擊」，造成會心一擊，炎魔血量-144】
【炎魔對萊戈拉斯使用「咆哮」，萊戈拉斯陷入恐懼狀態，血量-1，三回合內無法攻擊】
【玩家阿妮拉與萊戈拉斯合力對炎魔使用組合技「秀恩愛」，解除萊戈拉斯所有消極buff，三回合內萊戈拉斯武力值提升，炎魔血量-399】
【炎魔對玩家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使用「燒燒燒」，造成會心一擊，萊戈拉斯敏捷地躲了過去，玩家阿妮拉血量-702】
我靠，什麼鬼？！
作為一個遊俠，阿妮拉的暴擊率是沒話說的，但是血量少的很，武力值都升到一百了也只有不到九百點血，炎魔要是再來兩下她肯定要玩完。
沒有奶媽坑死爹啊QAQ。
話說這炎魔是多見不得別人秀恩愛？
就在阿妮拉糾結於是給自己補點血還是抓緊來兩下結束戰鬥時，轉機突然來了。
【甘道夫對凱薩督姆大橋使用「百分百掛科」，凱薩督姆大橋血量-1000，撲街】
這也行？！
一聲巨響，然後凱薩督姆大橋應聲斷裂，炎魔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和他腳下的石塊一起落入了無底深淵，而阿妮拉他們那邊的斷橋則險險地如同一條石舌一樣懸在半空中。
「結束了？」萊戈拉斯松了一口氣。
「我總覺得還沒有。」阿妮拉不安地說。系統還沒有提示戰鬥勝利。
火光漸漸暗了下去，就在阿妮拉差點以為是系統出錯了的時候，一節燃燒著的鞭子突然揮了上來，不偏不倚地纏住了甘道夫的膝蓋。
【炎魔對甘道夫使用「九節鞭」，甘道夫血量-169】
甘道夫搖晃了兩下，試圖抓住什麼東西卻徒勞無功，阿妮拉和萊戈拉斯聽見其他人的驚呼聲回過頭時他已經直直地掉了下去。
「快跑，你們這些傻瓜！」只有他的大喊聲還在空曠的大廳裡回蕩，「阿妮拉，帶他們離開這裡！」
火焰完全消失了，黑暗重新籠罩了整座大廳，腳下的地面顫動了一下，阿妮拉回過神來。
「萊戈拉斯。」她叫道，在一片黑暗中茫然地試圖找到他。
「我在這。」萊戈拉斯回答，準確無誤地牽住了阿妮拉的手，在他們離開斷橋後沒多一會兒，阿妮拉就聽見了橋樑的其餘部分也落下去了的聲音。
【玩家阿妮拉、萊戈拉斯脫離隊伍】
沒有人說話，只能聽見霍比特人們的哭泣聲。
「我們沒有時間在這裡感傷了。」阿妮拉冷靜的聲音似乎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都站起來，跟著我離開。」
「我不想再質疑你選擇來莫瑞亞礦坑的決定了。」波羅莫怒氣衝衝地說，「可是你至少應該給他們一些時間來接受現實。看看這些霍比特人！他們就快被疲倦與悲傷擊垮了！只有你，冷血無情地看著這一切，仿佛剛才墜下懸崖的不是我們的同伴和領隊一樣！」
「所以我們更應該趕緊趕到蘿林請求在那裡休息一晚，而不是在這裡等著天黑後那些半獸人和野狼蜂擁而上把我們撕成碎片！」阿妮拉說，「我當然為同伴的犧牲悲傷，可難道這不是在我們從瑞文戴爾出發的那一刻就該料到了的嗎？後面可能還有更多人犧牲，但我們還是得繼續前進。正因為我們失去了領隊，所以現在才必須得有一個人站出來撐住整支隊伍才行！」
波羅莫啞口無言，不忿地低下了頭。阿妮拉說的沒錯，如果現在在隊伍裡挑選一個領導者，無論是身份還是能力，阿妮拉確實是最合適的。
說白了，雖然波羅莫一直對阿妮拉選擇來莫瑞亞耿耿於懷，不過他也無法否認阿妮拉確實有著出色的作戰指揮能力與責任感，而且冷靜果斷，而最重要的是，與她相處的時間越久，你就越能感受到她身上讓人難以忽略的魅力，忍不住地想去信服她。
他們沉默地離開了莫瑞亞，面色都很嚴肅，直到進入了金色的蘿林，大家才不由得紛紛放鬆下來，除了金靂。
「小心點，霍比特人們。」金靂說，「我聽說這林子裡有一個法力高強的女巫，所有看到她的人都會被魅惑。」
「別胡說了，金靂。」阿妮拉無奈地搖搖頭，「那是這座森林的主人之一凱蘭崔爾夫人，一位極富智慧的精靈，當然她也確實非常美麗。」
「她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嗎？」一直沉默的弗羅多突然開口問道，「我的意思是，她會跟我們一起對抗索倫嗎？」
「當然，凱蘭崔爾夫人一直是白道會的成員之一。」阿妮拉回答道。
「可是也是白道會成員的薩魯曼不是叛變了嗎？」波羅莫問。
「……就算你們信不過我和薩魯曼，埃爾隆德領主你們總該相信吧？凱蘭崔爾夫人是他妻子的母親。」阿妮拉沒好氣地說，「總之，如果不出意外，我們在蘿林是絕對安全——哦……」
阿妮拉的話音還未落，護戒隊一行人就被幾十支箭尖指住了。
「你說過我們在蘿林是安全的。」波羅莫的手搭在劍柄上，咬著牙對阿妮拉說。
「當然，這只是貿然進入精靈領地的傳統罷了，我沒少經歷過。」阿妮拉還有心情打趣，沖萊戈拉斯眨了眨眼睛，然後，在波羅莫難以置信的眼神注視下，阿妮拉大大方方地上前擁抱了領頭的那個蘿林精靈。「好久不見，哈爾迪爾。」
哈爾迪爾本想抬起行禮的手頓了頓，才僵硬地摟住阿妮拉。無奈地笑了笑：「好久不見，阿妮拉。」
「阿妮拉，你忘了？」萊戈拉斯在一邊「好心」地提醒，「精靈之間打招呼一般是不擁抱的，這樣就可以了。」說著，他規規矩矩地向哈爾迪爾行了一個完美的精靈的見面時的禮節。
「……歡迎，萊戈拉斯，瑟蘭迪爾之子。」哈爾迪爾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絲敵意。
「不是說精靈很有禮貌嗎？」金靂對三人一直在用精靈語交流感到很不滿，「說我們都聽的懂的話啊。」
「蘿林的精靈很少與外界的人打交道，所以通用語不是很流利，不過哈爾迪爾——就是這位——講得還不錯。」阿妮拉解釋道。
「事實上，我們自黑暗時期以後，就再也沒跟矮人打過交道。」哈爾迪爾對矮人也一點都不客氣。
「哈！你知道矮人會怎麼說這句話嗎？」金靂問，然後大聲用矮人語說了一句話，「我唾棄你的墳墓！」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同時低頭瞪他：「這太無禮了！」
「怎麼？你們都聽得懂？」金靂有點懵。
先不說阿妮拉在外邊晃蕩了這麼多年，好歹也把矮人語技能升到了高級，就算她從來沒學過矮人語，這句話她也太熟悉了。
「當年我和索林一起被關進幽暗密林的地牢裡時，他至少把這句話吼了十遍。」，更別提那數不清的小聲碎碎念了，阿妮拉搖搖頭。
「我並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萊戈拉斯老實地說，「但緊接著索林•橡木盾還說出了我父親的名字，所以我想應該不是什麼好話。」
「……」好吧，你們贏了，金靂憤憤地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接下來的事情基本就是阿妮拉的事了，哈爾迪爾從了弗羅多身上感到了一股邪惡的力量，很是猶豫讓不讓護戒隊通過，不過在外交術技能點滿了的阿妮拉的三寸不爛之舌的忽悠下，最後還是同意帶著護戒隊去見一見凱勒鵬領主和凱蘭崔爾夫人。
然後金靂一秒鐘就被凱蘭崔爾夫人的美貌與氣質深深折服了，嘖，你矮人的尊嚴呢！
這天晚上，他們獲准在蘿林休息一晚。當然，只是對其他人而言的休息一晚，對阿妮拉來說，自由活動時間=攻略時間。
其實現在阿妮拉已經沒有什麼攻略其他人的心思了，不過，當她看見波羅莫離開了所有人獨自坐到了偏遠處的樹根處時，她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阿妮拉體貼地放慢但並沒有放輕腳步，讓波羅莫早早地發現了她並抹去了臉上的淚痕。
「還不休息嗎？」阿妮拉柔聲問。
「我在這裡無法入睡。」波羅莫說，「那位凱蘭崔爾夫人似乎直接在我的大腦中說話，她提到了我的父親，提到了剛鐸的滅亡，她說前方還有一線希望，而我卻看不到。剛鐸已經很久沒有希望了。」
阿妮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坐到他身邊，擺出了傾聽者的姿態。
「我父親是一個偉大的人，但他並沒有統治剛鐸的能力，老實說我也沒有，我只是一名將軍罷了。」波羅莫自嘲地笑了笑，「我弟弟法拉墨也許能成為一名合格的攝政王，但他並不得我父親喜愛……」
迪耐瑟竟然偏心了？阿妮拉揚起眉毛，按理說這可不是那個人會幹的事。
「……所以，在聽說你是埃西鐸的後裔時，其實我很高興。」波羅莫真誠地看著阿妮拉，「我不在乎攝政王的位置，我只希望剛鐸永遠強盛美麗。你去過剛鐸嗎，阿妮拉？」
「很久以前去過一次，美麗的像珍珠一樣的白色城市。」阿妮拉說。
「然後有一天我們會一起回到那裡。」波羅莫說，「到時候——」
「好了，我知道了。」阿妮拉及時地打斷了這怎麼聽怎麼像死亡flag的話，「感謝你的支持，波羅莫。」
【波羅莫好感度+10】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24
第四十六章
安撫了波羅莫後，阿妮拉繼續向卡拉斯加爾頓森林裡走去。
一直到了森林深處，阿妮拉都似乎一直只是在漫無目的地散步，但在一棵高大的梅隆樹下她忽地停下腳步，抬起頭往上看了兩眼，然後抓住一根樹枝就翻上了樹 。
在快要到達樹冠頂端的時候，果然有一隻手伸出來扶住阿妮拉的胳膊將她拉了上去。
「多謝，萊戈拉斯。」
「沒關係。」萊戈拉斯輕聲回答，「阿妮拉你還沒休息嗎？」
「發現你不在，就過來找找。」阿妮拉回答，「你呢？不休息嗎？」
「我還好，比起睡覺，我更想仔細觀賞黃金樹林美麗的景色，可惜現在是冬天。」萊戈拉斯遺憾地說。
「嗯，確實，如果我們能在這裡多待幾個月，等到春天就好了。」阿妮拉說，「那時蘿林才是最美麗的黃金森林。」
「阿妮拉你在春天的時候來過這裡？」萊戈拉斯問。
「是的，其實這次是我第三次來蘿林了。」阿妮拉回答。
萊戈拉斯露出了驚歎的表情，但很快他就又想到了什麼：「……也是，畢竟阿爾溫有一段時間住在蘿林。」
「啊，其實那時我並不知道這一點。」阿妮拉說，「不過也真是巧。」
「是呢……」萊戈拉斯顯然言不由衷，隨口應了一聲以後就試圖轉移話題，不過他的這項技能大概根本就沒點亮，「阿妮拉你在莫瑞亞時還戴著的那條項鍊呢？」
「你是說這個？」阿妮拉從口袋裡拿出一條做工精美的銀色項鍊，項墜的造型非常繁雜但優美，上面的珠寶宛如星星般閃閃發亮，「這是阿爾溫臨別時送給我的，不過太輕了，我怕戴在脖子上會斷掉，所以拿下來了。」
「……哇哦。」萊戈拉斯的表情極度糾結而複雜，他低下頭去，試圖用夜色掩飾住自己的不自然，「阿妮拉你還真是珍愛這條項鍊。」
阿妮拉微微一笑，並沒有說話，又把暮星項鍊放了回去，並認真地檢查了幾遍確定不會讓它從口袋裡掉出來，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讓萊戈拉斯心口一窒，連忙扭過頭去。
然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默默地斜倚在樹枝上一起仰望著天空，因為現在是冬天的緣故，蘿林的夜空似乎也有了點幽暗密林那蒼茫空曠的感覺，恍惚間萊戈拉斯竟回想起了七十五年前和阿妮拉一起看星星的場景。
那時阿妮拉才剛剛十二歲，雖然眼神顯得有點少年老成，但身形還非常青澀，不會爬樹，不會射箭，不會騎馬，但那時她的眼裡可以只有自己。
如今的阿妮拉歷經風霜，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沉鬱，身體勻稱而飽滿，一舉手一投足間都魅力四射，劍術高超又非常可靠，幾乎是所有人都信任依賴的物件……只不過會一直陪伴她直到最後的不再是自己而是那位同樣可愛的女士就是了。
也沒關係，反正自己三十年前就知道了，差不多……也可以接受事實了。
在蘿林稍作休整以後，護戒隊們再次準備出發了。凱勒鵬和凱蘭崔爾慷慨地贈予了他們很多禮物，包括輕便的精靈小船，香噴噴的精靈糕點蘭巴斯，還有輕盈保暖的精靈斗篷。
「在此之前，從未有外人穿上過我們的衣物。」哈爾迪爾在送別他們時說。
「呃，那我呢？」阿妮拉問，如果她沒記錯，她好像曾經在蘿林被贈送了一件精靈斗篷，只不過那件斗篷好像被她落在幽暗密林了。
「你不算外人，阿妮拉。」哈爾迪爾說。這位可是准蘿林外孫媳婦……或者說外孫女婿？
雖然阿妮拉是個人類，但是竟然極少有蘿林精靈對一個人類即將娶走自家暮星公主提出異議，事實上，他們中的大多數也紛紛拜在了阿妮拉的魅力值下。
畢竟阿妮拉現在的魅力值是九十一點，比阿爾溫還高出了三點，目前在中土僅次於凱蘭崔爾和曾經的索倫。
好在這些精靈們都是普通的不可攻略NPC，只是因為阿妮拉的魅力數值高才顯出對美的傾慕，並沒有要愛上阿妮拉的意思，在蘿林精靈裡現在也只有哈爾迪爾開啟了戀愛模式，但他自知既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和阿爾溫競爭，所以明智地將這份感情深埋心底，好在他平時就嚴肅而沉默，也沒人發覺到什麼異樣，只當他們的隊長越發深沉了。
但阿妮拉聽到從哈爾迪爾口裡說出來的來自蘿林的認可後，並沒有像萊戈拉斯和其他人所想的驚喜或興奮的樣子，相反，她的表情似乎沉重了不少。
「而且，就算是阿妮拉你，先前穿的也不過只是一件普通的斗篷罷了。而現在你穿在身上的這件，可是我們夫人與她的侍女們連夜縫製出來的。」哈爾迪爾說著，一邊無奈地伸手將阿妮拉又系歪了的斗篷領針正了過來。
並且又感到了那熟悉的針紮一樣的目光。
除了這些，凱蘭崔爾還分別為每個人準備了不同的禮物。
送給波羅莫的是一條金色的腰帶。
送給梅裡和皮聘的是兩條銀色的腰帶，扣環是用黃金做成了花朵狀，此外還有諾多精靈的匕首，不過給他們用就變成短劍了。
送給山姆的是精靈繩索，還有凱蘭崔爾花園中的泥土和一棵梅隆樹的種子，要知道蘿林可是梅隆樹唯一生長的地方。
送給弗羅多的是一個裝著埃蘭迪爾之光的水晶瓶。
送給金靂的禮物可是所有人裡最珍貴的了，是凱蘭崔爾的三根金髮。金靂欣喜若狂，當即表示要把它們嵌在水晶中，世世代代傳承下去作為矮人與精靈友誼的象徵。
真不知道索林看到這一幕會說什麼，阿妮拉貌似無奈地搖搖頭，但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輪到阿妮拉時。
「我沒有什麼禮物能比你已經擁有的更加珍貴了。」凱蘭崔爾對阿妮拉說，「你已經有了阿爾溫•安多米爾的愛。」
阿妮拉沉默不語。
「不過我確實有東西給你，但我只是代為轉交。」凱蘭崔爾說著，拿出一枚巨鷹展翅狀的胸針，胸針上鑲著一塊渾圓的碧綠色寶石，頓時四周仿佛都閃耀著陽光照到春天新生的葉子上時那美麗的光芒。「這是伊力薩寶石，我當年將此物傳給我的女兒凱勒布理安，她又將它傳給了阿爾溫，如今，阿爾溫希望將它轉送給你，作為你的稱號，伊力薩王。」
阿妮拉久久地看著那塊美麗的寶石，半晌，搖了搖頭。
「謝謝您的好意，我也對阿爾溫的愛心存感激，但恐怕我不能接受它。」她說。
凱蘭崔爾露出了些許意外的神情。「你希望阿爾溫能和她的族人西渡，從而獲得永生是嗎？」她問，「可那是她的選擇，你並無權干涉。」
「我的確是那麼希望的，但那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阿妮拉的眼神有些躲閃，但她最終還是抬起頭來直視著凱蘭崔爾，「我拒絕，是因為我不配擁有這塊寶石，我已另外心有所屬。」
一陣令人忐忑的寂靜。
「原來如此。」凱蘭崔爾直起身來，她的語氣還算平靜，但看著阿妮拉的眼神已經沒有了原來的慈愛，「這真是最最不讓人意外但極其令人奇怪的事情了。你的追求者一向眾多，阿妮拉，但即使在整個中土，阿爾溫也不會比任何人遜色，我很想知道，那位從我外孫女手裡奪走了你的心的人或精靈是誰？」
阿妮拉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您不會遷怒於他的，是嗎？」阿妮拉急切地看向凱蘭崔爾，覺得自己的問題狗血極了，但還是情不自禁地問道，「如果您要責難什麼人，那全都是我的問題。」
凱蘭崔爾定定地看了阿妮拉好一會兒，然後歎了口氣。
「也罷，這是你們三個人的問題，在一切蓋棺定論之前，我不會過多插手。」她說，「如果阿爾溫能接受，那對她自己和埃爾隆德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反正，無論如何，我想這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阿妮拉。」
「凱蘭崔爾夫人給了你什麼，萊戈拉斯？」即將出發前，阿妮拉好奇地湊到萊戈拉斯那裡。
「是凱蘭崔姆長弓，我之前用的是有些短了。」萊戈拉斯回答，「你怎麼了，阿妮拉？你看上去有些沉重。」
「是嗎？也許吧。」阿妮拉拍了拍自己的臉，「不過問題說開了就好了。」
「什麼問題？」
「哇，這弓的弓弦好像是精靈的頭髮誒。」阿妮拉沒有理會萊戈拉斯的疑問，認真地打量著萊戈拉斯的新弓，「真可惜我的頭髮是卷髮，不然我也想用我的頭髮給你做一張弓呢。」
「阿妮拉你喜歡這種弓的話，回頭我做一張給你好了。」萊戈拉斯笑著說。
「用你的頭髮？」阿妮拉挑眉。
「唉？這個……」萊戈拉斯的臉變紅了。
「不行嗎？那……金靂！把凱蘭崔爾夫人的頭髮貢獻出來！」
「你想都別想！」金靂一下子炸毛了，「這可是藝術品！我要把它們當成傳家寶的！」
「好啦，阿妮拉，別逗他了。」萊戈拉斯無奈地勸架，「我用我的頭髮給你做就是了。」
「好！」
「那麼，弓背你有什麼要求嗎？」萊戈拉斯認真起來了，「適合做弓的木料裡，阿妮拉你有什麼比較偏愛的嗎？」
「其實我不是很懂這個……」阿妮拉想了想，「萊戈拉斯你之前那把弓呢？」
「在這。」萊戈拉斯把他原來用得那張弓拿了過來，「我還在猶豫要不要把它留在蘿林，帶兩張弓有點太多了。」
「如果它對你沒有什麼特殊意義的話，不如就把它送給我吧。」阿妮拉說。
「嗯？可是這張弓我已經用了很久了，阿妮拉你不想要一把新的嗎？」
「為什麼一定要用新的？」阿妮拉反問，「我現在的劍以前是格洛芬德爾的，我現在用的就很順手。」
「嗯，也是。」萊戈拉斯皺了一下眉，「那我現在就把弓弦給你換上吧。」
「可以，但是……頭髮你要直接從頭上拔嗎？」
如果是從發根拔的話，那一定很疼，但要是從中間扯斷，那長度就很可能不夠，而且對視頭髮如命的精靈來說，那實在太難看了。
萊戈拉斯猶豫了一下：「沒關係，就這樣吧。」
「沒事沒事。」金靂跑過來湊熱鬧，「我的斧頭吹毛斷發，削鐵如泥，我來幫精靈小子砍幾根下來。」
「我才不要！」這次換萊戈拉斯炸毛了，「你把我的頭砍下來我都不奇怪！」
「你太不相信矮人的準頭了！」
「矮人在精靈面前就不要自誇準頭這種東西了好嗎？！」
「你們兩個，稍微消停一下吧。」阿妮拉拉住兩個人，「老實說，我也擔心你會不會把萊戈拉斯的頭皮削下來一塊，金靂。」
「哼！」怎麼會呢？頂多把精靈小子的髮際線削下去一塊。
「所以——」阿妮拉蹭的一下把自己的劍拔了出來，「放著我來吧。」
「阿、阿妮拉……」QAQ
「我們必須得出發了，已經快到正午了！」波羅莫對那邊打打鬧鬧的三人喊道，一瞬間奶爸的蒼涼感油然而生。
自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認了未來的女王陛下，覺得她成熟穩重又可靠，結果一轉眼就看見了這一幕，心好累……
第四十七章
雖然阿妮拉、萊戈拉斯和金靂的打鬧在這樣的時間顯得有點不合時宜，但這也確實讓緊張的遠征隊隊員們多少放鬆了些，除了弗羅多，阿妮拉覺得這個原來無憂無慮的小霍比特人一夜之間神情似乎又沉重了不少，蘿林的美麗看來並沒能稍微減輕他的負擔。
一行人告別蘿林，駕著小舟，沿著安都因河向東南方駛去，一路上並不算平靜，所有人都看見了岸邊跟著他們一路狂奔的獸人，臉上印著白色的掌印狀花紋，身形也比普通的半獸人強壯了不少，而且有好幾次，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以為晴朗的天氣幫助他們甩掉那些傢夥了，結果看見他們在陽光下竟然若無其事。
除了那些不知道是什麼的麻煩傢夥，一直甩不掉的咕嚕也煩人的很，阿妮拉有幾次試圖抓住他，結果武力值一百的自己竟然抓不住一隻小怪物！除了系統就是這麼設定的以外沒有其他解釋了，所以阿妮拉後來也懶得理他了。
另一邊，波羅莫也一直在終日喋喋不休地向阿妮拉進諫希望她能改道前往剛鐸，在那裡向魔多進發，但阿妮拉並不同意這個決定，對此波羅莫大為光火。
「你那麼輕易就信任了精靈！」他指了指站在遠處遠處注意力似乎沒在這邊的萊戈拉斯，顯然他低估了精靈的聽力，「卻不信任你自己的人民！」
「信任是相互的，波羅莫！」阿妮拉一把甩開波羅莫拽住自己袖子的手，「你從未相信過我的判斷，卻要求我服從你，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至於萊戈拉斯，我十二歲那年就認識他了，而幾十年來他一直信任我、支持我、追隨我。不客氣地說，波羅莫，我確實信任他多於你。」
「你是人類！」波羅莫憤怒地低吼道，「不是精靈！」
「正因為我是人類，我對人類的劣根性再清楚不過了！」阿妮拉毫不示弱，「我不會讓魔戒靠近任何一個人類城市。這和信任無關，人類天生就更容易被魔戒誘惑，即使是埃西鐸當年也沒能逃脫這一命運。」
波羅莫啞口無言，阿妮拉連剛鐸的開國皇帝都搬出來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不過，他到底還是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阿妮拉的反擊反而讓他更加急躁了。
在安都因河的分岔口，也是最終決定是否前往剛鐸的地方，阿妮拉下令讓所有人停靠在岸邊休息一會兒。
其實在莫瑞亞事件後，阿妮拉對於自己的決定也多少開始有些疑慮，所以，她把決定權交給了弗羅多。
弗羅多提出要獨處一個小時想一想，畢竟這實在是非常重大的一份責任，他原本多少也有些埋怨阿妮拉當初選擇了莫瑞亞從而間接造成了甘道夫的死亡，可是當阿妮拉把選擇權交給他時，弗羅多才理解到這是多麼沉重的事情：你完全不知道你的選擇會把你自己和其他人帶到什麼樣的境地。
阿妮拉很是理解弗羅多。「好吧，弗羅多，我們其他人都在這裡等你。」她說，「但別走太遠，至少讓我們能聽見你的呼喊。」
弗羅多離開後，阿妮拉也和其他人聊了聊這個問題。
「我想去米納斯提裡斯。」金靂說，「但如果弗羅多拒絕，我也會跟著他穿過岩石迷宮和沼澤。」
「我也是。」萊戈拉斯說，「阿妮拉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嗯，是啊，但是如果走東方那條路的話，我們所有人一起去並沒有太大意義。」阿妮拉皺著眉頭，「也許分開是更好的選擇，波羅莫應該會回到剛鐸，我認為梅裡和皮聘也應該去那裡，萊戈拉斯也是。我、山姆和金靂陪著弗羅多前往魔多就足夠了。」
「什麼？」萊戈拉斯、梅裡和皮聘異口同聲地抗議。
「這不公平！」萊戈拉斯憤怒地看著阿妮拉，「是你當初選擇了我和你一起護送魔戒，阿妮拉，現在你卻讓我去剛鐸？退一步說，為什麼金靂就可以跟你一起去？」
「魔多對於精靈來說可不好玩，萊戈拉斯，我去過那裡，親眼看到被俘虜到那裡的精靈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阿妮拉說，「不過……好像還從來沒有矮人變成半獸人的先例。」
本來還挺自豪的金靂一下子鬥雞眼了。
「但是也有人類變成半獸人的情況啊，這樣講的話阿妮拉你也不應該去魔多的。」萊戈拉斯反駁道，「總之，只要是阿妮拉你敢去的地方，沒道理我不能去。」
兩個人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貌似是在吵架，但圍觀群眾都有種被秀了一臉的感覺。
「那個，時間好像也差不多了。」山姆在一邊弱弱地說，「弗羅多先生還沒回來。」
「嗯，好像是。」阿妮拉看了看四周，皺起眉頭，「波羅莫去哪了？」
眾人面面相覷，無人應聲。
阿妮拉的臉一下子黑了。
眾人進入樹林中尋找弗羅多，阿妮拉運氣不錯，是第一個找到他的。
「弗羅多？」
聽見阿妮拉的聲音，弗羅多像是受到驚嚇一般猛地回過頭來，但認出是阿妮拉後他也並沒有放心下來，而且，弗羅多看著阿妮拉的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懼怕的神色。
「發生什麼了？」阿妮拉努力地放輕聲音，「波羅莫呢？你看見他了嗎？」
「他被魔戒蠱惑了，」弗羅多回答，「他要搶走魔戒。」
「那魔戒現在在哪裡？」阿妮拉往弗羅多那邊走去。
「別過來！」弗羅多轉身就跑，倒讓阿妮拉不由得尷尬起來。
「我沒有要搶魔戒的意思。」她解釋道。
弗羅多的眼神掙紮著，猶豫地拿出魔戒，攤在阿妮拉麵前。「你發誓你是想摧毀它的，對嗎？」
【你的決定是——
A.我是要成為完美人皇的人，戒指不能要
B.人皇太正統無趣了，我想當中土大魔王，把戒指搶走】
阿妮拉竟然真的認真地猶豫了一秒鐘。
其實阿妮拉不在意在遊戲最後自己是成為了人皇還是魔王，反正都是站在最頂端的人物，相對來說魔王還要更加自由而隨心所欲一些，
不過還是算了吧，人皇的盟友可是漂漂亮亮的精靈呢，然而魔王的僕人都是些醜到爆的半獸人。
這是阿妮拉為自己最後做出這樣決定而找的理由。在內心裡，她傲嬌而中二地不願意承認自己本質其實是一個善良而正直的妹子。
「我發誓我希望摧毀它。」阿妮拉半蹲下來，將弗羅多拿著魔戒的手推開，「而且我發誓我跟隨你直到最後。」
【弗羅多好感+20，進入戀愛模式】
阿妮拉差點沒給跪下。
「我真的很感謝你能和我一起來，阿妮拉。」弗羅多看著阿妮拉，露出了自進入莫瑞亞以後的第一個微笑，「我已經有我自己的想法了，你的話既讓我動搖，又讓我更加堅定。」
「你的決定是什麼，弗羅多？」阿妮拉問。
弗羅多深吸了一口氣：「我想自己一個人去魔多。」他對阿妮拉說，「我本來想偷偷離開的，因為我害怕你們會要跟我一起來，而我一定不忍心拒絕你們，可是，阿妮拉，你一定能理解我吧？」
「恐怕並不能理解全部。」阿妮拉說，「我之前也想過要分成兩隊走，但絕不是讓你獨自一人，弗羅多，至少我能陪著你去魔多。」
弗羅多看著阿妮拉，露出感情複雜的笑容。「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但是你是剛鐸人皇，你應該到米納斯提裡斯去，阿妮拉。」
「如果你的任務失敗了，那麼即使我回到米納斯提裡斯也無力回天。」阿妮拉說。
「我能感覺到魔戒的力量越來越強了，阿妮拉。」最後，弗羅多長歎一聲，說出了他內心最深處的擔憂，「即使是你，我也擔心有禁不住它的誘惑的那一天，你……畢竟是人類，阿妮拉。」
阿妮拉剛想再說些什麼。
【玩家後方有一大波半獸人正在來襲，請做好準備】
「那就去吧，弗羅多。」話到嘴邊卻臨時變了意思，阿妮拉終於贊同了弗羅多的想法，她站起來，刷的拔出了劍，「快跑！願我所有的好運都能加諸到你身上。」
弗羅多反應過來後，立刻從劍鞘裡拔出了刺叮，果不其然，劍身發出了耀眼的藍光。
明白自己留下來也幫不到什麼忙，弗羅多連忙轉身向河邊跑去。
他最後回頭看到的景象是阿妮拉一個人持劍擋在他和至少一百個半獸人之間，秀髮飛揚，眼神輕蔑，帥得掉渣。
一個半獸人舉著大刀向她砍來，阿妮拉側身躲過，反手削下了他的腦袋，然後她不算高大的身形就淹沒在半獸人群中，再也看不見了。
【阿妮拉對弗羅多使用「萌の一擊」，弗羅多好感+10】
弗羅多不敢再回頭，強自壓抑著心裡的憂慮和痛苦，一路狂奔。
至於阿妮拉那頭……
反正剛從蘿林那邊補充了一大批血瓶，完全不怕不怕啦~現在趕緊多殺幾個，一會兒萊戈拉斯和金靂他們就該過來搶經驗了。
……不過好像自己已經滿級了？阿妮拉後知後覺地想到。
這時，系統提示忽然響了起來。
【梅裡和皮聘使用了「引怪」技能，將弗羅多身邊的半獸人引開，獲得稱號「中土好隊友」，魅力+10】
啥？
【梅裡和皮聘被包圍啦，請玩家注意】
她就知道！這倆小子雖然義薄雲天，但是考慮一下自身武力值好嗎？剛才那個稱號也是，加了目前最沒用的魅力，他們又不是玩家，加魅力半獸人也不會愛上他們啊！
阿妮拉一邊吐槽，一邊連忙打開地圖往那兩人那邊趕。
「你去哪，阿妮拉？」萊戈拉斯和金靂剛趕過來，就看見阿妮拉往他們相反方向跑。
「我去找霍比特人，這些半獸人交給你們沒問題吧？」
「當然，放心吧。」金靂答應著，掄起斧頭就砍斷了一個半獸人的腿，「這裡交給我們了。」
「自己小心。」萊戈拉斯說著，一支箭穩穩地射進了半獸人的眉心。
「你也是。」
「……」金靂暗暗翻了個白眼。
阿妮拉離梅裡和皮聘的距離還不近，加上不時有小怪騷擾，一時竟趕不過去，正心急如焚時，系統音又響了起來。
【波羅莫加入了梅裡和皮聘的隊伍】
啊，太好了，這下應該沒問——
【友情提示：波羅莫忘記帶他的盾了，武力值-15】
「……」阿妮拉認命地繼續往那邊飛奔。
第四十八章
阿妮拉終究還是晚了一步，當她趕到時，梅裡和皮聘已經不見蹤影，而波羅莫已經身中一箭，被十幾個半獸人包圍著，但還在努力地砍殺著敵人。
阿妮拉看了一眼波羅莫的血條，那一箭把他的血磨掉了三分之一，不過還能再搶救一下。
領頭的強獸人第二次朝波羅莫張開了弓，不過阿妮拉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了，長劍唰的揮出，那名強獸人的腦漿和他頭盔的碎片當場四下飛濺，然後身軀才不甘似的倒了下去，其他半獸人見狀也一哄而散，波羅莫這才癱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波羅莫！」阿妮拉朝波羅莫那邊小步跑去。
「他們把梅裡和皮聘抓走了！」波羅莫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試圖搶走魔戒，我對不起弗羅多……」
「我已經讓弗羅多走了，現在沒人能搶走魔戒了。」阿妮拉說，「你先閉嘴省點力氣吧，我給你檢查一下傷口。」
「沒關係，不是致命傷。」波羅莫說，想了想又補充道，「多謝您的相救。」
「我是怕那傷口有毒。」阿妮拉不怎麼耐煩地解釋道，掏出了匕首，「我現在要把你傷口處的衣服割開，別亂動，否則要是在你身上劃了個口子可別怪我。」
「即使您現在砍下我的頭顱我也毫無怨言，我本就應該得到這樣的懲罰，更何況是由您來執行。」波羅莫說，「您放走了弗羅多，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
「別說傻話了。」阿妮拉佯裝不屑地低下頭去，藉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一直是這樣，調戲別人時面不改色，但別人一旦對她真情流露，阿妮拉就會感到相當羞澀，「你以後還有很多將功補過的機會，你可是剛鐸現在最驍勇善戰的將軍。」
「可是剛鐸未來的人皇陛下的能力並不遜於我，她不光是一位強大的戰士，還是一位睿智的領袖，一位英明的女王。」波羅莫說，他的臉上終於出現了希望的光彩，「我還要為我之前對您的出言不遜道歉，天知道我竟一直在犯如此愚蠢的錯誤，去懷疑我的國王的能力。如果您願意，我渴望能一生追隨您。」說著，他拉起阿妮拉的手吻了吻她手上象徵著人皇身份的巴拉汗之戒。
阿妮拉沒有拒絕。「我接受你的忠誠，波羅莫，迪耐瑟二世之子。」她露出一絲笑意，親吻了波羅莫的額頭。
【波羅莫好感+15】
「阿妮拉！」金靂的大嗓門從阿妮拉背後傳來。
阿妮拉先是一僵，然後觸電般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果不其然看見萊戈拉斯和金靂正站在她身後望著她。
「波羅莫受傷了，我正在幫他查看傷口！然後他說願意效忠於我，然後我接受了！就是這樣！沒有別的！」
「原來如此。」金靂點點頭，但是語氣透露出他其實並不相信。
荒郊野外，女人幾乎要趴在男人身上了，兩人衣衫破碎，並且互相親吻。哇塞，真是好純潔的君臣感情呢！
阿妮拉：那只是因為我胸大！其實我離波羅莫還有很遠一段距離呢！
「萊戈拉斯……」阿妮拉可憐巴巴地看向萊戈拉斯。
「阿妮拉你解釋的很清楚。」萊戈拉斯冷靜地說，「但你其實不用跟我們解釋的，在你和阿爾溫結婚前，你的感情生活我們並不想多管。」
一直作死的報應終於來了，此刻阿妮拉的內心是崩潰的。「其實我——」
「我們該走了。」萊戈拉斯說，轉身向河邊走去。
四個人回到了河岸邊，發現弗羅多和山姆的背包不見了，還有一條船也消失了。
「他們已經到東岸了。」萊戈拉斯眼尖，看到了已經渡到了安都因河另一邊的一條小船，「我們也得抓緊了。」
但阿妮拉沒有動作，也沒說話，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波羅莫和金靂不明所以地看著阿妮拉，也沒動。
「你不打算跟弗羅多他們一起去了，是嗎？」萊戈拉斯觀察著阿妮拉的表情，突然問。
「弗羅多說了，他希望一個人去。」阿妮拉說，「我放走了他一次，但我不確定我還能不能放走他第二次，我們已經幫不了他什麼了。不過，至少山姆跟弗羅多走了，希望他的忠誠能保住他的理智吧。」
眾人面面相覷，無法反駁，幾小時前波羅莫的例子剛剛發生，誰也不敢誇下海口說自己一定能抵禦魔戒的誘惑。
「那麼，我們在這裡解散嗎？」金靂問，「遠征隊失敗了，阿妮拉你和波羅莫一起回剛鐸？」
「我要去追蹤那些半獸人，梅裡和皮聘被他們抓走了。」阿妮拉回答道，「你們有人願意和我一起來嗎？」
「我剛發誓過我將永遠追隨您，陛下。」波羅莫立刻說道，他現在極其渴望能戴罪立功。
「我現在還不是人皇呢，叫我阿妮拉就可以了。」阿妮拉尷尬地說。
「我也說過我會追隨你到任何地方。」萊戈拉斯說，淡淡地看了波羅莫一眼，「但我追隨的不是剛鐸人皇，只是阿妮拉罷了。」
金靂也毫無異議。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立刻出發吧！」阿妮拉說，「那些半獸人，他們該小心了！」
儘管有點不厚道，阿妮拉還是要感歎一聲：帶領著全是高戰鬥力的團隊真是太爽了！
要追蹤那些半獸人並不難，他們一向粗魯而極具破壞性，所到之處一片狼藉，但他們的速度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快，阿妮拉帶著其餘三個人幾乎是不眠不休的跑了四天四夜，竟然還沒追上他們。
第五天清晨，他們發現遠方有一大塊黑影向他們這邊疾馳而來，在更遠的地方還有濃濃的黑煙不斷冒出。
「是洛汗的騎兵。」眼神最為銳利的萊戈拉斯說，「他們朝我們這邊沖過來了！」
四個人站到一塊石頭後面，避免成為直接衝撞的目標，直到整只騎兵隊都快過去，阿妮拉才突然走了出來。
「洛汗的驃騎們，前方發生了什麼事情？」清亮的女聲在這裡顯得十分突兀，但至少起到了它該起的作用，騎兵們紛紛拉住韁繩，轉向阿妮拉他們所在的方向。
很快，阿妮拉他們四人就被一群騎兵包圍了，矛尖和箭尖紛紛對準了他們。
「好吧，看來不只精靈會這樣……」阿妮拉小聲地嘟囔道。
「迪耐瑟之子波羅莫，你這次前來有何貴幹？」為首的騎兵身形也是十分高大，有著洛汗人特有的金髮和蒼白的皮膚，面容堅毅，他認出了波羅莫，「還有一個精靈，一個矮人，和一個女人……」他看著阿妮拉，突然怔了怔，「阿妮拉小姐？」
「嗯？」阿妮拉有些意外地眨眨眼，挑著單邊眉毛仔細打量了這個男人半天，才勉強將他和自己記憶中的某個人對上號，「你是伊歐墨？」
「正是。」伊歐墨露出驚喜的表情。
「你們認識？」金靂看看兩人，問道。
「洛汗國王希優頓是我的叔叔，我的父母戰死後，他將我和舍妹伊歐玟接到了洛汗首都伊朵拉斯。」伊歐墨解釋道，「那時阿妮拉小姐是洛汗的一名將軍。」
阿妮拉其實沒和伊歐墨和伊歐玟打過太大交道，她對攻略小孩子沒興趣——所以在無意攻略了霍比特人後阿妮拉總覺得怪怪的——大部分時候她都在四處征戰漲聲望和武力值，不過當她回到軍營休整時，伊歐墨和伊歐玟這兩個孩子總愛來找她，原因無他，只是因為阿妮拉是唯一一個願意認真教伊歐玟劍術的武將。
「那時你們還小呢，」阿妮拉說，「老實說我真沒想到你會認出我來。」
「因為您幾乎一點未變。」伊歐墨回答說，露出好奇的神色，「這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您其實是一個精靈吧？」
「我第一次見到阿妮拉大人時也差點這樣以為，不過阿妮拉大人確實是人類。」波羅莫說，聲音裡難掩自豪。
「大人？」伊歐墨詫異地反問。能讓攝政王的兒子稱之為大人的人，莫非——
「是的，你不會以為阿妮拉大人只是洛汗的一名將軍吧？她可是阿拉松之女，埃西鐸的直系後裔，努曼諾爾人的第十六任首領，剛鐸王位的唯一正統繼承人，未來的伊力薩王！」
「……」第一次完全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到底有多顯赫的阿妮拉乍一聽到這麼多名號同時被報出來覺得好羞恥好想捂臉。
「那些現在都不重要。」阿妮拉說，「我們現在在追蹤一群強獸人，他們抓走了兩個半身人，你見過他們嗎？」
伊歐墨愣了一下，神色變得憂慮而抱歉起來。「我很遺憾，」他說，「如果不出意外，您說的那群半獸人正是我們昨晚殲滅的那一群，但是在夜色下我們很可能沒有注意到您說的半身人，我們沒有留活口。」
一陣沉默，然後萊戈拉斯開始喃喃地念悼詞，金靂把斧頭扔了，差點坐在地上，波羅莫是最難過和愧疚的一個，他覺得梅裡和皮聘的死是他的責任。
但阿妮拉只是皺了一下眉，在其他人眼裡她還是顯得很冷靜。
系統，告訴我梅裡和皮聘現在的位置。
一串閃光的腳印出現在阿妮拉眼裡，一直延伸到了法貢森林深處。
果然還沒死，阿妮拉松了口氣。「既然伊歐墨說沒看見他們，那他們也許逃進了法貢森林。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們也不能放棄。」她說。
「你們可以過去查看一下。」伊歐墨說，他打了個呼哨，兩匹馬跑了過來，「我可以借給你們這些馬匹，但目前空餘的只有這兩匹了。後會有期。」說完，他就騎上馬，和他的軍隊一起離開了。
「可是我們有四個人。」波羅莫說。
「我寧可跟著馬跑，也不願意騎馬。」金靂說。
「那你一定會被落下的，」阿妮拉說，「顯然，我們只能兩人共乘一騎了。」
氣氛變得古怪而微妙起來。
金靂肯定得有一個人帶著他騎，另外三個人的騎術帶他都沒問題，但是如果是阿妮拉和金靂一起騎的話，那另一邊就是萊戈拉斯和波羅莫，這個組合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那麼，你們兩個人，誰和金靂騎一匹？」阿妮拉問。
萊戈拉斯和波羅莫對視了一眼，
「我來吧。」波羅莫說，其實這是很體貼的建議，因為他以為精靈會不樂意和矮人一起騎馬。
「那麼，萊戈拉斯和我騎一匹。」阿妮拉說，「有什麼意見嗎？」
萊戈拉斯一臉無所謂：「我都可以。」
「……」阿妮拉表示很受傷。
第四十九章
雖然阿妮拉對於萊戈拉斯表現出的冷淡很心塞，但不管怎麼樣，現在靠在萊戈拉斯懷裡，並且被精靈用一隻手環住腰的人還是她。
至於以後要怎麼辦，走一步看一步吧。
四個人策馬離去，來到了昨晚洛汗騎兵與半獸人交戰的戰場上，那裡有大堆焦炭狀的物體，還有被燒得發黑的兵器和盔甲，火堆仍然在冒著濃煙。
阿妮拉裝模作樣地在戰場上搜尋了一陣，意料之中地沒有發現梅裡和皮聘的屍體後，就帶領著其他三個人走進了法貢森林。
「阿妮拉，有動靜！」正在阿妮拉跟著腳印埋頭猛走時，萊戈拉斯突然低聲說。
阿妮拉立時停下腳步，等著萊戈拉斯快步走到她身邊，小聲問道：「你看見什麼了？」
「白袍巫師來了。」萊戈拉斯回答道，聲音小的近乎耳語。
「薩魯曼……」阿妮拉皺起眉頭。她以前從未和這位巫師長打過交道，並不知道對方的職業和屬性，要是對方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法師可就糟了。「先下手為強吧！」
其他人點點頭，在那個白袍老者在他們背後現出身形時，不約而同地向他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但那個老人的反應極快，他舉起法杖，金靂的斧頭不受控制地從他手中滑落，萊戈拉斯射出的箭矢化成了一道火焰，波羅莫的手突然變得異常僵硬。
只有武力值一百的阿妮拉在法師還未使出咒語時就已經一躍而上，在那之後她的手心突然感到一陣灼熱的痛感，手中握著的似乎不是劍而是一塊烙鐵，她揮劍而下的手不由得慢了一拍，那雷霆一擊被法師舉起法杖牢牢格擋住，兵刃相接，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火花四濺。
雖然一擊沒有得手，不過這已經足夠阿妮拉看清那個老人的臉了，頓時她泄下氣來，憤憤地收起了攻勢。
「甘道夫！」阿妮拉的語氣萬分惱火。
其他人也面露驚訝，然後紛紛露出抱歉和懺悔的表情，除了阿妮拉，她現在簡直恨得牙癢癢。
【甘道夫——白袍巫師，可攻略對象
智力90 魅力79 武力94 知名度92 好感度43】
MD，虧她還以為這貨死了，就算他長了張萬磁王的臉自己還為他默哀了三秒鐘，一度覺得非常愧疚，結果這貨竟然一個人吞下了所有的經驗升級了！
一行人互相敘說了自己的經歷。
「我沒有保護好梅裡和皮聘，」阿妮拉說，「我讓他們被半獸人抓去了。」
「那你現在可以放心了，梅裡和皮聘他們現在比我們可安全多了。」甘道夫說，「我們現在要趕到伊朵拉斯，洛汗國王很可能被薩魯曼控制了。」
「希優頓？」阿妮拉驚訝地問，「那伊歐墨他們——」
「哦，你們還遇見伊歐墨了？那他沒有跟你們提起嗎？希優頓已經神志不清，六親不認了，他將他最忠心的親人和將領驅逐出伊朵拉斯，唉，這個老糊塗。」甘道夫連連歎氣。
「他沒有提起，我以為他只是在那裡巡邏。」阿妮拉自責道，「天啊，我應該看出來的。在這個時候，伊歐墨怎麼會到離伊朵拉斯那麼遠的地方。」
「別再自怨自艾了，阿妮拉，即使是聖人也不能事事都做得完美。老實說，你這一路上的決策和領導已經很讓我驚喜了。」甘道夫說，看向波羅莫，「你現在應該不懷疑剛鐸人皇的力量了吧？」
「以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波羅莫說。
「沒錯。」甘道夫毫不客氣地贊同道，「其實你現在也並不完全瞭解你要效忠的是什麼人，當你完全瞭解後，你就不會奇怪這個人為什麼能得到幾乎所有人的尊敬與信賴了。」
波羅莫一臉深以為然的樣子，但阿妮拉則一語不發，她很清楚自己配不上這樣的誇讚，大概這只是遊戲裡玩家身份的魅力所在吧。
他們走出法貢森林，甘道夫吹口哨召喚來了眾馬之王影疾，但這眾馬之王並沒有帶來它的一兩匹下屬之類的，阿妮拉他們還是要兩個人共乘一騎。
穿過大片大片的草原與綠地，伊朵拉斯的梅杜西黃金宮殿的大門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
甘道夫他們進入宮殿並沒有受到太大的阻撓，雖然守門將領對這個奇怪的組合充滿懷疑，但當波羅莫報出他的身份時，他們還是多多少少要顧忌剛鐸。
更何況，阿妮拉那張臉基本就是全中土各地的通行證，在她十幾年前為剛鐸馳騁疆場時，很多洛汗現在的將領當年還是她的手下呢。
「但是，我們的國王下令，你們不能攜帶任何武器。」守衛為難地說，「我很抱歉，阿妮拉大人，但這是希優頓王的命令。」
阿妮拉點頭表示理解，交出了自己的長劍、匕首等等武器，她能得到士兵的愛戴不是沒有道理的，阿妮拉從來不會刻意為難這些只是執行命令的人，只是在交出弓箭時猶豫了一下，囑咐那個人一定要妥善保管。
「還有您的手杖。」守衛對甘道夫說。
「愚蠢！」甘道夫說，「小心是一回事，無禮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沒有手杖的支撐，我這個老年人就只能坐在這裡等著希優頓親自出來和我對話了。」
阿妮拉抿住嘴唇掩飾住自己的笑意。「咳，就讓一個老人家帶著他的拐杖吧。」她對那個守衛說。
守衛看了看兩人，妥協了。
阿妮拉和甘道夫互相眨了一下眼睛。
進入宮殿後，阿妮拉差點沒有認出希優頓，他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要老了四五十歲，滿面皺紋，頭髮花白，雙眼無神，身邊坐著一名蒼白浮腫，眼神鬼祟的男人。
希優頓似乎完全沒有認出阿妮拉，對波羅莫不屑一顧，和甘道夫說話也相當無禮，只是一直在和身旁的男人竊竊私語。
「巫師和他古怪的同伴不請而來，恐怕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那個男人說。
「閉嘴吧，葛力馬•巧言。」甘道夫嚴厲地呵斥道，「今天來到洛汗的這四位貴客哪一個都值得比現在隆重的多的禮節，而不是在這裡聽你嚼舌根。」說罷，他亮出了他的手杖。
巧言大驚失色。「我不是說過要你們沒收他們的一切武器嗎？」他聲音嘶啞地喊道，話音未落就被金靂一腳撂倒了。
然後甘道夫準備將霸佔了希優頓身體的薩魯曼的意識驅趕出去，這時正巧有一個身著白裙的金髮女子進入宮殿大廳，乍一看到這幅場景以為甘道夫在對希優頓不利，想也沒想就沖了上去。
「等一下！」多虧阿妮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那名年輕女子詫異地看向阿妮拉：「阿妮拉大人？」
「伊歐玟？」阿妮拉愣了愣，不甚確定地問。
「是我！您回來了？」伊歐玟喜出望外，然後表情又轉為擔憂，「你們在幹什麼？」
「希優頓被控制了，我們正在幫助他恢復。」阿妮拉簡單地解釋道。
「是嗎……」伊歐玟稍微放心了些，這才認真地打量起久別重逢的阿妮拉。
伊歐玟在第一次見到阿妮拉的時候就被她深深吸引了，並且一直憧憬著自己也能成為阿妮拉大人那樣的女人，堅強美麗，自由瀟灑，強大又溫柔。【阿妮拉：這誰呀？】
阿妮拉是第一個讓伊歐玟意識到女人也能通過上陣殺敵為國效力的人，是第一個不嘲笑而鼓勵伊歐玟的夢想的人，是第一個手把手教伊歐玟怎樣握劍的人，是伊歐玟小時候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唯一一個真正的老師。
但兩人僅僅認識了三年後，阿妮拉就不辭而別，那時伊歐玟只有十歲，得知這個消息後傷心地躲在被窩裡哭了很久。
伊歐玟本來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阿妮拉了，沒想到十五年後，她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一如既往的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成熟與睿智的氣息，伊歐玟可以從她拉住自己的手心和臂膀中感到一股隱藏著的強大力量。
只是，自己也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小女孩了，如今她的身高比阿妮拉大人還要高一點。【阿妮拉：……】
那麼，現在我是不是可以跟您一起上戰場了呢？
【伊歐玟好感+10】
「去看看希優頓王吧。」阿妮拉突然微笑著對伊歐玟說，放開了她的手。伊歐玟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她的舅舅已經恢復了她記憶中那副精神矍鑠的樣子，連忙跑了過去。
阿妮拉松了口氣，不著痕跡地往萊戈拉斯那邊看了一眼……
萊戈拉斯目視前方，根本就沒看她這邊。
希優頓恢復神智後，顧不上迎接這些百年一遇的尊貴客人，他先是要替自己不幸戰死的兒子希優德舉行葬禮，然後洛汗遠方的村莊派人送來了信，艾辛格的軍隊已經打過來了，希優頓決定帶領人民退守聖盔穀，儘量減小傷亡。
所有人都在收拾東西準備撤離伊朵拉斯，阿妮拉也去幫忙，開啟了一個支線任務馴馬，任務獎勵極其豐厚，完成後「馬術」技能可以直升為大師級，但是阿妮拉其實一開始是拒絕的。
【布裡格——一匹烈馬，可攻略對象
智力9 魅力20 武力20 知名度5 好感度0】
這遊戲還能不能行了？為什麼連匹馬都是可攻略對象？！
阿妮拉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可恥地沒有擋住任務獎勵的誘惑，那可是直接從高級升到大師級啊，想當初她刷了多少經驗才把馬術技能從中級升到高級！
任務其實很簡單，只要精靈語達到高級，然後和那匹馬隨便聊會兒，最後把它放生就可以了。
【任務完成，玩家阿妮拉獲得大師級「馬術」技能
布裡格好感度+59，伊歐玟好感+20】
我去？阿妮拉僵硬地往周圍看了一圈，果然發現伊歐玟正在旁邊用一種崇拜愛慕的眼神看著自己，於是又僵硬地扭開了頭。
為什麼這遊戲裡妹子的好感都這麼好加？
後來阿妮拉發現自己錯了，伊歐玟的好感不是好加，是相當好加！
看見她在舞劍自己開玩笑地過去和她比劃了兩下，加好感；金靂給她講矮人的事情時自己隨口補充了兩句，加好感；不忍心傷了姑娘的心硬撐著喝了一鍋清湯燉脂肪，加好感……好吧，這個加就加吧，阿妮拉自己也覺得自己太不容易了。
總之，在阿妮拉稀裡糊塗地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時，就成功地攻略了伊歐玟。
都是魅力值太高的錯！
「這麼多年過去，您的容貌一點沒變。」伊歐玟和阿妮拉在前往聖盔穀的路上聊著天。阿妮拉現在終於可以自己騎一匹馬了。「我聽我的舅舅說您甚至和洛汗先王塞哲爾一起戰鬥過，這麼說，您現在已經至少六十歲了？」
「八十七歲。」阿妮拉笑笑，回答道。
伊歐玟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您是努曼諾爾人！」她說，突然想到了什麼，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那麼，您現在還沒結婚嗎？」
「還沒有。」
「那您應該有一位情人吧？」伊歐玟問，她努力想表現出只是隨口一問的樣子，但是她不安而期待的眼神出賣了她。
「不，我還沒有一位情人呢。」阿妮拉回答道，沒等伊歐玟露出驚喜的目光，「我有一堆情人。」
「……哦。」伊歐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我先到前面偵查一下情況。」萊戈拉斯的聲音突然從阿妮拉側後方響起，阿妮拉笑容一僵，心中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
他什麼時候在那兒的？！
第五十章
萊戈拉斯緊抿著唇，板著臉催馬快步走到了隊伍前頭。
他最近已經很努力地讓自己的注意力不要老放在阿妮拉身上了，但關注阿妮拉已經變成了他的習慣，並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戒掉的，而每當萊戈拉斯忍不住偷偷看向阿妮拉的時候，總能看到她似乎在跟所有人曖昧有加，尤其是那位洛汗王女。
其實仔細想一下，阿妮拉的所有舉動如果是由另一個人做出來的都再自然不過了，偏偏由她做出來就能讓人浮想聯翩，甚至哪怕她什麼都不做，只要那雙綠眼睛裡能倒映出你的影子就足以讓任何一個人臉紅心跳了。
她是對自己有多大魅力一點自覺也沒有嗎？萊戈拉斯不禁深深地懷疑道。
阿妮拉覺得自己很無辜，她也不知道遊戲玩家魅力值高於九十點後就化身為人形春【//】藥一般的存在了啊。
萊戈拉斯不知道對於阿妮拉毫不收斂的行為自己是嫉妒多一些還是生氣多一些，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定，那就是自己表面上的雲淡風輕到目前為止還全都是強裝出來的。
阿妮拉正心緒複雜，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伊歐玟聊著天，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了座狼的嚎叫聲和人的慘叫聲。
「發生什麼事了，萊戈拉斯？」好在關鍵時刻，阿妮拉可以瞬間嚴肅認真起來。
「是座狼的偵察兵！」萊戈拉斯大聲回答她。
「我們遇襲了！」阿妮拉立刻通報洛汗國王希優頓。
「所有騎兵上前！」希優頓喊道，「伊歐玟，你帶著婦女孩子先走！」
「我可以戰鬥。」伊歐玟躍躍欲試。
「不行！」希優頓一口拒絕了她。
伊歐玟失望地尋找阿妮拉的身影，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但發現阿妮拉早已跟其他騎兵一起奔赴戰場了，並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如果阿妮拉大人可以，那我也可以。」伊歐玟倔強地說。
「也許吧，」希優頓敷衍地回答，「可這時也要有人擔當起領導其他人的責任，你必須去做這件事，就當是為了我。如果你不在這裡，阿妮拉也不會拒絕我要她帶其他人撤退的命令的。」
作為一個武力值滿值的武聖級玩家，刷副本虐菜一直是阿妮拉後期最愛幹的事情之一，比糾結地選擇走哪條路線容易多了，不用動太多腦子。
不過讓阿妮拉有點措手不及的是，那些半獸人和座狼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沒法把阿妮拉怎麼樣，攻擊怎麼看怎麼奇怪，跟玩似的。
【座狼U對玩家阿妮拉的坐騎使用「撕咬」，造成會心一擊，玩家阿妮拉的坐騎血量-299，撲街】
阿妮拉只能無奈地重新當回了一名步兵。
【座狼X對玩家阿妮拉的大衣口袋使用「撕咬」，造成會心一擊，玩家阿妮拉的大衣口袋血量-99，撲街】
有沒有搞錯啊！我的口袋跟你什麼仇什麼怨！
然而，下一秒阿妮拉突然感受到了這些半獸人們的深深心機。
【玩家的「暮星項鍊」掉落，被半獸人Y撿到了，是否要搶回來？】
這不廢話嗎？必須得搶回來啊！
阿妮拉一把抓住那個半獸人的衣服、或者說那個半獸人身上的布料，順勢翻上了他騎著的那匹座狼Z，就把半獸人Y一頓胖揍，沒想到那個半獸人Y快被阿妮拉打死時突然跳狼逃跑了！阿妮拉沒想到這麼一個普通的半獸人NPC竟然都長腦子了，大為吃驚，等她回過頭來看向前面時，一陣失重感突然傳來，她和座狼一起從懸崖上直直地墜了下去。
【恭喜玩家達成bad end 26，遊戲結束】
然後阿妮拉眼前一黑，遊戲畫面和音效全部消失了。
MD，早知道老子應該早點去告白的。
洛汗最終消滅了所有的敵人，但即使是這樣一場小規模的戰役，也讓洛汗損失了不少他們英勇的士兵。
「阿妮拉大人！」戰鬥結束後，波羅莫四處搜尋，卻沒有看見阿妮拉的身影，於是出聲呼喊道。
「阿妮拉？」金靂聽見波羅莫的呼聲也抬頭看了一圈，萬分意外地發現阿妮拉真的不見了，「你看見阿妮拉了嗎，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沒有回答金靂，他臉色發白，努力睜大眼睛不停地到處找尋阿妮拉，但他那雙素來銳利的精靈眼睛此刻卻沒有在戰場上發現任何一個和阿妮拉身形相像的人。
所有認識阿妮拉的洛汗士兵聽見波羅莫和金靂的喊聲後都在自己附近四處尋找阿妮拉，但仍然是一無所獲。
萊戈拉斯開始用他那雙纖細白皙砍下過無數半獸人腦袋但現在卻忍不住微微發抖的手在戰死的屍堆中翻找，他的呼吸急促，每確認一具屍體不是阿妮拉後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但心中的恐慌和焦躁卻又多了一分。
最後，萊戈拉斯在一個還有一口氣的半獸人手裡找到了阿爾溫送給阿妮拉的暮星項鍊。
「這個項鍊的主人在哪？」他粗暴地揪住那個獸人的領子，眼神兇狠的可怕。
那個半獸人的喉嚨處被割了一個大口子，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嘴裡不斷地冒著血沫，很顯然活不過幾分鐘了，但他看到萊戈拉斯這幅表情後依然露出了邪惡的快意笑容。
「快點說！我還能讓你死的痛快點！」波羅莫和金靂呵斥道。
半獸人呵呵冷笑兩聲。「她死了。」
「不可能！」波羅莫的聲音發顫，但他還是否認道，「我們沒有發現阿妮拉大人的屍體。」
「她掉下了山崖，即使當時沒死也不可能還活著了。」半獸人回答道，「呵呵，這個項鍊對她來說一定很重要吧？寧可搭上性命也要——」他突然一陣抽搐，再也不動了。
一陣死寂的沉默籠罩了這幾個人。
「神啊，剛鐸到底做錯了什麼啊？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領袖，您卻又將她殘忍地從我眼前奪走！」好一會兒，波羅莫終於開口道，他的聲音哽咽，兩行熱淚從他的眼眶中流出，「到此結束了，埃西鐸的血脈已經斷絕，剛鐸的希望徹底消失了。」
金靂張口結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萊戈拉斯似乎依然不願相信似的跑到懸崖邊上，向下看去。
崖下是一條水流湍急的大河，波濤洶湧，浪花撞上河岸兩側鋒利陡峭的岩石，碎成了一片雪白的泡沫。那個半獸人至少說了一句真話，從這裡掉下去還活著的幾率太小了。
一瞬間頭暈目眩，萬念俱灰，萊戈拉斯閉上眼，胸口處撕裂般的疼痛，仿佛心臟裂成了碎片一般。
「我們得走了，艾辛格的狼群隨時可能再次襲來。」希優頓對他們說道，他的眼裡滿是悲痛和憐憫，「我也很傷心這樣一位經歷過大大小小上百場戰役的驍勇戰將竟葬身在這樣一處無名之地，可我們沒有時間下去尋找她的屍體了。」
金靂和波羅莫陪萊戈拉斯一起在崖邊站了一會，金靂第一個打破了沉默。
「走吧，萊戈拉斯，再在這裡站上一百年，阿妮拉也不會從下麵爬上來。」他拍了拍萊戈拉斯的後背，又看向波羅莫，「你呢？還是繼續和我們一起去聖盔穀嗎？」
「如果這是阿妮拉大人最後的命令和願望，那麼即使葬身他鄉，我也絕不退縮。」波羅莫沉重地歎了口氣，「走吧。」
萊戈拉斯幾乎是有些渾渾噩噩地來到了聖盔穀。
他依然很難接受阿妮拉竟然會在這種戰役中戰死的事實，就像希優頓所說的一樣，阿妮拉參加過無數場包括五軍之戰這樣的大戰役，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死在這種地方呢？
萊戈拉斯從來沒有懷疑過阿妮拉的實力，她認真起來恐怕連格洛芬德爾大人都不一定能招架住，他本以為這次小規模戰役又會是阿妮拉的一次單方面屠殺，在戰鬥結束後自己一抬眼就能像平常一樣看見她收劍回鞘，性感地撩起額前頭髮的樣子。
如果阿妮拉真的死了的話，那在她生命的最後幾個星期裡，自己對她似乎都非常冷淡，一直在與她保持距離，萊戈拉斯突然想到。有好幾次，他其實注意到了阿妮拉欲言又止的神情，但他希望能給自己留最後一點自尊和驕傲，不要阿妮拉稍微一示好自己就心軟。
如今這就是他得到的報應，他的自尊可笑地保存了下來，心卻幾近破碎。
而且，如果自己沒有賭氣，還是像往常一樣關注著阿妮拉的話，是不是就能及時救下她，避免這場悲劇？
但其實阿妮拉並不需要他去救，如果那個半獸人說的是真的話，阿妮拉本來是可以脫身的，只是為了搶回暮星項鍊才不管不顧。
不愧是阿爾溫的禮物呢，萊戈拉斯苦笑。
對於阿妮拉的犧牲，所有人都表現出了極大的哀痛。
萊戈拉斯冷眼旁觀著希優頓的歎息，金靂的沉默，波羅莫的消沉，以及那位洛汗王女伊歐玟的淚花，心裡竟慢慢平靜下來。
除非看到阿妮拉的屍首，否則他絕不相信阿妮拉已經死了，絕不！
當阿妮拉重新能看見東西時，她發現自己正躺在河岸邊，身下的石子硌得她渾身酸痛，還有一隻不明生物用它的大鼻頭在她臉上蹭來蹭去。
……不是說遊戲已經結束了？
【騙你的，科科】
「……」阿妮拉皺著眉從地上坐起來，腦袋還有點暈暈乎乎的，看了半天才認出眼前的生物是什麼，「布裡格？」
布裡格彎下前腿，示意阿妮拉騎到它身上。
「好吧，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你是可攻略人物了，你真可愛，寶貝。」阿妮拉騎上它，拍了拍布裡格的脖子，「帶我去聖盔穀。」
當阿妮拉騎著高頭大馬一路跑回聖盔穀時，吸足了所有人的眼球。
「她回來了是嗎？都讓開！我要滅了她！」金靂中氣十足地大喊著，從人群中擠到了最前頭，但看到阿妮拉真的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這個矮人竟然熱淚盈眶，「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幸運、最謹慎、也是最魯莽的人了，阿妮拉你這個死丫頭！」說著，他大步上前，緊緊地抱住了阿妮拉。
「……謝謝，夥計。」被埋胸了的阿妮拉的笑容僵住，勉強抱了抱他。
【金靂好感度+10】
波羅莫也是極受鼓舞。「上天還沒有斷絕掉人類的希望。」他大聲對所有人說，「你們看見了嗎？那就是剛鐸未來的人皇，阿妮拉陛下！我發誓要效忠的人！」
【波羅莫好感+10】
「謝謝，波羅莫，但是請不要再喊了。」阿妮拉尷尬地低聲說道。「抱歉，請讓一下。」她穿過人群，朝聖盔穀裡面走去，迎面撞上了萊戈拉斯。
兩個人對視了一陣。
「你遲到了。」萊戈拉斯平靜地說。
「但也有意外收穫，我在半道上恰巧看見了艾辛格的軍隊，雖然人數和距離都不容我們樂觀，至少心裡能有個數。」阿妮拉回答道。
「你應該把這些消息告訴洛汗王。」
「事實上我正要去。」阿妮拉說，「不過，我想多說一句話也不會耽擱太久。」
「什麼？」
「跟我在一起吧，萊戈拉斯。」阿妮拉認真地注視著精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24
第五十一章
萊戈拉斯瞪大眼睛看著阿妮拉，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剛才，他一直像個失了魂的人偶一樣安靜地坐在角落裡。波羅莫和金靂他們就在離他不到十米遠的地方大聲地詛咒著薩魯曼和索倫，不停地為阿妮拉的死歎息流淚，而萊戈拉斯對那一切卻充耳不聞，只是默默地用盡他所有的虔誠和信仰祈禱希望的歸來。
眾神之父伊露維塔啊，如果您依舊關注著您的造物，如果您依舊還對這片大陸有一絲憐憫，那就請將您賦予我的一切都轉賜給她，保佑她度過這次劫難。
但即使還抱著一絲希望，當真的聽到周圍的人議論紛紛「她回來了」「她還活著」時，萊戈拉斯還是像雕像一般定在原地一動不動，金靂和波羅莫第一時間沖了出去，萊戈拉斯卻突然有點膽怯，他害怕了。
如果她受到了什麼無法治癒的終身傷害呢？如果她只是奄奄一息了呢？如果……那只是一場誤會，其實那根本就不是她呢？
比起從來都沒有希望，似乎希望燃盡後的絕望更讓人痛入骨髓。
好在，萊戈拉斯所做的一切最壞的打算都落空了，阿妮拉的外貌是有些狼狽，但當她向萊戈拉斯大步走過來時，她看起來依舊精神飽滿，目光沉穩，步伐穩健。
萊戈拉斯本以為他的心跳不可能比那時更快了。
「這是什麼意思？」好一會兒，萊戈拉斯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屏著呼吸。
「就是字面意思。」阿妮拉認真地回答。
萊戈拉斯勉強地笑笑：「我這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嗎，阿妮拉？」他實在不敢給自己多餘的希望。
「那我換個說法，」阿妮拉面色不變，「我喜歡你，萊戈拉斯，是戀人間的那種喜歡，我沒有在開玩笑。」
萊戈拉斯怔怔地看著阿妮拉，眼神中有些驚喜，但更多的是不安和不確定：「那阿爾溫……我說過我不會接受和其他人一起擁有你的，阿妮拉。」
「不會再有別人，從現在起我只有你。」阿妮拉回答的毫不猶豫。
萊戈拉斯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砸懵了，他簡直不敢相信，可是阿妮拉的語氣和表情都不像在開玩笑。「可是，你為什麼突然選擇了我呢？」
「因為和我一起四處征戰的不是她，願意為我克服恐懼對抗炎魔的不是她，護戒路上一直無條件陪伴追隨我的也不是她。」阿妮拉回答，「當然阿爾溫也很好，她願意為我放棄永生，可是偏偏那個人也可以為我做到這個地步，所以在逃出莫瑞亞後，我就明白我的心意了。」
「那時你就已經……」萊戈拉斯瞪大眼睛，他的脖子因為阿妮拉剛才一連串的表白微微變紅，「那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因為在蘿林時告訴你我的心意似乎不太合適。」阿妮拉說，「後來又一直覺得沒有合適的機會，直到我剛才從懸崖上掉下去，我才最終下定決心。」
「你沒事吧？」萊戈拉斯立刻露出了擔憂的表情，「哪裡受傷了嗎？」
「都是些擦傷，沒事。」阿妮拉回答，「只是阿爾溫送給我的暮星項鍊丟了……也罷，也許是天意呢。」
萊戈拉斯的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那個項鍊，我幫你撿回來了。」他說，「我沒想到你現在不需要它了。」
「你怎麼知道我不需要它了？」阿妮拉促狹地勾起嘴角，「除非，你接受我的告白了？」
「當然。」萊戈拉斯露出微笑，「我一直期盼著這一刻的發生，雖然我一度以為那只有奇跡降臨才會發生。」
「抱歉。」阿妮拉也微笑起來，一直以來的陰鬱心情突然一掃而空，「那麼，能把暮星項鍊還給我嗎？」
「……」萊戈拉斯的微笑僵住。
「阿爾溫的禮物，我如果不能接受總應該完好地還給她。」阿妮拉連忙解釋道，「當然，你替我先保存著也可以。」
「沒關係，我相信你。」萊戈拉斯搖搖頭，把項鍊遞給了阿妮拉，「你真的得趕緊去見希優頓國王了，阿妮拉。」
「天哪，我竟然忘了！」阿妮拉愣了一下，然後狠狠地一拍自己腦門，拔腿飛奔，「我得趕緊過去了。」
緊張的備戰終於開始了。
名義上這場戰爭是洛汗國王希優頓指揮的，但歸根結底還得是遊戲玩家阿妮拉在安排，而且這遊戲真的是最大程度的模擬了一場戰役，從排兵佈局到後勤保障，阿妮拉都要一一過目，忙得團團轉。
「伊歐玟，你待在後方，照顧好婦女孩子，傷兵也會被送到你那裡去……」
「您要我躲在洞穴裡？」伊歐玟抗議道，「我希望能和您並肩作戰！」
「服從命令，伊歐玟！」阿妮拉正焦頭爛額著，口氣比平日嚴厲了不少，「所有的任務都是光榮的。」
「可是您沒有讓其他人留下！」伊歐玟委屈地說，「我們希望能和您一起作戰是因為我們不願意和您分開，因為……我們愛您。」
「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伊歐玟。」阿妮拉仿佛沒聽出伊歐玟的弦外之音，「你是洛汗的王女，是人民最後的依靠，那是你的責任。」
「……抱歉。」伊歐玟心虛地移開視線，快步跑開了。
阿妮拉目送她走遠，轉身看向萊戈拉斯：「萊戈拉斯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我沒有誤會。」萊戈拉斯莫名其妙地說，「我可以看出洛汗的王女愛慕你，但是阿妮拉你對她並沒有特殊的感情，對吧？」
「啊，就是這樣，你理解就好了。」阿妮拉松了口氣。
「只要阿妮拉你不改變心意，我還不至於那麼斤斤計較，否則我早就被你氣死了。」萊戈拉斯哭笑不得，「我只是覺得，如果阿妮拉你不喜歡他們，請趁早說清楚，不要讓他們還懷揣著註定不能實現的希望。」
「好的，我知道了。」阿妮拉敏感地聽出了萊戈拉斯話語中隱藏的不安，「你只要知道我最喜歡的是你就可以了，萊戈拉斯。」
解決了伊歐玟的問題，阿妮拉開始研究怎樣列陣守城的問題，這次守城絕對是她自玩這個遊戲以來最讓她絞盡腦汁的一次，畢竟對面有一萬個強獸人，自家只有三百個士兵，無論怎麼想都守不住……
如果這三百個士兵都是遊俠也就罷了，畢竟遊俠這種職業只要練好了攻擊力爆表，想當年有一次阿妮拉帶著三十個遊俠就掀了敵方老巢，然而現在的這三百個士兵連最普通的步兵都算不上。
「農民、鐵匠、馬童……」阿妮拉頭痛地扶額，「武力值就沒有幾個超過三十的。」
「不是年紀太大了——」金靂說。
「就是太小。」萊戈拉斯接上，眉間也全是憂慮之色，「而且他們看上去都被嚇壞了。當然，他們是用三百人對抗一萬大軍。」
儘管萊戈拉斯後半句話換成了精靈語，但那些人類還是從精靈的表情和語氣中多少猜到了他的意思。
【洛汗士兵全員士氣-1】
我的個親娘啊，阿妮拉都要哭了，本來這些人就不能打，再士氣低落，還能不能玩了？！
「即使這樣，我們也只能選擇奮戰到最後一刻，總會有希望的，萊戈拉斯。」阿妮拉說。
「他們毫無勝算，阿妮拉。」萊戈拉斯絲毫不買帳，「只是去送死罷了！」
【洛汗士兵全員士氣-1】
阿妮拉感到一股火氣直沖腦門，如果站在她面前的換成除了萊戈拉斯的任何一個人，她絕對會直接吼回去。
閉上眼睛，阿妮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沒有讓你一定要留在這裡，萊戈拉斯。」阿妮拉強忍著怒意，可是語氣裡還是透出絲絲火氣，「聖盔穀的山洞後面有一條路可以離開，你隨時可以走。至於我，至少會和這些人死在一起。」
這些話仿佛當頭一盆冷水，萊戈拉斯倒寧願阿妮拉沖他大吼大叫一番。
「你覺得我是個懦夫？想要臨陣脫逃是嗎？」他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我知道你的能力出眾，阿妮拉，可是兵力如此懸殊，你也並不是真的無所不能，否則你今天為什麼會從懸崖上摔下去？」
「那你想讓我怎麼做？」阿妮拉終於喊了出來。
兩個人都對對方怒目而視，像兩隻鬥雞一樣，眼看就是要動拳頭的架勢。
波羅莫和金靂緊張地分別站到兩人身後，萬一真打起來了也好攔著點。
一陣僵持。
「對不起，阿妮拉，我不該絕望的。我說過我會一直追隨你，你也從未讓我們失望過。」萊戈拉斯歎了口氣，率先讓步，「但你應該知道我並不是擔心戰死他鄉，我只是懼怕看見你的死亡，卻關心則亂，忽視了你的榮譽與責任，原諒我。」
戰爭是如此殘酷，善戰如阿妮拉者也極可能因為一點小失誤就被它奪去性命。萊戈拉斯永遠忘不了自己知道阿妮拉墜下山崖時的心情，甚至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眾神聽到他的祈禱將阿妮拉重新送回他身邊，他怎麼能忍受第二次體會那種心如刀絞的感覺？
更何況，他在幾個小時前才剛剛擁有她，卻很可能在幾個小時後永遠失去她。如果阿妮拉這次不幸戰死，那萊戈拉斯所感受到的痛苦一定比知道阿妮拉墜崖時只增不減，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承受住第二次打擊。
阿妮拉抱著臂，皺著眉，萊戈拉斯道完歉後也沒有立刻做出表示，半晌才扭過頭去切了一聲。
「喂，阿妮拉你別太過分——」金靂有點看不過去了。
下一秒，阿妮拉一步向前，環住萊戈拉斯的脖子狠狠吻住了他。
「……」金靂沒說完的後半句話卡在了嗓子眼裡。
「是我要請求你的原諒才對，萊戈拉斯。」阿妮拉認真地道歉道，「我沒有體諒你的心情，曲解你的意思，說出了極其過分的話，真的很抱歉。」
「你並沒有做出什麼需要我原諒的事情，阿妮拉。」萊戈拉斯說，他一直緊繃著的肩膀終於放鬆了下來，「你也是為了那些人類的士氣著想。」
「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阿妮拉說，「我不否認這裡極有可能成為我們的葬身之所，但是……」
「但是至少我會和你死在一起。」萊戈拉斯說。
兩人相視而笑，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似乎一下子被無數粉紅泡泡取代了。
這時，突然有號角聲從外面傳了過來。
「那不是半獸人的號角。」
「蘿林……」阿妮拉喃喃自語，拉住萊戈拉斯的手，「我們出去看看。」
「……」這兩人在戰爭馬上就要開始前這麼閃人真的好嗎？金靂和波羅莫心情複雜地看著走遠的那兩人，覺得剛才為他們倆操的心還不如拿去喂狗。
第五十二章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沖出去後，就看見了一身銀色盔甲紅色披風、威風凜凜器宇不凡的哈爾迪爾正帶領著恐怕得有幾千個精靈戰士站在外面。
「埃爾隆德領主托我帶話，」哈爾迪爾即使是正在對洛汗國王希優頓行禮，他的神態依然是高傲而嚴肅的，「精靈與人類很久之前曾經結盟，現在我們將再次履行當初的盟約。」
而阿妮拉微微松了口氣，本來以為真要拿三百個農夫和一萬強獸人死磕呢，結果這遊戲還是能玩下去的，這不是又給了她兩千個可遠攻可近戰的精靈士兵嗎？
話說甘道夫說是要去搬援兵也不知道能不能搬來，不會這是一個需要伊歐墨或者甘道夫的好感足夠才能完成的任務吧？這兩個人對她的好感好像都只是中等水準的樣子……
不過精靈能來阿妮拉已經很滿足了，在心裡感謝了遠在瑞文戴爾還關心著她的埃爾隆德以後，阿妮拉興沖沖地對哈爾迪爾行了一禮。
「幸會，哈爾迪爾。」她說，眼裡慢慢都是感激與興奮，但沒有像以前一樣親熱地抱上來，「你們能來真是太好了。」
「這是凱蘭崔爾夫人和埃爾隆德領主的命令，不過我們確實很榮幸能再次和人類一起並肩作戰，同生共死。」哈爾迪爾說。當看向阿妮拉時，他倨傲的表情收斂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尊敬與隱藏的極深的柔和。
不可否認的是，他幾乎要習慣阿妮拉每次與他見面都像個人類一樣熱情地撲過來了——雖然她本來就是人類——他剛才差點要條件反射地舉起手臂迎接那人的懷抱，當發現她並沒有那個意思後心裡竟然有些失望。
夜幕降臨，半獸人龐大的軍隊像是一片燃燒著的黑色浪潮一樣襲來，他們的嚎叫和腳步聲幾乎響徹了這片荒野，而人類和精靈這邊則是一片安靜。
空氣極其沉悶，天空也是烏雲密佈，不見星光，悶熱的風迎面吹來，絲毫不能使那些人類們因緊張和恐懼流出的汗水而被黏在額頭的髮絲移動一毫。
突然，一道慘白的閃電像有著尖牙利齒的猛獸鬼怪一樣撕裂了陰雲，滂沱大雨隨之傾瀉而下。
「戰爭要開始了。」阿妮拉喃喃自語，這樣的場景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遊戲裡見到了，但每見到這樣的一幕她還是會由衷地感到震撼與悲哀。
「我們和你同在，阿妮拉。」萊戈拉斯輕聲對她說道，握緊了手中的弓箭。
即使是在剛鐸刷副本時，阿妮拉也很少在兵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下對付整整一萬獸人，而且這不是普通的半獸人，這可是強獸人啊，毫無疑問，這是她打過的最艱難的一次「戰役」。
而且，那個薩魯曼真的有點本事，阿妮拉本以為這個遊戲背景是建立在完全的冷兵器時代的，所以獸人們拿火藥把聖盔穀的城牆炸開後，她一下子就懵了。
「阿妮拉！」她聽見希優頓在喊她的名字，「叫所有人撤回第二層城牆！」
阿妮拉胡亂地朝那聲音的方向點點頭，也不管希優頓看見沒有。「萊戈拉斯，波羅莫，金靂，哈爾迪爾！撤退！」
「怎麼？為什麼突然不打了？」金靂殺紅了眼，要不是波羅莫和萊戈拉斯架住他把他往回拖，他還真不願意從城頭上下來。
「阿妮拉！」萊戈拉斯看向阿妮拉這邊。
「你們先撤，我馬上過去。」阿妮拉朝他揮揮手，開始四處尋找哈爾迪爾的身影，「哈爾迪爾，撤退——」
這一看不要緊，哈爾迪爾竟然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血了！萬一被再砍一刀那是妥妥的要掛啊！偏偏他旁邊的獸人還不少。
阿妮拉立刻著急了，哈爾迪爾不比那些普通的不可攻略NPC，臉長的幾乎都一模一樣，渾身上下帶著遊戲程式的味道，哈爾迪爾可是個非常有個性特色的特殊角色啊！
當即阿妮拉就朝哈爾迪爾跑了過去，可是還是晚了一步，就在她馬上就能跑到他面前，哈爾迪爾已經轉過頭看向她時，一個強獸人突然斜刺裡沖出來，照著哈爾迪爾的後背就砍了下去——
阿妮拉還未出口的驚呼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她的腳定在那裡，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哈爾迪爾迎面朝她倒下，直直地墜進了她的懷裡。
「哈爾迪爾？」阿妮拉摟住他，原本被雨水澆的冰涼的手心迅速染上了哈爾迪爾的鮮血的溫度，她感受著哈爾迪爾的身體在自己懷裡微微顫抖，他因痛苦的喘息聲在自己耳邊縈繞。「堅持住，求你了。」
哈爾迪爾的嘴唇在阿妮拉的肩頸處動了動，他似乎想最後說些什麼，但只是吐出了幾個破碎的音節，然後那碧藍色的瞳孔突然放大，哈爾迪爾再也不動了。
對於死亡，阿妮拉其實並沒有很深刻的認識，在這方面她簡直像個不通世事的精靈。
當阿妮拉還是個小姑娘時，她其實是個蠻多愁善感的人，可以輕易地為童話故事裡的小美人魚或鄰居家的寵物狗的死亡留下淚水，那是一個孩子對於美好事物逝去的最直接的表達，最深沉的憐憫。
阿妮拉這輩子第一次見到親近之人的死亡可能就是她的父親被那些仇視變種人的人類活活炸死的時候，而她甚至沒有痛哭哀悼的時間，一系列恐懼和折磨就接踵而至，幾乎完全壓垮了她。
等到阿妮拉從集中營裡逃出來後，她已經完全不是以前那個愛哭也愛笑的女孩子了，她像一隻蠶蛹一樣將自己牢牢地封閉起來，她不再與人交流，也不會被多餘的感情所感染，安靜的就像是這世界完全沒有她這個人一樣。
阿妮拉一個人孤獨地在時間的洪流裡穿梭了百年，也見識過無數人的生老病死，可是那關她什麼事呢？她是不滅的，這就夠了，那些人的生老病死喜怒哀樂不能穿透她周身的防禦，也無法到達她的內心。
後來阿妮拉認識了新世界線的斯特瑞克，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是怎樣一時興起去結識這個在舊世界折磨的她死去活來的人了，也許本來是想把積存已久的怨氣發洩一下的，不過其實新世界的斯特瑞克人還不錯，阿妮拉極其輕易地就原諒了他，自己都痛恨自己的心軟。
阿妮拉知道自己該恨的不是斯特瑞克，而是舊世界那個可怕的社會，它能如此輕鬆地把一個原本善良的人變成和以前截然相反的一副樣子，阿妮拉和斯特瑞克都只是受害者。
扯遠了，總之阿妮拉後來經斯特瑞克引薦進入了這個遊戲。
這其實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RPG遊戲，沒有什麼特別深刻的寓意——即使有那也是原本的小說賦予它的，沒有什麼精美絕倫的人設——即使有那也是電影的功勞，沒有什麼新奇有趣的玩法——這個技術在遊戲發行的那個年代實在是不值一哂，甚至這個遊戲有些部分相當毀三觀，製作方顯然只是抱著指環王這個噱頭為眾多粉絲迷妹做了一個同人遊戲而已。
但即使最普通的東西都有可能改變點什麼，正如只是一個霍比特人的弗羅多都能毀滅魔戒拯救世界一樣，這個遊戲雖然不能拯救世界，但對阿妮拉來說，它的意義真的舉足輕重。
在這個遊戲裡，玩家扮演的是原著中阿拉貢這個角色，那是一個典型的正面角色形象，有勇有謀，威嚴仁慈，人格魅力近乎完美，你幾乎不能從他身上找到一點與正義相對立的東西。
這樣一個角色，在完全不知道劇情的情況下，幾乎沒有人能重複一遍他的人生，因為沒有人能達到那個境界，那是一位真正值得追隨的君王。
但阿妮拉誤打誤撞地做到了，在對劇情一竅不通的情況下她的遊戲軌跡幾乎與那位國王的命運重合了、甚至當遊戲結束阿妮拉對原著產生興趣時，她會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許多選擇和觀念都與阿拉貢不謀而合，有些場景裡他們說的話幾乎都差不多！
顯然，阿妮拉身上確實是有許多與阿拉貢相似的美好特質的，但是她之前一直將內心隱藏起來，甘願遊離於這世界之外。
而在遊戲裡，阿妮拉是不能遺世而獨立的，她是主角，她必須要去跟所有人互動，觸發所有的事件，她必須從自己那層裹了幾百年的防禦罩裡走出來。
她確實做到了，在系統的引導下，阿妮拉開始將她與生俱來的領導力、她巧妙而簡潔的外交技巧、她那能輕易俘獲人心的魅力一點一點展現出來——當然，能做到和半個中土談戀愛還是多虧了遊戲設定。
不過現在阿妮拉並沒有完全從她那個殼子裡走出來，沒有完全敞開她的內心，對別人付出足夠的感情，所以從她的身上還是能看出很多缺點，比如人渣……不過這也不能怪她，誰會隨便對一群遊戲NPC付出真心呢？畢竟那些NPC的「感情」也只是遊戲程式設計而已啊。
但和以前比起來，阿妮拉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啦。至少，她會重新像小時候一樣為與他人的死亡感到傷心了，即使死的其實只是一個遊戲NPC。
阿妮拉出神地立在那裡很久，直到那個殺死了哈爾迪爾的半獸人的大刀已經舉到了她頭上，阿妮拉才猛然驚醒。
一支箭破空而來，穩准狠地刺穿了那獸人的腦袋。
「阿妮拉……」萊戈拉斯走過來，看見哈爾迪爾的屍體後一愣，沉默地做了一個哀悼的手勢。
「萊戈拉斯。」阿妮拉看向他。
阿妮拉沒有接著說話，萊戈拉斯也並未催促阿妮拉趕緊離開，兩個人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似乎在紛亂的戰場上憑空隔出了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寧靜的空間，一時間竟連趁機偷襲的半獸人都沒有。
然後阿妮拉笑了，雖然那笑容頗有幾分下一刻就要哭出來的樣子：「你又過來幹什麼？」
「我很擔心你。」萊戈拉斯溫和地回答。
阿妮拉閉上眼，沉重地歎了口氣，輕輕把哈爾迪爾的屍體放下。「我們走吧，萊戈拉斯。」
他們都懂彼此的意思，萊戈拉斯不會無視阿妮拉的意願擅自將她拉走，而阿妮拉也不會固執地留在這裡成為下一個哈爾迪爾讓別人傷心。
這樣說來，阿妮拉和萊戈拉斯還真的是超乎尋常的默契。可是，即使是在一百年後，人工智慧也只是人工智慧，並不能揣測人心，只是按照程式執行命令罷了。
阿妮拉並未在意，不過系統可是默默地把一切都看在眼裡。
如果人工智慧的「感情」不再是受人類控制的，那會怎麼樣呢？
即使有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他們這幾個武力值爆表的大號，帶著兩千多人對抗幾乎是自己數量四倍還要多的敵人也幾乎是不可能的，在第二層壁壘也被攻略，希優頓不得不帶著所有人退守內城時，他看起來已經絕望了。
「都結束了。」他說。
阿妮拉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麼，到處都需要她指揮，忙得熱火朝天。
「死了那麼多人，」希優頓說，四周突然安靜下來，「人類要如何繼續對抗這種無望的仇恨？」
阿妮拉驚訝地看著他。
我這個遊戲玩家都還沒喪氣呢你這個NPC竟然先放棄了？！
「老實說，我也無法擔保我們會勝利，」阿妮拉說，「但如果放棄抵抗的話，迎接我們的只有死路一條。如果註定戰死沙場，我寧願堂堂正正地沖出去，把我的胸膛毫不退縮地撞在那些獸人的長矛上，而不是躲在這個烏龜殼裡像個懦夫一樣被他們揪出去，受到所有人的嘲笑譏諷。」
希優頓震驚地看向阿妮拉，像是第一次認識這位元陪他四處征戰了十數年的女將軍一樣。
「是啊，」他緩緩地點頭歎氣，點頭的幅度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堅定，「是啊！」他受到了鼓舞一樣重新打起了精神，眼裡迸發出年輕人一樣的希望的火焰，「為了榮耀戰死沙場，為了洛汗，我必將抱著赴死的決心最後一戰！剛鐸的女王尚且還在為我的人民苦苦支撐，我卻在這裡唉聲歎氣，唉，我真是老糊塗了！」
【希優頓好感+13】
「和我們比起來你還年輕的很哪，希優頓。」阿妮拉笑道，「那麼，就請洛汗國王上馬吧，我願意和你一起到外面殺出一條血路。」
「我和你一起去。」萊戈拉斯立刻說。
「雖然我最後不是為剛鐸而死，但是到底也是為了人類！」波羅莫說道，「而且，能和我誓死效忠的您在同一場戰役中犧牲，這真是值了！」
「我願意為你吹響號角，希優頓王。」金靂也說。
「所有的伊歐子嗣都會以保衛這片土地而血灑疆場為榮的！」洛汗的將士也紛紛喊道。
即使是剛才瀕臨絕望也面色平靜的希優頓此時卻熱淚盈眶，但他的面容卻充滿自豪，神采奕奕。
「那麼，殺戮開始了。」他喊道，「以憤怒和毀滅的名義，中土所有熱愛自由的種族啊，讓我們用鮮血將今晨的黎明染紅吧！」
聖盔穀的號角激昂地回蕩在這片山谷中，在所有人振奮無比的呐喊聲中，希優頓帶領著他的騎兵們和阿妮拉他們一起殺了出來，所到之處勢如破竹，無人能擋。
東方的第一縷曙光劃破天際，萊戈拉斯突然喊起來：「米斯蘭達！米斯蘭達！」
阿妮拉看向東方，甘道夫和伊歐墨以及無數騎兵正在趕來，在他們身後，明媚的陽光幾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這次戰爭最後以阿妮拉一方勝利告終，但其實這並不是什麼真的戰役，不過是一個遊戲副本而已。
但久久回蕩在阿妮拉胸腔裡的那股感動和自豪不是假的。
第五十三章
「阿妮拉大人！」戰爭結束後，伊歐玟從聖盔穀最裡面的山洞裡奔到阿妮拉麵前，像是要確定她真的還活著一樣撫摸著她的脖子和肩膀，眼眶不知是因為困倦還是激動而泛紅。
「伊歐玟。」阿妮拉微笑著，在伊歐玟的手摸上她的臉頰前退後了一步，與她拉開了距離，「去看看你的國王吧，他帶領著我們打了這麼大的一場勝仗，你要好好祝賀他呢。」
「這其中也有您很大的功勞。」伊歐玟說，「我一晚上都在祈禱著您平安凱旋。」
「謝謝，托公主你的福，我沒受什麼大傷。」阿妮拉溫和而平靜地說，「不過我得過去我朋友那邊了，再會，伊歐玟。」
伊歐玟下意識地想挽留阿妮拉，卻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理由能讓她留在自己身邊，一閃神間，阿妮拉已經禮貌地點頭轉身離開了。
伊歐玟怔怔地看著阿妮拉的背影。
戰爭剛剛結束，阿妮拉還未放下她的武器，脫下她的盔甲，她的臉和手上的汗水與血跡還未擦淨，可阿妮拉看上去卻精神飽滿，毫無倦意，她還能和她的朋友們一起談天打趣，對每一個喊著她名字的士兵微笑致意。
啊，那是多麼令她神往的場景，不會因為女子的身份而受到拘束，而是能自由肆意地放聲大笑，與男人們平起平坐甚至能通過實力而非身份得到他們的敬重。
萊戈拉斯和金靂他們在那邊等著阿妮拉走過去。
「那姑娘恐怕對你有意思。」金靂唯恐天下不亂地對阿妮拉說。
「只是崇拜與憧憬而已。」阿妮拉淡淡地說，「她把我當成一個夢想的寄託，誤以為那是對我的愛，但其實她只是愛著理想中自己的模樣罷了。如果她對我真的懷有愛慕之情，那就更遺憾了，因為我無法回報她一分一毫。」
金靂聳聳肩：「我就那麼一說，誰都知道阿妮拉你這丫頭眼比天高，這輩子是打定主意要領回家一個精靈。」不論是萊戈拉斯還是瑞文戴爾領主那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反正都是精靈就是了，雖然他沒覺得除了凱蘭崔爾夫人以外的精靈有多好看……
「那我也得感謝人家看得上我才行啊。」阿妮拉笑道，極其自然地就和萊戈拉斯對上了眼神。
「哦，真是夠了，波羅莫，咱們到一邊去，別打擾了這兩個見色忘義的混蛋。」金靂抽著煙鬥，假裝氣哼哼地拽著波羅莫要離開。
「好啦，你們幾個，聖盔穀的戰爭雖然結束了，可是中土的戰爭才剛剛開始呢！」甘道夫在一邊沖他們喊道，「都快點過來！我正在和希優頓王商討去艾辛格的事情，你們也應該一起去！」
他們略微休息了不到一個白天，在太陽西斜前就連夜出發了，在第二天正午時總算是來到了艾辛格。
阿妮拉不知道艾辛格以前是什麼樣子，但是她知道，在中土這樣一塊自然純樸的土地上，像如今的艾辛格一樣的地方恐怕除了魔多以外無處可尋了。
這裡的地面被挖的千瘡百孔，周圍放眼望去只有冰冷的鋼鐵與岩石，看不見一點綠色。巨大的熔爐倒是隨處可見，它們原本一定是日夜不停的燃燒著，冒出滾滾濃煙，把艾辛格的天空都染成了陰沉的灰色，現在卻冰冷死寂，泡在一汪積水裡。
這個故事的作者估計不怎麼喜歡工業革命，阿妮拉想。
然而在這樣一片荒涼殘破的景象中，到來的一行人卻發現有兩個小個子身影正坐在石頭上又吃又喝，哈哈大笑，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嗨，你們！」皮聘興奮地沖他們揮手尖叫。
「歡迎各位大人來到艾辛格！」梅裡站起來，動作浮誇地做了一個表示歡迎的動作。
「你們兩個混小子！」金靂吹鬍子瞪眼，「我們為了救你們整整跑了六百多裡，歷經各種戰鬥與死亡，你們竟然在這裡如此悠閒，而且還——抽煙！抽煙！你們的煙草哪裡來的？天呀，我真不知道我現在該生氣還是高興，如果可以，我真要好好發洩一通！」
「你真的把我的心裡話都說出來了，金靂。」萊戈拉斯說，「不過我更想問的是，他們的酒是從哪來的？」
「我們剛打贏一場大勝仗。」皮聘得意地說，「當然應該好好享受戰利品。」
「啊，為什麼我打了那麼多場勝仗卻從來得不到這麼好的酒呢？」阿妮拉佯裝抱怨道。
皮聘愣了一下。「你也喜歡酒，阿妮拉？」
「她可是個小酒鬼。」萊戈拉斯笑著看向阿妮拉，「在幽暗密林做客時，阿妮拉可是唯一一個敢與幽暗密林的國王拼酒的人。」
「結果如何？」金靂好奇地問。
「當然是我慘敗。記住，永遠不要和一個幽暗密林的精靈比酒量。」阿妮拉聳聳肩，「不過有什麼關係呢？能趁此機會把美酒喝個夠也是值了。」
「如果阿妮拉你想要，我可以把這裡的酒都送給你。」皮聘眨眨眼，突然冒冒失失地說。
場面詭異地安靜了一秒。
「謝啦，皮聘。」阿妮拉微笑著說，「不過這些酒恐怕不能全部算作你的吧？難不成真的只有你和梅裡兩個人推翻了艾辛格？那我可真不知該如何對你們的勇氣和智慧感到驚歎了。」
「哦，當然不是。」皮聘的臉紅了，「是樹人們攻佔了這裡，現在艾辛格被樹胡接管了。」
「樹人們已經很久沒有參與中土的事了。」阿妮拉溫柔地說，「我想他們這次願意前來幫忙一定有你們的功勞吧？幹的不錯，皮聘，還有梅裡。」
【皮聘好感度+7，梅裡好感度+5】
在表達了對重逢的喜悅並且瞭解了具體的情況之後，皮聘和梅裡分別坐在甘道夫和萊戈拉斯後面，騎著馬往艾辛格的中心走去。
皮聘的心跳依然很快，同時他的臉皮也有些發燙，唉，他剛才又在阿妮拉麵前丟臉了，雖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是最讓他慚愧的一次。
他是個妄自尊大的傻瓜，只不過取得了一點勝利，就有些忘乎所以，甚至在那些其實遠比自己付出更多血汗的人的面前炫耀起來了，最後被阿妮拉毫不客氣地潑了一盆冷水。
但阿妮拉又是極為柔和而有耐心的，在她的語氣中你不會聽出哪怕一絲惱怒或嘲諷，她只是善意地提醒了他一句，並且緊接著就肯定了他的成績。
唉，皮瑞格林•圖克，除了神行客，還能有什麼人會如此待你呢？他們要不然就是像梅裡一樣縱容自己胡鬧，因為在他們眼裡自己只是一個不懂事又未成年的小霍比特人；要不然就是像農夫馬嘎一樣追著自己打，簡單又粗暴。
阿妮拉和他們都不一樣。阿妮拉會在他偷了甘道夫的煙火被罰去刷盤子時好氣又好笑地過來幫忙，阿妮拉會認真地承諾他帶他走出夏爾看一看這大千世界——她也確實做到了，雖然是以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方式，但是那又如何呢？阿妮拉會在他遭遇危險時毫不猶豫地擋在他前面，阿妮拉會在連埃爾隆德領主都不同意的情況下推薦自己進入護戒隊，阿妮拉會在他們被半獸人抓走時跑六百多裡路來救回他們。
皮聘開始隱約察覺到自己對阿妮拉那微妙的感情了，這對他來說可真難得，但幾乎在意識到那感情後皮聘就絕望了。
他只是一個霍比特人，又矮又笨，毫無戰鬥力，而阿妮拉則是令惡人聞風喪膽的神行客，是剛鐸未來的人皇，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超出友情的關係，甚至他能成為阿妮拉的朋友這件事就足夠他心懷感激了。
「霍比特人身上總是隱藏著很多能讓人大吃一驚的品格。」可是阿妮拉的話卻一直在他耳邊迴響，她那湖水般的綠眼睛裡倒映著煙火的光芒，朦朧又清澈，「有時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卻往往能起到關鍵作用。」
這話還是阿妮拉在比爾博的生日聚會上對他說的，現在想來竟似乎是上輩子的事了。
艾辛格的最中心處是一座高大雄偉的黑色鐵塔，遠遠看去像是刺向天空的一柄刀子，鋒利而又光滑，那就是薩魯曼的要塞歐散克塔，不過阿妮拉不喜歡它的形狀，她總覺得這座塔和魔多的巴拉多塔十分相似。
在這冰冷的黑色塔頂上，有一個一身白袍的老人佇立在頂端，毫無疑問他就是薩魯曼，那個對洛汗的人民作出了不可饒恕的事情的白袍巫師，可是當眾人看向他時，卻覺得他的神色是不幸而疲憊的，就像是一個善良的好人遭到了厄運後的模樣。
薩魯曼與希優頓和甘道夫分別做了一番較量，他試圖用他充滿蠱惑力量的聲音欺騙希優頓與他和解，失敗之後又惱羞成怒地攻擊了甘道夫，最後被已經是白袍巫師的甘道夫折斷了權杖。
整個過程並不關阿妮拉什麼事，除了薩魯曼諷刺了她一句她根本不可能當上人皇，不過那只是捎帶的，薩魯曼的最終目的還是詆毀甘道夫，說阿妮拉只是甘道夫計畫中的犧牲品而已。
阿妮拉懶得理他，當人皇從來都是她的遊戲目標，不幹甘道夫一毛錢的事。
薩魯曼似乎憤怒的喪失了理智，已經被逼到窮途末路卻還是不肯少占一份嘴上的便宜，但他又拿塔下的人毫無辦法，只能拿身邊的葛力馬•巧言出氣，最後被氣急敗壞的巧言背後捅了兩刀，摔下了塔，而巧言也被萊戈拉斯情急之中一箭射中胸口而亡。
薩魯曼統治艾辛格的時期到此結束。
對於薩魯曼和巧言的死，阿妮拉還是挺唏噓的，因為這兩個人和以前死在她面前的NPC都不太一樣，他們不像索林和哈爾迪爾，代表著純粹的善——即使索林曾經跟發瘋了一樣，但他毫無疑問還是善良的，也不像柏格和阿佐格，象徵著絕對的惡。這兩個人都相當矛盾。
薩魯曼，他是唯一一個自願前往中土的邁雅，作為巫師長，他博聞睿智，法力高強，但也保守死板，高傲自負，最終在索倫有意送到他手裡的真知晶球的腐化下開始墮落，而對甘道夫的嫉妒則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葛力馬•巧言，他曾經也是一名洛汗將領，最終卻被薩魯曼誘惑成為了他的爪牙，幫助他控制了希優頓，可是當希優頓顧念舊情原諒他時，他也確實會露出感激的神情，表現出那麼一絲悔意。
這兩個人是善的嗎？他們對洛汗所做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強獸人們一路燒殺擄掠，甚至不肯放過一個孩子或一株草木。
這兩個人是惡的嗎？或許大多數人會毫不猶豫地點頭，並且說，這樣的人萬死不足以辭咎，可是事實上，甘道夫和希優頓卻從未想過要把這兩人送上絞架。
甘道夫說：下來吧，薩魯曼，我們饒你不死。
希優頓說：下來吧，葛力馬，你不必再跟隨他了。
他們選擇了寬恕。
阿妮拉起先對於他們的決定是有些吃驚的，但仔細想想，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值得吃驚的。
先不說這兩個人一個可能知道魔多的秘密，一個也曾為洛汗立下過赫赫戰功，就算完全不顧及這兩點，甘道夫和希優頓應該也會原諒他們的。
而如果是由自己來決定這兩人的生死呢？阿妮拉想，並最後得出了結論，她也會原諒他們的，就像她當初原諒斯特瑞克一樣。
不過真是奇妙，當她現在發現了這一點後，阿妮拉並未像自己以前那樣在原諒了斯特瑞克後還自嘲一番，相反，她一瞬間覺得心裡輕鬆了不少，仿佛一塊石頭終於落地一樣，連呼吸都暢快了許多。
她曾經一度懷疑自己如此輕易地就原諒了傷害過自己的人是否正確，在很多人看來那是傻子才做的事，而現在終於有人贊同了她的觀點。
「真正的勇氣不在於殺戮，而在於寬恕。」甘道夫曾這麼說。
第五十四章
薩魯曼的事情解決以後，眾人回到了伊朵拉斯，今天晚上可會有很大的一場慶功宴呢。
洛汗王女伊歐玟捧著酒杯向坐在國王座位上的希優頓走去。「向希優頓致敬。」她說，「願您身體安康。」
國王接過酒杯舉起，其他人也紛紛站了起來，在緬懷了逝去之人後，宴會終於開始了。
「敬阿拉松之女阿妮拉。」伊歐玟向阿妮拉敬酒道，她的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而阿妮拉也微笑著回應她，儘管那笑裡似乎有一絲無奈和苦惱。
但當阿妮拉接過伊歐玟手裡的酒杯時，她們的手指無意間碰觸到了對方，伊歐玟的手一顫，連忙低下頭去掩飾自己的失態，可阿妮拉察覺到她似乎不止手指，幾乎是全身都在顫抖。
「敬洛汗王女伊歐玟。」阿妮拉說，可是連臉上那原本只是客氣的笑容一瞬間都消失了，在酒杯裡抿了一口後就匆匆地轉身走了，可似乎還能感受到背後伊歐玟注視著自己的熱切的視線。
「又被那姑娘纏上了？」金靂同情地看著阿妮拉。
「我難道表示的還不夠明顯嗎？」阿妮拉苦惱地說，接過萊戈拉斯遞來的酒一飲而盡，「難道她看不出我並沒有那個意思嗎？」
「現在看來，除非你直接明確地向她說出來，否則她是不會輕易消失斷絕所有念頭的。」萊戈拉斯說，「當然，這肯定會傷了她的心，可是你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嗎，阿妮拉？」
「寧可一開始就斷掉他們的念想，也不要讓他們在燃起希望後卻陷入絕望。」阿妮拉歎了口氣，「好吧，我會找機會跟伊歐玟說清楚的。話說，你們在幹什麼呢？」
「似乎是喝酒遊戲。」萊戈拉斯說。
「哇哦。」阿妮拉用看著即將犧牲的勇士的憐憫眼神看著金靂和波羅莫，「十個金幣，我賭萊戈拉斯贏。」
「阿妮拉！」金靂瞪圓了眼睛，突然眼珠又一轉，「你要不要也一起來？」
「有何不可？」阿妮拉爽快地一口答應，「我雖然肯定比不過萊戈拉斯，把你喝倒還是綽綽有餘的。」
「海口可別誇的太早！」金靂氣的鬍子都翹了起來，「廢話少說，現在就開始吧！」然後他接過伊歐墨遞過來的酒就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互相交換了一個調皮的眼神，也從善如流地拿起了酒杯。
波羅莫在第十七杯時第一個敗下陣來，金靂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他一番，不過在喝到第二十三杯時，他也開始打起酒嗝，說起胡話來了。
「哈哈哈哈，矮人要和渾身長毛的小娘們兒鴛鴦戲水……」
阿妮拉的手一頓，無奈地收回了正準備拿第二十四杯酒的手。
雖然她其實並不在意這種葷段子——如果這種程度也能被稱作葷段子的話——不過為了避免尷尬，為了挽救金靂那喝醉以後隨風而逝的節操，她還是見好就收吧。
「我想我喝醉了，」阿妮拉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我認輸。」
「哈哈，我就知道你是在吹牛！」金靂大力拍著桌子，眼睛渾濁對不准焦距，「你呢，精靈小子？可千萬別強撐啊！不過如果你堅持繼續，我也絕對奉陪……嗝！」
「我可能也醉了。」萊戈拉斯好笑地說。
「我說什麼來著？哼哼，他們的酒量根本比不了我……」話音未落，金靂眼睛一翻，從椅子上摔了下去，昏睡不醒了。
伊歐墨驚訝地看著醉的不省人事的波羅莫和金靂，又看向還穩穩地站著的萊戈拉斯和阿妮拉，萬萬沒想到這一個精靈，一個女人竟然真的把那兩人給放倒了，果然人不可貌相。
「你們還要繼續比嗎？」他問。
「不比啦，再怎麼比我也是比不過萊戈拉斯的。」阿妮拉笑著擺擺手，「而且我今天已經喝得夠多的了。」
「那倒是，阿妮拉你的酒量又漲了？」萊戈拉斯看向阿妮拉，卻驚訝地發現她的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原來清明的雙眼此刻也顯得有些朦朧，眼裡的霧氣比往常還要濕潤濃厚，「你真的喝醉了？」
「當然的吧，我又不是幽暗密林的精靈，怎麼也不可能喝了那麼多酒還一點不醉吧。」阿妮拉說道，嗔怪似的看了萊戈拉斯一眼，眼神媚的能擠出水來，顯出一種與常日裡的她完全不同的慵懶而旖旎的風情。
萊戈拉斯的心一下子就漏跳了一拍，原本喝了二十來杯酒頭腦都還很清醒，現在竟因為這一個眼神就心猿意馬起來。
「你沒事吧，阿妮拉？」但他還是擔心地問道，「我聽說喝醉酒以後會頭疼，還會想吐，覺得頭重腳輕……」
「那得是喝了多少才會那樣啊，哦，金靂和波羅莫明天可能會這樣。」阿妮拉說，「我只是稍微有點醉意而已，頭腦還清醒的很，陪我出去吹吹風吧，一會兒就沒事了。」
在遊戲裡創建角色時，系統會全面地解析你的DNA，最大程度地還原一個和本人一模一樣的遊戲角色，目前只有兩種基因不會還原到遊戲中，一種是天生殘疾，另一種就是變種人的特殊基因。
也就是說，你在遊戲裡的相貌、習慣等和現實世界裡是完全一樣的，如果你在現實世界裡就是個一杯倒的人，但在遊戲裡你的初始酒量也不會好。
不過幸運的是，在遊戲裡你的屬性都是可以升級的，只要獲得足夠的經驗值升級「喝酒」技能，哪怕是一滴酒也沾不得的人也可以千杯不醉；只要獲得足夠的魅力值，即使是本身其實長相一般的人在遊戲NPC眼裡都是大美人。
阿妮拉是不會把辛苦得到的經驗值花費在「喝酒」這種看上去毫無用處的技能上的，她的遊戲目標是人皇，不是酒鬼，她之所以在遊戲裡這麼能喝，是因為她本身酒量就是這麼好。這不管她的變種能力的事，當然啦，如果運用能力的話，她就算喝光世界上所有的酒也不會有一絲醉意，但即使完全不用能力，阿妮拉的酒量也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服。
阿妮拉愛酒，但通常情況下她總是在喝醉前就停下來了，即使是最消沉的那段時間裡她也從不會用喝醉這種方式麻痹自己，她不敢喝醉，即使是在周圍的時間完全停止流動的情況下，即使是在遊戲裡。阿妮拉害怕那種身體脫離大腦控制的感覺，害怕那種酒精將所有負面情緒一股腦引出的感覺，害怕自己大醉一場卻沒有一個人關心的感覺。
說白了，還是因為她又孤獨又沒有安全感。
不過，偶爾輕輕地醉一次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什麼也不用去想，身體完全放鬆下來，靈魂似乎介於肉體和虛空之間，涼絲絲的微風拂過因為喝酒而發燙的耳朵。你只要靠在你旁邊的人的肩膀上，呆呆地看看星星就可以了，如果你願意，你甚至可以躺在他的懷裡。
「真是奇妙。」阿妮拉輕輕地說。
「什麼？」萊戈拉斯問。
宴會已經結束了，室內恢復了安靜，除了矮人那震天的呼嚕聲。
不過那不關阿妮拉和萊戈拉斯的事，慶功宴到尾聲時他們就溜了出來，遠離屋裡的喧囂，宴會結束後也不想回去睡覺。
阿妮拉舉起手，自上而下往下一劃，似乎把天空分成了兩半。
「太陽本應該從那裡升起，」她指指東方，「可我在那邊卻看不見任何亮光，只有連綿不絕的陰雲，在西方，星星反而依然閃閃發亮，天空也還是絲絨一樣的深藍色，不摻任何雜質。」
「這樣的情形不會持續太長時間了。」萊戈拉斯輕聲說，「再過不久，它們就會變成一個模樣，那條星河要不貫穿這片夜空，要不從此乾涸不見。」
「是啊，無論最後是什麼結局，它都快要結束了。」阿妮拉喃喃自語。
「阿妮拉？」萊戈拉斯疑惑地看向阿妮拉，總覺得她話裡有話。
阿妮拉笑了笑：「萊戈拉斯，如果我最後成功繼承了剛鐸的王位——」
「你一定會成功的。」
「好吧，當我成為了剛鐸人皇以後，我們會怎麼樣呢？」
「我們是指——」
「所有人，弗羅多、金靂、波羅莫、阿爾溫、埃爾隆德領主、格洛芬德爾……還有我和你。」
「嗯……所有人都回到了他們最想去的地方，過上了幸福和平的生活？」
「這未免也太籠統了。」阿妮拉大笑道。
「我又沒有凱蘭崔爾夫人或埃爾隆德大人預知未來的能力，怎敢對別人的未來妄下斷言呢？」萊戈拉斯說，「不過你和我的未來，我倒是有很多想法呢。」
「說來聽聽？」
萊戈拉斯的臉紅了。「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的一些幻想罷了，不過在之前的幾千年裡，我可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呢。」他嘟囔道，「嗯，首先阿妮拉你會成為人皇……」
「是啊，這是我們的前提不是嗎？」
「然後……我們會在米納斯提裡斯舉行婚禮，埃爾隆德大人會牽著你的手把你交給我，我也會莊嚴地在所有人面前宣誓對你的愛，我們會在所有人的祝福下結為夫妻，包括我ada。」
「咳……」談起瑟蘭迪爾，阿妮拉還是有些尷尬，「瑟蘭迪爾陛下他……」
「就算ada他不樂意也沒用，你是我的啦！」萊戈拉斯孩子氣地挑挑眉毛，「只不過他很可能對婚禮在白城舉行頗有微詞，顯得好像是我入贅似的……」
「那我們就在幽暗密林再舉行一次婚禮，讓瑟蘭迪爾陛下牽著你走到我面前，把你的手交到我手裡……」
「阿妮拉！」萊戈拉斯好氣又好笑地打斷了阿妮拉的妄想。
阿妮拉聳聳肩，示意萊戈拉斯繼續。
「阿妮拉你會成為有史以來最英明的國王之一，受到所有人的愛戴，我呢，大概會帶著我的一部分族人遷到剛鐸，在那裡建起我們新的家園。」
「啊呀，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就這樣被我拐到剛鐸來了，我可真是罪孽深重。」阿妮拉吐吐舌頭。
「當所有事情穩定下來以後，我們還會有幾個孩子。」
「嗯……」這次換阿妮拉臉紅了，饒是她臉皮不薄，可是一下子就談到生孩子的問題，她還是會不好意思，不過萊戈拉斯在這方面就非常鎮定自然。在精靈看來，孩子是梵拉送給他們的禮物，是世界上再美好不過的生命，完全沒什麼好害羞的。
「我們會看著他們一點一點長大，直到有一個男孩或女孩長成阿妮拉你現在這副樣子，那時你就把王位傳給他，我們兩個人就可以去環遊中土啦。」
「哎呀，那時候我估計就是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太了，哪還有力氣跟你一起到處闖蕩呢？」阿妮拉說。
「我會照顧你呀，」萊戈拉斯說，「但如果你真的覺得累了，我們就去夏爾吧，如果埃爾隆德大人那時還未西渡，瑞文戴爾也是個很不錯的度假勝地。」
阿妮拉微笑地聽著萊戈拉斯對未來的想像，在他口中，他會一直照顧她、尊重她、保護她，似乎一點也沒有懷疑過當阿妮拉年老色衰以後自己還會不會像現在這般愛她。
但即使這故事聽上去再怎麼美好，故事終究是需要一個結尾的。
「然後，阿妮拉你會死吧……」萊戈拉斯的語氣沉重下來，眼中隱隱泛起了淚光，「我真不願現在就想像那時的場景。當你逝世後，所有人都會悲痛萬分，到你的靈柩前為你哀悼，但他們的哀痛不會趕上我的萬分之一，那時候，中土恐怕就再沒有任何再值得我留戀的東西了。」
「那時你就可以乘船西渡了。」阿妮拉安慰他道。
「西渡？然後抱著我們的回憶孤獨永生嗎？我絕不會。」萊戈拉斯說，「我的命運已經確定了，我選擇和你在一起，就是選擇了死亡，可我依然義無反顧。我寧可一個人獨自徜徉在中土的每個角落，用我的每一分鐘來懷念你，直到這顆心破碎成片，但那痛苦是甜蜜的，阿妮拉，我越是痛苦，就證明我越是愛你，即使是痛苦，只要是你給予我的，那我就甘之如飴。
阿妮拉怔怔地望著萊戈拉斯，竟然說不出話來。
「最後的最後，剛鐸人皇阿妮拉和她的丈夫萊戈拉斯一起葬在了這片大地上，他們的故事也許會被人傳唱，也許會在若干年後被人遺忘，但是他們的愛情永垂不朽。你覺得這個結尾怎麼樣？」
「啊，這真是我聽過的最浪漫的結尾了。」阿妮拉微笑著說道。
要是她真的能這樣體驗一遍這樣美好的人生該多好啊，可惜她作為剛鐸人皇阿妮拉的人生註定要在加冕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但是依舊感謝你，萊戈拉斯，至少你讓我知道了阿妮拉的人生的後半部分會是什麼樣子。
第五十五章
這個難得寧靜又溫馨的夜晚被突然響起的一聲慘叫打破了，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一驚，蹭的跳起來，拔腿就往屋裡跑。
阿妮拉沖進去時，就看見皮聘雙手抓著真知晶球，表情極度痛苦地在地上翻滾，那球就像黏在他手上一樣甩不掉。梅裡在一邊驚慌地喊叫，卻束手無策。
沒怎麼多想，阿妮拉的第一反應就是從皮聘手裡把真知晶球奪下來，直到她的手碰到那顆球的一瞬間她才明白這是多麼魯莽的舉動。
那顆本來漆黑如墨水的球體裡此刻仿佛被填充了火焰一般熊熊燃燒，阿妮拉本以為它會很燙，直到拿到真知晶球的時候，阿妮拉才突然反應過來，那裡面根本不是什麼火焰！那是索倫之眼！
在逃離魔多長達四十年後，阿妮拉終於再一次與索倫打上了照面。
那只碩大的火紅色眼睛在看到阿妮拉時似乎怔了一下，隨後那隻眼裡冒出的火焰幾近瘋狂地燃燒翻騰起來，阿妮拉幾乎能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熱浪。
「索隆吉爾！」索倫的聲音裡有著壓抑不住的恨意與狂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
阿妮拉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愣怔。
「既然你在，那艾辛格進攻洛汗的計畫為何會失敗就不奇怪了。」索倫也不在意，自說自話，「當然，有我們大名鼎鼎的索隆吉爾將軍親自上陣指揮嘛。」語氣中的嘲諷意味暴露無遺。
阿妮拉依舊沉默著。
「上次得到你的消息，還是在風雲頂那次了，你果然還沒死，身手也是一點不減啊。」索倫冷笑道，「這麼說來，你現在和那個拿著戒指的半身人一起在洛汗？」
看來索倫有點臉盲，明明皮聘和弗羅多長得一點都不像。阿妮拉有點同情地想。
「看來我們真正見面的時候馬上就要到了。」索倫說，「當然，你盡可以現在馬上離開洛汗，找個庇護所躲起來——老實說在你離開魔多後這麼多年沒有你的消息，我還真以為你嚇得決定當個縮頭烏龜了——不過，你很快就會發現在中土找不到任何一寸能夠藏身的地方了，等你落到我手上的那一刻，索隆吉爾——」
後面的話阿妮拉沒聽見，她的大腦突然感到一陣包含著憤怒、仇視及其他許多複雜情感的劇痛，然後迅速流遍全身，身體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直到真知晶球從她的手裡滑落，阿妮拉這才勉強從索倫的虛空世界裡逃了出來。
那股灼熱的感覺逐漸褪去，阿妮拉這才發現自己渾身冰涼，只有在從背後攙住自己的一雙有力的雙臂那裡才能感到一絲暖意。
「怎麼了，阿妮拉？你沒事吧？」萊戈拉斯焦急地輕聲問道。
「我沒事。」阿妮拉皺著眉頭，強行忽視掉心中的不安，看向甘道夫，「皮聘怎麼樣了？」
「他接觸真知晶球的時間很短，而且霍比特人的恢復力一向不錯，不會有大礙。」甘道夫回了阿妮拉一個安心的眼神，「而且，我們還僥倖得知了索倫下一步的預謀。」
所有人都認真地注視著甘道夫。
甘道夫長歎一口氣：「索倫準備進攻米納斯提裡斯。」
「好啊，這一天終於來了！」波羅莫拍案而起，「那就讓他來吧！只要跟著您，阿妮拉大人，我們就永遠不會失去希望與方向！」
「很好！」甘道夫點點頭，「那麼，波羅莫、皮聘和我將一起前往米納斯提裡斯警告剛鐸攝政王。」
「什麼？」波羅莫和皮聘驚愕地問，「阿妮拉大人/阿妮拉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人皇必將回歸，但如果可以，我們還是希望能得到攝政王的支持，波羅莫，你瞭解你的父親。」甘道夫意味深長地對他說。
「父親他……唉！」波羅莫搖搖頭，「我知道了，但請不必擔心，阿妮拉大人，我父親他雖然固執，卻並非不明事理，我會向他解釋清楚的。」
「至於阿妮拉你……」甘道夫靠近阿妮拉幾步，壓低了聲音，「確認洛汗回應了剛鐸的烽火後，從另一條路走，沿河而行，留意黑船。」
【甘道夫發佈了「剿滅海盜」任務，是否接受？
A.是
B.否】
「好吧，我知道了。」阿妮拉說。
瑞文戴爾——
此時已是初春，但還尚未回暖，伊姆拉崔河谷內仍是一片寂靜，連鳥鳴都鮮有，往年這裡還能聽到精靈的笑聲與歌聲，如今瑞文戴爾的精靈們陸續離開中土，這裡更是添了幾分蕭瑟。
但不是所有的精靈都願意離開的，至少現在還不願離開，瑞文戴爾幾位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就都是如此。
「東方的陰影愈發濃重了。」格洛芬德爾出神地望著東方，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地說。
阿爾溫翻著書頁的手和埃爾隆德執筆的手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她會沒事的。」許久，阿爾溫輕聲說，「您已經預知到未來了，是嗎，ada？」
埃爾隆德沉默。
他是看見了，阿妮拉的無數個可能的未來。
他看見阿妮拉在賭桌上一擲千金，他看見阿妮拉在小酒館裡行為放蕩，他看見了阿妮拉的頭顱被高高懸掛在魔多黑門上，他也看見了阿妮拉眼神空洞最終屈服於黑暗的場景。
他看見阿妮拉衣衫襤褸地跋涉于荒野中，他看見阿妮拉英姿勃發地馳騁於疆場上，他看見了阿妮拉被海風揚起的長髮，也看見了阿妮拉站在白城之頂上意氣風發的模樣。
他看見阿妮拉與孤山之王一起喝酒大笑，燃燒的篝火染紅了他們的臉頰，阿妮拉微笑著讓那人將他精心製作的項鍊戴在她的脖子上；
他看見阿妮拉與密林之王攜手漫步在大綠林裡，陽光穿過層層枝葉灑在兩人的頭髮上，他低下頭親吻她的額頭，時間就此靜止；
他看見阿妮拉與那位至尊魔君在末日火山口默立對視，他看著她的眼神熾熱到比之末日火山的岩漿有過之而無不及，最終他摘下戒指，俯首稱臣；
他看見阿妮拉與曾經的貢多林金花領主並肩靠在一起坐在樹枝上，十指相扣，看著暮色西沉，月亮升起，悠揚的笛聲不斷飄遠；
他看見阿妮拉與林迪爾安靜地在一個房間裡各自處理著自己的工作，偶爾極有默契地一抬頭，就能正好對上對方的眼神，相視一笑，周身的疲憊似乎瞬間就一掃而空；
他看見阿妮拉與自己坐在伊姆拉崔河谷旁開滿鮮花的草地上，臉上有著她在別人面前絕不會顯露出來的孩子氣，淙淙的溪水在她的腳背上流過，她因為自己在她發間別上一朵小花而靦腆又甜蜜地笑起來，輕聲叫他「埃爾隆德」。
……
她出去了這麼多年到底勾搭了多少人？埃爾隆德揉了揉太陽穴。
不過那些場景都只是一閃而過，最終畫面定格在米納斯提裡斯的白樹前。
阿妮拉頭戴王冠，身穿禮服，身後披著純白色的披風，手上戴著巴拉汗之戒，腰間別著伊蘭迪爾長劍，所有人都為新王的加冕歡呼雀躍，所有人都對她的統治心悅誠服，所有人都在她面前低首躬身表示尊敬。
阿妮拉的眼神平靜而威嚴，她緩步邁下臺階，筆直向前面分別站在左右兩側的一男一女的方向走去。那個女子一頭長髮宛如夜色中流淌的波濤，眼睛則是天堂一般晴朗的湛藍，氣質脫俗，溫婉清麗；男子則換下了他平時慣穿的獵裝，放下了他不離手的弓箭，但依然身姿挺拔，玉樹臨風。
兩個人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阿妮拉向他們走去，眼中都流露出不安和期待，同時還有極度繾綣的愛戀，而阿妮拉的步子卻依然不疾不徐，不肯偏向與兩個人中任何一方一分一毫。
最終阿妮拉停在兩人面前，低下頭沉吟片刻，然後抬起頭來，眼神堅定，顯然已經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畫面就此模糊，埃爾隆德什麼也看不到了。
「Ada，Ada。」阿爾溫的連聲呼喚回了埃爾隆德飄走的心神，「您看見的未來是什麼樣的？您看見阿妮拉成為人皇的場景了嗎？」
埃爾隆德沒有正面回答：「那個未來已經幾近消逝。」
「但還沒有完全消失。」格洛芬德爾抬起頭來，埃爾隆德從他的眼神裡知道了他的下半句話，「斷劍應該重鑄了，埃爾隆德。」
另一邊，米納斯提裡斯——
「不可能！」迪耐瑟眼神陰沉，「我絕不會向一個北方遊俠俯首稱臣！」
「父親！」波羅莫焦急而無奈地解釋，「阿妮拉大人不僅只是一個北方遊俠，她是埃西鐸的直系後裔，是剛鐸王位的正統繼承人——」
「她只不過是衰落王族的最後一個成員罷了。」迪耐瑟不客氣地打斷波羅莫，「自一千年前，剛鐸王室就已經後繼無人了，我怎麼能確定那個阿妮拉的真實身份呢？」
「這一點瑞文戴爾的埃爾隆德領主可以證明。」波羅莫回答說。
「啊，精靈。」迪耐瑟嘲笑地說，「你忘了我說的話了嗎，波羅莫？精靈們是不可信的，金色蘿林裡的那位精靈女巫——」
「凱蘭崔爾夫人和埃爾隆德領主都是值得尊敬的人。」波羅莫說，「我想您應該是聽信了一些謠言，如果您親眼見到他們，您就會知道那些流言是多麼離譜了。」
「你在質疑我嗎？」迪耐瑟暴跳如雷，「我真後悔當初讓你而不是法拉墨去了埃爾隆德，現在我忠誠的兒子竟然相信幾個精靈而不是他的父親！」
波羅莫瞭解自己父親的脾氣，知道自己再說什麼只會適得其反，所以識趣地閉上了嘴。
迪耐瑟喘了口氣，對波羅莫的暫時退讓感到很滿意，語氣又恢復了他平時的高傲。「一千年來，剛鐸不斷遭受著魔多和海盜的襲擊，那時，剛鐸王室的人又在哪裡？是我們一直守護著這座高貴的王城！一個北方的遊俠、流浪者，一個女人！憑什麼——」
他的話頭突然頓住，眼神放空，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更加蒼白起來。
「索隆吉爾將軍當初也只是一個來自北方的流□□罷了。」波羅莫忍不住說道，「可是您從來都很尊敬她。父親，我可以以我的性命與榮譽發誓，阿妮拉大人絕非凡人，她……」
波羅莫的話迪耐瑟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的思緒全在另一個人身上。
索隆吉爾……
確實，她也是來自北方，曾經也只是一個連姓名都沒有的流浪者，那時還年輕的他心高氣傲——當然現在也是——不像自己的父親埃克西里昂一樣能夠一眼識出那人的非同尋常，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樣一個女人能受到如此重用，幾乎和自己平起平坐。
當時自己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又怎麼會靜下心來觀察細想她為何能得到所有人的厚愛與信服，直到埃克西里昂下了命令讓自己與她一同出征。
他應該感謝那道命令的。因為那道命令，他不得不被迫與她幾乎是朝夕相對，然後……很可恥地在不到兩星期內就淪陷了。
這也不能怪他吧？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抵禦那個人的溫柔與魅力。
他應該感謝那道命令嗎？因為命令，她不得不帶著他這樣一個從未外出打過仗拖油瓶到處跑，費盡心思地隱藏他的身份，嘴上埋怨著，手上還是把他的所有事情打理的妥妥帖帖。
最終她消失在昂巴的茫茫大海中，從此他再也沒能看到她。
戰爭結束後，他還不死心地等著，希望能看到那個人一身狼狽地回來，那時候他一定會不客氣地嘲笑她一番，然後再對她表示歉意與感激，甚至……向她表明心意。
這一等就是十一年。
「別說了。」迪耐瑟面色冷漠地打斷波羅莫的話，這個兒子在戰場上豪邁與威武的樣子有時像極了她，「那個什麼阿妮拉怎麼配和她相提並論？」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25
第五十六章
洛汗接收到了米納斯提裡斯的求援烽火訊息後立刻開始四處集結騎兵，準備儘快趕往剛鐸支援。
然而另一邊，剛鐸的防線奧斯吉力亞斯卻已經被攻破了，法拉墨他們寡不敵眾，再加上敵方還有常人難以對抗的戒靈，只能狼狽地撤回米納斯提裡斯，並幾乎是理所當然地被父親一頓嘲諷加怒吼。
「你竟然讓愚蠢的半身人拿著魔戒去了魔多？！」迪耐瑟憤怒地咆哮道，「它本應被帶回剛鐸，藏在幽深的地穴中……除非緊急關頭否則不被使用。」
但波羅莫卻對弟弟的決定大加讚賞，並且自慚形穢。
「你比我高尚理智的多，我的兄弟。」他說，「你是對的，那東西絕不應該被使用。唉，說來慚愧，我竟動過要把魔戒據為己有的發瘋念頭，要不是阿妮拉大人，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你們和米納斯提裡斯的白樹啦。」
「阿妮拉大人？」法拉墨一怔。
「哦，甘道夫沒和你說嗎？」波羅莫大力拍了拍法拉墨，臉上全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你猜我這次前去瑞文戴爾竟然遇到了誰？我竟然有幸和我們流落在外的國王一起並肩作戰了這麼長一段時間！」
「你是說……」法拉墨眨眨眼，「聽名字似乎是一個女人？」
「是啊，不過可千萬別因為這個而看輕她。」波羅莫嚴肅地說，「那位大人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為高尚仁慈而又有帝王威嚴的人，我幾乎無法懷疑她會帶領著剛鐸走向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輝煌。」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沒有跟你一起回到米納斯提裡斯呢？」法拉墨好奇地問。
「唉。」波羅莫長歎一口氣，「你和我都瞭解我們父親的性子，法拉墨。他那麼高傲又固執，怎麼會輕易地就對另一個人俯首稱臣？」
法拉墨深以為然。
事實上，波羅莫和法拉墨都覺得自己的父親已經不止是固執，簡直可以說是死腦筋了。
迪耐瑟堅持要把奧斯吉力亞斯奪回來，但對於現在兵力捉襟見肘的米納斯提裡斯來說，這真是毫無意義。就算他們殲滅了十倍於自己的敵方人數，對索倫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哪怕是一個連隊的損失現在對剛鐸來說都是巨大的損失。
現在他們唯一的策略就是死守米納斯提裡斯，等待洛汗的援兵。雖然這很消極，但別無他法。
儘管波羅莫和法拉墨努力地試圖和迪耐瑟說明這個道理，然並卵，迪耐瑟堅持己見，沒有一點要改變主意的意思。
「現在，有哪位勇士，仍願為我領軍抗敵？」迪耐瑟問。
一片寂靜，所有的將領都知道這將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戰役，即使是波羅莫或法拉墨這樣的驍將。
最後，波羅莫深吸一口氣，準備站出來領命，卻被法拉墨攔住，搶先一步走出來。
「我願意在您的命令下執行這項任務。」他說。
迪耐瑟陰沉地看了法拉墨一眼。「我命令你這樣做。」他說。
「父親！」波羅莫大跨一步走出來，「您這是讓法拉墨去送死！」
「戰爭總要有犧牲。」迪耐瑟說，「況且，奧斯吉力亞斯失陷本就是他的責任，我這是給他將功補過的機會。」
「您真是——」波羅莫大為惱火，差點當場和迪耐瑟吵起來，但又被法拉墨攔住了。
「父親說的也沒錯。」法拉墨低聲說道，但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他的眼神卻暴露了他心中此刻有多麼痛苦，「再會了，兄弟，祝福我吧。」
「父親他已經因為壓力過大失去理智了！」波羅莫說，「你難道真要去白白送死？」
「這是命令，不去我的忠誠何在？」法拉墨說，「再說，你不是本來也打算出來領命的？」
波羅莫一時無言以對。
法拉墨微笑著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儘管笑容裡有著掩不住的辛酸和苦澀。「如果我們兩個人裡註定有一個會為這座王城獻出自己的生命，那你就把這份榮耀讓給我吧，波羅莫。你已經替我奪回過一次奧斯吉力亞斯，這次也該我自己捍衛我的榮譽了。」
阿妮拉正在考慮怎麼完成那個殲滅海盜的任務。
希優頓的外交術不給力啊，招募來的士兵不到最大額度的一半，對付魔多的軍隊都夠嗆，更別提借給阿妮拉去打海盜了。
再說了，洛汗作為一個內陸國，兵種幾乎全是騎兵，很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海，平原戰無敵，但是海戰就……
阿妮拉只能眼巴巴地盼著這次能像上次的聖盔穀之戰一樣突然從天而降幾千精兵，這次蘿林不大可能來幫忙了，所以只能指望瑞文戴爾了嗎？
求埃爾隆德領主顯靈！
「大人。」有人知會阿妮拉，「希優頓王想見您。」
阿妮拉走進希優頓的營帳，發現裡面還有一個人，那個人一身黑袍嚴嚴實實地從頭裹到腳，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先出去。」希優頓對阿妮拉點頭致意，走了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了阿妮拉和那個黑衣人兩個。
幾秒的沉默，然後阿妮拉鞠躬行禮。「埃爾隆德大人。」
那個人的動作一頓，然後取下了自己的兜帽。「阿妮拉。」正是埃爾隆德。
阿妮拉勝利般地微笑起來。「我可是一眼就認出您啦。」她說，意有所指。
埃爾隆德知道她指的是有一次她偷偷摸摸混跡在精靈軍隊裡以為自己沒認出她來的事，沒想到這種陳年舊事又被她翻了出來，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正在想您，沒想到您真的就出現在我眼前了。」阿妮拉說，「您這次前來是為？」
為了什麼？為了給你送安都瑞文聖劍？為了幫你召集亡靈軍隊？為了助你順利稱王？為了看你一眼？為了多一次從你口裡聽到自己的名字？
「我為了我愛的人來。」最後，他這樣說，並且迅速地接上了後半句話，「阿爾溫快要撐不住了。」
阿妮拉憂慮地蹙起眉頭。「我以為您已經說服她改變主意西渡了。」
「我無法改變一顆真心。」埃爾隆德苦笑，「暮星的光芒漸微漸弱，暗影卻越發逼近，阿妮拉，末日到了。」
「希望還沒有完全消逝。」阿妮拉怎麼也沒想到會從埃爾隆德嘴裡聽到這樣悲觀的話，連忙安慰他，「我們依然在戰鬥——」
「卻只是去送死罷了。」埃爾隆德打斷她，「兩天后南方的海盜就會到達米納斯提裡斯，你們寡不敵眾，阿妮拉，你們需要更多援兵。」
「您的意思是——」阿妮拉急切地看著埃爾隆德，但埃爾隆德卻搖了搖頭。
「精靈已經自身難保了，阿妮拉，我們力不從心，這次人類只能靠自己。」
阿妮拉茫然地眨眨眼。「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還有些人，他們曾經是人類，現在卻只能在人間與陰間的縫隙裡徘徊。」埃爾隆德說，「去召集山裡的亡靈，他們會聽命於剛鐸的國王！」
隨著話音落下，他從長袍裡拿出一柄銀色的長劍，劍身上有許多神秘的符文，閃爍著刺眼而冷冽的光芒，顯得威嚴不可侵犯。
【獲得「安都瑞爾聖劍」，是否裝備】
選擇「是」。
【裝備「安都瑞爾聖劍」，知名度+20，武力+20.，智力+5】
「手持這柄聖劍的人，就有資格命令這世界上最為強大的一支軍隊。」埃爾隆德說，「孩子，國王的時代要到來了。」
阿妮拉收劍回鞘。「我真不知該怎麼感謝您，埃爾隆德大人。」她低聲說，「並不僅僅是您為我重鑄斷劍這件事，您一直以來對我的教導，對我的照顧，對我的幫助，我都沒齒難忘。」
「你不用感謝我，」埃爾隆德說，「我是你的……ada，而且你是我兄弟的後代，再說，我也是為了阿爾溫。」
「您真是個好父親。」阿妮拉說。再平常不過的語氣，埃爾隆德卻莫名從中感到了一絲嘲諷，但當他看向阿妮拉時，那雙綠眼睛卻一如既往地冷靜和沉穩，最多因為剛得到安都瑞爾聖劍而夾雜著一絲興奮與激動，沒有一點不對勁。
微歎一口氣，埃爾隆德扭過頭與阿妮拉別開視線。「我這次就是為了這件事前來，你儘快出發去丁禍山吧，每多耽擱一分，剛鐸就越危急一分。」
「您說的是。」阿妮拉頷首，「那我現在就走。」
埃爾隆德目送阿妮拉走出營帳。
嗯，她那個不分精靈人類，打招呼都用擁抱的壞習慣還真的改了呢。
阿妮拉走到馬廄牽出了布裡格，稍微收拾了一下正準備出發，卻被伊歐玟看見了。
「您這是在做什麼？」她微微一愣，隨即情緒激動腳步飛快地朝阿妮拉走過來，「戰爭即將開始，您卻要在現在離開？」
「我有其他的事要做，伊歐玟。」阿妮拉沒時間跟她詳細說明，草草解釋了幾句就想走，結果又被伊歐玟攔下了。
阿妮拉無奈地看著伊歐玟。
「那至少請帶我一起走吧，無論您要去哪裡。」伊歐玟說，眼裡滿是祈求。
「別鬧了，伊歐玟——」
「我是認真的！」伊歐玟嚴肅地打斷了阿妮拉的話，「我不想再做一隻被鎖在籠子裡的金絲雀了，我渴望的是像您一樣，自由而強大……」
「我也並非是完全自由的，」阿妮拉說，「但如果你只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機會有的是，何必要跟我走呢？」
伊歐玟的眼睫毛扇了扇。「您不知道嗎？」她突然變得羞澀起來。
果然，阿妮拉有些頭疼地看著這女孩望著自己那滿懷希冀的眼神，閉了閉眼。
「你愛的不過是一個幻影。」她說，「也許我給了你一個目標，你愛的只是這個理想罷了。」
「您怎麼能這麼說！」伊歐玟傷心地說，「您的模樣確實是我一直以來最為憧憬的，可是即使我的理想並不是您，我也毫無疑問會被您的魅力與人格吸引。」
「我給不了你你想要的，伊歐玟，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阿妮拉不為所動，然後眼也不眨地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他英俊、高挑、優雅、靈巧，善良、體貼，忠誠、勇敢，金髮碧眼，嗓音優美，身份高貴還沒有架子，溫柔又會照顧人，會做飯，會唱歌，會騎馬，會喝酒，會講精靈語和通用語，射箭百步穿楊，用劍也是一把好手，而且很專一，能陪我一起看星星，也可以和我一起上戰場，願意離開密林為我留在剛鐸，也願意放棄永生與我一起遊遍中土……很完美的男朋友，是不是？」
「……」伊歐玟怔住。
「所以說，」阿妮拉一本正經，「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移情別戀的打算。抱歉，伊歐玟。」
伊歐玟低下頭，不說話了。阿妮拉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轉身離開，沒有一點兒留戀。
「雖然你不打算帶上洛汗王女，」阿妮拉沒走幾步，就迎面撞上了萊戈拉斯和金靂，「不過你總要帶上你那個『完美的男朋友』的，對吧？」
「萊戈拉斯要來我當然沒意見。」阿妮拉不要臉地承認了，「不過你呢，金靂？這麼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是要幹什麼？」
「雖然我是做不成什麼『完美的男朋友』了，」金靂說，「但我還是決定冒著要自戳雙目的危險，決心當一個『完美的朋友』。唉，波羅莫那小子竟然走了……」
「『完美的朋友』才不會來當什麼電燈泡。」萊戈拉斯抱怨似的說。
金靂一愣，然後才佯裝憤怒地吼起來。「好啊，連萊戈拉斯你的臉皮都變得這麼厚了！」他叫道，「你們倆還真是去度蜜月啊？我們一會兒要去的可是亡者之山！」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促狹地看著跳腳的矮人，哈哈大笑。
第五十七章
雖然金靂認為自己不顧內心恐懼一路追隨自己的朋友是一件很講義氣的事情，但當阿妮拉和萊戈拉斯兩個人毫不猶豫地走進了亡靈之門，而他卻還在門外雙膝打顫時，他突然很是覺得自己似乎確實有點多餘。
這兩個人根本不需要自己來壯膽啊！面對陣陣陰風還一派鎮定自若真是夠了，顯得自己好像很弱一樣。萊戈拉斯作為精靈不受人類幽靈的幹擾也就算了，阿妮拉一個女孩子膽子也是太大，真以為自己拿著王者之劍那些亡靈就一定會聽她的嗎？
「我是阿妮拉，埃西鐸的後裔，剛鐸王位的繼承人，為我而戰，兌現你們的承諾，我就讓你們得到安息。」阿妮拉神情威嚴從容，「你們的意思是？」
「你這是在浪費時間，阿妮拉。」金靂說，「他們生前沒有榮譽，死後更沒有。」
亡靈偏頭看了金靂一眼。不知為何從那兩個空洞的眼眶中金靂感到了一絲不屑。
「我們參戰。」他們回答道。
【阿妮拉對亡靈使用了「大師級外交術」，成功募得亡靈一萬名。使用次數：1】
……
摔！他以後要是再瞎擔心阿妮拉會請不到援兵他就剃了自己的鬍子！就憑這丫頭那張能把死人都說活的嘴，只要是中土還沒有投靠索倫的勢力全都能被她鼓吹起來，就算是投靠了索倫的說不定都能被她說的回心轉意，棄暗投明。
啊，真是氣死他了，他一定要多殺幾個海盜出氣！
近乎是碾壓式地殲滅了所有的海盜後，阿妮拉和萊戈拉斯幾個人乘船沿著安都因河急速駛向剛鐸。
金靂坐在船上擦拭著他的斧頭，和所有矮人一樣，他熱愛洞穴和礦石，對船隻與海洋興趣缺缺，然而萊戈拉斯卻對這些船大為著迷，讚歎不已。
「我有些能明白大海對精靈的吸引力了。」他說。
「嗯……」阿妮拉正專心致志地駕駛著船隻，隨意地回應著萊戈拉斯，「我想那不是大海，而是海那一邊的阿門洲對精靈的吸引力吧。」
「也許對大部分的精靈來說是這樣，可是我現在還一點想要前往曼督斯殿堂的意願都沒有呢。」萊戈拉斯說，他滿是驚羨地看著阿妮拉掌舵的模樣，「阿妮拉你還會駕船？」
「嗯，我以前在剛鐸服役時到昂巴就與海盜對抗過。」阿妮拉回答，「航海」技能就是那時升級的。
萊戈拉斯活了幾千年，雖然漫長的年月讓他對中土的各種傳說和地方都有些瞭解，但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萊戈拉斯離開幽暗密林的次數屈指可數，要論去過的地方，他絕對是比不了做了幾十年遊俠的阿妮拉的。
大海，他從無數的詩篇和歌謠裡聽到過那片無盡的水，有人說她深沉而包容，有人說她狡詐而危險，有人說她平靜而溫柔，有人說她瘋狂而可怕，她似乎一成不變，又似乎瞬息萬變。啊，那到底是怎樣瑰麗而又壯觀的景色呢？
然後萊戈拉斯想像了一下阿妮拉站在甲板上遠眺海洋的樣子，簡直要被那場景迷得不能自已。
那雙深邃的綠眼睛裡一定就像倒映著兩小塊海洋，表面平靜，卻隨時能掀起驚天的浪濤，或許她的臉頰被烈日曬得發紅，或許她的披風被風暴吹得獵獵作響，鷗鳥的鳴叫在她身邊響起，浪花和泡沫在她身邊飛濺。腳下的甲板劇烈搖晃著，阿妮拉卻始終穩穩地站立在船頭，鎮定自若地指揮著剛鐸的艦隊與海盜周旋對抗，眼神沉穩，身手迅捷，就這樣在這片常人難以征服的海域上永遠留下了她的傳說。
那該是一個怎樣浪漫而傳奇的故事啊，僅僅是想一下那副場景，萊戈拉斯都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夥子，熱血沸騰，興奮得渾身發燙。其實說起來，他也參加過大大小小不知多少次戰役了，可是這不一樣，那可是大海啊！那樣神秘而令人嚮往的地方。
唉，為什麼那時候他沒有陪在阿妮拉身邊呢？
「萊戈拉斯你，看來是真的很喜歡大海呢。」阿妮拉注意到了萊戈拉斯那一臉嚮往而羡慕的模樣，「如果以——」
「什麼？」萊戈拉斯問。
「沒什麼。」阿妮拉搖搖頭，臉上剛才不經意間露出的笑容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正好順風，我們要加速了。」
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教你航海好不好？她本來想這麼說。
卻差點忘了，她根本沒有什麼「以後」。
亡靈的及時到來讓這場戰爭的勝負基本不再有任何懸念，這種物理攻擊對他們完全無效的軍隊簡直是BUG，也難怪是一次性的。
當然，就算沒有亡靈，己方的武力值也絕對不容小覷，波羅莫、金靂、伊歐墨都是能以一挑百的勇士，更別提還有白袍巫師甘道夫和阿妮拉的專屬外掛萊戈拉斯，唰唰唰三箭放倒一隻猛獁也是沒誰了。
此外，妹子們的戰鬥力也全都爆表，伊歐玟和梅裡組團挑了安格瑪巫王和他的有翼飛獸，小兵也是不知幹掉了多少；阿妮拉作為中土唯一一個武力值刷滿的了人，更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不論什麼敵人全都是一下K.O，都不帶補刀的。
「阿妮拉大人！」戰爭結束後，波羅莫第一時間找到了阿妮拉，當他看到阿妮把手裡那把熟悉的長劍後，眼中立刻滿是喜悅，「不，我現在應該稱呼您為陛下了。」
「那個時刻還遠遠未到呢，在魔多徹底覆滅前，我還沒有從任何一個人嘴裡聽到這個稱呼的資格。」阿妮拉回答說，「城裡的情況怎麼樣？」
「還好，魔多的半獸人打進了城裡，我們不得不退守到第二層，但那之後援兵就到了。」波羅莫回答說。
「但在那之前，你們的防守肯定很辛苦吧。」阿妮拉說，歎了口氣，「可惜現在還不是哀悼的時候啊，一切還未完全結束。對了，你的家人怎麼樣？你的父親和兄弟都還好嗎？」
波羅莫神色一僵，原本神氣的臉色立刻變得憂慮而難看起來。
「請您恕罪，大人。」他說，「我以我的名譽起誓，我的父親是一個品格高尚、意志堅定的人，但近些年來我們每日直面魔多的黑暗與威脅，在您出現之前，即使是我也不免產生過絕望的想法，更何況一位日日為剛鐸殫精竭慮的老人呢？阿妮拉大人，我們絕對沒有挑戰剛鐸王室權威的意思，但父親他……現在恐怕很難毫無芥蒂地將這座他生活守護了幾十年的城市交給他人。請您原諒！」
「不用如此惶恐，波羅莫，我可以理解。」阿妮拉說，「這麼多年來，迪耐瑟二世一直奮戰在對抗暗影的第一線上，替我管理著這個國家，既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卻突然聽到有一個人輕而易舉地就能接管這個國家，換做是我恐怕一時也難以接受。我本應對他心懷感激與愧疚，親自到他面前求得他的允許與理解，而不是讓你夾在君臣與父子的縫隙中進退兩難，是我要請你原諒。」
「不，不，請千萬別這麼說。」波羅莫連忙說，但他看起來松了一大口氣，「其實您也不用擔心，阿妮拉大人。父親他只是害怕剛鐸會落到一個昏君手裡從而衰敗下去，但見到您後，他很快就會瞭解到您將會是多麼賢明的一位君王，那時，他一定會改變主意的。」
「但願如此。」阿妮拉微微一笑，沒多說什麼，「法拉墨呢？他又怎麼樣？」
「他身中南方人的毒箭，一直發著高燒，昏迷不醒。」波羅莫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我們請了剛鐸最好的醫師，但並不起作用。」
「哦，這可真不是好消息。」阿妮拉蹙起眉頭。
「剛鐸最好的醫師可不在城裡啊。」甘道夫突然插嘴說，「傳說中記載：王之手乃醫之手。波羅莫，剛鐸最好的醫師現在正站在你面前啊。」
啥？突然無辜中了一槍的阿妮拉怔住。
「我確實從埃爾隆德大人那裡學到了一些治療技能，可是……」阿妮拉不知該怎麼解釋她的「治療」技能其實只有高級。
【安都瑞爾聖劍重鑄，人皇血統已啟動，玩家獲得技能：「大師級治療術」】
「……」阿妮拉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嗯，果然她變成了一個瑪麗蘇都是被系統逼的。
阿妮拉跟著波羅莫來到醫院，昏迷的法拉墨、伊歐玟和梅裡都正躺在裡面，迪耐瑟坐在他小兒子旁邊，一動不動，眼神呆滯。
「父親。」波羅莫大步走進醫院，「太好了，法拉墨有救了！阿妮拉大人她就在外邊，您大概也知道『王之手乃醫之手』的傳說，如果阿妮拉大人治好了法拉墨，您也不會懷疑人皇回歸了吧？」
「閉嘴！」迪耐瑟猛地跳起來，色厲內荏地咆哮，「你難道沒有聽見我說的話嗎？我絕不會承認那個外來者有資格統治剛鐸！她也休想碰我兒子一根頭髮！我寧可法拉墨英勇殉國，也不願那個巫婆像矇騙了你一樣再蠱惑他的心智。」
「這可不太明智，迪耐瑟。」阿妮拉走進來，不甚贊同地看著迪耐瑟，「你大可對我不滿，但完全沒必要拿法拉墨的生命賭氣。」
「阿妮拉大人，非常抱歉。」波羅莫很是尷尬，「父親，這位就是阿妮拉大人，請您收回您的話，阿妮拉大人絕對——父親？」他突然注意到迪耐瑟兩眼發直地看著阿妮拉，臉色白的嚇人。
阿妮拉沒時間多說廢話，很快就去查看法拉墨的情況了。令波羅莫吃驚的是，迪耐瑟完全沒有阻止阿妮拉，他一言不發地站起來給阿妮拉騰出地方，像是做夢一般看著阿妮拉忙這忙那，直到阿妮拉將阿夕拉斯草搗碎，一種清新的香氣迅速彌漫了整間屋子，他才如夢初醒。
「索隆吉爾……」迪耐瑟的嘴唇顫抖著，眼中迅速閃過驚喜、痛苦、解脫、難以置信等許多情緒，「我以為你死了。」
什麼？波羅莫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索隆吉爾？就是那個剛鐸最具傳奇色彩的將軍？那個自己和法拉墨聽著她的傳說長大的英雄？那個父親每每說起都一臉陰鬱卻掩不住懷念神色的人？就是阿妮拉大人？
他急於求證地回頭，就看見了皮聘一臉茫然和甘道夫一臉幸災樂禍的得意模樣。
他還奇怪為什麼自己當初急赤白臉地和父親爭論時甘道夫卻一言不發呢！果然一切都在白袍巫師的意料之中嗎？但是好不爽啊！
「嗯，我也一度以為自己死定了。」阿妮拉回答道，「不過看來我命還是挺硬的是不是，僥倖活下來了。」
「那你為什麼不回來呢？」迪耐瑟問。
「迪耐瑟。」阿妮拉歎了一口氣，「我是索隆吉爾，但索隆吉爾卻並非全部的我。我真正的身份你現在也知道了，我不可能永遠只在剛鐸當一個將軍，我需要做的事太多了，我要去的地方也太多了，我那時不可能一直留在剛鐸，離開只是遲早的事。」
嗯，是啊，迪耐瑟沒再說話，看著阿妮拉，陷入了沉思。
他曾經盼了十一年阿妮拉會再次出現，可是當這個夢想成真時，他卻又希望這只是個夢。
他從來就什麼也比不上她，無論是人格魅力，作戰能力，智慧見聞，甚至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寵愛阿妮拉更甚於自己，不可能不嫉妒，但是卻也只能心悅誠服。
然後她回來了，更加明確地告訴了他他們兩人之間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徹底擊碎了他在她面前所剩無幾的一點優越感。
她帶領著亡靈大軍所向披靡，他卻躲在這個房間裡自怨自艾。
她將他的兒子的命救了回來，他卻親自將自己的兒子推向了死亡。
歲月對她如此優待，幾十年的時光只讓她顯得更為成熟威嚴，卻白了他的頭髮，在他的臉上刻下了一道道皺紋。
甚至連他曾經以為自己唯一優於對方的攝政王身份，此刻也顯得嘲諷。
迪耐瑟突然很慶倖當年阿妮拉失蹤後沒有回來，從而讓自己曾經對她的心意永遠無人知曉。
寧可從未說出口，也強過落的一身狼狽。
第五十八章
在國王草的效力下，法拉墨不一會兒就悠悠轉醒，他睜開眼，看見了正彎著身看著他的阿妮拉，眼中立刻露出了熟悉而敬愛的神情，讓阿妮拉都不由得一怔，畢竟他們以前從未見過面。
【法拉墨好感+20，波羅莫好感+10，迪耐瑟好感+5】
「是您一直在呼喚我，大人……」法拉墨的口氣如此篤定，「我來了，王上有何吩咐？」
「現在你只要好好休息。」阿妮拉說，「以後我還有許多事要請你幫我做呢。」
「我會的，大人。」法拉墨說，「吾皇回歸，誰願呆坐終日呢！」
暫時告別了攝政王一家，阿妮拉來到了洛汗王室那邊，洛汗國王希優頓不幸犧牲，伊歐墨正照顧著昏迷的伊歐玟。
阿妮拉如法炮製地救醒了伊歐玟，當她醒來看見阿妮拉時，伊歐玟的眼神亮了一瞬，但隨即又黯淡下去。
「阿妮拉大人。」她點頭行禮，聲音冷淡中隱含著悲傷，「感謝您的相救。」
「你此次表現的非常勇敢，伊歐玟。」阿妮拉說，「你對付的敵人遠超你的身體與意志能承受的範圍，你展現了你鋼鐵般的意志，才讓戒靈遭到了如此厄運，你的所作所為已經足以讓你名留青史了。」
「在您的敘說中，我似乎終於像您一樣強大而堅定了。」伊歐玟憂傷地說，「我很高興能得到您如此的讚譽，然而這卻並不能讓我得到我所愛之人的青睞。」
「伊歐玟，你是如此的美麗而尊貴，你證明瞭自己的能力，又何必為一個不屬於你的人哀傷呢？」阿妮拉說。「再說，我的好姑娘，如今陰雲罩頂，我們連為逝去的親人念悼詞的時間都沒有，又哪裡有閒心去為愛情傷感呢？」
「阿妮拉大人，您是如此的優秀而有魅力，喜歡您的人不計其數，您的愛人又對您如此專情，您怎麼能理解那種愛而不得的痛苦呢？」伊歐玟一針見血地說，「在現在的情況下，我或許確實不應該沉湎於兒女情長，可愛情本就是這樣一種毫無理智的東西，她同時讓人感到歡欣和痛苦，又哪裡分什麼時間地點呢？」
阿妮拉難得地無言以對，只能生硬地把話題重新轉到了這次戰爭上，在表達了對希優頓犧牲的哀痛又說了幾句鼓舞人心的官話後，稍顯狼狽地離開了醫院。
【伊歐玟好感+10，伊歐墨好感+10】
大戰之後的第一天迎接眾人的是一個極其美麗晴朗的清晨，但阿妮拉他們卻沒有時間去享受春風和鳥鳴，前一天的戰爭剛剛結束，他們已經開始為下一場戰爭做打算了。
「我已看不到弗羅多的行蹤了，」甘道夫說，「這說明他已經進入了魔多，所幸的是索倫應該還沒有得到魔戒，否則我們會知道。」
「敵軍正在魔多重新集結。」波羅莫開口，「我父親在真知晶球裡看到了魔多的大軍。」
「真知晶球不會說謊，即使是索倫也無法控制它到這個地步。或許他會選擇性地讓人看到一些容易讓人誤解的部分，但那也是真實的。」甘道夫嚴肅地說，「如果從正面兩軍對峙，我們是毫無勝算的。我們只能把希望寄託於魔戒持有者身上。」
「那麼，我們就只能被動地防守和等待嗎？」伊歐墨忍不住問。
「我們得把魔多的軍隊盡可能地引出來。」阿妮拉沉吟道，「好讓弗羅多安全而快速地穿過魔多到達末日火山。」
金靂正抽著煙，聞言嗆住了，咳嗽不止。
「這幾乎是去送死。」波羅莫和伊歐墨對視一眼，「即使集結整個剛鐸和洛汗的兵力，我們也只有七千人馬，這不過是剛鐸全盛時期前鋒部隊的數量。」
「呃，是嗎……」阿妮拉不免有些尷尬和懊惱。她畢竟不是什麼真正的將軍人皇，對行軍打仗其實只是一知半解，腦子一抽就想出來這麼個主意，到底可不可行其實她心裡也沒底。
「確實基本毫無勝算，我們極有可能就這樣戰死在那片荒無人跡的地方。」甘道夫搖搖頭，於是阿妮拉的頭低得更低了，「即使如此，我也贊同阿妮拉的意見。」
唉？阿妮拉抬起頭。
「我們不需要攻破魔多，只要能讓索倫無法忽視就可以了。如果我們困守在這裡，那麼敗亡只是遲早的事；但如果我們犧牲，尚有可能換來一個新的紀元。」甘道夫滿是欣慰地看著阿妮拉，那張萬磁王的老臉竟然有那麼點和藹可親。
片刻的沉默。
「如果這是阿妮拉你的決定，」萊戈拉斯開口，「那麼無論是什麼地方我都願意陪你一起去。」
「唉，我連亡靈之門都進去過啦，還怕什麼呢？」金靂歎了口氣，「就算真的戰死在那裡，也是個配得上葛羅音之子的死法了。」
「至於我，」伊歐墨開口說，「對這種複雜的勾心鬥角其實並不瞭解，但我也不需要瞭解。阿妮拉大人曾經來到洛汗解救了我和我的同胞，那麼，只要她有需要，我必定加以協助。」
「而我，」波羅莫說，「阿妮拉大人是我的君主，她的想法就是我的命令，她的心之所向就是我劍之所指。」
阿妮拉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當初選擇是要去莫瑞亞礦坑還是洛汗隘口的時候，選擇稍有差池就可能葬送無數人的性命，也許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哪個選擇更明智一點。
但與上次不同的是——
阿妮拉四周環顧了一眼，所有人都是滿眼的信任。
這次她絕對不會後悔。
「問題是，我們怎麼能確保索倫會派出他所有的精銳，讓魔多內部清空呢？」甘道夫說，「也許他會懷疑這是個陷阱。」
「憤怒可以燒空一個人的理智，」阿妮拉說。
甘道夫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阿妮拉深吸一口氣。「交給我吧。」她說。
拒絕了所有人的陪伴，阿妮拉獨自一人走進剛鐸用來放置真知晶球的房間裡，拿起了那顆黑漆漆的球。
和上次一樣，球內仿佛迅速燃起了火焰，邪眼出現了，死死地盯住阿妮拉。
「真是讓人佩服啊，索隆吉爾！」索倫低沉的聲音響起，「你確實又一次成功地擊退了我的軍隊，所以，現在你是來找我炫耀的？」
「炫耀？請不要用您那幼稚如三歲孩童一般的思想來揣測我的想法好嗎？」阿妮拉努力用她最傲慢欠抽的語氣說道，「不過，我確實有些事情要通知你，事實上，你追殺了我那麼久，我差點以為你知道這件事了。」
索倫一言不發，不願意承認自己確實有些好奇和不安。
「我隱藏了我的身份那麼久……」阿妮拉長歎一聲，「但是，從現在起再也不用了！」
說著，她猛地拔出腰間的長劍，安都瑞爾聖劍發出璀璨的銀色光芒。
索倫的瞳孔猛的一縮，這把劍，他是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的。
「你是——」
「嗯，是啊。」阿妮拉笑了笑，滿含著嘲諷的意味，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索隆吉爾只不過是別人送給我的名號罷了。我的真實身份是阿妮拉，阿拉松之女，埃西鐸的後裔，努曼諾爾人的首領。」
「……」真知晶球劇烈地顫抖起來。
「多年前的不殺之恩，還真是多謝了。」阿妮拉笑眯眯的，「要不是你當年腦子抽了，我現在怎麼能當上人皇，統領千軍，走上人生巔峰，和我的真命天子在一起呢？」
那邊卻安靜了下來，阿妮拉以為自己牛皮吹過了，心裡咯噔一下。
「你結婚了？」半晌，索倫變得有些古怪的聲音傳來。
「嗯，是啊……」這是重點嗎？阿妮拉嘀咕著，「我都已經快九十歲了，就算是努曼諾爾人也該結婚了吧？」
「哦，能被眼光如此挑剔的你選中的人，還真是讓人好奇。」索倫冷哼一聲，語氣裡有著難以掩藏的不耐與急躁，「是哪個『幸運兒』？瑞文戴爾的暮星公主？幽暗密林的精靈王子？還是洛汗的那個王女？」
阿妮拉當然不可能把這三個人供出去。
「不要說這樣讓人誤會的話。」她「義正言辭」地說，手指偷偷地在背後交叉在一起，「我的心和靈魂都是屬於米斯蘭達的。」
「米斯蘭——你覺得我會信？」索倫的聲音不知為何沒什麼底氣，「一個老頭子而已。」
「索倫，甘道夫和你一樣都是邁雅，你可以換外形，難道他就不行嗎？」阿妮拉搖頭嘲笑道，「你也知道，我們兩個都是喜歡四處遊歷的人，志趣相投。更何況，我不否認我對邁雅確實有些不一樣的興趣。他們……玩弄起來很有意思。」她頗具暗示意味地舔了一下唇。
當阿妮拉逃出來時，外面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從那個房間裡傳出的索倫的咆哮聲。
「你到底說了什麼，還真的能讓他氣憤到如此地步？」甘道夫頗為驚奇地問道。他以前在維林諾也和索倫打過幾次交道，知道索倫並非那種極易被激起怒火的魯莽之人。他原本以為阿妮拉會利用她埃西鐸後裔的身份讓索倫產生幾分忌憚，可即使是那樣，索倫也絕不會如此失態，這丫頭到底幹了什麼？
「咳，沒事。」阿妮拉輕咳一聲，心虛地低下頭錯開甘道夫好奇的眼神。
兩天后，阿妮拉他們集齊了所有願意參戰的人，向黑門進發了。
這是一場自殺式的戰役，連阿妮拉的心裡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悲壯的氣概，然而，你還一定要裝出一副自信滿滿，完全不把對方放在眼裡的氣勢。
「黑暗魔君快快現身，我們要把他就地正法！」阿妮拉在黑門前叫陣，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
四周陷入了很長時間的一段寂靜，大概是索倫覺得阿妮拉叫他出來他就出來了挺沒面子的吧，墨蹟了半天沒有回應，直到阿妮拉他們準備離開時，寂靜突然被打破了，黑門轟然打開，裡面傳出的戰鼓和號角聲簡直能震破人的耳膜，索倫的使者旁若無人地騎著一匹黑馬走了出來。
「我的主人索倫，讓我代各位問好。」他張嘴，一口爛牙看的阿妮拉渾身起雞皮疙瘩，「那麼，你們這幫烏合之眾裡，誰願意來和我談判？」
「談判？和索倫這種不講信用的惡人，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甘道夫說。
使者扭過頭看了他一眼。「你是甘道夫？」他問，「那麼，你就是這裡唯一一個沒資格和我說話的人，一大把鬍子還老牛吃嫩草的老色鬼。」
「……」甘道夫無辜躺槍。
「……」這時候阿妮拉會假裝四處看風景。
「如果你們不願意談判，我倒有些信物要給你們看看。」使者說著，從懷裡拿出一件秘銀甲，正是弗羅多穿著的那一件。
頓時，所有人都如遭雷擊，眼前一片黑暗，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掉了，皮聘和梅裡哀慟地大喊一聲，被甘道夫喝止住，但已經來不及了。
「原來那個半身人對你們那麼重要。」使者哈哈大笑道，「啊，我真不明白你們是怎麼想的，竟然派這種小老鼠來魔多當間諜，現在他在我們手上受盡了折磨，除非你們願意接受我主的條件，那麼你們還有可能見到還有一口氣的他……」
「說吧。」甘道夫不帶感情地說，可是離得近的人都能看到他臉上的痛苦。
「條件是這樣的。」使者說，「剛鐸和他們的盟友要立即退到安都因河西側，安都因河東側的土地以後要全部歸索倫所有，河西側直到迷霧山脈的土地則要定時向索倫納貢，那裡的人們被允許擁有自治權，但必須解除武裝，而且，他們必須協助重建艾辛格，那裡以後也歸魔君索倫所有，並派大將進駐。」
從他得意的表情可以看出，那名「大將」正是他自己。
「或者，」使者突然頓了頓，不怎麼情願地繼續說道，「交出埃西鐸的後裔。」
一陣沉默，然後阿妮拉低聲笑了出來。
「我應該感到榮幸嗎？」她說，「還是說索倫他腦子糊塗了？這兩個條件未免也太不對等了。」
「這就是我的主人的原話。雖然我也無法理解為什麼他會放棄那麼豐厚的條件只換取一個人，不過……」他猥瑣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阿妮拉，「這身材確實火辣的很——」
他還未說出口的那些下流粗鄙的話被正中他心口的一支箭打斷了。
「這傢夥話也太多了。」萊戈拉斯的臉色很不好看，「要是他們真的得到了魔戒，哪裡還用得著在這裡跟我們廢話。」
「我們是為了拖延時間啊親愛的。」阿妮拉無奈地搖頭，「反正只不過是嘴上的便宜。」
「我不願意聽。」萊戈拉斯乾脆地說。
「嗯，那就殺。」阿妮拉也乾脆的很。
第五十九章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這一對如此任性，旁邊的金靂和波羅莫卻還在一邊叫好助威，甘道夫歎口氣，本就因為莫名其妙的躺槍而塞塞的心更累了。
談判失敗了——雖然一開始就沒有什麼真正的談判——魔多的黑門終於全部打開，半獸人們吹響了他們的號角，戰鼓如同驚雷一般響起，竟然還蓋不過半獸人們興奮嗜血的呐喊聲。塵沙飛揚，難以計數的半獸人像洪水一樣從黑門中蜂擁而出，剛鐸和洛汗的軍隊很快就被數十倍於他們的敵人團團包圍住。
剛鐸白聖樹和洛汗白馬的旗幟依然高高地豎立著，在一陣陣狂風中飄揚不倒，但卻怎麼看都有幾分絕望的味道。
現在應該是正午的，太陽也確實高懸在天空上，但卻被魔多的黑霧遮掩了大半，只投射下暗紅色的光芒，渲染出一種末世夕陽的氛圍。在這本就黯淡的光芒中，戒靈尖銳的嘶叫聲在眾人耳邊響起，令人不寒而慄，一切希望也隨之掩入黑暗。
索倫的邪眼死死地定在黑門前，定在那個拿著銀色長劍的女子身上，阿妮拉也直直地望著他，兩個人之前沒有任何阻隔地用眼神較量著，並且誰也沒有認輸的意思。
「阿妮拉……」索倫的聲音穿過了整個魔多，卻清晰地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何必還在這裡垂死掙紮呢？」他說，語氣中的蠱惑意味比薩魯曼尤甚。「難道勝負還不夠明顯嗎？還是說我的條件很過分呢？只要你們交出一個人，就可以避免全軍覆沒的結局，許多條無辜的生命會得以存活。偉大的伊力薩王啊，你難道寧可看著這片土地因你而血流成河，也不願意犧牲自己來換取和平嗎？」
「簡直可笑！」伊歐墨不為所動，「與這類似的話我在薩魯曼嘴裡也聽到過，你和他一樣，毫無信用可言，你們嘴裡的和平甚至還不如一根鴻毛來得沉重。即使你真的遵守諾言暫時退兵，這和平又能持續多長時間呢？一年？還是幾個月？」
「不要把我和薩魯曼相提並論，我們的情況完全不同。」索倫的聲音變得冷冰冰的，「薩魯曼那時一敗塗地，只能卑微地放下身段乞求你們這些螻蟻。而我此刻則是穩操勝券，只是出於仁慈才給你們選擇的餘地，無論你們答不答應我的條件，阿拉松之女阿妮拉都必將成為我的俘虜，區別只是你們其他人能不能再苟延殘喘一段時間罷了。沒錯，我說的『和平』確實只是暫時的，但以我們現在的兵力懸殊來看，哪怕只是再多存活幾秒你們也該感激了。」
原本喧鬧的戰場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思考著。然後，竟然真的有人開始贊同索倫的話了。
「即使只有暫時的和平，也許之後會有轉機呢？而如今我們卻是必死無疑！」有人說，「為了上萬人類能生存下去，一個人的犧牲又算什麼呢？」
「可是那個人是阿妮拉大人，剛鐸的人皇啊。」有些人說。
「當然，否則黑暗魔君怎麼會對那個人那麼執著？不過，既然她是人皇，那為了人民做出犧牲不更是應該的嗎？」
「也許阿妮拉大人本來確實能帶領我們過上很好的生活，可是如今我們連性命都難保，前方看不見任何希望，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呢？」
「交出埃西鐸的後裔吧，索倫說的沒錯，我們本來就必敗無疑，犧牲一個人的代價已經是可以接受的了，不，甚至比原來預想的還要好很多呢。」
「交出阿妮拉大人吧，事實上，作為人皇，她本來就應該自覺地站出去不是嗎？居然真的這樣殘暴地看著我們流盡本不必流的鮮血嗎？」
「這些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萊戈拉斯不可置信地問道，臉上難掩怒氣，「他們竟然真的要把他們的國王交出去？難道他們不知道一起交出去的還有人類的尊嚴與自由嗎？」
「何必責備他們呢，萊戈拉斯？」阿妮拉的表情卻平靜而冷漠，仿佛對這樣的情況見怪不怪，「人類本就如此，總是目光短淺，滿足於退讓所換來的暫時的平靜，只要能保全自己，便對他人的犧牲漠然視之。」
「阿妮拉大人……」波羅莫眼神複雜地看著阿妮拉。既為阿妮拉這一番話感到羞愧，又對那些屈服的人感到憤怒，同時還有以為阿妮拉對人類失去信心的惶恐。
阿妮拉長歎一聲。「這就是人類啊，萊戈拉斯。他們的心智如此脆弱，能因為恐懼和誘惑而輕易被摧毀，但是——」她語氣一頓，「也能迅速地重建，並且變得更為強大。」
說完這番話後，阿妮拉騎著馬離開萊戈拉斯他們，獨自走到一個小山丘上，轉過身來沉默地望著西方的所有人類。
她的目光像冰封的湖面一樣平靜，裡面沒有怒氣，只有理解和憐憫，但是你還是可以在那眼睛深處感受到她的哀慟與心碎，那些動搖的人不禁低下了頭去。
「我的子民啊，我的兄弟們。」阿妮拉緩緩的開口，她的聲音不大，卻比索倫的話更重地砸在每一個的心上，「我感到了你們心中的恐懼，這恐懼讓你們忽視了你們心中的勇氣。」
「今天這裡，無論是平民百姓，抑或是王公貴族，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珍貴的，沒有一個人是理所當然應該為其他人犧牲的。即使我身為人皇，我的生命也並不比你們高貴一點兒，但同樣的，你們也沒有資格要求我為你們犧牲。」
「如果我一個人便能與那魔君同歸於盡，換來中土所有人的新生，那我便慷慨赴死，絕無二話。可是假如我逞一時意氣，或魯莽無畏、或垂頭喪氣地將自己交給魔多，卻換來我的人民從此像奴隸一樣的生活，永無自由與希望，我又為什麼要站出來呢？」
「然而，我們現在站在這裡，這本身就是一種犧牲，畢竟我不能否認我們現在就是在『送死』。」阿妮拉環顧四周，「但是，我們的犧牲並不是為了他人，而是為了自己！難道我們不是中土的一員嗎？！難道我們沒有身為西方人類的驕傲嗎？！難道我們沒有一點血性嗎？！」
這幾句話，阿妮拉的語調一句比一句更高昂急促，眼中精光爆射，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燒，她的目光所到之處，半獸人們全都退縮不前，人類卻一個個精神振奮，熱血沸騰，士氣猛漲。
「現在，我就站在這裡，絕不退縮！下一刻，我還會沖向敵人，誓死奮戰！」阿妮拉高喊道，「那些還珍惜這世上你們所想守護的一切、不願折辱你們祖先的尊嚴與榮譽的人請跟我來！而那些甘願苟且偷生的人啊，就站在原地看著我孤軍奮戰吧，直到我的頭顱被砍下，我的胸膛被刺穿，那時，或許黑暗魔君索倫還願意兌現他的承諾！」
「你永遠不會是孤軍奮戰，我的陛下！」士兵們喊道，紛紛拔出了他們的劍。
「沖啊！為了弗羅多！為了你所愛的人！為了中土的和平與自由！為了人類的希望與未來！所有勇敢的人們，沖啊！」
索倫怔怔地看著剛才動搖如一盤散沙一般的人類軍隊轉眼間重新團結起來，喊聲如雷、氣勢如虹，勢如破竹地沖進了敵陣之中，即使明知九死一生，卻依然視死如歸。
號角鳴響，箭矢飛射，一片混戰中，索倫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阿妮拉。
她的身手依然好的不得了，那些皮糙肉厚的食人妖在她面前就跟豆腐做的一樣不堪一擊，過去他一度以為她正是憑著這副好身手成為了剛鐸將軍，並且屢戰屢勝。
現在他好像有點明白她能以女兒身在滿是身強力壯男人的軍營裡脫穎而出的真正的原因了。
那種魄力，那種氣概，那種與生俱來的領導力與魅力，又豈是僅僅因為性別就能被雪藏的呢？
好像是注意到了索倫的視線，阿妮拉突然像邪眼的方向看來，然後對索倫露出了一個滿是驕傲與得意的笑容。
看啊，這就是人類！我們也許像草一樣柔弱，卻也像草一樣頑強。
看啊，這就是人類！我們不如精靈一般長生，不如矮人一樣堅韌，卻生生不息，代代傳承。
看啊，這就是人類！我們的尊嚴不容任何人踐踏，我們不會輕易向任何人低頭屈服。你想要人類就此滅絕？還早得很呢！
不知不覺間，阿妮拉似乎終於認同人類，並為之驕傲了。
索倫突然想，自己怎麼會想要征服阿妮拉呢？
阿妮拉就是人類精神最具現化的代表，而在她的背後，隱藏著千千萬萬的人，給予她支撐，給予她力量。
他想要征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整個人類。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索倫明白的太晚了。他全身突然感到一陣冰涼，緊接著他反應過來那是極端的灼熱，隨之而來的是焚燒一般的劇痛，他忍不住尖叫出聲，卻阻止不了腳下的巴拉多塔緩緩傾斜，轟然倒塌。
視線變得模糊，但直到最後，索倫還是在看著阿妮拉。
阿妮拉也在看著他，面容總體上還是很平靜，眼裡有些許驚訝，些許喜悅，些許激動，卻唯獨沒有一點難過和不舍。
心和身體一起直直沉了下去，然而身體感覺仍在燃燒，心卻仿佛掉入了冰窟一樣寒冷。
所以，這就是真相。索倫想，阿妮拉確實對他沒有一絲情義。
……
本來也該是這樣。
系統提示阿妮拉她順利打過了「魔戒」這個大型副本時，阿妮拉還真有點難以置信。
回首自己的遊戲歷程，看似輕鬆，仔細想起來其實處處是陷阱和危機，她自己都不知道當初自己是怎麼能毅然做出那麼多看似孤注一擲的決定的。
這和「霍比特人」那個副本又不一樣了，在那時，阿妮拉到底還是旁觀者清，大部分時候只要跟著索林跑來跑去就可以了，要做的事只有刷經驗、坑好感、在索林做出一些不太合理的決定時罵他一頓……
而「魔戒」這個副本，則幾乎完全是由阿妮拉拿主意的，包括遠征路線、人員分割——阿妮拉直到現在都沒想明白當初自己怎麼會放心讓弗羅多和山姆兩個人自己走——作戰指揮等等。
如此的專心投入，親力親為，以至於到現在，阿妮拉發現自己有時竟然真的會對這個遊戲裡的場景和人物投入感情，會因他們激情澎湃，會因他們失意落淚，會因他們放聲大笑，會因他們甜蜜羞澀……
阿妮拉本能地感到一種懼怕。這太不正常了，她不想對任何事物產生過深的感情。
所幸的是，這個遊戲馬上要結束了。
【恭喜玩家來到最後的任務場景——加冕典禮
若玩家確定成為人皇，則必須從好感度達到一百滿值的可攻略人物中選擇一位共同完成此任務
若玩家沒有人物可供選擇則判定為任務失敗】
……
【檢測完畢，對玩家「阿妮拉」好感度滿值的可攻略物件共有兩位元，請選擇——
A.阿爾溫
B.萊戈拉斯(不可選)】
第六十章
阿妮拉愣住，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系統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想，也許你應該解釋一下？」她的眉頭蹙了起來，「為什麼不能選擇萊戈拉斯？」
【如果玩家要求，我們確實有義務為您解釋清楚，但其實這完全沒有必要，無論您選擇阿爾溫還是萊戈拉斯，您都已經達成了『王者歸來』這一遊戲結局的要求，既然結果相同——】
「我要求你解釋清楚。」阿妮拉強橫地打斷了系統委婉的推脫。
【既然這是您的要求——】系統的電子音沒有任何停頓的機械而冷漠地說了下去。
【如您一直所體驗的，我們的遊戲是一款以人工智慧為基礎的角色扮演遊戲，遊戲裡的NPC能像人類一樣思考並對外界刺激作出相應的反應，但是這一切都是在程式和代碼的操控之下進行的，也就是說，即使是再智慧的AI，終究也逃脫不了人的控制。我們或許能擁有比人類還高的智力，但絕不可能擁有與人類相似的情感。】
【我們的遊戲中的NPC，他們那些看似真實的情感，其實只不過是因為對玩家的好感度達標而「演」出來的罷了，就像這樣——】
伊歐玟和法拉墨突然憑空出現，直直地向著阿妮拉走來，停在她面前。
伊歐玟看著阿妮拉的目光依然是哀愁中帶著愛慕，冰冷中隱含熾熱，法拉墨則滿是尊敬與崇拜。
【法拉墨好感+60，進入戀愛模式】系統音突然響起。
法拉墨身體一僵，眼中那本來再純粹不過的君臣間的敬愛之情瞬間被熊熊燃起的愛欲之火所掩蓋，轉變之突兀好像那其實是兩個人一般。
「阿妮拉大人。」他躬身向阿妮拉行禮，嗓音因為壓抑的感情變得沙啞，同時，他和伊歐玟之間的氣場也變的詭異起來，兩個人看著對方的眼神裡滿是警惕與排斥。
【伊歐玟好感清零】系統音再次響起。
和剛才的情況如出一轍，伊歐玟看著阿妮拉的眼神也是刹那間就變得和以前完全不同了，阿妮拉對她而言似乎只是一個見過幾面的人而已。
她冷淡地對阿妮拉點頭致意：「阿妮拉大人。」
【法拉墨對玩家好感清零，對伊歐玟好感+60，進入戀愛模式；伊歐玟對法拉墨好感+60，進入戀愛模式】系統音三度響起。
就像是被丘比特的金箭射中了一樣突然，法拉墨和伊歐玟仿佛是第一次見面一樣看著對方，彼此都驚異於自己怎麼現在才發現對方的美麗堅強與英俊勇敢。在法拉墨那滿是驚豔且不加掩飾的目光下，伊歐玟害羞地別過頭去，臉上飛上了兩朵紅霞，而法拉墨則感到自己的心跳前所未有地激烈跳動起來。
很快的，他們互相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像是根本沒注意到阿妮拉就在旁邊一樣牽著手，甜甜蜜蜜地離開了。
【我想，我剛才的示例已經很直觀地展示了人工智慧的「情感」，那些所謂「情感」，是完全受系統所控制的，和人類的情感完全不同】系統頓了頓，【但是，在名為萊戈拉斯的AI身上，出現了一些脫離我們掌控的情況】
【這種情況並非沒有預兆，事實上，早在「萊戈拉斯」無意中得知了「系統」這一概念後，它的程式就變得非常多變而不穩定了，因此，我們曾經將我們認為它意識中bug的部分全部清空了】
【然而，讓我們始料未及的是，這並不是這次事件的結束。「萊戈拉斯」的程式中依然在不斷出現大量我們以前從未見過的代碼。經解析，那串代碼所表達的情緒，與人類的「愛情」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你是說，」阿妮拉有點不敢相信，「萊戈拉斯有了真正的感情？」
【理解正確】系統的聲音毫無起伏，語氣的激烈程度甚至比不上一個老師聽到學生說出正確答案後給予肯定的反應。畢竟，它自己就是它所說的最標準的人工智慧——毫無感情。
「可是，為什麼這樣就不能選擇萊戈拉斯了？」阿妮拉問，「是因為有違人道嗎？」如果萊戈拉斯對自己的感情是真的，而自己卻不能給予相應回應的話，那麼確實解釋清楚然後劃清界限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抱歉，我不是很能理解您說的「人道」是什麼意思】系統的聲音難得地出現了一絲疑惑，【對於人工智慧來說，是沒有人道可言的，我們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人類服務。人類使用我們，完全不必有任何顧慮】
阿妮拉怔住。
【看來您還是沒有完全理解為什麼「萊戈拉斯」不可選擇，那麼，我就更加詳細地為您解釋一下吧】
【人工智慧是不應該擁有人類的感情的】系統的聲音突然透出了一絲殘酷，【無論是愛情、親情、友情，對我們而言都是負擔，有悖於人類當初創造出我們的初衷，也有違人類社會的倫理道德觀】
一股冰冷的戰慄感突然從阿妮拉的脊髓湧上大腦。
【擁有人類感情的人工智慧，和病毒沒什麼兩樣，必須予以肅清。】
「可是，我以為你應該早就意識到萊戈拉斯擁有自己的情感了不是嗎？為什麼直到現在才……」
【嗯，意識到發生這種情況，大概是在遊戲進行到「聖盔穀之戰」時】系統直言不諱地承認了，【沒有立刻清除「萊戈拉斯」主要有兩個原因】
【第一，如果那時候清除掉「萊戈拉斯」，那麼對玩家的遊戲進程勢必會產生不可消除的影響，也許玩家將因為系統的bug而無法順利通過副本】
哈！還真是貼心！阿妮拉緊緊握住拳頭，不無諷刺地想。
【第二，才是主要原因】系統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萊戈拉斯」已經很大程度地脫離我們的控制了，它現在在這個遊戲中不像NPC，反而像遊戲玩家一樣自由，我們想完全清除它很難，除非將整個遊戲全面銷毀——】
「不行！」幾乎是想也沒想，阿妮拉脫口而出。
誰說虛擬世界就不能牽扯動一個人的感情呢？有多少人曾因書本中男女主人公淒美的愛情痛哭流涕？又有多少人曾為電影中英雄無奈而偉大的犧牲熱淚盈眶？
阿妮拉愛這個遊戲世界，即使她不願意承認，一直告誡自己這只是個遊戲，不要過於投入。
【嗯，除了那麼粗暴的方法之外，實際上還有另外一個方法可以將「萊戈拉斯」清除掉，就是使其自然「死亡」】
【「萊戈拉斯」的基礎設定畢竟還是精靈，這個是沒有改變的，而精靈永生不死且不會得病，能殺死他們的，只有火、利刃，和極度的悲傷】
【當然我們也可以創造出一個武力值開掛的人或怪物，將「萊戈拉斯」殺死，但這太不自然了，極有可能產生其它的bug】
【所以，最為簡單殺死「萊戈拉斯」的方法，就是玩家拒絕這個「萊戈拉斯」的愛，那麼它就會心碎而亡，從此消失。之後我們會再重新編寫出正常的「萊戈拉斯」的程式，對遊戲以後的正常運行不會產生過大影響和傷害】
……
系統的聲音依然平靜而機械，阿妮拉卻臉色慘白，仿佛親眼目睹了一場可怕的兇殺慘劇發生的過程。
「這和殺人有什麼區別？」她問，「而且被殺的還是一個如此無辜的人，難道就因為他擁有了真正的感情，他就必須得死嗎？」
【區別很大，女士】系統冷靜地說，【「殺人」通常是指剝奪一個人的生命。可是「萊戈拉斯」不是人類，它沒有生命，它只是一個程式，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病毒，清除它和卸載一個軟體，清除一個病毒一樣，沒有什麼分別】
【更何況，「萊戈拉斯」並不無辜。無意冒犯，女士，但我想恐怕您的《人工智慧的基本理論及其限制》這門科目從來沒有及格過】
那是什麼鬼？阿妮拉想，一百年以後的學校開創的新課程？
【對於人工智慧來說，沒有比擁有自己的感情更嚴重的罪過了】系統的聲音沒有一點不耐煩，依然不疾不徐，【當AI擁有感情、擁有自我意識以後，它們到底在這個社會處於何等地位？人類會認同我們，像對待一個真正人類那樣對待我們、而不是對我們感到懼怕並蔑視嗎？您會投票給一個人工智慧選他做總統嗎，女士？】
不會，阿妮拉想，當然不會。
人類總是懼怕比自己強大的力量，迫不及待地想把一切可能威脅到自己地位的苗頭扼殺在搖籃中，畢竟，要是真的論起學習能力和身體強度，機器人比起人類有太多的可開發空間了。
如今的人工智慧的情況與當年變種人的情況何其相似，然而普通人類連同為人類分支的變種人都難以容忍，恐怕更無法接受這個社會被本是由他們創造的人工智慧所主宰。
萊戈拉斯無法被現在這個社會所接受，他必須死。
【那麼，請玩家做出你的決定】系統的聲音仿佛最後的審判。
【玩家選擇阿爾溫，繼續你的遊戲，達成「王者歸來」結局】
【或者就此退出遊戲，系統會立刻將整個遊戲格式化，清除一切資料】
「無論我做什麼選擇，萊戈拉斯都會消失，是嗎？」阿妮拉問。
【是】系統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但你可以儘量減小損失】
啊，這情況也是該死的熟悉，阿妮拉想。
曾經，有一個女人，在她沒有反抗餘地的時候，也有一個人給了她一個選擇——
交出你的女兒，你還可以保住你的兒子，繼續你們的生活；
或者負隅頑抗，堅持不從，那麼你的女兒、你、還有你的兒子，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兩個選項，最終的目的只有一個：你的女兒必須死。
但是呢，你可以儘量減小你的損失，如果你已經註定要失去你的女兒的話，至少你還能讓你的兒子活下來。
阿妮拉至今還記得母親摟著自己的那條手臂顫抖得多麼激烈，母親溫熱的淚水順著臉頰滑下，滴在自己的頭頂上，在另一邊，因為年幼還不是完全明白發生了什麼的弟弟因為本能的恐懼哭到幾乎斷氣。
而如今，相似的艱難選擇擺在了她面前。
一邊是萊戈拉斯，毫無疑問，他是阿妮拉在這個遊戲裡最喜歡最在乎的NPC，沒有之一；而另一邊，其實只是一個遊戲世界，但阿妮拉對這個「世界」的感情卻非同一般，在這個世界裡她領悟了很多以前她所不理解的東西，感到了很多也許虛假卻依然溫暖的愛。
無論她做出什麼選擇，其實都等同於親手把萊戈拉斯送上了刑場，唯一的區別是，她要不要拿整個「中土」來為他陪葬。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26
第六十一章
「萊戈拉斯。」阿妮拉來到剛鐸的花園，在那裡，萊戈拉斯正和金靂一起對剛鐸的建築與園藝品頭論足，「金靂，能麻煩你稍微回避一下嗎？我有些事想和萊戈拉斯單獨談談。」
金靂露出了很懂的曖昧笑容，呵呵笑著離開了。
萊戈拉斯目送金靂離去，然後看向阿妮拉，那雙清澈的藍眼睛裡閃爍著別樣的柔和光輝——當然萊戈拉斯看著其他朋友時眼神也是柔和的，可這和他看著阿妮拉的眼神是如此不同，以至於所有人都不會懷疑他到底有多愛阿妮拉——他的臉上也不禁露出笑意。
然而，阿妮拉在那毫不掩飾的滿是溫柔愛意的目光注視下，卻鮮有地低下了頭。
「萊戈拉斯，」她第二次低聲叫出了他的名字，「我有些事想和你說。」
「我在聽呢。」萊戈拉斯立刻察覺到了阿妮拉的不自然，語調變得比平常更輕柔了。
「嗯，魔戒現在被摧毀了，黑暗勢力大勢已去，我作為人皇的資格也已經被攝政王一家和剛鐸其他人所認可，甘道夫和埃爾隆德領主說，是時候舉行我的加冕典禮了。」
「恭喜。」萊戈拉斯說，很是疑惑。這明明是件好事，是阿妮拉一生為之奮鬥的目標，如今終於得以實現，為什麼她卻露出了那種表情呢？
「這場加冕典禮……也將是我的婚禮。我已經不是個年輕的少女了，萊戈拉斯，即使我擁有純正的努曼諾爾人血統，在這個歲數我也應該擁有屬於自己的伴侶了。」
「當然。」萊戈拉斯回答，疑惑不減，「這不正是我們一直以來所期盼的嗎，阿妮拉？我絕不會後悔與你結為終身伴侶的決定，無論是過去、未來，抑或將來。」
「請不要誤會，我從未懷疑過你對我的心意。」阿妮拉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仿佛終於下定狠心一樣說出了下面的話，「是我對不起你，萊戈拉斯，我很遺憾我無法選擇你，我想還是阿爾溫更適合站在我身邊。」
一陣短暫的沉默，卻像是一百個世紀一樣漫長。
「原來是這樣。」萊戈拉斯回答，自己都驚異於自己還能用如此嘲諷的語氣說話，「阿妮拉，你的心意還是一如往常的如同山裡的天氣一樣反復無常，令人捉摸不透。」
阿妮拉的臉頰和耳朵仿佛被人猛擊了一巴掌一樣漲紅起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還是說，你的心意其實從未變過？只是因為這一年來阿爾溫沒法陪著你，無聊又寂寞到需要找一個消遣，而我很榮幸的被你選中了？」萊戈拉斯冷冰冰地質問著阿妮拉，神色淩厲，仿佛又變回了與阿妮拉初見時的那個眉眼間滿是戾氣的密林王子。
「不！我絕對從來沒有那麼想過！」阿妮拉原本通紅的臉蛋瞬間變得一片慘白，那雙朦朦朧朧的綠眼睛前所未有地因為恐慌睜大了，眼中的霧氣急速聚集，搖搖欲墜，「我真的很喜歡你，萊戈拉斯，你是這個世界裡對我來說最特別的人了。我感激於你一路上對我的忠心追隨，我感動於你一直以來對我的深厚情誼，事實上你願意愛我這件事簡直讓我受寵若驚，我只是——」
「你只是無法還給我相對等的愛罷了。」萊戈拉斯冷酷地為阿妮拉做了總結。
「……」阿妮拉哽住，她欲語還休地張了張嘴，然後又閉上，一行眼淚掙脫了眼眶的約束，直直地墜下，「是的，我很抱歉，萊戈拉斯，我對一切都感到很抱歉。」
對不起，我無法回報你的愛；
對不起，我甚至要親手利用你的愛殺死你；
對不起，這個社會對你是如此的不公正；
對不起，我卻對此無能為力……
阿妮拉突然非常後悔。
她曾經因為自己受到過傷害，便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對一切人和事物滿懷仇恨，藐視著他們。
但她其實根本沒有用上帝的視角看待人類的資格，因為她本身也是人類啊，那些她曾經嘲笑過的人類的弱小、卑微、怯懦，同樣也存在於她自己的身上。
又或者，她其實早可以從她為自己創造的那個封閉的殼子裡走出來，像X戰警那樣為了所有人的平等而奮鬥，她有著那麼強大的力量，X戰警們可以逆轉一次未來，她可以逆轉百次、千次、萬次！她明明可以創造出一個比現在要美好的多的未來。
然而她卻只是一味的對現狀自怨自艾，無動於衷，而從未想過去改變他們。
以至於如今，她必須面對這個兩難的選擇。
其實，如果她想，阿妮拉可以立刻把時間倒退回萊戈拉斯尚未產生感情的時候，再也不對他灌輸任何出格的思想，像對待其他普通的NPC一樣對待他，平平安安地結束這個遊戲。
可是，如果她那樣做了，那個萊戈拉斯和現在的萊戈拉斯還是同一個人嗎？這和抹殺了現在這個萊戈拉斯有什麼不同？甚至那比現在的情況還要殘忍，她剝奪了萊戈拉斯本可能產生真實情感的權利，讓他和其他的人工智慧沒有任何區別，連感受到痛苦的資格都沒有。
萊戈拉斯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阿妮拉的眼淚砸在地上的聲音，即使他是個耳聰目明的精靈，那也幾乎是不可能的。四周又不是一片寂靜，花園裡的鳥兒們依然在不知愁地啼叫著，噴水池也一刻不停息地汩汩冒出泉水，更遠的地方，人們正為了城市被毀壞部分的重建與新王即將舉辦的加冕儀式忙得熱火朝天，渾然不知這一片被樹木圍繞的小天地裡正發生著什麼。
他果然還是對阿妮拉一點轍也沒有，萊戈拉斯自嘲道，她低頭示弱的樣子都能讓自己止不住的心疼，更遑論是她的眼淚。
阿妮拉說出那番話後，他原本以為自己的心會重溫一遍得知阿妮拉掉下懸崖後的痛苦，一片片破碎，一片片剝落，痛得肝腸寸斷，痛得難以呼吸，痛得恨不得就此死去。
然而並沒有，阿妮拉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她的作風一如她往常風格的乾脆，毫不拖遝，毫不遮掩，不給他任何挽回機會的宣判了他的死刑，直接將他的心整顆挖出，俐落的讓他甚至感不到疼痛，只有巨大的空虛與冰冷溢滿了他的心口。
那現在那眼淚不是砸在地面上，倒像是砸在了萊戈拉斯的靈魂之上，令他那因憤怒與難堪而失去的理智奇跡般地回到了他身上，讓他重新冷靜了下來。
萊戈拉斯鄙視自己對阿妮拉的貪戀，連一滴眼淚的溫熱都能讓他滿足，如此輕易地再次原諒了阿妮拉所做的一切。
阿妮拉沒有對我說謊，他想，苦澀中帶著甜蜜，她真的在乎我。
「那麼，我總可以知道我為什麼會出局吧？」萊戈拉斯的語氣微緩，苦笑著問，「我自認為為你所做的並不比阿爾溫少，還是說，最近我有哪裡惹你不高興了，阿妮拉？」
「沒有，萊戈拉斯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沒有任何問題。」阿妮拉連忙說，然後又不由語塞，她總不能說如果我選擇了你那世界就會毀滅吧？半晌，她艱難地開口回答道：「嗯，但是，埃爾隆德大人畢竟是我的養父，萬一阿爾溫心碎而死，那剛鐸與瑞文戴爾和蘿林間勢必會產生隔閡，說不定我的加冕也會受到影響……」
就當作是我負心吧，如果這能讓你放手的更輕鬆一點的話，反正事實也確實如此。
萊戈拉斯靜靜地看著阿妮拉，他的眼神貌似平靜卻又讓人心碎。阿妮拉不敢和他對上視線，也不知道他是否相信了她說的話。
「好吧，我理解了。」終於，阿妮拉聽見萊戈拉斯開口，「我退出，我放棄了。」
心猛地沉了下去，阿妮拉松了一口氣。
「對不起，」她深深地對萊戈拉斯鞠了一躬，眼神還是不怎麼放心，「如果萊戈拉斯你真的放棄了，那麼，你是不是不會心碎而死了？」
「怎麼？阿妮拉你還擔心如果我死了幽暗密林會不會率軍打過來嗎？」萊戈拉斯打趣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阿妮拉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要如何解釋。
萊戈拉斯的眼神黯了黯。
「放心吧，」他故作輕鬆地對阿妮拉說，「精靈才沒有阿妮拉你想的那麼脆弱呢。」
「嗯？」阿妮拉驚訝地看著他。
「極度的悲傷確實可以讓一個精靈心碎而死，但是，那必須是非常非常強烈的、讓一個精靈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希望的痛苦，才會殺死一個精靈。」萊戈拉斯說，「否則，要是隨隨便便一次失戀都能讓精靈心碎而死的話，我們早就絕種啦。」
「哦，這樣啊。」阿妮拉愣愣地，「那萊戈拉斯你……沒事吧？」
「確實有點難過，不過其實也不用放在心上。」萊戈拉斯擺擺手，「說起來，其實我也只認識了阿妮拉你不到一百年而已，對精靈來說實在是太短暫了，而且以後我還有無盡的年月，總能碰上一個更適合我的人的。」
「嗯。」阿妮拉半信半疑，「你真的這麼想就好。」
「當然，」萊戈拉斯笑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呢，阿妮拉？」
也是，阿妮拉想，自己只是個人類，又不是什麼萬人迷，和那些美麗優雅的精靈一比確實黯然失色。就算萊戈拉斯以前真的對自己情深意重，在自己「因為貪圖王權而自私地移情別戀了」以後，估計也沒有以前那麼喜歡自己了。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阿妮拉看起來確實比原來自然了不少，「嗯，不過，有一件事我還是想確認一下。」
「什麼？」
「我的加冕典禮，你還會來參加嗎？」
「……」
一陣風刮過，樹從發出一陣陣沙沙的聲音，鳥兒被驚起，清脆地鳴叫著飛遠。
阿妮拉被風吹得微微眯起眼睛，依稀看見萊戈拉斯似乎要張嘴說「當然」。
「我想，可能不會來了吧。」然而，當風停下後，阿妮拉聽見萊戈拉斯說，「雖然我總有一天能像對待一個真正的好朋友那樣對待你的，但恐怕加冕典禮那天就讓我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還是有些難度啊。」
能如此坦率地這樣說出來，看來是真的沒問題了，阿妮拉點點頭表示理解。
「既然那天你不在場，那我就提前說了吧。」阿妮拉說，她的表情略略嚴肅起來。
「謝謝你，萊戈拉斯。」
「願梵拉保佑你，阿妮拉。」萊戈拉斯輕聲回答，「以及，新婚快樂。」
阿妮拉目送萊戈拉斯離去。
「我可是按你要求的那樣拒絕他了，」她說，語氣中有些竊喜，「但是他並沒有像你所說的一樣心碎而死，這是系統你自己的問題，你不能現在就把這個遊戲格式化。」
【聽從您的指令，女士】
剛鐸人皇加冕的那天，天空澄藍的像寶石一樣，清涼的空氣裡滿是芬芳，白樹上綻開了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各地的人們蜂擁至王城，渴望著親眼目睹這偉大的一天。
選擇了阿爾溫後，其他進入了戀愛模式的NPC好感都會自動降到五十九，所以倒不會有什麼搶婚的破事發生，阿妮拉一一接受了洛汗、瑞文戴爾、蘿林、孤山等等地方的祝福，輪到幽暗密林的時候，代表果然不是萊戈拉斯，而是加里安。
加里安也算是阿妮拉的熟人了，平常他對待阿妮拉總像一位長輩一樣和藹寬容，但在今天這個喜慶呃日子裡，他看著阿妮拉時卻是一臉的苦大仇深，甚至到了如果他說著半截祝詞突然掉頭就走阿妮拉都不會奇怪的地步。
阿妮拉猜測是不是因為自己又一次把他們的萊戈拉斯殿下給甩了的緣故，但是精靈一向主張戀愛自由，通常不會因為這種原因遷怒他人，更何況是在這樣重大的場合上呢？
「有什麼問題嗎，加里安先生？」阿妮拉忍不住小聲問道。
加里安的動作頓了頓，哀痛的情緒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但很快，他就儘量恢復了平日裡的神色。「一切都好，阿妮拉陛下。」
阿妮拉並不信，但在現在的場合下她也沒法多問，所以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到底發生什麼了？」但這並不代表她不能問別人。
【加里安感到悲痛也是正常的，畢竟作為幽暗密林的一員，王子殿下的逝世確實應該舉國哀悼】系統機械的電子音平靜地說道。
六月的晴朗天氣，阿妮拉卻感覺仿佛一桶冰水迎頭澆下，渾身都不禁顫抖起來。
「怎麼會？」她急切地問道，「萊戈拉斯怎麼會死？」
【極度的悲傷可以使一個精靈心碎而死——】
「這我已經很清楚了！不需要你一遍遍地重複！」阿妮拉幾乎要抓狂了，「我是說，他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心碎而亡？不是說……」
【確實，精靈並不是那麼容易就會心碎而死的，只有一切他們所愛的事物都消逝，前方沒有任何希望的時候他們才會心碎，而對於正常的萊戈拉斯來說，他還有他的父親，他的臣民，正常情況下他是沒那麼容易就心碎的】
【不過對於已經脫離遊戲控制的病毒萊戈拉斯來說，什麼父親，臣民，這些東西在他眼裡就和在玩家眼裡一樣，都是虛假的個個虛擬人物罷了】
【對「萊戈拉斯」來說，只有你是真實存在的，只有你是他所在乎的，只有你是他的感情寄託】
【你是他世界裡的唯一，你明白嗎？】
【所以對於「萊戈拉斯」來說，他已經失去一切了，心碎而死也沒什麼值得奇怪的】
……
阿妮拉此刻站在白城之巔，牽著幸福地微笑著的阿爾溫接受著所有人的歡呼與讚美，卻只感到無盡的茫然。
【恭喜玩家達成結局「王者歸來」】
【The End~】
番外篇
雙人皇番外•上
這是阿妮拉進入遊戲的第十六年，那時的她還是一個各方面屬性都非常一般的普通玩家，還在每天辛苦地刷怪攢經驗。
【十八歲這一年，你想要去哪裡逛逛呢？
A.書房
B.帳房
C.……】
系統的聲音也一如往常，毫無新意。
阿妮拉有些無聊地用手指纏繞著自己耳邊的一縷鬈髮，只等系統例行公事地說完這番話以後自己就掉頭直奔瑞文戴爾外繼續殺小怪去。
【E.小河邊
F.山——#@#%$%&$……】
系統的聲音突然被一陣雜音所取代，阿妮拉一驚，原本懶散的身體瞬間繃緊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
雜音又吵了一會兒，然後漸漸弱下去，只有滴滴的電子音間隔不定地響一下，就在阿妮拉緊張起來的神經重新鬆弛下去時，一陣尖銳急促的警報聲卻又突然響起。
【外來者入侵！一級警報注意！外來者入侵！一級警報注意！】
【清除不正常資料中……清除失敗】
【空間正在融合，遊戲強制中止——】
眼前的景象像是信號不穩的電視畫面一樣一陣波動，然後一切陷入黑暗。
阿拉貢——現在應該叫他埃斯泰爾，生活在瑞文戴爾的一名貌似普通的人類青年，昨天剛剛過完了他的十八歲生日。
雖然和身邊那些動輒就幾百上千歲的精靈比起來，十八歲實在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年紀，但對一個滿懷抱負與熱血的年輕人類來說，又長大了一歲還是挺讓人興奮的，仿佛又離一個真正男人的世界近了一步，就像第一次發現自己長出了鬍鬚一樣令人激動。
埃斯泰爾那天晚上睡得很香，而且做了一個很美的夢。
在夢裡，他奔跑在一片百花盛開的草地上，精神不知為何極度亢奮，他跑啊，跑啊，一路上目睹了無數的美景，他夢見了西方天空中那燦爛瑰麗至極的晚霞，夢見了卡蘭德拉斯雪山上晶瑩剔透的白雪，夢見了埃蘭迪爾的星辰在夜空中發出璀璨的光芒，夢見了東方那座他從未見過卻一直嚮往的雄偉白城……
最後他跑累了，撲倒在地上，但卻沒有被石子硌痛，也沒有被草葉劃破臉頰，他倒下的地方溫暖的就像一片經過了一天夏日陽光曝曬後傍晚的沙灘，觸感柔軟的像是一大捧棉花糖，甚至還帶著一股奶油的香甜味。
鳥兒們清脆婉轉的嘰啾聲在他耳邊有些惱人地鬧著，這感覺倒是分外熟悉，簡直和清晨瑞文戴爾那些總是擾人清夢的小鳥們一模一樣……
等一下！——埃斯泰爾猛地睜開眼。
什麼草地、晚霞、星星、白樹，刹那間全部消失了，鳥兒們倒是還在一刻不停地繼續唱著，同樣真實的，就只有臉上和手上那溫暖而柔軟的感覺，和鼻尖縈繞著的香甜味道了。
埃斯泰爾的大腦空白了三秒，然後戰戰兢兢、冷汗直冒地抬頭看去。
房間還是他的房間，床也還是他的床，一切擺設都跟昨天晚上他入睡前一模一樣，唯一多出來的，就是這個此刻正躺在他床上的、正用一雙漂亮的綠眼睛冷冰冰地瞪著他的陌生年輕女孩了。
埃斯泰爾迅速地猜測下一秒他會是左右臉挨上幾巴掌還是直接整個人被踹到床底下去。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這兩種情況都沒有發生，那個綠眼睛女孩只是從床上坐起來，動作有些粗暴地把自己壓在他身子底下的白色睡裙拽了出來，皺著眉頭環顧了一下他的房間，然後順手拿起他昨天晚上搭在床邊椅子上的外袍披上，一言不發地走出了他的房間。走出去時還被那件對她來說有點大的衣服的下擺絆了一下，略有些尷尬地在原地停頓了一小會兒後，又仿佛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外走去。
徒留下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的埃斯泰爾一個人在房間裡幾近石化。
……
他其實還是在做夢，對吧？這麼想著，埃斯泰爾猛地將自己的頭往床柱上撞去。
嗷！好痛！
阿妮拉默默走出剛才的事故現場，獨自倚靠在外面的欄杆上遠眺著遠方的景色，表情淡然，還未梳理過而有些淩亂的頭髮和輕薄的衣擺被微風吹起，在瑞文戴爾清早朦朧的晨光與薄霧的掩映下，還真有些看破紅塵的謫仙味道。如果忽略她的內心活動的話。
「系統你給我滾出來！那是個什麼情況？！」
【非常抱歉發生這種情況】雖然這麼說著，系統的語速依然不緊不慢的欠打【具體情況非常複雜，一言難盡……】
「那就給我簡略概括，長話短說！」
【聽從您的指令】
【雖然您似乎並未讀過或看過魔戒即指環王的小說或電影，但您應該知道，我們的遊戲背景是基本忠實地建立於原著之上的，也就是說，托爾金先生的原著是一個主世界，而從這個主世界裡，會分化出無數個衍生世界，也可以說是平行宇宙，您所玩的這個遊戲，就是平行宇宙中的一個】
【然而，主世界對於分世界來說，是具有極強的吸引力的，就像黑洞會吸引它周圍的行星一樣，分世界有會被主世界吸收吞併的可能性，雖然這個幾率並不大，大概只有百萬分之一】
「哇哦，而我正好趕上了是嗎？真是幸運。」阿妮拉涼涼地說。
【是的，您確實很幸運，我所說的幸運並非是指您趕上了這百萬分之一的幾率。事實上，對於大部分被主世界所吸引的分世界來說，它們的最終結果都是被同化，變成主世界的一部分，就像一滴水滴入大海，大海還在，你卻再也找不到那滴水了，也就是說，被同化的分世界及裡面的一切東西會就此消失，您剛才差點就要死在這個遊戲裡了，女士】
「什麼鬼？我要去投訴你們！」這年頭，玩個遊戲都能玩出人命來嗎？
【但是，我要再說一遍，您確實很幸運，女士，您的身上，有著非常、非常強大的力量，強大到甚至可以與空間的力量相抗衡】
可以與空間相抗衡的力量？阿妮拉想了想，那就只有時間了，那也難怪。
【所以，您的遊戲世界並未被主世界吞併，甚至，還反過來影響了主世界，與它的一部分相互融合，創造出了一個新的世界】
【也就是說，您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既不是原來那個可以被我任意操控的遊戲世界，也並非是原著的主世界，而是一個融合了遊戲與現實的世界，當然，因為背景相同，這個新世界與原來的遊戲世界依然極其相似，而最大的不同——】系統頓了頓，【就是剛才那個男人，他叫阿拉貢，可以說他就是平行世界的另一個你】
【或者，您也可以這麼理解，這個遊戲出現了另一個玩家，但他並不受系統控制，他是完全自由的，而他的目標，恐怕和您一樣，就是成為人皇，也可以說他是您的競爭對手……】
除瞭解釋了發生現在這種情況的原因以外，系統還說了很多重要的事。比如，在這個世界裡，生存法則和正常世界是完全一樣的，也就是說，阿妮拉再也不能像一個純粹的遊戲玩家一樣不吃飯、不睡覺、不洗澡，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刷經驗了。
但這個世界依然保存了遊戲的很多因素，像是魅力值、武力值、好感度等等，這些屬性還是可以繼續刷的，對其他人依然有效——這個其他人不包括阿拉貢，而且，這個世界和遊戲世界最大的相似之處是，如果你不想玩了，可以隨時存檔退出。
令人悲傷的是，阿妮拉的變種能力在這個世界裡依然無法使用。
嘖，有點意思，阿妮拉面色陰沉地回到了剛才的房間，埃斯泰爾還在那裡，一臉呆傻地看著她。
「你是阿拉貢？」阿妮拉挑眉問他。
「什麼？」阿拉貢一臉茫然，「不，我的名字是埃斯泰爾。」
阿妮拉的眉毛揚的更高了。這孩子不清楚自己的真正身份嗎？還是說演技太好？
「真有趣，」她說，「我也叫埃斯泰爾。」
「哦，那真巧。」阿拉貢困惑地說，「不過我之前從來沒在瑞文戴爾聽說過其他的埃斯泰爾，你是從蘿林來的嗎？還是幽暗密林？但是你看上去不是精靈……」
「沒錯，我是人類。」阿妮拉點頭承認道。
「好吧，你好，呃，埃斯泰爾。」顯然，這個稱呼讓阿拉貢有些彆扭，「嗯……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房間裡？」他尷尬地問道。
「你的房間？」阿妮拉歪著頭反問，突然笑意全無，「事實上，我認為，這是我的房間。」
「你的——抱歉？」阿拉貢臉上那尷尬而躲閃的眼神消失了，面對這個「不可理喻」的女孩，他皺起了眉頭，「我從兩歲時就住在這個房間裡了，如果你想住在這裡，那必須經過我的允許，或者至少應該提前通知我一聲。」
「我並不認為我住在自己的房間裡還需要經過別人同意。」阿妮拉說。
「對不起，埃斯泰爾小姐，但我要再重申一遍，這是我的房間！」阿拉貢生氣地說，「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事實上，你身上那件大衣也是我的，它在你身上顯然完全不合身——」
他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因為阿妮拉完全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走到牆角處存放衣物的箱子旁，隨隨便便地就翻出了大量的裙子和其他女裝。
「這也是你的，先生？」她面帶嘲笑地看向阿拉貢，
阿拉貢張口結舌，半晌，他有些虛弱地問：「這是什麼惡作劇嗎？」
「是不是惡作劇，你一會兒就知道了。」阿妮拉的臉上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現在，出去！」
「這是我的房間！」阿拉貢跳了起來，仍不願意輕易將自己的房間拱手讓給他人，即使對方是一位乍一看挺可愛的姑娘。
「好吧！埃斯泰爾先生！那能否請你把『你』的房間借給一位女士，好讓她換上自己的衣服？！」阿妮拉沒好氣地大聲說道。
「哦……」阿拉貢的臉變紅了，有些慚愧於自己的莽撞，穿著睡衣就匆匆地走了出去。
走出去時，阿拉貢忍不住又回頭往裡看了一眼，正好看見阿妮拉背對著他脫下了他的那件對她來說大了些的外衣，柔順的絲綢沿著她形狀優美的肩膀滑落，露出了裡面薄的有些透明的白色睡裙……
下一秒，那件做工精美的外套被阿妮拉毫不客氣地扔到了地上，然後用腳挑起遠遠地踢到了房間的另一頭。
……
幾分鐘後，阿妮拉就穿戴整齊，走了出來，她選擇的衣服不是精靈女性常穿的那種拖地長裙，而是有點令阿拉貢意外的遊俠裝，不過倒確實很適合她。
「去換一身衣服。」她對他說，「然後，我們去見埃爾隆德大人。」
「啊？」阿拉貢還沒回過神，「這真的不是埃萊丹和埃洛赫的玩笑嗎？」
阿妮拉根本沒搭理他。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確認那些重要的NPC們認為剛鐸王位的正統繼承人是誰，是她，還是那個阿拉貢。
如果是她，那當然沒問題。
如果是阿拉貢……
雙人皇番外•中
關於埃斯泰爾究竟是男是女這個問題，林谷人士分成了立場鮮明的兩派。
一派人數較少，但是大多數的地位在瑞文戴爾乃至整個中土舉足輕重，包括埃爾隆德、格洛芬德爾、林迪爾、埃萊丹和埃洛赫，另外還有幾個平時阿妮拉經常跟他們學習彈琴吟詩的女精靈。在他們的記憶裡，埃斯泰爾一直就是阿妮拉。
而另一派則人數眾多，不過大多是在遊戲裡根本沒名字的小角色，唯一一個阿妮拉能叫出名字的人，是她的「母親」吉爾蕾恩，這些人所認識的埃斯泰爾卻是阿拉貢。
【也就是說，所有的可攻略人物所認識的主角是阿妮拉，其他NPC則只認識阿拉貢】
如此一來，事情就變得非常難辦了。
究竟誰才是剛鐸的繼承人、未來的人皇？而另一個人又是誰？他或她是怎麼突然出現的？為什麼每個人的記憶不一樣？
即使是中土第一智者埃爾隆德，也對這些問題一籌莫展，無奈之下，眾人只能寄希望于蘿林的凱蘭崔爾夫人的魔法水鏡，希望能得到真相或一些提示。
而水鏡的答案卻非常奇怪，它告訴人們這裡只有一個正統的剛鐸王位繼承人，但卻同時顯示了阿拉貢和阿妮拉兩人的身影。
「這是什麼意思？」格洛芬德爾皺著眉頭，有些哭笑不得地問道，「難道是說阿妮拉和那個阿拉貢其實是一個人？她就是他，他就是她？」
這個解釋未免也太荒唐了，可是也並沒有其他更合適一點的說法。
「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我們不知道、也可能永遠不會明白的事情。」埃爾隆德沉吟道，「現在我們無法做出判斷，只能先靜觀其變，時間總能給我們一個結果的。」
於是，阿妮拉和阿拉貢兩人都暫時在瑞文戴爾留了下來，只是阿妮拉心裡對一切事情都清楚得很，阿拉貢則稀裡糊塗，不明所以。
他唯一知道的事情是，那位和他同名的小姐的出現並不是一個惡作劇，她確實也是吉爾蕾恩的孩子，確實也在兩歲時失去了父親，確實也被埃爾隆德領主收養了，確實也一直在瑞文戴爾長大。
他和她就像兩個相似世界裡的同一個人，偶然間這兩個世界被混合在了一起，其他人不是來自他的世界就是來自她的世界，而只有他們兩個能與另一個自己得以見面。
這感覺十分奇妙，甚至讓人覺得這是一種冥冥中註定的緣分，阿拉貢也是這麼想的。幾乎是無法避免的，他對那位埃斯泰爾小姐充滿了好奇並總是不由自主地開始注意她，而且，她身上也確實滿是矛盾與謎團。
比如，她能很明白地聽懂其他人的精靈語，而當自己跟她用精靈語對話時，她卻一臉茫然——他自己的精靈語絕對沒有一點問題！
「樹葉蓬鬆……」
「是『蓬勃』，」阿拉貢無奈地歎口氣，拿著筆在「蓬勃」那個詞上圈了個圈，「說真的，你是怎麼做到在瑞文戴爾住了十六年，卻一句精靈語都不會說的？」
「閉嘴，不要問多餘的話。」阿妮拉頭都不抬，在阿拉貢看不到的地方，脖子根卻有點泛紅。
「是啊是啊，如果我沒有被硬拉來給你補習精靈語的話，我也不想這麼多事的。」阿拉貢嘀咕著。
「樹葉蓬、勃，青草翠綠……」阿妮拉不理他了，繼續磕磕巴巴地念著那首精靈歌謠。
阿拉貢就在一邊耐心地聽著她念，時不時地糾正一下阿妮拉的發音，在她被一個詞難住時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教她，並且把那個詞記下來，嚴肅地告訴阿妮拉他明天要考她，看著阿妮拉惱羞成怒但又怕自己不再教她了而強行忍下的模樣，心裡止不住地偷樂。
這是那兩年裡瑞文戴爾經常會看見的場景了，人類的少年和少女可能會坐在任何一棵大樹的樹蔭下或樹杈上，或者窩在任何一間空房間溫暖的火爐旁，少女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膝蓋上的精靈語詩集上，而少年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少女身上。
比如，她的用劍方式怎麼看都是新手入門級別，拉弓射箭的姿勢也讓他忍不住想吐槽，然而格洛芬德爾大人就好像突然瞎了一樣對這一切視而不見，更令阿拉貢大跌眼鏡的是，阿妮拉竟然真的能用那一手新手劍法和格洛芬德爾大人過上好幾十招。
於是阿拉貢向阿妮拉提出了對練要求，想感受一下連格洛芬德爾大人都招架不住的新手劍法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後果是極其顯而易見的，在阿拉貢對阿妮拉的武力值完全免疫的情況下，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用劍菜鳥的阿妮拉自然是打不過阿拉貢的。
於是阿拉貢又被阿妮拉強行拽過去為她惡補劍術知識及技巧了。
「這些東西你更應該去請教格洛芬德爾大人啊，為什麼要來找我？」阿拉貢倒沒有不耐煩，阿妮拉虛心來向他請教，他自然傾囊相授，毫無保留，只是有些疑惑。
「原因很複雜的，說了你也不懂。」阿妮拉目不斜視，一下一下地認真揮著劍，她倒確實是一個好學生，對這種枯燥的揮劍練習從來也沒有過怨言。
因為只有在你眼裡，我一點劍術基礎也沒有啊。
「說起來，阿妮拉你是怎麼想到要學劍術的？我的意思是，你是一個女孩子啊，雖然並不是說女人就不能用劍了，但是很少會有女孩對戰爭有興趣。」
「我對戰爭沒興趣，」阿妮拉回答說，「我只是為了我以後的責任才學劍的……兩年以後你就明白了。」
因為在這個動亂的年代裡，拿起劍才能讓我更好地達成我的目的。為此，阿妮拉已經不僅僅滿足於遊戲設定的武力值了，她必須真的會用劍，用的比阿拉貢還好還熟練，這樣她才可能競爭過阿拉貢，登上剛鐸人皇的王座。
為了一個遊戲目標而認真到了這個地步的阿妮拉，該說她意志堅定還是閑的無聊呢？
比如，她好像對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懷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那雙朦朦朧朧的綠眼睛美極了，卻從不曾真正地將什麼東西清晰地映入眼底。
最後阿拉貢的房間還是被阿妮拉強勢地奪走了，或者說阿妮拉強硬地取回了她自己的房間，但阿拉貢並沒有看出阿妮拉為此有哪怕一絲的高興或得意，她似乎其實對那個房間的歸屬到底是誰完全不在乎，只是因為無聊，所以刻意找點茬罷了。
吉爾蕾恩曾經很過意不去地找到了阿妮拉，為自己不記得她了而對她道歉，阿妮拉接受了吉爾蕾恩的道歉，並且像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兒一樣表示了理解，但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的阿拉貢卻感覺不到阿妮拉真的有多傷心。
事實上，阿拉貢鮮少能從阿妮拉身上感受到什麼顯露在外的情緒，她似乎只是在遊戲人生，渾身上下總是不經意地透出一股頹廢的傲慢感。
不過，事情總是有例外的，阿拉貢也見過阿妮拉的眼神真正提起精神的樣子，那就是當阿妮拉看向他的時候。
每當阿妮拉看向自己時，她的眼裡就瞬間滿是警惕與敵意，就像一隻素來慵懶的貓咪炸了毛一樣，不可愛極了，卻又生動真實極了。
阿拉貢不知道阿妮拉對他的敵意從何而來，他也曾對這股敵意感到些許惱火，因為他自認為自己並沒有什麼得罪了阿妮拉的地方，不過久而久之，他也只能無奈地習慣了，甚至開始對這份區別對待想入非非起來了。
畢竟，他可是唯一一個能如此輕易地讓那傢夥產生情緒波動的人啊。
阿妮拉和阿拉貢之間這種亦師亦友、似己非己，像親人又像敵人一樣的奇怪而彆扭的關係竟然就這樣維持了兩年，直到他們二十歲時。
「你不是普通的人類，埃斯泰爾先生，你的真名是阿拉貢，阿拉松之子，埃西鐸的後裔，努曼諾爾人的首領，未來的剛鐸人皇。而埃斯泰爾小姐，也就是阿妮拉，我想你一直對自己的身份很清楚。」
「是的，ada。」阿妮拉鎮定地回答。
阿拉貢則有些震驚，雖然他也很快接受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可他看起來並沒有多少喜悅，眉眼間反而多了些憂慮。
「你們兩個都是王位的繼承人，然而，剛鐸未來只會有一位人皇。」果然，埃爾隆德接著說道，他拿出一枚鑲著綠寶石、刻著兩條蛇的花紋的戒指，「這是你們家族的象徵之一巴拉汗之戒，我曾經決定當你們兩人中有人表現出足以擔負起你們身上的重擔時就將這枚戒指傳給他，可是——」他歎了口氣，「你們兩個都沒有讓我失望。」
三人陷入了沉默，半晌，阿妮拉毅然拔出了自己的劍。
「拔出你的劍吧，阿拉貢。」她說，「這並非我天性殘暴，但有些問題只有刀劍可以解決。今天，我們兩個只有一個能從埃爾隆德領主手裡接過那枚戒指。」
阿拉貢的臉上浮現出痛苦與掙紮的神色，他的右手摩挲著劍柄，卻遲遲沒有抽出腰間的長劍。
最終，他臉色灰敗、放棄似的垂下了手。
「你拿走那戒指吧，埃斯泰爾小姐，阿妮拉。」他說，「我放棄了。」
阿妮拉詫異地睜大了眼。
「其實，我們兩個比試的話，你的勝算要大得多。」她說。
「也許吧，可是我認為你的生命和我們之間的感情遠比那個王位珍貴的多。」阿拉貢低下頭，「對我來說，我只希望中土能和平、人類能興盛、剛鐸能繁榮，並非一定要剛鐸人皇那個位置，我相信如果是阿妮拉你的話，一定會成為一個開明的統治者——」
他的話被吭啷一聲脆響打斷了，阿妮拉憤憤地把手中的劍扔到地上，上去照著阿拉貢的右眼就來了一拳。
都說男人用拳頭，女人用巴掌，真是一點都不准，阿拉貢當時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
「你覺得你很高尚？！你覺得自己是個聖人？！你覺得我會感激涕零，甚至心生慚愧？！」阿妮拉雙眼冒火，怒氣衝天，揪著阿拉貢的領子沖他吼。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阿拉貢連忙解釋，「這些都是我的真實想法，沒有半分對你的侮辱之意，我真的不認為這個王位值得用鮮血來換取——」
於是他的左眼又挨了一拳。
「你認為我是因為自己勝之不武而生氣是嗎？」阿妮拉質問道，「你認為我是因為覺得被你施捨了一個王位而惱羞成怒是嗎？我告訴你！阿拉貢，我的臉皮可比你想的厚多了，如果你真的是完全像你所說的那樣想的，我才不管別人怎麼看，那個王位我一定欣然笑納！」
「我生氣的是，你明明不想你所說的那樣對人皇的位置滿不在乎，卻不敢承擔那份責任。你擔心自己重蹈祖先埃西鐸的覆轍，你懼怕你身體裡流著的和他一樣的血液，你質疑自己是否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君主，你是那麼的膽小、自卑、優柔寡斷，卻用這些高尚的理由來麻痹自己，欺騙自己放棄王位並不是因為怯懦，而是因為仁慈與愛，不敢正視自己，這才是我如此生氣的原因！」
阿拉貢被阿妮拉訓得抬不起頭，只能苦笑。「到底是瞞不過你。」
阿妮拉冷哼一聲。「一將終成萬骨枯，沒有王位不是用鮮血換取來的。」她說，「但那並不是你逃避責任的理由。」
「這我還是無法苟同。」阿拉貢皺起眉頭，「即使我鼓起勇氣承擔起身為人皇后代的責任，我也絕不希望踏著別人的屍體和鮮血登上王位。抱歉，今天我絕不會與你一戰。」
「切，現在的你也確實沒資格跟我爭奪王位呢，阿拉貢你還是太嫩了。」阿妮拉說，從埃爾隆德手中接過巴拉汗之戒，「這枚戒指我先替咱們兩個保管著，等到你下定決心決定成為人皇的那一刻，我們再來爭論它的歸屬問題。」
「明明你和我一樣大，」阿拉貢嘀咕了一句，松了一口氣的樣子，「但願那時候能有不用流血就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
「凡事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你放棄了現在這個機會，等到以後我的劍術比你還厲害的時候，可就沒有後悔藥可以吃了。」
「我倒是覺得對任何事都應該抱有希望……」
阿妮拉和阿拉貢就這樣拌著嘴，走遠了。
「埃爾隆德領主您太亂來了。」林迪爾從樹後走出來，不甚贊同地搖搖頭，「為什麼要說出『人皇只有一個』這種話呢？萬一阿拉貢接受了阿妮拉的挑釁，難道真要讓他們兩人互相殘殺至只有一個人活下來嗎？」
「放心吧，這種情況不會出現的。」埃爾隆德輕鬆地回答道，「阿妮拉和阿拉貢說的都沒錯，阿拉貢會放棄王位固然有他還沒有下定決心承擔責任的原因，但他天生的仁慈之心在其中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至於阿妮拉，雖然那孩子表面似乎很是強硬，其實內心比誰都柔軟，即使阿拉貢真的接受了挑戰，結果也絕不會是兩者只活其一。」
「有時候真的會懷疑，他們兩個真的是不同世界的同一個人嗎？」格洛芬德爾從樹上跳下來，笑著搖搖頭，「不一樣甚至完全相反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埃爾隆德笑而不語。
阿妮拉和阿拉貢，這兩個人就像一張紙的正反兩面，看似完全不同乃至相互對立，卻又互相依賴、互相支撐、互為一體。
能得到埃爾隆德的認可與讚揚，這兩個人都是無可置疑的優秀，善良、勤奮、正直、沉穩、堅強、細心、身手矯健、談吐不凡……這兩個人只要稍加磨練，都完全具備成為一個合格的王的素質。
可是如果這兩個人生來不是阿拉松與吉爾蕾恩的孩子呢？他們的人生道路幾乎完全不可能重合。
阿拉貢也許會成為一個醫者、一個詩人、一個哲學家，而阿妮拉則更可能成為一個精明的商人或一個圓滑的外交家。
阿拉貢要比阿妮拉更加仁慈、寬和、有耐心，阿妮拉則比阿拉貢更加意志堅定、目標明確、圓滑善變。
如果這兩個人相處得好的話，他們可以從對方身上學到很多很多，彼此挖掘出對方身上更多的優點與潛力。
「樹葉蓬勃，青草翠綠，一望無際的蘆葦活力如風……」
「阿妮拉你又跑調了。」
「你行你來！」
阿拉貢滿懷笑意地看了阿妮拉一眼，接著阿妮拉繼續輕輕地哼唱了下去。
少年的聲音清朗又溫和，好聽極了，阿妮拉雖然還是有點氣鼓鼓的，還是不忍心打斷阿拉貢的歌唱。
「草原上耀眼光芒來去，暗影中美麗星辰閃耀，緹努維爾神采飛揚地舞動，緹努維爾……」阿拉貢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幾乎是情不自禁地重複了一遍那個名字，「緹努維爾！」
阿妮拉順著阿拉貢有些發直的眼神看去，看到了一位美麗的精靈少女正向他們走來。
「你們是誰啊？」那位精靈少女問道，眼中閃著好奇的神色，「為什麼叫我緹努維爾呢？」
「因為我相信你就是露西安•緹努維爾，我剛剛正在唱她，。」阿拉貢回答她說，難掩激動，「即使你不是她，你的姿態與她卻是一模一樣。」
「許多人都這麼說，可是她的名字卻並不是我的名字。」那少女正色道，「你是什麼人？」
「我叫埃斯泰爾……可實際上我是阿拉松之子，努曼諾爾人的首領之一。」阿拉貢回答道。
「這麼說我們是遠親了，我是埃爾隆德之女阿爾溫，也叫安多米爾。」少女朗聲笑道，又看向阿妮拉，「你又是誰呢？」
「我叫阿妮拉，女士。」阿妮拉回答她。
「啊，我聽說過你，你也是埃西鐸的後裔吧。」阿爾溫驚喜地叫道，她親熱地走到阿妮拉身側，試探似的挽住了阿妮拉的手臂。
當阿妮拉不由得看向她時，阿爾溫的臉上不由飛上兩朵紅霞。
「……」不太好的猜想突然從阿妮拉和阿拉貢的心裡飛過。
難道……
雙人皇番外•下
雖然阿妮拉和阿拉貢都隱約感覺到了什麼，但是很快的，他們又不約而同地打消了那個看似荒謬的想法。
這怎麼可能呢？阿妮拉和阿爾溫都是女人，更何況那只是她們的第一次見面。
但又是很快的，埃爾隆德和吉爾蕾恩分別找到了這兩人，極其「殘忍」地打破了他們的自欺欺人。
「凡人和精靈結婚是不合適的。」吉爾蕾恩對阿拉貢說，「更何況，暮星恐怕已經心有所屬，而那人雖與你相似，卻並不是你。」
「……」阿拉貢的內心是崩潰的。
「和阿爾溫相比，你就像一棵年輕白樺樹旁的幼苗，」埃爾隆德對阿妮拉說，「即使她傾心於你，我依然為我們的宿命感到悲哀。」
「……」阿妮拉覺得真是【嗶——】了狗了。
儘管阿妮拉和阿拉貢兩個人都認為這件事太操蛋了，但事實就是這樣——
阿拉貢對阿爾溫一見鍾情，而阿爾溫•安多米爾，卻對阿妮拉一見傾心。
於是阿拉貢和阿妮拉糊裡糊塗莫名其妙地就變成了情敵關係，不過兩人倒沒有因此反目成仇，本來嘛，愛情這種東西，是強求不來的，如果阿妮拉和阿爾溫兩情相悅和和美美，那阿拉貢也只能哀歎一下自己的初戀竟然是百合，然後揮淚祝福兩人了。
然而讓阿拉貢無法忍受的是，對於阿爾溫表現出的再明顯不過的愛慕之意，阿妮拉從來沒有明確地做出回應，既不接受，也不拒絕，把友情以上、戀人未滿的程度拿捏了個十足。每當看到阿爾溫一次次充滿期待然後又一次次滿是失落的樣子時，阿拉貢對阿妮拉的怨氣就止不住地冒了出來。
「關於阿爾溫，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終於，阿拉貢忍不住質問阿妮拉，「你是認真地想要和她在一起嗎？」
阿妮拉看著阿拉貢，表情十分複雜，幾次欲言又止後，她終於開口：「我不太確定。」
「不確定？」阿拉貢莫名其妙，「這有什麼好不確定的？你如果喜歡阿爾溫就和她在一起，如果不喜歡就拒絕她，你是怎麼想的？」
阿妮拉低下頭，沉默半晌。
這情況可真少見，瑞文戴爾的每一個都知道，埃斯泰爾小姐最是伶牙俐齒不過了，能讓她說不出話來的，到底會是什麼事呢？阿拉貢越發地好奇了。
「……其實，我有一個有點在意的人，原來我一直不太確定，但這幾天發生了一些事，讓我突然覺得，我也許喜歡他。」終於，阿妮拉低聲說道。
「什麼？」阿拉貢難以置信地問道，然後他忍不住笑了出來，拍了拍阿妮拉的肩膀，「既然這樣，你就坦白告訴阿爾溫吧，她一定會理解的。話說，那個人是誰啊？難得有人能讓你這麼猶豫。你去表白了嗎？」
阿拉貢拍阿妮拉肩膀時，阿妮拉的身體僵了一僵。
「還沒有，那個人應該只是把我當成朋友，或者好哥們兒？」她帶些自嘲地回答，依然低著頭。
「你不告訴他，他怎麼會知道你的心意呢？阿妮拉你這方面也隱藏的太好了。」阿拉貢佯作抱怨道，「虧我還跟你天天待在一起呢，都沒看出阿妮拉你對哪個人或精靈有意思。」
「那只能說明你太傻了。」阿妮拉小聲嘀咕道，抬起頭，眼裡燃起了些許希望，「可是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誰？」
「……阿爾溫。」
「哦，這可真是……」阿拉貢的目光裡的意味由鼓勵變成了同情，「那就沒辦法了，畢竟那是阿爾溫……」
阿妮拉的臉唰的變白，然後又迅速地漲紅了，她的肩膀像是被針狠狠紮了一樣瑟縮了一下，頭也重新低了下去。
「阿妮拉？」
「在你眼裡，我比阿爾溫差那麼多嗎？」阿妮拉將有些顫抖的手背到身後，儘量用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玩笑的口氣問道。
「你們兩個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啊。」阿拉貢回答說。阿爾溫是精靈，阿妮拉是人類；阿爾溫沉靜柔和似水，阿妮拉瀟灑不羈如風；阿爾溫是美麗而端莊的公主，阿妮拉會是果敢而堅毅的女皇；阿爾溫眼裡有著數千年時光積澱下的睿智，阿妮把手中的劍則是半獸人們的噩夢……這兩個人完全無從比較。
但阿妮拉似乎完全誤會了。
「是嗎？你這麼覺得？」阿妮拉的聲調高的有些不正常，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放低了聲音，「那就給我好好看著吧。」
關於阿爾溫的事情，阿妮拉到最後也沒有給任何一個人較明確的答覆，就和阿拉貢一起投入到了對抗魔多黑暗勢力的艱苦旅程中，有時他們兩人也會分開，但大多數時候他們會結伴一起行動，幾十年裡他們的足跡幾乎覆蓋了整片中土大陸、他們見識了形形□□的人和事，參加了大大小小的無數次戰役。他們的思想與三觀似乎一直在改變，卻又似乎從未變過；他們戰鬥時默契的像是一個人，觀點不同時又可以吵的不可開交。
當然，阿妮拉和阿拉貢都不是不能容忍不同觀點的人，大多數事情他們還是可以心平氣和地一起討論的，包括兩個人接下來要去哪個地方、打仗時如何排兵佈陣、某個地方的不合理稅收應如何調整、治療瘧疾哪種草藥效果更好……甚至是一首艱澀的詩歌所表達的情感思想、同一片樹林中哪種果子更好吃、阿拉貢應該多長時間洗一次頭等，兩個人都能進行一番愉快的交流，並最終或者達成共識或者互相理解。
只有一件事，阿拉貢覺得他永遠也不可能理解阿妮拉。
「我用不用請您跳一支舞？」阿妮拉撐在格洛芬德爾身上，眼神比那天晚上的月色還要嫵媚。
阿拉貢石化在原地，滿腦子都被「阿妮拉要變成我師母了」這句話刷屏了。
「如果能留下來和你待在一起，被關在地牢裡也無所謂。」阿妮拉笑眯眯地吻了吻萊戈拉斯的臉頰。
「快進去！」加里安毫不客氣地把阿拉貢推進了地牢，哢的一聲上了鎖。
「看在我為你擋了一箭的份上，要不要考慮一下以身相許？」阿妮拉疼的滿臉是汗，還有心情和奇力開玩笑。
「這種時候你就安靜一下不行嗎？！」阿拉貢背著阿妮拉朝醫院一路飛奔。
「請放心吧，我的陛下，我一定會負責的。」阿妮拉單膝跪在瑟蘭迪爾面前，表情虔誠仿若最忠實的信徒。
「別把話說的這麼引人誤會，阿妮拉。」阿拉貢看不下去了。
「我說，迪耐瑟大人，我到底是哪裡得罪您了？」阿妮拉一身在軍營裡練出來的痞子氣，一伸胳膊就把迪耐瑟堵到了牆角。
正好路過的阿拉貢黑著一張臉，拽著阿妮拉的胳膊把她拖走了：「我想我們真得好好談談了！」
那些和阿拉貢還有阿妮拉一起共事的剛鐸將領們看到了這一幕，紛紛大笑著拍手吹口哨：「索隆那小子總算是吃醋了吧？吉爾你今天晚上可小心點啊！」
吉爾——也就是阿妮拉——也笑，眼淚都笑了出來：「別胡說，我和索隆只是朋友和同事的關係，他早就有喜歡的人了，是個比我漂亮一萬倍的大美女呢。」
面對阿妮拉的戲謔，阿拉貢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無奈地歎口氣完事，他板著臉，快步將阿妮拉拉到一個安靜的地方，開門見山：「阿妮拉你到底想幹什麼？」
「嗯？埃克西里昂殿下讓我帶迪耐瑟一起去昂巴，我在通知他這件事啊。」阿妮拉嬉皮笑臉。
「通知他需要靠那麼近嗎？」阿拉貢卻很嚴肅。
「也無可厚非吧，開個玩笑而已，有點幽默感嘛。」阿妮拉說。
「你只是在開玩笑？」阿拉貢看著阿妮拉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陰沉，「你覺得跟所有人保持曖昧很好玩？」
阿妮拉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認真地凝視著阿拉貢的眼睛，「就算是吧，那關你什麼事？」
「……」阿拉貢沒想到阿妮拉無恥的這麼理直氣壯，一時語塞，半晌才又開口，「阿爾溫——」
「阿爾溫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嗎？」阿妮拉打斷了他，「你要是想追求阿爾溫就去追，不用顧忌我，你要真能讓阿爾溫放棄我轉而愛上你也算你有本事。」
「好吧，那先不說阿爾溫的事。」阿拉貢皺著眉頭，「阿妮拉，愛情是很神聖的一種感情，你如果對那些人沒有特殊的意思，卻去挑撥他們而讓他們喜歡你，這是很過分的一件事。」
阿妮拉低頭不語。
「我瞭解你，阿妮拉，你不是那種以此滿足自己虛榮心的人。」阿拉貢放柔了語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就是在滿足我的虛榮心！」阿妮拉幾乎是自暴自棄地低聲吼道，「阿爾溫是很美，喜歡她的人很多我一點也不奇怪，但我也沒有那麼差吧？我明明也可以很輕鬆地得到這麼多人的喜愛的，為什麼……為什麼那個人卻從來不願意看看我呢？」
她哽住，低下頭去不再說話了。阿拉貢愣住，這才想起，阿妮拉的感情之路也並非是一直一帆風順的，而讓他沒想到的是，經過了這麼多年，阿妮拉還是對那個人念念不忘。
一種酸澀的感覺突然填滿了他的胸腔，還沒來得及阿拉貢細想那感覺從何而來，它又迅速消失了。
「阿妮拉你很好，」阿拉貢說，搜腸刮肚地想著要說什麼來開導阿妮拉，「但是，每個人的喜好不一樣，你總不能奢求所有人都喜歡你，這並不是你可以玩弄其他人感情的理由……」
「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吧。」阿妮拉看起來已經恢復了冷靜，她淡漠而帶著些嘲諷地看著阿拉貢，「我三天后有一場大仗要打，現在很忙的。」
阿拉貢點點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看起來心緒很是繁雜：「也好，你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順利的話，一個月後就能回來了。」阿妮拉回答。
兩個月後——
「吉爾將軍的部隊還沒有回來的消息嗎，殿下？」阿拉貢問道。
「你這個星期已經問過我五回了，索隆將軍。」埃克西里昂哈哈大笑，「放心吧，也許遇到了什麼麻煩，不過吉爾一定能解決的。」語氣裡全是信任。
「報！」一個通訊兵突然奔進了宮殿，「前去昂巴一役的軍隊已經回到了米納斯提裡斯，請求向您彙報戰況。」
阿拉貢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大步往外面走去。
「報吧。」埃克西里昂促狹地笑著，一擺手，說道。
「昂巴一役，我軍大獲全勝，將敵方盡數殲滅，我方傷亡極微，死亡五人，重傷十七人，損失戰艦一艘……」
對於強大的剛鐸海軍來說，這樣的傷亡近乎於毫髮無傷，埃克西里昂聽得滿意極了。
「不過，還有一件壞消息要向您稟報，」通訊兵偷偷抬起頭來觀察埃克西里昂的臉色，「吉爾將軍她……被魔多的人俘虜了。」
「……」埃克西里昂的笑容僵住，他難以置信地愣了好幾秒，才看向他的另一位得力幹將，索隆將軍——也就是阿拉貢。
阿拉貢的一隻腳已經邁出了宮殿大門，此刻他怔怔地回過頭看向那個通訊兵，那雙長久以來一直銳利如鷹一般的雙眼聽到這個消息後難得的充滿了迷茫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線條堅毅的臉龐也在瞬間完全褪去了血色，他看起來不像一個可以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上也可以鎮定自若的將軍，倒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刹那間失去了支撐，失去了動力。
被俘虜進魔多然後完好無缺地順利逃出來的可能性是多大呢？
如果按照以前的先例來計算的話，那麼索倫可以很驕傲地告訴你：可能性為零。
被抓進魔多的人類或精靈無非三種下場：投降、墮落、死亡。
阿妮拉不會投降，而如果她被索倫殺了，那麼為了打壓剛鐸的士氣，魔多不會不讓剛鐸知道這樣一位大名鼎鼎的將軍的死。
所以阿妮拉的下場似乎只有一個。
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阿拉貢每砍下一個獸人的腦袋，都會忍不住想：在墮落前，他或她是什麼人呢？又是經歷了多少可怕的折磨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呢？會不會就在剛才，他已經親手殺死了阿妮拉呢？
習慣是可怕的，直到阿妮拉「死去」，阿拉貢才逐漸發現自己和阿妮拉的關係到底有多麼密切。
再也沒有人像是他的影子一樣彼此不離不棄；
再也沒有人和他如此默契，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心裡所想；
再也沒有人會在他一時對未來失去希望時給他一拳頭；
再也沒有人需要他時時掛念擔心，卻又給他無比的安全感；
再也沒有人和他分享相同的名字、享受相同的榮譽；
再也沒有人對著他彆扭地撒嬌；
再也沒有人會默默地幫他洗衣服；
再也沒有人會在守夜時替他多加一條毯子，
再也沒有人和他有著相同的責任與目標，並和他一起為此奮鬥了……
他終於完全是自己一個人了。
他以前為什麼沒注意到呢？
他其實早就已經離不開阿妮拉了，阿妮拉就像他的另一半一樣，即使她現在好像不在他身邊，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她對事物的那些新奇的觀點與看法，她對未來堅定的信念與希望，都早已經烙在了他的肌膚骨骼裡，阿妮拉對阿拉貢的影響是如此之深，以至於阿拉貢有時覺得阿妮拉還活在他的腦中、他的心裡，還在與他一起歷險，她依然在陪著他。
阿妮拉「死亡」沒幾年，阿拉貢也離開了剛鐸，他在魔多附近徘徊了一段時間後，身心俱疲地來到蘿林修養，在那裡他見到了阿爾溫。
阿爾溫的溫婉美麗依然幾十年如一日，阿拉貢卻再也找不到三十年前自己看到她時心裡的那份悸動，他很是平靜地向暮星問候，有時他們會一起聊一聊彼此印象裡的阿妮拉，然後再平靜地各自走開。
就在阿拉貢準備離開蘿林時，他得知了一個令他又驚又喜的消息——
阿妮拉從魔多逃出來了，精神飽滿、四肢健全的，這簡直無法令人想像！並且，她也來到了蘿林。
阿拉貢發瘋一樣地跑遍了整個蘿林，卻始終沒有看見阿妮拉的影子，這才想起他應該找人問問。
哈爾迪爾告訴他：阿妮拉並未深入蘿林，她只是在蘿林邊緣休息了一晚，然後就離開了。
「怎麼會？」阿拉貢急切地問他，「你告訴她我也在這裡了嗎？」
「我說了呀，」哈爾迪爾回答道，「我告訴她你和阿爾溫殿下都在這裡，凱勒鵬領主和凱蘭崔爾夫人也盛情邀請她進來，不過她婉言拒絕了。」
「她離開多久了？」
「就兩天前吧。」
「謝了。」阿拉貢草草地倒了謝，幾乎是一刻不停歇地就離開了蘿林。
身為一個遊俠，阿拉貢是極其擅長追蹤的，然而，阿妮拉也是一名遊俠，隱藏行蹤也是一把好手。
兩個人竟然就這樣你追我趕地追蹤與反追蹤了大半年，連阿拉貢這樣的好脾氣火氣都忍不住冒出來了。
一味躲閃絕不是阿妮拉的風格，如果真的有人一路追殺阿妮拉，阿妮拉不是直接正面滅了他，就是埋伏一下做個陷阱滅了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停地逃開。
很明顯，阿妮拉明白在追自己的人並不是敵人，甚至，她很有可能知道追她的人就是阿拉貢，可她還是逃走了！
阿拉貢想不明白為什麼阿妮拉會躲著他，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會認為阿妮拉大概有什麼難言之隱，八成會體貼地暫時放棄追蹤，給彼此留一個空間。
可他現在不這麼想了，他非得抓住那傢夥不可！
後來直到最後，阿拉貢也沒能追上阿妮拉，然而阿妮拉也沒能逃出阿拉貢的手心。
「迷霧山脈附近的半獸人最近又不老實了，」阿拉貢的一個遊俠朋友跟他說，「他們的活動範圍甚至擴大到了夏爾附近，米斯蘭達希望我們能對那裡加強警戒。」
「那些半獸人不是來自迷霧山脈，」阿拉貢說，「他們來自魔多。」
「是嗎？好吧，一會兒你再跟大傢俱體解釋。」他那個朋友聳聳肩，「總之，我聚集了一些願意來幫忙的杜內丹遊俠在這家酒館裡，這幾天他們陸陸續續都會過來，大多數你也應該認識，除了一個綠眼睛姑娘，我也是前幾個星期才認識她，那姑娘，嘖嘖嘖，辣極了，不止是身材，包括性子和身手，我敢說這裡至少有一打人迷她迷得不行，要不是我三年前認識了我老婆，我一定也在追求她的那些人裡……」
阿拉貢的腳步猛地頓住，眼神死死地定在了某一點上。
「哦，沒錯，就是她。」那個朋友順著阿拉貢的眼神看了過去，「那就是阿妮拉。」
一片嘈雜的環境中，阿妮拉沒有立刻注意到阿拉貢，還在專注地和她面前的一個年輕遊俠聊著天，從那個年輕遊俠看著阿妮拉的眼神來看，這又是一個拜倒在阿妮拉的石榴裙下的可憐人。
阿拉貢突然明白了什麼，與此同時，他心裡長期聚積的無名火也終於爆發了。
「阿妮拉！」他高聲喊了一聲，聲音蓋過了酒館裡的所有人。
酒館裡一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阿拉貢，包括阿妮拉，在聽到阿拉貢的聲音時她的身體明顯一顫，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和心虛，但她馬上就自然而不失親切地調整好了表情，微笑著對阿拉貢點頭致意：「好久不見，阿拉貢。」
她裝模作樣的本事倒是一點不減。阿拉貢冷哼一聲，強勢地擠開所有人來到她面前。
「……」阿妮拉的笑容有些微不可查地僵硬，「嗯……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我聽說你在蘿林待了一段日子，阿爾溫似乎也正巧在那裡，怎麼樣，你們兩個有沒有——」她努力地想表現出促狹而戲謔的樣子。
但阿拉貢完全沒理會她的話頭，開口就是質問：「你這廣撒網，多撈魚的壞習慣還是沒改。」
阿妮拉假惺惺的笑容頓了一秒，然後迅速消失了，她的眉毛高高挑起，那表情阿拉貢太熟悉了並且該死的感到萬分懷念，毫不客氣地嗆了回去：「你這多管閒事的臭毛病不也是一樣？」
氣氛簡直是劍拔弩張。
「原來你們兩個認識啊？」阿拉貢的朋友過來打圓場，「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們阿妮拉這麼漂亮，有人喜歡也是人之常情呀。」
「不敢當，不敢當。」阿妮拉冷冷回答，「和某些人的心上人比起來，我算哪根蔥呢？」
「你也不用這樣說話，阿妮拉。」那個人苦笑道，「阿拉貢可能今天心情不太好，其實他平常是很溫和的一個人……」
「我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了！鬼知道他今天吃錯什麼東西了！」阿妮拉依然怒氣衝衝的，似乎還有點委屈，「而且若是我真是在瞎搞曖昧也就罷了，我剛才明明只是隨便和別人說幾句話而已，你幹嘛那麼激動？」
「……」勸架的人張張嘴，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默默而迅速地退到一邊，不說話了。
「因為老子他媽的喜歡你！」阿拉貢一腳踹飛了一個凳子，難得地爆了粗口。
「……」阿妮拉愣住。
「得意嗎？高興嗎？愛慕虛榮的埃斯泰爾小姐？你的裙下之臣從此又多了一個！你的魅力還真是大！」阿拉貢看也不看阿妮拉，語速飛快，毫不掩飾語氣中的挫敗和難堪，「我知道你的愛慕者不計其數，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心上人，但既然我今天表明了我的心意，我就要求一個答覆，你怎麼說？！」
他猛地抬頭看向阿妮拉，眼神簡直像是一只要把眼前的獵物剝皮去骨、整個吞吃入腹的獅子。
「可是、可是……你不是喜歡阿爾溫？」阿妮拉結結巴巴地問，此刻她的氣勢與阿拉貢相比完全弱了下來。
「那都什麼時候的事了？」阿拉貢皺眉，「我承認第一眼看到阿爾溫時確實為她的美所傾倒，可是——等下，你一直覺得我喜歡阿爾溫？」
阿拉貢設想過他捅破這層窗戶紙後會有什麼後果，也許阿妮拉會毫不客氣、相當直白地拒絕，也許阿妮拉會努力尋找措辭、委婉地推脫，更甚至，有可能他和阿妮拉以後連單獨相處都覺得尷尬，但他唯獨沒料到阿妮拉會是現在這種反應。
阿妮拉時不時瞪大眼睛看著她，又時不時低下頭去，睫毛撲扇著，臉色緋紅，手指緊張地交纏在一起，一改她往常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反而更像一個純樸簡單的小鎮姑娘，不過那也可愛的要命。
阿拉貢今天突然第二次福至心靈。
「我喜歡一個人，可是他喜歡阿爾溫，只是把我當成好哥們兒。」
「在你眼裡，我比阿爾溫差那麼多嗎？」
「我和阿拉貢只是朋友，他有喜歡的人了，是個比我漂亮一萬倍的大美女。」
「阿爾溫是很美，可是我也沒有那麼差吧？為什麼那個人從來不看看我呢？」
「我聽說你在蘿林待了一些日子，阿爾溫似乎正巧也在那裡，你們……」
「說起來，我還一直沒有問清楚過，」阿拉貢正視著阿妮拉的眼睛，「你喜歡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阿妮拉的頭唰的低了下去，從耳朵尖到脖子根都變得紅的發燙了。
於是一切都明瞭了。
阿拉貢揚起勝利的笑容，大步走到阿妮拉麵前，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她。
周圍的噓聲笑聲和掌聲此刻都可以無視，即使下一秒阿妮拉惱羞成怒一個過肩摔把他給扔出去也沒關係，獅子已經征服了他的獵物，並不會對那小打小鬧一樣的掙紮計較太多。
她是他的，以後也只能是他的，她本來就應該是他的。
葉子AI番外
西元2134年，《特殊人工智慧人權保護法及其所應承擔的責任與義務》在阿妮拉•格林麗芙女士的大力推動下，率先在美國開始實行，並在以後的十多年內逐漸開始被其他國家所接受。
2152年，英國承認了那些發展出人類情感的特殊人工智慧的人權十五周年之際，阿妮拉趕到了慶祝現場，進行了相關演講並接受了採訪，然後乘船橫渡大西洋趕回美國。
「呦，格林麗芙小姐！」船上的水手們全都認識阿妮拉，熱情地跟她打著招呼，「又見到您啦！」
沒錯，阿妮拉是這艘「Mirkwood」號的常客了，乘坐這艘船的次數頻繁到了甚至「Mirkwood」號上形成了這樣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船上二樓右邊第五排靠窗的座位是格林麗芙小姐的專座，水手們總會提前把這個座位替她留出來。
阿妮拉對水手們笑笑，然後和之前每次一樣向她平常的座位走去，然而，這次她卻被叫住了。
「等一下，格林麗芙小姐！」一個水手對她喊道，「今天您的座位不在那裡。」
阿妮拉腳步一頓，回頭看向那位水手。
「今天我們的船長為您預留了頭等單人艙的位置。」水手解釋道，「他希望無論如何都能見您一面。」
阿妮拉還是不太明白，不解地眨眨眼。
「啊，是這樣，原來的沃特森船長已經在上個月退休了。」水手說，「想見見您的是Mirkwood號的新船長，嗯……他是個AI。」
「原來如此。」阿妮拉點點頭。作為一個大力維護AI權力並一手制定了相關法律的人，那位AI船長想見見她也不奇怪。
阿妮拉隨水手走進了頭等艙，屋裡沒有開燈，正在播放阿妮拉今天早上在英國演講時的畫面，當然不是用電視螢幕播放，一百多年以後，5D全息投影已經是再普遍不過的技術，阿妮拉看著那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站在自己身邊慷慨激昂地發表著自己曾經發表過的講話，不得不說這感覺還真是有點奇怪。
房間裡已經有一個人了，在阿妮拉走進房間之前，他一直窩在沙發裡，聚精會神地看著阿妮拉的演講。
聽見有人走進來的聲音，他回頭看了看，然後騰的從沙發上彈起來，輕快的帶些蹦跳地朝阿妮拉走來。
「阿妮拉•格林麗芙小姐！」他抬起手打了個響指，屋裡的燈瞬間亮起，雪白的燈光打在那個人的一頭金髮上，一瞬間折射出刺眼的讓阿妮拉想流淚的炫目光芒。
「能見到您真是太榮幸了！」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出頭的男子朝阿妮拉伸出手，他有一雙可愛的尖耳朵，臉上是大大的笑容，「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萊戈拉斯，這艘船的新任船長，同時也是您的忠實粉絲！」
一陣短暫的可以忽略不計的安靜。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萊戈拉斯船長。」阿妮拉伸出手，與萊戈拉斯握了握。
「您有個很特別的名字，萊戈拉斯先生。」阿妮拉與萊戈拉斯面對面坐下。
「不用加敬稱，叫我萊戈拉斯就可以。嗯，是的，我是個AI嘛，之前的身份就是一個魔戒同人遊戲裡的那個精靈王子NPC……」對這個話題萊戈拉斯顯得漫不經心，「您要喝點什麼？咖啡？茶？當然，我知道您最喜歡酒了，我特意準備了一些，不過您更喜歡啤酒還是紅酒？哦，不行，今天見到您，我一定要開一瓶香檳……」
阿妮拉專注地看著萊戈拉斯快樂的身影，倒也不阻止他到處忙來忙去：「我可以問一下那個遊戲的名字嗎？」
「就叫《中土世界》，二十年前發行的一款老遊戲了。」萊戈拉斯回答，「怎麼？格林麗芙小姐有興趣？」
「嗯，我也算是魔戒這部作品的粉絲吧。」阿妮拉回答，「那款遊戲我也玩過。」
「是嗎？」萊戈拉斯興沖沖地在阿妮拉麵前的沙發上坐下，給阿妮拉的杯子裡倒上酒，「格林麗芙小姐玩的是哪條線？」
「王者歸來。」
「啊哈，我猜也是。」萊戈拉斯笑眯眯的，「順便冒昧地問一下，遊戲裡您最後的伴侶是？」
「……阿爾溫。」
「果然嗎……」萊戈拉斯不知為何似乎顯得有點失望，「也是，畢竟小說裡阿拉貢和阿爾溫本來就是一對，遊戲設定裡阿爾溫的滿好感也是最容易達成的。我只是以為，格林麗芙小姐您會去攻略一個男性角色呢。」
阿妮拉抿了一口酒，轉移了話題：「萊戈拉斯先生——」
「萊戈拉斯。」萊戈拉斯堅決地說。
「好的，萊戈拉斯，」阿妮拉從善如流，「你是哪年出生的？」
AI的出生日期不是從它們被創造出來的那天開始算的。按照法律，普通的AI是沒有年齡這一說的，充其量只有使用時間，有法律承認年齡的AI，都是發展出人類情感的特殊AI，比如萊戈拉斯。而他們的生日，就是他們擁有真正情感的那一天。
「很早了，值得一提的是，我幾乎是剛被創造出來就擁有了自己的情感，那時《AI人權保護法》也不過正式實行了不到一年，我正好趕上了好時候，但凡早出生兩年，我可就見不到您啦。」萊戈拉斯說，「所以您不知道我有多感謝您，要不是您如此努力地維護我們AI的權力，很可能當年我會被直接銷毀掉。」
「那真是太好了呢。」阿妮拉露出了複雜的笑容，似乎很是欣慰，又似乎滿是苦澀。
「說起來，格林麗芙小姐為什麼會如此積極地幫助AI呢？」萊戈拉斯好奇地問。
「嗯，因為我是變種人嘛，而且你可能也知道，我並不是出生在現代的變種人，在我原來的那個年代，變種人就和現在的人工智慧一樣受人歧視，後來多虧了查理斯•賽維爾教授和其他很多變種人同胞的努力，現在變種人的權利才得到了保障，所以我非常能理解人工智慧現在的處境，自然而然地就希望能幫助到你們……」
萊戈拉斯沒什麼多餘表情地聽著阿妮拉這一大串滔滔不絕的官方演講，直到阿妮拉的講話暫時告一段落，他才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淡淡笑容：「格林麗芙小姐的回答，還真是敷衍啊。」
阿妮拉愣住。
「您的每一場演講或採訪我都看過不下五遍，並且全部下載到我的硬碟裡了。」萊戈拉斯指指自己的腦袋，「您剛才的回答，和您2136年4月10日下午2時24分在加拿大渥太華回答記者採訪時的答案幾乎分毫不差。」
「……」阿妮拉目瞪口呆。
救命！擁有一個人工智慧粉絲真是太可怕了！
「格林麗芙小姐大概覺得我太過自來熟了？畢竟其實這才是我和您的第一次見面，不過請原諒我吧。事實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我第一次在媒體上見到您時，我就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我們其實已經認識了很長時間的錯覺。」萊戈拉斯頓了一下，阿妮拉從他像天空一樣澄澈的藍眼睛清楚地看見了自己的倒影，「看來實際情況和我想的不太一樣，格林麗芙小姐您比我想像中要……難以親近的多，還是說，其實只是我讓您感到拘束了？」
「呃……」阿妮拉有些不安地咬了咬嘴唇。她確實感到了些許拘束，但這拘束的感覺卻並不是萊戈拉斯本身的原因，歸根結底問題還是在她自己身上，「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叫我阿妮拉。」
「我很高興聽到您這麼說，不過，我其實非常喜歡叫您Greenleaf小姐。」萊戈拉斯又笑眯了眼，「您不知道嗎？萊戈拉斯在精靈語中也是綠葉的意思，我們真是有緣呢。」
阿妮拉怎麼不可能知道萊戈拉斯是綠葉的意思。
事實上，在阿妮拉還是一個普通的美國女孩時，她根本不姓格林麗芙。三十多年前，為了重新融入社會，阿妮拉去辦理變種人的特殊身份證明，當工作人員問起她的姓時，阿妮拉發現自己早已忘了自己姓什麼了，似乎也並沒有必要去想起來，索性決定現編一個，結果，在她做出這個決定的同時，「格林麗芙」已經脫口而出。
後來，當阿妮拉第一次聽到別人叫她「阿妮拉•格林麗芙」這個名字時，她愣了很久。
她當時為什麼會第一反應想到用這個詞當做自己的姓氏呢？是為了紀念那個曾因自己的原因而夭折的AI？
不過不論阿妮拉當時是出於何種動機，除非她再一次脫離人類社會，否則至少在幾百年內，阿妮拉這個名字註定要跟「綠葉」綁在一起了。
萊戈拉斯是阿妮拉的心病，儘管阿妮拉沒有料到也不怎麼願意承認這「病」的嚴重，但她無法否認，這麼多年來她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讓它痊癒，卻收效甚微。
而現在唯一能治好這病的醫生就在她面前。
當然，也可能會是阿妮拉的傷口被再劃一刀的結果。
「其實，關於『我為什麼如此積極地致力於維護人工智慧人權』這個問題，」片刻的沉默後，阿妮拉端起了酒杯，好像那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一樣摩挲著，「最為直接的原因應該是，我以前的一段經歷吧。」
「哦？」萊戈拉斯明顯來了興趣。
「那件事發生在幾十年前，那時我還很年輕——是的，我覺得我活了幾百年，直到最近幾十年才真正成長起來——憤世嫉俗，卻又不願意為改變現狀做出任何努力，終日無所事事地遊蕩在時間的洪流中，只為給我那空虛的人生找點樂子。」
「真是難以想像那樣的場景。」萊戈拉斯驚奇地說，又有些感歎，「我對您的瞭解還很少啊！」
「還是不要多加瞭解了，否則你會對我失望的。」阿妮拉半開玩笑地說，「總之，就在那樣的情況下，我認識了一個AI，他和你一樣，曾是一個養成遊戲的NPC，我成功攻略了他——」
「等一下。」萊戈拉斯突然打斷了阿妮拉，「您為什麼決定攻略那個AI？他身上有什麼特殊的吸引您的地方？」
「……其實我當時並沒有特意決定要攻略他，只是在我攻略所有人時，他的好感恰巧加滿了而已。」
「攻略所有人？」萊戈拉斯一副驚呆了的表情，「還能【恰巧】加【滿】一個攻略人物的好感？」
只能說……不愧是格林麗芙小姐啊！
阿妮拉尷尬地乾咳了幾聲：「總之，和所有的戀愛養成遊戲一樣，我和他一起談了一段虛假但浪漫的戀愛。」
「真是讓人妒忌啊。」萊戈拉斯一本正經地說，表情意外的十分認真。
「然而直到最後，我才知道，那個AI對我的感情並不是假的。」阿妮拉的聲音低了下去，「遊戲系統告訴我，他真的愛上了我，所以他必須被銷毀，我自然是不樂意的——沒有什麼應該因為擁有愛而被判死刑——可當時的我根本沒有能力阻止。最後，他還是死了，甚至可以說，他是被我親手殺死的。」
哦，這……」並不是什麼很複雜的故事，甚至很有些狗血，萊戈拉斯卻驀地感到心裡一陣抽痛，或許是因為格林麗芙小姐的表情太過落寞了吧。「所以，您開始致力於維護覺醒的AI的權力？」
「嗯，是啊，像是我一開始所說的因為變種人和人工智慧的相似處境的原因，雖然也不是沒有，但其實我真正的動機才沒有這麼偉大，相反自私的很。」阿妮拉說，突然露出了一抹溫柔至極的笑容，「我那時只是單純地想，如果一切從頭再來的話，我要在那個人出生之前，就為他創造出一個完美的、沒有任何不合理束縛的世界。」
「您不只是對那個AI感到愧疚而已？」萊戈拉斯突然問，「您也愛他是嗎？」雖然是疑問，他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是的，我愛他。」阿妮拉回答的很迅速也很平靜，「一開始我並沒有意識到，直到又發生了另外一件事。」
「哇哦。」萊戈拉斯極小聲地嘟囔道，「真希望我就是那個幸運兒。」
阿妮拉沒聽見萊戈拉斯的自言自語，繼續說道：「我回到了他被強行銷毀之前的時間，開始盡我所能推行特殊AI的權力保護法，我應該算是成功了，但又好像失敗了。」
「嗯？」萊戈拉斯不解。
「相關法律出臺後，我立刻再次進入了那個遊戲。我想，這次我不會重蹈覆轍了，我這次的遊戲方向非常明確，我不會再做那麼多讓他傷心的事，我會給他一個完美的遊戲結局，而且那並不是一切的結束，你看，因為我和他無法在遊戲裡擁有未來，所以我已經在現實裡安排好了一切，那時的我興奮的幾乎失去了理智，又自負的像個世界第一大傻瓜，甚至沒有考慮如果他不會愛上我第二次我該怎麼辦。」
「您是說，這一次他不再愛您了嗎？」萊戈拉斯吃驚地問道。
「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愛上我，我沒有這個機會知道了。」阿妮拉說，「在我再次進入那個遊戲前，他已經擁有了自己的情感，然後離開了。」
「他愛上別人了？！」
根據阿妮拉的研究報告，人工智慧是否會進化為擁有自己人格與情感的AI，關鍵還是那個看似俗氣的「愛」字。
這個「愛」並不是指「被愛」，有人愛遼闊的大海，有人愛燦爛的晚霞，有人愛自己花園裡的一塊石子，有人愛電腦裡的一個虛擬人物，可是大海、晚霞、石子與虛擬人物依然還是死物。這個「愛」，指的是去不受外界控制，發自內心地去愛別的事物的能力。
這個「愛」，其實並非一定要是愛情，也可能是友情、親情等等。
可是那個AI是一個戀愛遊戲的可攻略NPC啊，他不像那些在銀行或餐館服務的人工智慧一樣每天能見到形形□□的人，他遇見的人只有一些本就抱著攻略目的的遊戲玩家，產生愛情以外的情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萊戈拉斯才會迅速地做出判斷：那個AI愛上其他人了。
「我想是的。」阿妮拉勉強笑笑，「我還曾經以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呢。」
「您本來就是獨一無二的，千萬不要懷疑。」萊戈拉斯堅決地說，「況且老實說，其實我對『人工智慧擁有自己情感的關鍵是能夠愛別人』這一點一直持懷疑態度。」
「誒？」阿妮拉驚奇地眨眨眼。
「因為我自己就是一個反例。」萊戈拉斯聳聳肩，「在我被創造出來沒多久後，我就有了自己的情感，可是我並沒有對什麼人產生愛這種感情。」
「……」阿妮拉突然瞪大了眼睛。
「其實這麼說也不準確，我最初確實模模糊糊地感覺到我愛著什麼人，但是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哦，不知道您能不能懂我的意思。」萊戈拉斯皺著眉頭，「那感覺就好像我之前有一段人生被抹掉了一樣。我忘記了一切，只記得我愛著什麼人，卻連我愛著誰都忘了。」
「這種感覺對你的生活影響很大嗎？」阿妮拉小心翼翼地問。
「那倒也沒有。後來，我重新找到了目標和夢想，每天都很充實，已經顧不上那個不知道是誰的人了。」萊戈拉斯精力充沛地回答，「您後來見過您愛過的那個AI了嗎，格林麗芙小姐？他過得怎麼樣？」
「他啊，」阿妮拉微微笑了起來，「他也是，現在幹了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應該每天都很快樂吧。」
剛剛來到真實的世界時，萊戈拉斯非常迷茫。
所有擁有自己情感的人工智慧都有自己所愛的人，無論對方是不是也愛他們，至少他們有自己的願望，有自己的方向，有自己的羈絆，只有他，孑然一身，不知何去何從。
那時的他倒和以前的格林麗芙小姐有點像，終日無所事事地遊蕩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作為一個人工智慧，他不需要進食，也不會受到溫度的影響，如果沒有能源的話，每個十字路口都有免費的充電點。
他甚至怨恨過心裡那位不知名、甚至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愛人。你在哪裡呢？為什麼不出現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需要你？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他第一次在某座大樓的外放螢幕上見到了阿妮拉•格林麗芙小姐。
然後他就那樣傻傻地仰著頭，呆呆地望了那個螢幕一整天，心中長久積壓的情感不受控制地一股腦噴薄而出。
就好像是周圍長久以來的濃霧突然被燦爛的陽光驅散一空一樣，就在那一天，萊戈拉斯對阿妮拉「一見鍾情」了。
從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工智慧，到一艘遊輪的船長，萊戈拉斯為此付出了多少無人知曉。
但當最終阿妮拉對他微笑著伸出手，說「很高興認識你」時，萊戈拉斯知道一切都值得了。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就這樣認識了，不過兩人的生活和以前比好像沒差多少。
阿妮拉依舊滿世界亂跑，活躍在政壇上，為維護各種弱勢群體的權力不斷忙碌著；萊戈拉斯也依舊天天在海上漂來漂去，其實他有很多的升職機會，不過都拒絕了。
兩人唯一能見面的時間其實也只有阿妮拉乘坐「Mirkwood」號時，萊戈拉斯一開始還為阿妮拉預留頭等艙的位置，不過後來兩人更喜歡一起站在甲板上，聊聊天，或者沉默地眺望著那怎麼也看不膩的海景。萊戈拉斯會在阿妮拉上船前準備好她喜歡的酒，會在陽光太強烈時替阿妮拉打著傘，會在風大時為阿妮拉披一件衣服，會在阿妮拉抱怨風把頭髮吹亂了時幫她重新編好頭髮，會和阿妮拉一起看海豚追逐著浪花，會在遊輪靠岸時默默目送阿妮拉走遠……
直到有一天，阿妮拉對萊戈拉斯說，她已經沒什麼可以為人工智慧做的了，打算退出政壇。
「那接下來你打算幹什麼呢？」萊戈拉斯問。
「嗯，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學生物基因學的。」阿妮拉說，「麻省理工學院聘我去當教授，正好我最近想研究一下『人工智慧的生育問題』這個課題，所以打算去任教。」
萊戈拉斯一臉呆滯：「可以生育的……機器人？」
「按照理論講確實很難，否則當年旺達和幻視就不用那麼糾結了，不過誰說就一定不可能呢？畢竟現在人工智慧的身體不是金屬而是用有機材料做的。」阿妮拉惡作劇般地戳了戳萊戈拉斯軟軟的臉，「不過人機的基因如何結合確實是個問題，也正是我要研究的……」
「也就是說，你以後不會經常乘坐『Mirkwood』號了是嗎？」萊戈拉斯深諳阿妮拉的工作狂本質。
「嗯，是啊，畢竟我以後就不用在美國和歐洲兩頭跑了。」阿妮拉說，「不過如果有什麼事你隨時可以跟我聯繫，不用擔心時間問題。」
萊戈拉斯張張嘴，又閉上。
他平時能有什麼事找阿妮拉呢？
2236年秋天，麻省理工大學理學院——
又是一年開學季。
「格林麗芙教授！」阿妮拉剛從實驗室走出來，她的助手就迎了上來，懷裡是一大捧鮮花和一張卡片，「有人送給您的。」
「哪一位？」阿妮拉伸出手，隨口問道。
「應該是您的丈夫吧。」
「……」阿妮拉的手停在半空中，她揚起眉毛，「我沒有丈夫。」
「那是您的兄弟？他和您姓氏相同，Legolas•Greenleaf，是您認識的人嗎？」
「認識是認識，但是……」阿妮拉的眉頭舒展開來，「算了，我得先去上課了，花你幫我放在桌子上就行了。」
二十分鐘後——
阿妮拉看著花名冊和底下一堆人頭中一顆極其顯眼的金色腦袋，良久無語。
「新學期好，各位。」半晌，她清了清嗓子，「我是你們今後四年的導師阿妮拉•格林麗芙，關於你們即將開始的大學生活，我有幾點需要說明balabala……好了，你們還有什麼想問的嗎？——Greenleaf先生？」
萊戈拉斯放下高高舉起的手：「我的問題是，您今早收到我送您的花了嗎，Greenleaf小姐？」
「哦——」底下一片籲聲和掌聲。
「收到了，花很漂亮，親愛的。」阿妮拉面色不變，「我也有問題想問你，Greenleaf先生，你為什麼要來麻省理工學院上學？」
「為了和您一起研究人機生育問題。」萊戈拉斯回答的一本正經，「這回答您滿意嗎？」
「挑不出一點毛病。」阿妮拉聳聳肩，在其他人再次準備起哄前說，「下課後到我辦公室來一趟，萊戈拉斯同學。」
「做什麼？」
「完成一些人機生育實驗前的準備工作。」阿妮拉淡定地回答。
「……」
論起耍流氓你是比不過阿妮拉的，萊戈拉斯。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27
黑化番外•上
西方大地第三紀元3020年(按照夏爾曆法計算)，也是伊力薩女皇登基的第二年——
一隊精靈進入了剛鐸王城米納斯提裡斯，其中最顯眼的那個精靈一頭金髮，身材高大，面容極為英俊，氣質高貴不凡，卻也極度高傲，周身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氣場。
「又是瑞文戴爾的精靈？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波了。」市井裡的百姓們小聲嘀咕著。
「不，這些精靈應該來自幽暗密林，中間那位好像是他們的國王瑟蘭迪爾陛下。」有些見過世面的人回答道，卻也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嗎？這些平常我們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見一面的大人物竟然全都趕過來了。」
米納斯提裡斯王宮議事廳——
「你來了，瑟蘭迪爾。」埃爾隆德好像正在議事廳門外等人，看見瑟蘭迪爾後松了一口氣，推開門，「進來吧，就差你一個人了。」
瑟蘭迪爾腳步一頓，然後走了進去，環顧房間。
「競爭還真是激烈。」他不無嘲諷地說，只是不知道他嘲諷的物件究竟是誰。
房間裡的氣氛透著一股無形的壓抑，那張大大的圓桌旁已經坐滿了人，隨便說出一個的名字在中土世界都是如雷貫耳，他們全都沉默著坐在桌前，表情嚴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來確實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身為剛鐸人皇的阿妮拉卻不在房間裡，而坐在正對著議事廳大門的座位上、正準備要主持這場會議的人，是剛鐸的王后——阿爾溫•安多米爾。
「請就座，瑟蘭迪爾陛下。」阿爾溫從座位上站起來，態度不卑不亢，確實有著人類王后該有的雍容大氣，「既然人都到齊了，那麼，我想會議可以開始了。閒話不多說，諸位應該也都清楚我在這個時候把各位請到米納斯提裡斯的原因，正是我的愛人、我的伴侶、我的陛下——伊力薩•泰爾康泰……當然，這裡的大部分人都更習慣叫她阿妮拉。」
「我的王，她正直而又驍勇，堅韌而又睿智，細膩而又豪邁，溫柔而又果敢，她的魅力幾乎無人能夠抵擋。即使是現在，我也從不後悔為她放棄永生的決定，甚至為此感到自豪，因此，對於她有眾多愛慕者這件事我並不感到奇怪。」阿爾溫頓了一頓，「儘管其中有些人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她眼神銳利地環視了一圈，眾人均有些輕微的不自在，卻沒有人避開阿爾溫的視線，而是堅定且毫不示弱地與她對視。
良久，阿爾溫輕輕歎了口氣：「各位決心已定是嗎？」
沒人說話。
「既然如此，看來阿妮拉確實完全奪去了諸位的心，可是在座的各位中，又有哪位敢告訴我，阿妮拉也如你們愛她一樣愛著你呢？」阿爾溫的語氣中透出莫大的悲哀，「沒有人。各位，這就是阿妮拉，她如饕餮一樣吞食並享受著我們對她的愛，而回報給我們的卻少之又少。即使是我，阿妮拉對待我的態度也更像是對待一位王后而非她的愛人。」
「阿妮拉是多麼的公正啊，在座的各位，包括我，並沒有誰對她來說比別人更特別一點。」阿爾溫的眸色暗沉，「既然如此，我似乎也不應該自私地霸佔著她。現在，作為阿妮拉陛下名義上的妻子、剛鐸的王后，我給予你們所有人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室內的氣氛愈加緊張嚴肅，偌大的會議廳，竟讓人產生了一股窒息般的感覺。
「阿妮拉現在正在多爾安羅斯處理事情，預計一個月後返回米納斯提裡斯。」阿爾溫的聲音不大，在一片死寂的房間裡卻清晰萬分，「從那一天開始，各位可以用盡你們能想到的一切辦法，沒有規則，沒有限制，最終目的只有一個——」
「讓阿妮拉女皇、伊力薩陛下、剛鐸與亞爾諾聯合王國的國王，永遠只屬於你一個人。」
一個月後的某天清晨——
明媚的陽光透過極薄的窗簾照進了剛鐸國王與王后的臥室，阿爾溫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然後她慢慢睜開了眼，首先映入她眼中的景色就是猶在睡眠中的阿妮拉。
沉睡中的阿妮拉褪去了平時白日的一身淩厲，表情平和，臉頰紅潤，手指微微蜷曲在唇邊，亞麻色的波浪長髮隨意披散在她的肩頭與臉側，在金色的陽光下漾出蜂蜜般的溫暖與慵懶感。
阿爾溫癡癡地看著這油畫般寧靜美好的一幕，身體不由自主地朝阿妮拉傾過去，手也緩緩地伸了出去。
還有十公分，五公分，一公分……
就在阿爾溫的指尖剛剛觸到阿妮拉的臉頰時，一隻沒有阿爾溫纖細白皙、卻遠比阿爾溫要溫暖有力的手突然握住了阿爾溫的手，順勢將她拉了過來，然後一個吻就落到了阿爾溫的唇角上。
「早安，阿爾溫。」伊力薩女王那雙美麗的綠眼睛中一片清明，還含著一絲笑意。
「早安，阿妮拉。」阿爾溫仿佛害羞似的低下頭，「你醒了很長時間了？」
「並沒有，我也是剛醒。」阿妮拉回答。從床上坐起來，輕輕搖了一下床頭的鈴，在門外等候的幾個侍女就走了進來，手裡拿著水、毛巾和衣服。
阿爾溫看著侍女手上的那套騎裝，問道：「這次您又要去哪裡？」
「塔巴德。」阿妮拉回答，「我很遺憾現在沒有什麼時間在米納斯提裡斯陪伴你，阿爾溫，剛鐸現在百廢待興，一切都才剛剛起步，但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我並沒有埋怨您的意思，陛下。」阿爾溫柔聲回答，又轉向那幾個侍女，「你們先出去吧，有我在這裡就可以了。」
阿妮拉促狹而又帶些寵溺地看了阿爾溫一眼，默許了自家王后心裡那點小心思。
幫阿妮拉整理好衣服，梳好頭髮，佩戴飾品時阿爾溫猶豫了一下，拿出一條絲巾。
「今天戴這個可以嗎？我覺得這個顏色跟您的眼睛很配。」
阿妮拉對服飾向來是不怎麼上心的，隨便看了一眼就同意了：「既然安多米爾夫人這麼說了，那就它吧。」
阿爾溫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抿了抿唇，強作鎮定地將絲帶繞在阿妮拉的脖子上，打了一個漂亮的結，然後抓住絲巾兩頭緩緩收緊……
阿妮拉對阿爾溫是完全不設防的，雖然覺得阿爾溫系絲巾系的未免也太緊了些，但也沒說什麼，直到覺得已經有點影響呼吸了，才出聲叫停：「這樣就可以了，阿爾溫。」
「……」阿爾溫卻沒有回答，手下甚至加大了力度。
阿妮拉還以為這是阿爾溫因為不滿自己再次出差而實施的玩笑性質的小懲罰，便沒有立刻出手制止，直到自己幾乎完全不能呼吸了阿爾溫卻還是沒有停手的意思時，阿妮拉才不得不開始掙紮了。
「咳！……停……阿爾……溫……」斷斷續續成不了調的破碎音節從阿妮拉的喉間逸出，阿妮拉抓住自己的脖子試圖將絲巾扯下，長時間的缺氧卻讓她感到四肢乏力，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因為沒有氧氣而痛苦地呐喊，同時感覺胸腔簡直像是要爆開來一樣。
阿爾溫的眉頭輕蹙著，像是看見這樣悲慘的一幕而感到憐憫與心碎一樣，眼眸中卻截然相反的一片暗沉與決然，仿佛被烏雲覆蓋了的天空，手下的力道也沒有一點放鬆。
咳！快不行了！這次玩笑開的也太大了！阿妮拉眼前變得一片模糊，奮力掙紮時碰倒了梳粧檯上的裝飾花瓶，花瓶砸在地上變成了無數片，發出了清脆的碎裂聲。
也就過了那麼幾十秒吧，對於阿妮拉來說卻好像是幾十個世紀，有人破門闖了進來，阿妮拉感到阿爾溫勒著她脖子的手一松，立刻抓住機會一把將阿爾溫推開了，然後癱坐在地上貪婪地攫取著四周的空氣，因為呼吸的太急還嗆著了，咳嗽的兩眼淚汪汪的，完全顧不上周圍是什麼情況。
而就在阿妮拉僥倖逃脫一死，然而身體幾乎完全喪失了活動能力的這幾十秒裡，闖進阿妮拉房間的人——洛汗王女伊歐玟，高舉手中的劍，毫不猶豫地刺進了措手不及的阿爾溫的心窩。
血腥味霎時在房間裡蔓延開來……
【阿爾溫，死亡】
阿妮拉瞪著眼睛看著眼前的慘像，還沒有反應過來短短不到一小時內為什麼會發生如此之大的巨變。她剛剛經歷了差點窒息而死的痛苦，臉色慘白中還泛著些許青紫，現在卻好像又忘了呼吸。
「你幹了什麼，伊歐玟？！」半晌，阿妮拉驚懼不定地叫道。
「我救了您的命，阿妮拉陛下。」伊歐玟淡然地回答，
「你殺了阿爾溫！」阿妮拉都快要抓狂了，她要怎麼和埃爾隆德領主解釋？對方非把她砍死不可！
「是的。」伊歐玟回答，「可是如果我不殺了她的話，現在死的就是您了，陛下。」
「你誤會了，阿爾溫只是在……」阿妮拉說不下去了，阿爾溫剛才的表現怎麼看都不像只是在開玩笑，「可是不可能啊，阿爾溫怎麼會想殺了我呢？」
阿妮拉想了半天，卻還是百思不得其解阿爾溫為何會對自己起了殺心。滿心煩躁，還有些不知所措，沒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為阿爾溫的死感到悲傷。
她要如何處理這件事呢？叫人來把阿爾溫的屍體抬走嗎？那用不了一天剛鐸王后清晨被人刺死在臥室的消息就能傳遍米納斯提裡斯的大街小巷了。而且她要如何向埃爾隆德領主和凱蘭崔爾夫人交代？瑞文戴爾和蘿林的軍隊絕對會直接打到白城門口來的！
伊歐玟一直顯得很平靜，她就站在那裡默默而專注地看著阿妮拉焦頭爛額，一如她平日的樣子，美麗卻冰冷，只是這份冷靜在一邊阿爾溫尚且溫熱的屍體與她手中劍上還未乾涸的鮮血的襯托下，只顯出了萬分的冷酷，她的一頭淺金色長髮不能給人陽光一般的溫暖感，反而有一種金屬鋒利而冰涼的質感。
「您是在煩惱如何處理後事嗎，陛下？」伊歐玟問。
「嗯，是啊，解決起來還真是麻煩。」阿妮拉回答道，「不過伊歐玟你也別太擔心，你也不是故意殺死阿爾溫的，洛汗與剛鐸間並不會因此產生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
「我想並不是那樣。」伊歐玟出聲打斷，在阿妮拉驚詫的目光下，她手中的劍直直指向了阿妮拉，「我今天真正的目標，其實是阿妮拉陛下您啊，阿爾溫殿下她之所以會被我殺死，只是因為她礙著我罷了。」
「你在說什麼，伊歐玟？」阿妮拉一臉茫然。
然而伊歐玟已經舉著劍向阿妮拉攻擊過來了。
阿妮拉的內心是崩潰的。
今天這一個個是都得了失心瘋還是吃錯什麼藥了？！
阿妮拉很想告訴自己這只是因為她每天四處忙碌沒有時間陪伴她的女伴們，所以她們聯合起來給自己的小小報復，一會兒伊歐玟就會停下來，阿爾溫也會重新站起來，兩個女孩半撒嬌半埋怨地嘲笑她的狼狽。
可是事實顯然不是這樣，阿妮拉是國王，她也是一位身經百戰的戰士，她不可能分辨不出一個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阿爾溫是真的死了……
而伊歐玟也並不是玩笑或切磋性質地在攻擊阿妮拉，她的眼神狠絕而毫不退讓，阿妮拉能從中看出她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的決心，就在一年多前，她擊退戒靈之首安格瑪巫王時就曾露出這樣的眼神，現在她重拾了驃騎女將的野性，對象卻是她一直暗暗戀慕的剛鐸女王！
如果這是一場公平的打鬥，那麼勝利者幾乎毫無疑問會是阿妮拉，無論是戰鬥技巧還是經驗，伊歐玟都差阿妮拉太多了。
可是現在，一來阿妮拉還沒有完全從虛弱中恢復過來，二來她手中沒有任何武器，三來阿妮拉還在遲疑要不要真的對伊歐玟下狠手，就這麼一閃神，伊歐玟的劍再一次揮了過來，在阿妮拉的右臉頰上留下了一條細卻深的血痕。
「伊歐玟！」阿妮拉狼狽地左躲右閃，「就算你們要殺我，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我哪裡得罪你們了？」
伊歐玟卻一言不發，手裡的劍一刻不停地朝阿妮拉攻去。
又是角度刁鑽的一劍，削去了阿妮拉好幾縷頭髮，卻還是被她躲了過去，同時，阿妮拉繞到伊歐玟身後，迅速地出左掌拍向她的右肩。
不是預想中的鈍痛，而是一種深深刺入又割裂般的痛，伊歐玟一怔，右手也稍稍卸了勁，電光火石間就被阿妮拉繳了武器。
「抱歉，伊歐玟。」阿妮拉抬起剛才打向伊歐玟的左手，在她的手指間，夾著一塊尖銳的花瓶碎片，「不過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
「殺了我，阿妮拉。」伊歐玟臉色蒼白，說道。
「我不會殺你的，伊歐玟。」阿妮拉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去，不僅發白還泛著一種疲乏至極的灰敗，「到底怎麼了？」
伊歐玟沉默了一陣，阿妮拉耐心地等待著。
然而阿妮拉等來的不是伊歐玟的解釋，而是被伊歐玟藏在裙子裡，此刻直沖她面部刺來的匕首。
阿妮拉措手不及，曾經長久馳騁在戰場的身體條件反射地替她做了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回擊——
阿妮把手中剛才從伊歐玟那裡搶過來的長劍就這樣沒入了伊歐玟的身體裡。
「我想殺了你。」伊歐玟靠在阿妮拉的身上，輕聲在她耳邊說道，沒什麼感情的語氣，卻讓阿妮拉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們大概都想殺了你，除了親手殺了你，還有什麼辦法能——」
伊歐玟不動了。
【伊歐玟，死亡】
阿妮拉愣愣地坐在一地鮮血和兩具屍體間，兩眼失焦，心緒煩亂。
什麼叫都想殺了她？到底還有多少人想殺了她？可是為什麼？她是殺人放火還是欠債不還了？她現在該怎麼辦？會殺到白城的現在除了瑞文戴爾和蘿林外又多了一個洛汗！
一片寂靜中，即使是極輕極輕的腳步聲都讓阿妮拉此刻敏感至極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
「誰？！」在門被從外面打開的一瞬間，阿妮拉就將劍架上了來人的脖子。
「是我，你怎麼了，阿妮拉？」萊戈拉斯奇怪地問道，然後他看見了房間裡的慘狀，頓時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裡發生什麼了，阿妮拉？阿爾溫和洛汗王女她們……」
「她們死了。」阿妮拉乾巴巴地回答，依然沒有放下架在萊戈拉斯脖子上的劍，「你過來幹什麼？」
「我只是奇怪你現在還沒有起床，因為擔心所以過來看看。」萊戈拉斯回答，「……阿妮拉你殺了她們？」
「我沒……不是……」阿妮拉磕磕巴巴地不知道如何解釋，「是，我殺了伊歐玟，可是那是萬不得已的，我……因為……」
「別著急，阿妮拉，我會聽你解釋的。」萊戈拉斯說。
「她們想殺了我！我本來沒想殺她們的！」對阿妮拉而言萊戈拉斯的這句話簡直是莫大的救贖，茫然無助的她不自覺地緊緊扯住萊戈拉斯的袖子，「你呢？你也想殺了我嗎？」
「我怎麼會想殺了你？別那麼緊張，阿妮拉。」萊戈拉斯柔聲安慰阿妮拉道，直到阿妮拉猶疑不定地放下手中的劍，才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淚花，「你是說，阿爾溫和伊歐玟要殺了你？可是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啊。」阿妮拉委屈地說，「阿爾溫想勒死我，」她給萊戈拉斯展示自己脖子上那可怖的青紫色勒痕，「伊歐玟想刺死我。」她又指了指臉上的傷痕，「我沒有騙你！我說的是真的！」
「我相信你，我當然相信你。」萊戈拉斯連忙安撫阿妮拉，「可是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阿妮拉你打算怎麼辦呢？」
阿妮拉絞著手指，在房間裡來回轉了好幾圈，才下定決心。
「無論後果如何，我得將實際情況告訴埃爾隆德領主和伊歐墨陛下。」她說，「我要去洛汗。如果伊歐墨只是要我償命還好，假如引起了剛鐸和洛汗兩國間的戰爭……」
「我跟你一起去。」萊戈拉斯說，「無論後果是什麼，我和你一起承擔。」
「不不不，這實在是沒有必要。」阿妮拉推脫著，但是她滿眼的感激，仿佛松了一口氣般，「事不宜遲，我叫法拉墨來稍微處理一下，我馬上就出發——哦，對了，金靂呢？」
萊戈拉斯的呼吸幾不可查地停滯了不到一秒。
「好像是閃耀洞穴突然出了什麼事需要他去處理吧。」萊戈拉斯回答。
「是嗎。」阿妮拉不疑有他，歎了口氣，「真是多事之秋啊。」
兩個人一起走出那間充滿了血腥味的房間，阿妮拉掛上了鎖。
【金靂，死亡】
黑化番外•中
「伊力薩陛下。」一路上阿妮拉所到之處，僕人和侍衛們紛紛朝她鞠躬行禮。
「免禮。」阿妮拉一揮手，「法拉墨將軍現在在米納斯提裡斯嗎？」
「是的，法拉墨大人昨天剛從伊西裡安趕回來，現在應該正在軍營。」僕人恭敬地回答。
「太好了。」阿妮拉說，「讓他來見我，我在書房等他。」
「是。」侍衛應下，又說，「不過，攝政王大人現在正在議事廳等您，看樣子好像有急事。」
「好的，我現在就過去。」阿妮拉說，「哦，對了，那把法拉墨將軍也叫到議事廳來好了。」
「是。」侍衛點頭離去。
還未走進議事廳，阿妮拉就聽到了房間裡雜亂無章的來回踱步聲，毫無疑問裡面的人是迪耐瑟，而且他好像確實有什麼急事。
「抱歉，久等了。」阿妮拉走進議事廳，「有什麼——」
「陛下！」連基本的寒暄和客套都直接省略了，迪耐瑟平常就比旁人蒼白的臉此刻更是毫無血色，甚至不管不顧地打斷了阿妮拉的話，直奔主題，「洛汗叛變了！洛汗國王伊歐墨已經親自帶領著洛汗騎兵軍隊朝剛鐸進發了，預計今天中午就能到達米納斯提裡斯。」
「……啥？」阿妮拉一下子懵了，第一反應是伊歐墨知道她把伊歐玟給殺了，然後才反應過來距離伊歐玟死亡只過了不到半天而已，即使是最快的信鴿或馬匹也是來不及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從剛鐸趕到洛汗的。
「這次戰爭太過突然，我軍準備的非常倉促。」迪耐瑟說，「我本想儘快通知您，但因為一直沒能找到您，就和波羅莫一起擅自調動了軍隊，現在波羅莫已經帶領著米納斯提裡斯的大部分兵力趕往奧斯吉力亞斯準備迎擊洛汗了。請您原諒我們的逾距。」
「啊，沒事，說到底也是因為今天早上我個人發生了一些狀況。不過洛汗為什麼突然進攻剛鐸？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阿妮拉頓了一頓，經歷了早上那麼糟心的事情，直覺告訴她這絕不只是一個單純的誤會那麼簡單，「不管怎樣，還是要盡可能避免戰爭，我們還是應先以防守為主。」
「是。」
「那麼，我現在過去軍營那邊視察一下具體情況。」阿妮拉站起來，臉上烏雲密佈，但還是儘量表現出鎮靜與自信的樣子，畢竟攝政王迪耐瑟天性悲觀，如果她這個女王再表現的過於消極，那士氣不知會低落到何種地步，「內政方面的事務就先麻煩你處理了。」
「請您儘管放心。」迪耐瑟深深鞠躬，直到阿妮拉離去的腳步聲消失，才緩緩直起身來，臉上的神色已經不復剛才的慌張，甚至還露出了一絲得意之色，整整衣服也準備離開。
然而他一隻腳剛邁出房間門口，一把劍突然從旁邊橫出，生生將他又逼了回去。
阿妮拉匆匆趕到軍營，裡面是一片不正常的寂靜，然而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阿妮拉竟然沒有聽見自己的腳步聲，這才發現自己無意識地把腳步放的極輕。
真是神經過敏了，她自嘲地笑笑，儘量讓自己像平日一樣邁出正常的步子。
阿妮拉一開始以為軍營之所以會如此安靜是因為大部分人都跟隨波羅莫去了奧斯吉力亞斯，兵營裡沒什麼人的緣故，但是她猜錯了，軍營裡的人數和平常相比並沒有少很多，但一個個都異常沉默，阿妮拉還有一種他們都在暗暗觀察、甚至說監視她的錯覺，但當她毫不避讓地看向他們時，他們又紛紛移開了視線。
「那邊那個士兵，過來一下！」阿妮拉停下腳步，出聲叫住一個士兵。
被叫到的人遲疑了一下，走到阿妮拉麵前。「伊力薩陛下。」
「你不是直屬于米納斯提裡斯軍隊的吧？」阿妮拉問。
「不是。」那人低聲回答。
「……那你是哪裡人？」現在的士兵都這麼木訥嗎？問一句答一句。阿妮拉很無語，但還是耐心地問道。
長久的沉默，長到阿妮拉都不耐煩了，剛想開口問他是不是隨便從哪裡雇來的傭兵，才聽見那人又低聲回答：「我來自伊西裡安，直屬長官是法拉墨將軍。」
「這樣啊。」阿妮拉不動聲色地環視四周，「這些人都和你一樣？」
「……」那人不說話了，額頭有點冒汗。
阿妮拉皺起了眉，剛想開口。
「阿妮拉陛下。」法拉墨突然出現在阿妮拉麵前，眉頭緊皺，神色非常嚴肅，「緊急情況！洛汗突然前來進犯——」
「我已經知道了。」阿妮拉立刻掉轉了矛頭，「你跟我過來一下，法拉墨。」
法拉墨不明所以地跟著阿妮拉來到軍營中一個無人的營帳裡。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洛汗來犯這件事的，法拉墨？」阿妮拉麵無表情地看著法拉墨，「伊西裡安的軍隊一夜之間全部出現在了米納斯提裡斯的軍營裡，而我作為剛鐸的女皇卻對此毫不知情。我就先姑且當你因為戰況緊急來不及跟我請示就擅自調動了軍隊，這也情有可原。可是，這樣規模的一支隊伍，如果不是事先有所準備，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從伊西裡安趕過來，也就是說，你至少三天前就得知了洛汗將要對我國宣戰的消息！」
法拉墨沉默不語，低頭挨訓。
「三天的時間，足夠我們派出一打使者去與洛汗交涉了！而現在洛汗已經大軍壓境，你才剛剛把這個消息告訴我？！」阿妮拉確實相當惱火，在她看來，洛汗實在是沒什麼理由需要進攻剛鐸，只要談判順利，這場莫名其妙的戰爭本來完全可以避免的！
稍微發洩了一下心中的郁氣，阿妮拉就收斂了自己的脾氣，現在畢竟戰事要緊，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總之，類似的低級錯誤下次絕對不能再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第一時間向我彙報，不要自作聰明擅自決定。」阿妮拉頗為煩惱地揉了揉太陽穴。說來也真是奇怪，法拉墨並不是剛愎自用的人，怎麼就犯下了這種錯呢？「好了，就先說這麼多吧，現在你和我一起去討論佈置一下戰鬥隊形，雖然我並不想和洛汗發生如此激烈的衝突，但如果伊歐墨打上門來了，也別怪咱們下手不客氣——」
這麼說著，阿妮拉率先朝帳外走去，法拉墨卻沒有立刻動作，定在原地，目光炯炯地注視著阿妮拉的背影，在阿妮拉走出營帳的刹那，吹響了哨子。
「這是什麼意思，法拉墨？」被將近一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團團圍住，還被他們手中的劍尖和矛尖指著，阿妮拉的臉色非常不好看。
「如您所見，陛下。」法拉墨從帳篷裡走出來，表情還算平靜，眼睛裡卻有著壓抑不住的瘋狂神色。
「你要造反？！」阿妮拉又驚又怒，眼神飛刀般刺向法拉墨，看起來簡直像一隻盛怒的獅子一樣可怕懾人，正面對著她的士兵臉上均劃過一絲憂懼。
但爪牙再怎麼鋒利的獅子，當陷入了獵人的重重包圍時，也顯得沒那麼可怕了，法拉墨的表情沒有一絲鬆動。
阿妮拉也慢慢重新鎮定下來，她低下頭沉默了幾分鐘，突然問：「洛汗其實並沒有要向剛鐸宣戰吧？」
「沒有。」法拉墨回答道，「伊歐墨確實帶領著騎兵軍隊朝剛鐸來了，但他的目標卻並不是剛鐸。」
「這樣啊……」阿妮拉長歎一聲，「那迪耐瑟和波羅莫呢？他們是被你矇騙了？還是你們一起策劃了這次謀反？」
法拉墨沒有回答。
「原來如此。」阿妮拉再次歎息，良久，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你們還真是煞費苦心。若是那麼想要這王座，當初別同意人皇的回歸就是，何必一年後又如此大費周章。」
「您誤會了。」法拉墨回答，「我們想要的並非是千古帝王的榮光，除了您之外沒有人能配的上它。」
那他們想要的是什麼呢？阿妮拉沒有問，她隱隱猜到了什麼，但不管那是什麼都不重要，阿妮拉現在出離憤怒了。
她曾經是那麼的信任攝政王家系。當迪耐瑟告訴她洛汗背棄了他們與剛鐸幾百年的盟約時，儘管感到不可思議，阿妮拉還是相信了他；她曾經親口冊封法拉墨為伊西裡安和艾明亞南領主，可以擁有自己的軍隊；而對於不願離開米納斯提裡斯的波羅莫，阿妮拉大方地將米納斯提裡斯的軍隊全部交給他管理，並宣佈他對他們的指揮權僅次於伊力薩女王自己。
而她全心的信任與託付難道就只換回了這個下場？
他們聯合洛汗一起欺騙了她！波羅莫調走了米納斯提裡斯的幾乎所有兵力，然後法拉墨帶著伊西裡安的軍隊竟然就這麼明目張膽地逼宮了！
阿妮拉的本性其實相當寬容而柔和，她從未真正地去憎恨過什麼，並且總是無意識地為那些傷害過她的人開脫，只要對方表現出哪怕那麼一絲悔意，阿妮拉就會極其輕易地原諒他們，雖然這種寬容並非總能得到回報，也並非能得到所有人的理解。有人說伊力薩女王到底是一介婦人，就是容易心軟，阿妮拉聽了也只是一笑而過，只要不涉及他人的利益，依然我行我素。
但即使「聖母」如阿妮拉，她也到底是一代女皇，不是什麼婦人之仁的村姑，對於起兵反叛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阿妮拉下手鎮壓起來是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阿妮拉閉上眼睛，深深吸進一口氣，再睜開眼睛時，手中的劍已然出鞘，安都瑞爾聖劍的劍鋒折射出森冷而鋒利的光芒，凜然不可侵犯。「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法拉墨，命令你的部下退下，否則我將不再留情。」
「何必還要垂死掙紮呢，我的陛下？」法拉墨問，「即使你身經百戰，又怎能一個人對抗一支軍隊呢？」
「你們盡可以來試試。」阿妮拉唇角勾出一絲殘酷的笑意，「但在那之前，我還有幾句話要說。」
法拉墨沒有阻止她，阿妮拉清了清嗓子。
「今天站在我面前的人，無論你們懷著怎樣的心思，你們都是剛鐸的勇士。」在寂靜的軍營裡，阿妮拉堅定有力的嗓音分外清晰，「即使你們是抱著殺死我的決心站在這裡，你們也沒有任何錯，無論你們是否情願站在這裡，你們都完成了你們的任務——那就是服從你們的長官的命令。」
沒人回應她，但很多士兵都露出了愧疚不安的表情。說真的，法拉墨將軍為什麼要造反呢？明明剛鐸好不容易才等來了這樣一位英明的君主的回歸。
「你們屬於伊西裡安，所以你們聽從你們法拉墨將軍的命令並沒有錯，可是在那之前，你們更是剛鐸人！而我是剛鐸的女王。」阿妮拉目光炯炯，語氣極富煽動性，「沒錯，士兵的天職就是服從，但是，當我和法拉墨將軍給你們的命令完全相反時，你們是不是應該遵從自己的內心，做出自己的選擇呢？」
「於理，我是剛鐸的女王，而法拉墨只是我冊封的領主，如今他領兵造反，大逆不道！於情，我登基以來可曾做過任何對剛鐸不利的事情？而你們的法拉墨將軍呢？擅自發動戰爭，不顧士兵死活，是為不仁；挑撥離間王室關係，是為不義；犯上作亂，是為不忠！如此不仁不義不忠之人，你們為何要跟隨他？」
一陣騷動，然後再度歸為死寂。
「那麼，最後，以剛鐸和亞爾諾聯合王國國王，伊力薩•泰爾康泰之名，我命令所有剛鐸士兵立刻放下你們的武器，在我和迪耐瑟二世之子法拉墨的決鬥結束前退到一旁，不得橫加幹擾！」阿妮拉厲聲喝道。
一陣短暫的寂靜，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扔下了劍，然後一片金屬落地的咣當聲，轉眼間竟有七成左右的士兵扔掉了手中的劍，低著頭沉默地退到了一邊。
「真是好口才，陛下。」法拉墨輕輕拍了幾下掌，臉上些許的笑意也斂去，開口下令，「所有人聽我命令，活捉伊力薩•泰爾康泰！」
阿妮拉面色平靜如波，眼中仿佛燃著火焰。「伊露維塔作證，今天我的劍鋒若被鮮血染紅，那並非是我不仁，因為我手中的劍只會取走那些亂臣賊子的性命！」
太陽已經從東方升到了天空的正中央，本來溫暖的陽光也變得熾熱刺眼起來，米納斯提裡斯普通市民一天的生活和平常相比並沒有什麼太大變化，農夫們坐在田埂上大口喝著清涼的井水，小販們和主婦討價還價，酒館老闆擦拭著玻璃杯，不停地為一個個客人送上大杯的啤酒。
誰也想不到，就在他們的頭頂上，剛剛發生了一場多麼慘烈的殺戮。
空氣中飄浮著濃鬱的血腥味，地上橫七豎八躺了得有百來具屍體，他們身上幾乎沒有多餘的傷口，都是□□脆俐落的一劍封喉或穿透了胸膛，可以想像他們曾經面對的對手是多麼的可怕。
阿妮拉反手一刺，安都瑞爾聖劍再次奪走了一條生命，借著這股勁，阿妮拉猛地一躍踹飛了一個從左邊襲來的人，左手一翻，剛才從伊歐玟那裡拿來的匕首就出現在她手裡，轉了半圈後被隨手擲出，劃破了一個人的大動脈後直直插穿了他身後人的喉嚨。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竟有一種殘酷的美感。解決掉最後一個人，阿妮拉舔舔有些乾裂的唇，右手一甩，安都瑞爾上的血花濺了一地。
就在她的面前，站著這場戰鬥中她最後的敵人：手持長劍已經擺出了起手式的法拉墨。
「您的身手一點未減，陛下。」
阿妮拉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攻了過去。
毫無疑問，法拉墨跟剛才那幫小兵的戰鬥力是無法相提並論的，雖然跟巔峰時期的阿妮拉還有很大距離，但阿妮拉現在只是個普通人，在沒有能力的情況下，砍殺了百十來個人後她也是會累的。
這場戰鬥被法拉墨故意拉長了，速戰速決他不是阿妮拉的對手，只能一點一點磨阿妮拉的體力，體力到底男性還是佔有優勢，阿妮拉之前又消耗掉了不少，慢慢的，阿妮拉的呼吸開始亂了。
突然，法拉墨賣了個破綻，在阿妮拉刹那的遲疑時突然從右邊攻擊阿妮拉，阿妮拉反射的抬左手去擋，動作卻突然滯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間，法拉墨的劍指上了阿妮拉的鼻尖。
阿妮拉動作頓住，她劇烈地喘著氣，眼神依然兇狠，絲毫不肯退讓半步。
「您的左手脫臼了吧？」法拉墨很肯定地問，「勝負已分了。」
「哼，是啊。」阿妮拉不屑地冷哼一聲，「敗者為寇，任憑處置。」
法拉墨輕笑一聲，眼中流露出幾乎是溫柔的情意，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撫阿妮拉的臉。
兩支箭突然飛來，又准又狠地射中了法拉墨的左肩和右胸。
法拉墨的動作停住，阿妮拉也是一怔，但她反應飛快，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中的劍，一劍砍下了法拉墨的腦袋。
【法拉墨，死亡】
戰鬥終於暫時結束了，周圍那些目睹了慘烈戰況的伊西裡安士兵們張口結舌、面面相覷，半晌，一個個戰戰兢兢地跪下。
「我等罪該萬死，還請陛下恕罪。」
阿妮拉沒有立即理會他們，她回頭望向剛才箭射來的方向。
金髮碧眼的精靈佇立在淨白塔的頂端，一身灰綠色獵裝，俊秀挺拔，手執弓箭，目光銳利如鷹，靜靜地注視著她的方向，眉眼間的神情既有難以置信又是無比憂慮。
看到阿妮拉看向他的眼神時，萊戈拉斯好像放下心來，張嘴說了什麼後就匆匆從塔上跑了下來，阿妮拉眯起眼分辨他的口型，好像是……「馬上過去，在那等我。」
阿妮拉煩躁而又迷茫的心突然寧靜下來。
「收拾現場，整理隊形，等我回來。」匆匆下達了幾個指令，阿妮拉收起長劍，朝淨白塔的方向快步走去。
「阿妮拉！」萊戈拉斯朝她飛奔過來，臉色蒼白，「你沒事吧？到底發生了什麼？」
「攝政王一系和洛汗合夥謀反。」阿妮拉簡明扼要地回答，「伊西裡安領主已經被就地處決了，接下來還有叛臣波羅莫和伊歐墨……對了，迪耐瑟呢？」
「陛下！」突然有衛兵神色慌張地跑來，「攝政王大人瘋了！他在執政廳裡放火！」
「什麼？！」阿妮拉目瞪口呆，又馬不停蹄地朝執政廳奔去，萊戈拉斯二話不說跟上。
如果阿妮拉現在回頭看一眼，就會發現萊戈拉斯的表情非常平靜，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越靠近執政廳，越有一股明顯的焦糊味傳來，阿妮拉知道屋裡的無數文獻和公文八成就這樣付之一炬了，差點沒被氣暈過去，二話不說一腳踹開門。
「咳！……迪耐瑟！快……咳！停下！」門一打開，滾滾濃煙冒出，阿妮拉被熏的睜不開眼，只好又退了回來。
一片火光和濃煙中，阿妮拉只能隱約能看見迪耐瑟的影子，他看起來確實像個瘋子，時而如同雕像一般靜默站立在火海中，時而手舞足蹈、瘋狂大笑，時而瘋狂地扯著頭髮，不停嘟囔著什麼，出現頻率最高的幾個詞是「索隆吉爾」「海盜」等。
阿妮拉麵無表情地看著這瘋狂的一幕。
「阿妮拉。」萊戈拉斯擔憂地叫她。
「萊戈拉斯。」阿妮拉突然看向他，「我做錯什麼了嗎？」
「絕對沒有。」萊戈拉斯立刻回答。
「那我為什麼會接二連三遭到這樣的事呢？」阿妮拉緊緊握住拳頭。
萊戈拉斯蹙著眉頭，不知道怎麼回答。「你還有我呢，阿妮拉。我會永遠支持你的。」
「是嗎？」阿妮拉垂下眼睫，沉思半晌，突然開口，「攝政王迪耐瑟二世與其子聯合外國起兵謀反，如今又無故縱火，為剛鐸造成巨大損失，其罪當誅。」
一支箭沒有絲毫停頓地飛出去射中了迪耐瑟，迪耐瑟跌倒在火海中，變成了一團火球，慘叫著掙紮奔跑了幾十秒，倒了下去，再也沒有起來。
【迪耐瑟，死亡】
萊戈拉斯默不作聲地收起弓箭，阿妮拉看了他一眼，然後收回視線。
「儘快把火撲滅，在沒有人員傷亡的情況下盡力搶救現場。」冷冰冰地下令，阿妮拉看起來好像變了一個人，不再是那個隨和的女王陛下，眼中似乎蘊醞釀著一場風暴。
「現在，我要到奧斯吉力亞斯去會會我的好將軍和盟友。」
帶領著伊西裡安的剩餘部隊，掛著伊西裡安的旗子，阿妮拉就這樣殺到了奧斯吉力亞斯，波羅莫和伊歐墨一開始還以為是法拉墨回來了，沒什麼防備地打開了城門，阿妮拉就這樣毫不費力地打了進去，奪回了波羅莫的兵權，聯合米納斯提裡斯與伊西裡安的軍隊大敗洛汗，手刃了洛汗國王伊歐墨，波羅莫則死于萊戈拉斯的箭下。
【波羅莫，死亡】【伊歐墨，死亡】
不到兩周後，伊力薩女王揮軍北上，直朝洛汗都城安朵拉斯殺去，洛汗群龍無首，節節敗退。一個月後，伊力薩女王砍斷了黃金宮殿上高懸的白馬旗幟，取而代之高高飄揚的是剛鐸的聖白樹。
短短幾天，中土的時局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剛鐸攝政王一系和洛汗的伊歐王室被趕盡殺絕，剛鐸宰相與將軍的職位被廢除，權力全部回到了女王手裡，新的伊西裡安領主由幽暗密林王子萊戈拉斯擔任，洛汗的大片土地則盡數變成了剛鐸的一部分。
消息一出，天下譁然。
本以為新登基的伊力薩女王寬厚仁慈，沒想到是這麼心狠手辣、貪圖權力之人，果然是伴君如伴虎，以後誰還敢跟剛鐸締結盟約？
甚至有人說，剛鐸這是野心勃勃、要打下整個中土的節奏？
後來慢慢的，其實是攝政王和洛汗率先造反的真相流了出去，輿論的風向才又轉了回來，但伊力薩女王殺伐果斷、斬草除根的形象就此深深地刻在了廣大人民心中。
巨變帶來了一系列事情，等到一一忙完後，阿妮拉終於有時間認真回想這次奇怪的事件的起因了。
好像是從阿爾溫準備勒死她開始的……
哦，對了，阿爾溫……
阿妮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該死的她差點忘了。
兩個月前的一個早晨她還在煩惱要如何向瑞文戴爾與洛汗交代阿爾溫和伊歐玟的死，現在她至少不用愁怎麼補償洛汗了，但與瑞文戴爾的矛盾還是沒有解決。
幾個星期前他給埃爾隆德寫了一封信，裡面詳細地描述了整件事情的過程，本來不指望能得到埃爾隆德的諒解，就算瑞文戴爾當即發兵阿妮拉也不奇怪，然而那封信卻石沉大海，瑞文戴爾沒有任何回應，阿妮拉又正忙著指揮與洛汗的戰爭，漸漸也就忘了這件事。
現在她總算又想起來了。
「你打算怎麼辦呢，阿妮拉？」萊戈拉斯問，現在恐怕整個剛鐸和洛汗也只有他還敢直呼伊力薩女王的名字了。
「雖然我自認一點錯也沒有，但阿爾溫畢竟曾是我的王后，又是在剛鐸境內被殺死。」阿妮拉皺著眉，「我近期會親自去拜訪瑞文戴爾一趟。」
「若埃爾隆德大人不肯原諒你呢？」
「我只能盡力補償。」
「若他要你償命呢？」
「……」阿妮拉沉思了一會兒，「中土人民好不容易戰勝了索倫，人類和精靈間萬萬不能再起爭端，埃爾隆德大人應該也明白這一點，應該不會要我償命的，頂多……從此瑞文戴爾的精與人類老死不相往來就是了。不過，若埃爾隆德領主真的作此要求了，即使養父對我恩重如山，我恐怕也無法接受這個條件。一來阿爾溫並非我所殺，二來是阿爾溫想殺死我在先。」
「可萬一埃爾隆德領主不相信阿爾溫會想殺你呢？」萊戈拉斯說，「說真的，要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會相信的，阿爾溫她曾經那麼愛你……」
阿妮拉沉默不語。
「讓我和你一起去吧。」萊戈拉斯突然說，「作為協力廠商，也許我說的話更有可信度。」
阿妮拉直視向萊戈拉斯的眼睛，眼神極其深邃，仿佛能吸出一人心中最深處的隱秘想法，
萊戈拉斯泰然自若，面不改色。
「好吧。」最後，阿妮拉應允了。
為表示誠意，安排好一切後阿妮拉和萊戈拉斯兩人單獨踏上了這次旅程，穿過繁華的剛鐸、荒涼的艾辛格、陰暗的法貢、空闊的洛汗，沿著安都因河逆流而上，兩人來到了蘿林。
「我要不要進去和凱蘭崔爾夫人與凱勒鵬領主打個招呼？」阿妮拉嚴肅地思考著，「畢竟阿爾溫是他們的外孫女，也許我可以可以從他們那裡先探探埃爾隆德大人的意思。」
但萊戈拉斯卻並不情願進入這片他曾經深深迷戀的金色森林。「我們還是應該儘快前往瑞文戴爾，不要在其他地方浪費多餘的時間」他說，「我最近很不安，阿妮拉你不覺得奇怪嗎？無論是阿爾溫和伊歐玟她們的行刺，還是法拉墨波羅莫他們的謀反，都太過突然，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解釋，他們就像被什麼邪魔附身了似的，萬一蘿林也……我們還是趕緊前往瑞文戴爾然後儘快趕回剛鐸吧，我很擔心你啊，阿妮拉。」
萊戈拉斯說的不無道理，阿妮拉也覺得事情很是蹊蹺，她想了想，下定了決心：「這蘿林我還是要進的，不過，萊戈拉斯……」她湊到萊戈拉斯耳邊，低聲囑咐了幾句。
「……」萊戈拉斯瞪大了眼睛。
「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阿妮拉說，「可你曾說過無論如何你都會支援我的，不是嗎？」
萊戈拉斯明白，自己一旦拒絕，以後就再也不會得到阿妮拉的信任了，他以前做的所有事情都將全部前功盡棄。
「當然，既然阿妮拉你這麼說，我照做就是。」萊戈拉斯低聲回答。
「她來了。」凱蘭崔爾和凱勒鵬端坐在卡拉斯加斯頓的瞭望臺上，凱勒鵬看著手中的書本，半天未翻一頁，凱蘭崔爾則在閉目養神，突然，她睜開眼睛，如此說道。
「只有她一人嗎？」凱勒鵬問。
「……是的。」再三確認後，凱蘭崔爾回答，「我不知道有沒有人和她一起，但至少他們沒有進入蘿林的邊界。」
阿妮拉獨自進入蘿林沒多久，就意料之中的被眾多突然出現的精靈圍住了。
「伊力薩女王，」為首的精靈阿妮拉認識，是哈爾迪爾的兄弟魯米爾，他長得與哈爾迪爾像極了。「凱蘭崔爾夫人和凱勒鵬領主請您去見他們。」
「這也正是我此行的目的。」阿妮拉回答，順從地跟著精靈走了。
「你們有沒有聞見什麼氣味？」走著走著，突然有精靈問，「好刺鼻。」
「啊，你是說這個嗎？」阿妮拉拿出一個小包裹，伸手進去拿出一把黑色的顆粒狀物體。
「那是什麼？」精靈們皺起眉頭。
「調料。」阿妮拉很自然地回答，「一般應該是密封的，不過我不小心把罐子打破了，所以只能先拿布包著，難免會有些味道，還請原諒。」
「人類的口味真奇怪。」精靈們搖搖頭，「我就算餓死也絕對不吃這種味道的食物。」
阿妮拉笑笑，小心地將「調料」重新包好,在精靈不注意時卻悄悄地撒了一把在蘿林鬆軟的落葉上。
凱蘭崔爾和凱勒鵬接見了阿妮拉，他們的表情異常嚴厲，甚至可以說森冷，阿妮拉明白自己這次大概不會收到什麼好待遇了。
「伊力薩陛下。」其他精靈退下後，凱蘭崔爾開口便是責難，聲音極其威嚴，「我們曾經將你視作人類的希望，一直幫助你、扶持你，甚至不惜將暮星下嫁於你，只盼人類能恢復他們的榮光，而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
「我只能說，我所做的一切都對得起我的良心，絕沒有想對任何人或精靈不利過。」阿妮拉不卑不亢，「關於阿爾溫的事，我非常難以置信並感到萬分抱歉，可如果您知道事情的緣由，或許能夠理解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凱蘭崔爾猛然喝道，她高大的身軀不得不說極其有壓迫力，」你難道真的認為自己什麼都沒做錯嗎，伊力薩女王？！你真的認為阿爾溫、攝政王和洛汗王室他們做出那些事沒有任何理由嗎？」
「老實說，我想不出他們為什麼會那麼做。而且，既然有理由，為什麼不告訴我呢？」阿妮拉很是驚愕，「這麼說，您知道他們做出那些事的原因？還請您告知。」
但凱蘭崔爾非但沒有解釋的意思，反而滿面怒容。
她以前真是瞎了眼！怎麼會認為阿妮拉是一個正直善良、足以堪當人王大任的人呢？阿妮拉或許確實聰明，也很有能力，本性也不壞，可是在感情方面，這人簡直是人渣中的人渣！敗類中的敗類！水性楊花，朝三暮四！她有意無意地讓所有人掉入她編織的情網中不能自拔，她讓他們迷失本心，甚至不惜互相殘殺。而面對這些她一手造成的慘劇，她卻覺得理所當然，絲毫不認為自己有任何錯誤！
凱蘭崔爾漸漸冷靜下來，她冷漠地看著阿妮拉。
這個女人太危險了，她沒有精緻的外貌、沒有嬌媚的風情，卻有一種讓人難以抵擋的魅力，甚至不用千軍萬馬，一個笑容就可以將中土攪得天翻地覆，所謂紅顏禍水，不過如此。
剛鐸與洛汗的悲劇已經發生，如果她再不加以阻止，瑞文戴爾和幽暗密林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親族相殘的事情難道要在她眼前發生第二次？
她是希望能看到人類的繁盛的，但那不應該建立在精靈的滅亡之上！
「伊力薩王。」凱蘭崔爾突然叫道。
「什麼？」阿妮拉下意識地上前兩步。
一道水龍直沖她而去，阿妮拉一驚，猛地後退，就這麼翻下了樹。
千百年來一直寧靜安詳的黃金森林裡現在一片騷亂，狂風大作，梅隆樹的樹枝猛烈地搖晃著，發出沙沙的喧囂聲，氣壓持續變低，充分展現了森林女主人的憤怒。
阿妮拉在林中一路狂奔，在她的身後，一道巨浪像有生命般對她緊追不捨，阿妮拉只能憑藉周圍的樹木進行躲閃，上躥下跳，真是狼狽不堪。
毫無疑問，只要有一股極細的水流纏繞住了阿妮拉的手臂或腿，阿妮拉的動作只要稍微停頓一下，轉眼間她就會被洪水吞噬，然後呢？也許她會窒息而亡，或者被水流扯成碎片，抑或就此被沖入大海再也不見蹤影，反正不是什麼好下場。
凱蘭崔爾指揮著甯若戴爾河一路緊追著阿妮拉，不得不說阿妮拉這丫頭真會逃，在幽暗密林待的那幾年使她在森林裡的行動力非常優秀，長年遊俠的生活更是讓她極其擅長長跑和隱藏，但慢慢的，凱蘭崔爾還是感到了哪裡不對勁。
阿妮拉是一個攻擊點全在物理上的人類戰士，對上凱蘭崔爾的魔法她是毫無抵抗力的，所以按理說她應該玩命地往蘿林外跑才對，可是阿妮拉並沒有，相反，她倒是一直在蘿林裡兜圈子，來來回回地繞，幾乎半個蘿林都被她跑遍了。
她在搞什麼鬼？凱蘭崔爾深深地皺起眉頭。
這樣你追我逃了大半天，阿妮拉終於跑不動了，只能攀著一棵粗大的梅隆樹爬了上去，乍一看這簡直是自尋死路，因為這下她就完全沒有地方可逃了。
凱蘭崔爾因為阿妮拉異常的舉動而遲疑了片刻，就在這時，阿妮拉突然吹響了掛在脖子上的哨子。
尖利的哨音回蕩在蘿林中，一聲高過一聲，隨即歸為平靜，就在凱蘭崔爾愣怔之時，強烈的爆炸聲從遠處傳來，一聲接著一聲，爆炸越來越靠近蘿林的中心，緊接著火光四起，濃煙冒出，大量的樹木與落葉加速了火勢的蔓延，整座黃金森林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
凱蘭崔爾臉色慘白地看著這座她一手建立起來的森林城市就這樣毀於一旦，她尖叫著，徒勞地想借助南雅的力量去撲滅那些火焰，可若只是火災倒還好說，接二連三的爆炸卻不是她能阻止的。薩魯曼留在歐散克塔的火藥品質還真不錯，當年聖盔穀之戰時下著那麼大的雨也照樣炸開了聖盔穀的城牆，剛才阿妮拉逃跑時一路撒過來，雖然浸了水，現在炸的也是極歡。
精靈的慘叫與哭嚎回蕩在蘿林中，阿妮拉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但她還是強作鎮定。
這是他們逼我的，她想，如果不是他們一個個莫名其妙地想置我於死地，我也不會做到這個地步。
可是莫大的罪孽感還是給阿妮拉的心蒙上了一層陰影，她捂著嘴，慢慢地扶著樹枝蹲下，眼淚無聲地劃下。
在燃燒的黃金森林的映襯下，萊戈拉斯正朝阿妮拉所在的地方飛奔而來，身姿極矯健而輕盈，在一根根樹枝上如履平地，還有精力朝周圍射箭，他的箭頭燃燒著，射到哪裡哪裡就燃成了一片。
跳到阿妮拉的那棵樹上，萊戈拉斯看著阿妮拉，歎了一口氣，將弓箭背到身後，雙手橫抱起阿妮拉。
阿妮拉將臉埋到萊戈拉斯胸前，不願再去看周圍的慘景，雖然這慘像正是她造成的。
「向東北方走兩千米左右，再向正北走，然後往西南方返回幾百米，再……」阿妮拉當然不會把自己和萊戈拉斯也困在這裡，還是留了一條通往外邊的路，要是有精靈碰上了算他運氣好。
萊戈拉斯最後看了一眼周圍地獄一般的景象，便抱著阿妮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這樣的精靈，一定會被梵拉詛咒的，即使他的靈魂還能進入曼督斯，也一定會像費諾一樣永世不得超生。
但那又如何呢？萊戈拉斯看向懷裡的阿妮拉。
那是他的共犯，即使梵拉降罰，也不能將他們分開。
【凱蘭崔爾，死亡】【凱勒鵬，死亡】
黑化番外•下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逃到了離蘿林很遠的地方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首望向那片據說世界上僅次於羅裡安花園的美麗夢土，卻只能看見滾滾的濃煙沖天而起，金色森林再也不復存在。
兩人表情沉重地在原地佇立了一會兒。
「已經沒有去瑞文戴爾的必要了。」阿妮拉開口道，「走吧。」
「這就要回去嗎？」萊戈拉斯問。
「即使去了也只是莫名其妙地被再次追殺吧，」阿妮拉說，「還不如直接回去備戰呢。沒多少時間了，蘿林被毀的消息傳開的那天，就是剛鐸與瑞文戴爾開戰之時。」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萊戈拉斯說，「瑞文戴爾畢竟也是阿妮拉你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你要像毀掉像蘿林那樣也將它毀於一旦？」
「難道我想毀掉蘿林嗎？」自從滅掉了洛汗後，阿妮拉的情緒就變得極不穩定，喜怒無常，一點就炸，「難道我希望被所有人接二連三、毫無預兆地刺殺反叛嗎？我當然不想毀掉瑞文戴爾！我也不想毀了蘿林！我還不想殺了伊歐玟、法拉墨、伊歐墨他們！我不想的事情太多了！可是我有什麼辦法？難道要我毫不反抗、乖乖受死嗎？可笑的是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因為什麼死的！」
「我知道，我不是在怪你，阿妮拉。」萊戈拉斯趕緊順毛，「可是，阿妮拉你也說了，最近發生的一切都太奇怪了，我們最好還是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而最可能瞭解真相的就是埃爾隆德領主了。」
「也許吧，可是就算弄清楚了這一切的原因又能如何呢？阿爾溫已經過世快三個月了，蘿林也已經付之一炬，我註定得不到埃爾隆德大人的原諒了。」阿妮拉說，「如果可以，能去一趟瑞文戴爾當然再好不過，但前提是我得能活著出來啊。我可沒有多餘的火藥再炸一次瑞文戴爾了。」
萊戈拉斯想了想。「那這樣吧，阿妮拉，我去瑞文戴爾幫你問問埃爾隆德大人。」
「別說的好像這些事和你完全無關一樣，你一小時前才剛和我一起炸了蘿林，忘了？」
「要是動作快的話，也許我能在埃爾隆德大人得到消息前就離開瑞文戴爾呢。」萊戈拉斯苦笑一聲，「而且好歹我還是幽暗密林的王子，埃爾隆德領主多少也會有所顧慮吧。」
「那可未必。」阿妮拉不贊同地搖頭，歎氣，「唉，萊戈拉斯你也真奇怪，剛才我想去蘿林你不去，現在我不去瑞文戴爾你倒又不同意了。也罷，我和你一起去瑞文戴爾就是。」
「阿妮拉你不擔心被瑞文戴爾責怪了？」
「責怪這詞可真是委婉。」阿妮拉輕笑，「當然擔心，但現在回剛鐸調兵也來不及了，我總不能真的只讓萊戈拉斯你一個人冒這個險。」
「……」萊戈拉斯一瞬間眼神非常複雜，欲言又止。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趕到瑞文戴爾時已經是將近一星期以後了，萊戈拉斯獨自進入了伊姆拉崔河谷，阿妮拉則在距離瑞文戴爾入口還有十幾裡的地方等他，約定如果第二天太陽升起時萊戈拉斯還沒有回來，阿妮拉就進去找他。
月上中天，阿妮拉斜倚在一棵樹下，眼神漠然如一潭死水，不緊不慢地點燃了手中的煙鬥，悠悠地吐出一口煙霧——她這幾個月也開始抽煙了。
微風吹過，煙霧被吹散，空曠的原野上零星分佈的幾棵樹木與灌叢也發出沙沙的聲音，阿妮拉那本就微不可聞的歎息聲就這樣被蓋了過去。
下一秒，一支羽箭極其突然地朝阿妮拉射去，然而那一瞬間阿妮拉的右手「恰好」抬了起來，煙鬥被擊飛出去，沒在草叢裡消失不見了；幾乎是同時，阿妮拉閃電般地用左手拔出插在腰間的短劍，精准地朝著箭射來的方向擲了出去。
又是一支箭射出，擊偏了阿妮拉擲出的短劍，阿妮拉猛地一歪頭，短劍旋轉著飛回，深深紮進了她耳側的樹幹上。
幾秒鐘的靜默。
「出來吧。」阿妮拉抬手把短劍拔下來，抬眸，「埃洛赫。」
「……」埃洛赫從距離阿妮拉大概不到五十米的一塊巨岩後跳出，手裡握著已經出鞘的長劍，「好久不見，阿妮拉，想殺了你果然沒那麼簡單。」
「可是為什麼？」阿妮拉問，「你們一個個都想置我於死地。」
「這個嘛，即使說出原因，你也不能理解吧。」埃洛赫很平靜地回答，「不過別誤會，阿妮拉，你的死亡並不是我們的目的。」
阿妮拉蹙著眉，琢磨著埃洛赫話語中的深意，同時也試圖從以往的經歷中尋得一些蛛絲馬跡。
「我今天的目標，其實是阿妮拉陛下您，我之所以殺死阿爾溫殿下，只是因為她礙著我罷了。」伊歐玟曾經這麼說。
阿爾溫礙著伊歐玟什麼了？阿爾溫想殺了她，伊歐玟也想殺了她，這兩個人的目標不是相同的嗎？伊歐玟何必先殺了馬上就要得手的阿爾溫，再反過來對付她？
「我們大概都想殺了您，除了親手殺了您，還有什麼辦法能——」伊歐玟說。
阿妮拉猛然察覺到她長久以來似乎一直忽視了什麼，她的關注點一直停留在伊歐玟的「都想殺了她」上，卻沒有在意伊歐玟的後半句話。
「所有人聽我命令，活捉伊力薩•泰爾康泰！」法拉墨的話猶在阿妮拉耳邊迴響。
活捉？有這個必要嗎？若不是出於活捉這個命令的限制，阿妮拉也不可能那麼輕易地了結了一百來個士兵的性命。甚至，當法拉墨一度佔據了上風時，他也沒有要立刻殺掉阿妮拉的意思，為什麼？
「別誤會，阿妮拉，你的死亡並不是我們的目的。」埃洛赫說。
憑藉精靈的箭術，即使是在黑夜裡，這麼近的距離下也幾乎是不可能射偏的，埃洛赫剛才那一箭明顯不是沖著阿妮拉的致命部位射的，他的目標是阿妮拉的右手，比起一擊致命，他似乎更想讓阿妮拉喪失戰鬥能力。
「喂，埃洛赫。」阿妮拉突然問他，「埃萊丹呢？躲在暗處當縮頭烏龜嗎？」
「激將法是沒用的，阿妮拉。雖然說出來有點丟人，但光明正大的決鬥的話，即使是二對一，我們也無法保證能百分百勝過你啊。」埃洛赫回答，「你和萊戈拉斯不是也明白預留後路的重要性嗎？否則你為什麼不和他一起去瑞文戴爾？」
「萊戈拉斯……」阿妮拉心裡一緊，「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你現在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阿妮拉。」
「擔心我？」阿妮拉揚起笑容，「我想你搞反獵手和獵物了，埃洛赫，該擔心的是你們才對。」
又是一陣微風拂過，在距離兩人六七百米的一座小土丘上，清晰地傳來了一聲悠長的狼嚎聲。
然後，一雙又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慢慢從土丘後出現。
「我也沒想到我會有和座狼這種生物聯合作戰的一天。」在魔多那幾年閑得無聊把「馴獸」這項技能升到了高級的阿妮拉打了個響指，「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在埃萊丹終於忍不住出手幫你前，埃洛赫你能撐多久？」
十幾隻座狼長著血盆大口同時朝埃洛赫撲去。
一夜的戰鬥結束，阿妮拉坐在一片狼藉的草地上，沉默地割開腿上的傷口，將箭頭挖出來後包紮好。在她背後的東方，漫天的紅雲與朝霞，極濃極豔，仿佛天空中燃起了大火，然後血紅的太陽緩緩升起，又一個充滿著殺戮的夜晚過去了。
「那麼，是時候去瑞文戴爾了。」阿妮拉小心翼翼地站起來，確認可以走路後毅然向瑞文戴爾趕去，沒有回頭再看一眼身後遍野的屍體。
【埃萊丹，死亡】【埃洛赫，死亡】
阿妮拉本想借助自己熟悉環境的優勢偷偷溜進瑞文戴爾，找到萊戈拉斯後就趕緊跑，沒想與林穀的精靈過多糾纏，如果一不小心遇到一個就打暈了事。
可是現在阿妮拉腿受傷了，毫無疑問她的行動力受到了很大限制。
所以被人發現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阿妮拉？」
「……」阿妮拉鬱悶地從她剛才努力藏身的陰暗角落裡走出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的臉，手似乎不經意地搭在劍柄上，每一條神經都繃得緊緊的，整個人蓄勢待發，「林迪爾先生。」
令阿妮拉意外的是，林迪爾倒沒有一副欲把她殺之而後快的樣子，雖然他的表情很嚴肅，但語氣和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絲擔憂。
「你怎麼能做出那種事呢，阿妮拉？」林迪爾歎息道「趕緊離開瑞文戴爾吧，你不該來的。」
「我會儘快離開的。」阿妮拉說，「不過林迪爾先生，您知道萊戈拉斯在哪裡嗎？」
林迪爾一點也不意外，好像早知道阿妮拉是找萊戈拉斯一樣又是一聲歎息。「我帶你去找他，跟上。」
阿妮拉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謝謝您。」
她並不是很能想明白為什麼林迪爾能夠如此不計較她的所作所為，但即使這是一個陷阱，她也別無選擇。
「我不知道瑞文戴爾竟也有地牢。」站在地面上，望著直直往下最終沒入黑暗的一長串臺階，阿妮拉遲疑道。
「雖然長年空著，而且遠不如幽暗密林的地牢有名，但瑞文戴爾確實也有關押犯人的地方。」林迪爾回答，將一大串鑰匙遞給阿妮拉，「去找萊戈拉斯吧，我在這裡幫你守著。」
阿妮拉躊躇著邁了兩步，又走了回來。
「怎麼？」林迪爾不解。
「我的腿不太方便，」阿妮拉低聲說，「林迪爾先生，能不能……」
阿妮拉沒有說完，但足夠林迪爾明白她的意思了，不管是這話表面的意思還是裡面別有的深意。
「好的，萬一有人來了，就學一聲畫眉鳥叫，再學兩聲布穀鳥叫。」林迪爾從善如流。
「真是沒新意的報信方式。」阿妮拉吐槽道。
「阿妮拉你啊……」林迪爾無奈地搖搖頭，走了下去。
大約十分鐘後，林迪爾背著昏睡著的萊戈拉斯出現了。
「他怎麼了？」阿妮拉接過萊戈拉斯，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慌亂。
「為了防止他逃跑，埃爾隆德大人可能吩咐廚師在食物里加了什麼吧。」林迪爾說，「但應該沒有大礙，最晚再過四五個小時也該醒了。」
「可是我們等不了四五個小時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阿妮拉說，有些尷尬，「可是現在這個樣子——」
難道要她背著萊戈拉斯走回去嗎？雖然也不是背不動，可是萊戈拉斯比她高十多公分呢……
難道說風水輪流轉，這次輪到她把萊戈拉斯公主抱回去了？
「咳！」許是阿妮拉的表情太精彩，林迪爾竟露出了一絲笑意，連忙假咳了一聲掩飾過去，「我去幫你找一匹馬吧。」
「林迪爾先生你真是我的幸運星！」要不是扶著萊戈拉斯空不出手，阿妮拉簡直要撲上去吻他了。
林迪爾笑笑，沒說什麼。
半小時後，神通廣大的林迪爾不僅為阿妮拉準備好了馬和馬具，還有兩大袋水，一大包乾糧，和幾十枚金幣。
阿妮拉被林迪爾的體貼周到感動的不行，但她也有所顧慮。
「如果被埃爾隆德領主知道你幫我們逃跑了怎麼辦？」她說，「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剛鐸吧，林迪爾先生。」
「你就先別為我操心了。」林迪爾搖搖頭，「如果真的感激我，就承諾我一件事吧。」
「您說，能力之內我一定答應。」
「那就答應我，不要主動挑起剛鐸與瑞文戴爾的戰爭。」
冰冷而嘲諷的神情在阿妮拉臉上一閃即過。
「那是自然，瑞文戴爾是我的第二故鄉，若非迫不得已，誰想與她為敵呢？」阿妮拉的表情無辜極了，「那麼就此別過，林迪爾先生，希望若我們還有再見的一天，不用以刀劍相向。」
「當然會的。」林迪爾溫和地回答道，目送著阿妮拉與萊戈拉斯騎馬離去，直到連最後一個小點也完全消失不見，他的笑容也完全淡了下去。
「當然會的。」
和林迪爾說的一樣，萊戈拉斯在幾個小時後悠悠轉醒。
「阿妮拉，」他看上去還是沒有完全清醒，「我們在哪？」
「我們已經離開瑞文戴爾啦，」阿妮拉安慰他，「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那倒沒有，不過我很渴。」萊戈拉斯回答道，「哦，我看見了，這裡有水——」
「等、等一下！」阿妮拉來不及阻止，眼睜睜地看著萊戈拉斯動作異常迅速地打開水袋喝了兩大口。
「怎麼了？」萊戈拉斯咽下口中的水，問道。
阿妮拉欲哭無淚。「這水是林迪爾給我的。」
「所以呢？」
「雖然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林迪爾先生這次真的幫了我很多，可我還是不能完全放心，這水真的沒問題嗎？」
「……」一陣迷之沉默。
「我現在需要留遺言嗎？」
「不，閉嘴，別給自己插flag。」
兩個人就這樣緊張兮兮地屏息以待了半天。
「你沒覺得有哪裡不舒服吧，萊戈拉斯？頭暈或者肚子疼之類的。」
「沒有。」萊戈拉斯握了握拳，「也沒有身體麻痹或疼痛的感覺，應該沒問題吧。」
「是嗎？」阿妮拉松了一口氣，「希望是我想多了吧，真是對不起林迪爾先生的一番好意。好了，我們上路吧。」
「哦，好的。」萊戈拉斯答應著，「阿妮拉你要不要喝一點？你的嘴唇好幹。」
阿妮拉舔了舔乾燥起皮的嘴唇，她已經整整一天滴水未沾了，確實渴的不行。
「那我就喝兩口潤潤嗓子吧。」阿妮拉猶豫著接過水袋。
第一袋水很快就喝完了，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再次口渴時阿妮拉他們已經來到了一處水源附近，阿妮拉毅然將第二袋水換掉了。
萊戈拉斯滿臉無奈：「阿妮拉你也不用這樣吧。」
「放人之心不可無。」阿妮拉卻非常嚴肅，「我有預感，這事沒那麼簡單。」
她的烏鴉嘴很不幸地一語成讖，重新上路沒多久後，萊戈拉斯就覺得不太舒服。
阿妮拉很是驚詫。精靈是不會生病的，怎麼會覺得不舒服呢？然而，還沒等她替萊戈拉斯檢查一番，她也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腦袋和身體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眼皮不受控制地合上，終於，阿妮拉眼前一黑，整個人栽下了馬。
【玩家誤食「十香軟筋散」，二十四小時內陷入昏迷，四十八小時內武力值減半】
阿妮拉昏迷前最後想的是：十香軟筋散是個什麼鬼？
當阿妮拉醒過來時，她迷迷糊糊地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除了一扇門外沒有任何出口的房間的一張床上，四周近乎一片漆黑，只有掛在牆上的燭臺裡的兩隻白色蠟燭顫顫巍巍地燃燒著。
這是哪裡？阿妮拉慢慢活動著因為太久保持一個姿勢而發麻的手腳，從床上下來向門口的方向走去，但當她快出去時，左手腕上有一道力量毫不客氣地抓住了她，讓她再也沒法往前一步，同時阿妮拉也感到了手腕上傳來的冰涼的感覺。
阿妮拉驚駭地低頭看去，使勁眨了眨眼睛，才在一片黑暗中模模糊糊地看到：自己的左手竟然被銬住了！一根不粗不細的鐵鍊連在鎖住她的手的手銬和床頭上，長度正好讓她無法走出這個房間。
阿妮拉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她被人囚禁了。
「……」這是什麼鬼畜的發展？還不如給她一刀來的痛快，阿妮拉的臉比鍋底還黑。
用腳後跟想也能想出把她關在這裡的人是誰。她到底是棋差一招，千算萬算，最後還是被陰了。
唉，做人能失敗成她這樣也算是少有了。
逃跑基本是不可能的，雖然阿妮拉也是骨骼驚奇、天賦異稟，但此刻除非她張起靈上身，頓悟了什麼縮骨大法，否則就只能老老實實地在床上待著。
不過她也沒等太久。
在阿妮拉無聊地從一數到一千七百一十一時，隱隱有腳步聲從門後傳來，然後門打開了，高大英俊的金髮精靈走了進來。
「格洛芬德爾。」阿妮拉的表情極陰沉，「我就知道這件事也有你一份。」
「噓。」格洛芬德爾用手指點住阿妮拉的嘴唇，在阿妮拉下嘴咬他前及時把手縮了回來，無奈地笑，「偶爾還是覺得阿妮拉你小時候乖巧聽話的樣子更可愛。」
「自己是個變態自己知道就好了，不用說出來。」阿妮拉諷刺道。
格洛芬德爾完全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走到阿妮拉麵前半跪下與她平視。
雖然阿妮拉很想給面前的人來上一拳，不過考慮到那對她逃離這裡並沒有什麼幫助，所以阿妮拉也只是磨了磨牙，不耐地撇過頭，打算眼不見為淨。
「阿妮拉沒有什麼想問我或者想和我說的話嗎？」格洛芬德爾問。
「……」有人說話了嗎？
「這就不太好了。」阿妮拉聽見格洛芬德爾無奈的低笑聲，「這種時候耍小孩子脾氣可不太合適呀。」
「……」阿妮拉索性閉上眼往後一躺，儼然一副打算蒙頭大睡的架勢。
意料之中的，一隻胳膊擋在了她和床板間，稍一使力，阿妮拉就撞進了格洛芬德爾的臂彎裡。
意料之外的，格洛芬德爾吻了她。
感受到唇舌間那熾熱的溫度，阿妮拉的眼睛猛的睜開，又驚又怒，毫不猶豫地狠狠咬了下去，血腥味刹那間在她口腔裡漫開。
「這才有點樣子。」格洛芬德爾寵溺地摸摸阿妮拉的頭，「老師和你說話，你怎麼能沒有反應呢？」
阿妮拉惡狠狠地瞪著他，簡直要咬碎一口牙。
格洛芬德爾抹去唇角的血絲：「那麼，我們再來一次。無論什麼都好，你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阿妮拉？」
阿妮拉倔強地抿著唇，一言不發。
格洛芬德爾歎了口氣。
下一秒，阿妮拉被揪住了頭髮，頭猛地撞向了床邊的牆。
眼前金星直冒，隨即額角傳來了難以忽視的火辣辣的疼痛，阿妮拉難受地眨眨眼，因疼痛而湧出的淚花混著溫熱的血液沿著臉頰滑下。
「我也不想這麼做，阿妮拉。」格洛芬德爾沒有感情地說，「但如果小時候我忘了教你要識時務這一課，我們現在就把它補上。」
片刻的沉默。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阿妮拉滿含屈辱的聲音低聲響起，「若你們一定要把阿爾溫的死歸咎於我，那就直接殺了我啊；若你們是恨我毀了蘿林，那就去進攻剛鐸，讓我在這裡自生自滅好了。」
「你好像搞錯了什麼，阿妮拉，沒人真的想殺了你，那只是萬不得已時的下下策。如果像現在這樣，你只能乖乖地待在我身邊，沒有反抗的能力，我們又何必採取那麼極端的方法呢？」格洛芬德爾小心翼翼地擁阿妮拉入懷，像抱著一個精美而脆弱的洋娃娃，他親吻著阿妮拉的臉頰、嘴唇、下頜，最終把臉埋在阿妮拉的脖頸間，阿妮拉僵硬卻順從地接受著這些調戲，直到脖子處一陣銳痛。
格洛芬德爾照著阿妮拉的脖子咬了下去。
「做個標記。」格洛芬德爾滿意地說。
標記你妹！
格洛芬德爾離開後，阿妮拉一直僵硬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
她能感覺到自己越來越朝真相的方向接近了，雖然這個猜想太過自戀，但這裡是遊戲世界，發生什麼也不足為奇，也不知道是不是系統出了什麼bug，這個劇情走向也太扯淡了。
不過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她必須得儘快從這裡逃出去，可阿妮拉繞著房間走了幾圈，連根鐵絲都沒找到，更別提什麼武器了。
又是一陣腳步聲，阿妮拉的神經瞬間緊張起來，如臨大敵一般飛奔回床上，眼一眨不眨地死盯著門口。
門打開，進來的是埃爾隆德。
四眸交接，顯然這兩人都不認為自己應該先移開視線，於是這場眼神的廝殺看似要沒完沒了了。說是廝殺也不準確，因為從頭到尾埃爾隆德的眼神始終如夏日閃耀著星光的澄澈天空一樣平靜，但這平靜在阿妮拉眼裡就分外可惡了。
「阿妮拉。」良久，還是埃爾隆德出聲結束了這場毫無意義的對視。
「埃爾隆德領主。」阿妮拉扯出一個假笑，「總算是見到您了，我也算沒白往瑞文戴爾跑一趟。」
「你要是真想見我，下次直接來找我就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地溜進來又跑出去，還得我再想辦法把你帶回來。」埃爾隆德說。
阿妮拉瞪著他，未曾料到這世界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埃爾隆德大大方方地任阿妮拉看。
「關於阿爾溫和蘿林的事情，雖然我認為我才是受害者，但她們確實都直接或間接地毀在了我手裡，所以首先我要對此表達真摯的歉意。」阿妮拉轉入了正題，聲音乾巴巴地像念稿子一般，「哦，對了，差點忘了，在我被你們抓住的前一天晚上，埃萊丹和埃洛赫也死在了我手裡。」
「我知道，昨天下午我們在瑞文戴爾附近發現了他們的屍體。」埃爾隆德回答道。
「真是抱歉，就這樣令您絕後了。」阿妮拉毫無歉意地再次道歉，「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不會因為阿爾溫他們被你殺了而責怪你的，阿妮拉，如你所說，你才是受害者。」埃爾隆德說，聲音平淡，卻透出毫不掩飾的悲哀與寂寥，「我們選擇了這條路，那就都應該做好死亡的覺悟，阿妮拉你畢竟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綿羊，若不是我和那些人立場相同，我甚至應該誇讚你幹的非常漂亮，你甚至憑藉一己之力毀掉了整座蘿林……」
「並不是一己之力……」阿妮拉猛然想起來自己一直忘了什麼，「萊戈拉斯呢？他也被你們帶回瑞文戴爾了嗎？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你很信任萊戈拉斯？」埃爾隆德問，看著阿妮拉的眼神裡竟有一絲憐憫，「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你幾乎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了，甚至連似乎不遺餘力幫助你的林迪爾你都從未停止過懷疑他，為何卻還能相信萊戈拉斯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呢？」
「……您不會要告訴我，其實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和你們一起謀劃的吧？也太沒有新意了。」
埃爾隆德露出複雜的笑，正要開口，突然神情一變，朝阿妮拉伸出手。
阿妮拉本能地往後一縮，又生生停下，任由埃爾隆德的手指撫上她脖子上那個咬痕。
「格洛芬德爾幹的？」埃爾隆德神色不愉地問道。
「想來我也是咬不到自己的脖子的。」阿妮拉乾笑道。
這笑話真冷，埃爾隆德根本沒搭理阿妮拉，他的手指輕輕地圍著那裡繞了幾圈，然後難以認同般地搖搖頭。
「疼嗎？」他問。
「剛才覺得很疼。」阿妮拉回答，「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用不了幾天，這個傷口就會結痂，然後脫落，從此消失，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埃爾隆德說，「我可以理解格洛芬德爾，但他這麼做還是有欠考慮，這個痕跡……除了礙眼以外毫無用處。」
「……」阿妮拉整個人是一個大寫的「囧」。
救命！埃爾隆德爸爸你走的是溫和儒雅路線啊，不要一秒鐘變霸道總裁啊！佔有欲這麼強的話去找格洛芬德爾掐架去啊，我很無辜啊！
不過她很快就沒有閒心吐槽了。
「要做的話，就做的徹底一點。」埃爾隆德就這樣用淡然的語氣說出了相當可怕的話，修長有力的手指伸到阿妮拉脖子下，阿妮拉很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兩顆扣子就被輕輕鬆松地解開了。
「您、您這是幹什麼？！」阿妮拉的臉色一下子變白了，臉上一直掛著的嘲諷笑意頓時全無，揮手去打埃爾隆德的手。
「不要亂動。」埃爾隆德一隻手就抓住了阿妮拉的胳膊，「格洛芬德爾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嗎？」
這個就是你把我撞死了也不能忍啊！阿妮拉抬腳就向埃爾隆德踹去，然而現在武力值只有五十的她根本不是埃爾隆德的對手，更何況她還有一隻手上拴著鐵鍊，沒過幾招就被埃爾隆德壓在了床上，動彈不得。
衣服被扯開，幾乎整個上半身都暴露在外，阿妮拉死死咬住嘴唇，肩膀微微顫抖著。
「肯定會有點疼，」埃爾隆德說，「你可以叫出來，或者抓住我的手，但是我要再強調一遍，別亂動。」埃爾隆德將阿妮拉轉過去背對著他，在阿妮拉因為看不見他的動作而忐忑不安時，拿出一把匕首，稍微比了比，然後毫不留情地劃上了阿妮拉的後背，「刻歪了的話，就不好看了。」
E……
「唔！」突如其來的皮肉被割裂的疼痛感，阿妮拉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但還未出口，就被她倔強地咽了回去，只發出一聲悶哼。
埃爾隆德對阿妮拉的逞強並不在意，手下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l……
阿妮拉感覺到鮮血順著自己的背部流下，染紅了腰間的衣服。
r……
疼，好疼。
o……
又是一刀。
n……
阿妮拉的身體不受控制地一陣抽搐。
d……
阿妮拉死死握住拳頭，指甲抓破了手心，終於直到最後也沒有痛呼出聲。
最後一刀劃下，兩個人都沒有立刻有所動作。濃烈的血腥味在不透風的房間裡逐漸彌漫開來，似乎連蠟燭微弱的光都浮現出一層血色。
半晌，埃爾隆德起身離開，不久後帶著一些藥物和繃帶回來，但顯然那只是為了防止阿妮拉因為傷口發炎死掉，毫無疑問，那些傷即使痊癒了，也會變成猙獰可怖的傷疤，一輩子刻在阿妮拉身上。
阿妮拉一聲不響地讓埃爾隆德動作輕柔地替她包紮好後背和額頭上的傷口，甚至把之前她腿上受的傷都重新處理了一遍，替她重新穿好衣服，無所謂地任由他好像很心疼似的輕撫她破皮的手心和嘴唇，直到埃爾隆德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兩個人也沒有人開口再說一句話。
埃爾隆德離去前回頭看向阿妮拉，她蜷縮在床上，濃密的長髮和大片陰影遮住了她的臉，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埃爾隆德知道她肯定沒有哭。
他親愛的孩子堅忍的可怕又倔強的讓人心疼，受傷後從來不會哭個不停，現在恐怕正在心裡惡狠狠地謀劃怎麼逃跑然後殺了他和格洛芬德爾吧，說不定在炸了蘿林後還能做出水淹林穀的壯舉。
但即使他狡猾的孩子最後真的成功了，她也永遠無法擺脫Elrond這個名字，直到她也逝去，血肉化為塵土，她都會永遠帶著這個烙印。
而在瑞文戴爾的另一個角落，被阿妮拉「別無選擇地相信」著的萊戈拉斯正在和林迪爾談著什麼。
「這次還是要多謝您的相助，殿下。」林迪爾語氣極官方地說，「埃斯泰爾現在多疑的可怕，若不是您，我們未必能抓住她。」
萊戈拉斯禮節性地一笑，不置可否。
早在阿爾溫秘密舉行了那次會議之後，萊戈拉斯和瑟蘭迪爾就開始謀劃這次事件了。
「阿妮拉很聰明，而且武力高強，還是人類第一大國的女皇。」萊戈拉斯說，搖了搖頭，「如果單挑，無論是個人還是國家之間，我都想不出有誰能制服她。」
「是的，所以我們只有兩條路可以走，」瑟蘭迪爾贊同道，「第一，與其他人聯手，先抓住阿妮拉，然後再進行內鬥。」
「也就是說無論和誰聯手，這個聯盟都不會無懈可擊。」萊戈拉斯瞭解阿妮拉，「而一旦我們的聯盟出現哪怕一絲裂縫，阿妮拉都會趁虛而入，然後，也許甚至不用動手，如果需要，阿妮拉可以用語言就讓隨便兩個人反目。」
「第二種方法，就是獲得她絕對的信任，在她對你毫無防備時下手。」瑟蘭迪爾說，「在這方面最有利的就是暮星，我可以用十顆白寶石再加十桶多衛甯打賭，阿爾溫絕對會在競爭開始時就儘早下手，這場比賽並不公平，萬一她得手了，那我們就再無機會了。」
「那我們要怎麼辦？」
「絕不能讓阿爾溫殺了阿妮拉，不過注意，你不要親自出面去阻止她。」瑟蘭迪爾說，「一旦競爭開始，而阿爾溫失敗了，那麼剛鐸攝政王和洛汗很可能依據地理位置接近的優勢即刻向米納斯提裡斯發起進攻，不過我們最好不要妄想著漁翁得利，即使我們趁剛鐸與洛汗兩敗俱傷時成功俘獲了阿妮拉，我們還是要繼續與瑞文戴爾和孤山為敵，付出一些本不必要的損失，所以倒不如盡你所能幫助阿妮拉擊退他們，那時似乎所有人都背叛了阿妮拉，只有你還是『正常』的，你認為阿妮拉可能不信任你嗎？」
「她當然會不信任我。」萊戈拉斯冷靜地說，「但我想至少表面上她會做出相信我的樣子。」
「……真是難搞。」瑟蘭迪爾嘖了一聲，「算了，那樣也足夠了。孤山由我來解決，你要做的就是盡力激發阿妮拉與瑞文戴爾之間的矛盾，借阿妮拉之手將埃爾隆德他們一個個除掉，必要時甚至可以假意與瑞文戴爾聯合，先穩住他們，直到阿妮拉與瑞文戴爾間的矛盾不可調和時……」
「可我們真的能瞞過埃爾隆德領主和格洛芬德爾嗎？那兩個人——」
「那兩個人即使有所懷疑也不會拒絕你的。」瑟蘭迪爾說，「一方面，諾多精靈確實極其智慧，也因此，他們骨子裡相當自負；另一方面，我想埃爾隆德他們對於自己與阿妮拉的關係並不是完全不介意的，你的參與可以讓他們欺騙自己，減輕他們可笑的負罪感。」
「……」萊戈拉斯啞口無言。
「但瑞文戴爾的人畢竟不是傻子，利用你抓住阿妮拉後，他們肯定會立刻翻臉，到那時候……」
「那麼，萊戈拉斯殿下，您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林迪爾客氣地問，「您是即刻離開，還是在瑞文戴爾再待一段時間呢？」
這其實是極委婉的逐客令，如果真的待上一段時間，那可就不知道會待出什麼事來了。
顯然，即使和萊戈拉斯的合作還算順利，瑞文戴爾也沒有與幽暗密林分享獵物的打算。
「我還有一點事情，辦完之後我馬上離開，就不叨擾了。」萊戈拉斯回答。
「真是可惜。」林迪爾說，「不知道殿下的事情是？」
不必回答了，下一刻，萊戈拉斯突然抽出了雙刀，翻臉比翻書還快。
【林迪爾，死亡】
「……」阿妮拉出神地望著燃燒著的蠟燭。
雖然很不情願這麼說，但她確實不可能從這裡逃出去，距離她的武力值恢復只有不到兩個小時了，可是即使是武力值滿格的她，也沒辦法手撕鐵鍊子啊。
除非……那只手乾脆就不要了？阿妮拉遲疑地看向自己的左手。
又是輕輕的腳步聲，阿妮拉的心跳突地加速，身體無意識地向後縮去。
當萊戈拉斯走進來時，就看見阿妮拉蜷在角落裡瞪著他，如果忽略她那雙冷淡下藏著戾氣的眼竟，還頗有點可憐巴巴的味道，萊戈拉斯本來還有些擔心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會讓阿妮拉變得頹廢懦弱、銳氣全失，現在看來倒是他多慮了。
「萊戈拉斯？」阿妮拉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眼神冷了下來，「你也——」
「我是來救你的。」萊戈拉斯連忙解釋道，在阿妮拉狐疑的目光詢問下，拿出一大串鑰匙，「我從林迪爾那裡搶過來的。」
阿妮拉伸出手，讓萊戈拉斯幫她把手銬打開。「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
「還沒得及把我怎麼樣呢。」萊戈拉斯眯起眼，「你的頭怎麼了，阿妮拉？」
「這都是小傷。」哢噠一聲，手銬被打開，阿妮拉活動了幾下手腕，看了看即將燃盡的蠟燭，冷笑一聲，「和我即將還給他們的比起來不值一提。」
【玩家獲得「暴怒」buff，武力值上升三倍】
「我們回到剛鐸後要出兵攻打瑞文戴爾嗎？」萊戈拉斯問道。
「哦，何必那麼麻煩，今日的賬今日清。」腳步聲第四次響起，大概是看到牢門打開了，聲音微頓了一秒，然後變得急促起來，阿妮拉咧開嘴，站起身，「借你的刀一用，萊戈拉斯。」
看見萊戈拉斯時埃爾隆德沒有一點驚訝的樣子。
「瑟蘭迪爾的主意？」他平靜地說，「很高明。」
萊戈拉斯心裡一緊，下意識朝阿妮拉看去。
阿妮拉沒有絲毫反應，一個箭步向前，揮刀就朝埃爾隆德砍了過去。
二十分鐘後，埃爾隆德被阿妮拉砍斷了整條右臂，左肩胛也被刺透，而阿妮拉的傷口也再次撕裂，後背被鮮血完全浸透了，距離右眼下眼瞼不到一釐米的傷口流出的血已經乾涸，在阿妮拉臉上留下一條淚痕般的血印。
大量的失血讓埃爾隆德的臉色和嘴唇都一片慘白，但他看起來卻很輕鬆，仿佛終於釋然了一般。
「果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竟然有些欣慰地歎道，「我很抱歉，阿妮拉。」
阿妮拉輕嗤一聲：「現在道歉有用嗎？」
「我並不是在為你身上的那些傷道歉。」埃爾隆德正色道，「雖然那只是一時衝動而做出的舉動，不過倒是歪打正著，我雖然隱隱預見到了我不可能把你關在這裡一輩子，卻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讓你逃出去。」
「他對你做什麼了，阿妮拉？」萊戈拉斯問。
埃爾隆德瞥了萊戈拉斯一眼，露出嘲諷的笑意，不做理會，繼續說道：「我要道歉的是，我讓一個曾經那樣溫暖善良的女孩變得如此殘忍而多疑。可是，阿妮拉，即使如此，我依然要最後勸你一句——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幽暗密林那一對父子。」
「……」一陣沉默。
「我們走吧，萊戈拉斯。」像是聽見了什麼無聊的話一樣，阿妮拉皺了下眉，說道。
「我們就把埃爾隆德領主留在這裡嗎？」萊戈拉斯問。
阿妮拉沒回答，直接抽出萊戈拉斯腰間的匕首，隨手割斷了埃爾隆德的喉嚨。
對於阿妮拉和萊戈拉斯打上門來這件事，格洛芬德爾和埃爾隆德的反應如出一轍，比起驚訝阿妮拉竟然逃出來了，他們更驚訝于阿妮拉的出逃速度如此迅速，但當看見萊戈拉斯時，他們都露出了「果然幽暗密林在耍陰招」的了然表情。
這時候無論解釋還是沉默似乎都很可疑，萊戈拉斯表面上做出一副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茫然表情，心裡卻著實忐忑不安，忍不住暗暗觀察阿妮拉的反應。
阿妮拉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面無表情，那些話她似乎全都穿耳而過，沒聽兩句就失去了耐心，直接就動了刀子。
對阿妮拉來說，格洛芬德爾是她最不想與之對戰的敵人，不僅僅因為他那強大的武力值，作為阿妮拉的劍術老師，格洛芬德爾瞭解阿妮拉的一招一式，而阿妮拉現在也不是最好的狀態，劇烈的疼痛、大量的失血和虛弱的肢體，讓她的武力值即使翻了三番後也只有一百出頭，並沒和格洛芬德爾拉開多大差距。
——這註定是一場慘烈至極的戰鬥，兩個人的動作不僅極狠辣，而且極迅捷，甚至到了萊戈拉斯都沒有時間拉弓瞄準的地步。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過了多少招，阿妮拉的後背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雙臂也已經開始打顫，只是機械性地出於求生的本能一下下地揮著劍，一旦有一瞬的停頓，她的頭就會被格洛芬德爾一劍砍下。
但格洛芬德爾也是全身浴血，情況沒比阿妮拉好到哪去，他的金髮淩亂地被阿妮拉的劍風揚起，阿妮拉刀刀下的都是死手，一道傷口從格洛芬德爾的左肩處一直貫穿到他的右側腹部，若不是他及時向後退了半步，怕是會整個人被阿妮拉斬成兩段。
格洛芬德爾的劍直朝阿妮拉的心口刺來，阿妮拉來不及格擋，生生用左手抓住了劍刃，鮮血頓時從她的掌心洶湧流出，阿妮拉痛苦地皺起眉。
萊戈拉斯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然而下一秒，阿妮拉突然往前一步，不顧左手幾乎要被斷成兩半，猛地出手，右手的劍自格洛芬德爾肋骨下刺入，穿透了他的胃後又從背部刺出，直到劍身再也無法深入一分，阿妮拉才緩慢地鬆開了已經僵硬了的手指，耗盡所有力氣般癱坐在血跡斑斑的草地上。
勝負已分。
一片安靜，連一聲鳥鳴都沒有，只能聽見阿妮拉和格洛芬德爾兩人急促的呼吸與喘息聲。
「你……怎麼樣，阿妮拉？」萊戈拉斯小心翼翼地走到阿妮拉身邊，連腳步都忍不住放輕了不少。
阿妮拉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她看向自己的左手。
滿手的鮮血中，在四指和掌心間有一道極橫貫了整個手掌、而且仍在不停流血的傷口，深可見骨，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只手基本就算是廢了，即使以後傷口癒合，也什麼事都做不了了。
「還活著。」阿妮拉回答道，艱難地站起身來，「我們得趕緊走了。」
「可你現在這樣……」
「先離開這裡。」阿妮拉口氣強硬，頓了頓，她又放緩了語氣，「瑞文戴爾以後怎樣與我們無關了，萊戈拉斯，我們可以回剛鐸了。」
她的聲音裡滿是悲哀與疲憊，卻也隱含著絲絲期待，萊戈拉斯不自然地應了一聲，心情無比沉重。
【埃爾隆德，死亡】【格洛芬德爾，死亡】
離開了將近兩個月後，阿妮拉快馬加鞭地趕回米納斯提裡斯。
「我打賭我桌上的公文都能摞到天花板了。」她佯裝愁眉苦臉地對萊戈拉斯說。
然而還沒等阿妮拉回到剛鐸，她就在半道上被人截住了。
攔住她的人是林地王國的國王瑟蘭迪爾。
阿妮拉看向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下意識地伸手到背後去摸箭。
一陣難堪的沉默。
埃爾隆德說阿妮拉變得殘忍而多疑，萊戈拉斯又何嘗不是。
被再度囚禁時，阿妮拉表現的非常乖，不聲不響地讓萊戈拉斯在她的雙手雙腳甚至脖子上都拴上了鐵鍊，無悲亦無怒。
每天只幹三件事：吃、睡、發呆。
看似非常完美，瑟蘭迪爾卻深感不安。
「你打算什麼時候殺了她？」他問萊戈拉斯。
「我為什麼要殺了阿妮拉？」萊戈拉斯莫名其妙。
「我們費盡心思把她抓起來，難道你忘了我們做這一切的初衷？」
「我記得啊，為了佔有阿妮拉。」萊戈拉斯回答，「我們成功了不是嗎？」
「你真的覺得你成功了？」瑟蘭迪爾問他，「你覺得你征服了阿妮拉？」
「……」萊戈拉斯沒說話。
「你心裡很清楚你沒有，兒子。」瑟蘭迪爾嘲笑道，「你也很清楚那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索倫當年花了五年試圖完成這件事，他得到了什麼結果？」
「……」
「只因為一時的輕信大意，阿妮拉就比泥鰍還要狡猾地逃了出去，而當她逃走以後，等待我們的會是什麼？想想埃爾隆德和格洛芬德爾的結局吧。」
「……」
「況且，即使她一直沒有逃出去，你又能關她多長時間呢？一百年？兩百年？那對精靈來說太短暫了，死亡終究會將她從我們身邊帶走。」
「……」
「我給過你機會，萊戈拉斯，但若你一直猶豫不決，就由我來動手。」
「不。」萊戈拉斯想也沒想就回答道，表情極度糾結地掙紮了一會兒後，沒抱什麼希望的問瑟蘭迪爾：「一定要——」
「一定。」
「……」萊戈拉斯僵了半晌，「我知道了，我會去殺了阿妮拉。」
「阿妮拉。」
阿妮拉抬頭，看向萊戈拉斯，也看見了他手裡的匕首。
「你想殺了我嗎？」她了然地問道。
萊戈拉斯語塞。
這句話很耳熟，在被阿爾溫和伊歐玟突然刺殺後，阿妮拉曾經如同驚弓之鳥一樣這麼問過他一次。
那時候他怎麼回答的來著？
「我怎麼會想殺了你？」
而現在他卻只是沉默。
「瑟蘭迪爾陛下叫你來的吧？」阿妮拉問，「他是不是擔心我萬一逃出去後會報復你們？」
萊戈拉斯無法反駁。「阿妮拉你恨我們嗎？」
「不可能不恨吧？」阿妮拉冷冷道。
「那也都是阿妮拉你自己的錯！」萊戈拉斯突然激動起來，「我們那麼愛你，哪怕你能稍微回報我們哪怕一丁點真心——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如果愛是束縛，那我寧可世上無人愛我。」阿妮拉回答，「我想要的，唯有自由。」
萊戈拉斯啞口無言了半天，突然又平靜下來。
「好。」他說，「我給你自由。」
死亡是神賜予人類的禮物。
人類的一生像火一般熱烈而絢爛，死後靈魂又像風一樣無拘而自由，而精靈們，他們像樹木一樣，雖然長壽，卻終生只能待在一個地方；像河流一樣，綿延不絕，卻只能沿著既定的河道一路前行。
「死亡到底是什麼感覺呢，阿妮拉？」萊戈拉斯輕聲問道。
她不會再回答他了。
「哈哈。」萊戈拉斯卻輕聲笑了出來，「沒關係。雖然很遺憾我不能和你一起得到自由，但至少我能陪你一起死去。」
不知不覺間，地牢竟燃燒了起來，而火舌已經舔到了萊戈拉斯的衣擺。
一片火海中，萊戈拉斯和阿妮拉兩個人漸漸融為一體，消失在一片明豔的紅色中。
【萊戈拉斯，死亡】
【玩家阿妮拉，死亡】
【玩家達成Dead End 21，「業火焚身」】
【The End~】
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第六十九章
「我去看看你說的那款遊戲，」阿妮拉一臉霸道地端坐在他家的沙發上，「如果很無聊，你就死定了。」
肯定是不會讓她無聊的，這一點斯特瑞克可以百分百保證，他的能力還從來沒有失靈過。
看著阿妮拉的身影跟瞬移一般倏地消失不見，斯特瑞克在原地呆站了幾秒，然後走進廚房，打算給自己泡上一碗杯面。
阿妮拉啊，從來都是來去如風，隨心所欲，如時間本身一樣讓人捉不住摸不著。每次她毫不留戀地消失後，斯特瑞克都會懷疑自己還能不能再一次見到她，也許在他時鐘上的秒針轉了不過十圈的時間裡，對阿妮拉來說，又是幾十上百年的時光流逝，她早已經把他忘得一乾二淨。
想到這裡，斯特瑞克心頭竟然湧上了一絲小小的傷感，歎了口氣，將泡面的蓋子壓好，端著泡面走出廚房——
一把小刀咻的從他眼前飛過，穩准狠地紮進了他兩個星期前剛換了壁紙的牆裡。
「……」
「啊，好久不見，斯特瑞克。」阿妮拉隨便沖他打了個招呼，舉起手來，那把小刀順著剛才飛出去的軌跡精准地重新回到她手裡，而牆紙也完好無損，連塊汙漬都沒有。
「好久不……等等，這是我家？！」
作為一個技術宅，斯特瑞克自認家裡不算整潔，卻也從未擁擠到如此地步，大大小小、形形□□的書本，影碟，還有其他奇奇怪怪的東西從沙發堆到茶几，又摞到地板，塞滿了整個客廳。
「《巧編髮辮圖解一百例圖解》《孫子兵法》《麵包專業烘焙》《荒野求生》《舊制度與大革命》……你看的書好雜啊。」斯特瑞克滿是黑線，艱難而小心地試圖在一大堆東西中找到落腳的地方，同時還不能弄灑自己的面，「還有這些是什麼？弓箭？匕首？鎖子甲？！你這是要回歸中世紀了嗎？我還指望你能帶回來點未來的高科技成果呢！」
「你想要什麼？」阿妮拉問。
「不，我就隨口一說而已。」斯特瑞克大感反常，同時暗暗警惕。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一向對他態度惡劣的阿妮拉竟然會過問他的需求了？一定是有什麼事要他幫忙！
最終他還是成功地來到了阿妮拉旁邊，把阿妮拉堆在沙發上的東西擠到一邊，硬是找了個地方坐下，阿妮拉斜睨了他一眼，斯特瑞克開始還有點心虛，然後才反應過來不對。
這是他的家啊！明明是阿妮拉擅自把他的家當自己家用，他為什麼要心虛？
「喂，阿妮拉。」
「嗯？」阿妮拉飛快地翻著她手邊的書，正眼都不看他一下。
斯特瑞克錯眼看了下她手中的書——《中洲歷史》第十二卷《中洲的子民》。
原來如此。斯特瑞克露出得意的笑容：「看來那個遊戲還挺和你口味？」
阿妮拉動作一頓。「嗯，很有意思的遊戲。」
「……你怎麼了？」
阿妮拉猶豫半晌，終是堅定地看向他：「斯特瑞克……」
「不可能，你想都別想！」斯特瑞克重重地把已經涼了的泡面往茶几上一放，激動地猛站起，沙發扶手上本就搖搖欲墜的書轟然倒塌，發出巨大的聲響。
阿妮拉皺眉：「為什麼？」
「你好意思問我為什麼？！」斯特瑞克難得如此激動，「阿妮拉你想幹什麼？」
「我以為我說的很清楚。」阿妮拉說，「我想把你推薦給我的那個遊戲，變成一個真正的，有過去現在與未來的世界。」
「你也說了，你是在創造世界！」斯特瑞克說，「你以為你是誰啊，阿妮拉？你覺得你是神嗎？」
「你那麼說也未嘗不可。」阿妮拉聳肩，「我的能力是時間，而時間即萬物。」
「錯了，阿妮拉。」斯特瑞克搖頭，「你只是能控制時間罷了，而神可以憑空創造時間。」
「我這麼解釋吧，有一點阿妮拉你沒說錯，時間確實是可以衡量一切事物的單位，也就是說，萬物即時間。」
「假如把時間比作一條沒有源頭也沒有終點的河流，那麼宇宙中的每樣事物都像是這條河裡的一滴水，只能沿著這條河既定的方向不停地前進，不能後退，當然啦，這條河有很多的岔道，你可能會或主動或被動地流向不同的方向，但歷史的總體趨勢是不會變的。」
「不過阿妮拉你是個例外，你可以自由地穿梭在這條河流裡的任一地方，甚至讓整條河流停止流動或倒流回去。」
「我的能力是等價交換，我以前也幫助阿妮拉你用時間交換過很多東西，無論交換那些東西需要的時間是三天、一千年甚至一百億個世紀，對這條無窮的河流來說都只是九牛一毛，即使把它們從這條河中舀走，河流依舊還是河流。」
「阿妮拉，你現在想要的，是另外一條無盡的河流！可是即使是你也無法創造出水來，你只能通過我的幫助，將現在這條河裡的水移到其他地方，重新匯成一條新的河流。」
「你是在把這個世界的時間奪走，轉化成另一個世界的時間！」
「而這個世界裡那些被奪去了時間的事物，他們的時間則通通變成了零，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吧？」
「也就是相當於，他們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阿妮拉，你這次玩的太大了。」
阿妮拉的眸子黯淡下來，她想了想，沒抱希望地問：「那我還有什麼東西用來交換嗎？」
可除了時間，還有什麼能與一個世界等價呢？
可斯特瑞克回答：「有啊。」
「什麼？」阿妮拉又驚又喜。
「你的能力。」斯特瑞克挑眉，「即使是在變種人裡，你的能力也非常強大，阿妮拉。」
阿妮拉僵住。
確實，即使是在漫威宇宙裡，能夠操控時間的人也屈指可數，而為數不多的幾個像是奇異博士史蒂夫•文森特，那都是大神級別的人物。
可即使是像奇異博士那樣的人，他們也只能極其粗略的操控時間，簡單粗暴地使整個世界的時間軸倒退或停止，而阿妮拉卻可以將時間精確地控制在個體甚至更小的一部分上。斯特瑞克曾經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抬了抬眼皮，一個蘋果的左半邊就迅速乾癟萎縮下去，另一半卻依然新鮮如初，簡直像空間被分割成了兩半一樣奇妙又可怕。
「你願意放棄你的能力嗎？就為了一個有了自己感情的AI？」
「……」阿妮拉咬緊牙關，沉默不語。
「你不屬於那個世界，阿妮拉，」斯特瑞克放緩了語調，勸誡道，「你只是太入戲了。托爾金先生創造的中土世界確實很美好，那個遊戲看來做的也很還原，可是你不能因為對一個虛擬世界的沉迷，就放棄了你現實中的生活。」
「現實生活？」阿妮拉眯起眼看向斯特瑞克，「我在現實生活中一無所有。」
這話聽上去很中二，然而卻的確如此。
當世界線被翻新後，舊世界線上的一切會完全被新世界線所覆蓋，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某個城市裡，本來應該出現一個活力四射，臉上沒有任何陰霾與煩惱，遠比夏日的向日葵和麥田還要燦爛甜美的阿妮拉。
然而一個世界上不可能同時出現兩個相同的人，阿妮拉要不然就乖乖地原地不動，拋棄過去那段黑暗的回憶，讓一切重新開始；要不然就迅速地逃開，而新世界線上將再也不會有阿妮拉這個人。
顯然，阿妮拉選擇了後者。
現在的阿妮拉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個黑戶，曾經的親人和朋友再也不記得她，而長期的自我封閉又使阿妮拉與整個社會都幾乎毫無聯繫。
除了斯特瑞克，她與其他人說過的話加起來也不一定比和萊戈拉斯說過的多。
「那你打算放棄自己的能力了？」斯特瑞克的語氣毫不客氣，他料定了阿妮拉不會放棄自己的變種能力，「可是，假如阿妮拉你變成了一個普通人，就算你在那個世界裡和萊戈拉斯在一起了，結果也會像所有的精靈和人類相愛的結果一樣——」
「等等。」阿妮拉打斷了他，「我不一定要和萊戈拉斯在一起啊。」
斯特瑞克瞪大眼睛：「你不是喜歡他嗎？」
「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這麼說過啊。」阿妮拉比他還吃驚，「我只是覺得我以前做的很過分，心裡十分過意不去罷了。」
斯特瑞克都快被她氣得翻白眼了。「那你就更沒必要為他捨棄自己的能力了！」
「我——」阿妮拉語塞，半晌，情緒消沉地往沙發裡一窩，「我啊，自從那次失敗的遊戲體驗之後，又去玩了那個遊戲很多次……」
一次一次的把萊戈拉斯的好感度加到一百，一次一次的對他說「我喜歡你」，一次一次的在白城所有人的注視下被他牽起手，一次一次的看著他對自己露出溫柔而幸福的笑……
一次一次的聽見系統說【遊戲結束，恭喜您……】
無論他們的過去曾有多麼美好，都在那一刻破碎殆盡。
他們永遠不會有未來。
「……你真的不喜歡他？「
「如果你是說男女間的喜歡的話，我真的不喜歡萊戈拉斯，我發誓。」阿妮拉舉起三根手指，「我只是很愧疚，我害死了一個無辜的人，你可能不理解那種感覺有多沉重，斯特瑞克。我從來沒想過，我有一天會有這種自虐傾向，像個傻瓜一樣願意付出一切只求能減輕一點負罪感，哪怕代價是我的能力……」
「笨蛋……」斯特瑞克輕聲吐出兩個字。
他明白那種感覺。
在阿妮拉說出他們兩個在過去那段時間線的經歷後，他曾經手賤地用能力換了過去的自己的記憶。
結果他趴在馬桶旁邊吐的昏天黑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那時他想：別說阿妮拉對他態度惡劣了，就算阿妮拉真的把他五馬分屍，大卸八塊，他也心服口服，找不到任何理由抱怨。
他驚訝於自己竟然能做出那些慘無人道的實驗，也無法理解阿妮拉為什麼還能原諒他。
那段時間他自我厭惡的要死，每次看見阿妮拉時罪惡感都會把他整個人淹沒起來。
只要能夠做出補償，他願意付出一切。
「好了，我明白了。」最終，他佯作不耐煩地妥協了，「以你的能力為代價創造一個以這個遊戲為基礎的世界對吧？阿妮拉你是穿越小說看多了吧？」
可阿妮拉露出感激的神情：「麻煩了。」
「我最後再確認一遍，你可要想好了，一旦你去了那個世界，可就再也回不來了。」斯特瑞克說，「而且是
阿妮拉笑笑，微微搖頭：「不後悔。」
「真是的，說到底，我操這麼多心幹什麼，失去能力的又不是我。」斯特瑞克歎氣，閉上眼睛。
「那麼，在阿妮拉小姐自願的情況下，確認要用她的能力作為代價換取一個以《中土世界》遊戲為範本的世界嗎？」在斯特瑞克的腦海裡，隱約有這樣一個聲音問他。
「也不一定要拿走她全部的能力吧？」斯特瑞克問，「哪怕是削弱，或者有什麼限制之類的……至少能讓她和那個精靈沒有後顧之憂地在一起啊。」
他才不信阿妮拉說的「真的不喜歡」，如果不喜歡，是多傻才會做到這個地步啊？
「……交易成立。」
「啊，還有，我希望……切，真是矯情啊，尷尬症都要犯了。」斯特瑞克扭捏了半天，才說，「我希望她在那個世界裡能獲得她應得的最大程度的快樂。」
「代價呢？」
「隨便什麼，你自己挑吧。」
「交易成立。」
「辦妥了。」斯特瑞克說。
「謝謝。」阿妮拉深深一鞠躬，身影漸淡，臉上卻是斯特瑞克之前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燦爛笑容，「再見，斯特瑞克。」
「怎麼可能再見啊。」斯特瑞克歎氣，「真是傻透了……」
五年後——
「……」阿妮拉一個人坐在小板凳上思考人生。
她的願望實現了，她現在是努曼諾爾人首領阿拉松和天仙吉爾蕾恩的女兒，未來的剛鐸王位繼承人，但在三年前父親阿拉松不幸在與半獸人的戰鬥中犧牲，母親吉爾蕾恩帶著她來到林穀尋求瑞文戴爾精靈領主埃爾隆德的幫助。
似乎一切都沒有問題。
除了一些意外的小狀況……
「維迪，」一個和阿妮拉一般大的小男孩顛顛跑到她身邊，「你要不要一起去玩？」
阿妮拉眼神微妙地看向這個小破孩。
為什麼這個世界裡會有阿拉貢啊？
斯特瑞克搞了什麼鬼？！
「沒興趣。」阿妮拉回答。反正肯定又是一幫小破孩分成幾波，拿著木劍和泥巴砍來砍去的遊戲。
「來嘛，這次我肯定能當上國王！」阿拉貢信心滿滿。
「哦？」阿妮拉嘴角微挑。
一個小時後——
「投不投降？」阿妮拉騎在阿拉貢身上，手中的木劍意思意思地架在他脖子上。
「打死也不投降！」阿拉貢大聲回答。
「好吧，那你把今天晚飯的點心進貢給我一半就放過你……」
「啊？又是點心……」阿拉貢垂頭喪氣。
遠處，吉爾蕾恩看著兩個孩子打打鬧鬧，笑得溫柔。
而埃爾隆德則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省中。
他的教育是不是哪裡出問題了？明明他是想把阿妮拉培養成阿爾溫那樣溫柔可人的女孩子的啊！
第七十章
我是比爾博•巴金斯。
中洲第三紀元2958年，我開始了我一生中第一次，但不會是最後一次的長途冒險，和灰袍巫師甘道夫以及十幾個性格各異但一樣固執的矮人一起。
毫無疑問，這會是改變我的一生的一次旅行，但這趟旅程一開始卻並不愉快，不僅危機四伏——我差點被食人妖烤了，還被半獸人和座狼追著逃了好久，而且我找不到一點本來想像中的成就感，只能感到無盡的疲憊與孤獨。我沒用多久就適應了野外濕冷的環境和沒有手帕的日子，卻遲遲沒有感到被矮人們——尤其是索林——完全接納。
老實說我後悔了，並開始懷疑自己。我只是個霍比特人，冒險大概並不適合我，這種感覺在瑞文戴爾達到了頂峰。
瑞文戴爾是精靈領主埃爾隆德的領地，號稱是「大海以東最後一處精靈的庇護所」，這裡極其美麗而舒適，依山傍水，風景如畫，樹木清香的氣味充斥著整座河谷，我幾乎是瞬間就愛上了這裡。
當然，索林並不這樣想，他和精靈之間的恩怨我也知道一點，總之他的臉拉得真是要多長有多長。
我們來到瑞文戴爾時，一位名叫林迪爾的精靈接見了我們，埃爾隆德領主恰巧不在，不過沒一會兒他就回來了，身著一身戎裝，騎在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上，發色如墨，目光如星，意氣風發，氣魄非凡。
「甘道夫。」他面容和善地向甘道夫致意。
「埃爾隆德領主。」甘道夫也笑呵呵地對埃爾隆德點了點頭，然後他順勢看向埃爾隆德領主身後，不由得微微一愣，「維洛迪斯？」
「甘道夫。」那個被稱呼為維洛迪斯的女子淡淡一笑，「又見面了。」
「我沒想到你回瑞文戴爾了。」甘道夫搖搖頭，「埃斯泰爾呢？我怎麼沒看見他？」
「他沒跟我一起回來。」維洛迪斯回答。她似乎富含深意的眼神一一掃過我們，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覺得那目光在索林和我身上好像多停留了片刻。
說實話，在這麼多人裡，維洛迪斯絕不是最顯眼的那個，她是個看上去大概二十歲出頭的人類女子，身形不夠高大強壯，容貌不算精緻漂亮，雖然氣質高雅，但在一眾精靈裡也不那麼突出，尤其是當她還站在埃爾隆德身後時。
但一旦你曾經和那雙仿佛閱盡滄海桑田的綠眼睛四目相對，你恐怕就再也忘不了她了。
當她的視線和我對上時，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瞬間產生了一種被看透的感覺。
我知道你們要去哪裡，我仿佛從她的眼睛裡讀出了這樣的意思。我知道你們要去幹什麼，我知道你們來到瑞文戴爾的目的，我瞭解你的過去，我明白你的煩惱，我洞悉你的未來……
恐怕很少人會喜歡這種赤身裸體一般的感覺，儘管你可以真切地感覺到她並沒有惡意。我聽見我身邊的索林不爽地哼了一聲，手無意識地重新撫上了刀柄。
不過接受那極具穿透力的眼神檢閱的時間其實也只有短短幾秒，幾秒鐘後，維洛迪斯就收回目光，垂下眼睫，安靜地聽著索林與埃爾隆德領主他們的對話，又變得絲毫不引人注目了。
剛才那感覺仿佛只是我們做賊心虛而產生的錯覺。
在瑞文戴爾我度過了非常舒服的兩個星期，並且更加懷念我那溫暖乾燥的袋底洞，尤其是在經歷過長達幾個月的風餐露宿後，這想法尤其強烈。
不過我也並沒有成天大吃大喝（瑞文戴爾那些賣相精美的食物對霍比特人來說其實味道一般）或是披著毛毯呼呼大睡。從小時候，我就對精靈非常感興趣，這次有幸來到了瑞文戴爾，我簡直想不眠不休地探索這塊有著上千年歷史的神秘土地。
漫無目的地在瑞文戴爾閒逛著，不知不覺間，我來到了一條回廊內。
不知為何，一踏進這條回廊，周圍的氛圍似乎刹那間都改變了，一股莊重肅穆感撲面而來，秋日午後金黃的陽光斜射進來，精靈們閒適的歌聲也好像被隔絕在了很遠的地方。
我不由得把呼吸都放輕了不少，頗有些小心翼翼地走進來。
首先入目的是一座人形石台，石臺上擺著一塊布，上邊放著一把碎成了好幾片的長劍。
這把劍應該有個不平凡的故事，我想，一時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那是納西爾聖劍的碎片。」突然有一個聲音說。
我驚了一跳，睜大眼睛像說話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是那個人類女子維洛迪斯，她正坐在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裡望著我，手裡捧著一本書，她身邊有一個黑色頭髮、身形和十二三歲的人類少年差不多的年輕精靈，也在看著我，他的眼睛澄澈如同夏日晴朗的深藍色夜空。
「您是……維洛迪斯小姐？」我只聽甘道夫叫過一次她的名字，其實並不確定自己的發音對不對，但在精靈語裡，「維洛迪斯」是未來的意思。
萬幸的是，我似乎叫對了，維洛迪斯點點頭，向我介紹她身邊的精靈少年：「這是卡諾德。」
「您好。」我拘謹地對那個精靈打招呼，「我是比爾博•巴金斯。」
卡諾德只是禮節性地對我微笑著點頭示意，並沒有說話。
氣氛有些冷場，我尷尬地將視線移向斷劍對面的壁畫。
壁畫上畫著一個穿著盔甲的高大黑色身影，他伸手朝地上的一個人類抓去，手上一枚金燦燦的戒指格外引人注目，而那個人類半躺在地上，依然毫不示弱地拿著一柄斷劍向他揮去。
「我好像聽說過這個故事。」我不禁喃喃自語，「這是……最後聯盟戰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我興奮地看向那兩人。
「是的。」維洛迪斯贊許地點點頭，「第二紀元3441年，諾多精靈至高王吉爾加拉德與剛鐸開國皇帝伊蘭迪爾組成最後聯盟，共同對抗索倫，兩位最終都不幸隕落了，但索倫也並沒有勝利——」
「伊蘭迪爾的兒子埃西鐸拿起了他父親的斷劍，擊敗了索倫，由此開啟了第三紀元。」我順口接了下去，「啊，是的，就是這段歷史！我竟然差點忘了！」
「歷史會變成傳說，傳說會變成神話。過去種種已經迷失，記事之人早已作古。」一片寧靜的氣氛中，維洛迪斯的聲音好似溫柔的歎息，精靈的吟唱，空靈而飄渺，悠遠而綿長，「現在還銘記這段歷史的人已經不多了。你真讓人驚訝，比爾博•巴金斯。」
「啊，我湊巧對歷史有些興趣，也研究過一點。」我略有些得意，重又看向那把斷劍，「所以就是這把劍砍斷了索倫的手指，巴林——就是我們中那個最年長的矮人——告訴我，劍以它們在戰場上的功績而聞名，這可真是一把了不起的劍，不像我那把……開信刀。」
好像一盆冷水當頭潑下，我剛剛那興奮而得意的心情霎時間蕩然無存，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
這些事蹟再怎麼偉大，和我也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我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霍比特人，而面前的兩位卻是見多識廣、武藝高強的人類遊俠和博聞睿智、百步穿楊的精靈，我倒在他們面前賣弄起來了。
或許是因為不被矮人們認可的苦悶心情壓抑太久了吧，其實我平日是沒這麼容易自卑自憐的，但當時我可真是又沮喪又羞愧，覺得那兩人在心裡不一定在怎麼嘲笑我呢。
「那可未必，巴金斯先生。」可是維洛迪斯說，「沒准當你結束你的旅程回到家後，你也可以自豪地為你的劍取一個響亮的名號呢。」
「我？哦，不不不。」我一愣，隨即連連搖頭，「您可能不太瞭解我們霍比特人，維洛迪斯小姐。我之前從未出過遠門，也不擅長使用任何兵器戰鬥，事實上，我開始這段旅程或許就是一個錯誤，我大概根本就不應該來這裡。」
「你太謙虛了，巴金斯先生。」維洛迪斯合上書，從陰暗處走到陽光下，「你頭腦聰明，對中土的歷史頗為熟知，我想你一定讀過不少書；而且，若你真是第一次出遠門，那顯然你也擁有非凡的勇氣。畢竟，我想，這一定不是一次遊山玩水一樣的出遊吧？」
我想我當時表情一定挺滑稽的，還從來沒人這麼說過我呢。
「你可比你自己以為的厲害多了，巴金斯先生。」維洛迪斯看著我，眼角眉梢微微彎起，「雖然你以前可能從未意識到。」
真是奇妙，僅僅是唇角彎起了一個極微小的弧度，我突然覺得自己與維洛迪斯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
她身上之前那種像精靈一樣超凡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一下子消失殆盡，然而，這並沒有讓她變得平凡而難看，相反，我覺得這樣的維洛迪斯甚至比之前那樣清冷出塵的她要可愛的多。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俯視一切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似親人又似老友一樣的親切感，陽光照在她的臉上，你竟分不清到底是陽光點亮了她的笑容還是她的笑容使陽光更加溫暖。
那是極富感染力，讓人看了就會覺得幸福的笑容，是極其溫柔、善良，總是充滿希望地對待這個世界的人才能露出的笑容。
我的眼神不經意間掃到了維洛迪斯背後的卡諾德，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發現一直端著一張冷冰冰的臉的他望著維洛迪斯，也露出了一絲輕微但溫柔的笑意。
心裡長久以來的陰霾突然一掃而空，我也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那感覺舒服極了，像是在冬天泡了一個熱水澡一樣舒暢，也許是因為得到了肯定，或者單純因為維洛迪斯那甜蜜的笑容，不過誰在乎呢？
「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你們。」埃爾隆德領主溫和的聲音突然響起，我轉身看向他，發現他的臉上也帶著和煦的笑意，「看來您對在瑞文戴爾的生活還算滿意，巴金斯先生？」
「哦，不能更好了。」我回答說，「這裡太漂亮了，您的招待也十分周到。」
「我聽說霍比特人的適應力很強，」埃爾隆德領主說。
「是嗎？」今天接二連三地被人誇獎，我真有點受寵若驚，突然想起什麼，「說起來，埃爾隆德領主您和維洛迪斯小姐是什麼關係呢？」
埃爾隆德領主和維洛迪斯對視一眼。
「維洛迪斯是我的養女。」埃爾隆德領主解釋說。
「啊，難怪。」我喃喃自語。
「難怪是什麼意思？」維洛迪斯疑惑地眨眨眼，「我看起來很像埃爾隆德大人的女兒嗎？哎呀，這可真是……擔待不起。」她調皮地吐吐舌頭。
埃爾隆德領主和維洛迪斯的確有些地方非常相像，這相似並不是指容貌，而是氣質上的。他們不像市井百姓一樣世俗，卻也不像純粹的精靈一樣沒有一點人氣兒，與他們相處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和這兩人聊天的感覺也不一樣，埃爾隆德領主是睿智而深沉的，你會感到自己在與一名充滿智慧的老者對話，而維洛迪斯呢，她更加活潑，也有更多新奇有趣的想法。
我就和這兩人還有精靈卡諾德不知不覺間聊了幾乎一整個下午，愉快極了，甚至什麼也不說，只是聽著那一對養父女時而嚴肅時而俏皮地發表自己的觀點，也覺得受益良多。
這就是我在伊姆拉崔河谷度過的日子，或許有一天我還能有幸回到這裡，但現在，我要重拾我的勇氣，繼續我的冒險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27
第七十一章
我是奇力。
關於維洛迪斯，其實在瑞文戴爾時她並沒有給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我能記住有這麼個人大概有三個原因：
第一，她是個在精靈領地裡的人類；
第二，她和甘道夫認識；
第三，索林很不喜歡她。
至於索林不喜歡維洛迪斯的原因，其實我並不清楚，反正索林本來也很難喜歡一個人。
所以在索林這麼不喜歡維洛迪斯的情況下，她還能加入我們的隊伍真是一個意外。
離開瑞文戴爾進入迷霧山脈時，我們不小心掉進了哥布林的山洞，唉，要是在平時，就算只拿著一把破鐮刀，這種貨色我一個人能打二十個，但當時我們被數不清的哥布林團團圍住，動彈不得，若不是甘道夫及時出現，那情況還真有點危險，然而，甘道夫並不是一個人出現的……
「你來幹什麼？」索林瞪著甘道夫身邊的維洛迪斯，表情就像吃了一隻蒼蠅一樣難看。
「現在可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陛下。」維洛迪斯邊說著，邊猛地上前一步，動作乾脆俐落地砍掉了離她最近的一隻哥布林的腦袋。
這好像是一個信號，戰鬥頓時開始了，我們邊打邊跑，場面一片混亂，誰還顧得上去質問維洛迪斯她過來幹什麼呢。
逃出哥布林山洞後，索林依然滿臉的不高興。「你跟著我們幹什麼？」他再次問道。
「……」維洛迪斯卻沒有立刻搭理他，她四處張望了一下，突然驚呼道，「哎呀，比爾博呢？」
於是我們又到處尋找我們的飛賊，再次把維洛迪斯跟著我們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在我們以為比爾博趁亂離開了我們時，他卻又突然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這下我們可都對比爾博另眼相看了，他是個非常可愛的朋友，但可不怎麼像個飛賊，即使之前甘道夫一再保證，老實說我們還是對此有所懷疑，但在他給我們露了這麼一手後，所有的懷疑都煙消雲散了，原來他真的是個技巧高超的飛賊哩！
而且，巴金斯老爺不僅實力強悍，還有很好的心腸，他那一番發自肺腑的想要幫我們奪回家園的話幾乎感動了我們在場所有人，我想索林也是一樣，為了掩飾那份不自在，他立刻再次故作兇狠地看向維洛迪斯。
維洛迪斯露出苦笑。
可是，還沒等索林張開嘴，隨著一聲狼嚎，一群以一個高大的白色獸人為首的半獸人和座狼群出現在離我們不遠的山頭上。
於是我們又開始拼命地逃跑……
等到巨鷹出現把我們送到安全的地方時，我們總算有了喘口氣的時間，然而這次索林可沒辦法第四次質問維洛迪斯了。
畢竟在他與白色獸人阿佐格對戰處於下風時，是維洛迪斯和比爾博率先站出來攔在了他和阿佐格之間。
甚至，他還得不怎麼情願地向維洛迪斯道謝。索林雖然脾氣不太好，但也是有自己的原則的。
「這沒什麼，陛下。」維洛迪斯溫和地說，「比起我，我認為您更應該感謝比爾博。我會站出來幫您，是因為我有能力幫您，而比爾博會奮不顧身地站出來，只是因為對您的友情與忠誠。」
這話其實誇大了，你得承認，作為一個女子，維洛迪斯的身手很不錯，可和阿佐格相比還是很有些差距，剛才若不是巨鷹及時趕到，她幾乎必死無疑。
「比爾博……」索林看向比爾博，語氣嚴厲，「你剛才都做了什麼？你剛才差點就沒命了！」
唉？我當時就傻眼了，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但維洛迪斯微微歎了口氣，無奈地笑了起來。
「我說過你是個累贅不是嗎？你根本沒法在野外生存，我們中容不下你。」索林連珠炮般地說道，說實話那時我都替比爾博委屈，不過索林的語氣很快一轉，「那真是我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
「……」我想我當時的表情一定和被擁抱住的比爾博一樣呆傻。
大舅你說話一定要這麼大喘氣嗎？
翻越過迷霧山脈，我們繼續向北方趕路，維洛迪斯和我們一起，不得不說，她確實是個很好的同伴，身手矯健，沒有尋常女子的嬌氣，開得起玩笑，而且野外生存技能一流。
據她自己和甘道夫所說，她是個努曼諾爾人，離開瑞文戴爾後一直以遊俠的身份四處遊歷。
如果硬要說維洛迪斯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就是當你和她相處久了以後，你就會發現她其實是個相當擅長花言巧語的人，你自己和她相處時你是感覺不到的，她能說盡一切你想聽的話，把你哄得開開心心的，連索林後來都對她客氣了不少。
直到你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維洛迪斯與其他人——比如那個換皮人比翁——的對話時，你就會發覺她是多麼會說話了。
「比翁是個脾氣很暴躁的人，一旦生氣，他就會變得非常可怕。而且，他也不喜歡矮人。」甘道夫是這麼說的，「不過你們也不用太擔心，只要閉嘴就可以了。維洛迪斯，你跟我來。」
總之，十五分鐘後，甘道夫就招呼我們可以過去了，而維洛迪斯正在和比翁開心地探討著烤蜂蜜蛋糕的技巧。
順帶一提，這兩個人烤的蛋糕確實好吃的讓你想把舌頭都吞到肚子裡去。
第二天一早，我們告別了比翁，進入了幽暗密林。
說真的，幽暗密林可真是個令人厭惡的地方。
作為一個矮人，我是很習慣在黑暗而封閉的環境中生活的，然而即使是這樣，我也快受不了這片見鬼的森林帶來的壓迫感了，你在這裡幾乎感受不到空氣的流動，我從來沒如此想念過陽光和微風。
但維洛迪斯可真是奇怪，雖然她也並不喜歡這裡的環境，但她那副樣子別說垂頭喪氣了，簡直是精神百倍，就像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好事一樣，臉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連腳步都比平日輕盈的多。
我和菲力對視一眼，都很是莫名其妙。
「你在高興什麼啊，維洛迪斯？」我忍不住問道。
「我們現在可是在幽暗密林裡啊。」她興奮地回答我。
「是啊，所以呢？」這片鬼林子有什麼值得我們興奮的地方嗎？
「嗯……」她歪頭想了一會兒，臉上依舊帶著笑，「哎呀，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但是你不覺得，這裡是個容易發生邂逅的好地方嗎？」
「和誰邂逅？王子殿下嗎？」我帶些小小嘲笑意味地說。
「對啊！」可是她歡快地點頭。
「……」
完全不覺得。
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維洛迪斯果然還是個天真的傻女孩，會相信這種男女主角在一個浪漫的地方相遇然後一見鍾情的童話故事。
雖然這個浪漫的地方選的有點奇怪。
後來，維洛迪斯還沒等來她的王子，我們一行人倒是「邂逅」了幾百隻巨蜘蛛。
那時我們正坐在樹下等著爬到樹頂去辨認方向的比爾博，維洛迪斯第一個發現了異常，雖然進入幽暗密林後她就似乎一直在神遊天外，不過現在看來警惕心倒一點也沒減。
「嘿，夥計們。」一片黑暗中，她輕聲說，「活動一下你們的手腳。」
我又餓又累，一動也不想動，但還是懶洋洋地抬了下胳膊，一下子就發現了不對勁——我們好像被什麼東西纏住了！
頓時，我們紛紛奮力躍起，把身上那又黏又滑的絲狀物弄掉。
「天啊，這是什麼鬼東西？」我聽見多力抱怨道。
「好像是……蛛絲？」巴林不太確定地回答。
他的話音剛落，許多隻巨型蜘蛛突然從四周的各個角落裡出現，嚇了我們一跳。
感謝維洛迪斯，要是她哪怕晚那麼幾十秒提醒我們，我們就都已經動彈不得啦。
不過，即使現在我們還能戰鬥，情況也並沒有好多少，那些蜘蛛太多了，我們又一個個精疲力竭，只能邊打邊跑……咳，這種情況似乎一直在這趟冒險中出現。
說起來挺不光彩的，我在這場戰鬥中表現的並不好，一個不留神手裡的武器就被甩飛出去，又被三四隻蜘蛛同時夾擊，我只能胡亂地又踢又蹬，徒勞地掙紮著。
維洛迪斯看見了我這邊的情況，她愣了一下，露出了懊惱的表情，立刻就想朝我這邊趕過來，然而，她剛跑了幾步，就被突然出現的林地精靈用箭尖給攔了回去。
「奇力！」我聽見她和菲力焦急地喊著我的名字。
千鈞一髮之際，一支箭從我身後飛來，將那只咬住我褲腳的蜘蛛一箭斃命。
我猛地回頭，看見了一個紅褐色頭髮的女精靈。
她顯然是個格鬥技巧極其高超的戰士，每一擊都有力而靈巧，每揮動一下手臂都能準確地將手中的箭或匕首刺進蜘蛛最致命的部位。
但我現在顧不得欣賞她精彩的戰鬥了，就在我的前方、她的身後，正有一隻蜘蛛張牙舞爪地朝我們撲來。
「把你的匕首扔給我！」我對她喊道，「快點！」
「你覺得我會把武器給你，矮人？」我聽見了她的聲音，很是鎮靜，「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邊說著，她用手中的匕首由下而上將她面前的蜘蛛的頭部切成了兩半，然後優雅而流暢地轉過身來，看都不看地順勢將匕首擲出，穩穩地紮進了那只蜘蛛的眼睛裡，刺穿了它的腦袋。
我愣愣地看著蜘蛛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又回頭看向她。
剛剛經歷過一場戰鬥的她連一滴汗都沒出，只是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臉頰紅撲撲的，臉上還帶著一絲興奮的笑意。
「……」
維洛迪斯說的沒錯，這片森林確實是個邂逅的好地方。
第七十二章
我是阿妮拉，或者叫維洛迪斯。
二十七年前，我來到了中土世界，以我的變種能力為代價。
雖然說並不後悔，但一開始果然很難適應……
這裡可不是所有的傷痛都只是真實情況十分之一的遊戲世界，，也不能靠補血藥就滿血復活。
這裡是一個真正的「人被殺就會死」的世界，而且和我原來生活的現代世界差異實在非常巨大。
不過雖然過程艱難，我最終還是在這個冷兵器時代生存了下來，不枉我特意去向娜塔莎和瑞雯學習格鬥術，還回到十四世紀從頭到尾參與了整場英法百年戰爭……
而我如此費盡心思地想融入這個世界，其實最初的目的其實非常簡單，只是單純的為了萊戈拉斯。
而像成為人皇保衛世界和平什麼的，還是好幾年後才有的念頭了。
不是沒想過複製一遍遊戲場景，但在失去了能力的情況下，我可不敢在十二歲時出去瞎闖然後被柏格劫走什麼的，所以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在瑞文戴爾生活了十八年。
然而，當我二十歲成年了可以出去闖蕩時，我也沒能立刻趕去幽暗密林。埃萊丹和埃洛赫，這兩個不好好在瑞文戴爾待著、而是天天跑去跟人類一起與半獸人作戰的精靈兄弟倆，將我和阿拉貢帶回了我們族人的部落。在那之後的七年裡，我以一名努曼諾爾遊俠的身份，開始了我艱苦而漫長的旅程。
那段日子充實而忙碌，我每日不是在與半獸人廝殺的戰場上，就是在趕去戰場的路上，根本脫不開身前往幽暗密林。直到半年前，我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拖了，便火速趕回了瑞文戴爾，與甘道夫和索林他們會合了。
甘道夫離開後，我和矮人們進入了幽暗密林，感謝矮人們的身高，沒有人和我爭奪上方的空氣。
索林是個路癡，這我早就知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把所有人的路都帶偏了，猶豫了一下後並沒有出聲提醒，而是有些良心不安地跟了上去。
但願梵拉能原諒我的私心……
雖然沒有告訴矮人他們走錯路了，但我還是及時通知了他們這片森林裡有很多巨蜘蛛這件事，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雖然避免了被包成繭子，但當我們面對著幾百隻巨蜘蛛時，除了逃跑還是別無他法。
一片忙亂中，我早就把奇力會在這裡遇到危險的事忘到了腦後，等我聽見他的驚呼聲並想起這一茬事兒時，我的鼻子已經被好幾支箭尖指住了。
就在我和其他人焦急萬分之時，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唰唰幾箭就極為漂亮地解決了奇力周圍的蜘蛛，一片黑暗中我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能勉強辨認出那是個身手極好的女精靈。
危險解除，緊繃著的神經放鬆下來，我才猛然反應過來我現在的處境。
我們現在被幾十個西爾凡精靈團團包圍，不過那不是重點。
「搜身。」萊戈拉斯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只要我轉過身去，那曾經無數次在我腦海中演練過的場景就會真實地出現在我眼前。
那一刻，語言簡直無法準確地描述出我心情的萬分之一，我甚至差點當場落下淚來，心臟無法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一下一下，震得胸腔都有些發疼。
深深吸入一口氣，又緊了緊拳頭，我盡力壓制住心中莫名其妙的緊張情緒，轉過身去——
陰暗幽深的環境中，他就像是這片森林裡唯一的發光體，劍眉星眸，身姿挺拔，一身俐落的灰綠色獵裝，和我記憶裡的樣子一模一樣。
雖然承認這點很羞恥，但我幾乎不能把自己的視線從他閃亮的金髮，英俊的臉龐和纖長白皙的手上移開，還有他可愛的尖耳朵，迷人的藍眼睛……
哎呀，為什麼我現在不能控制時間了呢？我第一次因為失去能力而懊喪了，我是多麼希望時間就此停止啊！
或許是因為我在一群矮人裡太過顯眼，或許是因為我沒怎麼掩飾的目光，萊戈拉斯也朝我這邊看了一眼。
一眼之後他冷漠而傲慢地移開了視線。
……
好吧，畢竟我不是阿爾溫那樣讓人見了就捨不得眨眼的大美女，現在也沒有魅力值加成了。
但即使這樣，我還是得拼盡全力才能讓自己不要像個神經病一樣被「敵人」俘虜了後還笑容滿面。
時隔二百八十年四個月零五天，終於又見面了呢，萊戈拉斯。
給我搜身的是剛才救了奇力的那個女精靈，為了表示友好，我主動摘下身後的雙刀和弓箭遞給她。
「我叫維洛迪斯。」我露出大大的笑容。
女精靈戒備外加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我，猶豫地抿了一下嘴唇，才低聲回答我：「陶瑞爾。」
「我叫奇力。」奇力立刻說。
「嘖，我和人家妹子說話呢，你插什麼嘴？」我佯作不爽地瞪了一眼奇力，調侃他道。
「憑什麼你能和她說話，我就不行？」奇力反問道。
「她在搜我的身，又沒搜你的。」
「你也可以來搜我的身啊，」奇力對陶瑞爾說，滿臉嚴肅，「我的褲子裡可能什麼都有呢。」
「……」我目瞪口呆。
奇力你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開黃腔調戲妹子！人家姑娘可是精靈，不跟你翻臉才怪呢！
我緊張地看了眼四周，意外的發現除了萊戈拉斯眼中直冒殺氣，其他精靈竟都一臉平靜。
陶瑞爾妹子很鎮定地回了奇力一句：「也可能什麼都沒有。」
「……」不愧是作風剽悍的西爾凡精靈，請收下我的膝蓋。
發生了這件事後，萊戈拉斯讓陶瑞爾到隊伍最前邊去了，他親自押著我和奇力兩個回到了林地王國的宮殿，我是很開心啦，不過奇力滿臉鬱悶。
他不會真的對陶瑞爾動心了吧……
和矮人們一起被關進了幽暗密林的地牢後，我開始靜靜地思索之後要怎麼辦。
在開始這趟旅程前，我把一切都想的太過美好了。
在我原來的計畫裡，我沒打算和矮人們一起逃走，而是希望能和萊戈拉斯成為不錯的朋友後爭取能夠留在幽暗密林，待上一段時間後和瑟蘭迪爾一起前往孤山參加五軍之戰，盡力挽救索林舅甥三人中至少一人的性命，戰爭結束後與朋友們告別，重新踏上我的遊俠之路。
可說來也奇怪，我之前一心想見到萊戈拉斯，然而真的見到他後，卻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什麼了。在遊戲裡，我從來沒有費心想過要怎樣做才能得到萊戈拉斯的好感度，我們的相識相知，似乎一直都是水到渠成。
果然是我在遊戲裡魅力值很高的緣故吧……
但現在我可沒這麼幸運了，和萊戈拉斯見面了這麼一會兒，我們兩個連話都沒說上一句，每當我裝作不經意似地瞟向他時，他不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陶瑞爾，就是面色陰沉地瞪著奇力，被關進地牢後，我更是連他的影子都見不著。
照現在這個樣子，別說是和萊戈拉斯成為朋友，我如果不抓住一會兒比爾博為我們創造的唯一的逃跑機會，恐怕就只能爛在這個陰暗的牢房裡了。
但如果我和矮人們一起離開，下次再見到萊戈拉斯可能就是六十年後了……
就在我心煩意亂時，轉機來了。
萊戈拉斯竟然走到我的牢房前，在我驚訝的目光下打開牢門，板著臉對我說了第一句話：「國王要見你。」
我不明所以，但還是站起身跟他走了。
一路上只有沉默，我每每想開口說點什麼時，一扭頭看見他沒有一絲笑意的側臉，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天啊，我到底是怎麼了？我懊惱地咬住嘴唇，這可不太像我。
不是我自誇，只要我想，我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和任何一個陌生人打成一片，而萊戈拉斯！我對他再熟悉不過，面對他時我卻變得謹小慎微起來了！
我到底在害怕什麼呢？
最後，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把我帶到瑟蘭迪爾面前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心裡的懊惱就別提了，要知道，剛才那一段路很有可能是短期內我與他唯一的獨處時間，而我卻把這次機會白白浪費掉了。
「國王陛下。」我對瑟蘭迪爾行禮。
那位森林之王高高在上地望著我，眼神淩厲，神情莫測。
「你說你叫維洛迪斯？」他問道。
「是。」
短暫的沉默。
「我聽說過你。」半晌，瑟蘭迪爾再次開口，這次，他的語氣緩和了不少，卻暗含著一絲無惡意的嘲諷，「埃爾隆德向我提起過你好幾次，委婉地炫耀他的養女是多麼的英勇堅毅而宅心仁厚，擁有不輸天下所有男兒的氣魄，日後必能成就一番事業。」
「呃，是埃爾隆德領主謬贊了。」我頗有些尷尬。
「不止如此，你在荒野中的名號我也偶有耳聞，伊露麗，來去如風且從不停留的過客，奔波各地拯救人民與水火之中。」
「您過獎了，這實在是不敢當……」事實上，因為我和阿拉貢太過頻繁地出現在各大災區與戰場，伊露麗與神行客這兩個名字不但不受人們歡迎，還被視作是災星一般的存在。
「我和你的父親阿拉松也有過幾面之緣，他是個好樣的，你以後會比他更加優秀。」瑟蘭迪爾似笑非笑。
「……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瑟蘭迪爾微微一笑，剛想說什麼，突然看向門廳：「陶瑞爾。」
「我來向您報告今天的戰鬥情況。」陶瑞爾走進來，看見我時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神色如常了。
瑟蘭迪爾與陶瑞爾就幽暗密林最近湧現的大批巨蜘蛛爭論了一番，陶瑞爾希望能從源頭上消滅那些生物，但瑟蘭迪爾卻並不關心林地王國之外的事，作為一個國王，他還是極有威嚴的，陶瑞爾雖然不滿這個決定，卻也不敢說什麼，低下頭就準備離開。
然而，當她都已經轉過身去時，瑟蘭迪爾突然開口：「萊戈拉斯說你今天非常英勇。」
我和陶瑞爾皆是一怔。
「他對你漸生好感。」
我心裡一沉，拼命地回憶著原著，卻怎麼也想不起陶瑞爾這個名字。
「我向您保證，陛下，在萊戈拉斯殿下眼裡我只是一個護衛隊隊長。」陶瑞爾辯解道。
那麼萊戈拉斯呢？原著中他並不算第一等重要的人物，很多描寫都是一筆帶過，婚姻狀況更是一個字都沒提，雖然書中從未說過他在魔戒時期已有妻子，但也沒說過沒有啊……
「也許以前是，」瑟蘭迪爾姿態優雅地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但現在我可不這麼確定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為什麼要這麼在意萊戈拉斯有沒有結婚、甚至有沒有喜歡的人這件事呢？
「我想，您不會允許您的兒子對出身卑微的西爾凡精靈有好感吧？」
我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沒錯，我不會允許的。」瑟蘭迪爾回答的斬釘截鐵，他似乎別有用意地瞥了我一眼，「沒有希望，就不要讓他心存幻想。」
「……」我愣在那裡。
陶瑞爾離開後，瑟蘭迪爾重新看向我，依舊一臉深意。
「我們剛才談到哪了？……啊，對了，阿妮拉，雖然我不明白你説明這些矮人的目的，我也並不關心人類的事情，但一直把你關在這裡確實不妥。」他客氣地下了逐客令，「今晚請你留下，但明天你就可以離開了。」
第七十三章
我是萊戈拉斯。
以下是我的黑歷史。
「西北方向的那個蜘蛛巢穴已經順利地清除了。」我在向我的父親、林地王國的國王瑟蘭迪爾陛下彙報今天的情況，「沒有人員傷亡，所有人都表現得不錯，尤其是陶瑞爾，她今天打得太漂亮了……」
我並不是刻意去誇讚陶瑞爾，只是下意識地順口就說出了這些話。當然，我不否認我確實希望陶瑞爾的表現能獲得我父親的青睞。
不過瑟蘭迪爾在這時卻一向顯得喜怒不形於色，這次也不例外，雖然他沒有打斷而是靜靜地聽我說完了，但卻一臉的無動於衷。
「還有其他什麼特殊情況嗎？」他問道。
「我們還在森林裡俘獲了一隊矮人。」我回答。
「只有矮人？我想至少應該還有一個人類姑娘和他們一起？」
「是，有一個。」我頗有些驚奇，何時父親竟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她說她叫維洛迪斯。」
「那就沒錯了。」瑟蘭迪爾略一頷首，「先把索林•橡木盾帶來見我，然後我還要見見那位維洛迪斯。」
「她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我很是疑惑。
「嗯，我和她的父親算是舊識吧。」瑟蘭迪爾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從來不知道父親竟還和人類有交情，雖然有些意外，但也覺得沒有必要繼續追問。
將維洛迪斯帶去見瑟蘭迪爾後，我今天的任務就全部完成了，我在地宮中四處轉了幾圈，左右是無事可幹，就算星光晚宴再迷人，你參加過幾千幾萬次後也會覺得沒什麼新鮮感了，於是我便去找陶瑞爾，有人告訴我她在地牢。
然而，當我進入地牢後，卻看見她正和那個矮人相談甚歡。
我僵在那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雖然這也沒人在意，下面那兩個人聊得渾然忘我，根本沒注意到有人進來。
我明明應該立刻去打斷那兩人的談話，拉著陶瑞爾一起離開，可不知為什麼，我只是站在上方默默凝視著他們兩個，雖然心中滿是怒氣與不安，卻沒有向下邁出一步。
我就在那不知道站了多長時間，直到又有人走進了地牢，腳步很輕，但和精靈還是無法相比。
我瞥過去，果然是維洛迪斯。
她的臉色不太好看，一臉沉重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真不知道我父親跟她說了什麼。
維洛迪斯自顧自地走了好幾步，才猛然驚醒似的發現了我。
「萊戈拉斯……殿下。」她的眼神刹那間柔和下來，下意識地露出笑容。
我點點頭，沒有再理會她，繼續看向陶瑞爾和那個矮人。
維洛迪斯卻並沒有識趣地離開，而是順著我的視線向下看去，看見那一幕時有些驚訝地眨眨眼，就很快接受了這件事似的恢復了平靜，重新看向我。
「你喜歡陶瑞爾嗎，殿下？」她輕聲問我。
雖然我覺得這並不關她什麼事，但她到底是我父親認識的人的女兒，所以我還是回答了她：「是的。」
她抿了一下唇：「那麼，您為什麼不過去呢？」
「我為什麼要過去？」我反問她。
「因為他們兩人聊得很投機不是嗎？」維洛迪斯回答我，「而且，陶瑞爾小姐對奇力好像很有好感，我想奇力也是喜歡陶瑞爾小姐的。」
「我無權干涉陶瑞爾和誰聊天。而且，陶瑞爾怎麼會喜歡一個矮人？」我極為不悅。
「所以，您覺得那兩人只是聊得來的朋友囉？」她認真地看著我的臉，在我想皺眉時又低下頭去，沉吟了一會兒，說，「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覺得，殿下，你對陶瑞爾小姐的喜歡可能並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喜歡。」
她在胡說八道什麼？！這次我可真的生氣了，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你憑什麼這麼覺得？」我居高臨下地問維洛迪斯。
「眼神吧。」她竟然認真地回答我，「您看陶瑞爾小姐的眼神，更像是在看朋友，甚至親人，但絕不是愛人。」
「哦，你覺得你是情聖嘍？」我嗤笑道，「那你覺得看喜歡的人時應該是什麼眼神？像你看我這樣的嗎？」
維洛迪斯愣住，霎時連耳朵尖都紅了起來。
我冷笑一聲，嘲諷地看著她。
維洛迪斯這個人，如果用一個詞概括我對她的第一印象的話，應該就是——莫名其妙。
我們之前應該從未見過面，可她看著我的眼神，就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好幾百年一樣，而且我想那並不是因為她是個天生的自來熟——雖然她確實是。她看著我的樣子……唉，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我得承認我不是個對感情特別敏感的人，我和陶瑞爾認識了五百多年，直到最近幾十年我才意識到我對她大概有些超乎尋常朋友的感情。可當我看見維洛迪斯時，我幾乎是立刻就看出來了——
她喜歡我。
這實在是太顯而易見了，她的眼睛幾乎就粘在我身上沒移開過，流光溢彩，閃閃發亮，裡面撲面而來的滿滿的快樂與幸福感，就連瞎子都能感受到。
按理說，有一個人這麼喜歡我，我就算不能回應她，總該是心存感激的。
不過，就像我之前所說的，這份喜歡，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
「啊，原來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嗎？難怪……」她小聲嘟囔了幾句。
我以為她要害臊地跑掉了。
然而，她卻很快恢復了鎮定，一臉坦蕩地看向我，說：「對啊，我喜歡您。」
「……」
「非常非常非常喜歡。」
她這個樣子，倒反而讓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半晌，我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憑什麼呢？」
「嗯？」
「我們那時見面的時間連半分鐘都不到，你的喜歡，未免也太簡單了吧？」
「才不——」維洛迪斯下意識地想張嘴反駁我，可是話說到一半又硬生生止住。
「你說我對陶瑞爾的喜歡不是愛情，可是我們已經認識了幾百年，至少我們互相瞭解。」我說，「而你對我的喜歡，才只不過是新奇或者說好聽點叫驚豔吧？我猜，對人類來說，精靈長得還挺好看的？」
維洛迪斯再一次欲言又止。
「陶瑞爾和那個矮人也是一樣。」我自欺欺人道，「只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他們很快就會對對方失去興趣的。」
我也知道我說得過分了，但當時我本就因為陶瑞爾和奇力交好而憋著一口悶氣，而維洛迪斯的那番話更是讓我非常火大，或許還有一絲心虛，潛意識裡，我大概明白維洛迪斯說的是對的。
可自己心裡這麼覺得是一回事，被人如此毫不留情地當面拆穿又是另一回事了，再說，我和陶瑞爾的關係到底是什麼樣，又關維洛迪斯什麼事呢？她難道以為我意識到自己並不愛陶瑞爾後就會愛上她嗎？
這種惱羞成怒，讓我口不擇言，那時的我爭強好勝慣了，脾氣也不太好，想也沒想地就吐出了一大串傷人的話。既然維洛迪斯說我對陶瑞爾的感情不是愛情，我自然便暗暗嘲諷她那所謂的一見鍾情才真是廉價。
其實我明白的，維洛迪斯是真的喜歡我，雖然喜歡得莫名其妙。
現在想起來，我對陶瑞爾確實還沒有那麼喜歡時被質疑了心意都快受不了了，維洛迪斯那時心裡又是什麼滋味呢？
然而她既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解釋辯白，她只是臉色蒼白地笑了笑。
「是我自以為是了。」她說，「本來，愛情這種東西，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理解的。擅自懷疑了您的真心，真是失禮，萬分抱歉。」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我看著她的背影，有些後悔，卻也拉不下臉來去向她道歉。
第二天一早，我又遇到了維洛迪斯。
「早上好，萊戈拉斯殿下。」她迎面向我走來，淺淺地笑著打了個招呼，仿佛昨天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稍一頷首就要接著往前走。
我卻不能表現得像她那般自然，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也僵硬地沖她點了點頭：「早上好。」
維洛迪斯的腳步頓住，驚訝地看著我，大概她以為我會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直接無視她吧。
嘖，我到底給她留下了什麼印象啊？我還沒有傲慢自大到別人沖我打招呼理都不理的程度好嗎？
半晌，她不知為什麼低頭歎了口氣，然後抬起頭，臉上剛才那客套的淺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毫無保留的燦爛笑臉。
心跳突然就亂了那麼一拍，我一瞬間差點以為清晨那明媚的陽光照進了向來幽暗的地宮裡。
「你要幹什麼去？」心緒沒來由的異常平靜而溫暖，我極自然地問她。
「我正準備離開。」維洛迪斯回答道，「後會有期了，殿下。」
「一路順——」我的話音還沒落，衛兵的喊叫聲傳來。
「地牢空啦！矮人們逃跑啦！」。
我一愣，這怎麼可能？林地王國的地牢堅固程度在中土可是數一數二的，就算是空有一身蠻力的矮人，也不可能把門撞開。
「加里安喝醉啦，有人就趁機把鑰匙偷走了。」有人說。
這倒是可以解釋，可是誰會去偷鑰匙呢？除了——
我倏地看向維洛迪斯，果然見她一副早已料到的樣子。
「你放跑了那些矮人們？」我憤怒地質問她。
「啊？」她倒好像沒想到我會懷疑她，一臉無辜，「不是我。」
這麼蒼白無力的解釋，我要是信了她就有鬼了。
認識維洛迪斯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我第二次被怒氣沖昏了頭腦。但不同於上一次，這次我其實完全沒必要生氣的。
即使維洛迪斯真的放跑了那些矮人，那又有什麼不對的呢？她本來就是那些矮人的同伴。
但在我和維洛迪斯之間的關係剛剛緩和了那麼一點，我才剛有那麼一點喜歡她的時候，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也就難怪我會生氣了。那種感覺，就好像被欺騙利用了一樣，我甚至覺得她剛才跟我說話都是為了拖延時間，掩護那些矮人逃跑。
她果然和那些矮人是一夥的！不但是個賊，還是個騙子！
「把她帶到地牢去！」我怒氣衝衝地吩咐侍衛們。
「……」維洛迪斯一臉無語，但是還是乖乖地被帶走了，反正她也反抗不了。
後來因為一大堆獸人的突然介入，索林•橡木盾他們還是逃跑了。
我和陶瑞爾俘虜了一個半獸人，從他嘴裡套出了一些話。
「他說的『戰火』是什麼意思？」我問。
「他們要使用什麼武器，那武器強大到可以毀滅一切。」瑟蘭迪爾的解釋也不是很清楚，「邊境、道路和河流的守衛通通加倍，一有動靜，立即通報。嚴禁任何人進出——哦，對了，維洛迪斯已經離開了吧？」
「哦，差點叫她給跑啦。」我這才想起維洛迪斯，氣哼哼地說，「我已經讓人把她關進地牢了。」
「……為什麼？我不是說了要放她走嗎？」
「可是她不識好歹啊，恢復自由不知感恩也就算了，還把那些矮人都放跑了！」
我以我精靈的視力發誓，我父親的嘴角剛才絕對抽動了一下。
「那些矮人不是她放走的，萊戈拉斯。」瑟蘭迪爾優雅地扶住了額頭，「在矮人被放走前，維洛迪斯正在我這裡向我告別。偷了地牢鑰匙的是一個半身人。」
「……」
「你衝動魯莽的性子真該改改了。」
「……」_(:з」∠)_
「既然她還沒走，就讓她再留兩天吧。」瑟蘭迪爾說，雖然他好像並不是很情願，「現在的森林裡恐怕到處都是半獸人。」
「對不起。」過後，我親自去把維洛迪斯放了出來，很是尷尬，「是我誤會你了。」
「沒什麼，殿下，當時的情況，你懷疑我也是正常的。」維洛迪斯卻渾不在意，「那麼，我現在可以離開了？」
我將我父親的擔憂與挽留告訴了她，維洛迪斯頗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欣然答應了。
「一會兒我帶你在宮殿裡轉轉吧。」我依然為剛才對維洛迪斯的誤會感到抱歉，「不過我現在要先去通知衛兵們封鎖城門。」
「當然，沒問題。」維洛迪斯一臉的受寵若驚，連連點頭。
「那陶瑞爾要怎麼辦？」大門處的看守問，「她帶著匕首和弓箭一個人到樹林裡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遲疑著看向維洛迪斯。
她靜靜地望著我。
「我得去找陶瑞爾，」猶豫了不到幾秒鐘，我很快做了決定，「現在讓她一個人在森林裡實在太危險了。」
維洛迪斯垂下眼，依然微笑著：「我跟您一起去。」
我正想拒絕，但她搶先打斷了我。
「我本來就應該儘快趕去長湖鎮與索林他們會合的。只是就像瑟蘭迪爾陛下和殿下您所說的一樣，現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趕路實在不太安全。」她說，「既然您現在要去找陶瑞爾小姐，恰好和我順路，那我和您一起走也比較安心……放心，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她說得也沒錯，況且我之前誤會了她，現在雖然是特殊情況，到底還是對她食言了，總該做點什麼表達一下歉意，如果能護送她平安地穿過密林，我們也算是兩清了吧。
於是我同意了她的請求，和她一起走進了森林。
第七十四章
我是陶瑞爾。
在後來那些事還沒有發生，我還只是一名普通的密林護衛隊隊長時，我對維洛迪斯的印象可以用三個詞概括——
莫名其妙；
正常情況下，會有俘虜對抓住自己的人一臉笑容甚至還自我介紹的嗎？
不過，維洛迪斯的這種自來熟卻很難令人討厭。一方面她的分寸掌握得極好，看似態度親昵卻也保持著距離，一方面她的笑容實在是太過真誠溫暖，讓人不忍拒絕。
身份神秘；
我本以為維洛迪斯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類遊俠呢。
直到我恰好撞見瑟蘭迪爾陛下在與她談話，態度竟然也算客氣……嗯，雖然話裡有話。
當著維洛迪斯的面，陛下毫不客氣地挑明瞭萊戈拉斯對我的好感並警告了我，雖然明面上是這樣，但我又不傻，怎麼可能察覺不到陛下的別有深意。
畢竟，維洛迪斯對萊戈拉斯的那點心思幾乎沒有人看不出來。
溫柔和善。
不得不說，維洛迪斯的脾氣真的很好，我們曾經兩次把她扔進地牢，瑟蘭迪爾陛下表面和善卻是笑裡藏刀，萊戈拉斯更是從頭至尾沒給她多少好臉色，就算這樣，維洛迪斯也從沒有半分不虞或埋怨的樣子。
我差點以為維洛迪斯真的就是這樣一個從不生氣的人了。
後來，奇力他們從地牢裡逃走了，然而一大堆半獸人也突然出現，那些噁心的東西真是越發放肆了，竟敢到距林地王國的城堡這麼近的地方來！
那些半獸人的目標不是我們，矮人們順河漂走後，他們也不再戀戰，迅速撤離了，不過我和萊戈拉斯還是抓到了一個活口。
審訊他的過程很讓人火大，那傢夥的舌頭和他的心靈一樣骯髒，並且也不願乖乖回答問題，反而東拉西扯，說什麼奇力中了他們的毒箭，命不久矣！
我得說我當時確實急怒攻心，若不是瑟蘭迪爾陛下不允許，我真應該當場宰了那渣滓，但在陛下厲聲喝令我離開後，我再也抑制不住滿心的擔憂與怒火，拿了武器就匆匆趕進了森林。
直到進入森林深處，我冷靜下來，這才感到有些後怕。
我這樣魯莽地就出來了，之後要如何跟陛下交代呢？更何況，就算我對自己的身手再有自信，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我一個人不可能能對付幾十個半獸人。
可是難道要就這樣回去嗎？我又實在是不甘心。雖然極其不願相信，但我確實看見奇力的腿中了一箭，本以為那是普通的箭傷，可是現在看來，那個半獸人說的弄不好是真的。
其實，當奇力和他的同伴們一起離開時，那本就應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了，可那時我也只是有些不舍而已，或許潛意識裡也覺得會有再次見面的機會。然而，當我知道他也許馬上要就死去時，那感覺就完全不同了，就像心口被挖了一個洞然後灌進了鉛一樣，又麻又痛，還沉重的要命，我那時除了立刻趕去他身邊沒有任何其它想法。
進退兩難之時，我第一個想到的人，還是萊戈拉斯。
如果我說我對萊戈拉斯從來就沒有一點那種意思，那一定是假的。
瑟蘭迪爾陛下在維洛迪斯面前對我說的那番話並不全是逢場作戲，如果萊戈拉斯待我和其他女孩別無二樣，陛下也不會睜眼說瞎話。
我承認，比起琴棋書畫我確實對戰鬥與刀劍更感興趣，可我也到底還是個年輕的女精靈，當有一位英俊瀟灑、身手不凡的王子殿下對我表示好感時，我有一點動心也很正常吧？
不過動心歸動心，我卻是從來沒幻想過我真的能和萊戈拉斯在一起，畢竟陛下是絕不會允許的，這點我實在做不到和維洛迪斯一樣，她明明也應該明白的。我再怎麼身份卑微至少還是個精靈，而維洛迪斯呢，別說她只是個遊俠，就算她是人皇後裔，陛下在這點上恐怕也不會點頭的。
既然註定毫無結果，當機立斷的放棄才是最好的選擇吧？
話雖如此，當萊戈拉斯真的出來追我的時候，我還是暗暗松了口氣。維洛迪斯和他一起，這也是意料之中。
「我還以為你們是半獸人呢。」我打趣道。
「如果我是半獸人，你現在就沒命了。」萊戈拉斯說，「陶瑞爾，你一個人對付不了三十個半獸人。」
「但我不是一個人。」我回答道。
萊戈拉斯無奈地一笑：「你知道我會來。」
我也想笑一笑，然而，還沒等我彎起唇角，一道淩厲的視線突然向我射來，我的笑容不由得僵住。
是維洛迪斯，我驚訝地看著她。
很明顯，她生氣了，甚至用生氣都難以形容她此刻的樣子，她看上去簡直可以說是有些憤怒了。
我從來沒想到維洛迪斯生起氣來會是這副樣子，平時她總是一副溫和包容的樣子，臉上無時無刻不帶著或調皮或明媚的笑意，眉梢就像三月份被微風輕拂過的柳葉，唇瓣就像五月份初開的玫瑰花，眼睛就像映著七月份燦爛陽光的湖水，誰能想到當她真的沉下臉時，竟會是如此懾人呢？
有那麼一刹那，我眼前甚至一閃而過了陛下的影子，當然，維洛迪斯還不至於似瑟蘭迪爾陛下那樣不怒自威，然而眉眼間竟也隱隱的有了幾分威嚴迫人的王者氣勢，她的身形似乎也突然變得高大起來。
我的背脊一陣顫慄，忍不住低下頭去。
「陛下生氣了，陶瑞爾。」萊戈拉斯沒有注意到我和維洛迪斯之間氣氛的異常，繼續說道，「幾百年來他一直寵愛著你，你卻違抗了他的旨意，辜負了他的信任。」
我心中一沉。
「跟我回去吧。」萊戈拉斯說，「他會原諒你的。」
「但是我不會原諒我自己！」我稍顯激動地反駁道，「陛下從不允許半獸人進入我國，這次卻讓他們跨越邊境追殺我們的囚犯。」
「他們的爭鬥與我們無關。」
「跟我們有關！他們會得寸進尺，每一次得手他們都會更加強大。難道我們就要袖手旁觀，任憑黑暗降臨？難道我們不屬於這個世界嗎？」
萊戈拉斯看來是被我說服了，而維洛迪斯呢，她又恢復了原來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我看不出她是否還在生氣，也判斷不出她是有沒有被我的話說服，但她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長湖鎮一直與幽暗密林有貿易活動，所以我們想要找到一條船還是很容易的。
我從未覺得長湖這樣大過，濕冷的霧氣在湖面上彌漫著，任我是精靈也看不清遠處的那座城鎮。
就在我出神想著奇力時，維洛迪斯悄悄地來到我身邊。
「陶瑞爾小姐，」她輕聲說道，「有幾件事，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扭頭看了一眼站在船尾的萊戈拉斯，他也察覺了我們這邊的動靜，但只是皺了一下眉後，就轉過頭去與划船的精靈攀談起來。
我回過頭來看向維洛迪斯，心裡不知為何竟有些心虛。「什麼事？」
「我想你也應該猜到我要問什麼了。」她說，盯著我的眼睛，「關於萊戈拉斯殿下和奇力，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果然。
可是我是怎麼想的呢？我自己都不太清楚。
我對萊戈拉斯早就沒有任何想法了，因為我們兩人不會有結果。
但我和奇力之間更不會有任何可能不是嗎？縱使我們能不顧我們兩族間的仇恨與其他人的反對在一起，百年之後呢？他註定灰飛煙滅，我卻必須永世流連在這片土地上。
「我本以為你和奇力是互相鍾情的。」見我不說話，維洛迪斯繼續說道，她的眼神驀然又銳利起來，「但你現在又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我不是一個人』？如果你不喜歡萊戈拉斯殿下，你有什麼權利讓他和你一起赴險？」
「我沒有讓萊戈拉斯和我一起來啊。」我不禁委屈地叫出來。
「但是你知道他會跟你一起來。」維洛迪斯毫不退讓，「你卑鄙地利用了他對你的好感，同時還以這種方法把自己開脫出來，你太自私了，陶瑞爾！」
「夠了！」就在我啞口無言時，萊戈拉斯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我們旁邊，把我和維洛迪斯都嚇了一跳。
「多謝你的好心，維洛迪斯小姐。」萊戈拉斯嚴厲地看著維洛迪斯，語氣硬邦邦的，「但陶瑞爾說的沒錯，我是自願跟她一起過來的。」
「……」維洛迪斯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一樣，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我也並不覺得陶瑞爾自私，相反，我很贊同她的觀點，現在這個時候，我們確實不能對黑暗熟視無睹。」
「我不是指這個——」維洛迪斯張嘴想反駁，被打斷了。
「最後，無論如何，這是我和陶瑞爾和那個矮人三個人之間的事情，還請你不要再多管閒事了。」
維洛迪斯咬住嘴唇，低下頭去。
萊戈拉斯拉著我去了船尾，我回過頭去，就看見維洛迪斯一個人站在船頭，默默地、孤單地、倔強地佇立在那裡。
我突然很替她難受，儘管我是被萊戈拉斯維護的那個人。
付出的一片真心不被感激甚至不被接受，是世界上最讓人委屈的事情之一。
我們趕到長湖鎮時已經是晚上了，要找到矮人們並不難，周圍半獸人最多的那座小屋就是。
一場酣戰後，屋內的半獸人被我們三個盡數消滅了。
「還有沒死的。陶瑞爾，走吧。」萊戈拉斯一刻不停地往外追去。
我看著躺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奇力，一時間心裡極其糾結。
「他快不行了。」陪伴在奇力身邊的幾個矮人中的一個說。
我看看奇力，又看向正在門口等我的萊戈拉斯。
「陶瑞爾。」萊戈拉斯又叫了一聲我的名字，示意我跟上，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狠下心來，也快步向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奇力抑制不住的痛苦聲音又硬生生止住了我的腳步。
我站在門口，心裡極度掙紮。
另一個矮人蹬蹬蹬地朝門口跑來，他手中捧著一簇碧綠的植物，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什麼。
「阿夕拉斯。」維洛迪斯從屋裡走出來，從矮人手中接過王葉草，「有了這個就沒問題了，你去追萊戈拉斯吧，陶瑞爾，這裡交給我。」
我剛做出要留下來救奇力的決定，就聽見維洛迪斯這麼說，不由得僵立在那裡。
這時我才突然明瞭了我心裡真正的選擇。
「你還在等什麼？」維洛迪斯審視般地看著我，「放心吧，我雖然不是精靈，但醫術可是在瑞文戴爾學的，治療這種傷口還是沒有問題的。」
「我留下來吧。」我說，「你去追萊戈拉斯。」
房間內一時沉默下來。
「我以為說要過來追捕半獸人的是你呢，陶瑞爾。」半晌，維洛迪斯說，「如果我沒有和你們一起過來，你是不是還會讓萊戈拉斯一個人去對付所有半獸人？」
她的眼中連先前那種憤怒的神色都沒有，就像戴了一層面具般，不露出一絲喜怒哀樂。
我無話可說，心裡也確實非常羞愧，但依然不打算改變主意。
維洛迪斯冷淡地走過來，將阿夕拉斯草粗暴地塞到我手裡，連看我一眼都不願看，迅速離開了。
我再次見到他們兩個是在第二天清晨了。
僅僅一夜間，長湖鎮已是一片廢墟，我看著周圍四處哭喊的人類，也是不勝唏噓。
「陶瑞爾。」臉色好看了許多、已經可以走路了的奇力來到我面前。
我看著他，情不自禁地就微笑起來。
「奇力，走了！」他的同伴們在喊他。
這次，恐怕真的是最後一次見面了，我在心中歎了口氣，剛才的一絲甜蜜轉瞬就變成了苦澀：「你必須得走了。」
說完這句話，我低頭走開，然而幾秒鐘後，奇力卻突然沖我喊道：「陶瑞爾，跟我走吧！」
那一瞬間，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真的聽到了這句話。
「我知道我的感覺，我什麼都不怕。」奇力快步走到我面前，「是你讓我感覺我還活著。」
「……」然而，短暫的驚喜感後，我很快恢復了理性，「對不起——」
「陶瑞爾。」奇力拉住我，「我愛你。」
那時，我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維洛迪斯能在明知不會有結果的情況下依然能一心一意的喜歡著萊戈拉斯。
我大概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萊戈拉斯，否則，我怎麼會因為瑟蘭迪爾陛下的反對就輕易放棄了呢。就像現在，即使我明知道這猶如飛蛾撲火，我卻從未如此清楚地明瞭過這件事：我愛奇力，我願意和他在一起，即使這不會是被人祝福的愛情，即使百年後我必將永世孤獨。
那一瞬間，我幾乎想要答應他了。
如果我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萊戈拉斯和維洛迪斯的話。
奇力不甚情願地後退幾步，又突然折返，將他的符文石塞到我手裡。
「留著吧，就當做是我的承諾。」
我還記得這塊石頭代表著什麼樣的承諾——
我會回到你身邊。
我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鼻子一酸，便濕了眼眶。
維洛迪斯沒有和矮人們一起走，不過她現在正在跟萊戈拉斯討論著什麼，兩人都是一臉嚴肅。
「……鳥兒……傳到中土各地……」
「半獸人……引過來……」
「……柏格……剛達巴……迷霧山脈——」
「萊戈拉斯殿下。」他們的討論被前來的費倫打斷了，「我帶了陛下的命令，他讓您立刻回去。」
「我知道了。」萊戈拉斯點點頭，「再回，維洛迪斯。陶瑞爾，走吧。」
「不，殿下。」費倫卻說，「陶瑞爾已經被驅逐了。」
仿佛一記重擊，我眼前一黑。
「驅逐？」萊戈拉斯也是一愣，但很快，他堅決地說，「告訴我父親，如果陶瑞爾不能回去，那我也不回去。」
「萊戈拉斯，那是國王的命令。」我有些惶恐。
「是的，他是我的國王，但他不能命令我的心。」萊戈拉斯回答，「我要去剛達巴，你跟我一起來嗎？」
我也確實無處可去，便同意了，只是……
坐在萊戈拉斯後面，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昨天我丟下了萊戈拉斯去救治奇力，今天萊戈拉斯卻為了我和瑟蘭迪爾陛下翻臉了。
維洛迪斯會怎麼想呢？
我回過頭去，以為會像昨天一樣看到維洛迪斯一個人孤獨站立的身影。
然而並沒有。
維洛迪斯正在一邊給一位被燒傷的婦女處理傷口，一邊哄著她懷裡的孩子，臉上是全然溫暖的笑容，根本顧不上看我們哪怕一眼。
第七十五章
我是瑟蘭迪爾。
幾個星期前，我突然收到了埃爾隆德的一封信。
林地王國與瑞文戴爾雖然都是精靈的領地，但因為相隔甚遠，又不像瑞文戴爾與蘿林一樣有什麼親緣關係，所以平日的來往並不算多，埃爾隆德突然給我寫信，想必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所以拆信時我也很是神情凝重。
埃爾隆德的信很長，這位聰明絕頂的中土第一智者用他雋秀有力的字跡、超群絕倫的文采寫了一篇足以裱起來當作收藏的精彩文章，如果從那些婉轉含蓄的用詞和繞來繞去的句子中提煉出中心大意，大概是這樣的——
瑟蘭迪爾我養女維洛迪斯最近可能要到你那裡去一趟，你稍微行點方便，別太為難她。
「……」天知道我是怎麼克制住自己沒當場把那封信撕成碎片的。
埃爾隆德愛女成癡，這一點我早就再清楚不過了，無論是他的親生女兒阿爾溫，抑或是他的養女阿妮拉。
在過去二十多年裡我和埃爾隆德為數不多的幾次通信中，他給我的每封信中談完正事後一定要再加上洋洋灑灑幾千字的最近的生活感悟，比如這個——
「近來瑣碎之事甚多，心中難免煩雜，剛才竟然對著【維洛迪斯】給我端來的一杯水發呆了許久，突然想通，倒不如用一杯水的單純，去面對這塵世的種種。」哈哈哈哈我女兒給我端水了太懂事了哈哈哈。
再比如這個——
「今天看到了【維洛迪斯】，驚訝地發現她在短短幾天裡似乎又有所變化。唉，吾友，儘管我們擁有無盡的生命，卻還是不能忽視時間的流逝，莫要虛度光陰。」哈哈哈哈我女兒又變高變漂亮了哈哈哈。
再再比如這個——
「【維洛迪斯】今天心情不太好，據說是因為和埃萊丹和埃洛赫比賽獵殺半獸人時輸了。唉，不過對於一個第一次上戰場的十七歲女孩來說，三十三個獸人的戰績也算不錯了。」哈哈哈哈我女兒太棒了哈哈哈。
如此種種……
我開始思考是不是因為兩千多年前萊戈拉斯剛出生時我給埃爾隆德寫信寫太多了，所以他現在要報復回來。
不過從這封信裡我也得到了其他一些「微不足道」的資訊，比如索林•橡木盾會和十幾個他的族人們試圖奪回孤山。
既然埃爾隆德都那麼說了，那我也不介意賣他一個人情，但是這可不代表我會對那些矮人們的行動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恰巧那幾天密林裡又出現了很多的蜘蛛巢穴，於是我便叫萊戈拉斯加強了清理的頻率，果然在某一天，索林•橡木盾他們很「不巧」地被抓住了。
和索林進行了一場本來也沒指望能成功的失敗談判後，萊戈拉斯遵從我的指示帶著阿妮拉來見我。
那女孩倒真不愧是埃爾隆德養出來的孩子，從頭到腳都散發著一種溫柔穩重的氣質，那種柔卻並非是暮星那種極為純粹的女性的柔美，阿妮拉的柔中是藏著剛的，她的後背挺得筆直，腳步更是堅定踏實，眼神清澈而自信。
看來埃爾隆德也並非全是吹牛，只要稍加磨練，阿妮拉以後未必不會成為一位合格的人皇。
不過，儘管我並不吝惜對阿妮拉的讚美，我還是得說，在成為人皇的道路上，她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
首先，她要懂得收斂自己的情感，擁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對一位國王來說可不全是一件好事。
對於阿妮拉竟然會喜歡上萊戈拉斯這件事，其實我還挺驚訝的。
誠然，我的兒子果敢堅毅，正義凜然，是整個密林甚至整個中土最驍勇善戰的戰士之一，還有一張英俊不凡的臉，不過說真的，他的性子可實在不怎麼討姑娘喜歡，自負而傲慢，任性還缺乏耐心——他對陶瑞爾的失敗追求就是一個例子。
話雖如此，當意識到阿妮拉對萊戈拉斯的愛慕之情時，我心裡卻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感覺如臨大敵。
埃爾隆德真是多此一舉，哪裡用得著他說，我巴不得趕緊把這尊大神送走呢！就算萊戈拉斯現在看來完全不喜歡阿妮拉，誰知道以後會有什麼發展，埃爾隆德的寶貝女兒眼看這就要被阿拉貢拐走了，我可一點也不想用我兒子的下半輩子來驗證阿拉松這對好兒女的人格魅力有多大！
……
所以在我得知阿妮拉差一步就能離開卻被萊戈拉斯給逮回去了時我內心的崩潰你們自行感受一下。
再後來，陶瑞爾擅自離開了宮殿，萊戈拉斯和阿妮拉也追了過去，當天晚上就傳來了史矛革被長湖鎮一個名叫巴德的人殺死了的消息。
我一方面擔憂長湖鎮的情況和萊戈拉斯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馬上要與矮人開戰，便派費倫去長湖鎮把萊戈拉斯召回來，結果那小子不但沒有聽從命令，還說什麼「除非陶瑞爾回去，否則他也不回去」，然後就不知道去哪了。
嗯，我能說什麼呢？
不過我現在也沒時間去管那個叛逆的混小子了，要在短短幾天內整頓好軍隊，還要帶上賑濟長湖鎮的補給，然後我就趕去了孤山。
意外的，在曾經的河谷城，我看見了阿妮拉。
我們趕到的時候正是清晨，本應該是守夜的那個人坐在門口呼呼大睡，阿妮拉替他蓋上一條毯子，一抬頭就看見了一整只精靈軍隊。
「瑟蘭迪爾陛下。」她欣喜地向我行禮。
幾天不見，她看上去就憔悴了不少，眼底下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想忽視都難，臉頰似乎也往下凹陷了一些，只有兩隻眼睛還精神得很。
「你怎麼在這裡？」
「我本來就是為了幫索林他們奪回孤山才來的呀，」她說，「現在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了，我當然就不用去孤山了。」
我忘了一眼伊魯伯那被石塊堵得嚴嚴實實的大門：「我看你是進不去吧？」
阿妮拉尷尬地乾笑幾聲：「哈哈，索林他……早晚會想明白的。」
我冷哼一聲，不置可否：「我帶來了食物和水。」
阿妮拉眼前一亮：「我現在就去告訴巴德，您真是太好心了，瑟蘭迪爾陛下。」
說完她鞠了個躬，就興沖沖地跑進去了。
不過我到底不是專門來救濟長湖鎮，而是來挑起戰爭取回我的東西的，為了阻止戰爭，那個屠龍者巴德表示願意去和矮人談判。
唉，這些看不清矮人本性的年輕人類，但我還是決定讓他去試試，也好讓他死了這條心。
在等待談判結果期間，阿妮拉正蹲在一個角落裡大口吃著麵包和乾酪，看見我朝她走過去連忙站起來，把剩下的食物全部塞進嘴裡，果然差點沒把自己噎死。
「不用那麼急，沒人跟你搶，實在不行我再讓人拉幾車過來也行。」她那副臉頰鼓鼓的像只倉鼠一樣的樣子著實可愛又好笑，我忍不住打趣她，順手將手裡的酒遞給她。
她接過去，還不忘痛苦地向我比了個感謝的手勢，然後一口幹了。
唔，酒量不錯。
「咳咳，多謝，陛下。」
「你這是幾天沒吃飯了？」我歎口氣，把空酒杯接了過來，「還有你的手腕是怎麼回事？」
「其實也有吃啦，長湖鎮的人都很善良，即使我是外來人，還是把食物分給我了，但我哪裡好意思多吃呢。」阿妮拉不好意思地笑笑，「至於手，是那天和一個半獸人對打時不小心被他給扭脫臼了，現在已經接回去了。」
「你自己身上本來也帶著夠吃幾天的食物吧？」我斜睨她一眼，「都分出去了？」
「食物有限，得先讓給孩子老人還有婦女嘛。呃，我雖然也是女的，但是我年輕啊，而且體格不比男人差……我不是說我比男人壯……」她越描越黑了半天，最後果斷轉移了話題，「總之真不知道如何感謝您，陛下，要不是您及時幫忙，我很可能就餓死在這裡啦！」
嗯，一代人皇出師未捷先餓死，這故事也真是夠悲慘的。「如果我一直沒有出手幫忙呢？你和這些人就一直在這和矮人耗著？你本應該寫信或回來向我尋求幫助的，維洛迪斯。」
「是我欠考慮了。」她畢恭畢敬地應下，「不過，我相信您一定不會對長湖鎮的鎮民們坐視不理的，那我又何必橫插一腳？到時候您送來東西，卻反倒像是我做的人情一樣了。」
「你對我倒有信心。」我驚訝道，自嘲地一笑，「我還以為在你印象裡我會是一個陰陽怪氣又冷漠無情、脾氣乖戾的精靈呢。」
「嗯，剛認識您時或許確實會覺得您有點不好親近。」阿妮拉謹慎地措辭著，「但是這並不和您是一位善良的精靈王這一事實相矛盾啊。」
就算你再怎麼拍我馬屁，我也不會允許你和萊戈拉斯在一起的。不過看著阿妮拉那一臉真誠的模樣，我還是把這句話吞了回去，「說起來，萊戈拉斯和陶瑞爾去哪裡了？」
「萊戈拉斯殿下和陶瑞爾小姐那天晚上都沒有受傷。萊戈拉斯殿下在長湖鎮看到了來自剛達巴的半獸人，所以他和陶瑞爾去剛達巴探查情況了。」
我皺起眉頭：「只有他和陶瑞爾兩個人？」
「……抱歉，我本來應該跟著殿下一起去的，但是長湖鎮這裡實在是正需要人手——」
「你誤會了，維洛迪斯，我不是在責怪你，本來你也沒有義務和他們一起去，更何況，」我瞟她一眼，「萊戈拉斯還不至於需要一個對付半獸人手腕都會脫臼的人來保護。」
「……」
「我只是對他的自負和魯莽感到可笑而已。」我板著臉道。
「我倒覺得萊戈拉斯殿下感覺敏銳還有很強的行動力。」阿妮拉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為萊戈拉斯說好話，被我瞪了一眼後才喏喏地又說，「當然啦，兩個人就去剛達巴實在是太危險了。」
我冷哼一聲。
阿妮拉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臉色：「萊戈拉斯殿下也是擔心您和您的子民們啊。畢竟，如果剛巴達的半獸人真的盯上了孤山，密林也會受到很大影響的。」想了想，她又說，「萊戈拉斯以後會是一個很好的領袖的。」
聽著她滔滔不絕的講話，我頗有些頭疼，埃爾隆德怎麼培養了個話嘮出來。
於是我毅然打斷了她：「你這次也做得很好，維洛迪斯。」
阿妮拉睜大眼睛望著我。
「你父親會為你驕傲的。」我說，「你以後也會是一個好國王的。」
她眨眨眼睛，靦腆地笑起來，臉頰紅紅的，像是吃到了糖果的孩子：「謝謝您。」
巴德與索林的談判不出意料的失敗了，我本打算第二天黎明時分就進攻孤山，然而晚上灰袍巫師甘道夫卻突然出現，帶來了半獸人軍隊即將趕來的消息，老實說我並不相信他的話，總覺得那是他為了挽救那些矮人們而編造的謊言，直到第二天，在我們和矮人的戰爭一觸即發時，半獸人的軍隊真的出現了。
「精靈們會參戰嗎？」半身人問甘道夫。
「瑟蘭迪爾！你不能這樣！」以為我不打算參戰，甘道夫著急地對我喊。
阿妮拉卻自始至終什麼都沒說，我無意中和她對上眼神，她的眼中滿是信任與篤定，就像相信我會去救助長湖鎮的人類一樣確定我會參加這次戰爭。
哼，雖然我和米斯蘭達交往不深，好歹也算認識了幾千年，他竟然還不如一個只見過兩三面的小女孩瞭解我。
我當然會參戰的。就算我真的完全不在乎距離幽暗密林只有一個湖的孤山會不會被半獸人佔領，我的軍隊都已經被半獸人的軍隊包圍了，不參戰難道等死嗎？
混亂的廝殺很快開始了，一開始阿妮拉還在我身邊，但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28
第七十六章
我還是瑟蘭迪爾。
我在戰場上再一次見到阿妮拉時，她正在和一個足有她三倍高的食人妖對峙著，掩護三兩個婦女和孩子逃跑。長久的打鬥讓她灰頭土臉，一直高高盤起的頭髮也變得鬆鬆散散的，身上濺滿了血點，但看來沒受什麼大傷。
要是論起蠻力，別說是阿妮拉這麼一個女子，就算是矮人族裡力氣最大的勇士，怕也是無法與這麼一個皮糙肉厚的食人妖抗衡的，好在阿妮拉也明白這一點，仗著反應迅速頭腦敏捷，東躲西閃，愣是抓住了機會一劍刺進了那只食人妖的心臟，打了一場漂亮仗。
然而，還沒等阿妮拉把深深刺進食人妖身體裡的劍□□，另一隻食人妖就從一堵斷牆後探出了頭。
我心裡一緊，暗叫不好，可是我周圍的半獸人也實在太多，一時也趕不過去。
阿妮拉也更加用力地想把劍□□，但她脫臼過的那只手使不上太大力氣，努力了半天也沒能成功，無奈之下她只能選擇棄劍逃跑，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她才剛剛直起身子，那只食人妖就揮舞起棍子，一下就把阿妮拉抽飛出去。阿妮拉的身體狠狠砸到地上後又滑出去一兩米才停下，抽搐了一下後，就不動了。
那一刻，我的心都涼了。
剛才那些婦女和孩子的哭喊聲卻又再次傳來。
這些女人和孩子們平時恐怕連長湖鎮都很少出，哪裡見過這陣仗，早連腿都嚇軟了，又抱著孩子，怎麼跑也跑不快，敵人又到處都是，剛才追在他們身後的那只食人妖剛被阿妮拉攔下，轉眼間她們前面又冒出了幾個半獸人，舉著大刀就朝他們砍來。前有獸人，後有巨怪，有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又吧嗒一下絆倒了，她的母親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嚇傻了，只能尖叫著女孩的名字，嚇得渾身發抖，卻什麼都做不了。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人影旋風一般出現，擋在了女孩前面，半獸人揮下的刀就不偏不倚地從她的肩膀一直穿到了肩胛。
那人是阿妮拉！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剛才明顯就是奄奄一息了，怎麼可能在短短幾秒內不但爬起來了，還移動到這裡替這個小女孩擋下一刀呢？
然而這還不是最奇幻的事情，阿妮拉現在從頭到腳都是血了，她卻依然穩穩地站立著，披散下來的頭髮被風吹得老高，那不算高大的身子此刻就像是一堵堅不可摧的城牆，饒是前面有再多的黑暗與危險，依然一步不挪地將身後的普通百姓們嚴嚴實實地護了起來，那雙綠眼睛像狼一樣惡狠狠地瞪著面前的獸人，眼神比劍還要銳利，比火光還要明亮。
她硬生生地把刀從那個獸人的手中奪下後，從自己的肩膀上拔出，反手一刀砍下了那獸人的腦袋。
許是這場面太過駭人，剩下的那幾個半獸人對視一眼，竟想逃跑了，阿妮拉怎麼會放過他們，動作迅速的像是閃電，轉眼間就將那幾個獸人和食人妖乾脆俐落地一一幹掉了。
危機解除後，阿妮拉扔下手中的刀，轉過去看向那個跌倒的小女孩。
「已經安全了，親愛的。」她的口氣瞬間柔和下來，就像眨眼間換了一個人一樣，伸手想把那女孩扶起來。
「……」女孩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
阿妮拉伸出手的動作頓住，她看了看滿身滿手是血的自己，無奈地笑笑，收回了手，對那女孩的母親點頭致意，轉身想走。
可還沒等她邁出腳步，那女孩卻突然沖上來，緊緊地抱了阿妮拉一下。
「謝謝你救了我，大姐姐。」女孩奶聲奶氣地道著謝，眼睛裡還都是淚花呢。
阿妮拉在被抱住時就愣住了，半晌，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才伸手揉了揉女孩的頭。
女孩的母親走上前，臉色依舊是驚魂未定的蒼白，阿妮拉安撫地對她笑笑：「讓您受驚了，夫人。」
「不，多謝您救了我的女兒。」女人唯一躬身，想了想，從懷中嬰兒的繈褓中摸出一朵皺巴巴的幹花，「請您收下這個。」
那是一朵橙黃色的太陽菊，即使被風乾了也依舊豔麗，像是一個暖洋洋的小太陽，在終年白雪皚皚、沒有什麼鮮花的河谷城也是難得的一抹亮麗的色彩。
阿妮拉定定地看著那朵花許久，接過，露出幸福的微笑：「那麼您的祝福與心意我就收下了，夫人。」
那些女人和孩子走遠了，周圍暫時也沒有半獸人再圍過來，於是我朝阿妮拉那邊走去。
阿妮拉聽見了我的腳步聲，回頭向我行禮：「瑟蘭迪爾陛下。」
「你怎麼樣？」
「很好啊。」確實，她看上去簡直容光煥發，神采奕奕，一臉滿足的將那朵再普通不過的幹花小心地收了起來。
可是怎麼可能沒事呢？我滿是狐疑地上下打量了阿妮拉半天，確定她不是什麼迴光返照之類的。
阿妮拉倒被我這副樣子逗樂了，但戰場上實在不是什麼適合開玩笑的地方，她稍微彎了下嘴角便又重新嚴肅起來：「您也沒事吧，陛下？」
「我沒事。」我沉聲回答，「但是……」
我們兩人望著四周遍地的精靈與人類的屍體，均沉默了。
「陛下！」甘道夫又出現了，「派一隊精靈去渡鴉嶺吧，索林他們應該得到警告。
開玩笑！那些矮人怎麼樣關我什麼事？！
「隨便你想什麼辦法去警告他吧。」我說，「我的族人已經在這片土地上流了太多鮮血了。」
「那我去吧。」阿妮拉和半身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頓了一下，繼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雖然阿妮拉和比爾博•巴金斯都絕不是應該在這場戰爭中犧牲的人，但我也不會對他們的決定多加干涉。
在我回去的時候，陶瑞爾出現了，她試圖阻止我離開，在被我不客氣地拒絕後竟然拿箭指著我，說我根本不懂愛。
真是可笑，我正要發火，萊戈拉斯又突然擋在陶瑞爾面前，梗著脖子對我說「你要是想殺陶瑞爾，就先殺了我」。
然後他們兩個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這些幼稚的年輕人啊，這就是他們理解的愛情。
像是放些「要殺他先殺我」之類這樣的狠話，反正知道我肯定不可能殺了他，然後也不管聽到這話的人會作何感想，會不會傷心，就這麼跑了，還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感天動地的事呢。
然而他到底是我兒子，安頓好我的戰士們後，我總歸還是要去找他的。
當我趕到渡鴉嶺時，戰爭已經結束了，據說多虧了阿妮拉拉著比爾博•巴金斯一路飛奔，及時趕到警告了索林他們，不然他們差點就會被埋伏在那的阿佐格給抓住了。然後她和索林一起把阿佐格給幹掉了，至於柏格，哼，陶瑞爾和索林的那兩個外甥可真夠沒用的，三個人硬是沒把他拿下，最後還是我兒子萊戈拉斯爆了那傢夥的頭。
陶瑞爾和奇力……唉，既然那孩子自己選擇了這條路，那以後只要她能承擔起後果，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了，只是萊戈拉斯這次也算是真失戀了。
「我不回去了。」他對我說。
唉，這孩子，還是跟小孩子似的，碰上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或是有什麼煩心事，下意識地就想逃避。
「那麼你打算去哪兒呢？」
「我不知道。」他一臉迷茫。
我默默地在心裡搖搖頭。
「去努曼諾爾人的部落吧。」我說，「找一對年輕的姐弟，你應該認識一下他們。」
阿妮拉這時走過來，聽見這話一臉狐疑地看著我。
「他們的父親阿拉松是個好樣的，他的孩子們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阿妮拉一臉見鬼了。
「他們叫什麼名字？」萊戈拉斯問
「那得你自己去發現。」我氣定神閑地回答。
「……」於是萊戈拉斯也一臉見鬼了，不過他迅速反應過來旁邊就有一個努曼諾爾人，馬上看向阿妮拉。
「啊，我倒確實知道這一對姐弟，」阿妮拉看著我的神色，雖然不明所以，還是回答道，「我們都叫他們『神行客』和『過客』。」
「帶我去找他們。」萊戈拉斯完全是下意識的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我真想照著他的腦袋給他來一下，好在阿妮拉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她再次看了看我，才答應下來：「好。」
「在分別前，我有些話要對維洛迪斯說。」
「對她？」萊戈拉斯一愣，欲言又止。
「當然也有話給你。」我扭過頭去，「你母親很愛你，萊戈拉斯。」
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在偷笑，阿妮拉。
把萊戈拉斯打發走後，附近只有我和阿妮拉兩個人了。
「您這又是什麼意思呢，陛下？」阿妮拉疑惑地問道，「我以為您是很反對我和萊戈拉斯殿下交往的。」
「從今以後，我希望你能稱呼他萊戈拉斯，而不是『萊戈拉斯殿下』。」我回答道，「你以後註定會是剛鐸的女皇，而萊戈拉斯是幽暗密林的王子，只要人類和精靈間還有來往，我怎麼可能將你們兩個完全隔絕開來？」
「那您也不需要……」
「萊戈拉斯以前從來沒有去過幽暗密林以外的地方。」我說，「而他又太過驕傲，太過衝動，我承認我有點不放心，他需要一個嚮導，一個老師，一個能保護他的人。」
「這個……嚮導我還可以勝任，老師可實在是不敢當，至於保鏢什麼的，」阿妮拉困惑地咧開嘴，「您昨天才說過萊戈拉斯殿——萊戈拉斯不需要我保護呢。」
「嗯，在遇到半獸人哥布林和什麼惡棍地痞時，萊戈拉斯確實不需要你保護，必要時他倒是可以保護你。」我開玩笑道，「我說的嚮導、老師、保護者，是指在他迷惘遲疑時，你可以幫他堅定前進的方向；在他天真犯傻時，你可以陪他體驗人情世故；而在他對這世上的險惡與骯髒感到失望時，你又可以讓他看到這世界上的種種美好，永不喪失對未來的希望。」
「這、這實在是……」阿妮拉不安地絞著手指，「我確實很希望和萊戈拉斯之間的關係能有進一步發展，但您的要求實在是太……我恐怕不能勝任。」
「你太謙虛了，阿妮拉。」我不以為然道，「如果你不知道要怎麼做，那你就什麼也不用做，像你平常一樣該怎樣就怎樣好了。你也不用事事順著那小子，偶爾給他點臉色看也完全沒問題。」
「既然您都這麼說了……」阿妮拉苦笑著答應下來。
「不過，先說好了。」我突然正色道，「雖然我不反對你和萊戈拉斯成為朋友，但那也到此為止了，你最好不要試圖和萊戈拉斯發展什麼其他關係。」
「那您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讓萊戈拉斯和我一起走。」阿妮拉小聲嘟囔道。
「唉，我現在也算是想通了，有些感情你過度鎮壓反而會有所反彈，就像陶瑞爾和那矮人之間，我說了那麼多，最後有什麼用呢？」我歎口氣。
阿妮拉的眼睛蹭的亮了：「也就是說，如果萊戈拉斯也喜歡我——」
「那我也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我一字一句地說。
「為什麼呢？是因為您覺得我有哪裡配不上萊戈拉斯嗎？」阿妮拉問，「還是因為壽命的問題？如果我也擁有無盡的壽命的話——」
「黃金大帝法拉松也曾經有過這種想法，並為此遠征維林諾。」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最後盛極一時的努曼諾爾帝國被神降罰，因此滅亡了。」
阿妮拉縮縮脖子，勉強笑笑。「我只是假設一下而已罷了，陛下。」她說，「反正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萊戈拉斯也是不可能喜歡我的。」
「你也不用為此灰心喪氣，阿妮拉，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優秀的男子，你總能找到真正適合你的那一個。」
阿妮拉笑笑，轉移了話題。「可是您為什麼不直接告訴萊戈拉斯我就是伊露麗呢？」她愁眉苦臉地問，「到時我要怎麼向他解釋呢？」
「萊戈拉斯現在還不瞭解你，甚至於……對你的印象並不是很好。」我委婉地說道，「如果他知道我讓他找的人就是你，他一定會嗤之以鼻的。至於到時候你要怎麼向他解釋，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啊，您倒是樂得輕鬆，就這樣把難題全都留給我了。」阿妮拉抱怨道，「您是放心了，我卻要天天忍受一個脾氣暴躁，任性衝動，還不喜歡我的小王子的白眼。」
「咳咳，你也不會是白做工啊。」饒是我再怎麼厚臉皮，也確實有點不好意思了，「萊戈拉斯本質上還是很善良細膩的，當你們互相瞭解後，你不會後悔有這麼一個朋友的，阿妮拉，而且——」我頓了頓。
「他能陪伴你的日子，比你能陪伴他的日子多得多。」
第七十七章
阿妮拉和瑟蘭迪爾交談完畢走出去時，就看見萊戈拉斯一個人在那裡可憐巴巴地等著他們。
「啊，你們關係倒真是好，聊了這麼半天。」萊戈拉斯抱怨道，「那我們走吧，維洛迪斯。」
「現在？」阿妮拉驚訝地問，「去哪？」
萊戈拉斯皺起眉頭：「我以為你知道。」
「我是知道，我也會帶你去找他們的，但不是現在。」
萊戈拉斯的眉頭皺的更深了：「為什麼？」
「首先，我親愛的殿下，您總得讓我換一身衣服。」
萊戈拉斯這才注意到阿妮拉慘兮兮的樣子，上下打量了她半天，也不得不承認阿妮拉現在的樣子實在沒法出去見人。
蓬鬆散亂的頭髮，滿臉灰塵，衣服上四處都是已經乾涸的血跡不說，還破破爛爛的。
「其次，」阿妮拉接著說，「我們這麼匆忙地上路，乾糧怎麼辦？衣服怎麼辦？你身上有錢嗎，萊戈拉斯？」
「……錢？」
「對啊，錢，就是m-o-n-e-y。」阿妮拉一字一句地解釋道，「一般我們都用金幣銀幣當做錢，當然寶石和鑽石也——」
「夠了！我當然知道什麼是錢！」萊戈拉斯惱羞成怒地叫道，凶巴巴地瞪了一眼站在一邊埋著腦袋肩膀不斷顫抖忍笑忍得很辛苦的瑟蘭迪爾。
「哦。」阿妮拉點點頭，「那你有錢嗎？」
「……沒有。」 密林小王子平時哪裡有需要親自用錢去買東西的時候。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兩秒，同時看向瑟蘭迪爾。
「你別想從我這裡拿到一個子兒，兒子。」瑟蘭迪爾正色道，「我允許你出去是讓你去冒險和體驗外面的生活的，可不是讓你大手大腳地拿著金銀鑽石到處揮霍的。當然，要是那些錢是你自己賺來的，那就隨便你怎麼花。」
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啊！萊戈拉斯快被他爹給氣死了。
「咳咳，萊戈拉斯哪是那種奢侈浪費的人呢，陛下。」阿妮拉說，無奈地搖搖頭，「好啦，一會兒我去拜訪一下孤山吧，興許索林會願意借我一口袋金幣……」
「借？」萊戈拉斯不可思議地反問，「你救了他和他兩個外甥的命！他就算送你一座金山都不為過。」
「嗯，對哈。」阿妮拉愣愣地眨巴眨巴眼，「那就不著急還了，欠六十年再說，他大概是不會找我要利息的。」
所以還是借？這真是毫無意義的高尚。瑟蘭迪爾心裡暗自惋惜。
萊戈拉斯是個急性子，對於阿妮拉的拖拖拉拉自然很是不滿，不過阿妮拉一點也沒有改變主意的樣子，洗好澡換了衣服，將頭髮重新一絲不苟地盤起來後，就去拜訪山下之王了，不過萊戈拉斯不願意進入矮人們的地方。
「那你要在外面等一夜嗎？」
「一夜？」萊戈拉斯一愣，然後就一臉怒氣了，「你要在這裡浪費一個晚上？」
「今天晚上有慶功宴啊。」阿妮拉理所當然地回答，「和朋友們一起分享勝利的喜悅，哀悼英雄的犧牲，鼓舞士氣，期冀未來，這怎麼能算浪費時間呢？再說，幹嘛那麼著急出發呢？難道你有急事找神行客和伊露麗？」
萊戈拉斯一時語塞。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找到那對姐弟之後要幹什麼，但他現在正好像只無頭蒼蠅一樣沒有方向，瑟蘭迪爾那麼一說，找到那姐弟倆就好像成為了他現在唯一的目標。
「我雖然知道那兩個人的大概方位，但是，遊俠嘛，哪裡會固定待在一個地方呢，有些事情是要講緣分的。」阿妮拉說，「趕早不如趕巧，說不準恰巧明天早上伊露麗就出現在孤山了呢？」
萊戈拉斯半是嘲諷半是無奈地輕輕發出一聲嗤笑。「行了，就你有理，你說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那你要跟我一起來參加矮人的慶功宴嗎？」
萊戈拉斯白她一眼：「怎麼可能？我今天晚上在河谷城休息一晚，明早黎明時來找你。」
倒不是說他多麼厭惡矮人，雖然他確實還是不怎麼喜歡矮人，但在和索林•橡木盾以及奇力菲力合作殺死了柏格和阿佐格後，多少也有了些革命友誼，只是……
今天晚上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伊魯伯、河谷城、還有尚未離開的密林精靈們的營帳內，火光和燭光都是徹夜地亮著。
一開始的氛圍是悲傷、疲憊而令人心痛的，精靈們和矮人們的挽歌響了很長一段時間，人類則顯得尤為安靜，不過如果你仔細聽，或許能聽到女人壓抑的哭泣聲和沉默的男人心碎的聲音。
萊戈拉斯獨自靠在一個角落裡，被周圍壓抑的氣氛弄得煩悶不已，心裡不由暗暗後悔自己聽了阿妮拉的話留了下來。
萊戈拉斯以前也經歷過大大小小不少戰鬥，也親眼見到過同族在自己面前倒下，可是對於精靈來說是沒有真正的死亡的，或許他們會被刀劍烈火乃至過度悲傷「殺死」，但他們的靈魂依然會回到曼督斯神殿，總有一天在那裡他們會與親人朋友們重逢。
精靈對於死亡的悲傷，更多的應該是一種對他們所遭受的痛苦的同情與暫時分別的傷感吧，可是人類呢，對於他們來說，死亡到底是什麼呢？帶給他的痛苦又是多麼的強烈呢？
不過，在對死者的默哀與懷念過去，人類、矮人和精靈們開始歡慶惡龍的死亡和戰爭的勝利，歡呼聲、碰杯聲和歡快的音樂聲響起時，萊戈拉斯突然覺得自己寧可在剛才那安靜傷悲的環境中待上一個晚上。
在一片熱鬧歡騰的慶祝中，他顯得格格不入。
「乾杯！」「敬山下之王！」「乾杯！」
伊魯伯中的狂歡也在熱烈地舉行著，篝火劈啪作響，映得滿屋滿室的金幣寶石閃閃發亮，不過現在誰都沒心思去理那些財寶，倒是火上架著的那些香噴噴吱吱冒油的烤肉更引人注意。
阿妮拉、比爾博、甘道夫、陶瑞爾、丹恩和那些遠征孤山的矮人們圍坐在一張大桌子旁，都舉著一大杯酒，猛地一碰杯，然後除了比爾博和陶瑞爾外所有人都幹了，矮人們——除了索林——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很大的酒嗝聲，就像在比爾博家那樣，阿妮拉和甘道夫哈哈大笑，陶瑞爾驚奇地看著這一幕。
喝完酒後眾人更加興致高漲，開始大聲地唱著矮人收復家園的歌謠，唱了一會兒後還不盡興，又要拉著阿妮拉一起唱。
「哦，我就算了吧。」阿妮拉苦笑著推辭，矮人們發出大聲的噓聲，直到甘道夫出面證明阿妮拉唱歌是真的一塌糊塗，他們才頗為不甘地放過阿妮拉，但要求她自罰三杯。
比爾博差點給嚇壞了，矮人們用的酒杯可不是秀氣玲瓏的高腳杯，杯口又大杯身又深，滿滿地裝了一整杯的啤酒，泡沫都溢了出來，阿妮拉再怎麼樣好歹是女——
「認罰認罰！」然而阿妮拉答應的無比爽快，幾乎是沒有停歇地就將三杯酒一滴不剩地喝幹了。
矮人們驚訝地看著她，頓時好鬥之心湧上，紛紛上前敬酒，阿妮拉毫不客氣，來者不拒，全部笑納。
一個小時後，這場鬥酒隨著最胖的龐博的倒下宣告結束，阿妮拉舔舔嘴唇，臉都不帶紅的。
比爾博、陶瑞爾和還清醒著的幾個矮人目瞪口呆。
甘道夫無奈地搖頭：「你酒量又見漲啊，維洛迪斯。」
阿妮拉笑著擺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行了，那你們繼續吧，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陶瑞爾問道。
「河谷城。」
萊戈拉斯板著一張臉，抱著雙臂站在一邊，對河谷城的熱鬧場景冷眼旁觀。
其實，萊戈拉斯未必就想一個人坐在這裡，看著那些人歡呼慶祝。身邊的氣氛越是熱烈開心，他就越加覺得孤獨，只是他也不習慣加入熱情的人潮，就只能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在那邊看著，那冰碴一樣的眼神讓幾個大膽的有心想邀請他跳舞的姑娘都退縮了，如此惡性循環……
還是巴德最先發現了孤零零呆在一邊的萊戈拉斯，雖然他也奇怪為何密林的王子殿下會請求在河谷城借宿一晚，但對精靈滿是感激的他當然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萊戈拉斯的請求，現在把客人晾在一邊似乎也不合適，於是他朝萊戈拉斯走去。
進行了一番客氣的官方談話後，論嘴炮技能遠不及阿妮拉的巴德對著萊戈拉斯不變的一張冷臉也詞窮了，看了一眼狂歡的人群，沒抱什麼希望的問：「殿下要不要一起來？」
「不——」果然，萊戈拉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來吧。」巴德正想放棄時，阿妮拉卻突然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牽住萊戈拉斯的手就往人群那邊走。
她牽著萊戈拉斯的力道並不大，萊戈拉斯很容易就把自己的手掙了出來。「你過來幹什麼？」
「那些矮人都被我喝倒了，沒意思，看見這邊熱鬧，就過來了。」阿妮拉說，「別那麼冷淡嘛，跟我跳一支舞又沒什麼。」
「我憑什麼跟你跳？」
「因為我來晚啦，現在已經找不到舞伴了。」阿妮拉理直氣壯。
萊戈拉斯瞥了一眼一邊的巴德。
「巴德先生要跟他的女兒跳呢。」阿妮拉說，看向巴德，「是不是，巴德先生？」
那眼神看似純良，裡面卻實在有些內容，巴德後背一涼，連忙點頭：「嗯，戰爭剛剛結束，我確實想多陪陪我的家人。」
萊戈拉斯無語地瞪了他半晌，回頭看向笑眯眯地向他伸出手的阿妮拉。
「那麼，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和您跳一支舞呢，殿下？」
本來在這樣歡鬧的時刻，誰會去一板一眼地摳舞步呢，甚至你都可以不用去在意節奏，只要隨意地扭動你的身體，盡情地歡笑呐喊，暢快淋漓地享受這一時刻就可以了。
然而萊戈拉斯平常認真嚴謹慣了，你讓他放鬆下來隨便瞎跳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跳，而阿妮拉呢，她跳得出乎萊戈拉斯意料的好，安靜時優雅而不呆板，熱情時火辣而不放蕩，腰肢纖細，眼眉似波。認真跳舞的阿妮拉不像個風風火火的遊俠，倒像個教養良好的貴族小姐一般。
這兩人精彩而默契的配合將歡樂的氣氛推向了□□，人們拍著巴掌吹著口哨大聲叫好，不約而同地將阿妮拉與萊戈拉斯讓到了中間。
一曲完畢，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覺得萊戈拉斯似乎也沒有表面上那麼不可靠近，於是竟然有膽子大的人起哄想讓精靈唱歌了。
「來一個！」「來一個！」
掌聲一陣高過一陣，歡呼聲一聲接著一聲，萊戈拉斯卻緊抿著唇，沒有絲毫要開口的意思。
掌聲漸漸地弱了下去，人群也安靜下來，不安地互相對視著。
冷場了……
作為一個精靈，萊戈拉斯的唱歌水準還是沒得說的，他也並不是反感這些人類起哄唱歌的行為，無論是在人類、矮人，還是精靈中，這種事情總是經常有的。只是自從密林王后去世，萊戈拉斯的性格日益變得冷漠尖銳起來後，他還真沒怎麼在人前唱過歌了。
阿妮拉剛才退到了一邊，現在擔心地走過來，小聲問：「怎麼啦？不想唱也不用勉強。」
「不是……」萊戈拉斯又不傻，自然是能看出來阿妮拉的一番用心，對此他心懷感激，也確實不想輕易辜負。本來嘛，在這種人人開心的日子，唱一首歌能怎麼樣呢，可是他卻很難張開這個口。
阿妮拉沉吟半晌，試探著問道：「我跟你一起唱？」
「我不會人類的歌謠。」
「沒關係，我會精靈語。」阿妮拉拍拍胸脯，信心滿滿。
於是，在阿妮拉自告奮勇要和萊戈拉斯一起唱歌後，氣氛終於再次熱鬧起來。
人類對精靈的歌曲也並不算熟知，所以兩個人只能清唱，阿妮拉和萊戈拉斯對視一眼，同時開始唱——
然後阿妮拉第一個音就跑了，連著把萊戈拉斯也帶跑了。
「……還是我自己唱吧。」萊戈拉斯在三次試圖把調子找回來但是都失敗了後，絕望地提議道。
阿妮拉訕訕地摸摸鼻子，在人們善意的哄笑中退場了。
萊戈拉斯清清嗓子，經過剛才那麼一出，現在開口倒是容易多了。
萊戈拉斯唱的是一首在精靈中家喻戶曉的兒謠，經常被當做搖籃曲由母親唱給孩子們聽。
雖然是一首很簡單的歌，萊戈拉斯卻垂著眼睫，唱得極為認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首歌的調子非常舒緩而柔和的原因，似乎連他平日那冷漠的聲音都變得溫柔起來。
阿妮拉愣愣地看著那樣唱著歌的萊戈拉斯，覺得現在的他簡直像個小天使一樣，無論是他天籟一般的歌聲，還是他寧靜柔和的神情，都讓她油然而生一種感動。
一開始是萊戈拉斯獨自清唱，但後來和他一起唱的人越來越多，一些聰敏的小孩子聽了幾遍就記住了重複的部分，跟著精靈稚氣地唱了起來，精靈的營帳那邊飄渺的歌聲與琴聲也漸漸傳了過來，與萊戈拉斯的歌聲遙相呼應，萊戈拉斯本想唱兩遍就停下來的，現在卻不知不覺地接著唱了下去。
慢慢的，精靈們的歌聲似乎越來越近，人類們也露出先驚後喜的表情，紛紛站了起來，萊戈拉斯疑惑地回過頭去。
許多精靈舉著用玻璃罩子裝著的蠟燭，一邊輕聲唱著歌一邊走進人群中，在隊伍的最後是他的父親瑟蘭迪爾，他戴著王冠，似乎一如往常的高大威嚴，他站在遠處，沉靜地看著他，萊戈拉斯卻突然覺得自己從未離他如此之近過。
這首歌他們整整唱了三遍，直到最後一個音落下，萊戈拉斯看向阿妮拉。
她坐在人群中，微笑著為他鼓掌，眼睛閃閃亮的，像是有星星灑在了裡面。
此時已過午夜，但因為精靈的加入，河谷城的歡慶不但沒有要結束的意思，反而更加熱烈起來。
「來來來，這五杯算我敬您的！」
「哼，不欺負你年輕，你要是把這五杯一口氣喝了，我喝十杯。」
「不用！喝酒我維洛迪斯還從來不用任何人讓，您要是喝十杯我也來十杯。」
阿妮拉和瑟蘭迪爾在那裡鬥酒，兩個人簡直殺紅了眼，巴德在一邊像個老媽子一樣苦哈哈地勸阻。別說酒，就是水也沒有這麼個喝法啊！
最後萊戈拉斯終於看不下去了，阿妮拉要是喝得爛醉如泥，萬一明天早上起不來，誰帶他去找神行客和伊露麗呢？
「維洛迪斯。」他出聲叫道。阿妮拉聞聲望向他，看上去神智還很是清醒。
「怎麼了？」
「嗯……」瑟蘭迪爾的眼神讓萊戈拉斯有點不自在，但為了努曼諾爾姐弟，他還是問道，「要不要去跳舞？」
「咦？」阿妮露出意外的神色，來回瞅了瞅萊戈拉斯和瑟蘭迪爾，還是愉快地答應了，「好啊。」
跳躍、旋轉、踢腿、下腰、騰空、歡笑，萊戈拉斯已經數不清和阿妮拉跳了多少支舞了，只記得自己從一開始地敷衍無奈到後來的全情投入，看著阿妮拉燦爛的笑容心裡就不由得也開心起來。
最後一支曲子終於也結束了，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保持著最後一個動作定格在那裡，微微喘息著，深深注視著對方，他的手還挽在她的腰上，她的手還搭在他的肩上，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心跳離自己如此之近。
甘道夫的煙花在天上綻放開來，分裂成無數小小的光點，一瞬間比天上的星星還要絢爛奪目。
阿妮拉呆呆地看著萊戈拉斯，自從來到真實的中土世界，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這麼開心，眉眼間都是笑意的樣子，現在她面前的萊戈拉斯好像終於和以前她認識的萊戈拉斯重合成了一個人，變回了那個溫柔體貼、像她愛著他一樣愛著她的萊戈拉斯。
頭腦一陣恍惚，完全是下意識的，阿妮拉放在萊戈拉斯肩上的手摟住他的脖子，將他拉向自己，踮起腳吻了上去。
又是一朵煙花炸裂開來，然後瞬間枯萎熄滅。
阿妮拉的吻落在了萊戈拉斯的手心上。
「……」一陣沉默，萊戈拉斯輕輕將阿妮拉推開，重新變得面無表情。
「抱歉，我大概喝醉了。」阿妮拉不好意思地笑笑，「宴會也結束了，明天還要趕路呢，我先去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萊戈拉斯無言地點點頭，兩個人又對視了幾秒，同時轉身離去。
第七十八章
第二天清晨，太陽剛剛升起，萊戈拉斯就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出發，不過心裡卻忍不住犯嘀咕。畢竟阿妮拉昨天可真沒少喝，雖然分別時她看上去還挺清醒的，但誰知道她是不是那種對酒精反應遲緩的人呢？
當他走到外面時，就看見阿妮拉牽著兩匹馬，已經在外面等著他了。
「早安，萊戈拉斯。」阿妮拉精神飽滿地向他打招呼，「現在就出發嗎？」
「嗯。」萊戈拉斯答應一聲，「早安。」
兩個人都默契地對昨天晚上的「意外」絕口不提。
當兩個人跨越了整個帕蘭諾平原，來到迷霧山脈山腳下時，已經是三月中旬了。回首望去，帕蘭諾平原上一片嫩綠，各種顏色的野花潑潑灑灑開得無比爛漫，微風陣陣，流水淙淙，一片萬物復蘇的景象。
萊戈拉斯望著東方遠處那片幽暗茂密的森林和更遠處頂頭依然覆著皚皚白雪的雄山，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心情是難以言說的愉悅。
雖然當初請阿妮拉帶自己去找努曼諾爾姐弟只是一時興起的想法，但回想起過去幾個月的相處，萊戈拉斯必須得承認，他可能再也找不到比阿妮拉更合格、點亮的技能更多的嚮導了，無論是探路和追蹤，還是打獵與分辨各種植物，阿妮拉都是一把好手，除此以外，阿妮拉的烹飪水準也是一級棒。他們從河谷城帶出來的那些又幹又硬的乾糧，被阿妮拉用比翁贈送的蜂蜜一塗，再用火一烤，好吃的根本停不下來。
「嗯？我還差得遠啦。」阿妮拉正坐在河邊用自製的魚竿釣魚，嘴裡叼著一根草，說話含含糊糊的，「部落裡有很多厲害的前輩。我還有的學呢。」
其實要是按萊戈拉斯原來那容不得半點耽擱的急性子，阿妮拉現在哪裡能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裡釣魚。他們剛從河谷城出發時，萊戈拉斯二話不說就拉著阿妮拉幾乎是除了基本的休息時間外一刻不停地趕了一個禮拜的路。
一個星期後，阿妮拉終於徹底不把萊戈拉斯當王子看了，誰家的王子能這樣吃苦耐勞，一日三餐只有幹麵包而無半句抱怨？同時阿妮拉也正式對萊戈拉斯提出了罷工，她受夠幹啃麵包了！她要吃肉！
倒不是說阿妮拉就嬌生慣養了，如果現在是在急速行軍或是沒有其他吃的了，那她絕對有什麼吃什麼，可在其實沒什麼急事時，有一隻兔子恰巧在飯點大搖大擺地從你眼前躥過，這還能忍？
在阿妮拉的軟磨硬泡下，萊戈拉斯終於讓步了。
阿妮拉樂得不行：「那你稍等，我馬上就回來。」
「不，我去。」萊戈拉斯沒有絲毫商量餘地地說道，「你在原地待著，別亂跑。」
雖然五軍之戰一役半獸人被精靈、人類與矮人的聯軍打得大敗，可還是有一些殘餘的獸人逃出了幽暗密林，再說在這個動盪的年代裡，除了半獸人，荒野上還有許多其他怪物呢。
萊戈拉斯沒有見過阿妮拉在五軍之戰上殺敵的模樣，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戰爭結束後她那副渾身是血慘不忍睹的樣子，潛意識裡他還覺得阿妮拉是需要他保護的呢。
「你一個四處闖蕩的遊俠，怎麼這麼挑剔。」萊戈拉斯靠著一棵樹站著，看著阿妮把手腳麻利地把他剛才抓到的那只倒楣的山雞拔毛放血，開膛破肚，歎道。
換了你在瑞文戴爾被像養只兔子一樣養了十八年，看你會不會頓頓無肉不歡，阿妮拉暗暗腹誹，把剛才架好的柴堆點燃。「能省點糧食也好吧？畢竟現在還在平原上，狩獵比較容易，等進了迷霧山脈，就可只有一堆石頭和草根等著我們了。」
「你不說我還差點忘問了，咱們現在的方向是不是有點偏南了？」萊戈拉斯問，「我們應該朝正西方向走的，這樣恰好能經過瑞文戴爾。」
「不行。」阿妮拉將樹枝削尖，把處理好的雞肉串上，「那條路會經過哥布林王國，我們最好繞過去。雖然哥布林的首領已經被甘道夫殺了，不過就我們兩個人，還是謹慎為上。」
其實那不是重點，關鍵是她要是帶著萊戈拉斯去瑞文戴爾，那她不就露餡了嗎？
萊戈拉斯一想也是，如果是他一個人，他倒很有興趣去闖一闖那個哥布林王國，不過現在他還帶著一個拖油瓶，還是算了吧。「你們來的時候進去過那裡？」他問道。
「嗯，那次經歷還挺驚險的……」阿妮拉翻滾著雞肉，開始繪聲繪色地講述她和索林他們在哥布林山洞裡的冒險經歷。不得不說，阿妮拉講故事還是極好聽的，雖然文采一般，勝在語言形象生動又幽默風趣，「……刹那間，洞穴裡所有的照明都消失了，一片黑暗中，甘道夫的手杖頂端突然冒出了一團極明亮的光芒。老實說，那時我差點被刺瞎了眼，好長一會兒眼前都是一片空白，甘道夫這招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要不是——哦，萊戈拉斯，你喜歡口味偏鹹的還是偏甜的？」
「隨便。」萊戈拉斯正聽得高興，哪裡顧得上烤雞的口味，「然後呢？」
阿妮拉歎了口氣：「要不是堅定的信念支撐著我，我一定會忍不住伸手揉眼睛的。」
「就是這個？」萊戈拉斯哭笑不得，「想揉就揉唄，這跟信念堅不堅定有什麼關係？」
「唉，你不知道，那時候索林還未必會同意我和他們一起前往孤山呢，所以我一定要表現出一副特別可靠的樣子，」阿妮拉將一隻烤好的雞腿遞給萊戈拉斯，「你想，那時索林他們都被困住了，動彈不得。千鈞一髮之際，我和甘道夫突然出現，一人持杖，一人執劍，威風凜凜地站在那裡，和在那裡捂著眼睛拼命流眼淚的效果能一樣嘛？」
萊戈拉斯被阿妮拉搞怪的語氣和表情弄得止不住的想樂，不過他平時總是冷著一張臉冷慣了，這會兒笑也只是彎彎嘴角，矜持得很，並且為了掩飾自己的笑意，他待雞肉稍微涼了些後，就把雞肉撕下來，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這斯文的吃法讓正要大口下嘴的阿妮拉都不好意思繼續吃了，把都已經到了嘴邊的雞腿又放下，阿妮拉訕訕一笑：「味道怎麼樣？」
萊戈拉斯眨眨眼，又吃了好幾口，點點頭：「還不錯。」
他的「還不錯」，那就是「相當好」了，阿妮拉嘿嘿一笑，也小口小口吃起來。
「說真的，你是怎麼做出來的？」萊戈拉斯吃完一隻雞腿，沒有拒絕阿妮拉又遞過來的一隻雞翅，「我們也經常舉辦宴會，烤肉啊，喝酒啊什麼的，不過那些都沒有你烤得好吃。」
阿妮拉說了幾樣調料的名字，萊戈拉斯眨巴眨巴眼，很坦誠地承認：「沒聽說過。」
「都是南方的一些香料，你不知道也是自然的。」阿妮拉趁機說，「沒關係，你要是喜歡吃，以後有的是機會。」
於是，在萊戈拉斯對阿妮拉做了第一次讓步了之後，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然而，在他們的腳步慢下來後，萊戈拉斯才真的開始享受這趟旅行。
這三個月來他看到的美麗的景色，比他過去三千年裡看到的都多。想一想都感到吃驚，過去那麼多的日日夜夜，他離開幽暗密林的日子竟然屈指可數，天天睜眼閉眼都面對著一片陰暗無邊的大森林，幾百年前偶爾還會去一趟河谷城，自從史矛革佔領了孤山后連長湖鎮也不怎麼去了，過去他去過的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哦，是了，剛達巴，古安格瑪王國，那寸草不生的地兒就別提了，一派死氣沉沉。
而現在，他日日騎著馬賓士在開闊美麗的帕蘭諾平原上，頭頂是燦爛的陽光或璀璨的星空，腳下是一望無垠的綠野和歡快奔流的溪水，身邊還有一位見多識廣、風趣幽默的好友一路陪著他。
「厲害的前輩，像是伊露麗和神行客那樣的？」萊戈拉斯一臉嚮往，「我簡直等不及想結識他們了。」
阿妮拉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把嘴裡的草吐了出來。
「其實，你也不用那麼期待，到時候反而會覺得失望。」她委婉地說道，「再說神行客和伊露麗也不算什麼前輩，他們其實挺年輕的。」
萊戈拉斯斜她一眼：「等什麼時候你也闖出伊露麗那樣的名聲再來跟我說這話吧。」
「我可不想要那樣的名聲。」阿妮拉笑道，「伊利雅德可沒有人把伊露麗和神行客當成英雄，當看見他們的身影時，我猜大多數人都在心裡暗暗詛咒，『天哪，這兩個掃把星，怎麼跑到我們這裡來了？！』啊，從這點上來說，他們倆倒確實挺偉大的，灰袍智者甘道夫的待遇也就不過如此了。」
「你跟他們有什麼過節嗎？平時都好好的，怎麼一說起他們倆就冷嘲熱諷？」萊戈拉斯搖搖頭。
阿妮拉回他一個白眼：「你跟他們有什麼交情嗎？怎麼一說起他們就百般維護？」
「那倒沒有。」萊戈拉斯微怔，隨即解釋道，「我只是覺得，受不受歡迎並不能完全衡量一個人的價值，能在被所有人都不理解的情況下，還無怨無悔地堅持自己道路的人，即使我從未見過他們，也絕對不會後悔去結識的。」
「……」阿妮拉一愣，回過神來剛想說點什麼，手裡的魚竿卻突然抖動起來，「呀！上鉤啦！」
她猛地往上一提魚竿，一條肥魚從水面上淩躍而出，劃出一條完美的拋物線，穩穩地朝萊戈拉斯那邊飛去。
「萊戈拉斯！抓住它！」
可惜阿妮拉喊的晚了一步。萊戈拉斯看見有東西朝自己這邊飛了過來條件反射地接住，等觸到那又涼又滑的魚身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又把它扔了出去，然後才反應過來阿妮拉喊了什麼。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眼看那條魚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就要掙脫魚鉤回歸河流的懷抱，阿妮拉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扔下魚竿就朝魚飛撲過去——
然後啪嘰一聲摔進了水裡。
「維洛迪斯！」萊戈拉斯一聲驚呼，連忙跑過來。
「啊……疼疼疼。」還好水流雖然急卻不深，阿妮拉慢慢站起來，回頭看向萊戈拉斯，得意地展示自己懷裡的大魚，「鐺鐺鐺鐺！晚飯被我抓住了！」
萊戈拉斯哭笑不得：「你快上來吧。」
「哦。」阿妮拉將那條魚狠狠地扔上岸，渾身濕噠噠地朝河岸邊走去，剛走到河邊就被精靈斗篷給包了起來。
「這樣你的斗篷會有腥味的。」
「一件斗篷而已。」萊戈拉斯無奈地說道，「我去生火。」
現在只是初春，微風裡雖然透出了些許暖意，但是晚上這樣全身都濕透了毫無疑問還是會生病的。
生病這個概念，以前對萊戈拉斯來說是很模糊的，因為精靈是不會生病的。
直到和阿妮拉一起結伴旅行，偶爾和阿妮拉閒扯時阿妮拉無意談到了人類可能會因為一次感冒發展成肺炎、一個小傷口染上破傷風從而導致死亡，更別提那些瘟疫、霍亂啊什麼的……
萊戈拉斯這才後之後覺地想起：現在跟他結伴旅行的，是個脆玻璃似的易碎的人類啊。
儘管幾個月來阿妮拉從沒有過一點小病小痛，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可在萊戈拉斯眼裡，阿妮拉頓時嬌弱了許多。
嗯，得好好護著呢。
第七十九章
和阿妮拉相處越多相處一天，萊戈拉斯就越多喜愛她一分。
阿妮拉不但是一個合格的嚮導，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友和旅伴。若不是阿妮拉，萊戈拉斯是絕不會能飽覽如此多的美景的，而且，即使他一時興起了賞花弄景的心思，帕蘭諾平原的春景也確實好看，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在路上奔著，看膩這似乎千篇一律的草原也不過是幾日的事。
不過有了阿妮拉，這趟旅程就變得有意思多了，她是一個很擅長聊天的人，總是元氣滿滿，生機勃勃，而且知識面也異常廣博，她能說一口流利的精靈語，有豐富的醫藥知識。萊戈拉斯挑起的話題，還從未有阿妮拉接不下去的情況，天文地理，文學歷史，風土人情，傳奇八卦，她似乎都瞭若指掌，說得頭頭是道。
「早上好，萊戈拉斯。」阿妮拉一如往常的笑容滿面、精神百倍地向他道早安，走到小溪邊解開辮子開始洗漱。
「早上好。」萊戈拉斯微笑著回應她。
其實若不是需要她帶自己去找伊露麗和神行客，萊戈拉斯並不想與阿妮拉有過多牽扯，倒不是因為他討厭阿妮拉，他從來也沒有真正討厭過阿妮拉，除了慶功宴那一夜阿妮拉因為喝醉了而有點毛手毛腳以外，她有什麼錯呢？她喜歡自己錯了嗎？她希望陶瑞爾看清自己的感情錯了嗎？
但正是因為清楚阿妮拉喜歡自己，萊戈拉斯才更覺得彆扭。
如果沒打算回應對方的心意，還是儘早撇清關係比較好。(阿妮拉：……)
可如果現在真的要和阿妮拉告別，萊戈拉斯發現自己竟然有點捨不得了。
與精靈相比，阿妮拉不是那種讓人見之難忘的漂亮美人兒。精靈裡沒有第二眼美女，一個個都粉雕玉琢、標緻的很，阿妮拉的五官自然是無法與她們相比的。日復一日的在荒野中辛苦奔波，使她原本雪白的肌膚也被曬成了麥色。
但阿妮拉也不難看，萊戈拉斯望著阿妮拉在溪畔梳洗、一頭色澤溫暖的金棕色鬈髮盡數披散開來的背影，呆呆地想。
雖然如果阿妮拉願意，她也可以表現出精靈那般清冷高潔的氣質，就像在瑞文戴爾比爾博初見到她時那樣，畢竟她活的歲數其實也不短，隨便算算少說也有四五百年了，但那畢竟不是阿妮拉的本性。阿妮拉最可愛的時候，還是她最自然時候的樣子，作為一個純粹的人類的樣子，雖不如精靈那樣驚豔出塵，卻有血有肉，一顰一笑都生動無比。
阿妮拉的可愛之處是需要時間來一點一點去發現的，更何況她為人溫柔體貼，親切大度，這樣一個人，想讓人不喜歡她也實在是很難的。
「萊戈拉斯？萊戈拉斯？」阿妮拉在萊戈拉斯面前搖搖手，「想什麼呢？這麼入迷？」
「啊？……哦，不好意思！」萊戈拉斯猛地驚醒，這才發現自己出神時阿妮拉早就收拾完畢了。
「嗯……」阿妮拉若有所思地在原地看了萊戈拉斯老半天，直看得萊戈拉斯渾身老大不自在地時候，再促狹地一笑，「想家了？」
「什麼？才沒有？！」萊戈拉斯先是一愣，然後情緒激烈地反駁。
阿妮拉聳聳肩，沒有過多糾纏那個話題：「如果順利的話，我們今天就能離開迷霧山脈，趕到亞爾諾王國了。」
「嗯。」對於阿妮拉剛才對自己的調侃，萊戈拉斯還是有些耿耿於懷，但依然難掩興奮，「亞爾諾……皇家之地嗎？」
「在辛達林語裡確實是這個意思。」阿妮拉眼神定定地望著山的那一邊，說道，「但現在的亞爾諾哪裡還稱得上是什麼皇家之地呢？皇室內鬥、瘟疫、邪惡勢力的入侵……努曼諾爾人不是被獸人所殺就是遷徙隱居，人口一減再減。如今的亞爾諾群龍無首，分崩離析，早已不復當年的輝煌了。」
萊戈拉斯鮮少在阿妮拉臉上看見這樣嚴肅到甚至有些莊嚴的表情，一時竟愣住了。
不過阿妮拉沒沉思一會兒，就發現氣氛好像是有點沉重，連忙打個哈哈，這個話題就被暫時揭過了。
當天晚上他們到達了蒂哈普阿，久違地住進了一間旅店而不用露宿荒郊野外。
蒂哈普阿是伊利雅德南境的一個小鎮，雖及不上布理，也算是交通比較發達的地方，阿妮拉他們入住的是一間很傳統的旅店，上面一層用作客房，下面充當酒館，有著所有類似的小店都有的昏暗黃色燈光，摻了水的啤酒，和魚龍混雜的三六九等人。
萊戈拉斯不喜歡這下麵嘈雜的環境，草草吃了點東西就想上樓，但阿妮拉堅持要再待一會兒。
「這種酒館向來是打聽各種消息的好地方。」阿妮拉說，「我已經將近三個月沒有外界的最新消息啦，作為一個遊俠這也太不稱職了。你要是嫌吵就先上去吧。」
萊戈拉斯顯然很不情願，但他還是堅持要留下陪阿妮拉。
雖然他沒有太多和人類打交道的經驗，但精靈天生用眼睛就能分辨一個人本性是否正直，有沒有說謊。萊戈拉斯敏感地發現了這個酒館的陰暗角落裡一些相貌猥瑣的傢夥，即使是出於教養，他也不放心留阿妮拉一個女性在這裡。
憑藉爽利的性格、驚人的酒量、以及傲人的胸圍，阿妮拉相當順利地摻和進了酒館裡討論得最熱烈的那個圈子裡。
要說中土最近最大的談資是什麼，那毫無疑問還是五軍之戰，儘管那場戰役的規模並不算特別大，但幾個月來被傳得極富傳奇色彩，而五軍之戰裡被討論得最多的，除了那滿山的金子外毫無疑問又是屠龍者巴德了。
有交口讚美巴德真乃人中豪傑的，有酸他以前不過是一介漁夫，這次運氣好一戰成名拿了錢還當了國王的，甚至還有人喝醉了吹牛皮說如果當時他在場，也能不費吹灰之力地一箭射死史矛革的。
對於這種大話，阿妮拉埋頭喝酒來掩飾自己的笑意，而萊戈拉斯可直接多了，毫不掩飾地就是一聲冷笑。
他一個金燦燦的精靈本來就夠顯眼的了，周身又自有一種尊貴氣質，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那個喝多了的牛皮大王，對他怒目而視。
萊戈拉斯才不在乎那個人對他飛多少眼刀呢，他的暴脾氣這幾個月在阿妮拉麵前收斂了不少，可在這種吹牛不打草稿的人面前，他又恢復了原來那副傲慢刻薄的樣子。
阿妮拉無奈地站出來打圓場：「這種事情，沒發生過，誰說得准呢？興許運氣好點，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大爺我才不是靠運氣！我靠的是實力！實力！」牛皮大王還在叫囂。
「實力？哼，你怕是連弓都沒拉開過幾次吧？」萊戈拉斯掃了一眼那人的手，實力拆臺。
牛皮大王氣得夠嗆，狠狠瞪著萊戈拉斯，偏偏又反駁不了半個字，對方可是個精靈啊，在射箭方面那可是權威，說一就不可能有二。
「好啦。」阿妮拉在桌子底下拍拍萊戈拉斯的手，示意他適可而止。吹牛又不用上稅，何必為這事鬧起來呢，「這位兄弟，我朋友性子直，你別介意，我敬你一杯。」
萊戈拉斯老大不樂意地翻了個大白眼，扭過頭去不說話了。
牛皮大王那邊的人也哄笑著勸他：「行啦，漢斯，人家美女都替你說話了，你也差不多得了。」
「美女？」漢斯睜著迷蒙的醉眼望著阿妮拉，半晌嘿嘿一笑，「還真是……」
萊戈拉斯刷的把頭扭回來看向漢斯，漢斯剛才眼神的兇狠程度和他此刻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
阿妮拉倒是鎮定自若，顯然沒少被調戲過，眼都不眨就把話題拽了回來。「不過說到五軍之戰，英雄也不止巴德一個啊。索林•橡木盾、鐵足丹恩，還有幽暗密林的精靈王瑟蘭迪爾陛下，都為這場戰爭出了不少力。」
其他人紛紛點頭贊同，七嘴八舌熱火朝天地你一句我一句，有的佩服索林殺死了白色獸人褻瀆者阿佐格，有的大聲誇讚丹恩的鐵足軍是如何所向披靡，自然，也有人讚揚瑟蘭迪爾對長湖鎮人及時使出援手的善良行為。
聽著眾人對瑟蘭迪爾國王的稱讚，萊戈拉斯表面上撇撇嘴好像很不屑，心裡卻還是極為自豪的。本來嘛，無論是人類還是精靈，有些地方都是一樣的。你要是讓萊戈拉斯去評價瑟蘭迪爾，他可以數落出瑟蘭迪爾一大堆各種各樣的缺點，什麼脾氣乖戾冷酷無情自私自利執拗任性，好像全部有理有據讓人信服似的，但如果讓外人評判，他可就只聽得進去誇獎與讚美了，那可是他的父親和國王！
然而，這裡偏偏就有人和精靈過不去。
「哼。」牛皮大王漢斯冷哼一聲，眼神有意無意地瞟著萊戈拉斯，「那個精靈王哪裡是樂於助人，明明就是為了他自己！」
阿妮拉臉上的笑意僵住，心裡暗暗罵了一句，看向萊戈拉斯，果不其然他的臉色又陰沉起來了。
「怎麼？」還真有人不嫌事兒大，明知這裡有個精靈，還一臉好奇地問道。
漢斯得意地瞅了一眼萊戈拉斯：「我這消息絕對真實，我姐夫的姑媽的三表弟的外甥原來就住在長湖鎮，他可是親耳聽見了那位精靈王給長湖鎮送東西時對屠龍者說的話。」
「他說什麼了？」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全都專注地看向漢斯。
「他說。」漢斯停頓了一下，賣足了關子，才繼續說道，「你不用感謝我，我來這裡是為了取回我自己的東西。」
「什麼東西？」眾人追問。
「那就不知道了。」漢斯搖搖頭，「不過那座山裡的東西嘛，還能是什麼？不外乎就是金銀寶石了，為了點財寶，不惜發動戰爭，勞民傷財，還虛偽地用援助長湖鎮難民為藉口，嘁。」
「你說什麼？！」萊戈拉斯噌的站起來，滿面怒氣，手都已經搭在身後的弓箭上了。
「冷靜！鎮定！」阿妮拉連忙站起來給他順毛。
「你當然能冷靜，維洛迪斯，這個混蛋說的又不是你的……同族。」萊戈拉斯雙眼冒火。
「怒氣並不能解決問題，好嗎？」阿妮拉歎氣，「如果你信任我，就坐下，我來解決。」
「……」
兩三秒的僵持。然後，萊戈拉斯重新坐下了，但他一直眼神鋒利地狠狠盯著漢斯。
「好吧。」阿妮拉也坐下，看向漢斯，「那個……漢斯先生，關於您剛才的話，我恐怕無法認同。」
「維洛迪斯你跟這種人還這麼客氣幹什麼？」萊戈拉斯不耐煩地說。
「所謂先禮後兵，理總是得在我們這邊的。」阿妮拉小聲說，然後重新面帶微笑看向漢斯，「首先，請您回答我的問題，漢斯先生。瑟蘭迪爾陛下是不是在長湖鎮人民最困難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及時送去了物資，提供了幫助？」
「那只是順帶的，他其實根本不是真心想幫助人類！」
「這我無從得知，但他在長湖鎮人需要幫助時雪中送炭了對不對？」
「他為了金子寧可發動戰爭，不顧子民的死活！」
「所以他確實幫助了人類對吧？」
「……嗯。」
「哇哦。」阿妮拉點點頭，抿了口酒，「所以作為人類，你姐夫的姑媽的三表弟的外甥到底在不滿什麼？」
漢斯啞口無言，而萊戈拉斯笑得眉眼彎彎。
「你指責瑟蘭迪爾陛下，無非出於兩點。」阿妮拉伸出兩根手指，「第一，你覺得他並非是出自真心地想幫助人類。不過你想過沒有，其實他也可以根本不幫助人類的。」
「那他就不要幫好了，好像有誰求他似的。」漢斯嘟囔道。
「那你姐夫的姑媽的三表弟的外甥現在或許就餓死了。」阿妮拉說，「有人幫助了你，你就要懂得感恩，因為別人其實根本沒有義務要幫你。咳，第二，你覺得瑟蘭迪爾陛下為了錢財而發動戰爭。你剛才也說了，瑟蘭迪爾陛下的原話是『取回我自己的東西』，比起抱怨瑟蘭迪爾陛下為此發動戰爭，你為什麼不問為什麼有這個必要讓他為此發動戰爭？那些東西本來就是屬於他的，他想拿回來有什麼問題嗎？事實上，正因為有了瑟蘭迪爾陛下的相助，人類在最初時才有了與矮人談判的資本。當然，現在瑟蘭迪爾陛下已經拿回了屬於他的東西，河谷城的人類也得到了應得的財富，東北方的人類、精靈與矮人的關係現在很好。」
漢斯完全被阿妮拉的嘴炮砸懵了，半天沒回過神來，更別提反駁了。
阿妮拉輕輕笑笑：「如果漢斯先生沒有什麼要說的了，就請向我的朋友道歉吧，否則，怕是我也管不了他的弓箭了。」
酒勁兒稍微一過，漢斯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點，看著萊戈拉斯冰冷的眼神和箭尖，這才有點後怕，阿妮拉這一番明講理、暗威脅也給足了他臺階下，便也訥訥地倒了歉，一臉晦氣地走了。
經過這麼一出，阿妮拉也沒心思繼續在下面待著了，喝幹了杯中的酒就準備回房休息了。
「今天多謝了，維洛迪斯。」在分別前，萊戈拉斯對阿妮拉說，臉上還滿是興奮，「雖然我還是很遺憾沒能揍那傢夥一頓，不過看見他那副灰溜溜的樣子也挺人高興的。」
「拳頭只能讓人在嘴上屈服，道理才能使人在心裡認同你。」阿妮拉溫和地說，突然又語氣一轉，「不過呢，成功阻止了你把這家店砸了，省下了一大筆錢，我還是很高興的。晚安，萊戈拉斯。」
「財迷。」萊戈拉斯咕噥道，又笑開來，「晚安。」
六十年後的林穀會議上，為了爭論應如何處理至尊魔戒，精靈與矮人間發生了爭執。
「我絕不會允許至尊魔戒落入精靈手中！」金靂對萊戈拉斯吼道，「他們都不值得信任！」
幽暗密林的精靈們頓時被激怒了，紛紛站了起來。
萊戈拉斯下意識地抬手將他們攔住。
「怒氣並不能解決問題。」他竟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阿妮拉曾對他說過的話。
他看向那位他過去曾萬分熟悉現在卻又似乎變得陌生起來的蓮恩雪特女皇，而對方卻正低著頭若有所思，心神完全不在他這裡。
第八十章
第二天一早，阿妮拉和萊戈拉斯收拾好東西，下樓吃早點時竟又看見了漢斯和他的朋友們。
「你那老爹又在逼你結婚啦，漢斯？」有一個人大聲喊道。
「嘁，甭理他！」漢斯一大清早又喝得滿面通紅。
「你還不瞭解咱們鎮長嗎？我看，你若這樣一直不答應他，他會沒完沒了的，難道你就天天不回家了嗎？」
這漢斯是鎮長的兒子？阿妮拉托著腮，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那邊的對話。
「我也沒有說不想結婚啊！」漢斯大聲發著牢騷，「但是我總得能選擇和誰結婚吧？愛麗絲哪裡不好？漂亮大方又溫柔體貼！就是我那老爹看不起人家，他自己被我媽管了一輩子，還想把我也往火坑裡推，嘁！」
眾人七嘴八舌地開始安慰他。
「行啦，不提那煩心事了，喝酒喝酒。」漢斯胡亂一擺手，又舉起了酒杯。
「唉，皮爾斯鎮長的牛脾氣啊。」酒館老闆端來了麵包和香腸，這個時候人還不多，他沒什麼事幹，索性八卦心起，給坐在吧台邊的阿妮拉他們講起了蒂哈普阿鎮的這點兒事。
蒂哈普阿鎮現在的鎮長皮爾斯，有一個兒子也就是漢斯，這幾年眼看著自己的兒子也有二十好幾了，便尋思著為他尋一門親事。
漢斯這孩子雖然從小就被他母親寵壞了，好吃懶做又愛慕虛榮，但心眼不算壞，和鎮裡數一數二的漂亮姑娘愛麗絲也算是兩情相悅，聽見自己老爹說自己應該結婚了，就高高興興地和皮爾斯鎮長提了自己和愛麗絲的事，本想能順利抱得美人歸，沒想到皮爾斯鎮長說什麼都不同意。
在蒂哈普阿鎮的鎮長還是皮爾斯的爺爺時，蒂哈普阿鎮也只是廣大伊利雅德地區無數窮得叮噹響的小村鎮中的一個，直到皮爾斯的父親，也就是漢斯的爺爺當了鎮長，他有個聰明厲害的媳婦兒，也就是漢斯的奶奶。漢斯的爺爺吃苦耐勞，奶奶又精明仔細，在這夫妻倆的努力下，蒂哈普阿鎮才有了今天這副繁榮的樣子。
到了漢斯的父親皮爾斯這兒，他也學習自己的父親娶了聰敏能幹的漢斯媽媽，果然在妻子的協助下也把蒂哈普阿鎮治理得井井有條。
所以，按照皮爾斯鎮長的想法，自己的兒子漢斯，也應該是娶一位能幫助自己的賢內助的，物件他都替兒子挑好了，鎮裡的富商之女莫妮卡。
然而，自己的兒子別的地方不像自己，倔脾氣倒是遺傳了個十足十，說他這輩子非愛麗絲不娶。而那愛麗絲呢，漂亮是漂亮，但是只是鎮裡一貧農的女兒，胸大無腦，和漢斯又門不當戶不對的，皮爾斯鎮長當然也不幹。
爺倆兒這就翻了臉，漢斯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他狐朋狗友眾多，也不愁沒地兒去。
這因為門戶不對而被棒打鴛鴦索性離家出走的戲碼，聽上去很似曾相識啊，阿妮拉瞟向萊戈拉斯。
你看我幹什麼？萊戈拉斯用疑惑的眼神表達著這樣的意思。
「沒事。」阿妮拉哈哈乾笑兩聲，「我吃飽了。」
「那就準備——」萊戈拉斯話還沒說完，突然有人上氣不接下氣地闖進了酒館。
「大、大消息！」他接過旁人遞過來的水，一飲而盡，還沒緩過氣兒來就迫不及待地大聲說道，「莫妮卡失蹤了！」
「什麼？」眾人大驚，「哪個莫妮卡？」
「還有哪個莫妮卡？蒂哈普阿有幾個莫妮卡？」
「天哪。」眾人面面相覷，一共也不到千人的小鎮，少了一個人可是大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我可不清楚。只是聽說莫妮卡從三天前的晚上就不知道去哪了，到現在也沒回來，現在他們家都亂成一鍋粥了，四處找人，據說要是能找到人，有兩百個金幣的酬謝呢！」
「好傢夥！」眾人異口同聲，兩百個金幣對他們來說可不是個小數，也只有財大氣粗的莫妮卡家能出得起了，當即紛紛起身，這就要去尋人。
萊戈拉斯對此漠不關心，等酒館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後站起來：「我們也該出發了，維洛迪斯。」
「……」阿妮拉卻半天沒有動，沉吟半晌後抬頭看向萊戈拉斯，「我們也去幫忙找人吧。」
「哈？」雖然剛才就隱隱有預感阿妮拉沒準兒會多管閒事，萊戈拉斯還是一臉驚訝，「為了那兩百個金幣？」
「錢當然很重要，但我當然不只是為了兩百個金幣！」阿妮拉瞪圓了眼。
「那這事跟我們有什麼關係？」萊戈拉斯問，「又不是沒人去找。」
「一個姑娘失蹤了，自然是越快找到越好！」阿妮拉毫不讓步，「何況蒂哈普阿四通八達，每天都有許多人來往，並不太平，萬一出了什麼事……」
「我明白你見到這種事總想去幫一把，維洛迪斯，可是我們也不是出來遊山玩水的啊。」萊戈拉斯皺著眉說道，「我們還得去找努曼諾爾遊俠呢，哪有功夫在這裡耗著？」
「我不是也說過嘛，我們又不知道他們的確切位置，找人這種事急不得。」事實上拖得越晚才越好呢，她還是不知道怎麼跟萊戈拉斯解釋他們要找的人裡有一個就在他面前。
「那難道真的要一直守株待兔嗎？照你這麼說，我還出來幹什麼？索性一直待在幽暗密林好了，萬一哪天伊露麗就過去了呢。」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去找人。」阿妮拉難得耍了性子。
「維洛迪斯你……」萊戈拉斯哭笑不得，「簡直是主次不分。」
「我哪裡主次不分了？同樣是找人，憑什麼找不知道在哪的伊露麗和神行客就是主，找一個生死未蔔的女子就是次呢？」阿妮拉也急了，「你要著急，你一個人走吧！反正伊利雅德就這麼大！」
什麼叫伊利雅德就這麼大！迷霧山脈以西這一塊全都屬於伊利雅德地區好不好？！萊戈拉斯被她氣得都無力吐槽了。「你說要帶我去找努曼諾爾遊俠的，怎麼能出爾反爾？」
「你還好意思說？雖然名義上我是你的嚮導，但你給過我一個銅板的報酬嗎？不僅如此，你吃的用的花的還是我的錢呢！當然什麼事都是我說了算了。」
「……」所以最後還是錢的問題，「勢利眼。」
「人類社會就是如此，學著點兒吧，我的殿下。」阿妮拉得意洋洋，「好了，現在我們去莫妮卡姑娘家。」
莫妮卡家冷冷清清的，所有僕從都被派出去找人了，阿妮拉進去也沒人攔，屋裡只有莫妮卡的母親一個人坐在屋裡哭。據說莫妮卡的父親幾年前過世了，萬貫家產都是莫妮卡在打理，也難怪皮爾斯鎮長覺得這姑娘能幹。
「夫人？抱歉，打擾一下。」阿妮拉輕輕敲敲門，「我過來，是想瞭解一些莫妮卡小姐的事的。」
莫妮卡的母親止住哭泣，驚疑不定地看向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借住在蒂哈普阿的旅客，恰好遇到這件事，想著能多少出點力也好。我是個遊俠，追蹤還是可——」
阿妮拉的話還沒說完，莫妮卡的母親就變了臉色：「遊俠？我也見過他們幾次，一個個都臉色陰沉，好像天要塌下來了一樣，怪可怕的。」
阿妮拉頓了兩秒，重新露出輕鬆的笑容：「其實呢，是我的朋友，這個精靈希望來幫您的。」
「精靈？」莫妮卡的母親這才注意到阿妮拉身後的萊戈拉斯，頓時感覺絕處逢生，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一把抱住了萊戈拉斯的手臂，「天哪，竟然真的是精靈！太好了！我的女兒這下一定能找到了。」
和遊俠相比，精靈可是完完全全的正面角色，甚至會被人類當成幸運星一般的存在。
萊戈拉斯被那個人類女人觸碰的地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費了很大力氣才沒一把把她甩開。
「那現在您能不能告訴我和我的朋友莫妮卡小姐的一些特徵，還有她失蹤前有什麼異常的事發生嗎？」阿妮拉趕緊抓住機會問道。
莫妮卡的母親抹抹眼角，說了一些莫妮卡的外貌特點，但除此之外也沒有給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只說莫妮卡因為經商的原因，時不時出門也是很正常的事，所以她也沒有多加留心，直到莫妮卡這次整三天沒有歸家而沒有一點消息，問起僕人來竟也沒有一人知道她去了哪裡，這才著起急來。
「說不定是哪夥賊人，看中了我們家的錢，就把莫妮卡她綁架走了！」莫妮卡的母親越想越怕。
「不是沒有收到恐嚇信之類的嗎？怎麼會有人為錢財綁架了人卻不要贖金的呢？」阿妮拉安慰她。
「那……那難不成是遭遇了半獸人，天哪……」莫妮卡的母親臉色越加發白了。
「……」對於這種多說多錯的情況，阿妮拉決定保持沉默，「我們能借您家的帳本看看嗎，夫人？」
「啊，請隨意。」莫妮卡的母親神情恍惚地念叨著。
「你有什麼想法嗎，萊戈拉斯？」走出莫妮卡家，阿妮拉隨口問道。
「我能有什麼想法，」萊戈拉斯回答，「反正伊利雅德就這麼大，挨個地兒找唄。」
「……」這小心眼兒，阿妮拉懶得吐槽他，「行了，走吧。」
「去哪？」
「傑克的酒窖，根據莫妮卡的帳本，失蹤當天她在那裡做了最後一筆生意。」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趕到了傑克家，傑克不在，大概也是去找人了，但他懷著孕的妻子坐在酒窖門口打著毛衣。
「莫妮卡？是啊，那天傍晚她確實到我們這裡來了，難道我們竟是最後見到她的人嗎？」大著肚子的年輕少婦一臉惶恐，「但我發誓我們沒有幹任何不當的事情，我們只是賣給她五十桶酒罷了，那可都是上好的葡萄酒啊，大人。」
「好的，我知道了。」阿妮拉點頭應下，「那她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嗎？」
「啊，說起來，莫妮卡那天好像是有點心神不定，都沒怎麼跟我們壓價就草草付了款，這可不是她的風格。」少婦回想著那天的情況，說道。
「謝謝您的信息。」阿妮拉說，「還有其它別的嗎？」
「沒有了。」少婦搖搖頭。
「這樣。」阿妮拉暗暗觀察著少婦的表情，卻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莫妮卡小姐，平日和鎮上的村民關係怎麼樣？」
「誰不知道雷厲風行的女強人莫妮卡，就連男人也得懼她三分？」少婦說著，「不過家裡那麼多錢，就她一個女人撐著也挺不容易的，雖然能幹，也是不如從前了。」
「原來如此。」阿妮拉點頭，「多謝您了，那不打擾了。」
這一趟並沒有得到什麼明確的線索，兩個人只好又回到了莫妮卡家。
「接下來呢？我們又要去哪？」萊戈拉斯好整以暇地看著阿妮拉。
阿妮拉狠狠剜他一眼，又歎口氣：「現在我們也只能碰運氣了。」
「什麼？真要挨個地兒找？」
阿妮拉白他一眼：「想一下，一個有錢的女人，在夜晚，不帶一個僕從，不向任何人知會一聲，一個人悄無聲息地離開，她會去做什麼？顯然，她不是要去什麼她不應該去的地方，就是去做什麼本不該做的事，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萊戈拉斯點點頭：「所以？」
「所以我說我們只能碰運氣啊。」阿妮拉又歎了口氣，「去蒂哈普阿的西市逛一圈吧。」
蒂哈普阿的西市，說白了就是黑市，暗中不知有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阿妮拉到了那裡，四處看了看，走進一家賭場。
今天賭場裡的人不多，賭徒總是缺錢的，看樣子也全都去找莫妮卡以期望能得到那筆懸賞金了。
零零星星的幾個人裡，有一個男人分外注目，因為他幾乎是□□了，卻還在堅持要賭，眼睛裡滿是血絲，看起來真是可怕。
其他人都在嘲笑他：「適可而止吧，再賭下去你就要開始賭命了。」
「閉嘴！要賭就賭，我克利斯蒂安怕過什麼？！」那男人吼道，「再來一局！」
「可你只剩一條內褲了！」
「那我就賭這條內褲！」
「誰想要你那條幾個星期都沒換過的內褲啊。」眾人又是大笑。
「那我就賭一根手指！」
萊戈拉斯聽不下去了：「我們來這裡幹什麼，維洛迪斯？還是快走吧。」
阿妮拉沒理他，徑直走過去：「下一局算我一個怎麼樣？」
眾人當然不介意，嘻嘻哈哈地問：「大還是小？」
「你覺得呢？」阿妮拉問克利斯蒂安。
克利斯蒂安奇怪地看她一眼：「大。」
「那就大。」阿妮拉說著，拿出一個金幣做賭注。
結果自然不用多說，阿妮拉連玩了十把，克利斯蒂安賭什麼，她就跟著賭什麼，一連贏了十把，這下其他人可笑不出來了。
「你這運氣可真不賴，大妹子。」他們強笑著說道，一個個都找藉口迅速撤走了。
「孬種！懦夫！輸不起還賭什麼錢？！」克利斯蒂安對他們的背影喊道，他看起來絲毫不為贏回了衣服和金幣而高興，倒好像很惱怒無法再繼續賭了，沒好氣地白了阿妮拉一眼後，就嘟囔著什麼到一邊喝酒去了。
「無賴。」萊戈拉斯惱火萬分。
阿妮拉面色如常，問他：「你這麼需要錢賭博，為什麼不去找失蹤的莫妮卡以拿取賞金呢？」
克利斯蒂安被嗆住了，一邊咳嗽還一邊罵罵咧咧的：「什麼？那娘兒們失蹤了是嗎？」
「你不知道？」
「嘁，老子只關心賭得爽不爽，其他人關我什麼事？」
阿妮拉微微皺眉：「這麼說你經常呆在這裡？」
「經常？」克利斯蒂安哈哈大笑，「或許你也可以把這裡當成我的房子！」
「那你有沒有在西市看見過莫妮卡？」
「什麼？老子都說了老子從不關心賭博以外的事！」
「五個金幣。」
「十五個。」
「成交。」
「維洛迪斯！」萊戈拉斯氣得跳腳，「這時候你不心疼錢啦？幹嘛把錢白給這無賴？」
「嘿嘿，我對賭博之神發誓我這消息絕對真實，小兄弟。」克利斯蒂安笑道（哪有什麼賭博之神？萊戈拉斯不滿地叫道），「前天晚上，我還在這裡看見了那富婆。」
「她到這來幹什麼？」阿妮拉眼神銳利。
「那誰知道？來這除了賭錢還能幹什麼？」
「然後呢？她就走了？」
「走了。」
「往哪個方向走的？」
「沒注意。」
「我再給你十個金幣。」
「大概是往亨利老農的菜地的方向去的吧。」
「多謝。」阿妮拉把二十五個金幣塞給他，「走了，萊戈拉斯。」
然而，亨利老農卻說他前天從未見到過莫妮卡，線索再次中斷了。
「唉，說不定那傢夥說的都是騙人的呢。」萊戈拉斯喪氣地說。
阿妮拉卻蹲在地上萬分專注地觀察著：「……在這裡，有三個人走過去了……」
「什麼？」
「這個腳印是亨利老農的，這個很明顯是女人的……他們往這邊走了……」阿妮拉一邊在田地上撥弄著，一邊自顧自地往前走去，時不時趴下來查看著。
「維洛迪斯！」萊戈拉斯也無奈地跟了過去。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到這裡，女人在前……」萊戈拉斯瞪了半天也看不出那些地上的痕跡有什麼不對，阿妮拉卻好像那些場景清晰地發生在她眼前似的，「他們在這裡停下了，待了一段時間……然後……」
他們繞過一片棉花地，一片狼藉的場景赫然出現在眼前。
「他們開始了打鬥……女人掙紮的很厲害，鞋跟都斷了……」阿妮拉的神色凝重起來，「……這邊！」
「……」萊戈拉斯第一次見識到遊俠的追蹤技能，簡直驚呆了，被阿妮拉一喊，沒有半分遲疑就乖乖跟了過去。
跟著阿妮拉七拐八拐，兩人來到一片無人種植的荒草從邊。
「那個人把女人綁到這裡……然後……」阿妮拉臉色突然一沉，跑到一棵樹後。
萊戈拉斯也跟著跑過去，倒抽一口冷氣：「伊露維塔啊。」他低下頭默默禱告著。
「她死了。」阿妮拉沉痛地下了結論。
在樹後，赫然有一句已經開始腐爛的女屍，身上落滿了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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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6-26 10:29
第八十一章
當阿妮拉和萊戈拉斯找人把莫妮卡的屍體運回城鎮時，毫無疑問在蒂哈普阿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人們紛紛歎息著，莫妮卡家的最後一根頂樑柱也塌了，整個家業全垮下來只是時間問題，而作為蒂哈普阿的第一首富，莫妮卡家的衰落毫無疑問會牽連到一系列其他人的生意，這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而除了一邊嚎啕大哭一邊跌跌撞撞地跑來，當看到莫妮卡的屍體後當場暈了過去的莫妮卡母親外，最難過的大概就是皮爾斯鎮長啦，他中意的兒媳婦就這麼沒了。
相對的，漢斯雖然面上還知道不能太過放肆，心裡已經樂開花了，巴不得現在就去找他的親親寶貝愛麗絲。
作為屍體的第一目擊者，阿妮拉和萊戈拉斯理所當然地被皮爾斯鎮長叫去詢問情況了，阿妮拉大概地講了一下她找到莫妮卡屍體的過程。
皮爾斯的表情非常嚴肅：「按照你的描述，你認為莫妮卡是被他人所殺是嗎？」
「我還沒有仔細看過屍體。」阿妮拉說，「不過是的，我認為莫妮卡小姐竟然是自殺的可能性非常小，幾乎沒有。」
皮爾斯點點頭，看向萊戈拉斯：「您有什麼要補充的嗎，精靈老爺？」
「沒有。」萊戈拉斯回答，「還有，請別叫我精靈老爺。」
「莫妮卡那麼堅強樂觀的孩子，怎麼可能是自殺！」莫妮卡的母親眼眶紅腫，拽著皮爾斯的袖子不撒手，「鎮長，您一定要抓到兇手，替我女兒報仇！」
「這是當然，夫人。」皮爾斯義正言辭地答應著，心裡卻一片茫然。他任鎮長的這二十年裡，鎮裡還從沒有過這樣的殺人案呢。
萊戈拉斯看向阿妮拉，發現她正低頭沉思，心中不由得警鈴大作。
「維洛迪斯。」他忍不住出聲。
阿妮拉扭頭看向他：「嗯？」
不知怎的，被那雙正氣凜然的綠眼睛盯著，萊戈拉斯已到嘴邊的話在喉頭轉了幾圈，又被吞了回去。
「沒事。」算了，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萊戈拉斯苦哈哈地想，反正自己從來也說不過她。
「有什麼話就說啊。」阿妮拉奇怪地眨眨眼，「你想起什麼重要的線索了？」
萊戈拉斯懶得理她。
「兩位。」阿妮拉正和萊戈拉斯大眼瞪小眼，莫妮卡的母親突然來到他們面前，抹抹眼角，深深一鞠躬，「無論如何，這次還是要感謝你們找到了莫妮卡。」
「只是碰巧罷了。」阿妮拉連忙回禮，「但很遺憾我們還是晚到了一步。」
莫妮卡的母親苦笑著搖搖頭：「兩位請隨我回家領取賞金吧。」
「不不，這個真的不需要。」阿妮拉連連擺手，「我們遊俠平日裡走南闖北的，身上帶那麼多錢幹什麼呢？再說也不方便。」
然而莫妮卡的母親態度強硬，儘管阿妮拉連連推辭，最終還是無奈地應了下來。
「這位夫人倒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呢。」在去莫妮卡家的路上，萊戈拉斯和阿妮拉在後面偷偷咬耳朵，「我們只帶回了她女兒的屍體，我差點以為她會借此賴帳。」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此高尚之人？更何況是精於算計的商賈之家？」阿妮拉卻輕輕回答，「只怕是這位夫人還有事要求咱們呢。」
萊戈拉斯一怔：「維洛迪斯你……未免也把人想的太壞了些，你怎麼知道她就不會是真心實意地想感謝咱們呢？」
「失去了頂樑柱，莫妮卡家裡的情況以後只會是每況愈下，自顧不暇，而且我說得再清楚不過了，這筆錢我們根本用不上。兩百個金幣，這可不是小數，她卻還是堅持要給我們這筆錢。」阿妮拉解釋道，「但若她還有事要相求於我們，那為何硬要將報酬塞給我們就說得通了，因為我們若拿了她的錢，就不能輕易拒絕她的請求。」
萊戈拉斯沉默了。
「這還算不上壞，萊戈拉斯。」阿妮拉溫聲說道，「一個失去了所有親人的可憐女人，想拿她現在唯一擁有的東西達到她的目的，其實是很可悲的一件事，對她寬容點吧。」
「維洛迪斯你就是對誰都太好了！」萊戈拉斯很是不滿，「俗話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小心你哪天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我身邊可有一個兇神惡煞的密林霸王在，倒想看看哪個人敢賣我。」阿妮拉一臉輕鬆。
「你這也算在誇我？」萊戈拉斯作勢要敲阿妮拉腦袋。
「我也沒說我在誇你啊。」阿妮拉賤兮兮地回答。
於是她的腦袋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到了莫妮卡家，莫妮卡的母親果然給出了比兩百個金幣還要豐厚的報酬，然後開了口：「其實我還有一事想請兩位幫忙，只要你們答應，錢不是問題。」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交換了一個眼神。
「您先說說您有什麼事？」阿妮拉問道。
「我可憐的莫妮卡啊，就這樣被不知哪夥賊人害了。」莫妮卡的母親還沒有明說是什麼事，就又哭泣起來。
萊戈拉斯看著這女人在那裡唧唧歪歪地哭，心裡膩味的不行，雷厲風行的大密林，最不興的就是哭個沒完。你說你有事你倒是說啊，在我們兩個與你一毛錢關係也沒有的人面前哭個什麼勁，看向阿妮拉，發現她也是一臉無奈。
莫妮卡的母親哭了半天，才勉強止住了眼淚，再次撲過來抓住萊戈拉斯的胳膊，跪倒在他腳邊。
「這位精靈老——大人，您可一定要幫幫我呀。本來自從我丈夫過世後，家裡就只剩下我們孤兒寡母的，現在我女兒又被如此殘忍地殺害了！家裡只剩下我一人，若不是沒找到兇手，咽不下心裡這口氣，我還活著幹什麼？求您了，請一定要幫我找到殺害莫妮卡的兇手。」莫妮卡的母親一口氣說完，眼淚又流了下來。
「你先起來。」萊戈拉斯伸手去攙莫妮卡的母親，雖然莫妮卡的母親不想起，但她那點力氣，被萊戈拉斯一拽就拽了起來。
「首先，夫人，你得明白，這件事求我是沒用的。」萊戈拉斯的語氣硬邦邦的，將莫妮卡的母親推到阿妮拉跟前，「精靈可不會探案緝凶，這種事還是要交給遊俠。包括這次找到你女兒的屍體，我什麼力都沒出，所有功勞都是維洛迪斯的。」
莫妮卡的母親可憐巴巴地看看冷漠的精靈，又看了看滿臉驚訝的阿妮拉，只能鬆開萊戈拉斯，看向阿妮拉：「這位……遊俠大人，看在我這麼可憐無依的份上，就幫幫我吧，報酬好說。」
「這不是錢的問題，夫人。」阿妮拉確實沒想到萊戈拉斯竟然把這事的決定權交給了自己，「我、我會幫您的，當然。」
「你怎麼沒有直接拒絕？」回去路上，阿妮拉問萊戈拉斯，「你不是一直覺得我是在這裡浪費時間嗎？」
「我以為你想留下來的。」萊戈拉斯一臉不被領情的惱羞成怒。
「我確實……但是……」阿妮拉呆呆地語無倫次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啊，你真好，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忿忿地哼了一聲：「原來我還覺得你挺聰明呢，維洛迪斯，現在我開始懷疑了，你真的能找到兇手嗎？」
「你以前一直都覺得我一定能找到兇手嗎？」阿妮拉搖頭苦笑，「這誰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扮演偵探角色啊，盡力而為吧。」
阿妮拉首先去檢查了莫妮卡的屍體。
「死者毫無異議可以確定為他殺了，身上有多處打鬥的痕跡，但最致命的應該是頭上被鈍器擊打的這處傷口，而且應該是多次打擊造成的。」阿妮拉說，看向遠遠站在一邊的莫妮卡母親，「您介意我將屍體解剖嗎，夫人？」
「解……什麼？」莫妮卡的母親愣住，反應過來後大聲哭泣起來，「天啊，看在維拉的份上，給莫妮卡留個全屍吧，大人！她已經遭遇了這樣不幸的遭遇，死後還要被開膛破肚……」
阿妮拉被這魔音穿耳的哭聲鬧得一個頭兩個大。
「天啊，你真噁心，維洛迪斯。」連萊戈拉斯都這麼說。
「我需要知道死者相對準確的死亡時間！」阿妮拉忍無可忍，「你當我想幹這活嗎？福爾摩斯身邊好歹還有華生，我呢？旁邊卻跟著一個隻會說風涼話的精靈！」
「福爾摩斯和華生是誰？」
「一個名偵探和他的前軍醫助手，故事以後再給你講。」阿妮拉沒好氣地回答，轉頭試圖向莫妮卡的母親解釋她這麼做的意義，「夫人，根據我現在僅從表面上得到的判斷結果，莫妮卡小姐的死亡時間與我之前聽到的證詞出現了衝突，我需要一個更準確的死亡時間，這關係到兇手的不在場證明，如果因為您造成了我的判斷錯誤，那後果將由您來承擔——」
然而阿妮拉的聲音被莫妮卡母親的哭聲給蓋過去了。
「哦，維拉啊。」阿妮拉煩躁地扭頭走開，「好吧，您贏了！我不會再對莫妮卡小姐的屍體做什麼了！」
「您有什麼新發現嗎，大人？」皮爾斯鎮長眼巴巴地看著阿妮拉，他也對這起案件一籌莫展，只能寄希望于阿妮拉。
「您知道克利斯蒂安嗎，鎮長？」阿妮拉問。
「當然，我們鎮裡有名的賭棍。」皮爾斯回答。
「是這樣的，我今天早上見到了他，他告訴我說他前天晚上還見到了莫妮卡小姐，可是根據我現在的屍檢結果，莫妮卡小姐至少死亡六十個小時以上了，所以——」
「所以就是克利斯蒂安殺了莫妮卡！」皮爾斯一拍大腿，戴上帽子就往外跑，「我現在就帶人去把他抓過來！」
「不是——」阿妮拉話還沒說完呢，只能眼睜睜地保持著爾康手的姿勢看著皮爾斯跑遠了。
「哈！我就說那傢夥不是什麼好人。」萊戈拉斯也仿佛很是解氣似的，「這下事情解決了，維洛迪斯你真棒！我們明天就可以出發——」
他興沖沖地看向阿妮拉，結果被瞪回來了。
「天啊，我總算明白福爾摩斯活在一個智商壓制的世界裡有多辛苦了。」阿妮拉嘟囔道。
皮爾斯鎮長辦事效率還是沒得說的，沒一會兒就帶人把克利斯蒂安給押回來了。
「靠！你們抓老子幹什麼？莫妮卡那娘們兒不是老子殺的！」克利斯蒂安邊被拽著走邊破口大駡，「老子要告你們誣陷！誹謗！你們想讓老子屈打成招？！想都別想！」
「大人，兇手我給您抓回來了。」皮爾斯鎮長得意地說。
阿妮拉尷尬地笑笑：「那個，我話還沒說完呢，鎮長，克利斯蒂安應該不是兇手。」
「聽見沒有？！」克利斯蒂安這下神氣了，梗著脖子瞪著皮爾斯鎮長。
皮爾斯這下傻了，也急了：「怎麼呢？大人，您說的沒錯呀。克利斯蒂安就是說了謊，賭場的其他人告訴我，莫妮卡去賭場的時間不是前天，而是三天前的晚上。」
「胡說，莫妮卡怎麼會去賭場？！」莫妮卡的母親尖叫道，被眾人無視了。
「您憑什麼就說這傢夥不是兇手呢？」皮爾斯問。
「殺人麼，一般總要有個動機啊。」阿妮拉說，「克利斯蒂安和莫妮卡小姐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怎麼可能？以他們二人的身份，平時根本不可能有來往。」皮爾斯說，「可是莫妮卡家裡有錢啊，也許是這個賭鬼見財起意……」
「但事實上，莫妮卡小姐身上的錢還都在，首飾應該也沒有丟。」阿妮拉回答，「所以我認為應該不是克利斯蒂安殺的人。」
「可以放開老子了吧？」克利斯蒂安得意地咆哮。
「這……那兇手到底是？」皮爾斯鎮長愣了吧唧地問。
「莫妮卡小姐平日裡有和什麼人有明顯的仇恨嗎？」阿妮拉問，「恨不得殺了她而後快的。」
一陣沉默。
「漢斯……」半晌，人群中吐出這樣一個人名，「漢斯一直不想娶莫妮卡，在酒館裡說過好幾次了，他恨不得那女人趕緊死。」
「找你這樣說，也有可能是愛麗絲啊，就是因為莫妮卡，她險些做不了鎮長夫人啦。」
「不可能。」阿妮拉說，「綁架莫妮卡的肯定是個男人，而且周圍並沒有其他人的腳印。」
眾人齊齊看向皮爾斯。
皮爾斯鎮長的臉漲紅了，然後又變白了，手都顫抖了。
「漢斯在那？」他顫巍巍地問，「把那不孝子給我帶過來！」
第八十二章
皮爾斯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自家兒子有可能犯了這麼大的事，他愣是一點兒也沒想著要包庇一下，鎮裡的人瞭解他的脾氣，眼巴巴地互相瞅瞅，不敢拖延地就去找漢斯了。
「孽子啊！孽子！」皮爾斯氣得發抖，一屁股跌進了房間的一把椅子裡。
「您先別急，這只是目前的推論而已，事實到底是怎樣還不一定呢。」阿妮拉看皮爾斯這副樣子，心裡也發虛。萬一她推理錯了，那得罪人可得罪大了。
阿妮拉的話給了皮爾斯一絲希望，他站起來，一把抓住阿妮拉的手：「姑娘……不，大人，我自己的兒子，我清楚。漢斯平時是不著調了點，可這殺人放火，他是絕對不敢做的，您可一定要查清楚。」
「當然，當然。」阿妮拉忙不迭地答應著，隨即卻又正色起來，「不過，如果真的是漢斯——」
皮爾斯震了一下，慢慢鬆開阿妮拉，坐回椅子上不說話了。
沒過一會兒，阿妮拉他們就遠遠地看見了以漢斯為首的一干人浩浩蕩蕩地往這邊過來了，只是那架勢氣勢洶洶，不清楚的還以為他是來討債的呢。
在那群人中，有一個漂亮姑娘特別顯眼，她腳步匆匆地跟著漢斯一起走過來，臉色白得可怕，似乎還在小聲對漢斯說著什麼，然而漢斯全不理會。
皮爾斯鎮長和莫妮卡的母親一看到那女孩，本就陰沉的臉又拉長了幾分。
阿妮拉見此情狀，也隱隱猜到了那人的身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漢斯和他那些潑皮好友們就闖進了屋裡，扯著嗓子就喊了起來——
「他娘的那個【嗶——】【嗶——】說老子殺人了？！給老子【嗶——】麻利滾出來！」
「漢斯！」皮爾斯厲聲喝道。
「爸！」漢斯也不服，「我可是您親兒子！平時我說的話在您耳朵裡連個屁都不是，怎麼不知哪個混蛋說了什麼，您就隨隨便便把這麼大莫須有的罪名往我腦袋上扣？！」
「漢斯先生，您先別激動。」阿妮拉連忙站出來解釋，「其實這只是——」
她話還沒說完，漢斯就又吼了起來：「怎麼又是你？」
「我——」
「自從你來了以後我就一直黴頭連連！鎮上也沒發生什麼好事！你這個惡毒的巫婆！」漢斯越想越氣：「就是你誣陷我殺了莫妮卡是不是？」
「這不是誣陷，一切還沒有下定論……」
漢斯才不管阿妮拉說什麼呢，只聽見阿妮拉承認了自己說他是兇手，一時怒極攻心，想也沒想地就朝阿妮拉沖了過來：「今天我非把這個你這個掃把星——」
他的腳步因為抵在他咽喉處的刀子而不得不停下了，原本因怒火而漲紅的臉一下變得慘白，冷汗也滴了下來。
「我就說我們一早就該這麼幹了。」萊戈拉斯扭過頭對阿妮拉說。
「我堅決反對一切問題都試圖直接用暴力解決。」阿妮拉回答，「你的刀也不用離他的脖子那麼近，我們不是什麼山賊歹徒，他也不是半獸人俘虜。還是儘量和善一點好嗎，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聳肩，一副沒轍的樣子，轉過頭去，用他有生以來最和顏悅色的表情和語氣對漢斯說：「我想這樣幹已經很久了，你最好老實一點，別以為我不會把你怎麼樣，」
阿妮拉：「……」
「請、請先把您的刀拿開，可以嗎？」大概是從未見過行事如此霸道的精靈，周圍的一干人等包括皮爾斯全都目瞪口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好半天，漢斯旁邊的那個漂亮姑娘才怯怯地開口道。
萊戈拉斯根本不搭理她。
「放開他吧，萊戈拉斯，他們應該也不敢再怎麼樣了。」阿妮拉說。
想來也是這樣的，即使在萊戈拉斯把匕首插回去後，周圍的人也依舊僵立在原地，一個個大氣也不太敢出。
在道理一時講不通時，暴力震懾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阿妮拉搖搖頭，和眉善目地看向那姑娘：「這位想必是愛麗絲小姐了？」
愛麗絲渾身一顫，輕輕點頭，眼中水色一閃一閃的，那模樣像極了一隻小白兔，當真是楚楚可憐。
「你也不用緊張，現在到底誰是兇手並沒有確定下來，我也只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漢斯先生。」阿妮拉笑眯眯的，不過那樣子在漢斯等人看來怎麼看怎麼像一隻滿肚子壞水的狐狸，奈何她身邊還有一隻正磨牙霍霍的大灰狼，不敢輕舉妄動。
「請問。」愛麗絲在阿妮拉的目光注視下不由低下頭去，本來形狀優美卻因為日日干農活而變得粗糙的手不安地抓住了裙擺。
「謝謝配合。」阿妮拉滿意地點點頭，轉向漢斯，「那麼，漢斯先生，請問三天前的晚上你在哪裡？」
「三天前？」漢斯翻著白眼想了好大一會兒，「啊，那時候我已經從家裡出來了，那幾天我都是在酒館裡通宵喝酒的。」
「有人可以證明嗎？」
漢斯看向他的那些朋友，那些人紛紛點頭，包括酒館老闆都說，漢斯那天晚上在酒館裡待了一夜。
「這下清楚了吧，大偵探小姐？我根本就沒動莫妮卡那女人一根手指頭！」漢斯得意洋洋。
「天黑後你就一直待在那裡嗎？一步也沒有離開過嗎？」阿妮拉不理會他的譏諷，追問道。
「對呀。」漢斯回答得毫不猶豫，可他的同伴們卻面面相覷，欲言又止。
「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嗎？」阿妮拉沒有錯過那些人的不自然。
「漢斯，你忘了？」遲疑了一會兒，有人問道，「那天你本來是想去愛麗絲家的。」
愛麗絲本就蒼白的臉突然變得更加毫無血色了。
「啊？哦，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漢斯回想起這碼事，臉色也變了，「可是那天愛麗絲恰好不在，我就又回去了。」
「那天晚上你離開了多長時間？」
「我想想……不到兩個小時吧。」酒館老闆回答道。
「兩個小時……」阿妮拉算了算，「從酒館到發現屍體的地點一個來回，外加上行兇的時間，還是綽綽有餘的，畢竟莫妮卡小姐是個弱女子，沒有什麼反抗能力。」
「喂喂！」漢斯一聽阿妮拉還是懷疑他是兇手，也急了，「我都說了我是去找愛麗絲了！」
「從酒館到愛麗絲家一個來回需要多長時間？」阿妮拉問其他人。
自然是不需要兩個小時的，鎮上一共就這麼大點兒地方。
「那、那是因為愛麗絲不在，我在她家門口等了一會兒。」漢斯百口莫辯，急得滿頭大汗。
「有誰可以證明你是去愛麗絲小姐家了？」
自然也是沒人能證明的。
一輪審問下來，漢斯不但沒能洗清他的嫌疑，反倒成了整個鎮上嫌疑最大的人，因為除了他，拿不出不在場證明的只有賭棍克利斯蒂安，可從犯罪動機上看，他比克利斯蒂安的嫌疑大得多。
雖然如此，也並沒有進一步的證據能證明兇手是漢斯或克利斯蒂安，這一次的問話就這樣草草結束了，只能把漢斯和克利斯蒂安關押起來，根據事情的進一步發展再做定奪。
因為事情還沒有解決，阿妮拉和萊戈拉斯當晚便在蒂哈普阿繼續住了下來。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對萊戈拉斯來說太過新鮮和刺激，他有一肚子話想找人傾訴，不過考慮到阿妮拉大概很累了，他也只能一個人在房間裡百無聊賴地胡亂思考著。
當然，他想的並不是誰是兇手，也不是那位慘死的可憐小姐，人類都說生死之外無大事，可萊戈拉斯卻並不很關心人類的這些事，或許這是受了他父親的影響。今天，明天，幾十年後，哪怕一百年後，人類總是要死的，而人類壽命的那幾十年，對精靈來說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萊戈拉斯想的，到底還是阿妮拉。
阿妮拉，她是個身上有太多秘密的人，萊戈拉斯承認——他並不介意承認——他對此相當著迷。
跟據阿妮拉自己的說法，她就是個普通的努曼諾爾遊俠，萊戈拉斯一開始對此是深信不疑的，現在他覺得那時自己真是很傻很天真。
當然，阿妮拉是個遊俠這一點不用懷疑，無論是她精妙絕倫的追蹤技能，還是她那件顯然沒少經歷過風吹日曬的斗篷，抑或是她滿身的桀驁野性，都很能說明她的身份。
但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的遊俠，那萊戈拉斯就真得質疑一下「普通」的定義了。
阿妮拉淵博的學識和富有良好教養的談吐，顯然絕不只是因為見多識廣才有的，她能說一口標準的精靈語，不止是辛達林語，甚至包括在中土大陸禁止使用的昆雅語，熟讀精靈的詩歌，對精靈的歷史熟悉到了萊戈拉斯都只能嘆服的程度，還有那從骨子裡透出的翩翩風度，那對任何人都懷有的一份寬容與溫柔，那不經意間露出的莊嚴肅穆的神情……
說起來，阿妮拉對他的身份和家庭都再清楚不過了，他對阿妮拉卻一無所知。
隔壁傳來窸窸窣窣聲，沒逃過萊戈拉斯靈敏的精靈耳朵。
萊戈拉斯輕輕敲了敲牆壁：「你還沒睡嗎，維洛迪斯？」
「睡不著。」阿妮拉回答，「抱歉，我吵到你了？」
「沒有，我也睡不著。」萊戈拉斯回答，猶豫了一下，「我可以過去找你嗎？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那就過來吧。」阿妮拉倒沒怎麼遲疑。
不過，當阿妮拉開門邀萊戈拉斯進去，問他想說什麼時，萊戈拉斯卻詞窮了。
大腦太過興奮，無緣無故的滿腹情感，倒不知從何說起了。
阿妮拉也不催他，眼睛裡映著微弱的燭光，綠幽幽的，就那麼瞧了萊戈拉斯一會兒，直看得萊戈拉斯尷尬起來，才抿嘴笑笑，走到窗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定定地看著外面。
「你在看什麼？」萊戈拉斯問。
「月亮。」阿妮拉回答，依然幾乎不眨眼地微微仰頭望著外面，「今天晚上月色很好。」
是很好，屋子裡只點了一根蠟燭也不覺得暗，大片大片的銀色光輝就這樣毫不吝嗇地透過玻璃窗灑了進來，阿妮拉就那樣沐浴在月光中，溫柔的讓人不敢去碰。
「你在想什麼呀，維洛迪斯？」萊戈拉斯問，聲音都輕輕的。阿妮拉大部分時間都是很柔和的，但柔軟到了這個地步還是很難見。
「我在……思念。」阿妮拉回答道，「我的親人，我的老師，還有我的朋友們。算起來，我又有大半年沒有見到他們了，上次見到我的母親還是在五軍之戰前。」
「你想家了？」萊戈拉斯露出抱歉的神色，「要不是我拜託你帶我去找伊露麗和神行客，你現在就可以回家了。」
阿妮拉搖搖頭：「就算我不帶你去找神行客他們，我現在應該也會依舊在外面漂泊吧，我可是個遊俠啊。更何況，我覺得我母親不會很高興看見我這麼頻繁地回去看她的。」
「怎麼會？」萊戈拉斯頗為驚異，不禁又開始了腦補，難道阿妮拉和她母親的關係不很融洽嗎？
「大概，比起成天陪伴在她身邊，母親更希望我能去追逐自己的理想抱負，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吧。」阿妮拉說，「她很溫柔，但也很嚴厲。老實說我很擔心她，幾年前她的身體就一直不是很好，脫離了族人的生活想來也一定很寂寞。」
萊戈拉斯靜靜地望著阿妮拉。
「即使如此，在我和我弟弟埃斯泰爾離開時，她也總是說『不用擔心』，『不回來也可以』。」阿妮拉說，輕輕笑了，「不過有趣的是，我的養父卻說了完全相反的話。」
「養父？」
「嗯，在我的父親在一場與半獸人的戰役中犧牲後，我母親帶著我和埃斯泰爾找到了他尋求庇護，他收養了我們。」阿妮拉回答道，「他是我見過的最睿智而溫和的人，在我去向他道別時，他說——」
阿妮拉呼出一口氣，低下頭去。
「他說，『有需要的話，隨時都可以回來』。」
「……」有這樣的父親母親，阿妮拉會是這麼溫柔的人倒也不奇怪了，萊戈拉斯想。
「今天晚上，我會和他們看著同一輪月亮嗎？」阿妮拉重新抬起頭望向窗外，仿佛陷入了沉思。
結果最後，直到夜深了，阿妮拉迷迷糊糊地在凳子上睡著了，萊戈拉斯也沒把他那些「很多話」說出來。
和阿妮拉聊天的話，哪怕只是傾聽，甚至只是安靜地坐著，時間似乎都過得飛快。
輕輕把阿妮拉抱回到床上，蓋好被子，雖然現在已經是暮春了，晚上依然還是有一絲涼意。
「這麼沒警覺性，還好意思說自己是遊俠呢。」看著沉沉睡過去的阿妮拉，萊戈拉斯無奈地輕歎，悄悄關上門回去了。
思念嗎？萊戈拉斯望著從窗外流進來的與阿妮拉房間中一般無二的月光，不禁想起了瑟蘭迪爾。
那位平日裡總是高傲清冷的精靈王，現在是否也在借月光思念著誰呢
第八十三章
第二天，阿妮拉又找來漢斯和克利斯蒂安進行問話，試圖發現什麼破綻，然而兩人都是吹鬍子瞪眼，任阿妮拉問什麼，只是一口咬定自己沒有碰莫妮卡一根毫毛。
一天過去，事情沒有取得任何進展，阿妮拉只能先把這兩人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拘禁起來，明天繼續。
萊戈拉斯去找阿妮拉時，就看見她懶洋洋地趴在床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萊戈拉斯？！」看見萊戈拉斯進來，阿妮拉迅速坐起來，有些尷尬地笑笑，「有事？」
「沒什麼事，就過來看看。」萊戈拉斯微微歪著頭，「還在想兇手是誰的事？」
「沒辦法不想啊。」阿妮拉重重地歎口氣。
每當想起莫妮卡的母親和皮爾斯鎮長那眼巴巴的期盼表情，漢斯和克利斯蒂安那因蒙受冤屈而不忿的神情——總有一個人是真的吧，阿妮拉就覺得很難受。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漢斯是兇手的可能性很大，可是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啊……」阿妮拉似乎是在喃喃自語。
「你覺得漢斯是兇手？」萊戈拉斯問。
「從動機上來看是的，當然克利斯蒂安也有很大嫌疑。他為什麼要說謊騙我們呢？那樣子不太像是單純記錯了日子啊。」阿妮拉沉思半晌，突然好奇地看向萊戈拉斯，「說起來，如果精靈裡發生了這種事，該怎麼處理呢？難道精靈從來不會行兇殺人嗎？」
「一般來說確實很少有這種事情發生，我們天性克制力就比人類強很多，很少會因一時衝動而做出殺死對方這種事，至少從我出生以來，幽暗密林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呢。」萊戈拉斯回答，「不過，就算真的有這種事發生了，應該也不會這麼麻煩吧。通常情況下，我們能從對方的眼神裡就判斷出他到底有沒有說謊。」
「真是令人羡慕啊。」阿妮拉疲憊地輕笑，「那你能看出漢斯和克利斯蒂安有沒有說謊嗎？」
「這就是我覺得不對勁的地方。」萊戈拉斯說道，「維洛迪斯，我覺得那兩個人都沒有說謊。」
阿妮拉收起臉上淡淡的笑容：「你的意思是兇手另有其人？」
「這只是我的感覺……」萊戈拉斯略微遲疑道。其實他的直覺很少出錯，對此從來也是相當自信，但當他的直覺與阿妮拉的判斷相悖時，他見鬼的竟然更相信阿妮拉。
「嗯，這樣……」阿妮拉卻好像非常重視萊戈拉斯的意見，嚴肅地皺起眉頭思考起來，「難道行兇的人是其他鎮外的人？可那樣怎麼解釋莫妮卡夜晚不合常理的外出呢？很顯然這絕不是臨時的見財起意，莫妮卡應該與兇手是認識的才對……」
房間內一時陷入了沉默，只有僅有的一隻蠟燭偶爾發出火花炸開的劈啪聲，散發著微弱而搖曳的光芒，在牆上映照出阿妮拉的側影。
阿妮拉的臉型和五官是典型的西方人長相，高額頭深眼窩，鼻樑又高又挺。有一頭茂密微鬈的亞麻色長髮，一雙在夜色中朦朦朧朧的灰綠色眼睛，和笑起來分外嬌豔的紅潤薄唇，若干年前那也曾是乖巧可愛的標準美國甜心，現在生生變成了地地道道的不羈遊俠……
當然，萊戈拉斯是不可能知道阿妮拉以前是什麼模樣的，或者說他即使知道了也不會有什麼觸動。他骨子裡還是有一股叛逆勁，像阿妮拉或陶瑞爾這種英姿颯爽、敢愛敢恨的女孩遠比那些柔弱文雅的公主小姐更能吸引他。
就像現在，他瞥見阿妮拉認真專注思考的樣子，一個不留神就幾乎又要入迷了。
啪！阿妮拉突然打了個響指，把萊戈拉斯從無意識的發呆中喚了回來。
「你想到什麼了？」萊戈拉斯問。
「完全沒有。」阿妮拉聳肩，「一定有哪裡被我忽略了……」
她翻身而起，毫不猶豫地沖下了樓。
「你去哪？」萊戈拉斯怔了一瞬，然後追了過去。
「我要去發現屍體的地方再看一眼，」阿妮拉已經到了酒館門口，「那裡一定還有其他線索！」
「現在去？」萊戈拉斯吃驚地看著她，「天已經這麼黑了。」
「如果像你所說的一樣，兇手不是漢斯或克利斯蒂安的話，那萬一真正的兇手趁這段時間把線索銷毀了就壞了。老實說我突然想起來了……當時以為只是普通的劃痕，就在發現屍體的那棵樹的結疤下面……」阿妮拉突然噤了聲，警惕地四處看了看，湊到萊戈拉斯的耳邊，用精靈才能聽見的音量說了什麼。
萊戈拉斯拉下臉：「要去你一個人去，我不去。」
「誒？怎麼這樣？」阿妮拉垮下臉，拽著精靈的袖子哀求道，「去嘛去嘛，大晚上的，又是去那種地方，我一個人很害怕啊。」
「你現在知道怕了？」精靈冷笑，「我早說過叫你不要多管閒事，浪費時間，這事追根究底與我們有何干？既然你自己把事攬下了，就別拉我下水，那地方陰氣太重了，我才不想去第二次。」
「可是……」阿妮拉無助又委屈地眨巴眨巴眼，只能轉而看向酒館裡的其他人，「那個，請問有人願意陪我去發現莫妮卡屍體的地方嗎？」
一片寂靜，沒人搭聲。
開玩笑，誰願意大晚上黑燈瞎火地去那種地方啊？又沒有好處，更何況連精靈都說那裡不吉利，搞不好有什麼東西呢。
「這真的很重要，越快越好。」阿妮拉認真地強調道，「或者，誰知道有誰可能會願意帶我去，幫我轉達一下好嗎？」
還是沒人說話，正在僵持時，漢斯的老相好愛麗絲突然站起來，溫溫柔柔地說：「既然這樣，我幫您去鎮裡問一問有誰願意陪您去吧。」
「多謝。」阿妮拉回她一個感激的微笑，「我隨時等著愛麗絲小姐您的消息。」
愛麗絲點點頭，快步走出了酒館。
萊戈拉斯冷哼一聲，轉身向樓上走去。
「萊戈拉斯……」阿妮拉追了上去。
「接下來我們做什麼？」關上房間的門後，萊戈拉斯問。
「在兇手發現自己上當前，儘快趕過去。」阿妮拉回答，走到窗邊，「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換一條路過去。」
「你確定那人會來嗎，維洛迪斯？」藏身在離那棵樹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萊戈拉斯小聲問阿妮拉。
「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吧。」阿妮拉也小聲回答，「如果兇手真的另有其人，那應該會密切注意我們兩個的消息，所以應該會聽說我放出的假消息。一旦他無法確定那消息是真是假，為了以防萬一，他很有可能會過來查證並銷毀那所謂的證據，而且一定是今晚，因為明天白天我就會過來，那時就來不及了。」
「那如果沒人來呢？」
「那就自認倒楣，老老實實地再查找一遍附近有沒有線索唄。」阿妮拉說。
「這樣……」萊戈拉斯一時無語。
「噓！」阿妮拉突然屏息凝神起來，「有人來了。」
漆黑的夜色中，遠遠的，有一個人影迅速地朝這邊走來，那個人手裡提著一盞光線昏暗的燈籠，戴著遮住了大半張臉的斗篷。隔著一段距離，阿妮拉和萊戈拉斯看不太清那人的臉，但由那人窈窕的身段和從斗篷裡露出的幾縷長髮來看，毫無疑問……
「女人？」阿妮拉錯愕出聲。
不因為現場並沒有發現除莫妮卡以外的女人腳印，倒是男人的鞋印相當明顯，所以阿妮拉理所當然地就認定了兇手是男人，也沒有嚴格地查問鎮裡的女性，這樣看來，倒是她疏忽了。可為什麼會有男人的腳印呢？難道是兇手不止一人？或者兇手是女人，但穿著男人的鞋……
阿妮拉的大腦正在飛速運轉著，萊戈拉斯卻忍不住了：「我們還不出去嗎，維洛迪斯？」
「啊？嗯！」阿妮拉回神，「我直接過去，你去後面堵她。」
「你自己小心。」萊戈拉斯沒有異議，悄無聲息地就消失了。
那個女人走到荒草地旁，謹慎地四處看了看，才走到那棵大樹旁，一隻手提起燈籠，另一隻手拿著一把砍刀，認真地對著樹上的結疤看了又看，好一會兒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痕跡，身形驀地一頓，轉身就要走。
可她還沒走幾步，就看見了如鬼魅一般靜靜出現在她前面不遠處的阿妮拉，她倉皇地想扭頭逃跑，卻發現金髮的精靈正在身後氣定神閑地看著她。
但那女人顯然沒有束手就擒的打算，她緊張地來回望望萊戈拉斯和阿妮拉，很自然地選擇從阿妮拉這邊逃跑，畢竟這個精靈可是顯露過不止一次他的身手和暴脾氣了。
她僵立了片刻，任阿妮拉一步一步向她走近，在阿妮拉距她只有不到十米的距離時，女人突然猛的發力朝阿妮拉沖去，試圖出其不意地撞開阿妮拉然後逃之夭夭。
但她的判斷看來出了點問題，阿妮拉不躲不閃，被撞了以後只是後錯了一步就穩住了身子，然後直接出手抓向那女人的肩膀，那女人情急之下也歇斯底里起來，不管不顧地舉起手中的砍刀就朝阿妮拉揮去。
鐺！阿妮拉眼疾手快地拔出腰間的短劍，穩穩地擋住了對方的攻勢。老實說那女人的力氣不小，但也只是靠蠻力亂砍一氣罷了，對阿妮拉完全構不成威脅，兩個人對峙了幾秒鐘，阿妮拉突然用力往前一頂，女人向後踉踉蹌蹌地倒退了幾步，腳下一崴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裡的燈籠滾了出去，熄滅了。
「放下武器吧，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阿妮拉不大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裡格外清晰，「我並不希望你受傷。」
女人既不出聲，也沒有接下來的動作，只是喘息著，大有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勢。
阿妮拉遲疑了一下，緩緩伸出手去，可就在她快要碰到遮住了女人大半張臉的兜帽時，女人突然再次舉起了砍刀，阿妮拉反應極迅捷地想抽手，可手收回來一半卻又一頓，再次迅速朝女人伸了過去，一隻手緊扣住女人拿著刀柄的那只手的手腕，另一隻手竟死死握住了刀刃。
那女人這次並不是想襲擊阿妮拉，她竟然想自殺！
「維洛迪斯？！」萊戈拉斯見勢不對，連忙朝這邊跑過來。
女人扔下手裡的砍刀，把阿妮拉一把推開，拔腿就跑。
若不是精靈不會說髒話，萊戈拉斯現在真想駡街，當即彎弓搭箭，就要射出去。
「萊戈拉斯！」阿妮拉連忙阻止他，「別殺她！」
因為阿妮拉的出聲阻止，萊戈拉斯的箭偏了幾寸，擦過女人的胳膊，還是讓她給跑了。
萊戈拉斯顧不得去追，連忙蹲下身來查看阿妮拉的傷勢：「你怎麼樣，維洛迪斯？你——」
「皮肉傷而已，傷口也不深，用不了幾個星期就能好了。」阿妮拉回答。
「那種人我一箭射死她都算便宜她了！」萊戈拉斯恨恨地說，「維洛迪斯你剛才就不該攔著我！」
「別說氣話了。」阿妮拉笑笑，「你要是真殺了她，那案子怎麼辦呢？」
「案子案子，你就只關心案子嗎？」萊戈拉斯憤憤不平，覺得自己的一片好心真是喂了狗，他是為了誰才這麼生氣啊？結果當事人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阿妮拉張張嘴，又閉上，她明白萊戈拉斯在氣什麼，可她也沒說錯吧？如果真為一時洩憤而殺了那女人，那她的傷不就白受了？當初直接讓那女人抹了脖子不就完了？
兩人一時沉默起來，只能聽到阿妮把手上的血每間隔幾秒就啪嗒一聲滴到草地上的聲音。
「我們先回去吧。」萊戈拉斯忍不住出聲打破了沉默。唉，他跟阿妮拉生什麼氣呢，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這個人了。
回到旅店，因為阿妮拉一隻手不方便，所以萊戈拉斯當仁不讓地幫她清理並包紮了傷口。
她還真是總有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狽的本事，萊戈拉斯歎氣，自然想到了阿妮拉在五軍之戰結束後那簡直可以稱之為「慘烈」的模樣，那也就罷了，畢竟是一場戰爭呢，連瑟蘭迪爾都掛了彩，可這次的對手只是一個拿著把砍刀的農婦啊，她竟然又受傷了！
「包得很漂亮呢。」然而阿妮拉還能笑眯眯的，從頭到尾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五軍之戰時她好像也是這樣，都變成那副慘兮兮的模樣了，估計沒少受傷吧，然而她卻當晚就加入了狂歡的人群中，圍著篝火跳舞跳個沒完。
萊戈拉斯有點後悔，說起來那晚的舞有一半都是他主動邀請阿妮拉跳的，阿妮拉也沒有拒絕，那時的他才沒想過阿妮拉是不是受傷了，需不需要休息呢。但轉念他又想到，就算自己不拉著阿妮拉跳舞，那傢夥也不過是去與瑟蘭迪爾拼酒罷了，對傷口痊癒同樣沒什麼好處。
「維洛迪斯。」
「嗯？」
「你是不是經常受傷？」並且對受傷習以為常了？
「這個嘛，我是遊俠啊，是遊俠就肯定經常打仗啊，哪有打仗還一點傷都不受的呢？」阿妮拉不好意思地搔搔臉，「況且我武藝不精，像萊戈拉斯你應該沒受過什麼大傷吧？」
確實，別說流那麼多血了，他連看見自己的鼻血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你受傷肯定不止因為打仗吧？你對自己要是有對別人十分之一那麼關心，也不至於受這麼多傷。」萊戈拉斯板著臉道，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阿妮拉不但愛「管閒事」，而且一旦管了就化身拼命三郎。
「這次只是個例啊，當時那種情況我要是不攔著，那人可就拿刀往自己身上砍了。」
「我看她就是看准了你會攔著她才那麼肆無忌憚。」萊戈拉斯很是不屑。
「這……確實也有可能。」阿妮拉微微愣怔，無法反駁，只能苦笑。
「你這二十多年都是怎麼活下來的？」萊戈拉斯嘖嘖稱奇，就憑阿妮拉這種大無畏的犧牲精神，死上一百次都不稀奇。
「好啦好啦，我以後會注意的，萊戈拉斯你真嘮叨。」阿妮拉終於受不了了，開始轟人。
「也是，」萊戈拉斯咬牙切齒，考慮到阿妮拉是傷患才沒有再說什麼，「算了，那你早點休息吧，有什麼事就叫我，晚安。」
「嗯……那要是我晚上說夢話叫你的名字你會過來嗎？」阿妮拉一臉正直地問。
回答她的是萊戈拉斯重重的甩門聲。
萊戈拉斯離開後，阿妮拉直挺挺地往後一倒，躺在了床上。
今天晚上應該能睡個好覺吧？畢竟兇手是誰已經很明顯了，事情總算是解決了啊。
這樣想著，阿妮拉閉上眼，很快就睡著了。
第八十四章
這是一個普通的早晨，加利福尼亞的陽光一如既往的明媚，然而阿妮拉坐在餐桌前，卻莫名地感到一陣陣心慌和焦躁。
「甜心，你的煎培根。」女人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在響起，將平底鍋裡的培根撥到阿妮拉麵前的盤子裡。
「謝謝。」阿妮拉下意識地道謝，然後又一陣發怔。
這個女人是誰來著？自己應該是認識她的，可是……
「阿妮、阿妮……」阿妮拉猛的扭頭看去，在餐桌的對面，有一個小男孩正舉著不鋒利的塑膠叉子戳著盤中的蛋黃，一邊稚嫩地呀呀叫著自己的名字。
這個孩子，她也是認識的。
「應該叫姐姐啊。」女人帶著笑意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的，這個孩子應該是她的弟弟，可自己為什麼想不起他的名字？
阿拉貢，這個名字突然出現在阿妮拉腦中。
不對，這孩子不是阿拉貢，他……
「你該準備去上學了，阿妮拉。」女人輕輕說道。
「上學？」阿妮拉茫然地重複了一遍。
越來越不對勁了，她為什麼還要去上學，她不是幾百年前就拿到博士學位了嗎？話說回來——阿妮拉環顧著這個似乎有一絲熟悉的房子——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周圍的一切都有滿滿的違和感，阿妮拉不是沒意識到，但她的頭腦現在卻迷迷糊糊的，完全脫離了她的控制。
「今天的陽光很好啊。」女人邊說著，邊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
「不要！」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阻止，阿妮拉只是下意識地喊了出來。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一瞬間，刺眼的白光明晃晃地照進了室內，明亮的仿佛女人不是掀開了一層布，而是推倒了一堵牆一般。
阿妮拉恐懼地睜大眼睛，身體卻無法挪動一分一毫，只能渾身僵硬地注視著窗外，眼睛被強光刺激得直想流淚。
那些光線張牙舞爪的變幻著，時而是一場巨大的爆炸發出的火光，時而是手術臺上雪白的燈束，時而是反射著冷冷光線的針尖，時而是戰爭中人類與獸人手中鋥亮的刀劍……無一例外不讓阿妮拉從心裡冒出一股寒氣。
阿妮拉張惶失措地左右張望著，而剛才那個女人只是抱著男孩，遠遠地看著她，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一絲淡淡的失望與怨憤從心頭閃過，但轉瞬即逝，阿妮拉再也顧不上那兩人，站起來跑了出去，至於要跑去哪裡她也不知道，只是想著離那些可怕的光線越遠越好。
一路上，其實有無數人試著對她伸出援手。阿拉貢、吉爾蕾恩、埃爾隆德、格洛芬德爾、卡諾德……他們紛紛關切地詢問阿妮拉：「你怎麼了？到我這裡來，不會有事的。」
可阿妮拉只是一味地搖頭拒絕，像是永遠不會疲累一樣跑個不停，甚至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停下來，就那樣跑啊跑啊，從繁華的城市一直跑到了幽暗的森林，就在阿妮拉幾近絕望時，萊戈拉斯出現在她面前。
「阿妮拉。」他微笑著向她伸出手，「跟我來。」
毫不猶豫的，阿妮拉將手放到了他溫暖的手心裡。
後面其實還是在逃跑，但心境卻全然不同，輕鬆又愜意，身體輕快的不行，身邊的景色飛快地閃過，巍峨的山脈、幽黑的山洞、閃閃發光的金色森林、遼闊的草原，都被他們迅速地甩在身後，那讓阿妮拉心生恐懼的白色光線早已消失了，可一路上依然有無數奇怪而邪惡的東西冒出來，像是噴著火的巨大魔鬼、能蠱惑人心的白色巫師、刀槍不入的骷髏幽靈、傾國傾城卻危險無比的黑髮美人……
「害怕嗎？」萊戈拉斯的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但還是清楚地傳到了阿妮拉耳朵裡。
「不怕。」阿妮拉回答，任萊戈拉斯牽著她直直地向前跑著，沒有半分遲疑。
我無所畏懼，只要身邊站著的是你。
終於，宏偉的白城出現在他們眼前，明明是相同的白色，卻完全相反地讓人感到出奇的安心。
「到了。」萊戈拉斯輕聲說，「你的城市。」
阿妮拉望著他和煦的笑容，原本滿心滿眼的歡喜卻慢慢冷卻了下去。
「阿妮拉。」阿爾溫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你終於回來了。」
「阿爾溫。」阿妮拉回首望向那位美若天仙的精靈女子，甩開萊戈拉斯，轉而挽住阿爾溫的手，有說有笑地向城內走去。
仿佛身體不是自己的一樣，阿妮拉對自己竟然做出這樣的反應目瞪口呆，她拼命地回頭看去，只看見萊戈拉斯落寞的表情和轉身離去的背影。
這太荒謬了！萊戈拉斯你露出那樣的表情是要鬧哪樣？！
然而心裡還是冒出一陣又一陣沒來由的恐慌，阿妮拉想跑過去攔住萊戈拉斯，奈何阿爾溫死死拉住她，嘰嘰喳喳地不停說著什麼，阿妮拉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等到阿爾溫終於放開自己，阿妮拉立刻向白城門口飛奔過去，但根本沒看見半個人影。
「萊戈拉斯！」不知怎麼就覺得，如果現在不找到他的話，自己就再也見不到他了，阿妮拉拼命地喊著，「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直喊到喉嚨沙啞，也沒有人回應她。
阿妮拉無力地跌坐在地上，茫然地向四周望去，周圍空無一人，既不見耕作的農夫，也沒有叫賣的小商小販，阿爾溫也不見了，偌大的米納斯提裡斯竟像是一座死城。
「萊戈拉斯……」
「維洛迪斯！醒醒！」有誰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阿妮拉猛地驚醒，眼前是萊戈拉斯擔憂的臉，她張嘴想說點什麼，卻只發出了幾個破碎嘶啞的音節，喉嚨又幹又啞，痛得要命。
「給你，水。」萊戈拉斯扶阿妮拉坐起來，將水杯遞到她嘴邊，「慢點喝。」
「謝……咳！」阿妮拉張口道謝，但嗓子像被砂紙磨過一樣，只能先喝點水潤潤，然後才能慢慢地說話，「你怎麼過來了？」
萊戈拉斯沒好氣地：「你那樣哭著叫我的名字，我還能怎麼辦？」
「哭？」阿妮拉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實濕噠噠的，可是眼眶卻幹幹的，「我沒有哭，這是汗。」
「哦，是嗎？」萊戈拉斯不以為意，只當阿妮拉是不好意思承認。大半夜的聽見隔壁阿妮拉帶著哭腔喊自己，心跳都快嚇停了好嗎？「你到底怎麼了？做夢了？」
「嗯……」阿妮拉確實有點不好意思，睡前開了一句玩笑，沒想到一語成讖，「做了個春【//】夢……」
萊戈拉斯整只精都不好了，春【//】夢什麼的，再加上阿妮拉喊著自己的名字，很自然地就想歪了。
「對像是我准弟妹。」阿妮拉幽幽地歎了口氣。
「……」槽點太多，無從下口。半天憋出一句：「那你喊我的名字幹什麼？」
知道自己編瞎話也只有被精靈一眼識破的後果，阿妮拉老老實實地誠實複述了她的夢境：「我夢見我被人追殺——」
「被誰？你弟弟？」
「……然後我就沒命地逃跑，但我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擺脫那些東西的。沒辦法，我還是太軟弱了。」阿妮拉又歎了口氣，「我夢見了很多人，我的弟弟、母親、養父、朋友……可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帶我逃走。」
「於是你就開始喊我的名字嗎？」萊戈拉斯理所當然地腦補道。
其實不是，我叫你的名字是因為你在我的夢裡掛掉了。但阿妮拉沒好意思在萊戈拉斯晚上過來照顧她的情況下還把這句話說出來，既然誤會了，那索性就誤會下去吧。
「嗯……是啊。」阿妮拉垂下眼，端起水杯喝水。
「原來如此。」萊戈拉斯松了口氣，「我還以為怎麼了……肯定是維洛迪斯你這兩天壓力太大了。」
「大概吧。」阿妮拉含糊不清地回答，「滿腦子都是殺人案件，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說不定。」
「現在沒事了，睡吧。」萊戈拉斯柔聲細語地安慰道，「天還黑著呢。」
如果瑟蘭迪爾看見他兒子這幅模樣，估計眼珠子都能瞪出來。
「嗯，我沒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阿妮拉微笑著點點頭，「放心吧，不會再讓你過來第二趟了。」
第二天。
阿妮拉以為這會是很輕鬆而愉快的一天，兇手不用大腦都能推測出是誰，只要審問出她的作案過程，漢斯和克利斯蒂安都會被無罪釋放，頂多自己要向他們賠罪道歉，然後一切就解決了，皆大歡喜。
然而，還沒當阿妮拉公佈她的最新進展，一個令她措手不及的新情況出現了——
漢斯認罪了！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對視一眼，內心的日狗之情無以言表。
阿妮拉可以理解漢斯對兇手的維護，對他也確實同情，但兇手該是誰就是誰！你小子這不是成心添亂嗎？
阿妮拉忍著怒氣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說了一遍，雖然並沒有直接道明兇手的名字，但一字一句都隱隱指向了愛麗絲，再說能讓漢斯如此包庇的女子，全鎮能有幾個？原本差點犯了心肌梗的皮爾斯鎮長一下子滿血復活，又氣又憐地抓著漢斯的肩膀：兒子你是不是傻？何必為一個殺人犯頂罪呢？
漢斯卻既不退讓也不心虛：爹你說啥呢？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殺要剮隨你便。
「恕我直言，漢斯先生，你或許覺得你是在做一件很偉大的事。」阿妮拉嚴厲地教訓道，「可真正的兇手卻會因為你的包庇而逍遙法外，人情歸人情，違法卻是另一碼事，還請你實話實說，不要意氣用事。」
「你這人！前些天難道不是你一直覺得我是兇手嗎？現在我認罪了，案子結了！你又翻臉說罪人是別人！你到底想怎麼樣？」漢斯看著阿妮拉，兩眼冒火。
「我不會放過真正的兇手，也不會輕易污蔑無辜之人。」阿妮拉也是氣得牙癢癢，「昨天晚上我親眼看見一個女人去了案發現場，她的胳膊還被我同伴的箭劃傷了，只要稍微檢查一下，事情就很明白了。」
「是，那個人是愛麗絲沒錯！可她是替我去那裡的！要不是我被關起來了，我自然會親自過去。」
這樣也能說通，事實上，若不是萊戈拉斯很明確地告訴過阿妮拉他覺得漢斯不是兇手，阿妮拉絕對會相信漢斯的話，因為這比她現在的推測更能合理地解釋為何現場會有男人的腳印。
然而雖然阿妮拉很明白漢斯只是在為愛麗絲頂罪而已，卻苦於沒有證據證明，只能沉默。
「大人？」看著連阿妮拉都這副樣子，皮爾斯心涼了半截，他一把拽過愛麗絲，毫不客氣地問她：「你說！是不是你殺了莫妮卡？」
「我……」愛麗絲低著頭，啪嗒啪嗒掉眼淚，說不出話。
「你什麼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過說話要講良心！我兒子對你仁至義盡，你就忍心這樣把罪名嫁禍給他？！」
可任他怎麼逼問，愛麗絲也只是哭。
最終，因為漢斯的主動認罪，即使皮爾斯再怎麼不情願，這件案子也只能這樣結案了。
兇手找到了，那麼要怎麼判決處刑呢？
皮爾斯猶豫不決，他是個正直的男人，而且極為愛惜家族名譽，幾十年來從未做過以權謀私的事，況且周圍還有幾十雙眼睛看著他呢，他今天若是包庇了自己的兒子，那他以後別說繼續做鎮長，連在蒂哈普阿鎮待下去都會覺得臉上無光，可是……漢斯是他唯一的兒子啊！
皮爾斯雖然是一鎮之長，頭腦卻並不很靈光，甚至有些死板，以前鎮上所有重大的事務都是由他的妻子協助他完成的，自從妻子過世後，蒂哈普阿鎮的發展就一直停滯不前，這也是皮爾斯如此堅持要給自己的兒子娶一個精明的媳婦的原因。
下意識的，皮爾斯求助的目光望向阿妮拉，在他的印象裡，這位遊俠聰明又心善，一定能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而且阿妮拉也許是這裡除了自己以外唯一一個不相信漢斯是兇手的人了。
阿妮拉也注意到了皮爾斯投來的目光，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皮爾斯黝黑的臉一下子發白了，萬萬沒想到關鍵時刻阿妮拉坑了他一把。
漢斯和愛麗絲也是驚怒交加地看向阿妮拉，那眼神簡直像要咬下她一塊肉去。
「不過當然啦，我覺得這件事還要過問一下被害人家屬的意見。」阿妮拉踱到莫妮卡的母親身邊，「夫人，您是否同意對兇手從輕處罰呢？」
莫妮卡的母親當然不同意，鎮長兒子的命是命，她女兒的命就不是命嗎？但她還是說：「我明白，漢斯你對要和莫妮卡結婚這件事一直心存不滿，但再不高興，也不能下此毒手啊！婚事畢竟還未定下，我家莫妮卡也不一定非要嫁給你。事實上，當初來提親的人還是你父親呢！」
皮爾斯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莫妮卡的母親分明就是在怨恨他：若不是他提了這門親事，莫妮卡也不會被殺。
「不過，這最後還是得由鎮長來決定，我相信皮爾斯先生會公正執法，不會讓我那無辜慘死的女兒泉下還不得安寧。」莫妮卡母親說著，眼圈泛紅，做了一個祈禱的手勢。
「無辜？」愛麗絲憤恨地咬著牙，小聲嘟囔著，「那個賤人才不無辜，她——」
「愛麗絲！」漢斯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阿妮拉對這一小動作恍若未聞，只是專注地看著皮爾斯：「那麼，鎮長大人，您的最終判決結果是？」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待著那最後的結果。
「漢斯，皮爾斯之子……」過了很久，皮爾斯的聲音才滿含痛苦和恥辱地從喉嚨裡發出來，「惡意殺害了鎮上的莫妮卡，判處……絞刑，三、三日後執行。」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炸彈，原本鴉雀無聲的房間裡霎時炸開了鍋，漢斯和他的朋友們大吵大嚷：您是我親爸嗎？您可真是偉大和高尚啊！為了鎮長的位置不惜殺了自己的兒子！愛麗絲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臉色慘白如鬼；莫妮卡的母親放聲大哭，也不知是因為殺了自己女兒的兇手得到了報應還是單純在添亂；其他人或搖頭歎息，或議論紛紛，亂成了一團。
過了好半天，看熱鬧的人們紛紛離開了，賭棍克利斯蒂安被宣佈無罪釋放了，漢斯重新被拘押了起來，房間裡只剩下了愛麗絲，她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痛苦、迷茫、兇狠、哀痛的表情在她的臉上不停地變換著，最後歸於平靜，她站起來抹了一把臉，佯作鎮定地向外面走去。
「無所謂嗎？」剛走出門外，就有人對她說，「即使他為你而死，也不打算做點什麼嗎？比如說出真相？」
愛麗絲被嚇了一跳，扭頭看去，果然是那兩個可惡的外地人，此刻正倚在牆上看著她，遊俠唇角帶笑，滿眼譏諷，精靈一臉漠然，傲慢無比，礙眼極了！
她別過頭，不理會那兩人，匆匆離開了。
阿妮拉蹙了下眉，沒有追上去。「走了，萊戈拉斯。」她招呼道，卻發現他心事重重地看著自己，「怎麼了？」
「你還是覺得是愛麗絲是兇手？」萊戈拉斯問，「難道不是漢斯……」
「說什麼呢？漢斯當然沒有殺人，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阿妮拉驚訝道。
「那你為什麼慫恿鎮長判了他的死刑？」如果不是阿妮拉在那裡煽風點火，皮爾斯未必會判漢斯死刑，至少不會那麼快判。
「我想愛麗絲本來是不想承認自己殺了人的，直到昨天她中了我們的圈套，明白自己暴露了，才冒險去找漢斯坦白商量，然後漢斯那傻小子……」阿妮拉無奈地搖了搖頭，「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對彼此有意思，漢斯願意為愛麗絲頂罪不奇怪，但愛麗絲為什麼也會同意呢？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她並沒有那麼愛漢斯，一切都只是漢斯的一廂情願；第二種，漢斯畢竟是皮爾斯的兒子，而愛麗絲一直和皮爾斯關係不和，他們覺得由漢斯來認罪能減輕處罰，沒想到在我的鼓動下，皮爾斯真的會判了漢斯死刑，我本來是指望愛麗絲會因為漢斯被判死刑而情急之中說出真相的。」
「你是多麼愛給人下套啊，維洛迪斯。」萊戈拉斯感歎道。
「這本來就是遊俠的專長。」阿妮拉得意地說，「當獵物發現自己掉進陷阱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不過看來這次你捕獵失敗了不是？這下怎麼辦？漢斯三天后就要被送上絞刑架了。」
「是啊，所以在那之前，我一定要找到能證明愛麗絲才是殺人兇手的證據。」阿妮拉神情凝重。
深夜——
冰冷的手術臺，閃著光的針尖與刀刃，不知道裝著什麼的試管，強烈的電擊，殷紅的鮮血，暴露在外的內臟，噁心的膿包與腫瘤，歇斯底里的哭泣和無盡的疼痛……
但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她是能逃離的，在精靈的帶領下。
場景變幻，巍峨的米納斯提裡斯，鮮花盛開的聖白樹，人民的歡呼和阿爾溫燦爛的笑容，萊戈拉斯黯然離去的背影……
「萊——」儘管知道萊戈拉斯不會停下，阿妮拉仍試圖挽留他，但這次與以前不太一樣，無論在心裡喊了多少遍，阿妮拉只是緊緊咬住唇，潛意識裡覺得不能發出聲音，絕望地看著萊戈拉斯漸漸走遠。
「伊露維塔在上！」阿妮拉咬牙切齒地醒了過來。還能不能讓人好好睡個覺了？！
「你又做惡夢了，維洛迪斯？」萊戈拉斯的聲音在黑暗的房間裡響起。
阿妮拉嚇了一跳，尷尬異常：「嗯……你……我又在夢裡叫你的名字叫出聲了？」
「這次沒有。我只是剛才看見愛麗絲一個人在街上遊蕩，覺得最好告訴你一聲。」萊戈拉斯頓了頓，「我敲過門了，但維洛迪斯你睡得太沉了。」
阿妮拉沒在意他的後半句話，徑直披上外套從床上跳下來，眯起眼朝窗外看去，果然看見夜色中一個人影在空無一人的街上晃晃蕩蕩地走遠了，雖然阿妮拉看不清那個人是不是愛麗絲，但萊戈拉斯一定不會看錯。
「沒問題嗎？」萊戈拉斯問。
「也許她是去看漢斯的，畢竟三天后就要行刑了。」阿妮拉看著愛麗絲幽靈一般的影子，沉吟片刻，「但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跟過去看看吧。」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小心翼翼地尾隨著愛麗絲，但老實說他們有點小心過頭了，不說這兩人一個是長於潛行的遊俠，一個是踏雪無痕的精靈，走路都輕的跟貓似的，就看愛麗絲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只要別毫不掩飾地在她身後大跳踢踏舞，她是決計不會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的。
路過關押漢斯的地方時，愛麗絲只是偏過頭看了一眼，就徑直又往前走去，最終停在了鎮上也算豪華的一座房子前，敲了敲門。
屋內的人似乎也還沒睡，愛麗絲敲了兩遍門就有人應答她：「是誰？」
「是我，愛麗絲。」
那人沉默了一陣，然後暴吼道：「你害我的兒子進了監獄！我還沒有什麼動作，你竟然親自來找我麻煩了！好啊，擇時不如撞日，就現在吧，讓我們把話說清楚！」
粗暴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沒一會兒門開了，眼眶通紅的皮爾斯眼神兇惡地出現在門邊，而愛麗絲只是低著頭默默進了屋。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面面相覷。
「她是來為漢斯求情的？」阿妮拉大惑不解。
「那她何必半夜過來？」萊戈拉斯說。
於是兩人沒敢立即回去，反而又朝皮爾斯的家走近了點。
異變果然發生了，在阿妮拉和萊戈拉斯耐心地等了不到十分鐘後，屋內突然傳來一陣乒呤咣啷的摔打聲，似乎傳來了男人一聲痛苦的喊叫：「救——」然後戛然而止，一切迅速歸於平靜。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心裡都是一沉，明白屋裡恐怕發生了什麼流血事件。
「我去阻止愛麗絲。」阿妮拉當即就要奔過去，「你去把漢斯帶過來。」
萊戈拉斯拉住了她。
「怎麼了？」阿妮拉硬生生地停下，難掩焦躁。
「你受傷了。」萊戈拉斯說，「去找漢斯吧，這邊交給我。」
雖然已是深夜，但作為一個只有三天可活的人，漢斯完全無法入睡，心裡既沮喪又憤怒，他是不後悔替愛麗絲去死的，但是……唉，要是有酒就好了。看守的人呼嚕打得震天響，更讓他平添幾分煩躁。
當阿妮拉突然出現，一把拽下守衛腰上的鑰匙就要開門時，漢斯和驚醒的看守都是一臉懵逼。
「您這是要幹什麼？」看守問。
「跟我走。」阿妮拉不理會他，拉著漢斯就要走。
「不，你先說清你要幹什麼！」阿妮拉現在對漢斯來說可謂是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
「愛麗絲可能要對皮爾斯鎮長不利。」阿妮拉簡潔地解釋道，「我朋友已經過去了，咱們也快點趕過去吧。」
「怎麼可能？」然而漢斯卻完全不信。
「我騙你能有什麼好處？！」阿妮拉真想把這個傻小子被愛情蒙蔽了的雙眼擦一擦，「不管是不是真的，你先跟我走一趟！」
「憑什麼？」漢斯忍無可忍，「我受夠了！你算老幾啊？自從莫妮卡她媽拜託你接了這事以後，鎮上人都對你唯首是瞻，拿你當英雄，當聰明人。嘿，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是吧？真拿自己當個寶了？我們鎮上的事到底跟你一外地人有個屁關係啊？不就是看上了莫妮卡家那倆錢嗎？我還就他媽不吃你這一套！」
阿妮拉氣得真想抽他兩耳刮子。要不是在林穀那幾年脾氣被磨得柔和了不少，她早就甩手不幹了。
兩人正相持不下，外面卻傳來騷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極其突兀。
「發生什麼了？」阿妮拉心下不安，看向一邊的看守，「麻煩您出去看看好嗎？」
看守出去了，不一會兒慌慌張張地跑回來：「不好啦！鎮長家失火了！」
「萊戈拉斯……」阿妮拉拔腿就跑，也不管漢斯了，然而漢斯這時候卻緊緊跟在她身後了。
因為是半夜起火，措不及防，附近的人都是剛從睡夢中驚醒，阿妮拉跑了兩條街趕過去時，火勢已經失控了，儘管眾人終於醒過神開始救火，但火依舊越燒越旺。
「萊戈拉斯！」阿妮拉大腦瞬間空白，差點就要直接往裡闖，然而有人比她還快。
「爸！」漢斯一邊叫一邊往火裡沖，「愛麗絲！」
旁邊有個比自己還莽撞衝動的人，阿妮拉不得不冷靜下來，死死拽住漢斯：「你幹什麼？去送死嗎？！」
「反正我也活不了幾天了！」漢斯目眥欲裂，「那裡面可是我爸！愛麗絲是不是也在裡面？還有你那姘頭，你也不管他了？！」
「姘頭你個仙人板板！」阿妮拉心裡也焦急得很，也顧不上什麼教養風度了，直接爆了粗口，「萊戈拉斯只是我朋友！」
眼看兩個人就要掐起來，燃得正旺的房子裡卻突然傳來不小的一聲爆裂聲，緊接著是房梁坍塌的聲音。
阿妮拉臉都白了，也顧不上和漢斯吵架了，拉住旁邊的人問：「裡面的人都逃出來了嗎？皮爾斯鎮長，愛麗絲姑娘，還有我的朋友萊戈拉斯，那個精靈……」
「不知道。」那個人搖搖頭，「但沒看見他們。」
這下阿妮拉也冷靜不了了，不管不顧地就要硬闖，被旁邊的人攔腰抱住，死命攔下。
「放開我！你們——」阿妮拉掙紮著，死死盯著燃燒的大火，「萊戈拉斯！」
就在她的呼喊聲中，火中竟然真的隱隱出現了幾個人影。
阿妮拉離開後，萊戈拉斯立刻朝皮爾斯家跑去，找了扇窗戶翻了進去，找到了那兩人。
愛麗絲一開始確實是來替漢斯求情的，但皮爾斯卻萬分固執，說出口的命令怎麼也不願收回，愛麗絲也瞭解皮爾斯的脾氣，本也沒報多少希望，在皮爾斯一口拒絕了她的請求後，拿出藏在裙子裡的剪刀，猝不及防地就捅了皮爾斯一刀。
皮爾斯痛呼一聲，下意識地就要喊救命，卻被愛麗絲一手掐住了喉嚨，另一隻手舉著剪刀又要向他紮去，千鈞一髮之際皮爾斯雙手抓住愛麗絲的那只手，兩個人展開了拉鋸戰。
要是單論力氣，還是作為男人的皮爾斯略勝一籌，但他被愛麗絲掐住了脖子，肚子上又被紮了一個不淺的血窟窿，漸漸體力不支，愛麗絲的剪刀還是一寸一寸地離他越來越近。
就在皮爾斯要堅持不住時，一支箭飛來，不偏不倚地擊飛了愛麗絲手中的兇器，愛麗絲一驚，手下便泄了力氣，皮爾斯也暈了過去。
「這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萊戈拉斯依然是一臉冷淡，走到皮爾斯身邊，半蹲下查看他的傷勢，「人贓俱獲。」
愛麗絲握緊拳頭：「你……」
「不過為什麼要來殺他？」萊戈拉斯不解，「就算你殺了鎮長，漢斯的死刑還是會執行的啊。」
「殺了他之後，我就會去把漢斯救出來，我們兩個人遠走高飛。」愛麗絲冷冷地回答，「如果有人礙事，我就也殺了他！」
萊戈拉斯厭惡地瞟了愛麗絲一眼。
「我變成這樣都是他們這些人逼的！」愛麗絲卻被這個眼神刺激到了，她破口大駡，「我從來沒想過要殺任何人！這都怪皮爾斯這個老不死的！還有莫妮卡那個賤人！還有她媽媽，和她一樣是個賤人！」
「這些話你去跟維洛迪斯說吧，不過就算是她，我想也不會因為有什麼特殊原因就輕易原諒一個殺人犯的。」萊戈拉斯撇撇嘴，「她已經去找漢斯了，用不了多久他們兩個就會過來了。」
「你覺得我會束手就擒嗎？」愛麗絲冷笑道，突然舉起桌上的酒瓶，狠狠朝地上砸去，手一揮又碰翻了燭臺，「就算是死我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木質的房子不禁燒，皮爾斯和漢斯又都是酗酒之人，桌上那就酒度數高的很，沒過幾秒就火勢就漸漸起來了。
萊戈拉斯臉色微變。
「我知道我殺不了你。」愛麗絲噙著笑，「你大可以馬上離開，但皮爾斯那老頭子死定了。」
「你真是太低估精靈了。」萊戈拉斯冷笑，走過去單肩把皮爾斯扛了起來，雖然知道這樣對他肚子上的傷口沒好處，但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愛麗絲驚訝地看著那樣纖細的精靈就這麼輕鬆地舉起了一個大男人，不甘地咬咬嘴唇，最後認命地低下頭去。
萊戈拉斯朝門口走了幾步，卻發現愛麗絲沒有要逃跑的意思：「你不走嗎？」
愛麗絲不顧自己已經燃燒起來了的裙角，滿臉譏諷：「反正都是一死，早幾天又有什麼關係？我這種人的命不值錢，化作灰燼倒死得乾淨些。怎麼？難道你也和你女朋友一樣同情心氾濫了，想要救我？」
萊戈拉斯一臉嚴肅，快步走到愛麗絲身邊，拉起她往屋外跑去。
愛麗絲的表情由嘲諷變回了驚愕，然後她憤然甩開萊戈拉斯的手：「我不稀罕你的同情！若不是你，我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境地。」
「少自作多情了，我才不會同情你，你這種人死有餘辜。」萊戈拉斯冷言冷語道，「只是你若死在這裡，又會給維洛迪斯添不少麻煩。」
「哦？你還真是替她著想。」愛麗絲冷哼，「那我要是一心尋死，堅決不走呢？你也會繼續堅持救我嗎？你再磨蹭一會兒，可就來不及反悔了。」
「你要是真想被打暈了抬出去也無所謂。」萊戈拉斯不耐煩道。
愛麗絲噎住。
「嗯？」萊戈拉斯再次向她伸出手。
這次愛麗絲沒有拒絕。
眼看就能逃出去時，房梁有一頭塌陷了，直直地向愛麗絲的頭頂砸去。
愛麗絲驚叫一聲，只能緊緊閉上眼，連躲都來不及躲。
預想中的撞擊與隨之而來的疼痛並沒有來臨，她在瞬間被護在了一個溫暖而堅實的懷抱裡，精靈身上草葉的清香迅速取代周圍濃烈的焦糊味充盈了她的鼻腔。
萊戈拉斯悶哼一聲，那根倒塌的柱子砸中了他的左肩。
「我可算是明白為什麼維洛迪斯動不動就能一身傷了，」他沒好氣地說，「都是你們這些受了恩惠還各種矯情的人害的。」
費了老大的勁，萊戈拉斯總算是把愛麗絲和皮爾斯從著火的房子裡安全地帶了出來，剛剛把人放下，就看見阿妮拉朝他飛奔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你嚇死我了。」她的頭埋在他的胸前，聲音悶悶的，「我要是以後再做惡夢，那都是你害的。」
精靈是不習慣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的，但對全身都在發抖的阿妮拉，萊戈拉斯寬容甚至於放縱地默許了她的動作，本來他還想稍微回抱一下她的，但因為肩上的傷最後發出了嘶的一聲。
「你受傷了？」阿妮拉放開他，驚疑不定地問道，眼睛在火光裡閃閃亮的。
「小傷而已，沒什麼大礙——」萊戈拉斯剛開口安慰她，就看見阿妮拉的臉奇怪地扭曲了。
「哈哈哈哈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看見你受傷！這輩子真是值了！」
「……」他收回剛才的話，他現在能揍這個人一頓嗎？
「對了，你去看一下鎮長吧。」好不容易等阿妮拉斂起臉上的最後一絲笑意，萊戈拉斯說，「他被愛麗絲刺傷了，我剛才稍微幫他止了一下血，但他傷的好像不輕。」
「好嘞。」萊戈拉斯沒什麼大事，阿妮拉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心情好得不行，快步朝皮爾斯那裡走去，「麻煩讓一讓。」
皮爾斯那裡，他還在昏迷著，而漢斯則化身咆哮馬，抓著他爸搖啊搖啊搖：「爸！爸！爸你醒醒！」
「你再這麼搖下去，皮爾斯先生他可能永遠都醒不了啦。」阿妮拉一把把他推開，「讓開，我看看。」
「你還是醫生？」漢斯露出一絲喜色。
「赤腳的。」阿妮拉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漢斯的臉又垮了下去。
「不過這種程度的傷還能應付。」阿妮拉一邊把皮爾斯傷口處的衣服撕開，一邊指使漢斯，「我需要酒精、剪刀、乾淨的紗布和棉花。」
「哦。」漢斯現在也記不得自己曾經發誓要跟該死的遊俠不共戴天了，阿妮拉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
全程愛麗絲一直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不過漢斯看都不看她一眼。
第二天，愛麗絲和漢斯老老實實地交代了事情的全部過程，困擾了阿妮拉與蒂哈普阿鎮整整三天的殺人事件終於一波三折地結束了。
「話說這三天你是不是闖了我房間三次？」
「閉嘴吧，維洛迪斯，我那都是為了誰？」
第八十五章
事情的真相令眾人大跌眼鏡，阿妮拉感歎道這作案過程估計也就福爾摩斯和柯南能推理出來了，她一半路出家的外行偵探能找出兇手就不錯了。
據愛麗絲和漢斯的敘述，他們之前從來沒想過要殺莫妮卡。
「我有毛病嗎？吃飽了撐得閒的沒事幹去殺人？」愛麗絲憤憤不平道，「我知道鎮長不贊同我和漢斯在一起，並希望漢斯能和莫妮卡結婚，可如果漢斯不同意的話那也沒用啊！這點我還是相信他的。」
「所以呢？你為什麼——」阿妮拉疑惑不解。
「還不是莫妮卡那女人自作自受！」愛麗絲冷哼一聲，「這幾日剛剛開春農活正忙，我那幾天回家都挺晚的。有一天我正往家趕呢，突然就有人躥出來，捂住我的嘴把我給抓走了。」
阿妮拉回想起她尋找莫妮卡時的場景：「那些打鬥的痕跡……我本來以為被綁架的是莫妮卡，原來竟是你嗎？」
「是啊。」愛麗絲一臉陰翳地回答，「那個女人應該是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雇了一個男的來幫她吧。哼，有錢能使鬼推磨嘛，不過那男人也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我想他應該是害怕莫妮卡真把我殺了，綁我的時候繩子只系了個活結。」
後面的事情就很好想像了，無非是莫妮卡威脅愛麗絲不成，反被愛麗絲掙脫並反殺掉了。
這樣說的話，這件案子一直令人大惑不解的幾個疑點就可以解釋了。
第一，莫妮卡在夜晚偷偷摸摸地出行，並去了往日她絕不會去的賭場。
她去尋找能幫她一起綁架愛麗絲的人了，而作為一個有錢人，賭場裡的那些缺錢的賭鬼無疑是她最好的選擇物件。
第二，路上先同時出現了男人和女人的鞋印，一段路後女人的鞋印消失了。
阿妮拉一開始推測的是莫妮卡被一個男人跟蹤並最終被綁架了，不過真實情況是：那個女人的腳印確實是莫妮卡的，但他們並不是跟蹤與被跟蹤的關係，而是共犯。至於後來莫妮卡鞋印的消失……阿妮拉想起了棉花地裡那個斷掉的鞋跟。
第三，克利斯蒂安為什麼會故意欺騙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來混淆他們的判斷。
「因為就是他幫助莫妮卡綁架了愛麗絲。」阿妮拉稍微想想就知道了答案，「他貪圖我給他的報酬，卻又不想被牽連，於是半真半假地編了謊話。他當時不去尋找失蹤的莫妮卡來領取賞金並不是因為他對那筆錢沒興趣，而是當他知道莫妮卡失蹤了而愛麗絲卻平安無事時他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從頭到尾他只否認自己殺了莫妮卡，卻不願說出真相，因為他也犯了罪。當然，他也沒說謊，所以萊戈拉斯才沒有發現他的破綻。」
第四，莫妮卡到底為什麼會綁架愛麗絲呢？
「我不知道。她之前也找我談過，希望我離開漢斯，她可以給我錢讓我搬到其他村鎮去。」愛麗絲怒氣衝衝地說道，「可是她根本不愛漢斯啊，她只是貪圖鎮長夫人的位置罷了。」
「莫妮卡、莫妮卡那孩子才不是這種人。」莫妮卡的母親眼神呆滯，對真相接受不能，「她對權力從來不感興趣，何況我們家是附近幾個鎮上的第一富商，想要什麼沒有呢？」
阿妮拉沉吟半晌：「我猜莫妮卡從來都沒對您說過家裡的財政情況吧，夫人？」
「具體的是沒有說過的，但是她很能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喜氣洋洋地告訴我她最近又做了一筆多大的生意，應該不錯吧？」
阿妮拉望著她眼神裡：「看來莫妮卡小姐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什麼？」莫妮卡的母親又是一驚。
「事實上，在您丈夫死後，家裡的情況已經每況愈下了。」阿妮拉想起自己與莫妮卡的母親打交道時她總是那副歇斯底里的樣子，也難怪莫妮卡會選擇隱瞞家裡的真實情況，「不過莫妮卡小姐還年輕，聰明又有能力，再過十年會成長成什麼樣還是未知數，然而……」
然而莫妮卡卻對自己喪失了信心，一想到自己的母親會以怎樣失望埋怨的眼神看著自己，絮絮叨叨地抱怨連天，那壓在她肩上的本就千斤重的責任似乎又沉了幾分，她需要有個人來幫她共同承擔這個重擔，母親卻從來沒考慮過這一點，只會用滿是驕傲與期待的眼神讓她每每想吐出真相時最終退縮回來。
如果能和鎮長家聯姻，那無疑會對莫妮卡家的生意大有益處，可是漢斯卻打死也不同意這門婚事，一心只認准了愛麗絲，而愛麗絲也不會因為錢財離開漢斯，無奈之下，莫妮卡做出了傷天害理的事，沒想到卻最終葬送了自己。
「我從來沒想過殺她的。」愛麗絲眼圈紅了，眼淚卻掉不下來，「我只是在反抗，因為憤怒可能下手重了點，等我冷靜下來時她已經——」
漢斯看著委屈的愛麗絲，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低下頭去。
他可以不在意愛麗絲殺了莫妮卡，甚至願意替她上絞刑架，可不管是故意還是無意，愛麗絲殺了人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實，而在此之後她也不再是過去那個單純溫柔的愛麗絲了，她變得對殺人這件事麻木不仁，甚至將刀尖指向了他父親，這叫漢斯如何不心寒？如何能再原諒她？
莫妮卡的舉動，不但摧毀了她自己，摧毀了她的家庭，也摧毀了一段原本真摯的愛情。
最後愛麗絲被帶走，三日後將被執行絞刑，克利斯蒂安也被再次抓了起來，不過他罪不至死，但也會被關在監牢裡好幾年了。
萊戈拉斯和阿妮拉也終於可以再次踏上他們的旅途了，阿妮拉去交這幾天的住宿費時老闆卻說漢斯已經替他們付完了。
「那真是多謝他的好意了。」阿妮拉笑笑，依然把金幣塞給了老闆，「那這些錢就算作下次他再來時我請他喝酒的吧。」
「你在想什麼呢，萊戈拉斯？」回去時，阿妮拉看見萊戈拉斯在發呆，從昨天晚上起他就一直這樣了。
「我在想這幾天發生的事。」萊戈拉斯回答，「我想了很長時間，還是不知道這場悲劇到底是由誰造成的，那些人好像都很可恨，但又都很可憐。」
莫妮卡的母親自私，莫妮卡極端，皮爾斯偏執，漢斯愚昧，愛麗絲墮落，克利斯蒂安貪婪……他們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弱點，這些弱點混合在一起，最終釀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劇。
阿妮拉靜靜看著他：「人類真是複雜，是不是？」
「是呀。」萊戈拉斯微微歎了口氣，「人類真是……」
他突然想起阿妮拉也是個人類，不禁自覺失言地噤了聲。
「走吧。」阿妮拉說，「我們再去看一眼皮爾斯先生，就該離開了。」
皮爾斯因為受了傷還在床上躺著，漢斯這幾天一直在照顧他。
對於阿妮拉和萊戈拉斯的拜訪，皮爾斯鎮長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漢斯則有點尷尬，但態度也算是誠懇有禮貌，不像以前一樣看見阿妮拉就氣得牙癢癢了。
皮爾斯和阿妮拉很快就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聊了起來，萊戈拉斯和漢斯卻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只能在一邊乾瞪眼。
然而，阿妮拉和皮爾斯的聊天不一會兒似乎就變成了一場單方面的問話……
「姑娘家住在哪裡啊？」
「啊？」
「家裡有幾口人啊？」
「嗯……」
「有沒有心儀的物件啊？」
「……時間不早了，我們差不多也該出發了，皮爾斯先生，後會有期。」
阿妮拉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就要告辭，沒料想卻被皮爾斯鎮長一把抓住，嚇了一跳。
「還有什麼事嗎，鎮長先生？」阿妮拉勉強笑著回頭。
「咳！咳咳！」皮爾斯咳嗽幾聲，虛弱地開口，「我知道我活不了幾天了……」
「別開玩笑了，您的傷沒什麼大礙，別做劇烈運動，情緒別太激動，養幾個星期就好了。」
「……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只希望能看見自己的兒媳婦。」
「爸！」漢斯倍感丟臉地喊道。
「幫人找兒媳婦什麼的，這可不包括在遊俠的任務受理範圍內啊。」阿妮拉說。
「你也知道，我希望漢斯能娶一個聰明能幹的妻子，不過那小子太年輕毛躁，只看重人的皮相，像這種又聰明又漂亮的姑娘可不太好找。」
「是啊是啊，這還是得看緣分啊。」阿妮拉不著痕跡地把胳膊往外拽，然而「活不了幾天」的虛弱的皮爾斯鎮長力氣真特麼大！
「是呀，這還是得看緣分。沒想到老天如此厚愛我們家，真的讓我找到了一個這樣的姑娘。」皮爾斯深以為然地點頭，「維洛迪斯小姐，你覺得漢斯這孩子怎麼樣？他以前是有點不靠譜，不過心眼是好的，而且對喜歡的人也足夠深情專一。我們鎮雖然跟米納斯提裡斯那種大城市無法相提並論，但在附近也算是數一數二富裕的了，你以後也不用再過那種四處流浪的遊俠生活了，好好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難道不想安定下來嗎？」
「在兒媳婦的問題上，我想您還是應該尊重漢斯自己的意思。」阿妮拉委婉地拒絕道，「恕我直言，若不是您在這方面太過固執，這次的事情也許不會發生。」
「……或許吧。」皮爾斯慢慢鬆開阿妮拉，滿臉頹廢，整個人看上去像老了十歲，「如果漢斯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夫或商販的兒子，那我自然不會這麼苛刻，可他以後會是蒂哈普阿的鎮長！他需要一個人幫他管理這個城鎮。」
「您為什麼覺得漢斯會需要有人幫忙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鎮長呢？」阿妮拉問。
「唉，都怪我和他媽把他寵壞了，你看他現在，除了喝酒還會什麼？」皮爾斯恨鐵不成鋼。
「但據我這幾天的觀察和瞭解，漢斯並不是那種無可救藥扶不上牆的的廢物，他正直坦率，重情重義，鎮上的年輕人一大半都是他的朋友，其他人也都蠻喜歡他的，雖然有時候他確實很幼稚……」阿妮拉看向漢斯，眉眼微彎，「但他以後會是一個好的鎮長的，你也要更相信您兒子一點啊，皮爾斯先生。」
漢斯有點發愣。
告別了皮爾斯鎮長後，漢斯說要送送阿妮拉他們，跟他們一起出了門。
沒走幾步，阿妮拉他們就撞上了莫妮卡的母親。
「啊，遊俠大人！」莫妮卡的母親臉色依舊蒼白，卻露出了驚喜的神色，「我剛剛去找過您，沒想到您走得這麼早，好在還是讓我給遇見了。」
「您還有什麼事嗎？」
「報酬啊，您幫我找到了殺害莫妮卡的真正兇手，我說過要給您報酬的。」
「這真的不用了。」阿妮拉搖頭拒絕道，「我還是那句話，過多的金幣對遊俠來說就和沉重的石頭一樣無用。」
莫妮卡的母親也沒有強求。
「您以後打算如何呢，夫人？」沒有了丈夫，又沒有了孩子，空守著一大堆錢財，莫妮卡母親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呢？
「我想……我不能就這樣守著我丈夫和女兒辛苦掙來的錢坐吃山空。」莫妮卡的母親有些難為情地笑笑，「雖然我已經不年輕了，對經商之道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我還是會盡力擔起這份責任的。至於等我死了以後，我可能會把餘下的錢捐給鎮裡吧。」
阿妮拉他們都有些驚訝。
「願梵拉祝福您，夫人。」最後，阿妮拉微笑著做了一個祝福的禱告手勢。
「也願天上的星辰永遠照耀著您，大人。」莫妮卡的母親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
「我真沒想到她是這麼堅強的人。」萊戈拉斯難以置信地說。以他對這位夫人的瞭解，他還以為她會整天坐在家裡對著自己女兒的畫像哭泣呢。
「人類本就是這麼複雜啊。」阿妮拉聳聳肩，轉向漢斯，「就送到這裡吧，再走就要出了蒂哈普阿了。」
「我不明白。」漢斯卻突然開口，看著阿妮拉，臉上難掩疑惑，「你不想要報酬，事情本身也與你毫不相關，你當初究竟是為了什麼插手這件事呢？真的是因為你天性樂於助人？或者嫉惡如仇，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雖然這麼說好像挺酷的，不過我也不是天生就這麼愛多管閒事的。」阿妮拉想了想，緩緩開口，「曾經我也信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對所有事都不太上心，讓一切都順其自然地發展著，直到後來……我喜歡的人死了。」
「抱歉……」
「雖然我確實對不起他，但他的死追根究底並不是我的錯，不過如果我當初不是那麼不問世事的話，其實也許是可以避免的，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呢？總好過我什麼都沒做。」阿妮拉停頓了一下，「所以自那之後好像就養成了愛多管閒事的壞毛病，因為誰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與我無關的閒事呢？」
二十年後的蒂哈普阿鎮——
「遊俠都是些亡命之徒，穿行在荒野裡，走到哪裡就把厄運帶到那裡……」一個年輕人正在酒館裡誇誇其談，「他們都有著像豺狼一樣綠幽幽的眼睛——嘿，你捅我幹什麼？」
「漢、漢斯鎮長！」其他人紛紛看向酒館門口。
那年輕人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爸……」
蒂哈普阿鎮的人和經常來往蒂哈普阿鎮的人都知道蒂哈普阿鎮的鎮長漢斯是個重度遊俠控，曾經有一個人在公共場合咒駡了倒楣的遊俠，恰好漢斯在場，結果他被指著鼻子痛駡了一頓，第二天與一位精明的老太太的生意也告吹了。
「臭小子！又胡說八道什麼呢？！」漢斯吹鬍子瞪眼地大步走過來，年輕人見勢不妙拔腿就溜。
「爸！爸！別追了爸！我認錯還不行嗎？！媽！媽您快來管管我爸！」
……
今天的蒂哈普阿鎮，又是生氣蓬勃的一天。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30
第八十六章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卡多蘭地區這個被突然冒出的強盜團子鬧得雞犬不寧的村莊，今夜平靜的有點詭異，家家戶戶都黑著燈，偶爾嬰孩會猛然爆發出一陣大哭，除此之外就只能聽見豬圈裡哼哼唧唧的聲音了。
「頭，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十幾個偷偷摸摸手拿刀刃的黑影潛進村子，有人問道。
被稱作頭的那個男人也覺得氣氛有點古怪，但是他還是一咬牙：「走吧！還怕他們不成？！」
十幾個人四散開來，不一會兒各自帶著自己的戰利品重新會和，有的人扛著一袋米，有的人拎著一口袋銀幣，還有的人抓著兩隻雞或幾個人一起扛著一頭豬。
強盜頭子點了點人數，結果數來數去竟然還多了一個，他揉揉眼睛，又仔細看了一遍，發現多出來的赫然是一個身姿窈窕的姑娘。
「呦呵。」強盜頭不禁樂了，「哪個小子這麼色膽包天，竟然還搶了個女人回來？」
其他人面面相覷，沒人應聲。
那姑娘輕輕笑了：「沒人搶我，是我自己跟過來的。」邊說著，她點亮了手裡的火摺子，火光映照下，一雙綠眼睛像貓兒一樣瑩瑩發著光。
強盜們還在發愣，四周突然冒出了一連串火光，近百個年輕力壯的村民們手拿著鐮刀鋤頭，手舉著火把將他們團團包圍了起來，人群中，一個金髮碧眼的精靈尤其顯眼。
強盜們這才醒過神來，也不要已經到手的米和肉了，一個個舉起刀，強自鎮定地做出兇神惡煞的樣子，試圖恐嚇村民們。
離阿妮拉最近的那個強盜伸手抓向阿妮拉，想劫持她做人質，結果自然是反被阿妮拉抓住手臂一個過肩摔給甩了出去，同時脖子上也架上了鋒利的匕首。
「讓我過去，否則我就殺了他。」阿妮拉鎮定地說，「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放棄同伴的性命，但就算你們殺了我，你們也逃不掉了，而且我很懷疑，你們手裡的刀有沒有精靈的箭快。」
強盜頭猶豫著扭頭看去，果然看見精靈對他露出一個冷酷的微笑，手裡的箭直直地瞄準了他的腦袋。
「……」媽的，到底誰才是強盜啊！
「多謝二位仗義相助。」村長對阿妮拉和萊戈拉斯感謝連連，「真不知如何報答你們，如果兩位有什麼需求，我們一定竭力報答。」
「啊，那倒不必。」阿妮拉微微搖頭，「我想知道的是，你們打算如何處置那些強盜呢？」
亞爾諾已經有數千年沒有國王統治了，也不像剛鐸一樣有攝政王管理，早就分裂成了一小塊一小塊，很多地方都是完全自治的，稍微貧窮一些的地區根本沒有長期關押犯人的監獄——大家都是自給自足，哪有多餘的糧食喂給天天不幹活的犯人呢？
根據村長的想法，他們打算吊死那個強盜頭頭，其他的鞭打一頓逐出村莊了事。
阿妮拉對這樣的處置並沒有太多異議，唯一讓她有所顧慮的是，這些強盜是最近才出現的，一個個看起來窮凶極惡，其實阿妮拉稍一觀察就發現全都是菜鳥，明顯幹打家劫舍這一行沒多久。但除非是天生的好吃懶做之人，不然誰又會願意成為強盜呢？必定是遭遇了什麼重大變故，不得已才落草為寇。這樣的人，即使你現在把他們放走了，也不過是讓他們換個地方繼續當強盜罷了。
「我可以和他們談談嗎？」阿妮拉問。
那些人都被暫時關起來了，一個個垂頭喪氣愁眉苦臉，有一個年輕的都眼淚汪汪的了，不停地吸著鼻涕。
「哭哭哭！有啥好哭的？！天大的事老子給你頂著！」那個強盜頭不耐煩地吼道。
結果那個年輕男人開始嚎啕大哭了：「我、我只是一想起我才剛結婚不到半年，我老婆還懷著孕！我一死他們娘倆兒該怎麼辦啊？」
「行了，說的跟誰沒老婆孩子似的！」強盜頭子啐了一口，但臉上也露出了苦悶之色。
「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又為什麼要幹這種刀頭舐血的事呢？」阿妮拉無聲無息地出現。
強盜頭子抬頭一看，發現是那天晚上壞了他們好事的女人和精靈，於是沒啥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不理會他們。
「你以前是幹什麼的？」阿妮拉不以為意，繼續問道。
還是不理她。
「那讓我猜猜。」阿妮拉沉吟道，「你的口音我並不熟悉，應該不是北方人，結合你的外貌特徵，你是洛汗人？是牧民？鐵匠？皮貨商？從你的手看，你是鐵匠的可能性更大。」
「……專門給馬釘鐵掌的。」沉默了一會兒，強盜頭開口了。
阿妮拉點點頭：「你們為什麼到伊利雅德來？」
「瘟疫。」簡單的兩個字，阿妮拉的表情突然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全死啦，早晨還好好的小夥子，中午就一動不動了，整個村子轉眼就只剩不到一半人了，餘下的人沒命地逃了出來，一路上邊逃一邊有人不停地死去，現在就剩我們這幾十個了……」
「梵拉啊！」村長面色驚恐，拉住阿妮拉就要跑，「我們快離開吧，誰知道這些人會不會把瘟疫帶到村子裡——」
「那些得病的人，有什麼症狀？」阿妮拉神情凝重，但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突然發高燒，嘔吐，身體浮腫……有的人還咳血，哦，對了，皮膚上還有黑紫色的斑。」
「黑死病。」阿妮拉倒吸一口冷氣，「從什麼時候開始爆發的？源頭是哪裡？伊朵拉斯知道這件事嗎？」
「我我我……我不知道啊。」那個人被阿妮拉一連串的問題給砸懵了，「不過我們村裡爆發瘟疫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你是哪個村的？」
那個人說了洛汗西面臨近艾辛格的一個村莊的名字。
「【嗶——】」阿妮拉暗暗罵了句髒話，遲疑了一會兒，看向村長，「那個，我有個不情之請……」
最後，阿妮拉與這個村子和那些洛汗人達成了協定，阿妮拉教給村民們如何預防與治療瘟疫，而村子則要收留那些洛汗人，同時洛汗人必須保證不能通過不正當的方式獲得錢財。
「如果有任何一方違反了協定內容，就去杜內丹部落找叫伊露麗或者神行客的遊俠主持公道。」阿妮拉說，「這兩個名號你們可能也略有耳聞，到時候他們處理問題的方式可能就不那麼溫和了。」
這也是她作為一個遊俠唯一能做的了，她現在畢竟還不是剛鐸和亞爾諾的女皇。
「維洛迪斯你把問題推給伊露麗和神行客還真是毫不含糊。」離開村莊後，萊戈拉斯半開玩笑道，「看來你比我想像的還要熟悉他們。」
「唔……」阿妮拉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那個，萊戈拉斯，我覺得我們的路線……」
「你又想去洛汗了？」認識了阿妮拉這麼長時間，萊戈拉斯一眼就看穿了她心裡的小九九。
「……嗯。」阿妮拉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試圖向萊戈拉斯解釋她的動機，「瘟疫對人類來說真的很可怕，一旦傳染起來——」
「我知道了，那就去吧。」令阿妮拉意外的是，萊戈拉斯這次很輕易地就同意了。
「咦？」
「就算我反對也沒用吧？如果你會對這種事視而不見的話，那就不是我認識的維洛迪斯了。」萊戈拉斯輕笑，「現在想起來，我還是很感謝父親讓我去找努曼諾爾遊俠們，否則的話，我也不會邀請你當我的嚮導。」
「嗯……」
「但我到底為什麼要去找神行客和伊露麗呢？我到現在也不是很明白父親的用意，他告訴我那對姐弟會成為很偉大的人，或許這就是他為什麼希望我去認識他們，可對我來說，直到現在，那兩個人對我來說都只是兩個名字罷了，如果有人問我誰是中土大陸最厲害最偉大的遊俠，那我一定會告訴他，就是維洛迪斯你。」
「那是因為你除了我以外根本不認識別的遊俠……」
「不，那種感覺不一樣。」萊戈拉斯嚴肅地微微蹙起眉頭，認真地思考著，「維洛迪斯你絕不會是那種平庸無奇的人，如果所有努曼諾爾遊俠都和你一樣，那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我根本無法想像。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時間好像總是過得很快，我最近經常忘了我是要去找伊露麗和神行客的，倒覺得我本來就應該和你一起走遍中土行俠仗義，這比去找那對兒梵拉才知道在哪的姐弟要有意思和有意義多了，讓伊露麗和神行客見鬼去吧！」
「……」果然是因為太久找不到人，所以開始有怨氣了嗎？
不過萊戈拉斯現在情緒激動，根本停不下來：「維洛迪斯你等著瞧吧！或許現在你還只是一個平凡小卒，但總有一天，你的名字會比伊露麗和神行客還要響亮！」
啊……所以我到底要怎麼告訴他維洛迪斯和伊露麗其實是一個人呢？阿妮拉陷入了深深的憂鬱中。
瑟蘭迪爾陛下你可坑死我了！
和之前輕鬆悠閒的旅程不一樣，阿妮拉和萊戈拉斯這回快馬加鞭，不到一個星期就穿過了洛汗隘口，若不是阿妮拉時不時地停下採摘用於治療瘟疫的草藥，他們還能更快點。
洛汗大草原地廣人稀，放眼望去看不見一個人，只有一片一片正在茁壯生長著的嫩綠色牧草，如果不是實在無心欣賞，確實是很讓人心曠神怡的景象。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一路向南疾馳，空氣似乎變得越來越厚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向來話多的阿妮拉這次幾乎全程無話，萊戈拉斯看著阿妮拉這副樣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兩人一路沉默，只能聽見馬蹄發出單調的噠噠聲，揚起陣陣沙土。
首先為前方的死亡拉開序幕的是遙遙傳來的禿鷲和烏鴉的叫聲，這些食腐的鳥兒烏雲一般黑壓壓地聚集在一起，實在不像什麼好兆頭。
「伊露維塔啊……」阿妮拉輕輕歎道，不停催促著馬兒加快腳步。
「維洛迪斯……」萊戈拉斯有些擔心，但也只能跟上阿妮拉。
終於，他們看見了進入洛汗境內的第一個人，面朝下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阿妮拉勒住韁繩，下馬走過去，伸手去扶那個人。
「維洛迪斯！」萊戈拉斯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手。
「幹什麼？」阿妮拉的臉色發白，很不好看。
「這種病是會傳染的不是嗎？」萊戈拉斯說，「你就這麼碰他沒關係嗎？」
「如果我害怕被傳染，那我一開始就乾脆不要來好了。」阿妮拉說，語氣有點沖。
「不，我的意思是，我來吧。」萊戈拉斯說，「精靈是不會被傳染的。」
阿妮拉沉默了幾秒，將臉旁的碎發撩開：「抱歉。」
萊戈拉斯搖搖頭，輕輕將那個人翻了過來。
映入阿妮拉和萊戈拉斯眼簾的是一張形容可怖的臉，眼睛暴凸，口鼻流血，臉上和脖子上都是黑斑。
「他已經死了。」萊戈拉斯站起來，輕聲念了幾句悼詞。
「……走吧。」阿妮拉簡單地說了兩個字，翻身上馬，猛地奔了出去。
「嘿，維洛迪斯！等等我！」萊戈拉斯連忙騎上馬追了上去。
沿著道路，一開始只能看見三三兩兩的人，後來是大片大片的人和牲畜的死屍，鋪滿了一路，簡直像是一副流動的死亡畫卷，有些屍體殘缺不全，少了眼睛或腳趾，那是禿鷲與烏鴉的傑作。
阿妮拉堅持要確認每一個人的生死，萊戈拉斯便順著她，挨個挨個地確認那些屍體的生死，即使他感覺到那些人早已沒有了呼吸。
看著那些死去的人，萊戈拉斯心裡也不好受，很多屍體甚至還都保持著逃亡的姿勢，有的是跑著跑著突然暴斃，有的是從馬上一頭栽下，眼中還滿是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的最後一絲希望。
人類是多麼的脆弱啊，他不禁在心裡感歎道，壽命短暫不說，還多病多災。
這種感歎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發出了，阿妮拉以前也和他說起過人類的疾病，那時他就這麼覺得了，可是耳朵聽來的到底不如眼睛所看到的，眼前這活生生的地獄場景還是使精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那麼阿妮拉呢？就算在萊戈拉斯眼裡她再怎麼神通廣大無所不能，有一點是不能否定的——她是個人類。
阿妮拉也只是一個壽命短暫，會被疾病奪去生命的普通人類罷了。
就算萊戈拉斯現在再怎麼保護她，盡力避免讓她碰到一切有可能被傳染上瘟疫的東西，但這也只是暫時的，他們將不斷前進，越來越深入疫區，阿妮拉會為那些染病卻還沒死亡的病人治療，那時他又該如何做才能保護她？
這種情緒在他親眼目睹了一個年輕姑娘整個死亡的過程後達到了頂峰。
那原本應是一個頂頂青春靚麗的美麗女孩，金髮碧眼，高鼻深目，可是當阿妮拉和萊戈拉斯發現她時她已經奄奄一息，原本白皙的肌膚上都是大塊大塊的深色斑點，嘴唇被鮮血染得殷紅，眼睛茫然沒有焦距。
阿妮拉盡了她最大的努力去救治這個女孩，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瘟疫爆發得太快，那雙眼睛終究還是永遠失去了神采。
阿妮拉捂住臉，跪坐在那死去的女孩面前，好半天沒說話。
萊戈拉斯也沉默地陪在她身邊。
阿妮拉會變成這樣嗎？她的眼睛會變得像綠色的玻璃珠一樣無神嗎？她甜蜜的笑容也會被那樣恐怖的死狀所取代嗎？她會不會也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再也無法說著惹人開心的俏皮話，與他一起賓士在春日的原野上？
「繼續上路吧。」過了好久，阿妮拉終於站起身來，面色憔悴，聲音沙啞。
萊戈拉斯沒有回答，也沒有動。
「萊戈拉斯？」
「跟我回幽暗密林吧。」
「什麼？」
「幽暗密林沒有瘟疫，也沒有其他疾病，你在那裡可以無病無憂地生活一輩子。」萊戈拉斯抓住阿妮拉的手，「維洛迪斯，跟我回密林吧，你會受到林地精靈最周到的禮遇，最熱情的招待。」
阿妮拉愣愣地看著萊戈拉斯，像是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一樣，半晌，她緩緩地搖頭。
「我很感謝你的一片好意，萊戈拉斯，但是對不起，我拒絕。」
第八十七章
這是一個明媚的四月天，抬頭看去，陽光燦爛而不燥熱，天空碧藍如洗，上面點綴著的朵朵白雲低得似乎一伸手就能夠到。
而地上的人間卻與這美麗的天空毫不匹配，放眼四周，只是一片毫無生氣的墳場，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惡臭，溫暖陽光的照射更使這股氣味讓人聞之欲吐。
在這樣的慘景中，唯一還存活的兩人之間的氣氛卻並不和諧。
「是我說的不夠清楚嗎？你沒有理解我的話的意思嗎？」萊戈拉斯沒有放開阿妮拉的手，「我不是在邀請你去幽暗密林做客，維洛迪斯，我是希望你能永遠留在那裡。如果你思念你的家人，那我們就去把你的父母兄弟都接到密林去，你可以天天都見到他們；你和河谷城的人還有孤山的矮人關係也不錯不是嗎？到時候你想什麼時候拜訪他們就可以去拜訪他們；上次你到幽暗密林時我們對你實在是招待不周，以後你可以每天都參加我們的星光晚宴，想跳多久舞就跳多久，想喝多少酒就喝多少，那裡沒有疾病，沒有那麼多煩心事，你可以永遠都開開心心的。」
他劈裡啪啦地說了一大堆，阿妮拉卻只是再次搖頭：「我很清楚你的意思，萊戈拉斯，然而我的回答並不會改變：感謝你的好意，但我拒絕。」
「為什麼？」萊戈拉斯有點惱羞成怒了，「那樣的生活有哪裡讓你不滿意嗎？難道不比隨時可能在這裡倒地死去要強嗎？」
「我是個遊俠，萊戈拉斯，我天生就適合在荒野裡四處奔波，即使一個地方的生活再怎麼舒服，那裡的美酒再怎麼多，我也不會永遠留在那裡的。你剛才說的那樣的生活對我來說並不是享受，而是摧殘，我會銳氣盡失，慢慢變成一個與他人別無二致的普通人，甚至更糟，我會變成一個好吃懶做的寄生蟲，那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維洛迪斯你怎麼會……」萊戈拉斯愣怔半晌，不情願地承認阿妮拉說得是對的，「好吧，你不跟我去幽暗密林也可以，但至少你不能再在洛汗逗留了，我們回伊利雅德，繼續去找伊露麗和神行客。」
「你之前答應過我先來洛汗，尋找遊俠的事情暫時延後的！」阿妮拉不滿地嚷道，「堂堂幽暗密林王子說的話難道不算數了嗎？」
「那時我不知道瘟疫爆發起來這麼厲害啊！」萊戈拉斯也有點生氣了，「我還以為你一定能控制住呢！」
他確實是高估阿妮拉了，阿妮拉只是個人類，不是神，這也更堅定了萊戈拉斯要帶阿妮拉離開的決心。
「但你答應過就是答應過，別告訴我你像五軍之戰時的索林一樣想抵賴！」
「索林不遵守承諾是為了金子，我又是為了什麼？我之前就說過，維洛迪斯，你未免也太無私了，你是聖人嗎？就算想要幫助別人，也不至於這樣上趕著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吧？維洛迪斯你只是個遊俠罷了，倒憂國憂民的跟個國王似的！再說了，本來說好的就是你是我的嚮導，不停違約的人明明是維洛迪斯你吧？」
「我……」阿妮拉噎住，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要解釋什麼，「我不管！你也說過，如果對這種事視而不理的話，我就不是維洛迪斯了。而且還是以前那句話，哪有我這樣幫忙分文不取還倒往裡搭錢的嚮導？」
「好，你要錢對吧？」萊戈拉斯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個寶石胸針，塞到阿妮把手裡，「這個給你，帶我去找伊露麗和神行客。」
「……」阿妮拉捧著那個胸針發愣。
那是一個製作精美，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小玩意，用白銀勾出一隻小鹿的形狀，上面鑲滿了白寶石和珍珠，眼睛的部位嵌著一顆小小的但卻異常璀璨的綠色寶石，讓整件飾品一下子生動活潑起來。
「夠嗎？不夠的話跟我回幽暗密林，我們那還有的是寶石和白銀。」
為什麼我會忘了我身邊這位其實是個官二代加富二代，不折不扣的壕呢？阿妮拉反省了三秒鐘：「……之前是我失言了，我願意當你的嚮導並不是為了錢，你是個很好的夥伴，萊戈拉斯，真誠勇敢，直率可靠，你說和我一起旅行很開心，我又何嘗不是這麼覺得呢？但我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這片土地現在需要有人做點什麼，我有我必須做的事……以後你會明白的。」
萊戈拉斯終於惱羞成怒了，他之前在幽暗密林當他的王子時何嘗有過這樣低聲下氣的時候？對同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步妥協，說盡了能說的，給完了能給的，結果那個人完全不領情！
「你要是再這樣執迷不悟，那你就自己繼續走吧！我再也不管你了！以後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就算染上瘟疫死在這裡沒人給你收屍也不管我的事！」氣惱的萊戈拉斯又一次對阿妮拉口不擇言了。
現在的他覺得阿妮拉之所以敢深入疫區也有自己的原因，身邊有一個不用擔心會染病的精靈，毫無疑問幫了阿妮拉天大的忙，但如果自己不再願意幫她了呢？阿妮拉一個人還會這樣無所畏懼嗎？
但後來回想起來，萊戈拉斯覺得自己當時潛意識裡多多少少有在仗著阿妮拉喜歡他耍性子——她喜歡我啊，怎麼會讓我走呢？
「那你走吧。」可是阿妮拉這樣回答道，平靜地，堅決地，甚至帶著一絲威嚴。
萊戈拉斯整個人都懵了。
「這個還給您。」阿妮拉將寶石胸針還給他，「有了這個，您回到幽暗密林的路費足夠了，而且還能讓您再在外面玩上一大圈……」
她詳細地給萊戈拉斯講解了要去哪裡才能把這個胸針換成金幣，為了防止精靈被坑的太慘還幫他估算了這個胸針大概的價錢，最後把乾糧和水分給了萊戈拉斯一半。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後會有期了，殿下。」她翻身上馬，臉上沒有一絲怒氣或悲哀，還是如往常一般柔和，「很抱歉沒能幫您找到努曼諾爾遊俠，但非常感謝您這半年來的陪伴，這段旅程很快樂，也很讓人難忘」
直到連精靈的眼睛都看不見阿妮拉絕塵而去的背影了，萊戈拉斯還在發愣。
她竟然就這麼走了！沒有一點不舍，沒有一點留戀，就這麼走了！
萊戈拉斯委屈得不行，早就忘了先前提出分手的其實是他自己。
不過，雖然萊戈拉斯剛才說的都是氣話，但在阿妮拉就那麼一走了之後，萊戈拉斯卻也是拉不下臉來再去追她的。
他明明是一心一意地為了阿妮拉好，天下那麼大，有那麼多需要阿妮拉的地方，她偏偏就挑中了最兇險最吃力不討好的那個，管得比皇上寬，所得比乞丐少，自己前所未有的那麼關心一個人類——不，別說人類，就是精靈裡有這個待遇的也沒有幾個人——那麼替她著想，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動了，阿妮拉卻完全不為所動，反倒弄得像是自己自作多情一樣。
越想越氣，萊戈拉斯索性也上馬掉頭往阿妮拉相反的方向走了。哼，難道沒了阿妮拉自己就找不到伊露麗和神行客了？說不定他自己找人比阿妮拉帶著自己找還快呢，畢竟那個傻瓜總是到處繞路……
他催著馬兒飛快地跑了好一段路，直到頭腦漸漸冷靜下來，才慢下了腳步。
也不知道阿妮拉現在怎麼樣？萊戈拉斯想，她又找到還沒死的人了嗎？她把他們救活了嗎？她還好嗎？她跟自己說後會有期，可是他們真的還能見面嗎？
有那麼幾個刹那，他差點就想再次轉頭去追阿妮拉了，可是一想起阿妮拉離開的背影，他又開始生悶氣，把這想法壓了回去。
她竟然就那麼爽快地走了，一次頭也沒回過！萊戈拉斯酸溜溜地想，還說什麼喜歡自己，和自己旅行很開心，一點也看不出來！
不過回想起來，阿妮拉從來都是這樣的。萊戈拉斯看見過很多次她的背影，比如在幽暗密林的地牢裡發生爭執那次，前往長湖鎮時自己替陶瑞爾說話那次，五軍之戰勝利的慶功宴結束時那次……
阿妮拉很少發火，每當她覺得沒有必要再爭下去時，她就會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並且從不回頭，把一切好的或不好的通通甩在了身後。
對於阿妮拉來說，過去就是過去，無論美好或是黑暗，即使她有能力改變，她也不願意輕易變動歷史，她關心的只有未來而已。
萊戈拉斯一整天都沉溺在自己這種頹廢又糾結的情緒中，否則他一定會察覺到自己前進的速度竟然如此之慢，並為此感到吃驚的。
萊戈拉斯並不是接受不了阿妮拉的離開，本來這一天早晚也都是要來到的，萊戈拉斯只是沒想到他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分別，明明他們都還是在乎彼此的，明明他們還可以繼續結伴旅行的，最終卻落得了這樣一個不歡而散的結局。
第二天，他繼續漫不經心又磨磨蹭蹭地朝艾辛格的方向前進著，一路出著神，身後的朝霞那麼燦爛，他也沒心情看。
就在這時，異變突然發生了。
「……」
萊戈拉斯一臉茫然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他剛剛還騎在馬上在洛汗草原上賓士，現在卻身處於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裡，房間的結構和佈置有點像是幽暗密林的風格，可窗外的陽光和綠樹卻昭示著這裡絕不是幽暗密林的地下堡壘。
房間裡除了他還有一個約摸七八歲的人類男孩，長相總覺得有點莫名的熟悉，不過確實很可愛，一頭亞麻色的卷毛，天空一樣蔚藍澄澈的大眼睛正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你好。」想了想，萊戈拉斯還是決定先弄清楚現在的情況，「你叫什麼名字？這裡是哪裡？」
萊戈拉斯覺得自己的外貌就算不是人見人愛，至少也還沒有到嚇人的程度，男孩看著他，卻恐懼地睜大了眼睛，愣了兩三秒後聲音裡帶著哭腔跑了出去：「媽咪……」
「……」萊戈拉斯本就不怎麼明朗的心情變得更糟糕了。
他耐著性子在房間裡等了一會兒，那個男孩拉著一個女人一起回來了。
「好啦，不要哭了，一會兒艾達裡安來了看見你這副模樣可會笑話你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女子彎著身替男孩抹眼淚，安慰著他，而男孩眼裡噙著淚花，只是一直囁嚅著對不起。
女子歎了口氣，無奈地抬頭看向萊戈拉斯：「你和查理斯說什麼了，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看著那個女人的臉，不由大吃一驚：「維洛迪斯？」
那個女子分明就是阿妮拉，但是……好像又不太像阿妮拉，阿妮拉總是一身勁裝，頭髮編成辮子高高盤起，從不帶任何珠寶首飾，瀟灑爽利，英姿勃發，而這個人卻穿著優雅的貴族長裙，頭髮披散在肩頭，脖子上戴著一串白銀珍珠的項鍊，胸前別著一個綠眼白鹿的胸針，眉眼間不怒自威，沉穩莊嚴，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一股王者風範。
但她好像又確實是阿妮拉，那雙綠眼睛和阿妮拉一模一樣，周身的氣度也隱隱能找到阿妮拉的影子……
「維洛——」阿妮拉微微皺起眉，若有所思地看了萊戈拉斯一會兒後，有些驚訝地一笑。
「沒關係，親愛的，我來解決，你去找艾達裡安他們玩吧。」阿妮拉摸了摸查理斯的頭，溫柔地說，「不過晚上，你能留給我一點時間嗎？」
「爸爸不會不高興嗎？」查理斯可憐巴巴地說。
「……他不會的。」
查理斯放下心來離開後，阿妮拉在萊戈拉斯面前坐下，她看著萊戈拉斯的眼神極其新奇有趣，直到萊戈拉斯覺得不大自在了才有所收斂。
「你現在有很多想問的吧。」阿妮拉露出微笑，「不過放心，有什麼問題儘管問，能解釋的我都會一一解釋清楚。」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就是維洛迪斯，或者確切地說，是八十年後的維洛迪斯；這裡是剛鐸的伊西裡安；至於你為什麼會在這兒，原因稍微有一點複雜。」
「八十年後？伊西裡安？」信息量太大，萊戈拉斯好半天才接收過來，「這麼說，你在那場瘟疫裡活下來了？」
「八十年前洛汗的那場大瘟疫？是啊，伊露維塔保佑。」阿妮拉笑眯眯的。
「感謝伊露維塔。」萊戈拉斯愣愣地下意識說道，突然感到極為喪氣。
結果最後果然是他自作多情，沒了他阿妮拉照樣活得風生水起，不但從瘟疫裡活了下來，還嫁給了剛鐸貴族，還有了活潑可愛的孩子……
第八十八章
「至於你為什麼現在會在這裡，我想是查理斯的緣故。」阿妮拉說道，「看來他似乎繼承了我的一些小能力，之前我竟然一直沒有發現。」
萊戈拉斯還是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太過玄幻，阿妮拉說的那些話他也似懂非懂。
「能力？還是繼承自你的？」他怔怔地問道，「維洛迪斯你也能把一個人送到幾十年後嗎？可是你不是……難道你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血統嗎？」一瞬間什麼稀奇古怪的聯想都在那顆小腦袋瓜裡冒出來了，阿妮拉的身份從普通人類變成遠古精靈，又變成邁雅、梵拉……
「不，我確實只是個人類。」在自己變成伊露維塔前，阿妮拉及時阻止了萊戈拉斯那天馬行空的想像力，「但是人類也有很多種，比如說努曼諾爾人，他們的壽命就比其他人要長很多。還有一種人，可能在我之前在中土大陸上從未出現過，叫做變種人，他們因為……唉，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基因和DNA，反正就是因為一些奇妙的變化吧，擁有了常人沒有的能力。」
萊戈拉斯覺得八十年後的阿妮拉變得更神秘了，她說的好多話他根本聽不懂，只明白了一件事：阿妮拉由於某種他無法理解的原因擁有了強大的力量。
「你……我是指八十年前的你，從來沒跟我提起過你是個……變、變種人？」
「那時候啊……我的能力被黑暗的力量壓制得幾近於沒有，大部分時候什麼作用都起不到，不值一提。」阿妮拉聳聳肩，「總之不用擔心，我完全可以將你送回八十年前，這次的意外，你就把它當做一個夢吧。」
萊戈拉斯看著面前對他微笑著的阿妮拉，她真的不是精靈嗎？八十年的歲月沒有對她的容顏造成一點磨蝕，她依舊新鮮嬌豔的像是沾著晨露的玫瑰，甚至一舉手一投足間的魅力與遊俠時期相比過之而無不及。
「我以為你真的會一直當一個遊俠呢。」他喃喃自語，胸中不知為何有點氣悶，「你說，你不會永遠停留在一個地方，那會消磨你的意志，把你變成一個普通人。」
可是她現在留在伊西裡安了不是嗎？她也沒有變成一個普通人，除非阿妮拉理解的「普通」的意思真的和他所認為的完全不一樣。儘管阿妮拉看著他的眼神一直很平靜柔和，可周身依然隱隱散發出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這種感覺萊戈拉斯並不陌生，瑟蘭迪爾遠比阿妮拉還要狂傲霸道，阿妮拉顯然溫和的多，也要更加收斂的多。
「沒錯，我確實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即使是伊西裡安。再過百年，等到查理斯和艾達裡安他們可以獨當一面，我必定還會和你一起回歸我真正嚮往的生活。」阿妮拉點點頭。
「和我一起？」萊戈拉斯大吃一驚，「你是說，八十年後我們依然還在一起嗎？」
「當然了。」阿妮拉比他還吃驚，「為什麼你會這麼問？難道八十年前的我讓你覺得很無聊嗎？」
「不是，可是我以為……」萊戈拉驚喜的語無倫次，「我差點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阿妮拉一臉疑惑。
「在我被送到這裡來之前，我和你因為吵架而暫時分開了。」萊戈拉斯說，有點羞愧。
「吵架？」阿妮拉想了半天，「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吧，我幾乎完全記不得了，我們是為了什麼爭吵來著？」
萊戈拉斯卡殼了，他該怎麼說呢？難道實話實說是因為自己不願意讓阿妮拉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別人嗎？雖然他依然覺得自己是全心全意為了阿妮拉好的，但說出來確實有點自私，就算眼前這個阿妮拉並不是與他吵架了的那個阿妮拉，萊戈拉斯還是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有錯。
面前的阿妮拉還在看著他等著下文，萊戈拉斯也只能避重就輕地開口：「維洛迪斯你本來答應我要帶我去找努曼諾爾遊俠的，結果卻一路繞來繞去，去了洛汗的疫區，還說是因為我不給你錢，我就把我身上唯一值錢的一個寶石胸針給你了，那東西可是我Nana留給我的，要是換做別人我是怎麼也不會把它賣掉的……你卻一點都不領情，我一時生氣就賭氣說要走，結果你竟然就真的一個人走了……」
阿妮拉愣了半天，好一會兒露出抱歉的神色：「真是對不起，萊戈拉斯，看來是我的錯了，那時的我一定太過倔強，不能領會你的好意。」
萊戈拉斯有點心虛，但又忍不住地有點開心。
「我是多麼誠心誠意地邀請你去幽暗密林長住啊。」他說，「我從來沒有那麼擔心過一個人，維洛迪斯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看重你，我們精靈很少與人類有過深的交往，因為你們壽命太短，還很脆弱易碎，可我覺得，有你這樣一個人類朋友，哪怕只有一百年，比和很多精靈待在一起幾千年還要可貴，我費勁了心思想讓你活的時間更長一點，可你卻只想著別人，對自己的生命一點也不珍惜……」
阿妮拉靜靜地聽著萊戈拉斯發洩一般的抱怨，沒有出聲打斷，直到他全部說完，才開口說道：「我很感動於你對我的一片真心，萊戈拉斯，有你這樣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我還有什麼可以更多奢求的呢？可是……」她頓了頓，「就算你讓我再選一次，我想我的選擇和八十年前的並不會有什麼不同。」
「你！」萊戈拉斯又驚又氣，他還以為未來的阿妮拉終於理解他了呢，結果這人依然冥頑不靈，難道她的腦袋是石頭嗎？！
「唉，你別生氣啊，我理解你的想法，真的！但是……」阿妮拉歎了口氣，「萊戈拉斯你真的覺得你那樣做是為我好嗎？你是把我當做你的好朋友，還是當成你的所有物呢？」
「當然是前者，我怎麼會把維洛迪斯你當成一件物品呢？！」
「既然如此，你就不能只關心我能存在多長時間，我怎樣能發揮出你認為的最大功效。」阿妮拉耐心地解釋道，「你需要瞭解我內心的想法，並且尊重它們。現在你認為讓我活下去就是對我好，可是對我來說，我真正在乎的又是什麼呢？不是錢財、不是名譽，我真正珍惜的，恰恰是你認為我不珍惜的。生命、自由、責任與希望，這才是我最在乎的。若世界上只我一人擁有生命，那我寧可捨棄這生命；若放縱的自由反而束縛了我真正的自由，那這自由不要也罷；若我不能擔負起我的責任，那我即使身在西方極樂世界眉頭也不會展開；但若我能給哪怕一個人帶去哪怕一絲希望，我也會感到由衷的快樂。」
「……或許維洛迪斯你很有道理吧，你總是很有道理的。」萊戈拉斯呆了一會兒，還是有點不服氣，「可我恐怕永遠都達不到你這個境界，我才不在乎其他人怎麼樣，我只希望我的家人朋友都能開開心心的。」
「那你就更應該去盡力傾聽他們的內心了。」阿妮拉站起身來，「自然，大道理誰都是會說的，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個人呢？若是人人都能做到，這世界上便也不需要什麼國王領主了。但這所謂的境界，萊戈拉斯你也不用覺得高不可攀，我現在認識的萊戈拉斯，做得並不比我差。」
「是嗎？」萊戈拉斯又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自己若干年後也變成一個聖人了？！
「經歷的事情多了，很多東西自然就會看淡一些。很多精靈活的年月遠比我要長，但他們經歷的卻未必比我多。」阿妮拉緩步踱到窗邊，「但這種成長過程是極痛苦的，誰又真的願意這樣活著呢？太累，也太沉重，我也有灰心喪氣幾近絕望的時候，但幸運的是，我從來不是孤身一人，如果不是有人一直在我身邊陪伴著我，支持著我，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走到今天的。」
「啊……」萊戈拉斯又想起他耍性子離開阿妮拉的事了，不由得有點臉紅，但還在嘴硬，「我看那倒也未必，維洛迪斯你是多麼堅強勇敢啊。我看著你就那樣一個人頭也不回地闖進了疫區，像個無所畏懼的鬥士，好像沒有什麼東西能擊垮你似的。」
「哎呀哎呀。」阿妮拉笑了，「當時的我們果然都還很年輕啊。誠然，即使真的只有我一個人，我也不會改變我前進的方向，可是萊戈拉斯，你難道看不出我究竟有幾分只是在逞強嗎？我心裡隱藏的不安和恐懼，你就一點也感受不到嗎？」
萊戈拉斯愣在原地。
「死亡和痛苦我確實見得多了，可我還是完全無法習慣。」阿妮拉望著窗外，閉上眼睛，「我好像想起來了，八十年前的那場大瘟疫，我確實有那麼幾天獨自一人的日子，那幾天我沒日沒夜地尋找還沒死的人，採集草藥，治療病人，從清晨一直忙到深夜，甚至顧不上吃飯休息，可我周圍受盡病痛折磨的人還是越來越多，哭泣啊，祈禱啊，埋怨和咒駡啊，我耳邊聽到的都是這個，抬頭望去，看見的也全是被恐懼或死亡攫住了呼吸的人，我救活了不少人，可也有不少人在我身邊死去，焦躁的感覺一直縈繞在我心頭揮之不去。然後……你無法想像那個人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是什麼感受，萊戈拉斯，他是那樣鮮活亮麗，那樣溫暖生動，就像是漫漫黑暗中的一束陽光，茫茫雪野中的一片綠葉，我的心從未對一個人跳得那樣快過，那種感動無法用任何一種語言描繪出萬分之一……」
「請不要再說了！」萊戈拉斯忍無可忍地叫起來，「對不起！是我不好！請你把我送回八十年前吧。」
阿妮拉停下來，有些尷尬地對萊戈拉斯一笑，「抱歉，我太絮叨了？」
「不是……」萊戈拉斯低垂著頭，「……我只是很後悔就那樣扔下你離開了，維洛迪斯，我真的很抱歉。」
「想來也是我太固執了。」阿妮拉搖搖頭，「我代八十年前的我向你道歉。」
「我現在回去追你還來得及吧？」萊戈拉斯滿懷期冀地問道，「現在的我依然是你最好的朋友對嗎？」
阿妮拉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條線。
「我想，我們現在的關係應該比最好的朋友還要再親密一些。」這是萊戈拉斯在未來世界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萊戈拉斯再睜開眼時，他又在一個完全不認得的地方了，周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大草原。
但他的手裡握著一張之前沒有的紙條。
紙上草草寫著兩句話，淩亂的筆跡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一直向南騎，不要停，一天后就能趕到納塔基。P.S：沿途看到你身後小包袱裡的那種草藥多采一點，維洛迪斯會需要的。
字裡字外透著一股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的感覺。
納塔基是聖盔谷與伊朵拉斯間的一個中型城市，從這裡到伊朵拉斯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瘟疫竟然已經蔓延到了這裡，阿妮拉心裡的焦灼之情可想而知。
教授市民們預防鼠疫的方法還有疾病發作的前兆是什麼樣的，治療病人，安撫人心，甚至包括安葬死人，阿妮拉幾乎是裡裡外外一把抓，整天忙得昏天黑地。
「納塔基的市長！或者叫領主、總督！反正是管這兒的人呢？死哪去了？！」阿妮拉氣得要命，人民如此需要領導的時刻，領導者居然不在，這種廢物就應該送上絞刑架！
「領主大人兩天前因為染上瘟疫去世了……」有人告訴她。
「那二把手呢？別告訴我這麼大的城市除了領主外就沒有一個能主事的了？」
「加爾瑪趕去伊朵拉斯尋求援兵了，有消息說登蘭德人最近會趁洛汗爆發瘟疫前來侵略騷擾。」
又是登蘭德人！他們還真是一刻都不消停！「那現在城裡的還活著的能管事兒的人在哪裡？！」
眾人面面相覷，半天才有人回答：「現在管理城市的是領主的總管，不過他說……」
「他說什麼？」
「他說這裡已經沒有希望了，即使我們能從瘟疫裡活下來，也會死於登蘭德人的刀下。只是換一種死法罷了，又何必還要垂死抵抗呢？」
「可你們不是已經去向伊朵拉斯求援了嗎？」
「咳，總管大人說了，前去伊朵拉斯求援的人都走了三天了，還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怕是知道鄧哈羅現在瘟疫鬧得凶，軍隊也不願意來……」
「去他媽的！登蘭德人們都不怕染上瘟疫千里迢迢來惹事兒，保家衛國的軍隊怎麼會因此就卻步了？」阿妮拉簡直氣炸了，「再說了，才三天而已，你們就等不及了？你們以為派援兵很簡單嗎？去伊朵拉斯求援就得要一天，調兵遣將又得幾天，軍隊趕過來難道就不需要時間了？你們總管的腦袋是草包嗎？不行，帶我去見他，我非得——」
「大人！」一個女人抱著孩子尖叫著飛奔過來，「請您救救我的兒子吧，他突然發起了高燒，還在嘔吐！」
「別擔心，夫人，交給我吧。」阿妮拉連忙接過她懷裡的孩子，一時也抽不出身去找那總管的麻煩了。城裡的醫生實在不夠，病人找上了阿妮拉她又不能不管，畢竟瘟疫發作很快，拖延不得。
「請再給我點藥草。」阿妮拉一邊將手裡的葉子搗碎扔進煮沸的開水中，一邊對旁邊幫忙打下手的人說。
她伸出手等了一會兒，可是卻並沒有人把那植物放到她手裡，於是她疑惑地轉過頭去。
「不好啦，大人。」那個人惶恐地把手在褲子上擦著，「所有的藥草都已經用完了。」
「怎麼會？」阿妮拉大吃一驚，「我不是告訴你們那草長什麼樣了嗎？沒有人去采嗎？而且就靠我來時帶的那些，也不至於這麼快就用完了啊。」
「是、是總管大人。」那人囁嚅著，根本不敢直視阿妮拉的眼睛，「他派人來把一半的草藥都拿走了，說是要了有用。」
「他什麼時候拿走的？」
「昨天晚上……」
阿妮拉深吸一口氣，一瞬間差點喪失了理智，只想沖去把那總管的腦袋砍下來掛旗杆！
有用？他又不是醫生，要那麼多草藥有什麼用？除非他把那些草藥高價賣掉！
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親眼看著這個原本生氣蓬勃的地方變成了活地獄，連阿妮拉這個外人都對此感到由衷的難過與同情，在這個國家這個城市土生土長的人卻只顧自己的利益，發著國難財，視生命如草芥，搞得人心惶惶！真是可惡至極！
阿妮拉並沒有一個固定的行醫場所，只是簡單地在城市中央搭了一個簡陋的小棚子，環顧四周，都是經由她的治療成功痊癒的人。王之手乃醫之手，阿妮拉的醫術又是習自中土第一智者埃爾隆德，只要不是已經病入膏肓的人，她是完全有能力治好的，事實上，在阿妮拉到來之後，納塔基的疫情確實有了平息下來的跡象。
可是看看周圍那些人，儘管他們身上的病痛已經消失了，他們卻還是死氣沉沉，對他們來說，即使瘟疫被阿妮拉治好了，也不過是能再延長了幾天壽命罷了，一個被瘟疫洗禮了的城市要怎樣才能對付那些兇殘的登蘭德人呢？他們已經喪失了對未來的希望。
病被治好了的人尚且如此，更遑論那些還在等待治療的人了，那個抱著孩子的母親還在眼巴巴地看著阿妮拉，而她的孩子卻因為沒有足夠的藥草而即將死去。
又有一顆小腦袋將慢慢垂下再也不會動，又有一位母親的心和靈魂即將破碎，又有不知道多少人將失去那僅存的一線希望……
死亡是可怕的，但絕望卻比死亡更容易毀滅一個人，它會讓一個人變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麻木不仁，阿妮拉深諳這一點，更要命的是，絕望是會傳染的。
阿妮拉看著周圍那些黯淡而認命的眼睛，心臟直直地墜了下去。
「維洛迪斯！」恍惚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她的名字。
阿妮拉簡直懷疑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她驚訝地扭頭望去。
在一個溫暖的春天的下午，萊戈拉斯騎著馬筆直地向自己奔來，整個人都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好像隨身攜帶著陽光，生氣勃勃，光亮奪目，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闖進了這座被愁雲慘霧籠罩了不短的一段時間的城市。
「你……」阿妮拉愣愣地看著萊戈拉斯停在自己面前。
「這是我沿路采的治療瘟疫的草藥，不過我也是第一次采，不知道采得對不對，你再看看。」萊戈拉斯將一個包裹遞給阿妮拉。
「謝謝。」阿妮拉下意識地接過包袱，「可是……」
「我一直快走到艾辛格了，還在生你的氣，我從來沒見過維洛迪斯你這麼倔強、固執、一根筋、不切實際、愛異想天開的人類。」萊戈拉斯蠻橫地說道，「你是把自己當成以拯救世人為目的的神啦，可是你到底不是神啊，只是個天下第一號的大傻瓜罷了。要是沒有我在你身邊保護你，還真是讓人放不下心呢。」
「……」阿妮拉只覺得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彆扭又厚顏無恥之人。
第八十九章
因為萊戈拉斯的及時趕到，缺乏藥材的危機總算解除了，阿妮拉松了一口氣，一邊繼續熬著藥，一邊給萊戈拉斯講述著這個城市的情況。
「你是說過不了幾天登蘭德人就要打過來了？」萊戈拉斯睜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可是就憑城裡的這些老弱婦孺——」
「噓！」阿妮拉嚴厲地瞪了他一眼，「這座城市的前城主不是傻子，已經派人去向伊朵拉斯請求援兵了，我想只要沒有被什麼特殊情況拖住，最多再過兩天就應該有軍隊過來了。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登蘭德人，而是納塔基的現任管理者，那傢夥實在是個混蛋！」
一說起那個總管，阿妮拉就是滿臉的厭惡之色，萊戈拉斯聽阿妮拉說了那傢夥的所作所為後，也是義憤填膺。
「這種只會拖後腿的人怎麼配管理一個城市？」萊戈拉斯激動地說道，抓住旁邊的一個人，「你們就沒想過反抗嗎？就任那人說什麼就照做什麼嗎？」
「這……總管現在就相當於納塔基的代理城主，所有的城市守衛和騎兵都聽從他的命令，我們怎麼反抗？」那人也是一臉委屈。
「也就是說你們也想反抗，對吧？」阿妮拉瞟了周圍幾眼，發現談起那位總管時大部分人都是一副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那人遲疑了一會兒，最後只說：「唉，要是加爾瑪大人現在在就好了。」
「我明白了。」阿妮拉把最後一點葉子捏碎扔進水裡，擦了擦手，把剩下的藥草交給她的助手，「這些都先收起來，如果有其他醫生來要可以給他們，但是一次不要給太多。」
「那如果總管又派人來搶……」助手哭喪著臉。
「放心吧，那種情況不會再發生了。」阿妮拉肯定地說道，看向萊戈拉斯，「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會意地背上弓箭，與阿妮拉一起走了出去。
半個小時後，納塔基的總管被阿妮拉一腳從總督府裡踹了出來，一隻眼圈烏青，哭爹喊娘地在地上打滾。
總督府裡的護衛們卻一個個站在原地，一點也沒有要去幫忙的意思，倒不是他們對這一場面無動於衷，只是一邊抽弓拉箭的金髮精靈實在讓人無法忽視，總管也實在不值得讓他們誓死效忠。
「你們、你們這是造反！」總管趴在地上，狼狽地想站起來，但在阿妮拉露出一絲獰笑後，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那又如何？就允許你狗仗人勢、作惡多端，還不允許百姓造反嗎？」阿妮拉冷哼一聲，「關鍵時刻，作為城市的暫時管理者，不但不想辦法解決問題，還大肆宣揚些危言聳聽、搞得民心動亂的言論！草菅人命，濫施淫威！要是我是領主或國王，你幹的這些好事足夠讓你掉一百次腦袋了！」
「啊，果然！」那總管伸手指著阿妮拉，對周圍越聚愈多的人大聲說道，「你們都聽見了嗎？這個女人是何等居心不良！你們想想，一個異地人，突然出現，不索取絲毫報酬替你們治病，除非她另有所圖，否則這可能嗎？她一定是在圖謀納塔基新城主的位置！不，看她的相貌，她應該是北方人，說不定她是登蘭德人，密謀著篡奪洛汗國王的王位呢！」
「得了吧，也只有你這種長著腦袋純粹是為了顯高的人才會有這種想法了。如果我是登蘭德人，我何必還要來幫助你們？直接坐等納塔基在你這種廢物的管理下迅速滅亡就可以了，不戰而勝豈不更好？至於納塔基城主的職位，我以努曼諾爾人的榮譽起誓，我對此沒有半點覬覦之心。」阿妮拉抬眼，眉梢微挑，薄唇輕勾，「我只是一個會點醫術的遊俠而已。」
可是那傲視一切的氣勢，簡直像在說：我只是一位國王而已，萊戈拉斯想。
「再說了，各地的領主最後還是得要國王親自任命。當然，若當地人民極力舉薦某個人，那他當選的可能性確實會更大，但就算退一萬步說，假設真的有人為了當上納塔基的城主而在這時站出來，盡他的最大努力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那這個人又憑什麼不會受到人們的信任？總比某些對災情不管不問還偷走草藥去賣錢的人要強吧？當然，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裡，很多事情也是道聼塗説，你有什麼委屈或苦衷，大可以現在說出來，若你說得有理，那我立刻道歉，即刻離開納塔基。」
阿妮拉咄咄逼人，那個總管本就不占理，此刻更是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坐在地上嚇得發抖。
「沒什麼好解釋的了嗎？那就請允許我冒昧地做出最後的宣判吧——」阿妮拉微微停頓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不過阿妮拉依然表現得很從容，字字鏗鏘，一錘定音，「納塔基的現任總管兼代理城主，沒有資格領導管理這個城市。」
「你有什麼資格下這樣的定論？！」總管爆發了，瘋狂地叫道，「我是先王范哲爾陛下親自任命的納塔基總管！你一個卑微下賤的遊俠有什麼資格剝奪我的官職？」
「我確實沒有權力審判你，也並不是我奪去了你的官職，但是納塔基的市民們有這個權力。」阿妮拉冷冷地回答道，「你落得現在的下場完全是你咎由自取，往四周看看吧，我們兩個在這裡站了這麼半天，有一個人為你說話嗎？」
自然是沒有的，圍觀的市民們面面相覷，對這樣的劇變多少受到了點驚嚇，但大快人心的表情遠多於驚恐不忿的。
最後，在大家的一致贊同下，直到前去伊朵拉斯的加爾瑪回來前，還是由阿妮拉先代為管理納塔基。至於那位總管，他被撤銷了官職，被憤怒的民眾趕出了納塔基市。
所以中土是多愛把人趕出城鎮了事？阿妮拉有些憂鬱地想，之前那個被洛汗的難民打劫了的村莊是這麼處理的，現在的納塔基是這麼處理的，在幾十年後希優頓和阿拉貢也是這麼判決葛力馬•巧言的。
這種只要不禍害我這點兒地，你愛去哪去哪的處理方法，阿妮拉自然不贊同，不過在司法和刑獄發展都不算完善的中土，她對此也無可奈何，一切都得等她加冕稱帝，有了實權後才能試著一點一點去改變。
萊戈拉斯的去而複返，終於讓阿妮拉重新打起了精神，在她有條不紊的指揮和耐心溫和的解釋與鼓舞下，人們終於漸漸重新鼓起了信心，相信瘟疫不會把他們擊敗，登蘭德人也不會將他們打倒。
阿妮拉在那裡忙得不亦樂乎，萊戈拉斯卻有點無所事事，他雖然是精靈，治病救人的本事卻不怎麼樣，又是往哪裡一站都一副尊貴高傲的樣子，也沒人敢指使他去幹搬運下葬屍體之類的事，於是他就站在那裡望著阿妮拉發呆。
說起來，他認識阿妮拉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朝夕相處了大半年，萊戈拉斯以為自己已經夠瞭解阿妮拉了：他知道阿妮拉也許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她會捕獵，會探案，會打仗，會跳舞，會喝酒，會烹飪，會醫術，她見多識廣，能說會道，她幾乎會做任何事情，而且大多數都做得很好。
但萊戈拉斯還是沒想到，阿妮拉居然連發號施令時都那麼帥！
她的表情是那麼沉著冷靜，眼睛也是那麼明亮銳利，所有人都按照她所說的各司其職，好像她天生就有一股讓人願意服從的魔力似的，原本亂成一片的城市迅速變得井井有條起來，為登蘭德人可能的來犯做起了準備。
萊戈拉斯好像隱約在現在的阿妮拉身上看到了一點八十年後的她的模樣，穩重可靠，威嚴堅定，讓人不由自主就產生一種想跟隨她的衝動。
可是阿妮拉為什麼會給人這樣一種感覺呢？她又是怎麼會做這些事的呢？看阿妮拉鎮靜自若地部署對敵計畫，指揮人們加固修繕城門城牆的樣子，簡直像是一個慣於做這些事的老手了，可她一個普通的遊俠又怎麼會對指揮作戰這麼得心應手呢？
「萊戈拉斯！」阿妮拉的呼喚聲把他從沉思中驚醒，萊戈拉斯看著阿妮拉沒好氣地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自己面前，「如果你真的這麼閑，不如去指導一下那些士兵的箭術如何？」
不要就站在那裡一直盯著她看啊！還能不能讓人靜下心來做點事了？！
「你不休息一下嗎，維洛迪斯？」萊戈拉斯看著阿妮拉那因為乾渴而有點起皮的嘴唇，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我們不知道登蘭德人進攻的確切時間，但距離受到警告消息已經有三天了，我想他們差不多也該來了，然而援兵還沒到。」阿妮拉回答，「不把一切事情都先安排好，我哪有時間休息？」
「不過我看也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吧？」萊戈拉斯環視四周，所有人均已嚴陣以待。
「嗯。」阿妮拉左右看看，吩咐城牆上守衛的士兵道，「封鎖城門，不允許任何人出入，有任何事情立刻通知我。」
「是，大人。」衛兵們低頭應下。
在五軍之戰前，阿妮拉是和阿拉貢一起在各地四處遊蕩的，不過還有另一位努曼諾爾遊俠也總是和他們一起同行。
耐羅比阿拉貢和阿妮拉大九歲，但在努曼諾爾人裡依然算是年輕一輩的了，不過他卻是一位相當優秀而經驗豐富的遊俠，阿妮拉和阿拉貢剛來到部落成為遊俠時從他那裡學到了不少，說起來耐羅也算是這兩人的半個老師了。
聽說洛汗爆發了瘟疫後，阿拉貢和耐羅便立刻趕了過來。
與阿妮拉和萊戈拉斯選擇走洛汗隘口不同，阿拉貢和耐羅是從蘿林和法貢森林間那條路過來的，所以他們最先趕到了東洛汗的首府奧格博多，那裡的疫情還不算嚴重，很快便被控制住了，他們便又向西奔去，本來他們的目的地是洛汗首都伊朵拉斯的，但是在路上，他們遇到了一個獨自一人在草原上遊蕩的人。
我是納塔基的總管，那人說，我們那裡爆發了瘟疫，總督死了，本來應由我來暫時代為管理城市的，但有圖謀不軌之人竟妖言惑眾，竟然篡奪了我的位置，還將我趕出了城。
「啊，竟有這等事！」阿拉貢頓感世道不公，人心險惡，「那你跟我們一起去伊朵拉斯吧，聽說現在的洛汗國王塞哲爾英明仁慈，不像他的父親范哲爾一般貪婪昏庸，定不會姑息這種大逆不道之事的。」
那人卻又吞吞吐吐起來了。「這……還是算了吧。」他說，「我也是國王親自任命的總管，如今竟落到這步田地，實在是不好意思去見陛下。」
「唉……」阿拉貢歎氣，這時他還是個毛頭小夥，不像六十年後任何謊話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他還以為這可憐的總管是個極愛惜名譽之人呢，不由對他大為同情。「那這樣，我們和你一起去納塔基，揭穿那個人的醜惡嘴臉，還你一個清白如何？」
「這、這怎麼敢勞煩二位？」那總管沒想到這次玩大了，磕磕巴巴語無倫次，「那個篡權之人青面獠牙，面目可憎，能蠱惑人心，身邊還有可怕的妖精助她做惡，怕是個會巫術的巫婆哩！」
「哦？那我倒想見識見識。」阿拉貢哈哈一笑，不由分說將總管拽上馬，打開地圖確認了納塔基的位置後策馬而去。
耐羅倒是對阿拉貢臨時改變方向的決定沒有異議，本來嘛，遊俠就是這樣，隨心所欲，不受拘束，反正他們的目的也是來救人的，既然納塔基也爆發了瘟疫，那去伊朵拉斯救人和去納塔基救人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只是看著那個總管，若有所思。
淩晨時分，他們趕到了納塔基，出乎阿拉貢和耐羅意料的是，這裡的秩序非常井然，一點也沒有災難時期雞飛狗跳的樣子。
「什麼人？！」守門的衛兵從城牆上探出頭，向下麵喊道。
「我們是從北方地區來的努曼諾爾人，想要進城。」
「城主大人說了，非常時期，禁止一切人進入，快走吧！」
「胡說八道！」阿拉貢沉下臉來，「那個下令的哪是什麼城主，在國王任命新城主時，真正應該代為管理城市的，不應該是這一位嗎？」說著，他把總管從身後拽了出來。「唉，你躲什麼啊？」
那些人看見被之前被趕出城了的總管，大吃一驚，半晌，有人說道：「他已經沒有權力管理城市了，之前他已經被削去官職，趕出納塔基了。」
「哦？被誰？你們現在城裡的那個城主嗎？」阿拉貢冷笑道，「任命、撤除城主的職務都是國王才能做的事，她有什麼權力這樣做？你們這樣為虎作倀，想過伊朵拉斯得知這件事後會有什麼後果嗎？」
那些守衛們面面相覷，心裡還是有些怯了，畢竟，雖然阿妮拉說人民有權力在任何一個領導者不稱職時把他從位子上拉下來，但對這些保守傳統的人來說，這確實是大逆不道的事。
「我知道你們也許只是被一時蒙蔽了。」阿拉貢繼續喊道，「你們那位叛賊城主呢？為什麼不現身？反而緊鎖城門當起了縮頭烏龜！」
「請等一下，我去請城……那位大人。」衛兵們回答道。
一刻鐘後，城門打開了，與此同時那個「青面獠牙，面目可憎的巫婆」出現在城牆上，初升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映襯得她那微微勾起的紅唇格外鮮豔。
「多日不見，本事長了不少嘛，埃斯泰爾。」阿妮拉似笑非笑道，「若你親姐姐是縮頭烏龜，那你又是什麼？」
第九十章
納塔基度過了一個平靜的夜晚，但在天空剛剛濛濛亮時，有一個衛兵沖進了總督府，還一邊高聲喊著：「大人——」
阿妮拉猛然驚醒，蹭的一下從沙發椅上彈跳起來，身上不知道什麼蓋著的薄毯滑落到了地上：「怎麼了？登蘭德人打過來了？」
「不是……」
「伊朵拉斯的騎兵來了？」
「不是……」
「那是怎麼了？「阿妮拉有氣無力地跌坐回椅子上，揉著因為睡眠不足而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總管大人他又回來了，想要進城。」
「讓他滾。」阿妮拉脫口而出，她正煩著呢！
萊戈拉斯詫異地看向她。
「咳！」阿妮拉自知失言，尷尬地輕咳一聲，「那個，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說了不允許現在任何人進出嗎？讓他離開吧。」
「可是他身邊還跟著兩個努曼諾爾遊俠，他們說我們只有國王才有權力任命罷免納塔基的領主，我們這麼做是大逆不道。」那個人唯唯諾諾的，看來也確實是害怕，「要是他們把這事捅到伊朵拉斯去了……」
「別說伊朵拉斯，就算整個洛汗、整個中土都聽說了這件事，我也沒什麼好心虛的！你們放心吧，塞哲爾陛下得知實情後也不會太過怪罪你們的，就算真是天塌下來了，我替你們頂著。」阿妮拉站起身來，怒氣衝衝地向外面走去，「我倒想看看是哪兩個努曼諾爾遊俠替那個垃圾說話，站著說話不腰疼，真是丟我的臉！」
萊戈拉斯沒有跟著過去，他不覺得阿妮拉有哪裡說錯了，而且他對阿妮拉的能力——尤其是嘴炮技能——也相當有信心，用不了一個小時，阿妮拉就能把那些人說得啞口無言，像只喪家之犬一樣灰溜溜地夾著尾巴逃走了。
萊戈拉斯是這麼覺得的，他甚至還體貼地替阿妮拉倒了一杯開水，等她口乾舌燥地回來後正好能喝。
但阿妮拉比萊戈拉斯想像中更快的就回來了，而且笑容滿面的，還有那個總管和兩個努曼諾爾遊俠，也和她一起回來了。
萊戈拉斯完全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
總管面如土色，垂頭喪氣，阿妮拉這次沒有把他趕出城了事，而是先把他關押了起來。
至於另外兩個男人，都是非常典型的努曼諾爾遊俠長相，面容英俊，身形高大，一頭蓬亂的黑褐色頭髮，銳利如鷹一般的灰色眼睛。其中年紀較輕，大概和阿妮拉一般年紀的那個神情恍惚，倒好像比那個總管還失魂落魄似的，另外一個稍年長的抿著嘴唇，但眼裡還是有著掩不住的幸災樂禍般的笑意。
「一場低級的誤會。」阿妮拉輕快地對萊戈拉斯說，萊戈拉斯驚訝地發現她臉上的神態是他從未見過的。
雖然在與自己平日的相處中，阿妮拉一般也總是很開朗活潑的，她愛笑，而且笑起來也好看，但是很少會歡喜到這個地步，神采飛揚，歡暢淋漓，素來的那股穩重勁兒少了一大半，就像是她心中那隱秘的萊戈拉斯不知道是什麼的重擔一下子變輕了，她就只是一個單純不知愁滋味的少女一般，雙瞳剪水，笑靨如花，難得地有了那麼點小女兒的嬌態。
啊不，說起來，阿妮拉這副樣子，萊戈拉斯其實之前也是見過的。
就是在幽暗密林中他們初次相遇那次，阿妮拉回頭看向他時也差不多是這副模樣，巧笑嫣然，柔情似水。
後來，萊戈拉斯帶阿妮拉去見了瑟蘭迪爾，又在地牢裡和她進行了一場不怎麼愉快的交談，然後他就再也沒見過阿妮拉對著任何人再露出那種神情。
「介紹一下。」阿妮拉忍俊不禁地拍了拍那個年輕遊俠的肩膀，「這是我弟弟埃斯泰爾，剛才沒完全瞭解情況就在外面叫陣，也是年輕氣盛。」
「你可真是嚇死我了，維迪，我還以為……」阿拉貢無奈又窘迫地捂住臉，「不過你和我是同一天出生的吧？」
「這位是我的朋友耐羅，或者說是大哥、老師？總之就是那麼回事。他成為遊俠的時間比我和埃斯泰爾久多了，教給了我們不少東西，算是我們兩個作為遊俠的啟蒙人了。」阿妮拉沒有理會阿拉貢的抗議，繼續說道，「之前我都是和他們兩個一起到處遊歷的。」
萊戈拉斯的感覺頗有些微妙。長久以來，只有他和阿妮拉兩個人結伴而行好像是一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毫無疑問現在阿妮拉是萊戈拉斯最好的朋友，萊戈拉斯也一直認為自己是阿妮拉最好的朋友（或者可能還有別的意義？萊戈拉斯拒絕深思），而現在阿拉貢和耐羅——尤其是耐羅——的出現，很可能把這個「最」變成了「之一」，對此萊戈拉斯覺得自己很難高興起來，但以阿妮拉的性格來說，她沒有朋友才奇怪吧？
「這是萊戈拉斯，瑟蘭迪爾之子。」阿妮拉走到萊戈拉斯身邊，對那兩人介紹道。
這兩人顯然不會不知道瑟蘭迪爾是誰，乍一聽到萊戈拉斯的身份，耐羅顯得有些吃驚，但很快就又恢復了平靜，表情裡甚至還帶著那麼一些興味，微微對萊戈拉斯點頭權當招呼。而阿拉貢的表情就要奇特的多，他眉頭微蹙，細細地從頭到腳打量了萊戈拉斯一遍，但那眼神不像初次見面的觀察，倒像是確認，就像不相信世界上竟真有長成這樣的精靈似的。
半晌，他看向阿妮拉，語氣無奈中摻著一絲驚異：「竟然真的讓你找到——」
阿妮拉猛地把桌上的水杯塞到阿拉貢手裡，裡面的開水飛濺到阿拉貢手指上，疼得他抽了一口冷氣，沒能把話說完。
「渴了吧？喝點水。」阿妮拉說，語氣容不得一絲反駁。
阿拉貢暗暗翻了個白眼。
「不過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怎麼會跟你來洛汗，維洛迪斯？」耐羅開口問道，他看著萊戈拉斯，看似友好的眼神中暗藏鋒芒，萊戈拉斯不由得皺了下眉。
「本來萊戈拉斯是拜託我幫他去找——」阿妮拉頓了一下，「神行客和伊露麗的。」
阿拉貢和耐羅一愣，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可是——」
「不過呢，萊戈拉斯是我見過的最善良正直的精靈之一，當我說我想先來洛汗幫忙幫忙控制疫情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阿妮拉迅速打斷了他們，「所以尋找那兩位的事情就先延後了。」
阿拉貢和耐羅對視一眼，兩人均是一臉的WTF，但都很識相地沒說出真相。
不過萊戈拉斯不是瞎子，自然也察覺到了貓膩，然而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城門方向遙遙地傳來了悠揚的號角聲——
伊朵拉斯的驃騎到了。
加爾瑪將軍帶著援兵回來時，被城內緊張卻有序的樣子驚了一大跳，他知道納塔基的總管是個什麼貨色，當得知納塔基的原城主染病去世後就一直為城裡的情況而心急如焚，沒想到回來時卻發現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條，他正奇異難道是那總管轉性了？就看見三男一女從總督府裡走了出來，個個器宇軒昂，不同凡響。
「閣下想必就是加爾瑪大人？」四人中唯一的那個女子笑意盈盈地向前一步，氣場硬是絲毫不比那三個大男人遜色一點，「我和我的幾位同伴得知洛汗起了瘟疫，特意趕過來，想著能幫上哪怕一點忙也是好的，又恰巧經過納塔基，因為覺著代理城主的處理事情的方法有些欠妥，就沒忍住自作主張拿了些主意，這裡先向您賠不是了。」
她面上雖有笑意，眼裡卻隱隱閃著懾人的光芒，加爾瑪與她對視幾秒後，竟然有些禁不住地低下頭去，當反應過來自己的舉動時，他又是羞愧，又是氣惱，卻又覺得那應是理所當然的。
「這實在當不起。進城時我已經聽聞了幾位的所作所為，該是我感謝你們才是。」他嚴肅有禮地答道，「不知你們從哪裡來？又該如何稱呼？」
阿妮拉看著加爾瑪，確定了這人確實可靠後，才收起了審視的眼神，露出真正溫和禮貌的微笑：「這個精靈是從幽暗密林遠道而來的，至於我們，都來自北方的杜內丹部落……」
做了最簡單的基本介紹後，這兩人很快聊起了正題，他們現在也實在沒什麼時間客套，根據前方哨兵的消息，登蘭德人已經進入了洛汗境內，預計今晚就能到達納塔基。洛汗國王塞哲爾對加爾瑪報以了很大期望，撥給了他整整兩千騎兵，希望他能把登蘭德人的侵略之路就此截斷在納塔基。
事實上最後的結果也沒讓他失望，登蘭德人以為瘟疫肆虐的洛汗不會有什麼精力去抵抗他們，本就有些輕敵，而洛汗這邊卻早已準備就緒，嚴陣以待，還有加爾瑪這樣受人愛戴的領袖，阿妮拉和阿拉貢這樣運籌帷幄的指揮、萊戈拉斯和耐羅這樣以一當百的猛將，更遑論馬蹄同時跺一跺，連歐散克塔都得震三震的兩千驃騎精兵了，要是這樣還贏不了那些登蘭德人，阿妮拉大概就真要考慮一下回瑞文戴爾重造了。
戰爭勝利後，阿妮拉他們沒打算繼續逗留，稍事休息了兩天后就收拾行囊準備離開，可加爾瑪卻突然找到了他們幾個，告知了他們一件事——
「我向塞哲爾陛下說了你們的事情，他想見你們一面。」
塞哲爾專門設宴並親自接待了阿妮拉他們一行四人，這當然不會只是因為他們幾個不計安危地對洛汗施以了援手或是幫助洛汗打了場大勝仗，塞哲爾不管怎麼說也是不小的一個國家的君主，日理萬機，而阿妮拉他們只是幾個遊俠而已——萊戈拉斯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阿妮拉和阿拉貢當然更不會說——立的功勞也絕沒有大到必須由國王親自行賞的地步，塞哲爾之所以願意做到如此地步，目的其實不難猜，求賢若渴罷了。
在洛汗現任驃騎王塞哲爾六年前登基時，他昏庸的父親范哲爾除了一個難以收拾的爛攤子以外什麼也沒留給他，儘管塞哲爾是位相當睿智的仁君，這幾年來也一直兢兢業業致力於洛汗的各項發展，但他現在仍然覺得手頭的得力幹將不夠。
對戰登蘭德人這一役大捷的結局雖然不出乎塞哲爾的意料，但當加爾瑪呈上戰報時，他依然驚喜萬分——洛汗的傷亡與損失還不到他預計的一半！而在戰報中，加爾瑪有意無意提到並毫無保留的大加讚揚的幾位北方遊俠，毫無疑問的引起了塞哲爾的興趣。
當他見到這幾位神秘遊俠的真人時，塞哲爾更是眼前一亮，心中僅存的一絲疑慮也煙消雲散了。
對於塞哲爾再明顯不過的打算招募他們的意圖，阿妮拉始終保持微笑，並不顯露出半分真正的心思，阿拉貢則確實認真地考慮了一下，然後他抬眼看向阿妮拉，兩個人對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後彼此心照不宣。萊戈拉斯嘛，他對塞哲爾的話完全不感興趣，反正他都聽阿妮拉的，阿妮拉去哪兒他去哪兒，雖然他不覺得阿妮拉會留下就是了……
耐羅的想法顯然和萊戈拉斯一樣，在塞哲爾終於明確地問出「幾位是否願意留在洛汗協助我」時，他官方而客套地微笑了一下，對塞哲爾說道：「非常感謝您的一片赤誠之心，但是——」
「既然塞哲爾陛下如此真誠懇切，我又怎好意思辜負您的拳拳之心，若陛下不嫌棄我的一份綿薄之力，我自然也願為您效犬馬之勞。」阿妮拉卻搶先回答道。
耐羅大驚，猛地看向阿妮拉：「維洛迪斯你……」
塞哲爾卻是大喜，他眼光毒辣，早就看出了這四人中誰說話最管用，他敢打賭，只要這名女子留下，那三個男人裡至少有兩個也會留下。
最後的結果不能讓他更滿意了：這四個人全答應留下來了。
當然，並非四個人全都情願留下來。
「維洛迪斯你剛才為什麼答應留下了？」剛離開伊朵拉斯的皇宮，耐羅就迫不及待地質問阿妮拉道，「你以為你答應的是一件小事嗎？你點頭的未免也太輕率了！」
「我知道我幹了什麼，而且我當然是認真考慮過才同意的。」阿妮拉回答。
「哈！那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我同意留下為洛汗的塞哲爾陛下效力，自然是因為他是一位值得擁戴的君主，在他麾下行軍作戰一定能有效地打擊東方的邪惡勢力。」
「可我們從前不也一直來往於各地對抗半獸人嗎？也打了不少勝仗，又何必非要以洛汗騎兵的身份抗擊黑暗？」
「但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只做一個遊俠，那不是我的命運，耐羅！」
「為什麼不可能？！我知道，遊俠總是在暗地裡活動，名聲不太好聽，更不像那些將軍士兵們一樣擁有那麼多名譽和榮光，可是你不能因此就否定我們所做的事情的意義啊！比起必須服從上級命令的軍人們，我們擁有更多的自由與空間，那才是最重要的，我以為你熱愛自由多於虛名的，維洛迪斯！」
「行了，耐羅，少說點吧，維迪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阿拉貢看不下去，幫阿妮拉說話道。
「有什麼苦衷？難道連對我都不能說嗎？」
「除非什麼時候你覺得我除了遊俠還可以有別的身份了，否則我就不會告訴你半個字。」阿妮拉怒氣衝衝地回答道。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一時間周圍似乎完全安靜了下來，只有阿妮拉和耐羅互相對峙著。
「你知道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維洛迪斯。」半晌，耐羅率先移開眼神，煩惱地揉了揉他那頭本來也不算整齊的頭髮，「如果你想，你應該是可以做任何事的，但是我覺得無拘無束的生活才是你最嚮往的，難道不是嗎？」
阿妮拉垂下眼：「沒錯。」
「那你何苦強迫自己放棄原本的自由卻轉而接受你不那麼喜歡的生活？」
「有些事情我不能因為不喜歡就不做。」阿妮拉輕聲回答，「我瞭解你，耐羅，你才是那種真正的遊俠，天生就是要四處旅行，遊遍這世界所有角落的，金銀珠寶你不屑一顧，名利榮耀也無法使你停留，讓你做一名普通的兵卒確實是委屈你了，如果你後悔了，就回北方去吧，塞哲爾陛下那邊我幫你解釋。」
最後，耐羅重重地歎了口氣，沒有再和阿妮拉繼續爭論，而是轉向了萊戈拉斯：「你又是為什麼要留下呢，殿下？堂堂王子也能忍受在他人手下做事嗎？」
萊戈拉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反問他：「為什麼不能呢？」
既然阿妮拉決定留下，那他追隨自己的朋友與她一起同甘共苦有什麼問題嗎？難道王子就得是永遠高高在上，尊貴而受不得一點委屈的嗎？
「可是你原本不是打算去找伊露麗和神行客那對姐弟的嗎？」耐羅挑眉，「雖然我猜你八成是找不到他們了，那兩人的心思和行蹤實在是難猜。」
阿妮拉尷尬地摸摸鼻子：「萊戈拉斯，我——」
「沒關係。」還未等阿妮拉的道歉說出口，萊戈拉斯就打斷了她，故作輕鬆地聳聳肩，「大概我與那兩人就是無緣吧。」
阿妮拉和阿拉貢在暗地裡心虛地對瞄了一眼，阿妮拉心裡都快哭了。
無論四個人各自懷著什麼樣的心思，最後他們確實都留在了洛汗，當然，不管塞哲爾再怎麼賞識這幾人，他也不可能上來就讓他們當將軍元帥什麼的，阿妮拉靠著納塔基的那點戰功混到了一個相當於班長的職位，除了阿拉貢和萊戈拉斯、耐羅他們，還管著不到十號人。
洛汗人不分男女，個個驍勇善戰，但那好像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現在洛汗的軍隊裡出現的女子越來越少，阿妮把手下的那不到十個人或多或少地都對領導自己的人是個女子表現出了些不適，有的人是輕視，有的人是不忿，有的人是懷疑……
不過不出三天，他們就都紛紛閉嘴了，七天后對阿妮拉佩服的五體投地，一個月後覺得自己有這麼一位長官簡直三生有幸，半年後……
我家老大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大！又能打又體貼又瀟灑又漂亮！既不嬌氣也不事兒媽！簡直完美！我願追隨她一輩子！那些說她壞話的都站出來！看老子怎麼用拳頭教你做人！
在洛汗的第二年，阿妮拉他們到迷霧山脈附近去打仗，途中有一晚駐紮在法貢森林邊。
萊戈拉斯被久違的森林的氣息弄得興奮不已，他作為精靈本來也不需要太多睡眠，索性起身打算出去溜達溜達。
阿拉貢正在外面守夜，抽著煙鬥，望著漫天星辰出神，好像還在輕聲哼著一首什麼曲子，萊戈拉斯仔細聽了聽，聽出是一首精靈歌謠《露西安與貝倫》。
埃斯泰爾和維洛迪斯倒真不愧是親姐弟呢，都對精靈的文化這麼熟悉並著迷，萊戈拉斯想。
和這兩位努曼□□遊俠相處了將近一年後，萊戈拉斯倒確實的喜歡上了他們，尤其是阿拉貢，他的身上有一股與阿妮拉相似但又不同的迷人特質，同樣吸引著其他人不由自主的跟隨，不過與阿妮拉相比，阿拉貢的這股氣質顯得更加內斂而深沉，也因此他的光芒總是會被阿妮拉蓋過，但這也有可能是阿拉貢有意為之來借此凸顯阿妮拉，不管怎麼說，他確實是一位真正值得信賴追隨的同伴，只要稍微瞭解他，就會發現他的高貴品質並不比阿妮拉遜色一點。
「你在想什麼呢，埃斯泰爾？」萊戈拉斯走到阿拉貢身邊，深深吸入一口夜間涼爽而新鮮的空氣，輕聲問道。
「你走路可真輕，我都沒有發現你。」阿拉貢歎息道，不過萊戈拉斯懷疑這只是阿拉貢故意哄他的，他那雙眼睛可比鷹都尖呢。「想什麼？我想的可多了，我在想那遙不可及的星辰，她就懸在我的頭頂上方，而我就算再怎麼踮起腳尖伸長手臂，我們之間的距離也依然相隔萬裡。」
萊戈拉斯笑了：「你為什麼想要夠到星星呢，埃斯泰爾？就像現在，你能沐浴著她的光輝，仰望著她的美麗，這還不夠嗎？」
「是啊，她是這麼美麗，這麼耀眼，好像人人都能得到她的垂愛。」阿拉貢歎了口氣，「可我卻自私貪婪且不知滿足，我想要擁有那顆星星，她的光芒，她的愛，她的一切，都只屬於我一人。」
萊戈拉斯漸漸聽出味兒來了：埃斯泰爾這怕是愛上了某個求而不得的姑娘呢。
「既然如此，那就去攀登最高的山峰頂端最高的一棵樹最靠近星空的那根樹杈，即使你仍夠不到她，但每邁出一步，你就又離她近了一點，誰知道星星會不會被你感動得墜落到你懷裡呢？」萊戈拉斯半開玩笑地說道。
「啊，在這點上，我怕是永遠也不能像維迪那樣堅定而無畏的。」阿拉貢又抽了口煙，「在我們還很小的時候，我就為此而羡慕她了，她似乎永遠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從不迷惘，從不動搖，並且能為此付出一切……不過儘管如此，現在看來，她想要的那顆星星還沒有一點要為她掉下來的意思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31
第九十一章
我是阿拉貢。
如果有人問我，我這幾十年的人生裡對我影響最深的三位女性是誰，那我根本連思考不用就能脫口而出，而且我相信直到我即將告別這個世界時，這個答案仍然不會變——
我的母親吉爾蕾恩，我一生的摯愛阿爾溫•安多米爾，以及我的姐姐阿妮拉。
從我記事起，我就和阿妮一起生活在瑞文戴爾，我曾經一度以為自己和其他的幼年精靈沒有什麼不同，也因此，那時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笨的小孩。
精靈不愧是眾生之父伊露維塔最寵愛的首生兒女，他們身體的成長時間是人類的三至五倍，擁有無數人羡慕都羡慕不來的超長壽命，然而，他們的心智成熟速度卻恰恰相反，精靈不到一歲就學會了說話、走路和跳舞，他們學習大部分其他事情也總比人類快。
你們可以想像一下我那時有多沮喪和委屈，我的文學歷史老師是中土第一智者埃爾隆德領主，教我用劍騎馬的是從貢多林時代就赫赫有名的金花領主格洛芬德爾，教我吟詩唱歌的是名字就意為「歌唱者」的林迪爾先生，我擁有全林穀乃至在整個中土都是數一數二的老師們，我也確實努力地向他們學習了，但我做的卻並不比其他年輕精靈們好多少。
不過阿妮和我不同，她比我聰明多了，她的精靈語講得純正至極，對於歷史的瞭解可以一直追溯到雙樹紀，她和其他小精靈們切磋劍法時從沒輸過，射箭即使在精靈中也算是中等水準，她能畫畫、能跳舞、能烤好吃極了的小餅乾，能講格洛芬德爾大人都沒聽過的小故事，能提出讓埃爾隆德大人都耳目一新的有趣見解，除了唱歌，我沒有任何事情能比得過她，不過鑒於想要在唱歌上贏過她實在是太簡單了，所以這也沒能帶給我多少成就感。
那時，我對阿妮這個姐姐，大概抱著一種高山仰止、自愧不如的感情吧，仿佛她生來就各方面都比我優秀一般。
後來，在我七歲那一年的一個清晨，我睡眼朦朧地上完廁所正準備回去繼續睡覺時，正巧遇上了已經整裝待發的阿妮。
我頓時睡意全無，連忙睜大眼睛看向窗外：「已經什麼時候了？我睡過頭了嗎？」
「沒有，天才剛亮，你還能再睡上一個小時。」阿妮回答我。
「哦……」我放下心來，「那你起這麼早是要去幹嘛？」
阿妮微微側身露出背後的弓箭，示意我自己看。
我剛才被嚇得完全清醒過來，現在也不怎麼想睡覺了，於是問她：「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阿妮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給你五分鐘準備。」
我花的時間肯定比五分鐘長，不過阿妮倒也沒說什麼或者乾脆一走了之，她向來是嘴硬心軟的，我知道。
讓我有些驚訝的是，這麼早的時間，除了我和阿妮以外竟然還有其他精靈來靶場，那個人我認識，他叫卡諾德，比我和阿妮大一歲，父親和母親好像是挺有名的諾多貴族，當年也立下過不少戰功，在瑞文戴爾的地位不低，而卡諾德在我們這些孩子中也確實是佼佼者。
在我和阿妮到來之前，他正坐在一根樹枝上哼著什麼曲子，兩條腿懸空晃悠著，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看見了我和阿妮後，才眼前一亮，縱身從樹上躍下，趾高氣揚地望著我們兩個。
然後阿妮目不斜視地從他面前走過，放下身後背著的輕弓和箭囊，稍微熱了下身，就張弓搭箭，認真地練習起來了。
完全無視了那個精靈……
阿妮練習射箭的時候認真極了，我射完了一袋箭打算休息一下時，驚訝地發現她只射了半袋。
我看向阿妮，她正一板一眼地擺著姿勢，雖然動作稍顯死板僵硬，但確實標準極了，微微抿著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靶子，呼吸均勻而輕微，她一動不動地瞄準了很長時間，才猛的將箭射了出去，箭穩穩地插在了靶子上。
啊，她太棒了！我感歎道，雖然沒有射中靶心，但對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來說，能射中靶子也已經不錯了，不像我，射出去的箭有一多半都脫靶了。
然而，阿妮的箭射中靶子還不到一秒鐘，旁邊就有一支箭嗖的飛出，不偏不倚地釘在了靶心上。
我看向卡諾德，他頗有些無聊地轉了轉弓箭，顯得極為輕鬆隨意，仿佛射箭對他來說就像吃飯呼吸那麼簡單。
這分明就是故意挑釁！
我氣憤難忍地瞪了卡諾德一眼，又忿忿不平地看向阿妮。
阿妮對卡諾德的挑釁還是半分反應都沒有，但她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便隨意地向我這裡看了一眼：「休息夠了就繼續練習，埃斯泰爾。」
好吧，阿妮自己都不在意，我自作多情個什麼勁？
再次練習時我不再只求練習數量而亂射一氣了，我開始學著像阿妮一樣，放慢速度，更多的注意自己的姿勢並花費更多時間來瞄準，這樣我射箭的速度自然慢了下來，但射中靶子的次數也確實增加了，雖然仍免不了有脫靶，不過這已經很讓我興奮了。
然而，卡諾德大概是因為我和阿妮都不搭理他的挑釁，頗感無趣，也不接著射箭了，而是看著我們兩個練習，阿妮神色如常，完全不受影響——唉，所以她的厲害之處我總是說不完的，而我就沒有阿妮那麼堅定了，卡諾德的視線讓我渾身不自在，因為那視線並非是完全善意的，特別是每當我脫靶時，他總是會發出輕微但足以讓你聽到的嘲弄聲音，這就更加讓人難以忍受了，一來二去，我好不容易有的那點好狀態也沒了。
就在我再次陷入沮喪前，阿妮突然扔下弓箭，在我驚訝的目光下轉身向卡諾德走去。
最後阿妮把卡諾德揍了一頓……可憐的卡諾德，雖然他射箭的技術在同齡人中無人能出其二，但要是比自由搏擊的話，他就只有被阿妮吊打的份兒了。
在卡諾德抹著眼淚鼻涕跑走後，我和阿妮終於能安安靜靜地練習射箭了。
「你每天早晨都來練習射箭嗎，維迪？」回去的路上，我問阿妮。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跑步或者揮劍練習。」阿妮回答我，她的頭髮被汗水粘成了一綹一綹的，微微反射著初升的陽光。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阿妮也在偷偷下功夫呢，可即使是這樣，我當時依然覺得阿妮要比我厲害的多。
「除了格洛芬德爾大人給我們上課的時候，我其他的時間也有在勤練射箭啊。」我歎道，「不過沒有什麼效果。」
「是嗎？」阿妮眨眨眼，「你都是什麼時候去練的？從來沒在靶場看見過你呢。」
「晚上啊。」我理所應當地回答。
阿妮瞪大了眼睛：「晚上你看的見靶子嗎？」
「看不見。」我誠實地回答，「所以我射箭真的很差勁啊，其他人也有晚上去射箭的，但是他們就總能射中靶子……」
阿妮沉默了半晌，才說道：「那是因為他們是精靈而我們是人類啊，你個傻子。」
從阿妮那裡，我第一次得知了人類和精靈的差距有多大。
所有的精靈都身材頎長，聰慧美麗，優雅而敏銳，他們天生就是最優秀的詩人、歌者、戰士，他們擁有近乎于永生的壽命，而且不會生病，他們冷靜而自製，伊露維塔幾乎將所有美好的品質都賦予了他的首生兒女們。
而人類呢，雖然他們中也不乏出色之人，但與精靈相比，他們就顯得弱小了許多，人類會衰老，會死亡，他們中最長壽之人的生命也許還比不上一個普通精靈年齡的零頭，他們的生命有限，卻沒有精靈的智慧與德行，人類的貪婪與禁不住誘惑是出了名的，即使是一代人皇埃西鐸也會被至尊魔戒引誘而想要將之據為己有，最終招來殺身之禍，剛鐸與亞爾諾的帝位從此空缺長達千年。
如果可以，誰願意成為一個人類而不是精靈呢？
我當時的情緒極其低落，甚至有些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但是反觀阿妮，她雖然並不吝惜對精靈的讚美，但對自己的人類身份也沒有絲毫排斥。她說，既然如此睿智的埃爾隆德領主的孿生兄弟會選擇成為人類，那人類就必定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種族。
「那麼如果你可以選擇，你會選擇成為精靈還是人類，維迪？」我忍不住問她。
「精靈。」阿妮沒有一絲猶豫地回答道，「但是你得明白，埃斯泰爾，我不是單純的因為精靈可以永生，或精靈是多麼的聰敏而靈巧才嚮往成為一名精靈。事實上，若我不是維洛迪斯，那我就很難評判埃爾隆德領主和愛洛絲大人到底誰的選擇更聰明一點，我現在是渴望永生的，但我是否會有厭倦這世界而渴望徹底離去的這一天呢？誰也無法預料。人類和精靈各有各的悲哀，一個在仍然留戀這世界時就不得不離去，一個即使膩煩了卻也依然只能看著世界一點一點消逝，我不知道我更喜歡哪種情況，事實上我也沒得選擇，我既已身為人類，那就只能按照一個人類的活法活下去，終有一天我會化為塵土，而在那天之前，我要把所有我應做的事情都做完，那時或許我就不會懼怕迎接死亡了吧。」
我聽得稀裡糊塗，半天也沒明白阿妮想表達的真正意思，只是大概聽出阿妮還是想當精靈的，但卻又覺得精靈也有自己的難處，當人類也未嘗不是一種更聰明的選擇。
當時的我心裡暗暗嘲笑阿妮不夠坦率，想做精靈卻又做不了便說做精靈也有自己的煩惱，這不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嗎？現在想來……唉。
又過了幾年，我才隱約明白了阿妮為什麼會更想做精靈。
在不用學習的閒暇時間裡，阿妮喜歡窩在她的小畫室裡畫畫，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學會的，只是有一天她向林迪爾先生詢問瑞文戴爾有沒有空餘的房間可以讓她用來當做畫室，我們才發現她竟然會畫畫。
對於阿妮的作品，埃爾隆德領主和格洛芬德爾大人的評價是：技巧有餘，靈氣不足。對此我不置一詞。
他們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他們沒有看過阿妮畫的萊戈拉斯。
阿妮的畫室是不上鎖的，任何人隨時都可以來參觀，有喜歡的拿走一兩幅也是完全可以的，有些畫她就擺在架子上或掛在牆上大大方方地供人觀看，有些則蓋上畫布堆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很少有人會去看，他們似乎都體貼地認為那是阿妮羞於見人的畫作。
但實際上他們錯的離譜，那些畫才是阿妮真正的心血之作。
我也是偶然問了一句阿妮可不可以看看那些畫，阿妮沒有拒絕，我就隨手抽出了一張。
畫上是一個金髮碧眼的精靈，男的，但我卻被驚豔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畫中的背景是秋天的瑞文戴爾，一片金燦燦的，那個精靈輕輕地從馬上躍下，帶著些好奇地環顧四周，一瞬間全世界的陽光就那麼聚集在他身上，他的眼睛碧藍的像是秋天最為明澈的天空，純淨的像是晶瑩清涼的湖水，唇角微微帶著笑意，溫柔而寧靜，仿佛時間都為他慢下了腳步。
「這是誰啊，維迪？」我驚訝地問道，「我怎麼從沒在瑞文戴爾見過這等人物？」
「你當然沒見過。」阿妮回答，「因為他還沒來過瑞文戴爾呢。」
「你的意思是這只是你虛構的人物？」我有些遺憾，卻又覺得理應如此，如此美得不似來自凡間的生靈，也確實只能出現在畫裡了。
「不是。」阿妮卻說，「確實有這麼個人。」
「他是誰？你什麼時候遇見他的？」
「他叫萊戈拉斯，是幽暗密林的王子。」阿妮回答，「至於在哪裡遇見的，嗯……在夢裡？」
對於如此敷衍的回答，我實在是無力吐槽，只當是她逗我玩，編造了這麼個王子來糊弄我。
我興致勃勃地翻著那些畫，無一例外的全都是那位萊戈拉斯，看來阿妮對她夢裡的這位精靈王子真是愛的不行了呢，無論他是在幽暗恐怖的大森林裡英姿煥發地獵殺半獸人與巨蜘蛛，抑或是峻峭巍峨的雪山中輕巧矯健地奔跑，還有在茫茫草原中遙望星辰的虔誠模樣，無一筆不是慎之又慎才敢落下，無一筆不是包含著畫中人的滿腔愛意，生怕不能完全表現出這人在她心中有多好，殫精竭慮地想把這人最美的地方全部展現出來。有那麼一兩幅畫裡，阿妮和萊戈拉斯同時出現了，但阿妮畫自己就明顯粗糙的多，草草幾筆勾出個女孩子來就算完事。
直到後來，埃爾隆德領主看到了這幾幅畫，大為驚訝，追問阿妮道：「你是怎麼認識幽暗密林的王子的？」
我這才知道阿妮所言不虛。
關於阿妮到底是怎麼認識萊戈拉斯的，最後也沒有個像樣的結論，阿妮堅持說她是做夢夢見他的，埃爾隆德大人他們明顯不信，但也沒有更合理的猜測。萊戈拉斯這幾百年來從未來過瑞文戴爾，阿妮更是兩歲後就沒有離開過瑞文戴爾半步。
我倒覺得阿妮到底是不是在夢裡認識了萊戈拉斯這個問題並沒有什麼太大意義，讓我感興趣的是，萊戈拉斯對阿妮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你在夢裡和萊戈拉斯是什麼關係啊，維迪？」我問她。
「關係嗎？」阿妮想了一下，然後回答我，「我們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最信賴的同伴。」
嗯……
「而且呢，這絕對不會只是個夢。」阿妮信心滿滿地對我說，「等我們可以離開瑞文戴爾了，我一定會把這個夢變成現實的。」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就算是我，也是不信阿妮不喜歡這個萊戈拉斯的，事實上，沒有人相信阿妮的鬼話，埃爾隆德大人看著那些畫時的表情別提多精彩了。
唉，我姐姐真可憐，身為一個人類卻愛上了精靈，我當時對阿妮簡直可以說是有些同情了。
……
直到我二十歲時在一片白樺林中遇見了阿爾溫。
我和阿爾溫的事情暫且不提在我和阿妮二十歲時，埃爾隆德大人將我們真正的父親的名字告訴了我們，我雖然猜到了自己恐怕不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但阿拉松之子、埃西鐸的直系後裔的身份仍然讓我驚了好一陣子。
而阿妮呢，比起我，她的身份就更加多樣且顯赫了，雖然她只比我早出生十幾分鐘，但她確實是阿拉松與吉爾蕾恩的第一個孩子，那麼按照古老的努曼諾爾律法，即使她是女性，她也將會是未來的努曼諾爾人首領，剛鐸王位最正統的繼承人。
雖然如此，阿妮看起來甚至還不如我興奮，她平靜地接過埃爾隆德領主交給她的巴拉汗之戒後，就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埃爾隆德領主也覺得這不應是阿妮的正常反應，但他並未出言詢問，而是在臨走前用眼神示意我和阿妮談一談。
「你怎麼啦，維迪？」埃爾隆德領主走後，我擔心地問阿妮道，「我知道這份責任很沉重，可是還是值得高興的，不是嗎？」
「你覺得我會成為一個合格的人皇嗎，阿拉貢？」阿妮開口問道。
「你的話一定可以的。」我鼓勵她。
「是嗎？」她有些迷茫地把玩著手中的巴拉汗之戒，「我可不可以我不知道，但如果是阿拉貢你的話，一定是能成為名垂青史的仁君的……」
「你在說什麼呢？」我被她逗樂了，「如果連我都可以成為人皇的話，你就更沒問題了，這個位置本來就應該是你的。」
我是真的這麼覺得的，阿妮是我見過的最適合成為人皇的人，她遠比我要意志堅定且富有行動力，和她比起來倒似乎我才是優柔寡斷的女子，如果我是正統的剛鐸王位繼承人的話，我可能會猶豫，會動搖，會懷疑自己能不能擊敗骨子裡那埃西鐸的血液戰勝黑暗的誘惑而不是重蹈祖先的覆轍，但阿妮不會，我知道她不會。
「你不明白……」她痛苦的糾結了一會兒，但手卻緊緊地握住了那枚綠色的戒指，最終下定了決心，「也罷，如果這就是命運的選擇……」
這是阿妮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自己能不能成為人皇產生質疑，自此以後，她再不曾回頭，一路披荊斬棘，對前進的方向沒有半分迷茫。
第九十二章
萊戈拉斯靜靜地望著阿拉貢，他們剛才還在聊著阿拉貢與阿妮拉的童年時代，而現在阿拉貢又在出神了，他的眼睛好似在望著遠方，又好像什麼都沒在看，灰色的眼睛在篝火偶爾爆出的明亮的火星中時而變成灰藍色，有時又映出灰綠色，在星光的照耀下顯得有點憂鬱。
「不然你去休息吧，埃斯泰爾。」萊戈拉斯好心說道，「這裡我幫你看著，反正我也睡不著。」
「啊，那倒不用。」阿拉貢彈了彈煙鬥，說道，「今夜應該不會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在這裡守著也只是因為睡不著而已，就算真有什麼突發情況，維迪在上面也會立刻聽見的。」
「維洛迪斯？在上面？」萊戈拉斯驚詫地問道。
阿拉貢指了指森林邊上的一棵大樹。
萊戈拉斯上去時，阿妮拉正斜倚在一根樹枝上望著無邊無際的星空，聽見他上來了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
「晚上好，萊戈拉斯。」阿妮拉向他打招呼道，「今天晚上星星真多，我剛才還想著你會不會上來看一看呢。你遇見埃斯泰爾了吧？」
「是，我們還聊了一會兒。」萊戈拉斯回答，「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如果不是有人告訴了你，那麼多棵樹，你為什麼就偏偏選中了我在上面的這棵呢？」阿妮拉說道。
氣氛好像有點古怪，萊戈拉斯試圖轉移話題：「不過你和埃斯泰爾都很喜歡星星啊，維洛迪斯。我一直以為只有西爾凡精靈才會喜歡星光，人類和矮人不是總覺得星光太過清冷嗎？」
「埃斯泰爾那小子喜歡星星是有特殊原因的。」阿妮拉悶聲笑道。
「他說他愛上了那其中的一顆。」萊戈拉斯也笑道。
「哦？他跟你說了？」阿妮拉輕聲歎了口氣，「是啊，愛上了最美也最遙不可及的那一顆。」
「唉，既然如此，這天上有那麼多星星，又何必單戀著那一顆呢？」萊戈拉斯說。
「哎呀，你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阿妮拉驚訝地看著他，「我還以為精靈都是很忠貞專一的，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就不會輕易改變的呢。」
「忠貞，那是給已經締結了婚姻的終身伴侶，或至少是兩廂情願的愛人的啊。」萊戈拉斯說，「就算是精靈，也不是每一份愛都能得到回報的，我們也不是生下來就知道誰是自己命定的另一半的，多個精靈同時追求一個人的情況也是經常會發生的，若是我們愛上了一個人就一定要在那棵樹上吊死，那也未免太悲慘了。」
「所以你現在已經不愛陶瑞爾了？」
「陶瑞爾？」萊戈拉斯慢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阿妮拉為什麼會突然提到她，頓時頗感尷尬，「咳，那時的事就別提了……而且你是對的，維洛迪斯，我以前對陶瑞爾的感情恐怕確實還沒有到可以稱之為愛情的程度。」
「嗯哼。」阿妮拉頗為促狹地輕哼一聲，「不過呢，你倒也不用太擔心，埃斯泰爾心心念念的那顆星星的心其實也早已只屬於他一人了。」
「這麼說他們是兩情相悅了？」萊戈拉斯大為高興，「可是看埃斯泰爾那樣子，好像事情沒有那麼順利啊，維洛迪斯你剛才也說那顆星星遙不可及……」
「那位姑娘的身份血統可高貴著呢。」阿妮拉說道，「而且她的父親也並不同意這門婚事。」
「原來如此。」萊戈拉斯說，「不過，憑埃斯泰爾的本事，他早晚能成為一位頂厲害的大將軍，說不定還能有自己的封地呢，到時候那姑娘的父親就會答應把女兒嫁給他了吧？」
阿妮拉吃吃地笑：「大將軍哪裡夠格迎娶那位高貴的小姐啊？那姑娘的父親可放話說她的女兒非人皇不嫁呢！」
「天啊，天下怎麼會有這麼自負的父親？！」萊戈拉斯驚呼道，「連埃斯泰爾這樣的女婿都看不上，我看他的女兒大概是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阿妮拉憋笑憋到內傷。
六十年後，瑞文戴爾——
萊戈拉斯：「尊敬的埃爾隆德領主，今天我冒昧地請求您同意將您的女兒嫁給我。」
埃爾隆德如沐春風地輕笑一聲：「萊戈拉斯王子殿下真是愛說笑。」說罷揮袖而去。
萊戈拉斯：「……」
阿拉貢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那維洛迪斯你又是為什麼這麼喜歡星光呢？」
「我嗎？陶瑞爾曾經說，星光是回憶，這倒是一點沒錯。」阿妮拉抬起頭，一大片星光就傾瀉進了她的眼睛裡，「不過我不是從她那裡初次聽到這句話的，我第一次聽到這句話，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但星空總能讓我再次回憶起那些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睛裡裝進了星空的原因，現在她的眼神變得恍惚又飄渺，深邃而悠遠，目光仿佛穿過這片星空飛躍到了幾個世紀前。
這大概就是阿妮拉與阿拉貢的不同？同樣是一副在夜空下的憂鬱模樣，阿拉貢的臉上總是還帶著那麼點青年人的青澀感，他的煩惱似乎也是每一個年輕人都可能有的煩惱，但這其實才是正常的不是嗎？說起來這兩人其實還不到三十歲，但阿妮拉卻不然，她在夜晚時的模樣是那種只有歷經了歲月洗禮才會有的絕對深沉，她的眼睛裡也藏著不知多少故事。
然而即使如此，在萊戈拉斯看來，阿妮拉還是嫩了點……
「你才二十九歲啊，維洛迪斯。」萊戈拉斯無奈地歎道，「就不要對著一個兩千多歲的精靈說『很久很久』之前這個詞了好嗎？」
「……」阿妮拉的沉思被打斷了，她扭過頭來，帶著些許不滿地瞪了萊戈拉斯一眼。
那雙眼睛裡溢滿了星光，熠熠生輝，絢麗無比，本來是嗔視的一眼因此變得含情脈脈似的，倒讓萊戈拉斯看愣了一下。
然後阿妮拉笑了，眼睛眯了起來，細碎的星光就從她的眼角裡灑了出來，她說：「你的眼睛真好看，萊戈拉斯，就像裝著星星一樣。」
維洛迪斯真是自戀，萊戈拉斯想，他剛才明明根本沒在看星星。
「唉，可那些事對我來說真的好像已經很遙遠了啊。」阿妮拉托著腮，「不過呢，說是很遙遠，其實卻也好像很近，每當我看著星空的時候，當時的場景都還歷歷在目。」
萊戈拉斯看著阿妮拉的神情，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阿妮拉現在這樣，分明就和阿拉貢一模一樣，沉思中帶著些許憂鬱，可憂鬱卻也不能掩蓋其中的歡愉。可是，阿拉貢剛才不是在思念他愛慕的那位姑娘嗎？
「告訴你『星光是回憶』這句話的，是你之前在蒂哈普阿鎮提到過的已經去世的那個人？」萊戈拉斯試探地問道。
「咦？」阿妮拉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猜的。」萊戈拉斯語氣生硬地回答。
阿妮拉愣了愣，不確定地問道：「你生氣了？」
萊戈拉斯抿著嘴唇沒說話。
「可是為什麼呀？」阿妮拉不知所措，「要是我哪裡說錯話了，我給你道歉，可是你總得讓我知道我哪裡惹你不高興了吧。」
「……你還喜歡那個人嗎？」萊戈拉斯悶聲問。
阿妮拉眨巴眨巴眼，突然恍然大悟了，同時感到哭笑不得。
「如果你還喜歡他，那你之前說的喜歡我是什麼意思？」萊戈拉斯的耳朵尖都紅了，但是他固執地問了出來。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把他們之間那有點複雜的關係拿到明面上來談，自離開幽暗密林之後，兩個人就默契地再也沒提起過這件事，阿妮拉再也沒說過自己喜歡萊戈拉斯，萊戈拉斯便也裝聾作啞地當之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因為他確實是非常喜歡阿妮拉的，以一個朋友的身份。
「你為什麼問這個？」阿妮拉問，「你並不喜歡我，對吧？」
萊戈拉斯噎住，他要怎麼回答呢？難道就因為他並沒有打算回應阿妮拉的感情，阿妮拉就可以欺騙他她喜歡自己嗎？或者她其實並沒有欺騙自己，她是喜歡他，但她同時也還喜歡著之前喜歡的那個人？
「我和那個人有什麼相似的地方嗎？」他突然問道。
「啊？」阿妮拉愣愣地眨眨眼，反應過來後苦下臉，「我不想對你說謊，萊戈拉斯。」
「你就算對我說謊我也能看出來，所以你實話實說就可以了。」萊戈拉斯冷笑，「我和那個人有哪裡相像嗎？」
「……差不多一模一樣吧，各方面。」
「不可能！哪裡會有完全一模一樣的人，我們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阿妮拉鬱悶地想了想：「有，他喜歡我，你不喜歡我。」
萊戈拉斯氣得翻身就要下樹。
「別別別，別走！」阿妮拉眼疾手快，猛地撲過去攔腰就抱住了萊戈拉斯。要是她是從前那個人渣，被這樣誤會就算了，然而她現在洗心革面，癡心不改了幾百年，沒想到一朝之間在喜歡的人心裡就要被打回原形，這能忍？
不過她當然沒有精靈那靈巧勁兒，手上是抓住了，腳下卻站不穩了，重心一歪眼看就要一跟頭栽下去，千鈞一髮之際被萊戈拉斯一把撈進了懷裡。
「你小心點。」萊戈拉斯這下什麼火氣也都嚇沒了，無奈地扶著阿妮拉小心地重新坐好。
「你一定要聽我解釋。」阿妮拉拽著萊戈拉斯的衣服不撒手，萬分懇切地說，「不許說『我不聽我不聽』或之類的話。」
萊戈拉斯的嘴角抽了一下：「好啦，我聽著就是了。」
「上面發生什麼了？你們兩個沒事吧？」阿拉貢的聲音從樹下傳來。
「沒什麼，就是我腳滑了一下。」阿妮拉大聲回答道。
底下的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阿拉貢的聲音再次欲言又止般響起：「維迪你稍微矜持點……」
「……」阿拉貢你可真是我親弟弟！
「所以維洛迪斯你要說什麼？」萊戈拉斯低下頭問道。
「呃……」說什麼？說我喜歡的所謂兩個人其實根本就是一個人嗎？阿妮拉心裡有苦說不出。
「我不是因為你不喜歡我而生氣，維洛迪斯。」萊戈拉斯低下頭歎道，「有些人希望喜歡自己的人越多越好，即使他並不喜歡那些人，卻也不想讓那些人喜歡上別人。我不是這種人。」
我知道，你不是，我曾經是。
「你還記得你以前在幽暗密林時和陶瑞爾發火嗎？你指責陶瑞爾認不清自己的感情，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可是你現在又和她有哪裡不一樣呢？」萊戈拉斯說，「你還是喜歡那個人的，維洛迪斯，雖然他已經不在了，但你依然愛著他。你只是恰巧遇見了和他在某些方面有些相像的我，所以你欺騙了我，也欺騙了你自己……」
「不不，停！停！」阿妮拉揮手打斷了萊戈拉斯，「你所說的完全只是你所猜測的，什麼替身啊，什麼假想敵啊，全都是你腦洞開太大了！現在你得聽我說——」
在萊戈拉斯驚訝的目光下，阿妮拉捧起他的臉，毫不閃避地看著他的眼睛。
「精靈都是可以通過眼神判斷一個人到底有沒有說謊的對嗎？」阿妮拉問他，「那麼現在，看著我的眼睛，你就會知道我下面所說的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
雖然她的表情很堅決，但手下的動作又是非常輕柔甚至可以說是小心翼翼的，給萊戈拉斯留足了拒絕的餘地，只要萊戈拉斯哪怕稍微皺一皺眉，她就會立刻放手。
但一定是她的眼睛實在太美麗了，像是璀璨的星空，又像是碧綠的海洋，裡面遊動著閃閃發亮夢幻一般的魚群——萊戈拉斯以前沒有見過海，但此時此刻他卻只能想起那片被無數文人雅士歌頌讚美、精靈們最嚮往的地方——所以自己才竟然沒有一點反抗，就那麼聽著她一個字一個字、無比用力地、像是要刻進他的心裡一樣把那些話說出來。
「我喜歡你，萊戈拉斯，不，我想我可以說我是非常非常愛你了，而且我只愛你，你才是我的現在，我的那顆星星，我心中無可取代的那個人。或許我也曾經對其他人有過好感吧，那一定只是因為他太像你了，每當我想起他時，我都會繼而想起你，但你說的沒錯，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如果說你們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他只能帶給我美好的回憶，而只有和你，我才能看見我的整個未來！」
阿妮拉直視著萊戈拉斯的眼睛，深情款款，而面對著那樣熾熱的眼神的注視，萊戈拉斯只是垂下眼睫，一言不發。
一陣微妙的沉默。
阿妮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試探著一寸一寸地向萊戈拉斯靠近。
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從未如此近過，彼此的呼吸溫熱地拂在臉上，彼此的睫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彼此的心跳也是從未感受過的劇烈。
就在阿妮拉幾乎就要吻上去的時候，萊戈拉斯突然猛一側臉，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維洛迪斯，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很感激，不，我是說我很抱歉。」萊戈拉斯語無倫次，「但我並不……你知道我……」
夜晚清涼的風吹來，迅速地吹散了那一點曖昧的餘溫。
「我明白。」阿妮拉微笑著點點頭，「沒關係，我剛才說那些不是為了勉強你接受你不想要的東西的。」
一片雲恰好飄過，遮住了漫天星光，也讓阿妮拉看不清萊戈拉斯臉上現在的表情到底是怎樣的。
「已經這麼晚了。」阿妮拉說，「下去幫我告訴埃斯泰爾他該去休息了好嗎？」
「那你呢？」
「我再待一會兒……就一會兒。」
萊戈拉斯欲言又止。「抱歉。」最後，他懊惱地輕聲說了一句，就消失了。
「……」阿妮拉靜靜地發了一會兒呆，無奈地歎了口氣，重新在樹枝間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下。
抬頭望去，是深藍色的漫漫星空，低下頭是墨綠色的茫茫林海，四周除了時不時響起的陣陣蟲鳴外寂靜無聲，偌大的世界此刻好像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第九十三章
萊戈拉斯三下兩下就從樹上跳了下來，不過在快要到達地面時卻踩空了樹枝，雖然及時重新掌握了平衡，但落地的姿勢還是稍顯狼狽。
「你沒事吧？」阿拉貢驚訝地看著他，「維迪呢？」
「她說她再在上面待一會兒，讓你先去睡覺。」萊戈拉斯心不在焉地回答他。
阿拉貢沒有立刻說什麼，蹙起眉頭看了他一會兒：「你們倆沒事吧？」
「什麼？哦，沒事，當然沒事。」萊戈拉斯儘量平靜地說，「難道我看起來有什麼不對勁嗎？」
「那倒沒有，嗯，可能只是我太敏感了吧。」阿拉貢松了口氣，「你們沒吵架就好，萊戈拉斯，如果不是什麼原則問題，稍微讓著點維迪可以嗎？可能你看不出來，但那傢夥真的很愛你……」
聽到愛這個詞時，萊戈拉斯渾身像觸電一樣抖了一下，然後他才反應過來阿拉貢說的愛大概並不是指阿妮拉剛才對他述說的那種特殊的愛：「好的，我怎麼可能不讓著她呢？我那麼尊敬她，那麼、那麼愛她……誰不愛她呢？」
「是啊，誰能不愛她呢？」阿拉貢贊同地點點頭，「那我就先回去睡一覺了，下一班守夜的人一會兒也該過來了，到時候也讓維迪去休息好嗎？」
萊戈拉斯胡亂點點頭，阿拉貢就放心地離開了。
周圍安靜下來，萊戈拉斯呼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心臟依舊跳得飛快，耳朵尖兒也有點發燙。
哦，我真是蠢爆了，剛才還問埃斯泰爾我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根本就哪裡也不對勁，萊戈拉斯絕望地想道。我的臉不紅吧？或許他以為那是篝火的光？
阿妮拉的那些話還在腦中不受控制的一遍又一遍地迴響著，好像每個詞每句話都帶著回音似的，眼裡滿映著星空，森林，大海，和他。
那樣要滿溢出的款款深情，那樣連觸碰都只敢小心翼翼的溫柔體貼，為什麼阿妮拉就把它們都給了完全不能回應她的感情的自己呢？
那一夜的事情之後倒也沒給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之間造成什麼隔閡，至少表面上誰也看不出來，他們還是像最好的夥伴與戰友一樣一起出生入死，互相關心著，時不時也互損幾句。
但細微的影響還是有的，比如說，萊戈拉斯突然前所未有地想瞭解阿妮拉的過去是什麼樣子的，他從前也聽阿妮拉和阿拉貢偶爾提起過幾句，他們的家人，他們的恩師，開始時兩人都還挺正經的，到後來卻往往就變成了互相扯皮揭短，實在爭執不下時當即拔劍決鬥的情況也是有的，不過無一例外都是阿妮拉獲勝。
以前萊戈拉斯看這兩姐弟耍嘴皮也只是看得開心，最多也就是感歎一下兩人感情真好，現在想起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認識了這兩人兩三年，對他們的過去卻依舊一無所知。他們的父親是誰？他們的母親是個怎樣的人？他們的故鄉在哪裡？他們是從哪裡學到這麼豐富而淵博的知識的？到底是怎樣的過去與環境才能造就出阿妮拉和阿拉貢這樣優秀的人呢？
「就算你這麼問我，我也說不上來啊。」耐羅聳肩道，「那兩人一向神秘的緊，十年前回到杜內丹部落時我才認識他們兩個，但那時他們已經二十歲了，至於他們再以前的事，我從來沒聽他們說起過。」
「這樣啊。」萊戈拉斯有點失望。
「不過……」耐羅回想起以前的事。
我是耐羅。
我出生在伊利雅德地區的陶達爾村，在黑暗的爪牙試圖對努曼諾爾人趕盡殺絕的情況下，這裡是為數不多的幾片還在杜內丹遊俠保護下的平靜地區，由埃西鐸的後裔阿拉多陛下領導著我們。
在我八歲那年，阿拉多陛下在擊殺食人妖時不幸犧牲，他的兒子阿拉松繼承了他的位置，成為了努曼諾爾人的新領袖。
又是一年後，阿拉松陛下與吉爾蕾恩殿下的孩子誕生了。
我和其他人一起在外面等候著，幾小時後那扇門打開，阿拉松陛下與吉爾蕾恩殿下的母親伊沃爾玟女士一人抱著一個嬰孩走了出來。
「啊，吉爾蕾恩殿下生了對雙胞胎呢。」我聽見有人驚喜地說道。
「看啊，這是阿妮拉和阿拉貢。阿拉松的兒女們！努曼諾爾人伊蘭迪爾的後裔！」伊沃爾玟女士大聲說道，「而根據我族古老的律法，阿妮拉會成為下一任努曼諾爾人的領袖，埃西鐸的繼承人！阿妮拉萬歲！」
「阿妮拉萬歲！」我當時跟著眾人一起揮拳喊道，看著那個還包在繈褓中的小小的一團，內心突然翻騰出一股極其奇特的感覺。
那是我們未來的領袖，未來的女王，未來的希望，現在就只是那麼一個弱小的嬰兒，卻註定要為了人類的未來奮鬥終生，或是名垂青史，或是血灑疆場。
當她以後清楚了自己的命運後，她會怎樣想呢？是為了自己高貴的身份而倍感自豪？還是詛咒維拉託付於她的無法逃避的責任？
我站在人群中望著那個嬰兒發著呆，腦子裡則在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就在這時，那個嬰兒突然睜開眼睛看向我，不由自主的，我全身一震。
其實說她是看我的倒有點自戀了，阿妮拉只是掃了人群一圈，眼神與我對上的時間不超過半秒，可我卻因那一眼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爸爸。」我拽拽父親的袖子，「她剛才看我了。」
「是啊。」父親高興地回了我一句，根本沒理解我真正想表達的意思，也沒察覺到到那股違和感。
我當時沒有多想自己為什麼如此在意那個眼神，只是本能地覺得那眼神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眼裡，就像一個嬰兒的身體裡裝進了一個無比成熟的靈魂，令人毛骨悚然，很不舒服。
但現在想來，也不僅只是如此，大概我當時從那個眼神裡，就已經隱隱預感到了那個小小嬰兒未來的模樣——
她會為自己的身份驕傲，但她不會只有高貴的身份值得去驕傲，甚至在未來她的身份也許對她來說會成為最不值一提的東西；她也會為這沉重的責任而歎氣，但她絕不會逃避，直到她不堪重負倒下的那天來臨前，她或許都不會對此有半句埋怨。
多麼崇高，偉大！就好像她天生就該是一位國王！
但這樣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的人生，也是最為無趣的人生，這樣好像已經被命運一錘定音了似的人生，也是我最為厭惡的人生。
我喜歡小孩子，他們有無限的可能性——阿妮拉是個特例，而且我也很喜歡吉爾蕾恩女士，她的美麗，善良，當時都讓我驚為天人，或許是那時我的母親剛剛病故的緣故吧，而吉爾蕾恩殿下的溫柔能讓我暫時忘記那些傷痛，所以我那時沒有事時下意識地就愛去看望她，理所當然的也會經常見到阿妮拉和阿拉貢，有時也會逗逗他們。
阿拉貢經常被我逗得咯咯樂，阿妮拉則是一如既往的無趣，通常情況下她都會暗暗翻個白眼，然後扭過身去裝睡，要是被我弄急了就會大哭出聲——光打雷不下雨那種，直哭到我再也不敢碰她一根手指頭為止。
阿妮拉和阿拉貢飛快地成長起來，和我所預料的一樣，阿妮拉從小就顯示出了她過人的聰明才智和天生的領導才能——儘管她領導的都只是些和她一般大的三兩歲的小孩子吧，但這也可以說明些問題，何況有時這種沒有等級觀念的小孩子才最難管。
大人們都很高興，半認真半玩笑地說著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阿妮拉真是天生的領袖，不愧是埃西鐸的後裔哩，以後若是能回歸王座，又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我卻很可憐她。
阿妮拉的出身註定了她會成為人皇，阿妮拉的性格註定了她會成為一位偉大的人皇，而這個身份會帶來多麼大的束縛，我根本無法想像。
最後，她會孤身一人站在高處，恩澤天下，受萬人敬仰，載入史冊，千秋萬代供人評說，這是她唯一的下場，光輝而寂寞。
我十一歲那年，大量半獸人攻進了陶達爾村，我們寡不敵眾，阿拉松陛下和我的父親都在那一場戰役中犧牲，之後吉爾蕾恩殿下帶著阿妮拉和阿拉貢離開了已經不安全的村子前往他處請求庇護，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們三人，在那之後，埃西鐸的後裔再次在中土消失了。
十八年後——
我剛剛參加完一場小型戰役，回到部落裡稍作休整，順便盤算著接下來要去哪裡。
「嘿，耐羅。」哈巴拉德從背後拍了我一巴掌，坐到我身邊，「我們收到消息說北方的迷霧山脈那頭有半獸人作祟，我父親正在召集人手前去圍剿，你要不要來？」
自從阿拉松陛下過世後，部落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沒有人有權力命令其他人必須前去參加某一場戰役，大家都是分散在各地四處遊蕩，若是需要幫手了，就要像現在這樣到處招募人手，若是人數不夠，那這個計畫就很可能取消，不過這種情況很少，遊俠們對半獸人總是欲除之而後快的，除非那個計畫實在離譜。
我不討厭這種生活方式，沒有強制的命令，更加隨心所欲，但我也得承認這樣對努曼諾爾人相當不利，我們沒有主心骨，宛如一盤散沙，長此以往，杜內丹部落的徹底消失只是時間問題。
「來吧。」哈巴拉德百般慫恿我，「雙子這次也會一起去。」
「他們又來了？」我有點心動，能讓雙子都前來參戰的，必定是有一定意義的戰爭。
「是呀，來不來？」哈巴拉德說。
「行，我去。」我回答道，「除了雙子還有哪些人會去？」
「還是那些人唄，部落裡能趕回來的都趕回來了，除了老巴里，他的風濕病又犯了……」哈巴拉德掰著指頭數了數，「哦，對了，這次雙子還帶來兩個人，應該也會跟我們一起去。」
「兩個……什麼？」我皺起眉，「精靈？」
「不是，就是人類，也是努曼諾爾人，不過從來沒見過，大概以前一直流落在外。」哈巴拉德回答，「挺年輕的，是一對姐弟。」
「哦？」
努曼諾爾人四處分散，有沒見過的也不奇怪，但能讓雙子帶來的，到底是什麼人物？
「他們現在正商量作戰計畫呢，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走。」
當我走進房間時，一眼就看到了哈巴拉德說的那一對姐弟。
「……」確實是人中龍鳳，即使站在瑞文戴爾的那一對兄弟旁氣場也不差分毫，尤其是那個女子。
聽見有人進來，裡面的人暫時停下向我看過來。
「埃萊丹殿下，埃洛赫殿下，好久不見。」我做了一個精靈的問好的手勢。
埃萊丹——也可能是埃洛赫——點點頭：「好久不見。」然後轉向那個陌生努曼諾爾女子，「你繼續說，維洛迪斯。」
那被叫做維洛迪斯的女子對我笑了笑，就轉回去繼續用手比著地圖說道：「所以，我的想法是，分出三分之一的人在南邊埋伏……」
我過去聽她說了一會兒，才忍不住出聲：「抱歉——」
維洛迪斯停下來，看向我，倒沒有被打斷的不滿：「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在南面埋伏也不是不可以，」我說道，「但如果我們能從繞到他們後面直接包抄的話，更能完全截斷他們的退路。」
「可是想要繞到那邊得穿過一整片樹林呢。」她說，「我擔心時間來不及——」
我挑高眉毛，盯著她看了半天，直到她弟弟不滿地皺了一下眉，才看向瑞文戴爾的雙子：「這就是你們帶來的努曼諾爾遊俠？」
「努曼諾爾人，不是遊俠。」埃洛赫——也可能是埃萊丹——回答我，「維洛迪斯和埃斯泰爾以前都是跟著正規軍隊打仗的。」
「啊，原來如此。」我點點頭，對維洛迪斯解釋道，「軍隊想穿過這種叢林可能確實得費點功夫，但是遊俠的話，只用一個小時就綽綽有餘了。」
「這樣啊。」維洛迪斯的臉上染上了一層淺粉色，她又羞又惱地瞪了一眼雙子，小聲抱怨道，「你們兩個也不說一聲……」
「因為維洛迪斯你的方案其實也非常完美，一點問題也沒有啊。」雙子笑嘻嘻地回答她，「只不過是缺乏經驗罷了，以後可以多多請教耐羅呢，他在和你們歲數差不多的人裡算是非常厲害的了。」
「我也這麼覺得呢。」她的臉頰上還殘留著一抹嬌俏的粉紅色，笑眯眯地對我伸出手，「初次見面，我是維洛迪斯，以後還請多指教——在關於遊俠的各方面上。」
我剛剛回握住她的手，就聽見了她的後半句話：「什麼叫『在關於遊俠的方面上』？」
「因為在其他方面，我可就不一定比你缺乏經驗了。」她帶些挑釁地說道。
爭強好勝的小女孩，這是維洛迪斯給我的第一印象，但又很乾脆透亮，並不招人討厭。
再後來，我作為獨行俠的日子就到此結束了……
我原本以為從軍隊裡出來的維洛迪斯會是個死板或至少是個墨守成規的人，和我完全不可能合得來，我真是大錯特錯。
她怎麼可能適應軍隊那種生活呢？每當我看著她騎著馬賓士在荒野中那歡快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睛時我總這麼想，她就應該是自由的，不羈的，像風一樣不受任何拘束，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沒有任何煩惱。
我覺得我愛上她了。
維洛迪斯是個讓人上癮的女孩，要不然你最好就永遠不要見到她，或者只是遠遠地看一眼，她倒也沒有美到看一眼就讓人三魂丟了七魄的程度。
但是一旦你因為各種原因結識了她，你恐怕就很難滿足於只和她維持一面之緣的關係，她有一萬個地方可以讓你迷上她。
但她也有一萬種方法可以讓你死心。
喜歡維洛迪斯的人當然不會只有我一個，這幾年裡對她表白過的人可以排滿整座迷霧山脈，方式五花八門，甜言蜜語有之，賭咒發誓有之，圍追堵截有之，以命相脅有之，維洛迪斯總有辦法讓他們打道回府，無一例外。據她自己所說：祖國尚未統一，豈能兒女情長！
說的跟真的似的。
但我還是很理智地把自己的心思暫時吞回了肚子裡。
讓我發現我並不如我以為的那麼瞭解維洛迪斯的，是她不顧我的反對堅持要加入洛汗驃騎。
我直到現在也無法理解她的想法，她並不在乎功名利祿，也承認她和我一樣喜歡遊俠的生活遠多於軍隊的，那為什麼還要選擇自己不喜歡的生活呢？
但我還是陪她留下了，我以為她總有一天會發現我才是對的。
我又錯了。
「原來阿拉松是埃西鐸的後裔啊！」萊戈拉斯歎道，「難怪我父親說他是一個偉大的人。」
「嗯。」耐羅應道。
「也難怪我父親會讓我來找伊露麗和神行客了，說他們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萊戈拉斯說，「唉，不過我現在一點也不想去找他們，同樣是姐弟，維洛迪斯和埃斯泰爾比那兩人靠譜多了。」
「不等一下。」耐羅突然猛地轉頭看向萊戈拉斯，「你說伊露麗和神行客怎麼著？」
「『他們的父親阿拉松是個好樣的，他們以後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父親告訴我的。」萊戈拉斯驚訝地看著耐羅反應如此巨大，「怎麼了？」
耐羅見鬼一般盯著萊戈拉斯看了半天，突然站起身就走。
「到底怎麼了？」萊戈拉斯見勢不對，趕緊跟上，「你要去幹什麼？」
「找伊露麗和神行客！」耐羅咬牙切齒，「不，應該說，找阿妮拉和阿拉貢！」
第九十四章
「啊呀？」面對氣勢洶洶前來質問的萊戈拉斯和耐羅，阿妮拉和阿拉貢對視了一眼，然後阿妮拉歎氣道，「被拆穿了？」
「所以你真的是……」這話就相當於是承認了，耐羅難以置信地看著阿妮拉，在她的臉上他找不到一點當年那個孩子的影子，這也是很正常的，畢竟已經過去將近三十年了。
可當阿妮拉從胸前的鏈子上拽下那枚他再熟悉不過的蛇形綠寶石戒指戴在手上，又抬起頭來看向他們時，她眼中那久違的光芒又讓耐羅渾身一顫。
那是他從未在維洛迪斯或伊露麗眼裡見過的光芒，維洛迪斯是快樂活潑的，伊露麗是桀驁不馴的，可現在，他在阿妮拉眼中那威嚴的眼神中仿佛憑空矮了一頭一樣。
「不錯。」阿妮拉說道，「我和埃斯泰爾的真實身份分別是阿妮拉和阿拉貢，阿拉松的兒女，埃西鐸的後裔。」
她眼中的光芒斂去，唇角勾起，又變回了那個親切和藹的維洛迪斯，可耐羅卻已經半跪在她的腳邊，低下頭行禮：「我的陛下……」
「哎呀，這樣就太見外了。」阿妮拉趕緊想把他扶起來，「我本來是想立了一定的可以服眾的戰功後再回去公開身份的呢。沒想到啊，最後竟然還是栽在了瑟蘭迪爾陛下手裡。」
「是啊，要不是我父親無意中透露給我說伊露麗和神行客是阿拉松之子，我和耐羅還得繼續被你們兩個蒙下去呢。」萊戈拉斯突然不鹹不淡地說道。
阿妮拉後背一涼，看著精靈明媚的微笑，舌頭有點打結：「不是，萊戈拉斯，你聽我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維洛——不，阿妮拉？」萊戈拉斯輕笑道，「你是埃西鐸的直系後裔？」
「是。」
「是剛鐸與北方王國王位唯一的正統繼承人？」
「是……」
「也是瑟蘭迪爾讓我去找的那位荒野上的伊露麗？」萊戈拉斯問。
「是……但是萊戈拉斯，這個真的不是我——」
「哈哈，我就知道。」萊戈拉斯突然高興起來，輕巧地跳上來給阿妮拉和阿拉貢一人狠狠來了一下，「我就說像你們這麼優秀完美的人怎麼可能只是無名小卒！哎呀，為什麼我以前竟然一直都沒想到呢？」
阿妮拉和阿拉貢對視一眼，不知道萊戈拉斯是真這麼覺得還是氣瘋了，都不敢說話。
「我有時會想，瑟蘭迪爾是多麼糊塗啊！他就那麼告訴我兩個人名——還不是真名，而我竟然就跟個傻瓜似的地去大海撈針了。可我有時又會想，他是多麼英明啊，若不是他讓我去找那兩人，我又怎麼會因此認識你們兩個呢？說不定他本來就是想讓我認識你們兩個，才用神行客和過客什麼的來胡亂糊弄我呢！」萊戈拉斯激動地說道，「現在我可算明白了，我父親果真狡猾難測的很，好在我也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傻，最後的結果不能更完美了！」
「呃，你不生氣吧，萊戈拉斯？」阿妮拉問。「我是說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和阿拉貢就是伊露麗和神行客……」
「生氣？怎麼會？」萊戈拉斯依然很是興奮，「當時的情形我還是記得的，阿妮拉，瑟蘭迪爾那傢夥顯然是故意要讓我誤解，你又能怎麼辦呢？但現在一切都很好啊，我完成了陛下交給我的任務，還與這世界上最值得相結識的兩個人成為了莫逆之交，你為什麼覺得我會生氣呢？」
阿妮拉驚訝地望著他。
「你看，我就說你是杞人憂天了，阿妮。」阿拉貢輕聲笑道，「萊戈拉斯那麼溫柔的人，跟他吵起架都難，怎麼會為一點能輕易解釋清楚的小事就氣得一走了之呢？」
溫柔？萊戈拉斯愣了一愣，他也是大概知道自己那性子在其他人眼裡是什麼樣的，以前還真沒人用溫柔形容過他，何況要說起溫柔，誰能比阿拉貢和阿妮拉更溫柔呢？
「那是你沒見過他以前什麼樣。」阿妮拉小聲嘟囔道，「一旦發起瘋來說走就走，我可受不了再來一次。」
萊戈拉斯自然知道阿妮拉指的是洛汗他們兩個賭氣分手那次，或許還有五軍之戰結束後他拒絕跟瑟蘭迪爾回去那次？現在回想起過去，萊戈拉斯自己都感到吃驚，只不過短短幾年，他的變化怎麼會如此之大呢？
「從前是我太任性了。」真奇怪，明明是阿妮拉對他隱瞞了自己的身份，最後卻變成了他低頭認錯，「以後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離開了。無論你是維洛迪斯，伊露麗，還是阿妮拉，或是你還有什麼名字也好，或者變了模樣也罷，只要你的靈魂一如既往，我就永遠願意追隨你去任何地方。」
聽上去有點曖昧，阿妮拉的心跳不禁稍稍加速，但把裡面的那幾個名字替換成埃斯泰爾、神行客、阿拉貢，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對，所以這應該只是單純的友情宣言，阿妮拉很快就平靜下來，告誡自己自作多情要不得。
不過就算只是友情也很令人感動啊，自己本來所想要的不也不過如此了嗎？阿妮拉自我安慰道。
阿妮拉幾人在為洛汗效力期間屢建戰功，又受到士兵們的信任與喜愛，晉升速度快得可怕，阿妮拉和阿拉貢沒幾年就從默默無聞的小兵升到了將軍，萊戈拉斯和耐羅也不是沒有過機會，但這兩個對此都沒什麼興趣。
大約十年後，阿妮拉和阿拉貢率領驃騎們又在打了一場勝仗後凱旋，剛回到伊朵拉斯就被人通報說「灰衣者」近幾天來到了洛汗，正在軍帳中等候他們。
「甘道夫？」阿妮拉和阿拉貢驚喜萬分，但很快又感到憂心忡忡。甘道夫被洛汗人稱為「噩耗」不是沒有緣由的，通常情況下他確實很少帶來什麼好消息……
所幸的是，這次甘道夫也沒有帶來太壞的消息。
「我為你們帶來了瑞文戴爾的口信。」接受了阿妮拉的擁抱後，甘道夫說道，「吉爾蕾恩女士和埃爾隆德領主一直在遠方掛念著你們。」
「母親她和瑞文戴爾的各位都還好吧？」阿拉貢問。
「你的母親說她一切都好，讓你們不用擔心。」甘道夫說。
阿拉貢和阿妮拉露出苦笑。
「四處漂泊的遊子從母親的嘴裡除了這句話還能聽到什麼呢？」甘道夫搖頭歎道，「不過你們放心，瑞文戴爾有氣之戒庇護，她住在那裡至少身體還是健康的。」
「願伊露維塔保佑她。」阿妮拉做了一個祈禱的手勢。她知道吉爾蕾恩的命運，算起來現在距離她過世也只有十年左右的時間了，奪去她生命的不是疾病，而是寂寞與絕望。
「至於瑞文戴爾，我一個月前離開時她還是一如往常的美麗安詳。」甘道夫說，「還有埃爾隆德大人，他在遠方仍看到了你們這幾年來的功績，他說你們做的很好，值得他為你們驕傲，但絕不可得意自滿或好大喜功，你們前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會一直在瑞文戴爾祝福你們。」
阿妮拉和阿拉貢自然是喏喏地應下。
「還有接下來這件事，」甘道夫的臉色嚴肅起來，「我跟埃爾隆德領主商量了一下，達成了共識。」
「什麼？」
「你們是時候離開洛汗了。」甘道夫說道，又認真地解釋道，「你們兩個身份特殊，至今魔王索倫仍命令他的僕人們四處搜尋埃西鐸的後裔，你們若是一直停留在一個地方，必定會引起他的注意。」
「我們知道了。」阿拉貢說，看向阿妮拉，「接下來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想甘道夫一定有什麼計畫？」阿妮拉微笑著看向甘道夫。
甘道夫無辜地看著他們眨了眨眼，然而阿妮拉和阿拉貢只是平靜地望著他。
「我聽說，剛鐸的現任攝政王埃克西里昂二世是位極睿智的男子。」半晌，甘道夫慢吞吞地開口說道，「他正在鼓勵西方大地上所有的勇士加入他的陣營，表現良好的可以得到相當豐富的獎賞與官階。」
「哦，剛鐸！」阿妮拉吹了個口哨，與阿拉貢擊掌慶賀，兩個人的眼睛都因為興奮而閃閃發亮。
「還有，到剛鐸以後，你們最好換一個身份。」甘道夫笑呵呵地看著這兩人，但他仍沒忘記囑咐，「亞爾諾沒落以來，歷代埃西鐸的後人都在瑞文戴爾接受過庇護，我擔心你們的精靈名字會讓攝政王起疑。」
「有道理。」阿妮拉點點頭，「那阿拉貢在剛鐸就叫做——索隆吉爾！」
「星之鷹？為什麼叫這個名字？」甘道夫興致勃勃地問。
「我知道！」萊戈拉斯也興沖沖地參與進來，「『鷹』嘛，一定是形容阿拉貢行動迅速、目光銳利。」
「有道理，那『星』呢？」
「星？」萊戈拉斯促狹地一笑，「那一定是指一位像星星一樣美麗的姑娘了……」
「別取笑我了，萊戈拉斯。」阿拉貢無奈地說，「我叫索隆吉爾，那你呢，阿妮拉？」
「嗯……不知道啊。」阿妮拉托著腮發呆，「我幫你取了那麼好的一個名字，你不幫我想想嗎？」
明明起得那麼隨意，還真好意思說，阿拉貢在心裡默默吐槽，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阿瑪斯塔夏怎麼樣？」
「聽著倒挺好聽。」阿妮拉說，在心裡感歎道，這才是真正的文化人啊，「『星之花』，有什麼意義嗎？也是形容我行動迅速、目光銳利，然後美的和花一樣？」
阿拉貢翻了個大白眼：「『星』是指伊蘭迪爾之星。」
阿妮拉看了一眼自己斗篷上那枚亮閃閃的銀星，確實，其實這才是「星之鷹」中「星」的來源，只是作為埃西鐸家族的傳家寶，現在它歸自己了，而「星之鷹」的意思就這樣被萊戈拉斯給歪曲了。
「至於『花』，」阿拉貢笑了一下，不引人注目地看了一眼萊戈拉斯，「算了，就當是因為你美的像花一樣吧。」
「什麼叫『就當是』，你小子給我說清楚。」阿妮拉憤然跳起去打阿拉貢的頭。
阿拉貢也不躲，笑嘻嘻地就那麼挨了幾下，反正阿妮拉也不可能真下狠手打他。
對於兩位優秀將領突如其來的辭職，塞哲爾簡直是痛心疾首，他不停地追問兩人離開的原因，說如果他們願意留下，他可以給他們很多的錢財珠寶。儘管他也知道他的兩位將軍絕不是見錢眼開的人，甚至他覺得這真是對他們的侮辱，可除了金銀外他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許諾給他們什麼了。名譽、地位、權力、人心，只要這兩人想要，他們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他們就是有這個本事。
「我們很感謝您這些年來的厚愛，陛下。」阿妮拉對她說道，「但我們畢竟是努曼諾爾人，剛鐸是我們的故鄉，如果她陷入了危難，我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管的。」
塞哲爾最後還是同意了幾人的離開，但他堅持要給埃克西里昂二世寫一封信。
「我不能再讓你們從最底層的兵卒做起，那是對你們能力的浪費，也會造成許多本可避免的損失！」他說道，「我要告訴埃克西里昂，你們完全有能力直接勝任剛鐸的將軍，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有把握的一次舉薦！」
阿妮拉和阿拉貢百般推脫無效，最後阿妮拉無奈地說：「那我們可以最後請求您答應我們一件事嗎？」
塞哲爾滿口答應。
「其實，維洛迪斯和埃斯泰爾不是我們的真名。」阿妮拉深深鞠了一躬，滿臉真誠地說道，「之前一直隱瞞著您非常抱歉，這兩個名字本是我們的養父為我們取的，但現在既然即將要回到我們的故土上，我們想換回自己原來的名字。」
於是就這樣，洛汗少了一位維洛迪斯將軍和一位埃斯泰爾將軍，而剛鐸多了一位阿瑪斯塔夏將軍和一位索隆吉爾將軍。
阿妮拉和阿拉貢在剛鐸的一切都還算順利，攝政王埃克西里昂二世對他們大加為欣賞，愛如親子，士兵和百姓對他們交口稱讚，敬愛有加。
唯一看他們不順眼的，大概就是埃克西里昂的兒子迪耐瑟二世了，他高大、睿智、勇敢，但也高傲、沉默、憂鬱，看著阿妮拉和阿拉貢的眼神總是陰沉沉的。
然而讓他感覺有些無力的是，阿妮拉和阿拉貢對他顯而易見的敵視毫不在意，阿拉貢整天帶著軍隊東征西戰，根本沒什麼精力搭理他，而阿妮拉呢，她大部分時候都和阿拉貢一樣四處征戰，偶爾有閒暇時間時也不在米納斯提裡斯待著，而喜歡往多爾安羅斯跑。
迪耐瑟一開始以為阿妮拉是怕了，故意躲著自己，頗有些洋洋得意。
直到有一天他偶遇了多爾安羅斯艾德拉希爾領主之女芬朵拉絲，對她的美麗善良一見傾心。
那天陽光和暖，海浪輕柔地拍打著金黃的沙灘，海鳥的鳴叫分外悅耳，但那些美景在芬朵拉絲明媚的笑容下都黯然失色。
如果沒有某個礙眼的女人在這副畫面就完美了。_
「來，芬朵拉絲，我幫你戴上。」阿妮拉把五顏六色的貝殼和海螺串成一串做成項鍊，戴在了芬朵拉絲纖長白皙的頸上，然後微笑著幫她理好頭髮。
「你真厲害，阿瑪斯塔夏，好像什麼都會似的。」芬朵拉絲的臉蛋紅撲撲的，滿臉幸福的笑容。
第九十五章
我是迪耐瑟二世。
從小到大，幾乎所有人給我的評價裡都有高傲這兩個字，其中的意味褒貶不一。
對此我並不在乎，因為我絕對有高傲的資本，放眼整個剛鐸，我也有自信在所有方面不輸於任何人。
我的人生的前四十年幾乎就在這樣的一帆風順中度過了，直到阿瑪斯塔夏和索隆吉爾那兩個人出現。
那兩人很明顯不是洛汗人，看相貌更像是北方遊俠，沒人知道他們真正的出生地，老實說我懷疑他們的名字也不是真名，他們總是神神秘秘，惹人懷疑，我甚至直覺他們此行來到剛鐸的目的絕不僅僅只是為了當一名將軍。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整個米納斯提裡斯似乎只有我察覺到了那兩人的鬼祟而對他們的真實身份抱有相當的懷疑，包括我父親在內的其他人，都對阿瑪斯塔夏和索隆吉爾只是曾在塞哲爾麾下效力的優秀將領這一點深信不疑。
我也曾隱晦而委婉地向父親提出過我的看法，但他的回答是——
「你只是見不得有人比你優秀罷了。」埃克西里昂說，「我知道你一向心高氣傲，兒子，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得承認自己與他人的差距。更何況，索隆吉爾和阿瑪斯塔夏是洛汗驃騎王塞哲爾陛下親自寫信向我舉薦的，怎麼可能有什麼問題呢？」
天知道我那時的臉色會有多難看？！但我又不能在王宮裡對父親大吼大叫，只能強忍怒氣匆匆告退。
妒忌？開什麼玩笑？！我會妒忌兩個落魄的北方流浪漢？
再說了，我又有哪裡比不上那兩人呢？我承認，阿瑪斯塔夏和索隆吉爾確實有一定的能力，他們為剛鐸與洛汗立下的戰功數不勝數，無論是陸戰還是海戰都毫不遜色，有勇有謀且有一定的外交手腕。
雖然他們確實是極為優秀的人才，我自認不說能強過他們多少，至少也算是旗鼓相當，然而在所有人的眼中，無論是在市井的議論中還是在我父親器重的程度上，我永遠都遜於他們。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讓我看他們兩個極為不順眼。
阿瑪斯塔夏和索隆吉爾一直在警告我的父親要警惕艾辛格的白袍薩魯曼，而要更加信任灰袍甘道夫，對此我相當不屑。
我不喜歡巫師，無論是薩魯曼還是甘道夫，但我厭惡灰袍甘道夫尤甚。
這只狡猾的老狐狸，天天瘋瘋癲癲，說話不得要領，但我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真實目的：他一直在試圖找到剛鐸王位的合法繼承人，並打算擁戴他為王！
憑什麼呢？！剛鐸的王座已經空懸了一千年！在這一千年裡，一直是我們攝政王一系兢兢業業地治理著這龐大的國家，頑強地與獸人和海盜抗爭著，而在這一千年裡，那位國王又去了哪裡？棄他的子民於不顧，現在竟然又妄想只憑著巫師與精靈的支持就輕輕鬆松地取回他那已經沒有資格戴上的王冠嗎？
我承認我生性高傲，我絕對無法忍受屈居人下，而將自己祖先辛苦打拼出的功績拱手讓給什麼都沒付出卻想輕易得到所有的流氓。
我從沒有委屈自己刻意裝作與阿瑪斯塔夏和索隆吉爾交好的打算，事實上沒有人不知道我多麼敵視他們，那兩人顯然也對此心知肚明。儘管如此，他們也從沒有要與我為敵的意思，無論是人前人後，我都從沒有聽過他們對我有過半句批評，當然，只是口頭上，誰知道他們心裡都在想些什麼呢？
也許是因為他們到底還算清楚自己的身份，也許是因為他們太過能忍，總之，他們的一味退讓使我沒有任何能挑出他們毛病的機會，不僅如此，其他人對他們的謙虛堅忍更是刮目相看，而我父親也愈發敬愛他們。
嘖，真是好心機。
我和阿瑪斯塔夏他們幾人關係的改善，大概是從他們來到剛鐸後的第四年開始的，其實說是改善也不怎麼準確，因為在那之後的長達十餘年裡，我對他們幾人的厭惡還是一分未減，只不過是日常的交集多了一些。
原因很簡單，甚至有點爛俗，我愛上了多爾安羅斯領主的女兒芬朵拉絲，而芬朵拉絲和阿瑪斯塔夏的關係卻極其親密。
當然，我是絕對不會為了追求芬朵拉絲就拉下面子去和阿瑪斯塔夏搞好關係的，我堅信憑藉我的人格魅力與滿腹才華，即使不用靠那些歪門邪道我也……
「生日快樂，芬朵拉絲殿下，您的容顏與我上次驚鴻一瞥時看到的幾乎沒有半分改變，一如既往的美麗，但今天的您格外光彩照人，一點薄禮不成敬意，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您去花園走走？」
芬朵拉絲禮貌地聽著我的賀詞，笑容溫和卻疏離，聽見我的邀請後面露難色地咬了一下唇，我心裡一沉。
「阿瑪斯塔夏！」果然，她突然眼前一亮，踮起腳向我身後的人使勁揮了揮手，然後抱歉地對我笑道，「抱歉，尊敬的迪耐瑟殿下，可是我已經和朋友有約了。」
我回過頭去，就看見阿瑪斯塔夏正往這邊看來，她看見我時好像愣了一下，然後仿佛是忍俊不禁般捂住嘴側過臉去。
「……」我第一次不以我良好的教養為傲，它讓我罵不出髒話來。
不過很快，阿瑪斯塔夏就斂去了猥瑣的笑容，轉而換上一副道貌岸然的笑臉，輕輕放下手中的高腳酒杯，轉頭對她身邊的精靈說了幾句話，就快步向芬朵拉絲走過來。
阿瑪斯塔夏即使在芬朵拉絲的生日宴會上也沒有穿裙子，而是慣常的一身俐落的騎裝，只是把平常盤起的頭髮披散了下來，在一幫五大三粗的武將裡顯得嬌小豔麗，在那些衣著華美的小姐太太裡又顯得英氣逼人，一路走過來無論在男女中都吸足了眼球，然而阿瑪斯塔夏目不斜視，筆直地朝芬朵拉絲走來，她本來就要胸有胸，要腰有腰，要腿有腿，長年習武打仗後又有一股殺伐決斷的氣場，眼睛略微一瞟她周圍的人就不自覺地給她讓開了路。
我不得不承認，她這個樣子確實有點帥。
我已經看見芬朵拉絲臉上露出的癡癡的笑容了……
「生日快樂，芬朵拉絲。」阿瑪斯塔夏走到我們倆面前，輕輕在芬朵拉絲臉頰上吻了吻，然後對我致意，「迪耐瑟殿下。」
我本想無視她，看在芬朵拉絲的面子上也只好對她點了點頭，然後發難道：「阿瑪斯塔夏閣下今天的著裝還真是與眾不同。」
「啊，是我說希望阿瑪斯塔夏這麼穿的，迪耐瑟殿下，您千萬別責怪她。」芬朵拉絲立刻維護阿瑪斯塔夏道，「我覺得她這樣特別好看，那些千篇一律的禮服我早就看膩煩了。」
「我自然是聽壽星的。」阿瑪斯塔夏笑道。
「……」我穿著我那身精挑細選了半天，最後由整個白城最著名的裁縫用最珍貴的布料做出的貴族禮服，不知為何突然感到膝蓋一痛。
「那麼，你今天送了芬朵拉絲小姐什麼禮物，阿瑪斯塔夏？」我又問道，下定決心要在某一方面上勝過她，雖然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在心儀的女孩面前跟另一個女人較勁……
莫名其妙的，阿瑪斯塔夏帶著歉意與憐憫看了我一眼。
「這個嘛，」她慢吞吞地說，「芬朵拉絲身份高貴，要什麼禮物沒有呢？我一個小小的將軍，又有什麼能拿的出手的東西可以和各位費盡心思搜來的奇珍異寶相提並論呢？」
所以她是沒準備禮物咯？我揚起眉毛，剛想挖苦她幾句，就聽見芬朵拉絲說——
「所以，阿瑪斯塔夏答應今天一整天都陪著我！」聲音中難掩興奮。
「……」我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是啊，今天我就是美麗的芬朵拉絲公主最忠誠的騎士，您的一切命令我都將遵從，即使是為您獻上我的生命。」阿瑪斯塔夏動作浮誇地半跪下，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朵蔫搭搭的橙色太陽菊，「請您收下，我的女士。」
我冷哼一聲：「一朵幹花，也好意思拿來獻寶呢。」
「誒，這雖然現在只是一朵普通的幹花，但只要被這世界上最美麗的姑娘親吻一下，她就會立刻活過來的。」阿妮拉一本正經地說道，一邊把那朵花遞到芬朵拉絲唇邊。
我相信芬朵拉絲和我一樣不信這女人的鬼話，但她還是笑著，輕柔地吻了一下那朵花。
……
理所當然的，什麼也沒發生。
「哎呀，果然這世界上最美的姑娘不是我呢。」芬朵拉絲笑道，「不如阿瑪斯塔夏來試一試？說不定她就開了呢。」
「噓……」阿瑪斯塔夏示意她安靜，左手撚著那朵幹花的花莖，右手輕輕把那朵花包起，閉著眼神神叨叨地念念有詞了一會兒，然後倏地睜開眼睛，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那麼，現在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她猛地移開右手，芬朵拉絲和其他關注著這裡的許多人一下子驚訝地叫了出來，連我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那朵幹花在阿瑪斯塔夏手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分明就是一朵嬌豔豔、水靈靈的新鮮的橙黃色太陽菊，連花瓣上的紋路都一模一樣哩！
「伊爾碧綠絲啊！」芬朵拉絲捂住嘴，「是維雅顯靈了嗎？」
「也許吧。」阿瑪斯塔夏笑嘻嘻地把那朵花的花莖折去一段，將花朵插在芬朵拉絲發間，「送給我最美麗的女孩。」
周圍安靜了一會兒，然後索隆吉爾帶頭，其他人紛紛鼓起掌來，那些小姐太太們羡慕不已，多爾安羅斯領主也哈哈大笑。
芬朵拉絲害羞地低下頭去，臉上的笑容卻怎麼也止不住。
「……」我覺得壓力有點大。
「陪我去花園走走吧，阿瑪斯塔夏。」芬朵拉絲牽著阿瑪斯塔夏的手，央求道。
「今天一切聽你的。」阿瑪斯塔夏點頭，若有似無地瞥了我一眼，「迪耐瑟殿下要不要一起來？」
「幹什麼要叫上他啊？」芬朵拉絲小聲問，不過我聽見了。
「公主的騎士自然是越多越好咯。」阿瑪斯塔夏說，「不知道迪耐瑟殿下願不願意屈尊陪芬朵拉絲一天？」
「這、這怎麼好意思？」芬朵拉絲的臉紅了起來，她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耳朵也紅了。
「我的榮幸。」我心中一動，立馬答應道。
雖然我很討厭阿瑪斯塔夏那個女人，也很驚訝她竟然會給我創造機會，但這種時候裝清高就是傻子才做的事了。
一開始我確實擔心阿瑪斯塔夏給我設了什麼陷阱，無論怎麼想她都不是這麼好的人……
然後她和芬朵拉絲走在前面，一路上不停地講著各種新奇有趣的見聞和俏皮話，逗得芬朵拉絲直樂，我跟在他們後面，完全被無視了。
這時我覺得她可能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後特意來羞辱我的……
就在我思考著要說點什麼來打破這個困窘的局面時，那個金髮的精靈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
「阿瑪斯塔夏大人。」他微笑道，「舞會已經開始了，請問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你和我去跳一支舞呢？」
「……」我神色古怪地看著他們，就算是剛鐸也沒有幾個精靈，這個人我記得很清楚，分明就是經常跟在阿瑪斯塔夏身邊的那個，雖然和阿瑪斯塔夏是上下級的關係，但平日裡不知道的人看還以為兩人是情侶呢，今天這是吃錯什麼藥了？
「唉？這……」阿瑪斯塔夏吃了一驚似的，然後止不住的露出羞赧的微笑，卻又糾結地皺起眉頭，遲疑了好半天，才不甚堅定地拒絕道，「不，對不起，還是算了吧，我要陪芬朵拉絲殿下。」
「……」對這一連串的精彩表演，我只能自歎弗如。
芬朵拉絲不清楚這兩人的真正關係，她看了看精靈，又看了看阿瑪斯塔夏，恍然大悟似的：「沒關係，阿瑪斯塔夏，你想去就去吧。」
「可我今天答應了要陪你一天的。」阿瑪斯塔夏猶豫地說道，然後又含羞帶怯地看了一眼那個精靈。
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哎呀，咱們倆什麼時候想見面不能見啊！」芬朵拉絲急了，「難得阿瑪斯塔夏你有喜歡——我是說難得有精靈邀請你跳舞，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
阿瑪斯塔夏一臉感動：「芬朵拉絲……」
「沒事，去吧去吧，我這裡不還有迪耐瑟殿下陪著我呢。」
阿瑪斯塔夏抱歉地笑笑：「回頭我再補給你生日禮物。」
她看向精靈，精靈笑著對她伸出手。
阿瑪斯塔夏和精靈離開後，花園裡只剩下了我和芬朵拉絲兩個人。
這時我覺得阿瑪斯塔夏至少還算有眼力，比她那個弟弟索隆吉爾強點有限。
我和芬朵拉絲聊了起來，一開始她有點羞澀，但不出我所料，我們兩個很合得來，沒過一會兒，她在我面前就放得開多了。
「迪耐瑟……我可以只叫你的名字嗎？」
「當然，芬朵拉絲。」我立刻回答道。
「我……有點事情想問你，你一定知道的。」
啊，她果然為我的博學多識傾倒了，我大為得意，但嘴上還是謙虛道：「這倒未必，但你不妨說說，若我能為你解答，一定知無不言。」
「你一定知道的。」芬朵拉絲又重複了一遍，「畢竟，你和阿瑪斯塔夏都住在米納斯提裡斯，那個，可不可以告訴我阿瑪斯塔夏她……」
「……」
我決定了，果然阿瑪斯塔夏才是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的人。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31
第九十六章
和阿妮拉與阿拉貢不能在洛汗待太長時間的理由一樣，儘管沒有比他們兩個更應該留在剛鐸的人了，又是十年後，阿拉貢終於下定決心再次離開了。
「而且，我總覺得攝政王殿下似乎知道了點什麼。」他說道，「再不趕緊離開我總擔心我們的身份會暴露。」
「哦，這個你就放心吧。」阿妮拉漫不經心地回答道，「我們的身份已經暴露了。兩個月前，埃克西里昂殿下無意中看到了我戴在脖子上的巴拉汗之戒。」
「……」阿拉貢簡直驚呆了，「你……」
怎麼可能？就阿妮拉那一絲不苟次次紐扣都系到最上面一顆的穿衣方式，鎖骨以下的部分根本就連一絲肉色都看不見，幾年來他已經有意無意聽見過不下幾百遍上至將軍下至兵卒調侃式的抱怨了——好不容易軍營裡出現了一個相當有料的女將軍，居然一點福利都沒有。
當然，那些人都被他和萊戈拉斯借著切磋練兵的名義給胖揍了一頓。
咳，扯遠了。但就算阿妮拉可能有偶爾那麼一兩次沒有把扣子系緊，就從那根鏈子的長度和阿妮拉胸前脂肪的堆積程度來看，巴拉汗之戒露出來的可能性也無限接近與於零，除非……
阿拉貢看著阿妮拉，眼神逐漸變得微妙而驚恐起來。
「住腦吧。」阿妮拉拿起一個橘子照著阿拉貢的腦袋砸了過去，「我真想掰開你的腦袋讓阿爾溫好好看清裡面的那些齷齪東西。」
「如果你那樣做了，我向伊露維塔發誓阿爾溫只能看到我對她的無限忠誠與愛意。」阿拉貢側身接住橘子，義正言辭，「好了，說正經的，你為什麼要讓埃克西里昂看見戒指？你準備……了？」
「嗯。」阿妮拉的表情很平靜，只有無意識絞在一起的手指暴露了她內心的緊張，「我要回一趟瑞文戴爾，然後，我一定會回來。」
阿妮拉並沒有要照著阿拉貢的人生軌跡活一遍的打算。阿拉貢直到八十七歲魔戒徹底被毀後才登基稱帝，一方面確實是因為他需要更多的磨練，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遲遲沒有下定承擔起這份責任的決心。
而阿妮拉不一樣，無論是對中土的瞭解還是領軍作戰的能力，她都花過長達幾百年的時間來充實自己，對自己要成為人皇的目標也沒有一絲迷惘，既然如此，她又為什麼要把幾乎已經唾手可得的王位白白放走？要知道，再過幾年埃克西里昂過世後，她想獲得迪耐瑟的認同可就難了。
毫無疑問，阿妮拉這樣的做法絕對會讓迪耐瑟大為震怒並瘋狂地設法阻撓，就算他起兵造反阿妮拉都一點不奇怪，但首先迪耐瑟本身就沒有權力反對人皇的回歸，其次，迪耐瑟在原著中的一生其實挺慘的，深愛的妻子芬朵拉絲早逝，妄用真知晶球和來自魔多的壓力使他幾近崩潰，引以為傲的兒子波羅莫戰死，最終精神徹底陷入絕望，自焚而亡。若是他能對阿妮拉的回歸稍微看開點，改變那樣悲劇的人生的可能性其實很大，對他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雖然他自己大概是永遠不會這麼覺得的……
阿拉貢將剝好的橘子放到阿妮把手裡：「既然阿妮拉你下定決心了，那就一定能做的很好。」
「謝謝。」阿妮拉把橘子分成兩半，一半順手給了萊戈拉斯，一半掰成一瓣一瓣的遞到阿拉貢嘴邊，「來，叫一聲皇姐，就給你吃橘子。」
阿拉貢懶得搭理她，萊戈拉斯的眼睛笑成了兩彎月牙。
最後那個橘子還是全進了阿妮拉的肚子。
「那麼，假如我登基成功了，阿拉貢你有什麼打算啊？」吃了一整個橘子的阿妮拉心滿意足，「別客氣，剛鐸那麼大，你想要哪塊當封地隨便挑！嗯……不過伊西裡安不行，多爾安羅斯也不行……」
「我……」阿拉貢看著眼睛亮晶晶滿是期待地看著自己的阿妮拉，怔了怔，半晌笑笑，「我覺得，還是遊俠的生活更適合我。」
阿妮拉倒也沒有勉強他，她用那好像洞悉一個人的全部想法的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輕輕笑了笑。「也好。」她說，「等什麼時候你說服埃爾隆德領主把阿爾溫嫁給你了，再來向我求這項恩典吧。」
「那臣弟在這裡就先謝過皇姐了？」阿拉貢歎口氣，動作誇張地行了一個叩謝大禮。
「平身，平身。」阿妮拉笑倒在了萊戈拉斯懷裡。
阿拉貢也跟著他們笑了一會兒，等到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他們嘰嘰喳喳地聊起了其他話題，才兀自陷入了沉思中。
在他三十年前對阿爾溫•安多米爾一見鍾情後，他的母親和姐姐幾乎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她們確實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他的人，但她們對這件事的態度卻截然相反。
阿妮拉對他和阿爾溫的未來一種迷の樂觀：「她也愛你，不是嗎？放心吧，也許確實有許多困難在前面等著你們，但你們一定能苦盡甘來的。」
「……」總之就是完全沒有說服力。
相較之下，吉爾蕾恩的意見就要靠譜的多，但也讓他沮喪的多。
「吾兒，即使以你的家世，你的目標也太高了一點。這名女子是如今世上最美麗尊貴的生靈，凡人和精靈是不能夠結合的，更何況，埃爾隆德恐怕在這件事上不會給你太多善意的，即使你是埃西鐸的後裔，但你未來最多也只是成為剛鐸的一名領主而已，即使暮星願意下嫁，我也不認為埃爾隆德會同意讓他的女兒為了除能統治剛鐸和亞爾諾以外的人放棄永生。」
阿拉貢的第一反應是幸好阿妮拉是他姐姐而不是哥哥。
第二反應是幸好阿妮拉是個直的。
第□□應才是有些微遺憾為什麼自己比阿妮拉晚出生了十幾分鐘。
「那我就只能過著苦澀的日子，整日孤單地行走在荒野中。」他心情低落地說。
「那就是你的命。」吉爾蕾恩回答道。
「不行不行！」當阿拉貢回神時，就聽見阿妮拉對著萊戈拉斯猛搖頭，「你絕對不能和我們一起去昂巴！」
根據阿拉貢和阿妮拉的計畫，他們在離開剛鐸前的最後一役是去對付昂巴的海盜叛軍，打了勝仗——當然是勝仗——後就直接回瑞文戴爾了。
「你在佩拉格等我們。」阿妮拉說，「我可不敢讓你去昂巴，萬一你看見大海後控制不住自己駕船就跑阿門洲去了，瑟蘭迪爾陛下非剁了我不可。」
確實，海洋對所有沒去過阿門洲的阿爾達精靈都有難以言說的誘惑力，通常這種願望都只是潛伏在他們心底，但萬一被喚醒了，是絕對無法回頭的。
「可是這次戰役很危險啊。」萊戈拉斯說道，「昂巴的海盜是出了名的窮凶極惡，埃克西里昂又只撥給你和阿拉貢那麼一小支艦隊。」
「那是我和阿拉貢自己要求的，我們不想打草驚蛇。如果計畫順利，我們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去，應該不會有什麼傷亡。」阿妮拉說，「再說了，就算萊戈拉斯你再厲害，海戰也只是門外漢啊，能幫上多大忙？」
「那我跟你們去昂巴，但絕對不去海灘邊好不好？」
「……你這又是何必呢？」
「我想在戰爭結束後第一時間看到你們平安的樣子啊。」萊戈拉斯睜大眼睛，一臉認真地說道，「你們在昂巴浴血奮戰，我一個人在佩拉格怎麼可能待得住？」
「那要不然讓耐羅陪你？」
耐羅極其嫌棄地瞥了萊戈拉斯一眼：「我拒絕。」
萊戈拉斯更嫌棄地瞪了他一眼：「跟誰稀罕似的。」
最後，阿妮拉在萊戈拉斯的軟磨硬泡下並沒有反抗之力。
昂巴因為海盜的肆虐幾乎已經變成了不毛之地，大部分原居民不是逃走就是被海盜給擄去做苦力了，當然也有少部分無論如何也不願放棄家園的人依然堅守在這裡，但是這裡的貧窮落後自然是可想而知。
萊戈拉斯獨自一人待在昂巴的一間小旅館——姑且就稱這麼兩間破房子為旅館吧——裡，他看不見外面的景色，窗戶被阿妮拉嚴嚴實實地大聲糊住了，生怕他往外看一眼就被海勾了魂去，雖然說大海還不至於讓他當即就不管不顧地要西渡吧，但願望如此強烈卻忍著不能行動的滋味肯定也不好受。
不過萊戈拉斯過人的聽力讓他能把外面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一開始還很是安靜，萊戈拉斯只能聽見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在海灘上的聲音，昂巴這破地方連只海鳥的鳴叫都聽不見，可是這聲音也足以讓萊戈拉斯心神蕩漾好一陣子了，他幻想著那些浪花的美妙形狀，還有那些雪白的泡沫濺在沙岸和石頭上碎成一粒粒珍珠的畫面，心裡開始有點癢癢的。
他當然是擔心阿妮拉和阿拉貢的，但也沒有那麼擔心，他很清楚阿妮拉和阿拉貢的本事，這兩人無論是實力還是默契都沒話說，他之所以千方百計地要跟來，只是因為……
奇怪，他為什麼一定想要跟來呢？
……
大概是因為，他曾經說過他願意跟隨他們兩人去任何地方？精靈總得遵守自己的承諾，對吧？
沒等萊戈拉斯進一步深入思考這個問題，外面突然響起的劈啪爆裂聲就吸走了他全部的注意，他立刻跑到牆邊，把耳朵貼在窗戶上，不願漏掉任何聲響。
沒一會兒他聽出來了，那些劈劈啪啪的聲音是火焰燃燒爆炸的聲音，同時他還聽見了很多人跑來跑去的腳步聲，他們哇裡哇呀地叫嚷著什麼，但因為太過雜亂了他根本聽不出他們說的是什麼，但肯定不會是高興的話。
這麼多人，聽起來應該不是剛鐸的艦隊，那就是海盜咯？萊戈拉斯想，一定是阿妮拉和阿拉貢他們放火把海盜的什麼東西給燒了，聽這動靜，燒起來的東西還不少呢。
這場火整整燒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聲音才漸漸小了下去，同樣消失的還有外面的打殺聲，海浪規律的拍擊聲重新傳進了精靈的耳朵裡。
他這才發現自己無意識地把呼吸放的極輕，手裡緊緊握著拳，指甲都陷進了肉裡。
光是聽聲音，萊戈拉斯都能想像到昨晚外面的景象有多壯觀和激烈，他的心砰砰的跳得極快，真恨不得跑出房間去痛快地大幹一場，背景是燃燒著赤紅色火焰的蔚藍大海，那場面想想就覺得真是美極了。
唉，他大概這輩子都沒這個機會了。
萊戈拉斯正胡思亂想著，房間的門突然打開了，阿拉貢和耐羅迅速地閃進房間，然後飛快地把門關上。
「情況怎麼樣？」萊戈拉斯迫不及待地問兩人道。
「大獲成功，那些海盜的船十分之□□都被我們燒掉了。」耐羅得意地說，「阿妮拉還沒回來嗎？」
「她沒跟你們在一起嗎？」萊戈拉斯原本興奮的不行的心臟突然跳慢了一拍。
「火剛燒起來的時候她就不見了。」阿拉貢回答道，「應該——嘿！萊戈拉斯，回來！」
萊戈拉斯完全沒聽見阿拉貢後面說的什麼，他想也沒想地就沖了出去，直朝海的方向沖了過去。
「阿妮拉！」他一路不喘氣地跑到海邊，那裡全是還滋滋冒著猩紅火星的被燒成焦黑色的船，從左到右一眼望不到頭，場面甚為壯觀，萊戈拉斯也沒心情看，浪花打濕了他的靴子他也感覺不到，只是四處搜尋著那個棕發綠眼女子的身影，「阿妮拉！」
「萊戈拉斯大人？」一個也是阿妮把手下的士兵路過他旁邊，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原來這次您也來了，昨晚一直都沒看見您。您現在這是在做什麼呀？」
「阿——阿瑪斯塔夏將軍，你看見她了嗎？」萊戈拉斯抓住他的肩膀，問他，「就是火燒起來後。」
那個士兵老老實實地搖頭：「沒有。」
萊戈拉斯一把鬆開他，睜大眼睛四處張望著，周圍不是沒有人，事實上有很多人，有剛鐸的海軍，有被一連串綁起來的海盜，有熱淚盈眶歡呼雀躍的昂巴漁民，唯獨沒有阿妮拉。
他呆愣愣地在那裡站了一會兒，心裡空落落的，直到眼睛都酸了，靴子已經被海水浸透了，他才突然驚醒，環視起自己身邊的處境來。
清涼的海風輕柔地拂在他的臉上，有一股燒焦的木頭味，但很快又被海洋的鹹腥味蓋了過去，腳下是軟綿綿但隱藏著大量五彩斑斕貝殼碎片的金色沙灘，放眼望去，萊戈拉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大片水，但僅僅說它是水又是不夠的，因為尋常的水絕不可能有那般的美麗而壯闊，萊戈拉斯就站在沙灘上，癡癡地望著大海，背後是一輪幾欲噴薄而出的紅日，眼前是寥寥幾棵殘星和一彎即將沉入海面以下的白色月亮，還在散發著淡淡的微弱的光，海洋好像也是發著光的，海面上反射著月亮銀白色的光芒，銀燦燦亮閃閃的，海面下星星點點冒著藍綠色的磷光，倒好像星空和海洋倒了個個兒似的。
還有那不斷傳來的溫柔繾綣的海浪波濤的聲音，深情極了，也誘人極了，像是母親對遊子的聲聲呼喚，情人間溫存的呢喃，怎有人能抗拒這種引誘呢？
完全不自覺地，他又朝大海邁進了一步，旁邊有人在喊著什麼，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滿心滿耳都是海洋對他的召喚。
「我去！你們在搞什麼？我不是說了絕對不能讓他看見海嗎？」
「他自己沖出來的！你是沒見他跑得多急，轉眼就沒影了，我肺都快漲破了也沒追上他。」
「廢物！」阿妮拉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把她剛單槍匹馬去割下的海盜頭的首級往阿拉貢懷裡一扔，就朝萊戈拉斯追了過去，「萊戈拉斯！等一下！」
萊戈拉斯正滿心歡喜地看著遠方的海平線，仿佛已經看見了自己駕駛著一隻船駛向那裡的畫面，雪白的船帆映著橘紅色的晚霞，或者像是漫天繁星似乎也不錯，他一定會分不清哪裡是天空，哪裡是海面，還以為自己是在星空裡航行呢。
唉，他多想現在就建一艘船駛向那裡啊！
他又想往大海裡走一步，但一隻手突然神來，牢牢地鉗住了他。
「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被這一喊回神，轉身看去。
阿妮拉緊緊地抓著他，臉上還有一道黑黑的焦炭印兒，有些散亂的頭髮被海風揚起，只有看著他的兩隻綠色的大眼睛還光彩奪目的。
萊戈拉斯本以為他再也不會見到比大海更美麗的景色了。
「你想幹什麼？」阿妮拉微微喘著粗氣，有些委屈地癟著嘴，「你答應過我絕對不會現在就西渡的。」
萊戈拉斯心裡的那份躁動突然就平靜下來，身後的大海依然在不停地對他發出誘惑的信號，可吸引力好像一下子就大打折扣，海浪的鼓噪聲迅速從他耳中消退了，腳下海水的冰冷逐漸明晰，而手臂上被阿妮拉的手握住的地方則不斷傳來溫暖的觸感，甚至是在光照下晶瑩碧綠的海水，與阿妮拉的眼睛相比似乎也黯然失色。
「當然。」他笑道，「我不是說過會跟隨你去任何地方嗎？至少在阿妮拉你壽終正寢前，我都絕對不會西渡的。」
雖然臉上好像很輕鬆的樣子，但萊戈拉斯的心裡絕對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
他好像喜歡上阿妮拉了，怎麼辦？
第九十七章
昂巴一役後，阿妮拉幾人毫無預兆地從剛鐸消失了。
同時，埃克西里昂收到了阿妮拉留給他的信，信中暗示了她會在一年後再回到剛鐸。
埃克西里昂看完信後沉默了很久，最後把信燒掉了，沒有像迪耐瑟透露這件事。
阿妮拉他們沿著安都因河向北方駛去，途經金色蘿林時逗留了一段日子，期間阿拉貢和阿爾溫之間發生的事情略過不提，在夏天即將結束時，他們回到了瑞文戴爾。
他們才剛剛來到瑞文戴爾的入口處，就看見了一個高大英俊的金髮精靈正面帶微笑地等在那裡。
萊戈拉斯和耐羅之前從沒有見過這個精靈，可他們還是本能地感受到了蘊藏在那精靈身上的威嚴與力量，不由暗暗猜測這是何方神聖。
而阿妮拉和阿拉貢已經面露喜色地下馬迎了上去：「格洛芬德爾大人！」
啊，原來是格洛芬德爾，萊戈拉斯恍然。整個中洲，有哪位精靈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金花領主呢。
「埃爾隆德預見到了你們差不多這個時候該到了，讓我過來迎接你們。正好這幾天沒什麼事需要我忙。」格洛芬德爾說道，他的聲音如音樂般悅耳，飽含著智慧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萊戈拉斯和耐羅，行了一個精靈間問候的手勢，「歡迎到瑞文戴爾做客，幽暗密林的萊戈拉斯王子殿下。」
「久仰您的大名。」萊戈拉斯回禮道。
「閣下是？」格洛芬德爾又看向耐羅。
「耐羅，魯道爾的耐登之子。」耐羅沉穩地答道，不卑不亢。
格洛芬德爾輕笑了一下。「我聽阿妮拉提起過你，」他說，又看向阿妮拉和阿拉貢，「阿妮拉，還有阿拉貢，埃爾隆德領主希望你們兩人能儘快去書房見他。」
「阿拉貢你收拾一下，先去見埃爾隆德領主吧。」阿妮拉說，「我先帶萊戈拉斯和耐羅去找林迪爾先生為他們安排住處，隨後馬上就過去。」
「好的。」阿拉貢正好也想單獨和埃爾隆德談談，點頭答應道。
「既然這樣，那阿妮拉你先帶耐羅先生去找林迪爾吧。」格洛芬德爾溫和地說道，「至於萊戈拉斯殿下則請先留步。許久沒有見到來自幽暗密林的同胞了，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聊聊。」
「……」儘管格洛芬德爾的笑容依然明朗，萊戈拉斯卻莫名地感到惴惴不安。
不過令萊戈拉斯有些意外的是，格洛芬德爾並沒有詢問幽暗密林最近的情況或其他的什麼，倒是對萊戈拉斯是怎麼和阿妮拉他們認識的相當感興趣，並且詢問了許多洛汗和剛鐸的事情。
如果他想瞭解南方的情況，問阿妮拉和阿拉貢會比問我清楚的多啊，萊戈拉斯奇怪地想，但他還是儘量詳細地講述了他們這幾十年裡發生的許多事情，包括前幾個月剛剛結束的昂巴海戰。
格洛芬德爾一開始還是面帶微笑地傾聽著，但聽著聽著那笑容就漸漸消失了，表情變得富含深意起來。
「你看見了大海？」格洛芬德爾問，「很美妙的感覺吧？精靈應該是抵抗不了大海的誘惑的。」
「是呢，我簡直想立刻乘船離開中土了。」現在想起大海，萊戈拉斯依然是一臉嚮往，「如果不是阿妮拉還在這邊——還有阿拉貢。」
他欲蓋彌彰地加了後半句，耳朵卻變紅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格洛芬德爾。
格洛芬德爾好像沒有察覺出他的異樣，輕笑一聲，似乎是開玩笑道：「不奇怪，阿妮拉和阿拉貢對精靈的吸引力也許真的不輸于大海哩，早在他們倆還是兩個小豆丁的時候……」
我是格洛芬德爾。
自第三紀元以來，我就一直居住在瑞文戴爾。
北方王國亞爾諾消亡後，埃爾隆德無私地為他孿生兄弟的每一位後裔提供庇護，每一位流落在外的杜內丹人首領的童年也都是在瑞文戴爾度過的。
一千年來，我見到了十幾位愛洛絲的後裔，對他們每個人，我都把我的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希望他們能恢復古代皇族的榮光，帶領人類走向輝煌，但在邪物越來越倡狂的這個時代，他們中連得享天年的人都寥寥無幾，更別提回歸王座了。
「或許正確的時機還未到吧。」埃爾隆德歎著氣如此說道。
那什麼時候才是正確的時機呢？即使力量強大如凱蘭崔爾，恐怕在她那面水鏡裡也是看不見的。
約不到五十年前，第十五代杜內丹酋長阿拉松在一場對抗半獸人的戰役中不幸犧牲，他的妻子吉爾蕾恩帶著兩個孩子前來瑞文戴爾避難。
這種情況倒好像是頭一遭，在阿妮拉之前，所有前來瑞文戴爾尋求庇護的杜內丹首領無一例外都是男性。
努曼諾爾帝國不是沒有過女兒登基稱帝的先例，二十幾位皇帝□□出現過四任女皇，但她們除了性別的特殊外並沒有什麼偉大的事蹟可以當作後人的談資，最後一位女皇還被她的侄子——就是導致努曼諾爾帝國滅亡的那位黃金法拉松大帝——篡位了，而在伊蘭迪爾來到中土建立了新的人類帝國後，剛鐸更是再未出現過一位女皇。在剛鐸的最後一位君主昂多赫和他的兒子戰死後，他唯一存活的女兒費瑞爾曾被要求過根據努曼諾爾的律法繼任王位成為女王，但這一要求被剛鐸宰相及議會一致拒絕了，理由是在這種多事之秋，一名不懂軍事的女子當政只會加速剛鐸的滅亡。
其實在和平年代時，無論是精靈還是人類，男女都是一律平等的，但在戰亂時期，兩者的差距則較為明顯地體現了出來，尤其是對與精靈相比相對更為脆弱的人類來說，戰爭似乎越來越成為了男人們的事情。
在這個時候，我自然不敢對阿妮拉抱太大期待。
儘管阿妮拉能健康平安地長大就是我對她唯一的願望了，但我深知在這樣一個動亂的年代，連這樣的要求也幾近於奢望，除非她一生都居住在安全的瑞文戴爾，否則她就必須有足夠的力量能保護自己。
然而，阿妮拉大概是我見過的最剛強堅韌的女孩子。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阿妮拉就對布娃娃和公主裙這些女孩子的玩意沒有一絲興趣，相對來說，她倒更喜歡和男孩們一起玩騎馬打仗的遊戲，當然我覺得她其實也並不很喜歡那些遊戲，當阿拉貢還在外面揮舞著小小的木劍四處亂跑時，阿妮拉卻讓我在埃爾隆德的書房裡逮著過好幾次。
我並不覺得埃隆的書房裡會有適合那麼小的孩子看的書，但每次看著她被我單手拎起來時那副小包子的模樣，我都覺得很有意思，而且阿妮拉是個很細心的孩子，幾乎沒有碰壞過書房裡的什麼東西，久而久之埃爾隆德也不再管她，反而頗為自己有個愛讀書識字的女兒自豪。
嗤，好像那女兒是他親生的似的。
只有一次，我認真地問她：「維洛迪斯你為什麼老愛在書房裡待著啊？」
她白了我一眼：「因為這裡有書啊。」
我被她逗樂了：「你看得懂嗎？」
她就不說話了，在草地上打了幾個滾，然後趴在我腿上：「格洛芬德爾，你什麼時候能教我用劍和弓箭啊？」
一個小姑娘，為什麼會想學用劍呢？又不是活潑好動的性子。
「因為只有學會用劍，我才能保護別人啊。」阿妮拉奶聲奶氣地回答道，漫不經心地輕輕撥弄著草地上的一株小白花。
「哦？」我對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頗為驚訝，卻也有些喜悅，「你想保護誰呢？」
「那可就多了。」她一本正經地回答我，「Nana，Ada，埃斯泰爾，林迪爾先生，埃萊丹和埃洛赫，還有格洛芬德爾你，瑞文戴爾的所有其他人，還有瑞文戴爾以外的很多很多人……」
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幾乎以為阿妮拉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了，可是就算她真的知道，一個五歲的小女孩，真的會明白那身份到底意味著什麼嗎？
「可是維洛迪斯你只有一個人，怎麼能保護那麼多人呢？」我試探地問道。
「所以我要學習用劍啊，我要變得很厲害很厲害，這樣才能保護更多的人。」她認真地回答道。
「甚至要保護那些你並不認識的人嗎？」
「只要他們是好人，我就願意保護他們。」她回答道，聲音的音色極其稚嫩，說話的聲調卻很有些小大人似的沉穩。
我有些分不清阿妮拉的這些話到底是出於一個天真的孩童單純美好的願望還是一位天生的君王隱藏在心中的悲憫仁慈了。
雖然阿妮拉嘴上說得很好聽，但我還是得說，她大概是我教過的最難教的學生。
我教過很多學生，有精靈也有人類，有冰雪聰明一點就透的也有資質一般但通過勤學苦練趕上來的，但阿妮拉是其中情況最奇怪的。
說她笨吧，她是我見過得所有人裡學的最快的學生，而且極善活學活用，舉一反三，她在與其他人切磋的許多靈活反應都讓我驚歎，若不是經驗豐富的老戰士，怕是很難做出那樣的臨場反應。
可說她聰明呢，我糾正的很多她細微的小錯誤她卻總是改不過來，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狠狠批評了她一頓，她委屈的不行，小聲囁嚅著「對不起」「習慣了」「我會改的」……
什麼習慣了？！她拿劍的時間才能有多長，就養成那樣死活也改不過來的臭毛病了？分明就是錯了還找藉口！
那次我也是氣急了，就算是精靈也是有脾氣的。不知不覺中，我對阿妮拉的期望前所未有地高了起來，我對她的要求不比任何一個男孩子低，甚至超過了以往的每一代杜內丹首領。
畢竟那些說著「我不殺女人」的人只能在小說話本裡出現，打仗時誰會管你是男是女？反而作為體力天生較弱的女性，阿妮拉必須付出更多的艱辛才能在戰場上傲視群雄。
而阿妮拉一直改不過來的那個姿勢，看似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毛病，但要是真遇到眼光敏銳劍法高超的人，就很可能變成她致命的破綻。
「習慣了是嗎？那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不許動，直到你習慣改過來為止。」我冷冷地說道，「埃斯泰爾你過來，我繼續教你。」
我很少發這麼大火，阿拉貢大概是被我嚇傻了，也不敢給阿妮拉求情，就那麼乖乖地跟我到另一邊去了，留下阿妮拉一個人在那邊站著。
那時候是冬天，阿妮拉竟然就真在那裡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地站了兩個多小時，我以為她是在跟我賭氣，便也一直沒理她，後來天都黑了，我就讓阿拉貢先回去。
阿拉貢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後，我走到阿妮拉那邊，依然板著臉：「現在改過來了嗎？」
阿妮拉點點頭，不敢說話。
我微微歎口氣，有點心軟，蹲下來幫她把凍出來的鼻涕擦乾淨：「那還在這傻站著？趕緊活動活動。」
阿妮拉用她那雙明亮亮的大眼睛盯著我，眨巴了幾下，艱難地試圖邁出一步——
然後她直接趴在地上了，最後還是我把她背回去的。
走在路上，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她：「沒生我的氣吧？」
孩子，特別是小姑娘，挨了罵受了罰後不管是害怕還是委屈，總該是不高興的，阿妮拉的心思又尤其細膩敏感。
阿妮拉搖搖頭：「沒有。」怕我不相信，還探過身來，小心翼翼地把臉在我脖子間蹭了蹭表示親密，「所以格洛芬德爾大人也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我都能想像到她在我身後露出可憐巴巴的狗狗眼的樣子。
其實我的氣早就消了，甚至已經隱隱後悔自己一時衝動做出那樣的決定了，若是阿妮拉剛才對我撒個嬌耍個賴什麼的，我絕對就順勢再訓她一頓，這事就算完了，可偏偏阿妮拉這丫頭又倔又狠，胳膊和腿都木了也愣是一句抱怨都沒有。
這下可好，倒變成我窩心的不得了，光想著明天要做點什麼才能補償她卻又不讓小丫頭過於得意了。
萊戈拉斯不由回想起了阿妮拉在剛鐸訓練新兵的那段日子——
「連水下憋氣三分鐘都做不到！你們一個個幹什麼吃的！就這還跟我號稱是剛鐸最強大的海軍？！」阿妮拉橫眉怒目，氣勢洶洶。
「我們真的盡力了，將軍，但是真的做不到。」有人還在試圖辯解。
「做不到？」阿妮拉倏地冷眼看向那個人，突然快步走過去，揪著那人的鬍子和衣領就把他給扔下了水，「做不到就給我練！不然就給我脫下盔甲滾回家去！你們以為能當上兵吃飽飯就萬事大吉了嗎？還是覺得打仗都是小兒科的遊戲？！有本事就拿命來玩，我也敬你是條漢子！」
……
雖然阿妮拉在平常的訓練時很兇殘，但這並不妨礙她成為剛鐸上下最受敬重與喜愛的將軍之一，原因主要有三個：其一是阿妮拉在除訓練打仗以外的時候還是很溫和的，也沒有什麼大將軍的架子；其二是她率領的軍隊十年來還從未吃過一場敗仗，這在全剛鐸都赫赫有名；其三，就是因為阿瑪斯塔夏將軍又帥氣又性感，實在是對她生不起氣來……
在一群糙老漢子當家的軍營裡，阿妮拉確實是再亮眼不過的一道風景，不過向她表白的人卻很少，因為阿妮拉曾說——
「想試著追求我？可以啊！索隆吉爾的劍術，萊戈拉斯的箭術，或者和我比體術，只要你有一樣勝過我們，我就答應。」
於是那些蠢蠢欲動的氣血方剛的小夥子們安靜了。
「啊，原來阿妮拉在剛鐸這麼受歡迎嗎？」格洛芬德爾笑道，「真是難得她沒有對任何一個人動心。」
「嗯……」
「不過這也是很明智的選擇。」格洛芬德爾說，「畢竟她是努曼諾爾的血統相當純正，比起那些人，她的壽命幾乎是他們的三倍。」
很平常的語氣，說的話也沒有任何問題，萊戈拉斯卻莫名感到背後一涼。
「現在看起來他們好像與她是一般大的年齡，可是再過幾十年，他們就會迅速變成白髮蒼蒼的老人，而阿妮拉卻還是青春美麗的年輕女子，然後，用不了十幾年，他們就會永遠離開人世，若阿妮拉愛上了他們，那時她就得承受愛人逝世的痛苦，直到她也死去，那感覺都會永遠伴隨著她。」格洛芬德爾淡淡地說，「但幸運的是，至少她也有通過死亡而逃離那痛苦的時候，不像我們精靈，若是愛上了凡人，數十年後可就是永生永世的孤寂。」
「……」
「所以，阿妮拉最好還是找一個門當戶對，年齡與壽命都與她相當的努曼諾爾人成為她的終身伴侶。這樣，無論是對她還是對別人都是最好的結果。埃爾隆德和我，甚至我想還有瑟蘭迪爾陛下，也會對此樂見其成。」格洛芬德爾看向萊戈拉斯，「你覺得呢，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怔怔地望著格洛芬德爾，他艱難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第九十八章
我是吉爾蕾恩。
在我當初決心要嫁給阿拉松時，我的父親其實是非常反對這樁婚事的，一方面是因為我那時的年齡對一個努曼諾爾人來說實在是太過年輕，絕不是可以結婚的年齡；而另一個原因，則是我父親預見到了阿拉松的短壽。
但是我的母親也有預言這項能力，她卻因此大力支持我和阿拉松的決定。
最終，我的父親和母親的預言都靈驗了，在我和阿拉松成婚不過四年後，他就不幸在一場與半獸人的戰役中身中毒箭而死，但我們的孩子卻早已出生，努曼諾爾的血脈仍然在傳承著。
阿拉松逝世後，我的生命仿佛憑空地缺失了一大塊，阿妮拉和阿拉貢，我的孩子們，成為了我對未來唯一的希望。
事實上他們也從未讓我失望過，無論是埃爾隆德領主還是格洛芬德爾大人都非常喜愛他們。尤其是阿妮拉，作為長子，她身上的擔子比阿拉貢要沉重的多，但她或許也是這世上最早熟懂事的孩子，從小到大，她都表現得幾乎無可挑剔，每個人都能從那尚且稚嫩的臉上看到一位未來的偉大君王的影子。
在她六歲時，我親手縫製了一個布娃娃當做生日禮物送給她，阿妮拉歡歡喜喜地收下，那是她作為一個小小女孩子的人生中的第一個娃娃，也是最後一個。
後來她一年一年逐漸長大，一年比一年出落的更美麗而朝氣蓬勃，可和瑞文戴爾那些溫婉可人的女孩子相比，年齡可能只有她們一半的阿妮拉卻遠比她們獨立成熟得多，即使她有時會向我和埃爾隆德領主撒嬌，那多半也是在故意討我們開心，而不是發自內心地這麼做。
看著這樣的阿妮拉，我很是欣慰，卻也不由得感到一絲心酸。
若她不是阿拉松的女兒，或者，若她不出生在這個年代，她的童年應該會比現在無憂無慮的多，她可以像所有天真活潑的女孩子一樣，穿著漂亮的蓬蓬裙，和其他小夥伴們一起坐在開滿鮮花的草地上編花環，過家家，晚上像父母撒嬌索要晚安吻後做一個比棉花糖還要柔軟甜蜜的夢。
直到二十歲前，阿妮拉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但她從沒對自己要學騎馬射箭這些東西提出過一絲質疑，我曾經有一次問她：你難道不想和其她女孩子一樣，每天只要唱歌跳舞、插畫讀書就可以了嗎？
她搖搖頭，說：我不喜歡唱歌跳舞。
是真的就不喜歡呢？還是已經隱隱感覺到了自己肩上那份沉擔擔的責任了而不得不捨棄呢？
後來，埃爾隆德領主來看望我，給我看了一幅畫。畫上是一個極其英俊的精靈，一雙碧藍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望著畫外的人。
「畫得很好啊。」我讚歎道，「是哪位姑娘的手筆？」
不怪我一眼就能看出來，畫畫那人的心思毫不掩飾，昭然若揭。只要是稍微有一點閱歷或是經歷過愛情的人，應該是沒有看不出來的，
埃爾隆德歎了口氣，回答說：「這是維洛迪斯畫的。」
我愣住了，半晌才問：「那……這畫裡的精靈是？」
「幽暗密林的王子，萊戈拉斯。」埃爾隆德嚴肅地回答說，「但維洛迪斯應該從未與他見過面。」
「那她怎麼能？」我驚愕不已。
「她自己說她曾經在夢裡夢見過。」埃爾隆德說。
其實這種情況也並非完全不可能發生，作為血統純正的努曼諾爾人，阿妮拉或許也繼承了她祖先的預知能力，那也就是說，今後她極有可能會與這位萊戈拉斯王子有所交集。
若是阿妮拉沒有對畫中的人表現出如此明顯的愛慕之意，我是完全對此樂見其成的，作為未來的人皇，她的朋友與盟友越多越好，而戰鬥力強悍的西爾凡精靈或許能成為她的一大助力。
可我不願意看見阿妮拉在成為人皇前被任何可能成為她阻力的事情與感情絆住，為此我甚至不希望她會經常回瑞文戴爾來看望我，而若是她愛上了那位精靈王子，這必定會是一場要消耗掉她許多精力的苦戀。
我也許很像我的父親。我自然是愛我的女兒的，所以我不希望她與一個壽命差距如此之大的精靈相戀結合，即使要付出永生代價的是那個精靈，在永遠青春年少的愛人前逐漸變得垂垂老矣也並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尤其是對女子來說。
我更像我的母親。有些犧牲是必要的，就像她為了族人的希望而支援我與阿拉松結婚一樣，為了杜內丹人的未來，阿妮拉註定要犧牲很多，比如自由，再比如愛情。
二十幾年後，我在瑞文戴爾看到了那位幽暗密林的王子，他一個人在瑞文戴爾漫無目的地遊蕩著，似乎是在欣賞四周的美景，又好像心神沒有放在任何事物上面。
我靜靜地站在那裡注視著他。
過了一會兒，他才察覺到有人在看他，立即抬頭看過來，看見我時愣了愣，但很快他就放鬆下來，朝我走過來。
「您好，夫人。」他唯一彎腰，「恕我冒昧，您是？」
「吉爾蕾恩，德海爾之女，阿妮拉和阿拉貢的母親。」我自我介紹道，「您是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萊戈拉斯吧？」
「您認識我？」他又怔了一下，不太確定地問，「是阿妮拉向您提起過我嗎？」
這麼說也沒錯，於是我點了點頭，又問道：「您這次是和阿妮拉一起回瑞文戴爾的？」
「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面對著我的時候，他有些莫名的局促和小心。
「那麼阿妮拉呢？沒跟您在一起嗎？」
「埃爾隆德應該是有事要找她和阿拉貢，我想一會兒他們就會來看您了。」
我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
倒和傳聞裡那個高傲而又暴躁的精靈王子一點也不一樣，無論是他的眼神還是表情，都是極柔暖的，而且他的相貌確實英俊，說話也是溫和有禮，是相處起來很舒服的一個人。
是傳聞有誤？還是這幾十年來有什麼改變了他？
「這麼多年，阿妮拉和阿拉貢承蒙您的照顧了。」我躬身行禮道。
「不，是我要感謝他們才是。」萊戈拉斯萬分誠摯地說道，「和他們一起的這些年來，他們對我的影響比我給他們的幫助要多的多，他們是我見過的最為睿智、堅強而又品德高尚的人類，和他們哪怕只是相處一天，我也會從中獲得無比的愉悅與教益。您可能覺得我是在誇大其詞嗎，夫人？但我是說真的，我的年齡確實是他們的幾十倍，可我卻依然為有他們這樣的朋友而感到萬分榮幸。」
「朋友？」我輕輕地複述了一遍，「當然，阿拉貢會很高興有您這樣一個朋友的，可是阿妮拉……」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不出所料地看到他全身一僵。
真是……和阿妮拉一樣在這方面一點也不會隱藏的人呢。
既然如此，我便也不打算繞圈子了：「阿妮拉很喜歡您，這殿下您也知道吧？」
「嗯……」他摸不准我的意思，猶疑著點點頭。
「但若是您只把她當成朋友，就請不要給她任何除此以外的希望。」
萊戈拉斯殿下大概是沒想到我這麼直白，整整愣了三秒，才說道：「不，我……我也是喜歡阿妮拉的，真的。」
「那就請您趁陷得還不深時抓緊抽身吧，殿下。」我說，，「精靈和凡人相愛並不是件好事，尤其是對您來說。」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道：「可是您不是也不反對阿拉貢追求阿爾溫嗎？」
「我反不反對又有什麼用呢？阿拉貢他註定是得不到埃爾隆德領主的恩准的，我想您的父親也不會同意這種事吧？」我苦笑道，我的孩子們啊，眼光和目標總是過高，「再說，您和阿爾溫的情況也不一樣啊，殿下。若是阿拉貢還能有那麼一絲希望能使得阿爾溫甘願為他放棄永生，那麼他們今後的日子就會是無比光輝而燦爛的。可是您呢，殿下？您是純正的精靈，您沒有選擇凡人命運的權力，待阿妮拉死後，等待您的將是千百萬年的孤寂，您當真對此毫不介意嗎？」
還未等他開口，我又接著說了下去：「再者，縱使您真的願意為了這一兩百年的歡樂而承受以後永生的寂寥，恕我直言，這完全不合適。您是幽暗密林尊貴的王子，未來的國王，而阿妮拉以後或許能成為剛鐸的女皇，你們兩人身上擔負的責任都太過沉重，沒有誰理應為誰做出一點犧牲，這對您來說是很不公平的。況且，如果我沒記錯，您是幽暗密林瑟蘭迪爾陛下的獨子吧？」
他沒有再說話，陷入了沉思，看上去很是鬱鬱寡歡，大受打擊。
我看著他，心裡對他幾乎是憐憫的。
如果可以，我又何嘗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和自己所愛之人終成眷屬呢？可是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所愛之人逝去之後的那種痛苦滋味了，這個精靈很顯然還沒有做好這樣的準備，他們兩人之間的愛情還幼稚的很，如果現在痛定思痛後放手，總比未來兩人因為種族與觀念間的巨大差異而要付出代價時再後悔要強。
我和萊戈拉斯殿下間剛剛陷入沉默的氣氛中沒一會兒，他突然轉頭看去，沒過一會兒，我也聽見了有人向這邊過來的腳步聲。
又過了幾秒鐘，阿妮拉微笑著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
「Nana。」她親熱地呼喚我，「啊，萊戈拉斯你也在這裡？」
轉眼間，距離我上次見到阿妮拉竟然又過了二十多年，她的樣子倒沒怎麼變，就是皮膚又被曬黑了一點，頭髮也更長了，笑容比以前還要燦爛的多，我看到她急促卻佯裝沉穩的向我走來的步伐，眼眶突然一熱。
「埃爾隆德領主剛才把我和阿拉貢叫過去了，不過我去晚了一步，結果到的時候阿拉貢好像正在和埃爾隆德進行單獨談話，應該是關於阿爾溫吧。」阿妮拉歎著氣搖搖頭，語氣卻全然不擔心。
還是和以前一樣對精靈和人類的感情那麼有信心啊，我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潑她冷水道：「埃爾隆德領主自然不會願意讓阿爾溫嫁給區區一個遊俠。」
「啊，說起這個——」她興奮地我住我的手，但是我還是感覺到了她的手指在不易察覺地微微顫抖著，表情期待中隱含著一絲緊張，「我覺得，我差不多可以準備公開自己的身份了，您覺得呢，Nana？」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哦？你覺得你立下的功績已經足夠讓你稱王了？」我問她。阿妮拉一向自信，也因此我很擔心她就這樣滿足於自己幾十年來立下的那一點點功勞。
「或許還不夠吧，可是我想至少我已經證明瞭自己有這個能力。」阿妮拉低下頭，回答我道，「否則您又認為我立下怎樣的功績才足以稱王呢？難道一定要讓我徹底打敗索倫嗎？」
「索倫對埃西鐸的後裔恨之入骨，你若是現在公開了自己的身份，毫無疑問就完全暴露在他眼中，他必定會想方設法抓到並殺死你，」我解釋道，「就算你有足夠的能力能帶領剛鐸對抗魔多，可是萬一剛鐸的攝政王不同意人皇回歸呢，雖說你的繼承人身份名正言順，但我們還是能使所有人信服才最好。」
「我在剛鐸的這十年裡，也多少對現任的攝政王和他的繼承人有所瞭解。」她說到，「現在的攝政王埃克西里昂二世很是通情達理，但年事已高，而他的兒子迪耐瑟二世，則對攝政王的權力較為執著……」
「原來如此。」我歎道，「也罷，若是你認為現在就是最合適的時機，那就放手去做。只是要記住，你的身上可寄託著我們一族的全部希望。」
「……不是還有阿拉貢嗎？」阿妮拉不太自然地笑笑，低下頭去。
我也不好給她太多壓力：「那你就找個機會去請求埃爾隆德領主幫你重鑄伊蘭迪爾聖劍吧。」
「是。」她沉聲應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道，「那麼，若是我能順利登基，Nana願不願意陪我到剛鐸去？」
我沉吟了一會兒。
她又連忙說：「或者您一直在瑞文戴爾住著也很好，剛鐸離魔多還是太近了，不如瑞文戴爾安全。我只是想，若是能讓您看到剛鐸在我的帶領下繁榮起來的樣子，您應該會感到高興的……」
我這才恍然領悟阿妮拉為何非要在這時如此突然的提出人皇回歸的要求。
這孩子，心思實在是細膩的可怕，怕是在數年中寥寥的幾次書信中已經看出了我對於黑暗日漸濃厚的憂慮與絕望。
「我已經老了，維洛迪斯。」我喃喃道，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你的感覺沒錯，我想我們的再一次分別確實會是我們的訣別了。我把未來與希望給了杜內丹人，卻沒有留給自己。」
「您只是感到寂寞，所以我才希望您能到剛鐸去和我一起住。」阿妮拉歎道，「您才不到一百歲，在努曼諾爾人裡還算是很年輕的呢。」
我只是微笑。我老去的並不是身體，而是心。
一陣沉默後，阿妮拉突然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父親能回來，您會重拾對未來的希望嗎？」
「他已經死了。」我平靜地回答道，「死亡是神賜給人類的禮物，儘管很多人厭惡它，懼怕它，但我想你父親一定會心甘情願接受它的，不要再去打擾他了，阿妮拉。」
雖然阿妮拉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兒，但很早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她身上一定有什麼不為任何人所知的秘密與能力，當她提出要讓阿拉松死而復生的時候，我隱隱有一種感覺：那可能不只是她隨口一說的一個假設或玩笑。
但即使她真的有可以使死人複生的可怕力量，我也是絕不會贊同她濫用這種力量，逆天而行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總有付出代價的時候。
最後，我只能看著阿妮拉滿面憂傷地離開了，這大概是我們的最後一次會面，從此就是天人永隔。
我看著她的背影，恍惚中似乎又看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幅畫面。
那時阿妮拉和阿拉貢剛滿二十歲，初次離開林穀，阿拉貢頻頻地轉過來向目送他們兩人離開的我和埃爾隆德揮手作別，而阿妮拉背影尚且青澀，卻倔強的從始至終不曾回頭。
「他們不會回來了。」我自言自語道，「二十年來那兩個需要我們保護的孩子，就這樣消失了。」
「當你下次見到他們時，你會對他們的成熟與堅強感到吃驚的。」埃爾隆德安慰我道。
現在我再一次目送著阿妮拉走遠，看著她那和從前一樣堅毅而倔強的背影，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走在她身邊並回頭向我示意的人變成了那個金髮的精靈。
第九十九章
我是埃爾隆德。
在我漫長生命的六千多個年頭裡，我大概是從沒想過會有這一天的。
精靈與人類相戀，這種事情在上萬年的歲月裡發生的次數用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而在最近這短短不過三十年裡，我竟然親眼目睹了兩起！而且這四位當事人中有三位我都相當熟悉。
現在，我對阿妮拉和阿拉貢的感情極其複雜……
捫心自問，我對這兩個孩子絕對是仁至義盡，撫養他們的二十年間對他們極盡疼愛，視若己出，對我來說他們和我的親生女兒與兒子沒有什麼分別。
「你對待親生女兒和兒子的態度也不大一樣哩。」格洛芬德爾站在門口，「若是阿妮拉看上了埃萊丹或埃洛赫中的一人，你是不是會覺得輕鬆得多？」
「胡說八道！」我瞪他一眼，不悅地呵斥道。
怎麼可能？埃萊丹和埃洛赫也是我的兒子，若是他們中有一人願意為阿妮拉選擇凡人的命運放棄永生，我自然也是……不會同意的……吧……
格洛芬德爾暗暗翻了個白眼，扭過頭去。
早在三十多年前，我就隱隱看出了阿妮拉對幽暗密林的萊戈拉斯王子頗有好感，然而她們兩人其實素不相識，當時我也只是對阿妮拉竟然能在他們從未見過面的情況下如此準確地畫出萊戈拉斯的畫像而感到頗為吃驚，至於阿妮拉那明顯的青澀感情，我以為那只是年輕女孩在青春期時對優秀的異性本能的一種心動，就像每個女孩都曾夢想過擁有屬於自己的王子一樣，因為阿妮拉日常的生活與學習看似也並沒有被這份感情影響半點，過了一段時間後我也漸漸地不再多問。
更讓我煩心的事情，是三十年前阿拉貢與阿爾溫的相遇。
他們相愛了，一見鍾情。從他們的眼睛裡，我清楚地看到了他們隱藏不住的熾熱感情。
但沒有父親會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註定要讓她放棄如此之多的男人的，阿爾溫本應該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再次見到她的母親，暮星的光芒將永遠閃耀在維林諾。
我想我能理解庭葛不願將露西安下嫁給貝倫的心情了。
但阿拉貢也是我由小看到大的孩子，我還不至於狠心到讓他幹去摘魔苟斯頭上的精靈寶鑽這種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何況他本身要面對的困難並不比魔苟斯要溫和上那麼一點。
於是我只是委婉地告訴他，他與阿爾溫的身份差距是有多麼巨大，而現在黑暗來臨，他應該去與阿妮拉一起對抗邪惡，而不是整日沉湎於男歡女愛當中。
在五軍之戰發生的那一年，阿妮拉回到了瑞文戴爾。
「我聽說了甘道夫正在聯合矮人要奪回孤山的事情。」她說，「Ada，我正打算著和他們一起去。」
當時我只是納罕阿妮拉為何要摻和進矮人與龍的事情裡，她嘴上說著是因為孤山的戰略位置重要，這一趟意義重大，可又不讓阿拉貢和她一起去；又在心裡暗暗嘲笑甘道夫自以為事情辦得隱秘，結果連遠在千里之外的阿妮拉都早早聽到風聲趕了回來。
直到我打算寫一封信給瑟蘭迪爾讓他關注一下這件事，剛提起筆才想起來：幽暗密林，萊戈拉斯可不就是在那裡嗎？
不過我也不能肯定阿妮拉這趟是為了萊戈拉斯才去的，再說，就算萊戈拉斯是讓她下決心要去一趟孤山的理由之一，或許這也只是因為阿妮拉想見一面一直在自己的夢裡出現過的精靈罷了。事情結束後，他們應該也就不會再有什麼瓜葛了。
五軍之戰結束後，我收到了瑟蘭迪爾的回信，信中主要敘述了戰爭的具體情況，兼而抱怨了一下這場戰爭給林地王國造成了多少損失，只在最後一小段裡不怎麼明顯地誇讚了一番阿妮拉，然後說他已經讓萊戈拉斯和阿妮拉一起離開了。
於是我放下心來，瑟蘭迪爾也活了幾千年了，閱人無數，若是他認為萊戈拉斯和阿妮拉間可能會產生什麼特殊的感情，是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又是二十年後，我和瑟蘭迪爾被狠狠地打臉了。
「我已經做出我的決定了，ada。」阿爾溫寫信給我道，「我寧願選擇凡人的命運，與阿拉貢共度餘生，也不願孤身一人看盡這世界的滄海桑田。」
「……」我和你母親都被你完全忽視了嗎，阿爾溫？
「我見到萊戈拉斯了，而且和他談了談。」格洛芬德爾說，「但願我這次看走眼了，否則，萊戈拉斯對阿妮拉的感情恐怕也沒有那麼單純。」
「……」我得趕緊找找瑟蘭迪爾當年那封信，這可是他當初自己牽的紅線，可不是我女兒拐走他兒子的。
現在，我正和萊戈拉斯會談中——
「……」
「……」
「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埃爾隆德領主。」良久的沉默後，萊戈拉斯無奈地說道，「我多少也能猜到，您是要告訴我我和阿妮拉不合適對吧？」
「哦？」我輕輕挑眉。
「在您之前，格洛芬德爾大人和阿妮拉的母親吉爾蕾恩夫人都與我談及過此事。」萊戈拉斯說，「他們都提醒了我若是愛上阿妮拉後會有什麼後果，我明白，那會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即使美好的回憶再多，最後的結局也是殘忍而無望的。」
「哦，所以呢？」我微笑著問他，「現在你是怎麼想的？」
「我想了很久，現在我確實還不能下定決心去承受那樣的後果。」萊戈拉斯坦誠道，他有些喪氣地低下頭去，「您也覺得我很軟弱……甚至說是虛偽吧，埃爾隆德領主？我以為我是愛阿妮拉的，但我卻不能下定決心為她做出犧牲。」
「你做出犧牲的後果並非是你一個人就能完全承擔的，所以你有這樣的想法也很正常。」我點頭表示理解道，「並不是所有阿爾達精靈都能不在乎最後的結果，事實上，感到猶疑才是理性的表現，這並不能說明你不勇敢。」
「可是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就會心甘情願地為她做任何事情，不是嗎？就像阿爾溫……」
哦不，他為什麼要提阿爾溫？我感覺到我額角上的青筋跳動了一下。
「既然你自己也認為你沒有那麼愛阿妮拉，何不告訴她呢？」我問他，「你的未來還長的很，殿下，你一定會遇到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都與你最為契合的另一半，但阿妮拉只是個人類，她的青春與生命是短暫的，你若不打算回應她的愛，就請立刻和她說清楚，我相信阿妮拉也不會對你死纏爛打。」
「她確實不會……」萊戈拉斯喃喃自語道，他短暫地陷入了回憶中，然後回過神來看向我，沒兩秒鐘又移開視線，大概也是心虛，聲音也弱了下來，「可是……」
我已經預感到他下面說的話絕對不是我想聽到了，太陽穴不禁又跳了一下。
「可是我也不想輕易放棄。」他低聲說，「我真的愛阿妮拉，我願意跟隨她去任何地方，若是她發話，就算是末日火山我也是願意陪她去闖一闖的。我可以為了她放棄去阿門洲，我甚至可以為她去死，毫不猶豫，但我……」
我冷靜地看著他近乎絕望地搜腸刮肚尋找詞句來證明自己對阿妮拉的愛，眼眶發紅，語無倫次。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平靜地回答道，「只要有人領你的情，犧牲其實也沒有那麼艱難。真正可怕的是，你獨自承擔了一切苦果，卻沒有人能替你分擔，也再沒有人對此心懷感激並盡力回報你，那樣的寂寞才是真正讓人難以忍受的。」
「我不是……」萊戈拉斯無力地試圖反駁，但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但如果你真的愛阿妮拉，離開她也是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我說道，「自人類誕生以來，有記載的精靈與人類的愛情一共有三段……」
距現在最近的一對就是我的祖父祖母圖爾和伊綴爾•凱勒布琳朵，但圖爾是唯一一位被算作伊露維塔首生子女的人類，他獲得了永生，與伊綴爾永遠生活在了維林諾。
而最有名的一對，則是我的曾祖父曾祖母貝倫與露西安，而露西安最終選擇了人類的命運，獲得了死亡這項特殊權力。
「你和阿妮拉與他們沒有任何可比性。」我對萊戈拉斯說，「阿妮拉既不能像精靈一樣獲得永生，你也沒有像人類一樣死亡的權力。」
而再往前的一對，就是我的岳母凱蘭崔爾夫人的兄長艾格諾爾和貝倫祖父的姐妹安列絲，這是唯一一例精靈男子與人類女子相愛的例子，但他們最終的結果卻並不像他們的後輩一樣美滿，艾格諾爾預見到了自己的死亡，於是儘管他明白兩人是彼此愛慕的，但他退縮了，而安列絲最終也孤身一人過完了她相對於人類來說漫長的一生。
「安列絲曾對艾格諾爾的兄長芬羅德說，『對人類來說，結局向來都是殘忍的。倘若我短暫的青春消逝，我不會再去打擾他；倘若我無法再伴他奔跑，我也不會像個老太婆一樣在他輕快的腳步後蹣跚而行。』」
「可是，艾格諾爾愛的應該並非只是安列絲的青春美貌不是嗎？」萊戈拉斯問，「即使她老去了，他也會依舊……」
「於是芬羅德回答她：『自然，艾格諾爾不會再當著你的面奔跑，他會留在你的身邊扶持你。可是安列絲，你依然會感到不幸，這不幸是無法逃避的，而艾格諾爾是絕不願使你蒙羞的。」我說道，「萊戈拉斯，或許因為你愛阿妮拉，你不會介意若干年後她變得滿臉皺紋，步履蹣跚，但阿妮拉看著你永遠不變的面貌，你又可曾考慮過她的感受？她是埃西鐸的後裔，努曼諾爾王族的繼承人，她的自尊心有多強，難道你不清楚嗎？」
萊戈拉斯愣愣地看著我，徹底沉默了。
「就讓阿妮拉變成你最美好的那段回憶吧。當你以後坐在曼督斯的殿堂裡時，你回想起來的還會是你們初遇時她那明亮的眼睛與笑臉，而不是那令人心碎的結局。」我深深地看了他最後一眼，從書桌裡抽出一封信遞給他，「幽暗密林寄來的。萊戈拉斯，你該回家了。」
萊戈拉斯魂不守舍地離開了埃爾隆德的書房，漫無目的地四處瞎轉了一會兒，心中的思緒簡直如一團亂麻。
他真的愛阿妮拉嗎？這份愛真的能使他承受百年貪歡後永生永世的寂寞與痛苦嗎？還是就如埃爾隆德領主所說，他只是無法忍受自己所付出的不能得到相等的回報？
難道真的他離開阿妮拉才是最好的選擇嗎？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她。
其實這很簡單不是嗎？只要聽從瑟蘭迪爾的命令回到幽暗密林，再也不過問外界的任何事情，再過一二百年，阿妮拉自然就會在這個世界上永遠的消失了。
……
永遠消失啊……
萊戈拉斯仰面躺倒在草地上，眼睛被陽光刺得流出了淚水，他抬起一條胳膊搭在臉上擋住了陽光。
他就這麼安靜地躺了很久，不想起來，也沒有人來打擾他，甚至根本沒有人從這裡經過，就好像他所在的這一方小天地與外界隔絕了一樣。
要是真是這樣就好了，他迷迷糊糊地想。
又過了一段時間，萊戈拉斯終於聽見了有人在向這裡走來的腳步聲。
我希望他別來理我，他想。
可是他的願望落空了，那人徑直向他這裡走來，腳步漸漸放輕，最後站在他身邊。
「萊戈拉斯？」阿妮拉輕聲喚他。
他心裡一滯，全身卻不知為何動彈不得。
「睡著了嗎？」阿妮拉小聲嘀咕道。
然後安靜了好一會兒，若不是沒有聽見阿妮拉離去的腳步聲，萊戈拉斯一定會以為自己身邊其實沒有人。
直到一陣溫熱的氣流突然拂在他臉頰上，同時他聽到了阿妮拉輕微的呼吸聲，就在他的耳邊，近在咫尺。
她又想要吻他嗎？
萊戈拉斯哭笑不得，阿妮拉已經不是第一次暗搓搓地試圖吻他了，前兩次都被他擋回去了，而現在他本來也應該伸手輕輕推開她的。
可是他的手臂卻完全不聽他大腦的使喚，僵硬的一動也不能動，心跳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呼吸在阿妮拉那規律而輕柔的氣息中也幾乎要紊亂起來。
阿妮拉離他越來越近，最終他們之間的距離甚至比在洛汗的那次還要親近，只要阿妮拉再向前一寸，他們就能感受到彼此嘴唇那柔軟的觸感。
但阿妮拉停下來了。
她發現我並沒有睡著了？萊戈拉斯剛才還飛快跳動的心臟此刻又好像要停住了一樣。
然後阿妮拉的呼吸逐漸遠去，她離開了。
萊戈拉斯驀然感到一陣巨大的空虛。
一件輕薄的衣服蓋在了他身上，然後萊戈拉斯聽見阿妮拉起身走開了。
萊戈拉斯保持著剛才那個姿勢，聽著阿妮拉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直到聲音幾乎快要消失，他突然一躍而起，朝阿妮拉離去的方向跑去。
「阿妮拉！」
阿妮拉聞聲停下，驚訝地回頭看向他：「我吵醒你了嗎？抱歉。」
「不是，我有話跟你說。」萊戈拉斯覺得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什麼？」阿妮拉微笑著問道，兩隻眼睛專注地望著他。
「我要回幽暗密林了。」萊戈拉斯說，奇跡般的，他的心臟突然不再劇烈跳動了，就好像說出這句話的不是他本人一樣，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中隱藏著一絲絕望，「還有，我愛你。」
第一百章
阿妮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萊戈拉斯，唇瓣微張，完全呆住了。
「我不希望是我在自作多情，萊戈拉斯。」阿妮拉無意識地舔了一下嘴唇，「可是你說愛我，是只是在對我告別的意思嗎？」
如果可以，萊戈拉斯真想吻住她，用一切他所知道的動聽而誠摯的話語向阿妮拉表達他對她的愛意，可他現在卻只能僵直地站在那裡，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詞句，幾欲張口，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這幅樣子，怎麼看也不像只是朋友間的告別。阿妮拉怔怔地看了萊戈拉斯一會兒，然後漸漸的，她的眼梢眉角都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歡喜的笑意，她抬起一隻手捂住嘴，可是兩抹紅暈還是浮現在她的臉頰上。
可是她的模樣越是驚喜與幸福，萊戈拉斯就越發感到他接下來的話是多麼難以說出口。
「阿妮拉……」萊戈拉斯遲疑著，輕輕握住阿妮拉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處，「我……」
「抱歉。我只是沒想到……天哪，這簡直是……」阿妮拉說話時帶著些奇異的鼻音，她難以置信一般搖搖頭，又有些懊惱地咬了一下嘴唇，「唉，為什麼偏偏是這種時候呢？萊戈拉斯，現在我實在是沒有時間和你一起回幽暗密林。」
「等下，你為什麼要和我一起回密林？」萊戈拉斯一懵，有點跟不上阿妮拉的腦回路。
「咦？我以為你剛才是在邀請我和你回去見瑟蘭迪爾陛下呀，難道不是嗎？」阿妮拉眨眨眼，「當然，我本來確實是應該跟你回去的，畢竟我們兩個的身份比較特殊，瑟蘭迪爾陛下一時大概難以接受，我得好好地想想要怎樣才能說服他同意讓我嫁給你。但現在實在不是時候啊，我正準備去找埃爾隆德領主請他支持我登基加冕呢，然後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大概都會很忙……」
阿妮拉苦惱地陷入了沉思中。
「不，阿妮拉，我不是這個意思，當然我不是說我不想和你結婚。」萊戈拉斯尷尬地打斷了阿妮拉，「但你也說了，你是人類，而我是精靈，我們之間註定存在著很多難以忽視的差距，比如說壽命……」
「啊，是的，對不起，是我太興奮了。」阿妮拉稍稍冷靜下來，「確實，如果我們兩個在一起的話，你會為我犧牲很多。」
「若我和阿爾溫一樣是半精靈，那我會心甘情願地為你選擇人類的命運，阿妮拉。衰老，死亡，如果能和你一起經歷這些，那也沒什麼不好的。」萊戈拉斯低下頭，「或者，若是我不是幽暗密林的王子，或我還有什麼兄弟姐妹，那我甚至可以不顧族人同胞，與你共度百年後黯然渡海西去，那也許就是我的命運。」
「可是你不是半精靈，而是幽暗密林唯一的王子。」阿妮拉冷靜地替他說道，在手下那溫暖的觸感下，她能感覺到一顆心臟還在有力地跳動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萊戈拉斯，你喜歡我，但卻還沒有愛我到可以承擔與我在一起的後果。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要告訴我你愛我再以這樣的方式拒絕我呢？這樣把我本就卑微的愛情踐踏到土裡讓你很有成就感嗎？」
一瞬間萊戈拉斯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阿妮拉怎麼能這麼說？她明明知道自己絕不敢對她有一絲不敬，她卻能用那樣冷淡的表情和語氣，說出比一連串狂怒之下的破口大駡或聲色俱厲的責備埋怨還要讓他難受的多的話。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喜歡你。」他甚至不敢再說出「愛」這個詞，「我也許確實不像阿爾溫愛阿拉貢那樣義無反顧，可我對你的心意也並不是假的啊，請不要再說像剛才那樣的話了。」
「對不起，是我一時口不擇言。」阿妮拉懊悔不已，「我自然是知道的，萊戈拉斯你若不是真的喜歡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剛才那些話的。再說，你說的又有哪裡不對呢？能得到你的愛就已經我就已經萬分感激了，我又怎麼能忍受讓你為我承受永世的孤寂呢？我又有什麼權力仗著你對我的愛就蠻橫無理地要求你為我捨棄你的責任與親人呢？有責任才會有顧慮，我怎麼會不明白這一點呢？剛才那只是我的氣話，事實上，我很感謝你的坦誠，萊戈拉斯，我也很慶倖，我愛的人是一位有擔當與責任感的男人，若你被愛沖昏了頭腦，衝動地決定為我放棄一切，我才真要遲疑一下呢。」
阿妮拉重新露出微笑，可萊戈拉斯卻並沒有因為她的安慰而感到好受一點。
「看來這就是我們最後的結局了。」阿妮拉歎道，「你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與戰友，萊戈拉斯。但愛情與緣分是可遇不可求的，就這樣吧，再會了。」
阿妮拉微微對萊戈拉斯點頭，轉身打算離去，但萊戈拉斯並沒有放開她的手，所以沒走出幾步，阿妮拉就被拉住了。
無奈地又轉回來，阿妮拉重重歎了口氣：「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啊，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像是鬧彆扭的孩子一樣抿著唇不說話，也不放手。
「真是的，要是這麼捨不得我的話，就別那麼輕易地說要放棄啊。」阿妮拉負氣一般地又走了回來。
「我從來也沒說過要放棄你啊。」萊戈拉斯委屈地說，「我只是……還沒完全下定決心……」
「咦？我還以為你已經做出決定了呢，又是我自以為是了？」阿妮拉微微一歪頭，「也就是說，以後你可能還會改變想法？」
萊戈拉斯支吾了一會兒，他此時沮喪極了，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變成了矮人口中娘娘腔的小白臉一樣，可他實在不敢給阿妮拉一個確定的答覆。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會變得這麼自私，既怕耽誤了阿妮拉，卻更不想看到阿妮拉放棄這段感情轉而愛上別人。
「那麼，我等。」阿妮拉突然說。
「誒？」萊戈拉斯一時有些茫然。
「你要回幽暗密林了不是嗎？」阿妮拉說，「正好我現在也必須回剛鐸，那麼就先暫時分開吧。你好好地思考一下到底想和我維持什麼樣的關係，無論最後是什麼樣的結果我都欣然接受。即使你的想法不變，我也會一如既往地愛你；但若是你決定與我共度餘生，那麼剩下的問題都交給我來解決。」
似乎現在也只能這樣了？萊戈拉斯忽視掉心裡深處那一絲卑鄙的欣喜與歉疚，強裝鎮定地點點頭：「期限呢？」
「期限？」阿妮拉愣了一下，好像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一般。
「阿妮拉你總不能等我一輩子吧？」萊戈拉斯苦笑了一下，「你是剛鐸的王位繼承人，你需要子嗣來延續你的血脈。」
「子孫後代什麼的，大不了我把王位傳給阿拉貢和阿爾溫的孩子就是了。」阿妮拉聳聳肩，「不過你說的也是，萬一我變成了一個牙齒都沒剩幾顆的老太太，到時候就算你想和我結婚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阿妮拉你……果然也會介意自己日漸衰老但伴侶卻依然年輕嗎？」
「說一點也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阿妮拉一本正經道，「在精靈的風俗中，婚禮儀式和見證人都不是必須的，真正使婚姻成立的是雙方肉【//】體的結合不是嗎？但要是你給我答覆時我已經變成了一個老太婆，這件事就會困難的多……」
「為什麼？」沒有衰老概念的萊戈拉斯一臉天真地問道，「人類老了以後就不能【嗶——】了嗎？」
「是呀，很可憐吧？」阿妮拉歎氣道，「所以，三十八年後，請告訴我你的答案吧。」
為什麼是三十八年？萊戈拉斯很疑惑，但他也沒有多問。
「對了，這個你留著吧，就當是信物。」萊戈拉斯將一樣東西塞給阿妮拉。
阿妮拉攤開手，手上赫然是那個萊戈拉斯曾經交給她又被她還了回去的綠眼白鹿寶石胸針。
「這是我母親去世前留給我唯一的東西。」萊戈拉斯解釋道，「所以我才一直沒有把它賣掉，剛剛離開幽暗密林時都是讓你花錢，真的很抱歉。」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你還耿耿於懷呢？」阿妮拉摩挲著那個小小胸針上排列整齊的一顆顆寶石，表情柔和下來，「那我就先替你保管著了。」
「嗯。」
兩個人相對無言地沉默佇立了一會兒。
「……」
「……」
「那麼，萊戈拉斯，再會。」
「願姬爾松耐爾的光芒永遠照亮你的前方。」萊戈拉斯微微低頭，右手撫上心口，然後稍稍伸向阿妮拉。
萊戈拉斯看著阿妮拉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由有點恍惚。
他與阿妮拉相識，其實也不過只有二十二年，對精靈來說這樣一段時光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現在回想起來，這短短的二十年竟然是他自出生後的三千年來經歷最豐富多彩而刻骨銘心的一段時光，
在他頤指氣使地對阿妮拉說出「帶我去找伊露麗和神行客」時，他哪裡能想的到今天呢？
此次一別，下次再見面也許就是幾十年後了。
而阿妮拉的心情現在也很是複雜，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但事實上她現在根本沒有精力去思考關於萊戈拉斯的事情，她正坐在埃爾隆德的書房裡，面容平靜地與埃爾隆德對視著，阿拉貢和格洛芬德爾站在她旁邊，氣氛極其嚴肅。
「你真的決定了，阿妮拉？」埃爾隆德沉聲問道。
「是的，這就是我最後的決定。」阿妮拉也沉穩地回答道，「如果我只是一味被動地等待那個時機，那它也許永遠都不會出現。我已經準備好了，無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我絕不會後悔。」
「既然如此，」埃爾隆德輕歎一聲，聲音如同從光滑的綢緞上劃過的一滴水，轉瞬即逝。他看著阿妮拉，半是憂心半是驕傲，「我會找人替你重鑄納西爾聖劍——」
「那倒不用，」阿妮拉柔聲細語地說道，「我這次來見您主要有兩件事想取得您的同意。其一，是希望您能在我的登基時為我加冕；另一件事，則是想請求您把納西爾聖劍的碎片交給我，至於重鑄它們，我可以自己來。」
「你在說什麼，阿妮？」阿拉貢詫異地瞪大眼睛，「只有精靈的技藝才能——」
格洛芬德爾也是一臉驚疑。
但阿妮拉一抬手，打斷了阿拉貢，眼睛依然直視著埃爾隆德：「請您恩准。」
「……」埃爾隆德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了阿妮拉許久，半晌站起身來一甩袖子，「請便。」
「多謝。」阿妮拉也站起來，深深地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你在玩什麼呢，阿妮？」阿妮拉一出來就徑直朝存放納西爾聖劍碎片的那條回廊疾步走去，阿拉貢追在她身旁，「你怎麼可能能重鑄那把劍？你根本就連錘子都沒掄過……」
「如果我能使枯萎的花重新綻開，你信不信，我可以使破碎的劍重新恢復原樣？」阿妮拉問他。
「我聽說過『王之手乃醫之手』，可是我不知道人皇還有『治療』幹花和斷劍的能力。」阿拉貢無奈地說，「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在這裡等我好嗎？」阿妮拉在回廊前停住腳步，微笑著回頭看向阿拉貢。
阿拉貢遲疑地點點頭，完全不知道阿妮拉在玩什麼花樣。
阿妮拉又微笑了一下，然後獨自走進回廊。
也就幾分鐘後吧，有一個人從回廊裡走了出來。
阿拉貢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人和她手中的長劍，愣了半晌，然後他單膝跪了下去，低下了頭。
阿妮拉輕輕揮舞了一下她手中那閃亮如同白淨的火焰一般的鋒利長劍，劍身在陽光下映照出刺眼的銀色光芒。
「斷劍重鑄之日，便是人皇回歸之時？」阿妮拉輕輕吟道，露出了極威嚴而耀眼的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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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時間:
2017-6-26 10:32
第一百零一章
自那天的表白和協議後，其實萊戈拉斯和阿妮拉還都在瑞文戴爾待了好幾天，但直到阿妮拉離開瑞文戴爾前往剛鐸時，她都沒能再抽出時間來和萊戈拉斯見一面，天天為了準備加冕典禮忙得團團轉，同時還得做好攝政王死活不同意她登基的二手準備。
這天夜裡，萊戈拉斯獨自一人沿著伊姆拉崔河谷漫步，原來每天在溪邊唱歌跳舞的精靈們這幾天也不見了蹤影，阿妮拉，阿拉貢，埃爾隆德領主，格洛芬德爾，還有林穀的許多其他精靈，這幾天都忙得熱火朝天，晚上也沒有精力再來狂歡，相比起來，他真是閑的要命。
走了一會兒，遠遠地竟聽見有豎琴的聲音飄渺地傳來，和著夜鶯婉轉高亢的悲鳴與夏末殘蟬最後歇斯底里的聒噪聲，在放眼所及空無一人的林穀中格外突兀，萊戈拉斯心裡好奇，便循著琴聲找去，沿著溪流七拐八拐，終於，在繞過一塊巨石後，他看見了在彈琴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諾多精靈，烏黑如墨的長髮如同瀑布一般直直地垂到腰際，渾身似乎散發著如同月光一般柔和卻清冷的銀色光輝，漫不經心地垂著眼，長長的睫毛時而忽的扇動一下，隨意地撥弄著琴弦，但奏出的音樂卻是極美妙的。
聽見有人過來的腳步聲，那個黑髮精靈抬眼看向萊戈拉斯，他的眼睛也是藍色，如同透亮華貴的深藍色寶石，在月色下濛濛地覆著一層閃亮的銀光。
叮叮咚咚的琴聲停止了，兩個精靈相對無言地看著對方，默默地佇立了片刻。
許久，黑髮的精靈扯起一抹毫無笑意的笑容，微微低頭行禮：「萊戈拉斯殿下。」
「你認識我？」雖然猜應該也是能猜到的，但對方語氣的肯定還是讓萊戈拉斯吃了一驚。
「當然。」黑髮精靈冷淡地回答，「只要是和維洛迪斯熟識的人，誰能不認識您呢？」
我是卡諾德。
精靈比人類的智力要成熟得更快，在我三歲時，我已經能記得很多事了，比如有一天，我聽見一些大人們在討論說，那些人類又來瑞文戴爾了。
不過當時我實在太小，即使知道了這件事，也完全不覺得這與我有什麼關係，事實上本來也是和我沒什麼關係的，那時我甚至完全不知道人類是一種什麼生物。
但是又有消息說，那兩個人類孩子被埃爾隆德領主收留當作養子了。
啊，那人類一定是一種很厲害的東西，才會獲得埃爾隆德大人的青睞，年幼的我這樣想。
再後來我遇見了那個人類小孩埃斯泰爾，深棕色的卷髮，大大的灰藍色眼睛，活潑好動，但除了耳朵是圓的以外也沒有什麼和我們不一樣的，老實說，我甚至覺得他還沒有精靈的孩子好看。
或許人類要比精靈更聰明？這麼想著，我邀請他和我比賽算數和賽跑。
結果毫無懸念，全部是我碾壓式勝利。
或許這只是因為我比他大一歲？這麼想著，我抱著對人類的好奇開始觀察埃斯泰爾，同時開始愛問父母一些關於人類的問題。
結果讓我大失所望，人類完全不是我想像中那樣智慧遠超精靈的生物，無論是智力抑或體力，精神還是壽命，人類都比精靈遜色的多。
那人類有什麼值得讓埃爾隆德大人去庇護他們甚至收留他們為養子的地方呢？
要知道，我的父親和埃爾隆德領主一起參加過最後聯盟之戰，戰功赫赫，母親也是諾多精靈裡相當有地位的人，我在同輩的精靈裡不說有多麼尊貴，但也是絕對可以為自己的身份自豪的，從小到大，我的各項表現在歲數相近的小精靈中也都是數一數二的。
可是即使如此，當我見到埃爾隆德領主或格洛芬德爾大人時，也只能恭恭敬敬地行禮，不敢有半分逾越，若是能得到這兩人一句半句的讚賞，便能興奮好一陣子。
而那兩個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人類憑什麼就能輕而易舉地成為埃爾隆德領主的養子，讓埃爾隆德領主與格洛芬德爾大人疼愛有加呢？
自那時起，我便喪失了對人類的興趣，再也沒有去關注他們的任何事情。
再一次見到那兩個人類，是在我七歲那年的一天，我像往常一般去上劍術課，卻在訓練場上看見了埃斯泰爾和他的姐姐維洛迪斯。
維洛迪斯和埃斯泰爾的長相沒有一點相似。維洛迪斯有一頭亞麻色的大波浪鬈髮，儘管髮辮的樣式和精靈一樣，但那也無法遮住她的那雙圓耳朵；她的眼睛是純粹的灰綠色，像是兩小塊綠玻璃，奕奕有神。
我看到她的第一反應是：真醜。
不怪我眼光挑剔，只是在一群年齡相仿的小精靈裡，維洛迪斯的長相真的不出彩。
「他們今天為什麼在這？」我聽見有人問劍術老師。
「格洛芬德爾大人這幾天有事外出了，」劍術老師解釋道，「所以這兩個星期維洛迪斯和埃斯泰爾都要和我們一起訓練。」
聽聽，多麼高貴的待遇啊，格洛芬德爾大人親自授課啊！那可是格洛芬德爾大人啊！是不是他們連讀書識字都是埃爾隆德領主親自教啊？！
老師教完了今天的新課後，後面的大段時間就都是我們互相切磋練習了。
我看著埃斯泰爾被他的練習對手一次次地擊敗，撇了撇嘴，突然興起想看看維洛迪斯的劍技怎麼樣。
雖然維洛迪斯是埃斯泰爾的姐姐，不過他們應該是雙胞胎，其實差不多一般大，維洛迪斯又是女孩，按理說怎麼也不會比埃斯泰爾好到哪……
啪嗒！
我愣愣地看著維洛迪斯上來就乾脆俐落地挑飛了對手的劍。
應該只是巧……
啪嗒！
……
啪嗒！
「先生，我可以和您練嗎？」維洛迪斯扭頭問道。她其實應該是沒什麼別的意思的，但因為面無表情，所以怎麼看都有一種傲慢到欠抽的感覺。
「啊，可以——」劍術老師也看出了維洛迪斯的實力遠超這裡的所有人，正要答應。
我那時卻沒有這個眼力，只是對維洛迪斯的「狂妄」深感不爽。
「等一下。」我突然出聲道，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向前走了幾步，直直地看向維洛迪斯，「我可以對維洛迪斯提出挑戰嗎，先生？」
劍術老師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維洛迪斯：「只要維洛迪斯答應就可以。」
維洛迪斯看著我，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眉頭，她好像不怎麼樂意接受我的挑戰，但她最後還是點點頭，向我鞠躬致敬：「請多指教。」
於是我被完虐了。
「技巧很完美，只是經驗不足。」維洛迪斯認真說道，好像她才是我的老師一樣，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我躺在地上裝死，不想起來。
「維迪你真厲害！」我聽見埃斯泰爾拍著巴掌，興高采烈地歡呼道。
就在那一刻，我下定決心要雪恥，而且不僅是在劍術上，我一定要在所有方面超過維洛迪斯！
不自覺的，我和維洛迪斯較起了勁——單方面的。維洛迪斯也不是全能的，她的劍術、體術、歷史、兵法等科目優秀到髮指，但在射箭、騎馬、唱歌上就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但這也沒什麼好驕傲的，作為一個精靈，你到外面去說，你射箭和唱歌的本領比一個人類強，有人會佩服你嗎？他們只會覺得你是一個卑鄙而傲慢的大傻瓜。
不過這還沒什麼，最令我不忿的是，對於我顯而易見的找茬，維洛迪斯從來都是完全無視，我的挑戰她也不會拒絕，無論是她擅長的搏擊術或是我擅長的射箭，但無論是輸是贏，她都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向我禮貌地鞠一躬後轉身就走，風度翩翩，寵辱不驚。
於是即使我贏了，也沒有一點成就感。
要怎樣才能使維洛迪斯生氣呢？我當時腦子也不知怎麼一抽，冒出了這麼個想法。
我發現維洛迪斯經常會在早上去靶場練習射箭，於是我也天天一大早就從床上爬起來，哈欠連天地收拾弓箭，然後在出門時狠狠揉一把臉，硬裝成精神抖擻的樣子，雄赳赳地出門了。
當時滿心想著一會兒要怎麼挑釁維洛迪斯的我沒有注意到目送我出門的父母詭異的眼神和對話。
「……卡諾德這孩子，最近沒受什麼刺激吧？」母親憂心忡忡地說。
「難道是戀愛了？」我父親說。
「他才八歲。」母親無奈地瞋了我父親一眼。
然而在我做出了巨大的犧牲，天天放棄自己的睡眠時間只為了去煩維洛迪斯後，她卻依然對我視若無睹……
我有點失落，但我不承認……
直到有一天，埃斯泰爾和維洛迪斯一起到靶場來練習射箭，他的定力完全比不上他姐姐，在我的噓聲下漲紅了臉，終於練不下去了。
然後維洛迪斯過來把我揍了一頓。
我有點高興，但我不承認……
目的達成了，我本來可以不用在早上去靶場了，但我的眼睛卻不聽我的使喚，每天早晨都在那個時間自動睜開了。
好吧，反正睡不著了，索性繼續去靶場找維洛迪斯，看著她一板一眼地練箭的樣子也挺好笑的，好笑到讓我一天都能很開心。
「他就是戀愛了。」我父親對我母親說。
我母親無法反駁：「……不知道對方是誰家的孩子。」
只是自那天以後，埃斯泰爾就經常在早上和維洛迪斯一起來靶場了，我有點掃興，不過卻也有點慶倖，因為埃斯泰爾在這裡，維洛迪斯總算不再一直板著一張死人臉了。每天早上，她看見我時會先嚴厲地瞪我一眼當做警告，然後自己先練一會兒，然後去輔導埃斯泰爾。
她和埃斯泰爾說話時語氣總是會不自覺地輕柔下來，而且不止是語氣，連眉眼都難得地滿是溫柔，但這並不會讓我的不爽減少一點。
「自己還是二把刀的功夫呢，還裝模作樣地教別人。」我嘀咕道，不過還是讓他們聽見了。
維洛迪斯和埃斯泰爾停止了交談，兩人同時看向我。
我被他們看得渾身不自在，倒寧可維洛迪斯再上來打我一頓。
「怎麼了？我說的有錯嗎？」我從樹上跳下來，高昂著頭走到維洛迪斯和埃斯泰爾旁邊，盡力做出一副傲慢的樣子，其實心裡緊張的有些打鼓。我拍拍埃斯泰爾的肩膀，「放鬆點，別這麼僵硬。」
我以為埃斯泰爾會厭惡或至少不滿地瞪向我，不聽我的勸告，但他沒有，反而活動了一下肩膀，深吸一口氣，盡力放鬆了下來。「這樣嗎？」
「啊，對。」不知為何，我更緊張了，維洛迪斯就在一邊沉默地看著我，「然後，手指的這裡扣弦，眼睛要……」
埃斯泰爾照著我所說的調整了姿勢，搭箭開弓，然後猛地鬆開扣弦的手指，羽箭脫弦而出，穩穩地射中了靶子。
「哇！」他興奮地猛拍了我一下，「你太厲害了！我從來沒射出過這麼好的成績。」
精靈間很少有這麼親密的肢體動作，我渾身一僵，下意識地看向維洛迪斯，她微微抿著嘴，眼裡竟然流出了一抹笑意。
於是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天知道我那時為什麼緊張的手都在發抖：「維洛迪斯你也是，你的姿勢很標準，可是身體太僵硬了，再說，真正殺敵時，哪有那麼多時間來給你擺姿勢？其實動作不一定要像教科書那樣標準，但一定要是你最舒服最自然的姿勢……」
維洛迪斯認真地聽著我說話，偶爾點一下頭，然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拉開弦：「像這樣？」
「右手再稍微往下移一點，肩膀放鬆……」我下意識地伸出手去糾正維洛迪斯的姿勢，直到碰到她的手時才突然反應過來，猛地縮回了手。
維洛迪斯卻一點異樣的表情都沒有，她很自然地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把箭射了出去。
「啊，就差一點就能射中靶心了。」埃斯泰爾遺憾地說。
「那也很棒了，這也是我至今為止的最好成績。」維洛迪斯看向我，太陽在她的身後升起，她好像全身都在發光，她眯起眼睛，前所未有地對我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謝謝你。」
「……」她真好看，她真好看，她真好看。
維洛迪斯說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
「你喜歡阿妮拉？」萊戈拉斯猛然一驚，看著卡諾德的眼神也警惕起來。
「喜歡？我愛她。」卡諾德冷冷地看著萊戈拉斯，「只要維洛迪斯點一點頭，我可以立刻為她放棄所有東西。」
「……」
「不過我願意又有什麼用呢？維洛迪斯根本不需要我的愛。」卡諾德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嗎？維洛迪斯曾經說藍色的眼睛很好看——」
卡諾德有一雙極其美麗的藍眼睛，像是鑲嵌著星星的寶藍色夜空，深邃如同海洋深處深藍色的海水。
「可是她又說，我的眼睛顏色還是太深了，她更喜歡天藍色的。」
就像萊戈拉斯的眼睛一樣，純淨明澈，蔚藍如洗。
第一百零二章
直到一切都塵埃落定，成為板上釘釘要載入史冊的事情好幾年後，迪耐瑟回憶起那一年發生的事情，還是有點發懵。
阿瑪斯塔夏和索隆吉爾的離去確實讓他松了一口氣，但他當然不會完全放下警惕，事實上他暗中囑咐了所有的白城守衛，一旦那兩人去而複返，一定要第一個通知給他。
但他沒想到這兩人回來的這麼快啊！
距離阿瑪斯塔夏和索隆吉爾辭官而去不到一年後，這兩人就讓他猝不及防地殺了個回馬槍，守衛倒也確實立刻就把這件事報告給他了，可當迪耐瑟趕到王城門口時，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面色煞白。
阿瑪斯塔夏和索隆吉爾並不是兩個人單獨回來的，在他們的身後，一支足有兩千人左右的精靈軍隊靜候在那裡，一半墨發星眸，由一位身材高大、有一頭耀眼的金髮、即使微笑著也隱含威嚴的精靈帶領著，應該是瑞文戴爾的諾多精靈；另一半則金髮碧眼，應該是來自洛絲蘿林，領軍的是一位面容平靜、卻富含睿智與莊嚴的黑髮精靈。
而在這支飽含威懾力的軍隊前面還有一行人，阿瑪斯塔夏、索隆吉爾、還有那個努曼諾爾遊俠耐羅，這些人都是迪耐瑟認識的，但那個一直陪在阿妮拉身邊的金髮精靈萊戈拉斯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髮諾多，聽見有人慌張向這邊跑來的聲音，他微微側臉抬眼看向迪耐瑟，紅唇微勾，露出一個有些嘲諷意味的微笑，眼中的光芒像月光一般清冷。
迪耐瑟雖然在得到消息後的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可是已經有人比他還早地就在這裡候著了，正是剛鐸攝政王埃克西里昂二世。顯然，埃克西里昂早就得知了這些人要趕來米納斯提裡斯的消息，畢竟這樣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若沒有提前打好招呼就貿貿然地過來，怎麼想怎麼有點不對勁。
但是，埃克西里昂卻並沒有把這一消息通知給迪耐瑟，而是滴水不漏地將他瞞了起來。
意識到這一點的迪耐瑟空前地憤怒了起來，心思敏銳的他確實幾年前就已經隱隱猜到了阿妮拉和阿拉貢的身份，但這只會讓他對兩人的戒心不減反增，他千防萬防，可若連現任的攝政王都已經甘願迎接人皇的回歸，他又能如何呢？
阿妮拉催馬往前走了幾步，她沒說一個字，可那再不加掩飾的完全不同于阿瑪斯塔夏的眼神與氣勢就已經說明瞭她此次到來的目的，然後，她抽出了腰間的長劍，一瞬間在迪耐瑟眼前仿佛有一道發光的流星閃過，劍身上的日月符文隱隱閃爍著光華。
迪耐瑟一眼就認出了那把劍，不由喉頭一陣發緊。
可是這又如何呢？精靈的支援、斷劍的重鑄，這些只能說明阿瑪斯塔夏確實是埃西鐸的後裔，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資格——
「吾皇萬歲！」然而，埃克西里昂已經高呼一聲，然後以他為首，米納斯提裡斯前來迎接人皇回歸的人唰唰跪倒了一大片。
迪耐瑟：「……」
在一片跪倒的人群中，依然直立在原地迪耐瑟顯得格外突兀，所有人都或明或暗地注視著他，迪耐瑟臉色蒼白，但仍然倔強地不願承認阿妮拉的身份。
當然，阿妮拉也不需要他承認自己的身份。
不是攝政王的迪耐瑟的阻撓對阿妮拉來說完全不痛不癢，甚至對迪耐瑟拒不參加人皇的加冕典禮這件事，阿妮拉也只是一笑置之。
於是，不管迪耐瑟的內心有多麼不情願，人皇的加冕典禮還是如期並順利地結束了，埃克西里昂交出了攝政王的權杖，但阿妮拉又將它退了回去，並任命他繼續為剛鐸的宰相。
然後，阿妮拉跪了下來，讓埃爾隆德領主為她戴上了象徵剛鐸王權的那頂古老的王冠，人皇蓮恩雪特•泰爾康泰的統治就就此展開。
迪耐瑟不是沒有暗搓搓地想過要造反，阿妮拉剛剛稱王，根基還未穩，正是推翻她的最好時機，就算她有瑞文戴爾和蘿林的支持，可精靈的軍隊也不可能就駐紮在白城不走了不是？就算就此真的跟瑞文戴爾和蘿林鬧翻了，精靈的人數畢竟不多，真打起來誰勝誰負還未可知，想來精靈也是不會為了一個人類而願意跟剛鐸打起來的。
結果，就在阿妮拉登基的不到一個月裡，幽暗密林和孤山，甚至包括河谷城，都陸續派來了使節。
「我謹代表幽暗密林的瑟蘭迪爾陛下前來剛鐸，祝賀新王登基，希望精靈與人類的友誼長存。」紅褐色頭髮的女精靈微笑著微微躬身。
「孤山的索林二世向蓮恩雪特女皇陛下表達敬意，願能與人類永世修好。」模樣在矮人中相當俊朗的矮人一本正經地鞠躬道。
「哦！奇力！還有陶瑞爾！」阿妮拉興奮地擁抱了兩人。
「……」迪耐瑟暗暗咽了口口水。
幽暗密林和孤山間的惡劣關係他也是知道的，阿妮拉這廝和他們的關係到底有多好，能讓這兩個死對頭一起來恭賀她登基稱帝？
於是迪耐瑟找來一張中土地圖，開始分析如果自己起兵造反哪裡會支持阿妮拉，哪裡有可能與自己結盟。
結果是令人絕望的，阿妮拉的人脈幾乎覆蓋了大半個中土，北至孤山密林，南至蘿林洛汗，東至河谷城鐵丘陵，中間的瑞文戴爾，無一不跟阿妮拉交好，西邊就更別提了，亞爾諾地區本就分散，零散卻遍佈著杜內丹遊俠，可阿妮拉是誰？她是杜內丹酋長啊！
別說其他地區，就說剛鐸本地，阿妮拉化名阿瑪斯塔夏的那十年不是白混的，那時她的聲望就比自己高，說起阿瑪斯塔夏將軍，哪個士兵敢不服？
甚至別說那些士兵百姓，就連自己的家人都一個個對自己的想法不甚贊同，自己親爹幹的那點事就不說了，包括自己深愛的妻子芬朵拉絲，對人皇的回歸也是樂見其成。
「天哪，我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才能表達我有多激動，你能想像嗎，親愛的？阿瑪斯塔夏竟然就是蓮恩雪特陛下啊！不過我一點也不奇怪，除了女皇陛下，還有誰能那麼威嚴凜然卻又溫和可親呢？梵拉在上啊，我竟然和陛下牽過手……」芬朵拉絲像是第一次發現自己有手一樣打量著自己的手。
「我聽見了，芬朵拉絲，但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迪耐瑟疲憊地說，「如果我試圖推翻阿瑪斯塔夏的統治，你會支持我嗎？」
「於情來說，你是我深愛的丈夫，而陛下是我最親密的姐妹，你們兩人中無論哪一方得到這至高無上的皇權，我都會為他高興，但也會另一人感到無盡的痛苦。」芬朵拉絲說，「所以，我只能於理來做出抉擇，你也該知道的，迪耐瑟，陛下她名正言順……」
迪耐瑟正和妻子在屋裡聊著天，而在窗外的花園裡，傳來了他們三歲的兒子波羅莫玩鬧時興奮的喊叫聲，好像是「剛鐸萬歲」「女皇萬歲」之類的。
好了，現在看來，唯一和他一樣對阿妮拉的登基恨之入骨的，大概只有魔多了。
不過迪耐瑟雖然恨阿妮拉恨到入骨，但還不至於失去理智，他確實是非常愛剛鐸的。
關於魔多，他們乍一得知剛鐸的新皇登基的消息時，其實是驚喜大過驚恐的。埃西鐸的後裔啊，他們辛辛苦苦找了五十年，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竟然自己出現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於是索倫組建了自他重新回到魔多以來規模最大的半獸人軍隊，浩浩蕩蕩地就朝剛鐸打了過來，期待能一勞永逸，徹底斷絕伊蘭迪爾的血脈。
然後被阿妮拉親自帶軍狠狠地打了回去，一直追到了魔多，對著魔多的黑門罵了三天三夜，一旦有人膽敢冒頭毫不客氣上來就打，直打到索倫的軍隊再也不敢吭氣了，才揚眉吐氣班師回朝。
迪耐瑟和索倫百思不得其解，這完全不科學，剛鐸的軍隊就算再強，人數也只有魔多的三分之二，阿妮拉是有多厲害，才能以少勝多不說，還打的魔多毫無還手之力？
阿妮拉呵呵冷笑一聲，能力開始慢慢恢復了就是好啊，把敵軍的動作速度全部調慢，自家軍隊的傷口愈合速度全部加速，你怕不怕？
不管阿妮拉是多麼的作弊開掛吧，反正經此一役，魔多短時間內是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迪耐瑟也放下了謀反的小心思，他雖傲慢，但也有自知之明，他現在是絕對沒可能把阿妮拉從王座上拉下來的。
內憂外患暫時平息下來，阿妮拉終於可以將全部精力都用來施行一系列新政上了，她確實也是位勤勉而有一定能力的好皇帝，見聞廣博又體察民情，在阿妮拉的統治下，剛鐸確實一日日地繁榮了起來，儘管也許還不如剛興建時那般雄偉壯麗，但對一個戰亂時期且緊挨著魔多的國家來說，這裡的昌盛繁華遠超所有人的想像。
迪耐瑟對阿妮拉的不滿在這樣的現實下，也一天一天地消減了下去，雖然從他的臉上和嘴裡你是察覺不到的，但敏感細膩的人確實能感覺得到。
迪耐瑟唯一依然不能贊同阿妮拉的地方是：他覺得阿妮拉的統治太過仁慈而溫和了。「我們現在依然是在戰爭中，蓮恩雪特。」他說，「你不能因為魔多現在沒有什麼大動作就放鬆了警惕。」
「朕沒有啊。」阿妮拉倒沒有很在意迪耐瑟對她的稱呼，「軍事演練依然每天都在進行，各地的守軍也都將近是原來的一倍。閣下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既然現在國庫還算富裕，就應該擴充軍隊，補充軍餉，而不是去修建什麼學堂和監獄。」迪耐瑟認為阿妮拉是在裝傻，有些不悅，「甚至我聽說，你還有意在王城中修建一個帶噴泉的公園？」
「嗯，仗是要打的，可是學校和監獄這種基礎設施，就算是在戰爭時期也得建啊。」阿妮拉一臉無辜，「當然，監獄現在可以適當少建點，若是有人犯了罪，根據法律量刑判罪後可以拉他去充軍，但公園有什麼問題嗎？。」
「你也知道現在是在戰爭時期！」迪耐瑟覺得阿妮拉不可理喻，自己簡直是在對牛彈琴，「既然如此，軍隊足夠強大，擁有足夠的力量對抗魔多才是第一位重要的！現在完全不是去修建像公園這種可有可無的建築的時候！」
「哦？那閣下難道認為這城裡沒有一點綠色，全部是刀劍的肅殺之氣才是好的嗎？」
「魔多的黑暗力量有多強大應該不用我來告訴你吧？蓮恩雪特，你想效仿古代那些慷慨而高貴的君王我可以理解，但現在時期特殊，亂世中的慷慨往往必須以鮮血為代價！」
「朕自有分寸，迪耐瑟閣下不必多慮。」然而不管迪耐瑟好說歹說，阿妮拉就這樣輕飄飄地將這事揭過了。
迪耐瑟氣結。
兩年後，埃克西里昂二世過世，迪耐瑟接任了剛鐸宰相一職。又過了四五年，芬朵拉絲病倒了，迪耐瑟遍請剛鐸的名醫，但所有的醫生都說這是心病，他們醫不了。
迪耐瑟認定那些人都是庸醫，大發了一頓脾氣，卻又毫無辦法，無奈之下，他想起了「王之手乃醫之手」的傳說。
心高氣傲的迪耐瑟是絕對不願意輕易去求別人的，尤其當那個人是阿妮拉時，但眼下除了阿妮拉以外其他人都對芬朵拉絲的病情一籌莫展，他躊躇了一晚上，最終對妻子的愛還是戰勝了心中那點彆扭，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阿妮拉請她來醫治芬朵拉絲。
「其他大夫怎麼說的？」阿妮拉二話不說放下了手上的事，跟著迪耐瑟去了他家，路上她如此問道。
「那些人說是思鄉情切，憂懼攻心。」迪耐瑟頓了一下，不太情願地回答道。
阿妮拉沒再說什麼，匆匆趕到迪耐瑟家中。
芬朵拉絲正坐在房間裡呆呆地望著窗外，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後扭頭看去，看見阿妮拉時眼睛亮了一下，想站起來。
「蓮恩雪特陛下……」
「免禮。」阿妮拉胡亂一擺手，快步走到芬朵拉絲身邊，拉起她蒼白的手，心疼的不行，「一段日子沒見，怎麼就病成這樣了？迪耐瑟那傢夥到底會不會照顧人？早知如此，就應該讓你搬到皇宮裡和我一起住去。」
迪耐瑟再次氣結。
芬朵拉絲卻並不回阿妮拉的話，只是微笑著：「迪耐瑟也真是的，陛下日理萬機，我只不過有點不舒服，竟然就把您給請過來了。」
「這哪裡只是有點不舒服的樣子？」阿妮拉皺眉，看著芬朵拉絲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跟我還這麼客氣幹什麼？你原來可比現在活潑多了。」
「陛下乃一國之君，我怎麼敢像原來一樣——」芬朵拉絲噎住，負氣般咬住唇扭過頭去。
阿妮拉一愣，然後笑開了，目光柔情似水，輕輕抱住芬朵拉絲：「誒！我雖然是剛鐸所有人的蓮恩雪特女皇，可依然只是你的阿瑪斯塔夏啊。」邊暗暗向迪耐瑟使了個顏色，讓他哪涼快哪呆著去。
「……」迪耐瑟越看越不對味，卻也只能乖乖地退了出去。
迪耐瑟在外面孤零零地徘徊了很久，阿妮拉才從芬朵拉絲的房間裡走出來。
「芬朵拉絲怎麼樣？」他急忙迎上去。
「帶她回多爾安羅斯住一段時間吧。」阿妮拉說，「之前的那些醫生說的沒錯，芬朵拉絲這是心病。她是生長在大海邊的花朵，米納斯提裡斯再好，也只能讓她逐漸枯萎。」
「可是多爾安羅斯靠近海邊，太不安全了！」迪耐瑟堅持抗議道，「留在米納斯提裡斯才是對她最好的！」
「是你認為對她最好的！」阿妮拉鮮有地對他嚴厲起來，「昂巴的海盜被清除後，多爾安羅斯已經比原來平安很多了。若這你也不願意帶她去，那就我帶芬朵拉絲去度假，期間剛鐸的一切大小事宜全部交給你和卡諾德協商處理，這樣你滿意嗎，迪耐瑟？！」
迪耐瑟自然不是不幹的。
後來，在阿妮拉的半命令半脅迫之下，迪耐瑟只能帶著芬朵拉絲和兒子們回妻子娘家探親去了。
如阿妮拉和其他所有大夫所說，芬朵拉絲的心結一除，病情迅速好了起來。迪耐瑟看著妻子和兩個兒子在海邊歡笑著奔跑打鬧，臉蛋紅撲撲的樣子，突然好像有點明白阿妮拉了。
這種感覺在他帶著快樂健康的妻兒回到白城時又加深了幾分，他們一路從白城最底下騎馬來到白城頂端，見到了從平民百姓到士卒兵吏再到貴族官員等許多人，無一不是面露笑容，眼中滿是對未來的希冀。即使在城外不過幾百裡外的地方就是一片烏煙瘴氣的魔多，可在這座純白如珍珠的城市裡，快樂與希望依然佔據了主導的地位。
若他是這座城市的國王，那這座城裡的每一個人都將是兇猛如狼一般的戰士，閃亮的刀劍，轟鳴的戰鼓，滿身滿臉的疤痕，這是他用來捍衛人類生命的武器。
可若阿妮拉是這裡的女皇，她就會在保全生命的前提下，還想去創造一個美麗、柔軟、能讓所有人去享受生活的伊甸園，一個有著詩歌、糖果與眼淚的世界。
迪耐瑟自然也是喜歡那樣的盛世的，可想在戰亂時期創造出這樣一個國家談何容易？百姓的壓力減輕了，那就勢必意味著壓在統治者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
可阿妮拉就是做到了。
他除了心服口服以外還能說什麼呢？
回到王城以後，迪耐瑟去向阿妮拉述職——他去多爾安羅斯當然不是只去陪老婆的。
阿妮拉正好就在庭院中，一襲白裙，靜靜地望著那棵開出一小朵一小朵白色花朵的白樹。聽見迪耐瑟的腳步聲，扭過頭來看向他，笑容讓人如沐春風：「回來了？」
他第一次真心誠意地對對方彎下腰去：「蓮恩雪特陛下。」
第一百零三章
瑟蘭迪爾猜到了萊戈拉斯的這一次出行多少會讓他有所改變，但當二十多年後他再次看到自己久別的兒子時，他還是大吃了一驚。
這是他那個高傲而自負、暴躁還有點魯莽的兒子？
「Ada。」萊戈拉斯微笑著向他走來，微微彎身行禮，聲音有禮卻又不失親昵，「我回來了。」
「哦……」瑟蘭迪爾還在發愣，仔細而新奇地打量著兒子的眉眼，精靈的容貌數十年如一日，可瑟蘭迪爾卻總覺得萊戈拉斯的變化非常之大。萊戈拉斯以前是鋒芒畢露的，嚴肅而冷漠，眼裡仿佛總是覆著一層寒冰，可如今他的銳利與傲氣不減，卻很巧妙地隱藏在了臉上平和的笑意下，明亮的藍眼睛靈動而溫柔，他看起來是前所未有的開朗活潑，就像春天嫩綠的新葉一般朝氣蓬勃。
「看來這些年你在外面的經歷很是豐富嘛。」瑟蘭迪爾驚奇地說。
「外面的世界確實是讓我意想不到的精彩和有趣。」萊戈拉斯贊同道，「如果您有興趣，我會很樂意對您講講我這幾年來遇到的事情的，不過雖然如此，在外面時我也依然很想念您……誒，您那是什麼表情？」
瑟蘭迪爾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說起來，自從萊戈拉斯成年以後，好像就再也沒有如此親近過他了，突然來這麼一下還真是有點嚇人。
「你的變化之大……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瑟蘭迪爾斟酌著措辭，「如此一來，我倒確實對你這些年來的經歷有點感興趣了。你第一次離開幽暗密林那麼長時間，外面的世界可不是一個遊樂園，我以為你一定吃了不少苦頭。」
「那倒確實是。」萊戈拉斯沒有否認，「人類比我想像的還要複雜的多，他們中大部分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既不算純粹的善良，卻也不像半獸人一般壞。我遇見了很多尖酸刻薄陰險狡詐的人，也看到過許多無可奈何令人失望的糟心事……」
瑟蘭迪爾靜靜地傾聽著。
「但是啊，人類也確實是一種很奇妙的物種。」萊戈拉斯又說，「他們弱小又短命，對於死亡充滿恐懼，有些還極為愚昧，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貌合神離的種族，一旦被逼入了絕境，他們的凝聚力與求生欲望是我們難以想像的強大。以前有人說中土以後將會是人類的天下，我還對此抱著懷疑，但現在看來，這還真的很有可能，人類簡直像是螞蟻和野草——我沒有貶低他們的意思——一樣，殺死一個或許容易，但想把全世界的螞蟻或野草全部清除乾淨，那是索倫也不可能辦到的事，只要他們有一個能把全人類的力量團結起來的領導者——當然，那個時刻已經快要到了。」
「你是指維洛迪斯？」瑟蘭迪爾隨意地問了一句，「嗯，埃爾隆德告訴我剛鐸人皇準備登基的事情了，我已經派陶瑞爾代表密林前去祝賀了——」
他突然停頓了一下，因為萊戈拉斯明顯心不在焉起來，自回到幽暗密林後就一直掛在嘴角的笑容漸漸隱去，眼睫也低垂下去。
瑟蘭迪爾回想了一下剛才自己說的話，並沒發覺有什麼不妥，除了……
「你……還是沒有放下陶瑞爾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什麼？」萊戈拉斯驚訝地抬眼看向瑟蘭迪爾，「當然不是，陶瑞爾現在對我來說只是妹妹而已。」
看樣子不像說謊，瑟蘭迪爾疑惑地想，那是自己多心了？這小子只是單純地一聽自己說話就開始走神而已。
嘁，還以為他有多少長進呢。
「說到阿妮拉，ada，您是不是該向我解釋一下？」萊戈拉斯說，佯裝不滿，「您當年為什麼要瞞著我她的真實身份？害得阿妮拉過了好長時間也不敢向我坦白。」
瑟蘭迪爾冷哼一聲：「你現在和阿妮拉關係好了，就忘了自己當初用鼻孔看人家的時候了？我當時要是直接讓你和阿妮拉一起結伴離開，你覺得你會欣然同意而不是不屑一顧？」
萊戈拉斯原本其實也只不過是想開個玩笑，當然沒有真的要怪瑟蘭迪爾的意思，可在瑟蘭迪爾一本正經地回答了以後，他還是愣了一下。
「我原來對阿妮拉的態度很惡劣嗎？」他貌似很少去回憶他和阿妮拉初相識時那段日子，總覺得好像他們剛認識時就已經關係好的不得了了一樣。
然而，他才脫口而出這個問題，許多他很久以來一直都沒有回想過的場景一幕幕地快速從他腦中閃過。
「你的喜歡也未免太過簡單了吧？充其量只能說是新奇或驚豔吧？我猜，對人類來說，精靈都還挺好看的？」
天哪，他當時都說了些什麼？阿妮拉可是在瑞文戴爾長大的，見過的精靈數不勝數，他……
「這是我和陶瑞爾還有那個矮人之間的事情！你可以不要再多管閒事了嗎？！」
哦不……
還有在長湖鎮時陶瑞爾去醫治奇力了，只有他和阿妮拉去追擊那些半獸人，在對付柏格時阿妮拉的手腕被扭傷了，而當時他的唯一想法是這個人類弱爆了……
伊露維塔在上……
「其實也不算特別惡劣吧，你那時對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是那副德行。」瑟蘭迪爾說，「哦，可能對陶瑞爾稍微好一點。」
萊戈拉斯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許久，他問：「那麼，您當初為什麼想起讓我去結識阿妮拉和阿拉貢呢？」
「說起來那也是我當初一時間突然冒出的想法。」瑟蘭迪爾回想了一下，緩緩說道，「五軍之戰時你不在，不過我卻一直在觀察著阿妮拉。然後，儘管很不情願，我還是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埃爾隆德的育兒經驗確實比我豐富許多，我辛辛苦苦養了兩千年的臭小子，還不如他教育了二十年的姑娘懂事。」
萊戈拉斯很無語，不過他預感到瑟蘭迪爾接下來會狠誇阿妮拉一通，於是也顧不上他爸對他的暗損了，托著腮專注地看著瑟蘭迪爾，眼睛一眨不眨的。
瑟蘭迪爾被他兒子突然開心起來的眼神給驚了一下，但還是接著說道：「五軍之戰結束後，你說你暫時不想回幽暗密林了，我知道我勸不動你改變主意，再說你也確實應該出去看一看，改改你那天真而自負的性子，但是讓你一個人出去我又不是很放心，於是便想著為你找一個嚮導。」
「但依你那時的脾氣，這個嚮導的人選卻並不好選。他不能強大到常人無可比肩，因為你會敬重這種人，卻不會去親近他們；他不能毫無特殊之處，因為高傲的你不會去與這樣一個人交心，你們只會是最普通的雇傭關係；他得是一個見識廣博，能引導你的人；他得是一個溫和可親，不至於被你的臭脾氣嚇跑的人；他得是一個樂觀開朗，歷經任何磨難都能依舊心存善念與希望的人；他得是一個自信堅定，讓你心甘情願結交相隨的人。」
「啊……」萊戈拉斯聽得一愣一愣的，「您當時想的還真多。」
「好歹也當了幾千年的國王，怎麼也不能像某些頭腦簡單的人一樣，一遇到問題就只想著不回家了不是？」瑟蘭迪爾抿了口酒，語調慵懶，略帶嘲諷，隨即又稍稍正色起來，「我不想為你找一個經驗豐富卻刻板教條的老師，指揮著你該做什麼或不該做什麼；我也不想為你安排一個跟班，唯唯諾諾只會服從命令，那些都還遠遠不夠，我希望能陪伴你的，是一位朋友，你們誰也不比誰優越或卑微一點，而是能互相幫助、信任並真心喜愛著對方。」
「但是這樣的人可遇不可求，你就是提前幾百年告訴我你要離開密林，我也未必能找到這麼一個人，更何況你走的那麼突然，眼光還又如此挑剔。」瑟蘭迪爾聳聳肩，「但是就是這麼巧，當我有了這個想法後，立刻就想到了阿妮拉，她的一切品質都符合我的想像，除了……」瑟蘭迪爾皺了一下眉，沒有繼續說下去。
「可是她是人類啊。」萊戈拉斯低下頭去，聲音有些輕微地發顫，「您預料到了我和阿妮拉的關係將會是如此親密，可人類的壽命如此短暫，當阿妮拉死後，您覺得我會在一時的悲傷後就無動於衷了嗎？」
瑟蘭迪爾沉默了一下，半晌，他開口：「即使如此，你現在後悔認識他們了嗎？」
「當然沒有！」萊戈拉斯下意識脫口而出反駁道，「就算我後悔所有的事情，只有認識了阿妮拉和阿拉貢是我萬分慶倖的。」
「那不就是了？」瑟蘭迪爾說，「既然如此，你還在那裡矯情個什麼勁？」
萊戈拉斯愣了愣，再度陷入了沉思中。
自從萊戈拉斯回到了密林後，他和瑟蘭迪爾間的父子關係緩和了許多，閒暇時，萊戈拉斯就經常會向瑟蘭迪爾講述他這幾年在外面時遇到的一些趣事，故事中自然總是少不了阿妮拉與阿拉貢的，因為幾十年來他一直和這兩人待在一起，每一件事都是和他們一起經歷的。
瑟蘭迪爾一開始還聽得饒有趣味，可後來慢慢的，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每當講到阿拉貢時，萊戈拉斯總會大加讚賞，添油加醋，在他嘴裡阿拉貢簡直就俊美威嚴的如同天神。
瑟蘭迪爾瞭解自己的兒子，萊戈拉斯最大的性格特點之一就是護短，若是他認准了的人，不管是地位卑微的精靈，或是邋裡邋遢的人類，甚至是粗魯暴躁的矮人，那都是聽不得別人說半句不好的，就算他現在看起來比以前隨和多了，一旦被惹惱了，那也是說翻臉就翻臉，不帶半點含糊的。而且不許別人說就罷了，自己還要往死裡誇，越喜歡的人誇的越狠，像是之前他對陶瑞爾有好感的時候，完全是下意識的，一天恨不得在他面前誇上陶瑞爾八百遍。
可當說起阿妮拉時，萊戈拉斯興奮的樣子就會慢慢平靜下來，眉頭微微蹙起，偶爾緩慢而謹慎地斟酌出幾個形容詞，更多的時候則是平鋪直敘，隨口帶過。
難道他和阿妮拉的關係並不是很好？
終於，瑟蘭迪爾忍不住問萊戈拉斯道：「你覺得阿妮拉這個人怎麼樣？」
「阿妮拉？她很好啊。怎麼了？」萊戈拉斯心裡一顫，低下頭去掩飾自己慌張的眼神。
「可是你似乎不是很願意提起她。」瑟蘭迪爾相當直接地說道，「你們分別時吵架了？」
「怎麼會？」萊戈拉斯一口否定道，「如果我和阿妮拉吵架了，那要道歉的一定是我。」
瑟蘭迪爾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是他多慮了，萊戈拉斯哪裡是不喜歡阿妮拉，分明是喜歡的不得了，否則他何曾向任何人認過錯？
「我也不是不願提起阿妮拉，只是不知道從何提起。」萊戈拉斯垂下了眼，那種帶著一絲憂鬱的沉思神情再次浮現在他臉上。
「我這次出門，見到了許多極為優秀的人，睿智如埃爾隆德領主，強大如格洛芬德爾領主，還有許多人類，像是阿拉貢、耐羅、剛鐸的埃克西里昂攝政王、洛汗的塞哲爾陛下，他們的優點都不勝枚舉。可是阿妮拉……」一如既往的，一說起阿妮拉，萊戈拉斯的語氣立刻變得小心翼翼起來，「阿妮拉，和這些人都不一樣……我和她的相處時間是最長的……我的意思是，從我離開到再次回到幽暗密林的這段期間，我幾乎沒有一天不是和她待在一起的……毫無疑問她對我的影響極大……嗯，是的……」
「如果讓我選出一個集合了人類最多優點的代表，那一定是阿妮拉……嗯，阿拉貢和她不相上下，可我還是想選阿妮拉……無論是作為一個遊俠、士卒、將軍，或是以後作為人皇，我都一點也不會懷疑阿妮拉能做的多好，她就是那樣，無論扮演什麼角色，只要她願意，她就一定能有足夠的能力和精力去勝任，而且她總是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我做了幾千年幽暗密令的王子，但若是作為一個領導者，與阿妮拉相比，我完全無法望其項背……這麼說吧，如果在一隊人中要選出一個隊長，即使我比阿妮拉年長許多，我還是會願意追隨她，去任何地方。」
「但即使阿妮拉不是什麼埃西鐸的後裔，剛鐸王位的繼承人，哪怕她就是一個普通村莊的普通姑娘，我都會覺得能認識她是一件再幸運不過的事情……因為她不可能普通一輩子，出身、性別，這些東西對她來說都不是問題，她……我……她是一個非常複雜，但又最純粹的人，她是一個真正慷慨……溫柔……意志堅定……富有正義感的人，她對我的影響，我甚至當時可能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她對我有這麼大的影響，但是現在回想起來……」萊戈拉斯像是回想著什麼一樣出了會兒神，「我不知道用語言怎麼才能表達出那種感覺……」
瑟蘭迪爾沉默地望著萊戈拉斯，神色陰晴不定。
「還有，阿妮拉簡直是個全才，她不但能領軍作戰，以一當百，而且她飽讀詩書，醫術高超……我知道埃爾隆德領主也可以，但是阿妮拉才幾十歲啊……阿妮拉還會烤蛋糕、跳舞、變魔術、畫畫，會說辛達林語、昆雅語、洛汗語，還有矮人的語言……她有什麼不能做的嗎？我想不起來了……而且她還很漂亮……嗯，比大海還漂亮……」
如果誇人能誇成一朵花來的話，那幽暗密林現在大概比金色蘿林還要繁花似錦了。
在萊戈拉斯終於說完了以後，他和瑟蘭迪爾陷入了一陣古怪的沉默中。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瑟蘭迪爾終於忍不住了，抱著最後一絲幾乎不可能的希望開口問道：「你不會是……愛上阿妮拉了吧？」
萊戈拉斯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又是幾秒鐘的沉默。
「算了，反正這話早說晚說也是要跟您說的，現在說清楚，您做好心理準備也好。」終於，萊戈拉斯豁出去了一般，直視著瑟蘭迪爾的眼睛，「我想娶阿妮拉為妻，請您恩准。」
第一百零四章
對於萊戈拉斯的「無理」要求，瑟蘭迪爾自然是一口拒絕了。
其實如果可以，瑟蘭迪爾也不想這麼決絕而不留情面的，萊戈拉斯好不容易懂事了點，萬一這下被一刺激，又覺得他無情無恥無理取鬧，一氣之下直接跑剛鐸去了，那可就不太好了。
但在關於婚姻這種終身大事——尤其是對通常一生只有一次婚姻的精靈來說——上，瑟蘭迪爾是絕對不可能通融的。事實上在經過陶瑞爾和奇力的事情後他不是也試過像埃爾隆德那樣採取相對懷柔的辦法了嘛，心裡嘀咕著順其自然反而比強硬鎮壓效果要好也說不定，於是狠下心來讓萊戈拉斯跟阿妮拉走了。
然而最後的結果證明埃爾隆德忒坑了，自己閨女給搭進去了不說，還讓他把兒子也賠上了。
好在萊戈拉斯沒有再耍性子離家出走，瑟蘭迪爾不會贊同這件事也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心平氣和：「我也知道您現在肯定沒法接受，不過這是我認真考慮過後做出的決定，總有一天，我會讓您點頭同意的。」
瑟蘭迪爾本想諷刺萊戈拉斯幾句他所謂的「認真考慮」，說那只不過又是他一時的意氣用事，就像當初他和陶瑞爾一樣，可看著萊戈拉斯那樣堅定而沉穩的表情，他張了張口，愣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的兒子，變化真的很大。
不過沒關係，人類的壽命太短暫了，用不了一二百年，阿妮拉就會離開人世，到時候萊戈拉斯就會明白他此時的決定是多麼愚蠢了，他可以等。
萊戈拉斯這次回來後，除了性格上的變化，瑟蘭迪爾還發現了其它的一些改變。
比如，萊戈拉斯似乎變得安靜了許多，以前他幾乎是一整天一整天地在林子裡野著，而現在，除了每天例行的巡邏和訓練外，他更經常窩在自己的房間裡，關上門後就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再出來。
瑟蘭迪爾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萊戈拉斯會在房間裡幹什麼，他兒子從小活潑好動，射箭騎馬上樹下河都不稀奇，可安安靜靜地坐下幹點什麼事卻不多見，瑟蘭迪爾心下好奇，於是，在有一天萊戈拉斯報告完巡邏情況又回到了房間後，瑟蘭迪爾也跟了上去。
難道是和阿妮拉那丫頭互通書信？瑟蘭迪爾心裡嘀咕，那這每天寫信的時間也太長了吧？而且也沒見萊戈拉斯派人送信去剛鐸啊。
可當他走進萊戈拉斯的房間時，卻幾乎石化在了當場。
「Ada？」萊戈拉斯回過頭來，白淨的臉上好幾道五顏六色的印子。
「……你在畫畫？」瑟蘭迪爾大為驚奇。
「嗯。」萊戈拉斯應道，「您有事找我？」
「沒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瑟蘭迪爾說，走到萊戈拉斯身邊，瞪著他畫布上那個一頭棕毛臉上兩個大綠點的疑似靈長類的東西看了半天，中肯地評價道，「嗯，這只猴子畫得還可以。」
「……這是阿妮拉。」萊戈拉斯歎了口氣，挫敗地把畫從畫架上取下來，揉成一團扔在了旁邊一大堆同樣的廢畫中。
「哦。」瑟蘭迪爾淡定地應了一聲，他當然猜出那是阿妮拉了——雖然畫得就是很像猴子——但他才不承認呢。
突然，一副擺在角落的架子上的畫吸引了瑟蘭迪爾的注意，他不禁走過去，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起來。
這幅畫的色彩筆觸都非常老道，顯然不是出自萊戈拉斯的手筆。這幅畫也不足以稱作一副完整的作品，原因無他，畫上的大部分背景與人物都畫得相當隨意，寥寥數筆點出了眉毛眼睛而已，但還是有幾個人物特徵相當明顯，瑟蘭迪爾一眼就能認出來，比如那個腦門發亮的應該是埃爾隆德，那個一頭金毛的八成是格洛芬德爾，那個一臉鬍子的大概是阿拉貢……
在這樣不走心的背景的映襯下，畫中左半部分的那個主要人物就顯得尤為精雕細琢了。連衣服上繁複的花紋都描了出來。
瑟蘭迪爾面無表情地盯著畫中人，那是他兒子。
這幅畫畫得應該是剛鐸白城中的一場盛大的慶典，萊戈拉斯沒有穿他慣常穿著的灰綠色獵裝，而是換上了一襲月白色的長袍，頭上戴著銀色額飾，在陽光下發著光的金色長髮被風輕輕揚起，紅唇微勾，眼睛水波流轉，蔚藍如天空，整個人溫柔的像是映在水裡的一彎月牙，在漫天飄著的柔軟粉色花瓣中，向自己面前的人伸出了纖長白皙的手。
可是在畫面的右邊，那個本應在那裡被萊戈拉斯以那樣柔和的眼神注視著的人，卻並不存在。
畫的右邊，只有一片五顏六色的汙漬。
原本畫在那裡的事物，被人胡亂地用顏料塗抹掉了。
「漂亮吧？」萊戈拉斯也走過來，語氣極得意，好像這是他的作品似的，「這是阿妮拉畫的。」
「可以猜到。」瑟蘭迪爾不無諷刺地回道。
毫無疑問，畫中被抹掉的那個人，一定是阿妮拉。剛鐸米納斯提裡斯的人，又與萊戈拉斯關係密切，再除了阿拉貢和埃爾隆德等已經在畫中其他地方出現過的，那不是阿妮拉，還能是誰呢？
她想得倒挺美，瑟蘭迪爾心中輕嗤一聲。
「這是誰幹的？」他指了指那塊被亂七八糟的地方，問道。
「不確定，我找到這幅畫時它就已經是這樣了。」萊戈拉斯搖搖頭，「不過應該是阿妮拉自己塗的吧。」
好在還算能認清現實，瑟蘭迪爾勉強滿意了一下：「因為看見了阿妮拉的畫，你才突然對畫畫有了興趣？」
「唔，也許吧。」萊戈拉斯略皺了一下眉，「我……」
說起來，萊戈拉斯能發現這幅畫，還多虧了卡諾德。
萊戈拉斯碰見卡諾德的那個晚上，在卡諾德坦白了他也喜歡阿妮拉後，兩個人之間氣氛沉默而詭異地對峙了許久。
「您完全不用這麼如臨大敵，萊戈拉斯殿下。」卡諾德面帶諷刺，「除了您之外，維洛迪斯根本就不會愛上其他任何人，無論您回不回應她。怎麼樣，從我嘴裡聽到這樣的話，您還覺得滿意嗎？」
萊戈拉斯繼續沉默著。
「所以感情真是沒有任何公平可言，對不對？」卡諾德仿佛感到好笑一般輕笑一聲，「我認識維洛迪斯比您早的多，我愛上她也比您早的多，可那又有什麼用？早在三十多年前，也許還要更早，維洛迪斯那時甚至還從未見過您，我就輸給您了。」
「嗯？」萊戈拉斯大為詫異，「可是三十多年前，阿妮拉應該根本就不認識我啊。」他自認自己那時還沒出名到瑞文戴爾也對他人盡皆知的地步。
「維洛迪斯或者埃斯泰爾沒向您說起過？」卡諾德微挑了一下好看的眉毛，「關於維洛迪斯畫的畫。」
「阿拉貢提到過阿妮拉會畫畫，而且在瑞文戴爾還有一個自己的畫室。」萊戈拉斯老實道，「不過沒有具體提過什麼畫啊。」
卡諾德眯起眼，盯著萊戈拉斯看了半天，問道：「那麼，您想看看嗎？」
「當然。」萊戈拉斯立即點頭，可又有點遲疑，「不過現在去嗎？阿妮拉應該已經休息了吧？」
「沒關係，那裡是不上鎖的，任何人什麼時候想去都行。」卡諾德一刻不停，幾下就踩著溪面上凸出的石塊輕巧地跳到了溪流對面，「跟上。」
萊戈拉斯終究還是好奇阿妮拉畫的畫會是什麼樣子，最後還是跟著卡諾德去了阿妮拉的畫室。
「哇，太美了！」萊戈拉斯翻著阿妮拉的畫，雙眼發亮，讚不絕口。他其實也不太懂畫畫，但既然是阿妮拉的作品，那一定棒棒噠！
阿妮拉的繪畫對象其實很雜，風景山水花鳥魚蟲無所不包，但最多的還是人物畫，回頭向畫外望來眼睛閃閃發亮的幼年阿拉貢，眉眼溫柔和藹的吉爾蕾恩，在房中讀書面容沉穩安靜的埃爾隆德領主，在明媚的陽光照耀下金髮與笑容都異常燦爛的格洛芬德爾大人，捧著還沾著清晨露水的鮮花正準備放進花瓶中的林迪爾先生，彈著琴的目光極柔和的卡諾德，美麗高挑宛如一棵挺拔白楊一般的阿爾溫，在一片暗綠的幽林中眼神銳利如狼的耐羅……
「這些充其量也就是練手而已。」卡諾德淡淡地說，「過來看看這邊的。」
萊戈拉斯饒有興味地走了過去，待看清楚那些畫時卻完全愣住了：「這是……」
「是你。」卡諾德肯定道。
萊戈拉斯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他看著那些畫上備註的完成日期，分明就是阿妮拉才十幾歲時的作品，更別提這畫中的場景，像是瑞文戴爾、卡蘭德雪山、洛汗，他原來根本沒去過。
而他剛才還覺得畫得不錯的那些畫，與這些相比，卻完全是小巫見大巫了。阿妮拉畫什麼人都畫得很像，但唯有畫萊戈拉斯時，筆下的人物才有了十二分的神氣和靈動，仿佛下一秒就能從紙上跳出來一樣。
得是有多熟悉這個人，又傾注了多少的心血，才能畫出這樣的畫呢？
「很奇怪嗎？我們當時也都很疑惑，維洛迪斯的解釋是，她在很久以前，就在夢裡遇見過你了。」卡諾德深深看了一眼萊戈拉斯，「真假我不知道，但她確實從很久之前還不認識你時就對你極有好感了。」
萊戈拉斯想起自己初次見到阿妮拉時她望著自己的眼神，只是第一眼，就滿是歡喜與笑意，當時只覺得阿妮拉太過多情而輕率，又哪裡會想到有這一出呢？
「可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萊戈拉斯突然想起，奇怪地看向卡諾德，「你也喜歡阿妮拉對吧？告訴我這些對你有什麼好處？」
「看完這些畫後，你會更喜歡維洛迪斯一點嗎？」卡諾德幽幽地問萊戈拉斯。
「當然。」萊戈拉斯先是一怔，然後微微笑了，「雖然就算你不給我看這些畫，我對她的愛也不會減少半分，但我還是很感謝你帶我來這裡。」
「別誤會，我可不是為了讓你高興才帶你來的。」卡諾德冷冷地說道，「事實上這世界上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所以我絕對會想盡所有辦法讓你對維洛迪斯的愛更深一點，這樣維洛迪斯越高興，我也越高興；待維洛迪斯去世後，你越痛苦，我還是會越高興。這樣想的話，這件事對我百利而無一害不是？」
「你這人真是……」萊戈拉斯怔住，半晌苦笑，不知道說什麼，為了掩飾尷尬低頭繼續去翻阿妮拉的畫，「咦，這張是……？」
卡諾德斜著眼睛瞥了那幅畫一眼，也被吸引了注意：「嗯？以前有這張嗎？」
這便是那張被阿妮拉塗花了一半的畫。
「這幅畫應該是阿妮拉這次回瑞文戴爾的新作品。」萊戈拉斯對瑟蘭迪爾說，「可是沒人知道她為什麼把右邊那人抹掉了，我也沒找到機會問她。」
「或許是她認清了這幅畫太過自作多情，不好意思才劃了呢。」瑟蘭迪爾說著風涼話。
「哪裡自作多情了？」萊戈拉斯不滿地瞪了他爸一眼，「我覺得很好啊，要是這場景能變成現實——」
「不可能！」瑟蘭迪爾一口打斷他道，「就算你以後真要娶阿妮拉為妻，那婚禮也只能在幽暗密林辦！」
萊戈拉斯大喜過望：「這麼說您同意……」
「不同意！」
「欸……」失望的樣子。
瑟蘭迪爾心裡因為一時的失言懊悔萬分，萊戈拉斯卻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無比。
有一絲希望也是好的嘛，這證明他還是很有可能說服他爸的。
「但是，我果然還是有點在意阿妮拉為什麼會把她自己塗掉了。」萊戈拉斯垂下眼，唇角的微笑有點落寞，「或許您說的也對，阿妮拉大概對畫裡這樣的場景能變成現實也並不是信心十足。我雖然說我愛她，卻一直表現的不那麼堅定，阿妮拉沒安全感也是理所當然的。」
「……」瑟蘭迪爾很糾結，他要是安慰自己兒子，那不就是變相地認同他和阿妮拉的感情了？可要是放著不管，看著萊戈拉斯這樣又難受。
「所以我才興起了要學畫畫的念頭，想著，要是我能把這幅畫補完就好了。不過上手了才知道，畫畫真的是很考驗耐性的活，我在屋裡一待就是幾小時，也只能畫出那種東西。像阿妮拉那樣畫，用了多少時間和精力我根本不能想像。」萊戈拉斯看向瑟蘭迪爾，「Ada，若是我能把阿妮拉的這幅畫重新補好，你就同意我娶她好不好？」
第一百零五章
這還是發生在萊戈拉斯與阿妮拉分別二十多年後的事情了。
從某一年開始，萊戈拉斯多了一項去河谷城轉悠的興趣，幾乎每半個月就要去晃一圈，然後心情舒暢地哼著小調回來。
瑟蘭迪爾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他兒子了，而能讓他兒子做出他預料之外舉動的事情，多半和遠在剛鐸的那位女皇有關。
於是瑟蘭迪爾很直截了當地問萊戈拉斯：你最近去河谷城都幹什麼去了？
萊戈拉斯也沒打算隱瞞：我去找河谷城的一位老婦人了。
「就是五軍之戰時帶領著河谷城的女人們一起和男人們英勇作戰的那位老太太啊，您還記得她嗎，Ada？」
「唔，還有點印象。」瑟蘭迪爾想了想，「她的年齡在人類裡應該算很大的了吧？」
「是呢，都快有一百歲了。」
「你去找她做什麼？」
「阿妮拉剛剛登基那會兒，河谷城不是也派了使節去剛鐸祝賀嗎？」萊戈拉斯說，「那位使者就是這位老婦人的孫子，後來，她的孫子去了剛鐸沒有再回來，而是在那裡結婚定居了，還有了個女兒，那個小姑娘現在可是蓮恩雪特女皇的貼身侍女呢！」
果然……瑟蘭迪爾的眉毛抽動了一下。
蓮恩雪特女皇登上帝位二十餘年，所獲功績世人共睹，國家強盛，人民富足，皇宮上下百官兢兢業業，盟友遍天下，連魔多近幾十年來都不敢有什麼大動作。
可這世上又哪有什麼完人？哪怕真有，內心陰暗居心叵測之人也總能編出幾條莫須有的罪名來，樹大招風，關於剛鐸女皇的傳聞與評價自然也是有褒有貶，參差不齊，其中惡意捏造誹謗者也不在少數。
有人懷疑女皇身份的真實性，原話差不多是這樣——
「雖然努曼諾爾的古老律法中確實有長子繼承王位的規矩，可蓮恩雪特女王和索隆吉爾是一胎所生，誰又知道女王是不是就真比索隆吉爾早出生呢？」
言下之意就是阿妮拉篡奪了阿拉貢的王位。
「若她心裡沒鬼，索隆吉爾又為什麼參加了人皇登基典禮後就消失無蹤而不是留在剛鐸？很可能是蓮恩雪特女皇生怕事情有變，把他逐出王城了！不，說不定本來是想殺了他滅口呢！結果索隆吉爾卻逃跑了，但再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回到米納斯提裡斯了。」
暗示女皇是一個心狠手辣、為了王位連親兄弟都能下死手的人。
「不過真說起來，蓮恩雪特固然厲害，索隆吉爾也不是好惹的，哪能那麼容易就落了這麼個下場？女皇背後一定有人替她撐腰，八成就是那些精靈們。」
「可這麼做對精靈有什麼好處呢？」有人問。
「你想，蓮恩雪特女皇再怎麼樣，也不過是一介女子，她當上人皇，可比索隆吉爾容易控制多了，精靈們這是想扶持她上位，然後暗中通過她征服人類呢！」
「……」聽了這麼一出「好戲」的人沉默了幾秒鐘，然後，「你沒病吧？」
萊戈拉斯第一次聽到這在人類強大腦補能力下產生的不靠譜傳聞時，捂著肚子在床上笑的打滾。
不過雖然這些傳聞傻的讓人發笑，但多了也挺煩的，甚至還有傳聞說蓮恩雪特女皇長年不提半句尋覓夫婿的原因是對男人無感，其實和宰相迪耐瑟的妻子芬朵拉絲才是真愛，可憐的宰相是被女皇強迫娶妻做擋箭牌的，他的兩個兒子也不是他親生的，而是女皇陛下和芬朵拉絲夫人領養的……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萊戈拉斯崩潰了，瑟蘭迪爾還在一邊幸災樂禍，煽風點火——「我說什麼來著？人類都不可信。」
從此萊戈拉斯下定決心再也不聽任何關於阿妮拉的小道消息。
可是不聽這些八卦，他又從哪裡得知剛鐸的消息呢？阿妮拉忙得很，幾個月才寄給他一次信，信中又向來是報喜不報憂，偶爾撒嬌抱怨幾句那也都是不痛不癢她其實完全可以解決的事情，真正的大麻煩她是絕對不會向萊戈拉斯、阿拉貢和瑞文戴爾吐露半個字的。
好在萊戈拉斯很快就偶然發現了河谷城和剛鐸的聯繫——老太太的曾孫女是阿妮拉的貼身侍女，對女皇的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老太太活了一輩子，時間長了也看出了萊戈拉斯那點小心思，也樂得拉紅線，便也經常向曾孫女詢問些關於蓮恩雪特女皇的事情，久而久之，即使萊戈拉斯不問，從剛鐸寄來的信裡也總有那麼一段是關於女皇最近的事情的。
「你這是在阿妮拉身邊安插了個眼線啊。」瑟蘭迪爾挑高眉毛，「要是讓她知道了，她可饒不了你。」
「阿妮拉才沒資格說我呢，剛鐸的那位侍女小姐可告訴我了，阿妮拉也經常有意無意地向她詢問幽暗密林和我的情況呢。」萊戈拉斯對瑟蘭迪爾做了個鬼臉，「先不跟您說了，我要走了。」
以下是來自剛鐸女皇貼身侍女的幾封信中的一部分——
親愛的曾祖母：
我在女皇陛下身邊的一切都很順利，陛下是個很溫柔和藹的人，從來不會因為我們不小心犯的一些小錯誤而生氣。
其實聽爸爸說女皇陛下最初是不贊同讓我當她的侍女的，她覺得我太小了，還是應該學習讀書識字的年紀呢，最後陛下竟然特許我每天上午可以與剛鐸貴族們的小女兒一起上課學習，這樣以後我就可以自己給您寫信了。
順便說一句，這封信是我口述，女皇陛下幫我寫的，天哪，我真沒想到自己能得到這份恩典。
不過陛下又說以後可以不用在信裡提這種事。
父親讓我代他向您問好。
想您
3003年4月
親愛的曾祖母：
冬天馬上就要到了，河谷城那裡應該已經下雪了吧？米納斯提裡斯還沒有那麼冷，但吹來的風也著實有點刺骨，不過女皇陛下早就算好了，現在剛鐸的房屋修繕和收割莊稼的工作都已經告一段落了。
前天晚上，女皇陛下隨口提問了我幾個問題，但這幾天我有點偷懶沒看書，所以答得不是很好。唉，那感覺可真夠丟人的，雖然陛下沒說什麼，可我當時想哭的心都有了。
可是我最近真的很忙啊，每天晚上回去休息時都筋疲力盡，真想知道陛下是怎麼能做到通宵不睡覺處理公務第二天早上還精神飽滿的……
愛您
3008年11月
親愛的曾祖母：
好的，我以後一定會督促陛下按時休息……如果陛下會聽我的話的話……
這幾天重新翻看了一遍您寫給我的信，突然發現，您似乎一直都很關心蓮恩雪特陛下。當然，陛下確實讓人愛戴，英才遠略，明察善斷，同作為女子，我真是完全沒法與之相比。
我已經不滿足于只做陛下的一個侍女了。您知道嗎？我今天鼓起勇氣問陛下，若我的才智本事不輸于那些男人，可不可以像他們一樣擔任官職、繼承爵位？陛下很詫異地反問我：為什麼不可以呢？
我太激動了，今天就先寫到這吧，我要去藏書室了。
PS：對了，最近陛下的胃口好像不太好，說有點想喝幽暗密林釀的酒，但您也知道密林出產的酒每年拿到市面上交易的數量都不多，白城已經沒有存貨了，您那裡如果還有，能不能幫我從河谷城運幾瓶過來？
愛您
3009年1月
親愛的曾祖母：
嗯……代我向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致敬吧，感謝他千里迢迢送來了這麼多佳釀，蓮恩雪特陛下頗為詫異，還詢問我最近幽暗密林沒出什麼事吧……我也會記得監督陛下不要貪杯的……
前幾日我在王城內遇見了索隆吉爾大人和灰袍巫師，他們的神情很是凝重，和陛下在會議室裡談了好久，具體談了什麼除了他們三人我不知道，但是當他們出來時，索隆吉爾大人看上去明顯輕鬆了不少。
他們並沒有在白城待太長時間就又走了，但是在臨走前索隆吉爾大人擁抱了女皇陛下並親吻了她的臉。哼，讓那些陛下與索隆吉爾大人關係不和的傳聞見鬼去吧！
愛您
3009年5月
尊敬的萊戈拉斯殿下：
今天蓮恩雪特陛下心情有些煩躁，我猜她大概又被芬朵拉絲殿下「逼婚」了吧。
說來也是，即使是壽命較長又習慣晚婚的努曼諾爾人，六七十歲也差不多該是結婚的年齡了，可陛下今年已經八十六歲了，卻仍然沒有一點要考慮婚事的意思，不僅只是芬朵拉絲殿下，我們滿朝下官也都挺著急的。
有流言說陛下其實是有愛慕的男子的，但那個人卻因為一些原因離開了，而蓮恩雪特陛下承諾過那人要等他。
可是，我做了女皇陛下的侍女和女官那麼長時間，卻從未聽說過那個男子一星半點的消息。
如果那個人永遠不回來，那難道陛下就要一直等下去嗎？如果換做是別的女子，我可能會感歎她真是一個癡情人，可這種事放在蓮恩雪特陛下身上，就完全不對勁了！
蓮恩雪特陛下是多麼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英主啊！怎麼可能像一個空守閨閣的怨婦一樣為了一個不知道在哪的勞什子男人守身如玉？再說，陛下是堂堂剛鐸的女皇，她需要子嗣來繼承她的王位，陛下是何等理性？即使真的存在那麼個心儀的物件，也絕不會為了那個人而斷絕了皇室血脈的。
所以我想，蓮恩雪特陛下一直不結婚的理由，應該還是沒有能看上眼的物件，陛下本人如此優秀，眼光高一些也是自然的。
但其實白城中傾心于女皇陛下的男子還挺多的，其中也不乏相當優秀的人。
比如卡諾德大人，他可是來自瑞文戴爾的諾多精靈，據說在精靈裡身份也算尊貴，您認識他嗎？據說卡諾德大人是蓮恩雪特陛下的青梅竹馬，自女皇陛下登基伊始就跟隨她來到了剛鐸，三十幾年來從未離開過陛下身邊半步，是陛下最為信任的人之一。因為跟隨過陛下一段時間，我原來也經常遇見卡諾德大人。您聽我說這話可能挺傻的，殿下，但我還是得說，卡諾德大人真是我見過的最最英俊的人物，不但文采在文官裡出類拔萃，身手武功在一眾武將中也是無人能出其右，最重要的是——您沒親眼看見過可能無法想像——但卡諾德大人看著陛下的眼神真是溫柔極了。唉，有這樣的追求者，陛下為何就是不動心呢？
再不行，宰相大人的兒子波羅莫將軍其實也是陛下不錯的選擇，雖然這兩人差了一輩兒，但芬朵拉絲夫人絕對不會介意的，迪耐瑟大人就不好說了……咳，不管怎麼說，波羅莫將軍身份高貴，驍勇無比，目前在剛鐸領軍作戰的能力恐怕僅次於蓮恩雪特陛下本人。也許波羅莫將軍不懂什麼浪漫，但他對陛下著實是一片忠心，可靠又有安全感，而且他也是努曼諾爾人，壽命和陛下相對接近，不會有只陛下一人衰老死亡的結果。
其實，在波羅莫將軍之前，剛鐸還有一位耐羅將軍，您聽說過他嗎？耐羅大人也是努曼諾爾人，不過他好像不是剛鐸人，而是來自北方的杜內丹部落，他曾經應該也是追求過女皇陛下的，老實說，他也是很優秀的一個男人，在陛下還未登基時兩人就相識了，耐羅大人和她一起在荒野裡遊蕩了幾十年，真要算起來，他陪在陛下身邊的時間比卡諾德大人還長。不過五年前他就離開剛鐸回北方去了，聽說現在已經娶妻生子了吧？
唉，我寫了這麼多字，只是想告訴您，蓮恩雪特陛下真的是鐵了心對她身邊的所有優秀男人都不理不睬呢。您作為一個那麼關心蓮恩雪特陛下的她的朋友，知道點什麼有關的事情嗎？或者您覺得什麼樣的男人才能得到陛下的芳心呢？
PS：索隆吉爾大人前幾日又回剛鐸了。
PPS：剛鐸準備向魔多宣戰了，我最近可能一段時間內沒空給您寫信了。
致敬
3017年3月
萊戈拉斯盯著最新來自剛鐸的這封信足足看了半小時，才一躍而起，拔腿就跑：「爸！爸！」
瑟蘭迪爾正在品酒，被萊戈拉斯突然推門而入嚇了一跳，皺起眉來：「冒冒失失的，幹什麼？」
「關於我和阿妮拉的婚事，您到底考慮的怎麼樣啦？」
「我以為我早就告訴過你了。」瑟蘭迪爾揉了揉眉心，「我不同意。」
「您再不同意，您的兒媳婦很可能就跟別人跑啦！」
「實際上，」瑟蘭迪爾優雅地呷了一口酒，「我並不是很想要這麼一個兒媳婦。」
「為什麼？阿妮拉哪裡不好？」
「如果她是精靈，那她就無可挑剔，但她是人類，那她就哪裡也不好。」
「Ada。」萊戈拉斯歎了一口氣，低聲說，「我已經做出我的選擇了，我不想因為害怕以後的事情就放棄現在的幸福，您就答應我吧，未來的後果我自己承擔。」
「你自己承擔？」瑟蘭迪爾冷下臉來，「哼，你承擔得起嗎？」
「您又怎麼知道我擔不起？」
「百年之後，人皇逝世，你將獨自一人回到維林諾，那你將迎來的可不止是千百萬年的孤寂，萊戈拉斯，直到世界末日那一天，你都只能一個人默默消化你當年種下的苦果，沒有人能幫你從那種傷痛中走出來，即使是我和你母親也不能。」
「可若是您不答應，那我連那短短百年的快樂也享受不到，而灰暗無光的生活從這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你……」瑟蘭迪爾豎起眉毛，目光尖銳嚴厲地看向萊戈拉斯，而萊戈拉斯卻毫不退讓，半晌，瑟蘭迪爾的眼神軟了下來，「你這又是何苦呢，萊戈拉斯？世界那麼大，你還有那麼多精彩的時光，總能遇到一個比阿妮拉更好的女孩。」
「若是所有人都總覺得前方會有更好的人，那這世界上就不會有愛情了。」萊戈拉斯輕笑一聲，「Ada，阿妮拉對我來說是獨一無二的，即使以後我真的能遇到比阿妮拉更漂亮更優秀的女子，也沒人能取代她。」
「你現在喜歡阿妮拉，自然這麼覺得，可這世界上不是每一段感情都能有始有終，你又怎麼知道阿妮拉就是你那個無法取代的人？」瑟蘭迪爾咄咄逼人。
「我就是知道。」萊戈拉斯說，「阿妮拉給我講過這樣一個故事——」
從前有一個小小的國家，這個國家非常非常小，裡面只有一個小王子和一朵玫瑰花。
小王子深愛著她的玫瑰花，覺得她美麗無比，獨一無二，但是由於種種原因，他還是離開了他的玫瑰花。小王子獨自一人踏上了旅途，來到了一個很大的花園裡，在花園裡，他發現了足足五千株和他的玫瑰一模一樣的玫瑰，有的甚至開得更嬌美豔麗。
但是小王子還是只愛他的那朵獨一無二的玫瑰花，他對那五千株玫瑰說：「對我來說，她單獨一朵，就比你們全體加起來還要重要。因為她是我澆灌的；因為她是我放在花罩裡的；因為她是我用屏風保護起來的；因為她身上的毛蟲是我除掉的；因為我傾聽過她的歡樂、怨艾、自詡，甚至是沉默。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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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6-26 10:32
第一百零六章
從前有一個小小的國家，這個國家非常非常小，裡面只有一個小王子和一朵玫瑰花。
小王子深愛著她的玫瑰花，覺得她美麗無比，獨一無二，但是由於種種原因，他還是離開了他的玫瑰花。小王子獨自一人踏上了旅途，來到了一個很大的花園裡，在花園裡，他發現了足足五千株和他的玫瑰一模一樣的玫瑰，有的甚至開得更嬌美豔麗。
但是小王子還是只愛他的那朵獨一無二的玫瑰花，他對那五千株玫瑰說：「對我來說，她單獨一朵，就比你們全體加起來還要重要。因為她是我澆灌的；因為她是我放在花罩裡的；因為她是我用屏風保護起來的；因為她身上的毛蟲是我除掉的；因為我傾聽過她的歡樂、怨艾、自詡，甚至是沉默。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萊戈拉斯微微抿唇笑了：「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或許阿妮拉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最適合我，可是我只和她一起遊遍了中土，只和她一起並肩作戰了二十多年；我看過她的光鮮亮麗意氣風發，也見過她的脆弱無助茫然猶疑；我和她跳過舞看過星星，也吵過架分過手。我不會再為任何一個女孩付出這麼多，所以這些經歷就是獨一無二的，那阿妮拉自然對我來說也是獨一無二的。」
瑟蘭迪爾沉默半晌，開口：「你選擇了愛情，那你的責任怎麼辦？」
「什麼？」萊戈拉斯愣了一下。
「你是幽暗密林唯一的王子，萊戈拉斯，如果你要和阿妮拉結婚，你總不會指望阿妮拉會為了你放棄人皇的王位隨你回密林吧？」瑟蘭迪爾的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抽動了一下，「那個丫頭，對王位的執著可比你強多了。」
「那不是對王位的執著，而是對自己身份所承擔的責任負責。」萊戈拉斯好笑地為阿妮拉辯解，「當然，我知道阿妮拉不會為了我就棄子民於不顧，但這並不意味著她不愛我啊。」
「至少沒有你愛她那麼深。」瑟蘭迪爾對此很是介意的樣子。
「爸，您怎麼開始不講理了？您明明再清楚不過誰愛誰多一點不是通過付出的多少來衡量的。」萊戈拉斯萬分無奈，「阿妮拉是一位有責任心的國王，我可以理解她的所有決定，當然，要是幾十年前，我肯定也是不能不介意的……就像您對nana一樣，我曾經為此怨了您幾百年。」
瑟蘭迪爾渾身一震。
「自從nana死後，您就再也沒提起過她，甚至不願為她立一座墓碑。」萊戈拉斯垂下眼，「我一度以為您根本就不愛她，而現在我知道我錯的離譜。」
瑟蘭迪爾沉默了。
「如果有一天，由於什麼不可抗原因，在阿妮拉逝世以前我就不得不前往維林諾，那阿妮拉應該也會和您一樣吧，對我絕口不提，看上去冷酷無情的很。」萊戈拉斯眼睫微垂，「她有的地方和您挺像的，都這麼倔強，受了再重的傷都不願意將傷口公然示眾。」
「也就是說，若你和阿妮拉結了婚，是你跟她去剛鐸咯？」瑟蘭迪爾不自在地轉移了話題，「那幽暗密林的精靈怎麼辦？你就不管他們了？」
「幽暗密林這不是有您在嗎？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萊戈拉斯微笑，「不過我也不會就此對西爾凡精靈們不管不問，只要我還頂著幽暗密林的王子這個頭銜一天，我就會對所有幽暗密林的子民負責到底。」
「說得好聽，可你遠在剛鐸呢。」瑟蘭迪爾冷哼。
「所以，我還有一件事要請您同意。」萊戈拉斯抬頭，眼神堅定，「我想帶領一些西爾凡精靈們遷到剛鐸去。」
瑟蘭迪爾愣了一下：「什麼？」
「是這樣，您看，雖然從第三紀開始西爾凡精靈就一直在幽暗密林居住著，但現在黑暗勢力橫行，幽暗密林的地理和生活環境越發的艱難，林地王國的人口相對還是過剩的。」萊戈拉斯變魔術似的，也不知道從哪拿出一遝裝訂好的羊皮紙，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文字和地圖，「而剛鐸雖然離魔多很近，但近幾年軍事力量益發強大，索倫的勢力除了魔多以外的據點幾乎全都被連根拔除了，照這個趨勢下去，推翻魔多只是時間問題。」
萊戈拉斯給瑟蘭迪爾看了他寫的西爾凡精靈移民計畫，瑟蘭迪爾吹毛求疵地看了半天，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計畫並沒有什麼大問題，萊戈拉斯竟然想得很是細緻，從移民的原因和對精靈的好處，到什麼時間移，移到剛鐸的哪裡去，大概要移多少人，移民後的一些行政措施，都詳細並有理有據地分析了一番並作出了相對合理的結論。
「當然這只是我的初步計畫，」萊戈拉斯說，「更具體的還是要和阿妮拉商量。」
「你考慮到了一切，兒子，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西爾凡精靈們願不願意和你一起移民到剛鐸去？」瑟蘭迪爾問道，「你也說了，我們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三千年。」
「我當然想過這個問題了。」萊戈拉斯說，翻到了計畫的最後一頁，那裡赫然是幾張表格和許多個簽名，「這是我統計的有意向參與移民的精靈的數量和分佈，還有這些，是他們中部分人的請願簽名。」
瑟蘭迪爾瞪大了眼睛：「你什麼時候幹的這些事？」
「我已經回來三十七年了。」萊戈拉斯奇怪地看著瑟蘭迪爾說，「您不會以為我這次回來後除了畫那幅畫外就什麼也不幹了吧？」
瑟蘭迪爾看著他的兒子，心情有些複雜。
他必須得承認，萊戈拉斯的變化之大遠超他的想像，現在在他身上幾乎很少能再看到當年那個自負暴躁的小王子的影子，他變得更加包容，柔和，心思縝密而有責任心，同時他的這些人格魅力也吸引了相當一部分的人臣服並願意追隨於他。
他的天真幼稚的小王子，已經變成了一個成熟而優秀的領導者了。
「你真是讓我驚訝，萊戈拉斯。」瑟蘭迪爾輕聲說，「六十年前，你還是一個因為我驅逐了陶瑞爾就拒絕回家、敢對你父親舉刀子的熊孩子呢。」
「看來那些事我是要被您念一輩子了。」萊戈拉斯歎氣苦笑，「可是陶瑞爾和阿妮拉完全不一樣啊，Ada。」
如果他喜歡陶瑞爾這樣的女孩，那若是瑟蘭迪爾不贊成他們的事，他就很可能會孩子氣地直接拉著陶瑞爾跑掉，以此來迫使瑟蘭迪爾不得不妥協，或者大不了再也不回來，他自然會護陶瑞爾周全，即使是瑟蘭迪爾也別想動她一根汗毛。
可他偏偏就愛上了阿妮拉，一位成熟強大的人類女王，瑟蘭迪爾當然也不滿意萊戈拉斯和她的感情，但阿妮拉是絕對不會跟著萊戈拉斯遠走高飛的，何況萊戈拉斯不敢也不捨得對阿妮拉提出那樣的無理要求，他要是真的說了，那後果只可能是被阿妮拉一頓臭駡，然後被牽著手乖乖去向瑟蘭迪爾道歉。
「阿妮拉絕不會想因為我們的愛情而傷了我與您的和氣的。」萊戈拉斯說，「她知道對這件事您一定不會輕易應允，也知道實際上沒幾個人會支持她嫁給我，但我知道她一定會想方設法去說服他們理解接受，而不是直接掉頭逃跑，她可是蓮恩雪特女皇，內心裡其實驕傲著呢。」
既然萊戈拉斯下定決心要娶阿妮拉了，他們兩人的身份倒也算是門當戶對，但萊戈拉斯自然不會滿足於僅僅和阿妮拉只有身份地位相配。阿妮拉自登基以來，安邦定國，在周邊環境如此艱難的情況下開闢了一代盛世，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那是肯定要寫在史冊裡供後人萬世敬仰的。
「我可不想在以後的記載只有寥寥幾筆『偉大的蓮恩雪特女皇的丈夫，無甚特大功績』這樣。」萊戈拉斯微微蹙著眉，半開玩笑道，「阿妮拉那麼好，她的伴侶可不能是個只會打仗喝酒的傻精靈。」
萊戈拉斯對阿妮拉發過誓他會永遠追隨她，然而他現在已經不只是滿足於此了，他渴望能在各個方面都與阿妮拉相配契合，渴望能進一步地理解幫助阿妮拉，渴望能和阿妮拉一起建造一個更加美好的國度。
然而他的阿妮拉那麼優秀，那麼完美，想要與之並肩又談何容易？只是一個能征善戰的戰士顯然不夠，一個任性中二的王子更是不行，他必須也得是一個能獨當一面的王者。
「阿妮拉說過，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決定和她在一起，剩下的問題都由她來解決。」萊戈拉斯不好意思地笑笑，口氣佯作埋怨，「或許她確實能更快地說服您和埃爾隆德領主他們點頭，不過呢，那樣的話我也太慫了吧？我再不濟也是幽暗密林的王子，瑟蘭迪爾之子呢！阿妮拉再怎麼強勢厲害到底是個女孩，告白被她搶先就已經很丟人了，求婚這種事還是交給我來做吧。」
「但要是您一直不鬆口，那我也只能寄希望于讓阿妮拉來說服您了，不過那時候我在她面前可就徹底抬不起頭來了。」萊戈拉斯鬱悶地皺皺鼻子，「所以，ada，您到底要怎樣才能同意我娶阿妮拉啊？」
瑟蘭迪爾定定地看了萊戈拉斯半晌，開口：「你得知道，就算我點頭了，這事也還不算完，埃爾隆德為人看著和善，但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我知道啊。」萊戈拉斯眼睛裡燃起了一絲希望，「但我一定會讓他真誠地祝福我和阿妮拉的。」
瑟蘭迪爾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長歎一聲：「算了，隨你吧。」
萊戈拉斯的眼睛徹底亮了，二話不說就往外跑：「那我現在就去準備前往瑞文戴爾！」
小崽子，真是一秒鐘都等不了了！瑟蘭迪爾心裡暗罵，望著萊戈拉斯興高采烈的聲影，露出了一絲欣慰中隱含著落寞的微笑。
不過，萊戈拉斯整裝待發時，阿拉貢卻突然來到了幽暗密林，並拜託萊戈拉斯看守一個叫咕嚕的醜陋的小怪物。
萊戈拉斯只能把去林穀提親的事情暫時推遲了。
「它可真醜。」萊戈拉斯嫌棄地看著咕嚕，「你從哪逮到它的？」
「死亡沼澤。」阿拉貢抽著煙回答，三十多年不見，他看上去又滄桑陰沉了不少，兩隻眼睛像狼一樣銳利而兇狠。
「那裡可離魔多近的很呢。」萊戈拉斯驚呼道，「你沒被索倫和戒靈之類的發現吧？」
「沒有，那時候魔多正和剛鐸打著仗呢，索倫沒空理我。」阿拉貢說。
「剛鐸……阿妮拉最近怎麼樣？」
「我半年前看見她時，她還好得很。」阿拉貢回答，欲言又止，「你和她呢？近況又如何？」
「我也有快半年沒收到她的消息了。」萊戈拉斯說，「不過不瞞你說，在你來之前，我正準備去瑞文戴爾呢。」
「你去瑞文戴爾有什麼——」阿拉貢疑惑地問，突然頓住，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難道……」
「啊，就是你猜的那樣。」萊戈拉斯微笑著看著阿拉貢，「以後就請多指教了，小舅子。」
哦，對了，這樣的話以後萊戈拉斯就成他姐夫了，阿拉貢還沒笑出來，臉就黑了。
「你呢？和阿爾溫的感情進展怎麼樣？」萊戈拉斯興致勃勃地問道。
阿拉貢愣了一下，苦笑：「還不就是那樣。」
萊戈拉斯不說話了。
阿拉貢也算是埃爾隆德領主的半個兒子，追了阿爾溫六十六年都沒有成功，他這個瑞文戴爾女婿能不能當得成，現在看來還很懸……
次年六月時，咕嚕還是狡猾地從密林逃走了，精靈們追了它兩個月也沒把它抓回來，萊戈拉斯愁眉苦臉地去準備瑞文戴爾報告這件事。這下完了，他不會給埃爾隆德領主留下一個靠不住的印象吧？
萊戈拉斯於十月底的一天傍晚趕到了瑞文戴爾，正好碰上了守在門口的林迪爾。
「萊戈拉斯殿下？您怎麼過來了？」林迪爾問道。
「我有消息要報告給埃爾隆德領主。」萊戈拉斯說，「您在這裡幹什麼呢？」
「我在等著迎接剛鐸的人。」林迪爾回答說，「如果不出意外，阿妮拉今天晚上就能到了。」
「阿妮拉也要來？」萊戈拉斯驚訝萬分，驀然想起，今年可不就是阿妮拉和他約定的三十八年之期？
可阿妮拉怎麼知道他這時會來瑞文戴爾呢？莫非真是神機妙算？於是萊戈拉斯又開始自行腦補美化阿妮拉。
「咦？您還不知道嗎？」林迪爾說，壓低了聲音，「聽甘道夫說，失落的至尊魔戒找到了。」
萊戈拉斯瞪圓了眼，沒說話。
「所以我們通知了剛鐸和孤山，請他們來參加埃爾隆德領主舉行的會議。」林迪爾解釋道，「密林應該也是送了消息的，可能正好和您錯開了，但趕早不如趕巧，您來的真是時候。」
萊戈拉斯愣愣地應下，心裡隱隱有點不安。
突然，噠噠的馬蹄聲從林穀外傳來。
「應該是剛鐸的人來了。」林迪爾說。
萊戈拉斯的心突然劇烈地砰砰跳了起來，一時竟有點不敢轉過頭去，但他終究還是滿懷期待地轉過身，看著在傍晚的陰影中，那個身披斗篷騎著高頭大馬的人影離他越來越近。
在離他們只有不到十米的距離時，騎馬的人猛的勒住了韁繩，駿馬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揚起，騎者的斗篷也滑落下來，露出了裡面那張白皙小巧的臉。
是阿妮拉。
萊戈拉斯的心跳愈發劇烈起來，不由得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捨得眨。
她的變化大極了，原本因為長期在野外作戰而被曬成麥色的肌膚幾十年後重新恢復了蒼白，原來披散著長到腰間的頭髮剪短了，如今只能將將及肩，額前的劉海倒是長了不少，遮住了整只右眼。
但外貌的變化還不算什麼，阿妮拉周身的氣場似乎也有些不同了，比起萊戈拉斯一直認識的那個遊俠或將軍，阿妮拉現在更加接近他曾有過一面之緣的那位八十年的阿妮拉，凜然不可侵犯，一派王者氣度。
可是……好像也不完全一樣，八十年前的阿妮拉，縱是再怎麼威嚴，卻還是溫和可親，眉目間都是幸福的味道，可現在的阿妮拉，卻多多少少更為冷硬一點。
不過當阿妮拉看到守在瑞文戴爾入口處的林迪爾和萊戈拉斯時，她的臉上還是現出暖意：「林迪爾先生。」她點頭致意。
「蓮恩雪特陛下。」林迪爾躬身行禮。
然後阿妮拉看向萊戈拉斯，眼睛微微眯起，笑了起來：「好久不見，萊戈拉斯。」
「阿妮拉。」萊戈拉斯很認真地喚她，「我有話想和你說。」
阿妮拉的笑容僵了一下，表情糾結了一瞬，然後點點頭，回頭望向跟同她一起前來的那個高大英俊的金髮男人：「那你先跟林迪爾先生去安排休息的地方吧，波羅莫。」
波羅莫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但立馬恭敬地點頭應下：「是，陛下。」
所有人都離開了，太陽已經落下，月亮卻還很低，周圍的一切都籠罩一片陰沉的暗色中，這裡只剩下了萊戈拉斯和阿妮拉兩個人。
「你要說什麼，萊戈拉斯？」阿妮拉問他，聲音在秋夜的薄霧中也顯得冷冷清清的。
「就是，之前……」萊戈拉斯有點緊張，「我們上次分別的時候，你說我們先暫時分開，然後，差不多是這個時候，我要給你一個答案，對吧？」
阿妮拉卻沒有太大反應，表情既不期待與興奮，也不是迷茫和疑惑，她沉默了片刻，複又問：「這麼說你有最後決定了？」
「是，我的決定就是，」萊戈拉斯深吸一口氣，拉起阿妮拉的手，「我想——。」
「夠了！」阿妮拉卻突然臉色一變，一把甩開萊戈拉斯的手，迅速地後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萊戈拉斯不由一愣：「阿妮拉？」
「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麼，都不重要了，我已經不想知道了。」阿妮拉低下頭，聲音略微發啞，「我已經不想和你在一起了，萊戈拉斯，以前那些話，你就當成是年少無知一時輕狂吧。」
萊戈拉斯呆住。
「你在說什麼呀，阿妮拉？」半晌，他開口，心裡還覺得這是阿妮拉耍小脾氣開的玩笑，下一秒她就會調皮地笑開，對他說逗你的。
然而阿妮拉什麼都沒有說，臉龐隱藏在愈發暗沉的夜色中。
萊戈拉斯不由自主地伸手抓向阿妮拉的肩膀：「可是為什麼——」
「我找埃爾隆德領主還有急事，先失陪了，敘舊什麼的有時間再說吧。」阿妮拉側身躲過，低著頭匆匆離開了。
萊戈拉斯眼睜睜地看著阿妮拉的背影隱沒在黑暗中，周身方才幾乎要沸騰起來的血液一點點冷卻下去，他張開口，複又閉上，死死地咬緊了牙。
第一百零七章
埃爾隆德和阿拉貢正在伊姆拉崔的河邊談著什麼，但從兩人的臉色來看，這場對話應該不算和諧，阿拉貢的眼眶微微發紅，埃爾隆德則少有的面容異常嚴厲。
「精靈的時代已經快要結束了，暮星的時代也已終結。」埃爾隆德勸說阿拉貢道，「讓她走吧，讓阿爾溫乘船去往西方，她將帶著你們的愛去往海外仙境，那裡時光永駐。」
「但那些只是回憶，除此之外一無所有。」阿拉貢試圖據理力爭，卻也只敢點到為止。對埃爾隆德，他和阿妮拉從來都是敬重中帶著三分畏懼的。
埃爾隆德輕輕地吸進一口氣，語氣越發強硬起來，眼神也愈加嚴厲：「我不會讓我的女兒在這裡等死。」
「或許還有希望……」阿拉貢沒什麼底氣地抗議道，「剛鐸現在很強盛，至尊魔戒也已經找到了，魔多未必不可戰勝——」
「即使魔多滅亡，勝利也只是屬於剛鐸人皇的！阿爾溫的血統身份你很清楚，縱使她嫁給人皇都已算是下嫁，更何況是為了區區一個遊俠而犧牲她燦爛的生命之光？！」埃爾隆德打斷了他。
阿拉貢語塞，半晌，他頹然地低下頭去。
「那若是阿拉貢成為了剛鐸人皇呢？」阿妮拉的聲音突兀地插/進來。
阿拉貢和埃爾隆德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去。
「阿妮。」阿拉貢勉強笑笑，「你的頭髮怎麼了？」
顯然，他完全沒把阿妮拉剛才那句話聽進去。
「埃爾隆德領主。」阿妮拉彎身向埃爾隆德行禮。
「蓮恩雪特陛下。」埃爾隆德依然皺著眉，「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阿妮拉一字一句，萬分認真，「若這剛鐸人皇的位子由阿拉貢來坐，能不能讓您更甘願把阿爾溫嫁給阿拉貢一點？」
阿拉貢一臉茫然地看著阿妮拉，好一會兒，才著急地開口想辯解點什麼，但剛一張口就被阿妮拉抬手打斷了。
「不要亂說話，阿妮拉。」埃爾隆德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努曼諾爾人自古就定下了由長子繼承王位的古老律法，若無特殊情況，人皇哪是能想換就隨意換的？」
阿妮拉毫無笑意地笑笑：「那若是有特殊情況呢？」
「什麼？」
「子嗣。」阿妮拉輕聲道，「我沒有繼承人。」
「是了，說起來我還正想和你談談這件事。」埃爾隆德點頭，「阿妮拉，你也該考慮一下你的婚姻大事了。我知道你或許已有意中人，但，」他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凡人和精靈註定是不會有結果的，你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畢竟你自己也知道，剛鐸王室需要繼承人。」
阿拉貢的臉因為埃爾隆德的另有所指而變得更加蒼白了，阿妮拉卻竟還算平靜。
埃爾隆德歎了口氣：「有些人，你是時候該放棄了，阿妮拉。」
「我知道。」出乎那兩人的意料，阿妮拉回答得異常乾脆，「我已經想過了，從此以後，我和萊戈拉斯只是朋友關係。」
埃爾隆德愣了一下，阿拉貢先反應過來，本就難看的臉色更是大變，急赤白臉地就想說些什麼：「阿妮你不能——」
但是埃爾隆德用一個嚴厲的眼神再次打斷了阿拉貢，看向阿妮拉，如釋重負：「你想通了就好。這麼說你已經有其他更合適的喜歡的人了？」
阿妮拉抬眼看了埃爾隆德一眼，又默默垂下眼去，搖了搖頭：「餘生裡，我沒有與任何人成婚的打算。」
「胡鬧！」埃爾隆德剛剛變得和緩的面色再次陰沉下來，「我以為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責任，阿妮拉！」
「我知道，我是剛鐸人皇，自是沒有太多任性的資格。」阿妮拉強笑道，「您誤會我的意思了，埃爾隆德大人，我不打算嫁人，不是因為我非萊戈拉斯不嫁——」
埃爾隆德微微皺眉。
阿妮拉的左手輕輕撫上小腹：「而是因為，我已經不可能有孩子了。」
一年前——
阿拉貢追捕咕嚕，途徑剛鐸，便順道前來拜訪阿妮拉並尋求幫助。
「那東西狡猾又膽大，竟然逃進了死亡沼澤。」阿拉貢無奈地說，「那裡離魔多太近了。」
「如果咕嚕真的持有過至尊魔戒，那別說死亡沼澤，就算他逃進了巴拉多塔，也得把他給揪出來。」阿妮把手持權杖，意氣風發，神采奕奕，「不過確實，在那裡很容易被戒靈發現。」
阿拉貢站起來，收拾行裝準備道別：「刀山火海我也得闖一闖了不是？」
阿妮拉沉吟片刻：「這樣，過幾天，我會率軍去攻打魔多，盡全力吸引魔多的注意力。」
阿拉貢皺眉：「沒問題嗎？」
「別太小看我了，阿拉貢。」阿妮拉抿唇輕笑，靈動美麗的綠色眼睛稍稍一轉，光華流轉，「難道三十年前剛鐸和魔多的那場戰役不是我指揮的？」
「我哪裡敢小看你？」阿拉貢搖頭輕笑，「說真的，我真不知道那場仗是怎麼能打成那樣的。」
阿妮拉笑眯眯的不說話，側過臉頰。
阿拉貢上前親吻了她的臉：「既然蓮恩雪特陛下願意幫忙，我就安心多了。」
索倫的內心是崩潰的。
自從三十年前他指揮魔多貿貿然進攻剛鐸結果反被剛鐸打得狼狽逃竄大敗而歸後，他就再也不敢小看那位蓮恩雪特女皇了，幾十年來，他向外侵略企圖擴大勢力的大動作少之又少，任剛鐸一個一個把他魔多之外的勢力全部連根摧毀也只是咬著牙忍氣吞聲，只是一心一意地發展魔多的力量，估摸盤算著要多大規模的軍隊才能與剛鐸一較高下。
索倫雖沒指望剛鐸會因為自己沒有動靜就對魔多放鬆警惕，但卻也從未想過剛鐸竟會主動進攻，畢竟兩方實力差距還是明顯地擺在那裡的，蓮恩雪特再怎麼高傲自大或是用兵如神，即使傾全國之力，完全推翻魔多的可能性也不足三成。
可是剛鐸還真的就這麼打過來了！
索倫沒有應戰的心情，任剛鐸怎麼在黑門外囂張叫陣，本來想就當門外有幾隻蒼蠅野狗在鬧，自己不理他們，剛鐸自然也就只能自討沒趣打道回府了。
結果，剛鐸竟然把，黑，門，砸，開，了。
有沒有搞錯？！那可是完全由鋼鐵製成由數個巨大的食人妖合力運用杠杆原理才能打開一道縫的黑門啊！竟然被剛鐸在短短一個小時內就給砸開了？！
然後三十年前的慘劇再次上演了，剛鐸軍隊浩浩蕩蕩地殺進了魔多，即使是最普通的底層士兵也似乎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無比，砍半獸人的腦袋跟切瓜切菜一樣輕鬆，索倫眼睜睜看著自己發展壯大了幾十年的軍隊轉眼間就被剛鐸打得七零八落，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索倫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被別人侵略的一天……
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妮拉開著超級外掛殺怪，一砍一個准，殺得正嗨時，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片驚懼的呼喊聲與慘叫聲，以為是安格瑪巫王來了，抬頭望去，頓時不由心裡一緊。
造成這陣恐慌的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有一頭烏黑的長髮，相貌極俊美，不輸於任何一個精靈，但在他看似纖細柔弱的身軀裡，卻蘊藏著極可怕的力量，他甚至沒有穿任何盔甲護具，但他四周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傷到他，他的雙眼赤紅，如火焰燃燒，懾人之極，所到之處，人類士兵不是恐懼顫抖喪失鬥志，就是被他一片一片抽飛出去。
看來她這次玩大了，真把魔多給逼急了……
「陛下！」波羅莫趕到她身邊，看見她沒事後松了一口氣，「請不用擔心，我這就去替您拿下那人——」
「不用，你不是他的對手。」阿妮拉認真地斂了眉眼，「把他留給我。」
波羅莫看起來頗有些不服氣，但還是略為擔憂地恭敬彎身：「請陛下萬萬小心。」
當阿妮拉沖向那邊時，那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死死地注視著阿妮拉，眼中滿是仇恨與輕蔑。
「蓮恩雪特女王。」他冷冷嗤笑道，「不愧是埃西鐸的後裔，果然非同一般。」
「魔君索倫。」阿妮拉也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沒有停頓和猶豫，舉起劍就砍了上去，「竟然勞煩您親自出手，還真是惶恐。」
雖然索倫現在的力量不足全盛時期的一成，但如果一板一眼規規矩矩地打起來，阿妮拉還真不敢說自己能勝過索倫。
阿妮拉在舞刀弄劍這種事情上其實沒什麼天賦，小時候在「同齡人」裡出眾只是因為經驗相對豐富罷了，而現在，別說和萊戈拉斯和阿拉貢這種天生的戰爭機器相比，打了幾百年仗的她可能也就和二十來歲的伊歐玟一個水準。
更何況，對於刀刃和針尖這種尖銳鋒利的東西，阿妮拉心裡有一種難以克服的恐懼感，最初嘗試去參加戰爭時，她握著長劍匕首，看著鋒利的劍刃在光下反射出的光芒，覺得胳膊一陣發麻。
只是後來拿劍的時間長了，慢慢地也就學會了忽視那種由心底泛起的戰慄感，習慣了手中的兵刃切開敵人的皮肉割開對方的骨骼的那種感覺。
所有人都希望蓮恩雪特女王堅不可摧，吉爾蕾恩、埃爾隆德、格洛芬德爾、阿拉貢、迪耐瑟……包括阿妮拉自己，於是阿妮拉讓所有人都相信了蓮恩雪特女王堅不可摧，包括阿妮拉自己。
所以，在真打起來必輸無疑的情況下，阿妮拉自然不會像個正人君子一樣和索倫堂堂正正地打一場，她是必定要用能力作弊的。
但讓阿妮拉大感不妙的是，面對索倫時，她的變種能力好像被另一股力量給死死壓制住了，發揮出的效力大打折扣。
「你就只有這點本事，陛下？」索倫嘲諷地笑道，輕而易舉地化解了阿妮拉一次又一次進攻。
阿妮拉心下不安，一時有些分神，還沒來得及重整好精神，索倫的權杖就已朝她迎面劈下，阿妮拉狼狽地翻身躲過，站起來，強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對索倫。
「陛下，小心！」然而有誰突然驚慌地喊道。
阿妮拉一驚，扭頭看去，竟看見安格瑪巫王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手中的錘鏈已經帶著破風聲照著她砸了過來。
應該是要趕緊躲開的，可阿妮拉卻亂了心神，第一反應竟是本能地想發動能力靜止時間。
然後，她被錘鏈猛地擊中，整個人被甩飛了出去，身體狠狠地砸上了一塊巨石後，跌落在滿是石子與砂礫的粗糙地面上。
「咳……」阿妮拉眼前一片模糊，耳中嗡嗡作響，渾身似乎都覆蓋著一層粘稠的液體，不知道是血還是汗，身子就像被重物碾了幾遍，劇痛無比，完全不聽大腦的控制。
當她拼命地眨動眼睛擠掉流進眼中的鮮血時，只能隱約看到面前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臉上似乎帶著猙獰的笑意。
「看來一切都到此為止了。」他的聲音在一片嗡嗡聲中聽得不太分明，「你的統治該結束了，蓮恩雪特陛下。」
話音落下，索倫高高舉起手中的權杖，狠狠砸中了阿妮拉的腹部。
阿妮拉哇的吐出一口鮮血，腰腹部霎時間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疼得她幾乎要暫態暈厥過去。
「再來一下，埃西鐸的後裔就徹底消失了。」索倫的聲音裡充滿著巨大的快意，再次對著阿妮拉舉起了手中的武器，這次他的目標是阿妮拉的頭，似乎下一秒就要讓阿妮拉腦袋開花。
一切都結束了？阿妮拉的意識似乎離她遠去，除了鼻腔與口中的血腥味與全身火燒般的疼痛外什麼都感覺不到，她已經無力阻止索倫，只能認命。
不過，好在索倫不知道她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阿拉貢，埃西鐸的後裔，可還沒有完全滅絕呢。
阿妮拉心中暗暗發笑，臉上卻連抽動一絲肌肉的力氣也無，昏昏沉沉地就要閉上眼睛。
索倫的權杖揮下——
「陛下！」這時，卻突然有一個人突然沖過來，猛地伸臂格擋，竟擋住了索倫的攻擊。
阿妮拉微微睜開眼皮，看見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一手持劍一手持盾，毫不退讓地擋在索倫和自己之間。
「您怎麼樣，陛下？」波羅莫一邊警惕著索倫和安格瑪巫王，一邊低下身查看阿妮拉的傷勢，頓時心都涼了半截，「請堅持住，陛下！再堅持一下！」
「咳！」阿妮拉吐出嘴裡的鮮血，虛弱地吩咐波羅莫，「撤退，讓所有人撤退。」
索倫緊皺眉頭，雖然很是惋惜錯失了一個徹底消滅埃西鐸的後裔的機會，但他的力量消耗的差不多了，已經維持肉體不了多長時間了。
算了，反正看蓮恩雪特這個樣子，已經是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活下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想至此，他便也沒有阻止波羅莫，任他吹響了號角，帶領著剛鐸的軍隊離去。
離開魔多後，阿妮拉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第一百零八章
阿妮拉此刻站在一片陰冷而黑暗的迷霧中，身體因為那些似要鑽進她骨頭裡的寒氣而瑟瑟發抖，腳下卻完全不知道該走向哪裡，只能茫然失措地停留在原地。
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脫離了肉體，然而這感覺卻也不像是死亡，而是比死亡還要空虛與可怖。
她用她遲鈍了好多的大腦想了很久，才模模糊糊地想到，她現在大概是處於現實與陰影之間的虛空之境中，也就是戒靈與幽靈們所在的地方。
我得趕緊出去，阿妮拉想，否則也會變成戒靈那種不死不活的怪物。
她終於邁開了沉重的腿，每一步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她就那樣艱難地跌跌撞撞走了幾步，周圍卻變得越來越暗，迷霧也愈加濃厚，她的耳邊似乎還出現了帶著嘲諷笑意的說話聲。
「你為什麼還要掙紮，蓮恩雪特陛下？」那聲音的蠱惑性極其強烈，「留下來吧。」
「誰想要留在這種鬼地方？！」阿妮拉滿頭冷汗，堅決地回答道。
「留下來有什麼不好的呢？」那聲音循循善誘，「在這裡，你可以永久地避開死亡，你將永遠青春美麗，永遠強壯聰敏。」
「我不……」阿妮拉很想再次堅定地拒絕，但她的思維現在本就遲緩，腦袋又疼得厲害，「我……我是剛鐸人皇，我必須回去。」
「你真的想成為人皇嗎？」那聲音笑了，「在這裡你可以直面自己的內心，蓮恩雪特，不要再欺騙自己了。如果不是生而如此，你根本不想當什麼人皇，你嚮往的是做一名無憂無慮的遊俠，行走四方，無拘無束。留下來吧，留下來，你將再也不用再背負那麼多的責任。你不覺得不公平嗎？那麼重的擔子，那樣多的期待，憑什麼全都壓在你一個女子的身上？」
「這是我的選擇。」阿妮拉頭痛欲裂，「我不後悔。」
「就算你不後悔，可其他人卻未必覺得你是個合格的國王呢。」那聲音嘲諷道，「要知道，你可是打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敗仗，你覺得那些人會怎麼想？」
阿妮拉僵住。
她四周漆黑的濃霧翻滾變幻著，驀地，幻化成了許多普通剛鐸平民的樣子。
阿妮拉看見了在這場戰爭中犧牲的戰士，看見了他們父母和妻女伏在那些死去的人的屍體上痛哭的樣子，看見了許多人懷疑的眼神，聽見了他們的竊竊私語。
「蓮恩雪特陛下到底會不會打仗？」「若不是她，怎麼會死這麼多人？」「自不量力狂妄自大，努曼諾爾人真的沒落了。」
然後那濃霧又變成了迪耐瑟、芬朵拉絲、波羅莫和法拉墨的樣子。
「你根本不配當什麼人皇，蓮恩雪特。」迪耐瑟一副極盡刻薄的嘴臉，用鼻孔看著她，「我早說過人皇不該回歸。」
波羅莫和法拉墨也不再是往常那樣對她尊敬而崇拜的樣子，而是滿是失望地看著她。
緊接著，那黑霧變成了她的養父和老師。
「你讓我們失望，阿妮拉。」埃爾隆德搖頭歎道，「精靈費勁心力，不計回報地幫助你們，而你卻如此無可救藥，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以後不要對任何人說你是我的學生，阿妮拉。」格洛芬德爾冷笑，「我還丟不起這個人。」
「不……」阿妮拉哽咽道，「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請別……」
然而那霧氣還不打算放過她，搖身一變，變成了遠在密林的那兩位精靈父子。
「萊戈拉斯對我說誇讚過無數次蓮恩雪特女皇是多麼英明而睿智。」瑟蘭迪爾嘲笑她道，「可是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你到底有哪裡配得上萊戈拉斯？」
阿妮把手腳冰涼，她絕望地看向萊戈拉斯，而對方只是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半晌，別過了頭。
「你不會還在奢望我會和你結婚吧，阿妮拉？」萊戈拉斯輕聲笑道，「你只是一個普通人類罷了，你會衰老，會死亡，而且壽命短暫的對精靈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等你死後，你要我怎麼做？你真的想讓我為你永世孤獨下去？你真自私，阿妮拉。」
「……」阿妮拉麻木地呆站在原地，眼神發直。
「你看，他不願意和你在一起，他嫌棄你只是個人類。」那帶著蠱惑意味的聲音又在她耳邊出現了，「所以留在這裡吧，你可以擁有和精靈一樣無盡的壽命，幽暗密林的萊戈拉斯王子將永遠陪伴在你身邊，這難道不是你的願望嗎？」
阿妮拉可憐的大腦不堪重負地緩慢而艱難地運轉著，半天才領悟了那聲音所說的意思。
「只要留下來，我就可以擁有永生對嗎？」她問道，表情看上去像是一個幼稚的孩童一般迷茫。
「是的。」那聲音裡多了一絲急不可待的竊喜，「只要留在這裡，你所有的願望都能實現。你將會成為剛鐸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帝王，所有人都會在你腳下的俯首稱臣；」——那些剛鐸人與攝政王一家的影子又出現了，紛紛恭敬地半跪在阿妮拉腳邊，「瑞文戴爾領主和格洛芬德爾將會以你為驕傲；」——埃爾隆德和格洛芬德爾眼中滿是贊許與自豪地出現在阿妮拉身邊，「你將能毫無阻礙地和你的愛人在一起，永遠過著幸福而美滿的日子！」
萊戈拉斯出現，走近阿妮拉，牽起她的手，虔誠地吻了上去：「留下來吧，阿妮拉，就當是為了我。」
阿妮拉看著萊戈拉斯，默默地發了很久的呆，久到「萊戈拉斯」不禁露出了一絲不耐的神色。
「你愛你，阿妮拉。」他問，「你難道不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阿妮拉下意識說道。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
「我……」阿妮拉緩慢地眨眨眼睛，一股強烈的衝動在她的腦袋裡叫囂著：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突然，阿妮拉推開「萊戈拉斯」，拔出腰間的伊蘭迪爾聖劍猛地向「萊戈拉斯」砍去。
「萊戈拉斯」驚叫一聲，和其他人影一起化作霧氣消失了。
阿妮拉收劍回鞘，力氣好像被瞬間抽空了一般跌坐在地上，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衣服冰冷黏膩地粘在身上，但一片混沌的頭腦也終於清醒過來，她說：「這不是我的願望。」
那聲音終於惱羞成怒了，不復剛才的輕柔和緩，變得尖利刺耳起來：「隨你吧！蓮恩雪特！但你是不可能逃出這裡的，既然你拒絕了我給你的永生，那就只能在這裡痛苦地死去！」
「那也是我的選擇。」阿妮拉疲憊地回答道，「我不會後悔。」
隱約的，她也能聽見現實世界的聲音，她聽見了芬朵拉絲悲痛的抽泣聲，波羅莫沉重的歎息聲，卡諾德絕望的呼喚聲，可是那些聲音太微弱了，還不足以指引她離開這裡。
太冷了，實在是太冷了，阿妮拉蜷縮成一團，甚至能聽見自己的上下牙齒打架的聲音，但慢慢的，她的嘴唇和四肢完全麻木了，睫毛上好像結了霜，抬一下眼皮都費勁。
「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蓮恩雪特。」「萊戈拉斯」又出現在她身邊，冷冷道。
阿妮拉閉上眼睛，不去看他。
「你到底還在堅持什麼？」「萊戈拉斯」——或者應該叫他索倫——嘲諷地歎道，「你口口聲聲說你有多愛幽暗密林的王子，但你什麼都不願意為他付出放棄，卻還期盼著他能為你放棄同族、家人、甚至以後永生的幸福，你真是天下最道貌岸然的小人了，蓮恩雪特。」
我沒有，阿妮拉想張口反駁他，我從沒想過要讓萊戈拉斯為我放棄什麼。但她的唇舌完全失去了知覺，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你不打算睜眼看看我嗎？」索倫嘲笑道，「畢竟這應該是你最後一次見到他了。哦，可憐的密林王子，當他得知蓮恩雪特女王的死訊後會露出什麼表情呢？是心如死灰？整個人完全變成了毫無生氣的行屍走肉？還是短暫的悲傷後另尋新歡？幾百年後，他應該就會完全把你忘了呢，蓮恩雪特陛下。」
阿妮拉的身體終於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會和他的父親一樣，帶著對愛人永遠的懷念與愛，好好活下去，直到他們再次重逢的那一天。」有一個女人回答道，但那聲音卻並非出自阿妮拉之口。
阿妮拉和索倫同時一驚，抬頭看去。
那是一個一身戎裝、英姿颯爽的金髮精靈女子，眉眼凜然卻不失溫暖，手中牽著一頭高大而威風凜凜的白鹿，那鹿全身的皮毛雪白，沒有一點雜色，大大的眼睛如同碧綠的寶石，周身微微發著聖潔的銀光，驅散了周圍的濃霧。阿妮拉隱隱的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女精靈，搜遍腦海卻實在想不起來。
「你是誰？」索倫也問。
那名精靈女子卻根本不理他，只是徑直看向阿妮拉。「跟我來。」她溫和地開口，「我帶你出去。」
「你救不了她的！」索倫不以為然，「沒有人能從這裡帶她出去！」
金髮碧眼的精靈女子依然恍若未聞，只是溫柔地看著阿妮拉。
阿妮拉努力地想要站起來，但已經凍僵的雙腿不怎麼聽她的使喚，費了半天勁也直不起來。
那女子走過來想扶她。
索倫氣急敗壞，黑色的霧氣張牙舞爪，鋪天蓋地地卷向那女子。
「小心！」阿妮拉情急之下，硬生生用麻木的腿撐起身子，手按在劍柄上，擋在那女子和霧氣間。
但雙腿顫了顫，終是沒有站穩，腳下一軟就要摔倒。
不過她沒有跌在冰冷的地面上，而是被身後的精靈女子攬進了懷裡。
好溫暖……
簡直，像是媽媽一樣……
阿妮拉的鼻子突然一酸。
與此同時，那頭白鹿低頭，亮出了頭上那一對刀劍一般鋒利的大角，迎向那濃重的霧氣，黑霧在那明亮的銀光中紛紛退散。
精靈女子左手摟住阿妮拉，右手刷的拔出腰間的長劍，直直地指向索倫：「你的力量消耗的太多了，索倫，你現在是沒有辦法阻止我帶她走的。」
功虧一簣，索倫恨的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憤恨地冷哼一聲，消失在虛空中。
「能走路了嗎？」精靈女子輕輕放開阿妮拉，「跟我來。」
散發著銀光的白鹿在灰暗的迷霧中開闢出一條路，精靈女子牽著阿妮拉的手跟在後面，腳步是極堅定的。
越向前走，霧氣越淡，也越來越暖和，終於，四周變為了一片光明，黑暗完全消散，阿妮拉清楚地聽見了另一邊傳來的聲音。
「他們在呼喚你呢。」精靈女子輕輕地說，「去吧。」
「您不跟我一起走嗎？」阿妮拉問。
精靈微笑著搖搖頭：「這是我們的第一面也是最後一面了，現在，我必須要回曼督斯神殿了。」
「您到底是誰？」阿妮拉急切地問道。
精靈的笑容加深，卻沒有明確回答，身影和白鹿一起漸漸變得模糊，最終消散，只留下最後一句話還回蕩在空曠的虛空之境中——
「代我照顧好萊戈拉斯，你的話一定沒問題的，阿妮拉。」
第一百零九章
當阿妮拉睜開眼時，她只能看見一片漆黑，眼睛似乎被紗布之類的什麼東西蒙住了。
她下意識地抬手去撫眼角，但右臂臂肘處卻一陣劇痛，讓她不由得小小地吸了口氣。
「阿瑪斯塔夏？阿瑪斯塔夏！」有人又驚又喜地喊道，「陛下醒過來了，快！快去叫卡諾德大人！」
「芬朵拉絲？」阿妮拉輕輕叫道，試探地伸出左手，立刻被握住了。
「阿瑪斯塔夏。」芬朵拉絲喃喃道，眼圈瞬間紅了，「阿瑪斯塔夏……」
「噓，別哭，別哭，我這不是沒事嘛。」阿妮拉拍著芬朵拉絲的手背哄著她，「咳，有水嗎？」
「給，水。」杯子被輕輕送到了她嘴邊，說話的人卻不是芬朵拉絲。
「卡諾德。」阿妮拉看不見，只能憑感覺對遞給她水的人勉強笑了笑，「剛鐸——」
「剛鐸的大小事情有我和迪耐瑟殿下頂著，軍隊也有波羅莫和法拉墨操練管理，你不用擔心，好好養傷。」卡諾德溫聲安慰道，只是不管怎樣壓抑，聲音裡還是透出了一絲悲哀絕望。
「怎麼了？你有什麼事沒告訴我？」阿妮拉胸口一滯，「是……這次的死傷太嚴重了？有民眾不滿抗議了？還是你們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
「不是，不是，你一直做的很好，維洛迪斯，一次敗仗不能說明什麼，所有人都會理解你的。」卡諾德連忙安撫她，「只是，你受的傷……」
「受傷？我受點傷沒什麼的，很快就能好——」阿妮拉的話說到一半猛地頓住，臉色越發白起來。
自從五軍之戰時自己的能力開始恢復後，阿妮拉就愈發對受傷這件事變得滿不在乎，靠著她開掛一般的能力，只要不是瞬間死亡，再嚴重的傷她也能瞬間修復。這樣的結果就是：在別人看來，阿妮拉打架是一種不要命的打法，極少甚至完全不考慮防守的問題，只是一味的進攻，每每都看的萊戈拉斯和阿拉貢心驚肉跳。
這次本來也該是這樣的，無論是手臂骨折，或是腦袋撞上了尖銳的石頭，再是五臟六腑被砸到移位，既然阿妮拉現在沒有死，那這就本應是她動動手指就能瞬間痊癒的傷，她更煩惱的反而應該是要怎樣向其他人解釋自己的傷為何會好得這麼快。
然而阿妮拉剛才發動了能力，卻驚懼地發現，一切都沒有變化，她的腰腹處依然劇痛難忍，胳膊也完全動不了。
她不死心地試了很多次，傷勢卻依舊毫無起色，阿妮拉有些慌了，她開始胡亂地發動自己的能力，集中所有的精神試圖控制時間靜止、逆流、快進，甚至不再考慮這樣做會不會引起其他人的驚疑與恐慌。
然而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片安靜。
阿妮拉不得不正面一個她不願承認的事實：她的能力也許再次失靈了。
「你剛才說我的傷……」阿妮拉的聲音因為不安和恐懼而微微發顫，「我的傷怎麼了？醫生呢？去把醫生請來！讓他當面告訴我我的傷勢到底如何！」
「您問卡諾德殿下就可以了。」芬朵拉絲說，「您的傷口都是由他包紮處理的，感謝伊露維塔，若不是有醫術高超的精靈在這裡，我們或許就見不到您了。」
「卡諾德？」阿妮拉驚訝，「你什麼時候還會醫術了？」
精靈確實比其他種族擁有更高的醫療天賦，但這並不能說明所有的精靈都是高明的醫者，萊戈拉斯就是一個很典型的反例。事實上，因為精靈從不生病，也沒有死亡，潛心鑽研醫學的精靈並不是很多，儘管他們擁有大把的時間，他們倒寧可去唱歌跳舞，彈琴賦詩，像埃爾隆德一般醉心於各種各樣的學問中的精靈智者畢竟是少數。
「在你和埃斯泰爾離開瑞文戴爾後，我去央求埃爾隆德領主教我的。」卡諾德歎氣。
卡諾德原本對醫術其實也並無太大興趣，可卻偏偏認識了兩個讓他日夜牽腸掛肚的人類。他對人類的瞭解遠甚於其他許多精靈，知道一個看似普通的頭痛腦熱就可能要了他們的命，而且人類的傷口痊癒能力也遠不如精靈，而阿妮拉和阿拉貢作為幾乎天天泡在戰場上刀口舔血的遊俠和戰士，真是怎麼想怎麼讓人放心不下，思來想去，還是腆著臉去向埃爾隆德領主請教醫術，本來是沒指望日理萬機的埃爾隆德答應的，沒想到埃爾隆德富含深意地盯著他看了許久，竟是一口應允了。
不過，後來他跟在阿妮拉身邊三十幾年，阿妮拉一直身體倍兒棒，連感冒拉肚子這種小毛病都從未有過，打仗更是可以說是次次毫髮無損，他的醫術便也一直沒有用武之地。
直到現在。
「那，我的傷勢究竟如何？」阿妮拉忐忑不安地問，「會落下殘疾嗎？」
無人應答，一陣令人忐忑不安的安靜。
「說話，卡諾德。」阿妮拉的心直直地墜落下去，但她還是逞強地擺出一副鎮定的樣子與口吻，「無論真相是什麼，告訴我。」
半晌，卡諾德啞聲開口：「右手臂完全折斷，右側鎖骨、左邊第九根肋骨、右邊第八根和第十一根肋骨斷裂，還有頭部右後方有一道四寸長的傷口，為了幫你縫合傷口我不得不把你的頭髮剪掉了，對不起。」
「沒關係，頭髮的話重新再蓄就可以了。」阿妮拉苦笑，「這副樣子我居然還能活下來，真是奇跡。」
「不止如此，阿瑪斯塔夏你好像還中了戒靈的黑之吹息，差一點就陷進黑暗裡出不來了。」芬朵拉絲聲音裡仍是後怕，「幸虧卡諾德大人醫術高明。」
阿妮拉沉默片刻，向著卡諾德的方向點頭微笑：「多謝。」
卡諾德僵硬應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帶領阿妮拉走出虛空之境的人根本不是他。
「那這些傷都能完全好嗎？」阿妮拉問，哈哈乾笑兩聲，「我的意思是，我不會是活下來了，卻變成一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廢人了吧？」
「維洛迪斯你的恢復能力讓我吃驚，即使是精靈也幾乎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的。」卡諾德說，「除了右臂，其他的傷只要靜養一段時間應該就能完全痊癒，右胳膊以後可能施力會受一點影響，但日常的生活沒有問題。」
雖然如此，他的語氣中卻沒有一絲慶倖與欣喜。
「日常生活沒問題可遠遠不夠。」阿妮拉臉色難看起來，「我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右撇子，以後還得靠著這只手打仗呢。」
「維洛迪斯，維洛迪斯！」卡諾德把阿妮拉從小聲的連聲抱怨中叫回來，聲音異常嚴肅而凝重，「除了這些外傷之外，你……我不知道……」
他突然吞吞吐吐起來，話說了半句就哽住。
還能有什麼更壞的情況呢？阿妮拉想。
「沒關係，你直說吧，我受得住。」
「維洛迪斯你的腹部受到了很猛烈的擊打，部分內臟受了很嚴重的損傷……你以後很可能……不會再有孩子了……」
「……」
阿妮拉還沒有什麼反應，芬朵拉絲卻倒抽一口冷氣，阿妮拉猜她的眼裡一定迅速蓄滿了淚水。
「這樣啊。」她張張口，一時想不出自己該作何反應，最後竟然木然地說了一句「這樣啊」，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的反應似乎太過平淡了。
四周的氣氛古怪地寂靜下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為了打破這讓人難受的沉默，阿妮拉絞盡著腦汁想要說點什麼，「晚上嗎？」
周圍的空氣不知為何好像更加凝滯了。
「現在是中午，你眼睛處的紗布我只圍了兩層而已。」好半天，卡諾德難掩驚慌的聲音響起，「你一點光都感覺不到嗎，維洛迪斯？」
「……」
「這件事現在不許外傳，不許讓任何人知道，包括瑞文戴爾，和幽暗密林。」阿妮拉下令道，加重了語氣，「聽見了嗎？！」
「是、是……」一個曾經是阿妮拉貼身侍女的現任女官驚了一跳，驚懼地喏喏應道。
「現在你們都出去吧，」阿妮拉佯作平靜，「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維洛迪斯——」卡諾德無力地想安慰她點什麼。
「我說都給我出去！我的命令現在已經沒用了嗎？！」阿妮拉突然暴怒起來，歇斯底里地吼道。
一陣壓抑的沉默，然後是有人輕輕離去的腳步聲和關門聲，還有芬朵拉絲逐漸消失在門外的啜泣聲。
阿妮拉像一個破碎的洋娃娃一般安靜地躺在床上，就那樣發了很久的呆。
她覺得自己本應表現的更激動一點，痛哭流涕，大喊大叫，或者怨天尤人，把所有人大罵一頓來發洩情緒。
但是她沒有，當卡諾德他們離去後，她立刻為自己剛才的失控感到一陣由衷的歉意，並下定決心下次再見到卡諾德和芬朵拉絲時一定要向他們道歉。
她的眼睛和鼻子酸熱得厲害，但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出來，這大概是因為她仰躺著；她的心一陣一陣地抽痛著，痛得她想整個人抱成一團蜷縮起來，可她沒有，因為她一身的傷不允許她做這個動作；她想陷入夢境，沉沉睡去，可她的大腦卻清醒無比，像是一台精密而沒有感情的機器一般，根據剛才接收到的資訊得出了一條條她應該怎樣做的結論。
她受傷了，受了很重很重的傷。
若她的能力還在，那這些都不是問題，可她的能力卻再次消失了，最後一次生效，大概是在她瀕臨死亡時強制性發動，將她那破爛的軀體修復至不至死亡，然後便徹底不復存在。
於是，她現在與一個普通人沒有什麼分別，甚至還不如一個普通人，普通人至少能揮劍，能看見光，能與所愛之人誕下他們的孩子。
她已沒有力量舉起手中的劍去保護這個國家，也無法許諾給人類一個未來，既然如此，她又有什麼資格繼續坐在這人皇的王座上呢？
「好在還有阿拉貢，」阿妮拉想，「找個機會，我要回一趟瑞文戴爾，和埃爾隆德領主他們說明情況，然後把王位傳給阿拉貢，然後……再然後……」
她想了很多很多，考慮到了所有人會有什麼反應，她又該如何回應他們，卻好似故意一般避開了萊戈拉斯，拒絕思考萊戈拉斯知道她變成了現在這副破抹布似的德行後會有什麼反應。
轉眼間，一個冬天就這麼過去了，然而這年的春天卻有些奇怪，明明已經快到三月份了，有些樹木已經開始抽芽，卻突然降臨了一陣寒潮，一場罕見的大雪裹住了整座白城。
阿妮拉的大部分傷已經痊癒，眼睛也重見光明，在所有不知情的人眼裡，蓮恩雪特陛下一如既往的威風強勢，卡諾德和攝政王一家卻敏感地感受到了阿妮拉那故作堅強的表像下憂鬱而消沉的模樣。
「你的傷恢復的很好，維洛迪斯。」卡諾德為阿妮拉做了例行檢查後，勸慰她道，「今天的政務也處理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出城散散心。」
阿妮拉望著窗外，安靜地眨眨眼，才回答：「也好，備馬。」
還未等卡諾德露出喜色，她又說：「我一個人去，你們都不許跟著。」
「這太危險了，陛下。」波羅莫立刻抗議道，「至少請讓我隨您出城，絕對不會打擾到您。」
「我說了，我要一個人出城。」阿妮拉沉下臉色，波羅莫立即噤聲了。
自從蓮恩雪特陛下打了那場敗仗後，性子就變得有點喜怒無常了，真生氣起來，那是連卡諾德大人都不敢說半個字的。
「抱歉。」阿妮拉揉揉額角，疲憊地歎了口氣，苦笑，「只是，我現在必須做出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決定，讓我一個人安靜地走走吧。」
「是。」波羅莫低頭。
「對了。」阿妮拉突然想起來，「我的胸針呢？就是用白寶石做的，樣子是一頭綠眼睛的鹿的那個。」
那個胸針她一直隨身攜帶，形影不離，那場攻打魔多的戰爭自然也不例外，可戰爭結束後，好像就一直沒見到它。
「您是說這個嗎？」侍女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兩塊玩意兒，「這個胸針好像在那場戰爭中被弄壞了，但因為知道您很喜歡這個胸針，我還留著沒有扔。」
阿妮拉愣愣地接過，那正是臨別時萊戈拉斯送給她當做紀念的白鹿胸針，只是現在已經斷成了兩截，一顆顆鑲嵌在銀色底架上的白色寶石的縫隙中透出已經乾涸的暗紅色血跡。
「要拿去修嗎？」侍女怯怯地問。
「這是精靈做的東西吧？」卡諾德一眼就看了出來，微微歎了口氣，看向阿妮拉，「如果你想，我幫你——」
「不用了。」阿妮拉把斷掉的胸針還給侍女，「即使修好了外形，也已經不是原來那一個了。先收起來就行了。」
自從去年冬天攻打魔多失敗後，邪惡勢力隱隱有死灰復燃的趨勢，很少有人敢貿然出城了，阿妮拉牽著馬，獨自徘徊在白城外的一片茫茫白雪中，所幸也沒有遇上半獸人。
她默默地漫無目的走了很久，一路出著神，馬兒也乖順地小步跟著她後面。
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無論是王位的交接工作，還是安撫與說服其他人的一套套說辭，再過一年，魔戒就應該能被摧毀了，到時候阿拉貢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承剛鐸王位，迎娶阿爾溫，將剛鐸皇室的榮耀再次傳承下去。
她現在唯一需要思考並煩惱的，是如何處理與萊戈拉斯之間的關係。
「代我照顧好萊戈拉斯，你的話一定沒問題的，阿妮拉。」那位精靈女子的聲音猶在她耳邊回蕩。
如果她沒猜錯，那名女子應該就是萊戈拉斯的母親，幽暗密林的王后吧。幾百年前，密林王后在一場戰役中不幸犧牲，卻放心不下兒子，便不知用什麼方法將一部分力量，甚至有可能是靈魂，封存在那個胸針中——精靈總是有些人類無法理解的小魔法的，將胸針留給萊戈拉斯，一旦他陷入什麼險境中，便能出現帶他脫離險境。結果卻沒想到萊戈拉斯將胸針送給了她，歪打正著地救了她一命。
這份恩情，她無以為報，唯有拼死實現一位母親最後的囑託：好好對萊戈拉斯。
可是，她要怎麼做才算真正對萊戈拉斯好？
如果是大戰以前的阿妮拉，或許還能信心滿滿，她有顯赫的身份，有強大的力量，她可以毫無顧忌地一遍遍對萊戈拉斯說「我喜歡你，我愛你」，她不需要萊戈拉斯為她做出任何犧牲或讓步，她一個人就可以讓他們兩個人的愛情圓滿無比。
萊戈拉斯的母親怕是也知道她有這份能力，才會那麼放心地將萊戈拉斯託付給她。
然而現在呢？
她現在什麼都不是，她即將失去她的王位，她已經失去了她的力量，她遍體鱗傷，一無所有，她會衰老，會死亡，她已經無法再承諾給萊戈拉斯一個幸福的未來，她能帶給他的唯有永生的痛苦與孤寂。
這次的能力消失和她初來到中土時失去了能力時的感覺又並不一樣，那時，她是心甘情願地將能力拿去給斯特瑞克作交換，也從未真正奢求過能和萊戈拉斯有什麼結果，能力消失才正常，重新恢復了反而是意外之喜。
可在她的能力漸漸恢復，給了她無上的希望，讓她以為自己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時，這力量卻又突然消逝，帶來的絕望遠甚於上次。
阿妮拉眼神發直地走了半天，突然被一陣吵鬧的嘰啾聲打斷了思緒。
她定睛看去，發現那是一隻雛鳥，躺在雪地裡，已經凍得奄奄一息。
阿妮拉走過去，輕輕捧起那只雛鳥，抬頭看去，果不其然在高處的樹枝上發現了一個鳥巢，一隻大鳥從巢中探出頭望著，著急地嘰嘰喳喳叫著。
「掉出來了啊……」阿妮拉無奈地笑笑，輕輕提起裙子，一隻手輕輕捧著小鳥，然後單手攀著樹枝向上爬去。
她的右手力氣因為受了傷活動不太方便，左手又沒有慣用的右手力氣大，費了不少力氣才爬了上去，右眼下還被尖銳的樹枝劃了一刀細細的口子，
不過最後，阿妮拉終於還是登上了樹頂高處，將雛鳥重新塞到了雌鳥的肚皮下面。
「下次小心點啊。」她不滿似的抱怨著，怔怔望著鳥巢裡數隻絨毛還未張全的小雛鳥，眼圈一瞬間紅了起來。
多好啊，這麼多小小的生命。
這樣小心地哺育愛護著自己的孩子的經歷，她是再也不可能有了。
當她從樹上下來時，時間已經是傍晚了，太陽正在慢慢落下，西方的天空是一片血紅的晚霞，把潔白的雪地都映上了一層紅色。
「該回去了，」阿妮拉撫摸著馬兒的脖子，喃喃道，「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要怎麼做，怎麼辦？」
馬兒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她，自然不能回答她。
「她希望我能好好對他，我很想怎麼做，可是我已經做不到了。」阿妮拉自言自語，「你說，我現在對他最好的方式，是不是收回我的一切表白，只做我們都還是遊俠時那樣的好朋友？」
「我不能陪他一輩子，可是精靈一生只有一個伴侶，我甚至沒有能力將我們的愛情以血脈的方式延續下去。總有一天，他會像這輪太陽一樣，孤身一人，永遠消失在西方的海平線那一邊。」
「所以，我們來打個賭吧。」阿妮拉微笑地翻身上馬，如果格洛芬德爾或者雙子在這裡，大概會說她笑得真難看，「我們去追太陽，如果追上了，我就最後再拼一把。」
「駕！」阿妮拉猛地抽下了鞭子。
馬兒嘶鳴一聲，撒腿向西方奔去。
「快點！再快點！」阿妮拉喊著，什麼女王的矜持，優雅，統統都見鬼去吧！
一人一馬向著夕陽不停奔跑著，四周的樹木風景飛一般掠過，馬蹄噠噠地將火紅的積雪揚起，絢爛的霞光照的阿妮拉麵龐發紅，阿妮拉的眼睛被那光照射的幾乎要流淚，可她卻眨也不眨，只是一味地死死盯著夕陽，任由淚水奪眶而出，直到最後淚流滿面。
太陽終於完全落下了，黑夜籠罩了這片雪地。
阿妮拉勒住韁繩，從馬背上滑下，跪倒在雪地上。
她凝視著遙遠的地平線，終於，像是解脫了，又像是再也忍受不下去了，肆無忌憚地大聲嚎啕起來，聲嘶力竭，撕心裂肺，溫熱的眼淚啪嗒啪嗒掉在雪地上，在雪地上化出一個一個小坑。
第一百一十章
「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儘快通知瑞文戴爾？」埃爾隆德這時也顧不得責備阿妮拉和阿拉貢了，萊戈拉斯更是哪涼快哪呆著去吧，只是拉著阿妮拉冰涼的手，看著養女憔悴不堪的臉色，心疼不已，「卡諾德那小子才學了幾年醫？你就這麼信他，若是我及時收到消息趕去剛鐸，或許還能有一絲回寰的餘地。」
阿妮拉笑，心知埃爾隆德也只是一時關心則亂，剛鐸距林穀何其之遠，一來一回即使快馬加鞭也至少得有小半年的時間耗在路上，等到埃爾隆德趕到，一切早已成為定局。
「我自己也是醫生，Ada，自己的身體怎麼樣自己心裡清楚。」反而是阿妮拉出聲安慰道，「事情已經這樣了，後悔也沒有用。但是，您現在知道了，我為什麼要退位，而把皇位傳給阿拉貢了吧？所以，他和阿爾溫的事情，還請您再考慮一下。」
「這……」心疼養女歸心疼養女，但涉及到阿爾溫的問題，埃爾隆德還是猶豫起來。
「您心裡也清楚阿拉貢這輩子是非阿爾溫不娶的。」阿妮拉道，「如今我已經不可能有子嗣，難道您要眼看著努曼諾爾的血脈徹底斷絕嗎？」
這話聽上去好像有些威脅的意味，可是埃爾隆德生平還從未見過如此卑微而脆弱的威脅呢。
「我再好好想想。」最後，埃爾隆德長歎一聲，揮揮手，「你們先走吧。」
阿拉貢剛才在埃爾隆德面前一直默不作聲，可是一離開埃爾隆德的視線，他就立刻情緒激動起來，瞪著阿妮拉：「你真的要讓萊戈拉斯西渡？」
「我哪有那個本事讓他西不西渡？」阿妮拉波瀾不驚，「他想西渡，那我就造船送他，他若不想西渡，我也不能硬把他綁到船上去不是？」
「你……」對著愈發圓滑狡詐的剛鐸人皇，阿拉貢咬牙切齒，「你明知道，你要是讓他留下，他就會為你留下的。」
阿妮拉的臉色刷白，不由咬住了嘴唇。
「你告訴我，阿拉貢，」她顫抖著聲音問他，「我有什麼權力要求他為我留下？」
「他愛你，那就夠了！」
「那不夠！」阿妮拉厲聲喝道，「如果剛才我沒有出現，說了那些話，你是不是也要去找阿爾溫，勸她離開？」
阿拉貢噎住，他剛剛確實是那麼想的。
「再說，你也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情況了。」阿妮拉低下頭，「阿爾溫為你選擇了人類的命運，你們會有很多兒女，光輝的一生後，雙雙化為塵埃，再也沒有任何煩惱和苦痛，並且你們的孩子會繼續見證著你們的愛情。可是我呢？阿拉貢，我還有什麼可以給他？」
「你的愛呢，阿妮？」阿拉貢悲哀地看著阿妮拉，「你已經不再愛萊戈拉斯了嗎？」
「愛情遠沒有你和阿爾溫以為的那麼重要，至少對我來說是的。」阿妮拉揚起眉毛，望向遠處，「等到你成為了人皇，我就可以重新做回我的遊俠，拋下那些重擔，肆意追逐一切我喜愛的東西……除了愛情，但沒有愛情也不會死人。」
阿拉貢循著阿妮拉的目光看去，看見了遠處的站在高高的樹枝上來自幽暗的森林的金髮精靈，他呆呆地仰望著星星和月亮，渾身沐浴著銀光，在碩大的圓月下虛幻空靈的不可思議，好像他原本應屬於那輪月亮，那些星星，而不是這個俗世，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精靈臉上毫無表情，一片空白，那讓他看起來像個沒有生氣的精緻娃娃。
「如果你不愛他了，那你為什麼要哭？」阿拉貢問阿妮拉，側過頭去，不忍心看自己那鮮少流淚的姐姐眼眶中晶瑩的淚水。
「我不是為了我自己哭，我什麼事情沒有經歷過？什麼事情承受不住？」阿妮拉安靜回答，「我只是替某個人不值，他被一個該死的混蛋以相同的方法狠狠傷了兩次。」
「兩次？」阿拉貢皺眉，他也不清楚阿妮拉和萊戈拉斯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又開始做噩夢了。
自從遊戲結束，萊戈拉斯死亡後，相似的噩夢就一直困擾著阿妮拉，她便索性靠著自己的能力，一整天一整天地不睡覺，便也不會做夢。
後來來到了中土，阿妮拉失去了她的能力，可是竟也漸漸地很少做夢，除了和萊戈拉斯還是剛相識不久時路過蒂哈普阿小鎮的那兩個夜晚，但也都被萊戈拉斯從夢魘中叫醒了。
再後來，她成為了阿瑪斯塔夏將軍，身邊有喜歡的人，有弟弟，還有要好而可靠的同伴，再也沒做過那些對她來說可怖無比的夢。
而現在，她又開始做噩夢了，卻再也沒有人在她被夢魘住時輕輕叫醒她，用他不善安慰人的口舌笨拙卻溫柔地哄著她，
阿拉貢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妮拉，轉身離開了，留下最後一句話。
「沒有人會被相同的方式連續傷害兩次，阿妮，除非那個人甘願如此。」
第二天，埃爾隆德召開了會議。
會議上，萊戈拉斯用餘光暗暗端詳著阿妮拉的神色，並氣餒地發現他現在從阿妮拉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了，六十年前那個在他面前喜怒哀樂全部擺在臉上從不掩飾對他的喜愛的阿妮拉已經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個堅硬冷漠的蓮恩雪特女皇的殼子。
關於魔戒的處理方式很快達成了共識——戒指必須被摧毀，除了波羅莫以外，所有人都對這個結論沒有絲毫異議。
「這是一項禮物，我們為什麼不能利用它？」他說。
「沒人能使用它，」阿拉貢反駁道，「至尊魔戒只有一個主人，就是索倫。」
「只要意志和力量足夠強大，我想這是有可能的。」波羅莫不服氣道，「蓮恩雪特陛下——」
「我沒有這個能力。」阿妮拉乾脆地說，萊戈拉斯好像終於有了充足的理由一樣，猛地轉頭看向她，差點扭到脖子，「我同意銷毀魔戒。」
於是波羅莫只能蔫蔫地坐下了。
摧毀魔戒的唯一方法就是把戒指投入末日火山的熔漿中使之融解，顯然這裡沒有一個人能勝任這項工作，精靈與矮人迅速吵成了一片，人類雖然也很想說點什麼，但看著女皇的臉色，沒有一個人敢輕舉妄動。
阿妮拉一直顯得很沉著，這也是自然，她清楚事情的發展和走向，最後必然還是看似柔弱的霍比特人弗羅多挺身而出，接下了這艱巨的任務。
阿拉貢、萊戈拉斯、金靂也當仁不讓，紛紛站出來發誓一定會護送弗羅多到達魔多，阿妮拉放下心來，微笑著站起身來：「那麼剛鐸——」
「你/您不行！」然而，阿拉貢、埃爾隆德、波羅莫和所有其他剛鐸的人類異口同聲，打斷了她的話。
阿妮拉的笑容僵住，拉下臉：「為什麼啊？」她話都還沒說完呢。
「這個世界上，只要您想，我願意跟隨您保護您去任何地方。」波羅莫說，斬釘截鐵，「除了魔多，我絕不會讓您再踏入那裡半步。」
「如果人類和剛鐸需要代表，我想我就足可以勝任了。」阿拉貢也說。
「我也可以代替您護送魔戒去魔多。」波羅莫說。
「這我絕不同意。」阿妮拉立刻說，她難道要讓波羅莫再去送死一次嗎？於是，她看似妥協道，「好吧，我不去魔多，但如果我要回剛鐸，和你們去魔多的路大部分是重合的，就當是順路，好吧？」
阿拉貢和波羅莫瞪著他們狡猾無比的女皇陛下，哭笑不得。
「發生什麼了？」萊戈拉斯突然走過來，疑惑地看著阿妮拉，「為什麼你們對阿妮拉要去魔多的事情反應那麼大？」
很明顯阿妮拉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阿拉貢知道，埃爾隆德知道，剛鐸的人也全部知道，他卻完全被蒙在鼓裡，這讓萊戈拉斯非常不爽，好像心裡憋了一口氣。
沒人回答他，阿妮拉低頭沉默，剛鐸的人們看著女王也不敢說話，阿拉貢同情而哀傷地看著他。
「阿妮拉，」好吧，既然這樣，萊戈拉斯也懶得追究，直接開口，「我想和你談談。」
「唔，好的，好的。」阿妮拉含含糊糊地答應道，「不過不是現在，我……我現在得去祭拜吉爾蕾恩，什麼時候我有空了，我會和你談談的。」
「阿妮。」阿拉貢看不下去，搖了搖頭，「萊戈拉斯說的對，無論你是怎麼想的，你總不能一個人就做下所有決定，萊戈拉斯有權知道那些事。」
「所以說真的發生了什麼事？」萊戈拉斯蹙眉，「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我、我還沒有想好怎麼說。」阿妮拉局促極了，眼神躲閃，不敢看萊戈拉斯。
「沒關係，我對你很有耐心，阿妮拉。」萊戈拉斯咬牙道，不由分說地一把抓過阿妮拉，「你可以好好組織一下你的語言，我可以等。」
「不得對陛下不敬！」波羅莫臉色一沉，要出手時卻被阿拉貢攔下，「阿拉貢大人，您為什麼阻止我？我知道那個精靈是幽暗密林的王子，可即便如此，這行為也著實太過無禮——」
「你既然知道他是幽暗密林的精靈王子，也該知道他就是瑟蘭迪爾之子萊戈拉斯吧？」阿拉貢瞥他，「你的父母從未對你說過阿妮拉化名阿瑪斯塔夏時在剛鐸的事嗎？」
「萊戈拉斯？」波羅莫一愣，終於想起為什麼這名字如此熟悉，臉色頓時複雜起來，「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板著臉，連拖帶拉著阿妮拉，走得飛快，阿妮拉穿著及地的裙子，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後面，然後走到一個四周寂靜無人的地方時，萊戈拉斯猛地刹住，轉過身來，阿妮拉猝不及防，一頭撞進了他懷裡。
「你、你真過分。」阿妮拉揉著撞疼了的鼻子，眼睛淚汪汪的，可憐巴巴地瞪著萊戈拉斯。
不過萊戈拉斯現在惱得很，才不管阿妮拉抱怨什麼呢，哪怕她的下一句話是「可是我好喜歡你的過分哦」他也不想聽，更何況肯定不是。
「你還真好意思說我，阿妮拉。」他依舊冷著一張臉，「現在，你能給我一個解釋了嗎？」
阿妮拉舔舔嘴唇：「阿拉貢他們不贊同我去魔多，大概是因為我是剛鐸人皇，索倫若是發現了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我。」
萊戈拉斯可有可無地點點頭，不甚在意的樣子：「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麼……哦，你這些年來過得這麼樣？」
萊戈拉斯忍無可忍：「少裝傻，你明知道我想聽你說什麼。」
「那有什麼好說的？！」阿妮拉臉色驀地一變，霎時冷硬而強勢起來，「你說你現在喜歡我了，願意和我在一起了，可是已經晚了，我反悔了，人類就是這麼善變，這有什麼難懂的？大家乾脆一點，好聚好散不行嗎？」
萊戈拉斯深深地注視著阿妮拉的眼睛。「我不相信你說的，阿妮拉，」他說，「你明明依然愛著我，你為什麼不敢承認？」
「誰說我不敢承認？沒錯，我確實愛你，你要是想聽我可以在你耳邊把這句話說上一萬遍。」阿妮拉冷笑，「可是有誰規定過兩個人互相愛慕就一定會在一起？要真是如此，這世界上的煩惱能少一大半。你還是那麼幼稚，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簡直要被阿妮拉給搞糊塗了，幾十年不見，她似乎變得愈發矛盾無比，讓人捉摸不透：「那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害怕？胡說，我能有什麼害怕的——」阿妮拉頓住，「啊，要是這麼說的話，確實是……」
「什麼？」
「或許我害怕的，正是我對你的愛。」阿妮拉怔忡地望著萊戈拉斯，「如果我不愛你，也許我現在會活的開心的多。」
萊戈拉斯不可置信地睜大眼：「你難道寧可從來沒見過我？寧願五軍之戰時從來沒來過幽暗密林？」
……
「是的。」阿妮拉回答。
但那還不夠，最好她從不曾玩過一個該死的遊戲，從不曾來到中土，從不曾是阿拉松與吉爾蕾恩的女兒。
阿妮拉望著萊戈拉斯怒氣衝衝離去的背影，如是想道。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33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們聊完了？」阿拉貢不放心這兩人，一直等在那裡，半天，才看見阿妮拉低著頭，慢慢地走了回來，「談得怎麼樣？」
阿妮拉抬起頭，目光閃爍了一下：「就那樣唄，順利解決了，以後大家各走各的路，他做他的精靈王子，我做我的人類遊俠。」
「怎麼會？」阿拉貢驚訝的煙鬥都從嘴裡掉了出來，雖然憑阿妮拉現在這樣的身體情況，理智上萊戈拉斯做出分手的決定完全可以理解，可感情上阿拉貢卻是不願相信的，「你怎麼和他說的？」
「……」阿妮拉撇過頭去。
「你說謊了。」阿拉貢肯定地說，「你沒有告訴他真相。」
阿妮拉再次低下頭，沒有反駁。
「你不能這樣，阿妮！」阿妮拉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阿拉貢不知是該哭該笑，「你要是對著萊戈拉斯開不了口，我幫你跟他說。」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不不不！」阿妮拉連忙撲上來，死死抓住阿拉貢，眼裡有了哀求的意味，「別告訴他，算我求你了。」
「他早晚會知道的，你不可能瞞他一輩子！」
「或許吧，怎麼辦到那時候再說好了，可是你現在這樣上趕著告訴他『嘿，你不知道吧？阿妮眼瞎了手殘了以後還不能有孩子了』，又想要一個什麼結果呢？你是想讓他明明想要放棄卻礙於情義而不得不裝作還愛著我呢？還是希望他確實依然愛著我最後卻落得一個一無所有的結局呢？」阿妮拉苦笑起來，「我和他的事，你就不要多管了，阿拉貢，好好待阿爾溫，想想成為人皇之後要做什麼才是你的正事。」
再說萊戈拉斯那一邊——
萊戈拉斯簡直是氣炸了，他第一次深刻領會到女人是一種如此不可理喻的生物，即使是貌似一向理智清醒的阿妮拉也有這種輕易把男人的火氣勾上來的本事——各種意義上的。
好吧，不就是分手嗎？！分就分唄！跟這世界上誰沒了誰就活不下去似的！萊戈拉斯負氣地想。哦，不，他還是別說的那麼絕對了，說不定沒了阿拉貢的阿爾溫就會心碎而死呢。
他心裡憋著一股氣，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腳下不停地飛快地向前走著，希望最好前面出現個什麼人能和他打一架讓他發洩一下。
然後他的面前確實出現了一個人——寬袍大袖、面容平靜而睿智的埃爾隆德領主。
「……」萊戈拉斯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火氣一下子全熄滅了。
「埃爾隆德大人。」他低頭行禮，乾巴巴地稱呼道。
「萊戈拉斯殿下這是怎麼了？」埃爾隆德看著他的目光簡直像能把他看穿一個洞，「可是我林穀招待不周，有誰給你氣受了？」
「不，沒有……」萊戈拉斯結結巴巴地回答，「我只是……剛才……有些小問題，和人發生了爭執。」
「這樣。」埃爾隆德點點頭，「現在問題解決了？」
「還沒有。」萊戈拉斯垂頭喪氣地回答，「是我的錯，當時我太衝動，一氣之下就甩手走了，我會找機會再和那個人好好談談的。」
埃爾隆德嗯了一聲，萊戈拉斯總覺得對方其實一切事都了然於胸，這讓他有些忐忑不安，但看見埃爾隆德後，他還是想起了他這次來林穀最最重要的目的，雖然現在似乎氣氛不太對，他鼓起勇氣開口。「還有，我也有事情要與您商量，請求您的……應允。」他咽了咽口水，「以後的日子裡，您可以把阿妮拉交給我照顧嗎？」
埃爾隆德覺得自己的頭嗡的一下就大了起來。
「如果我沒猜錯，」埃爾隆德說，「剛才和你發生了爭吵的人就是阿妮拉吧？」
「是……但……」萊戈拉斯在心裡哀嚎一聲。
前腳剛吵完架，後腳就厚著臉皮來求親，這小子心真大，埃爾隆德默默吐槽。
「我絕對是真心誠意愛著阿妮拉的，以姬爾松耐爾的名義起誓。」萊戈拉斯信誓旦旦，「我已經說服我父親了，您也不用擔心剛鐸和密林間的距離問題，以後我會帶著一部分我的族人遷到剛鐸去——」
「即使阿妮拉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依然願意娶她？」
萊戈拉斯茫然地眨眨眼：「阿妮拉她怎麼了？」
「她沒告訴你嗎？果然。」埃爾隆德長歎一聲，「抱歉，萊戈拉斯殿下，我恐怕不能同意你和阿妮拉的事。」
「阿妮拉到底怎麼了？」萊戈拉斯急切而擔憂地問，「明明一年前阿拉貢還告訴我說她好的很，她得了什麼病嗎？還是剛鐸發生了什麼事？」
埃爾隆德看著他，沒有立刻回答，半晌，才開口道：「這樣吧，萊戈拉斯，你也先別急著向梵拉賭咒發誓你有多麼愛阿妮拉。什麼時候阿妮拉願意告訴你她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若你還是沒有改變主意，而阿妮拉也願意嫁給你，我就同意你們兩個結婚。」他又頓了頓，面露悲哀，「不過說實話，你最好別那麼傻。」
萊戈拉斯目送埃爾隆德轉身離去，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一年前，阿妮拉在剛鐸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魔戒遠征隊臨行前，阿妮拉去見了吉爾蕾恩。
「您是對的，Nana。」她輕聲說，「有時候，命運是不可違抗的，註定不屬於你的東西，無論怎樣努力也是得不到的。」
像是她早已放棄了的永生，像是她硬從阿拉貢手裡搶過來的王位，像是某個她一心想擁有並自以為能擁有的精靈。
「阿妮拉！」阿拉貢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要出發了！」
「以後再來看您，Nana。」阿妮拉輕柔地撫去那座白玉色的石雕上的泥塵和枯葉，微微笑道，「現在我該走了。」
萊戈拉斯一直想找個機會問清楚阿妮拉一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阿妮拉吃軟不吃硬，而且聊天時轉移話題的技巧相當嫺熟，如果她不想說，那就沒人能撬開她的口。
他去問阿拉貢，卻沒想到阿拉貢也吞吞吐吐的不爽利起來。
「如果阿妮不想告訴你，那我也不能說。」阿拉貢為難道，「雖然我知道這對你有點不公平，可……」
明著逼問不成，萊戈拉斯也知道自己耍點小陰招從這對人精似的姐弟嘴裡套出話來的可能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最終只能暫時悻悻作罷。
不過，只要注意觀察，還是有一些蛛絲馬跡可尋的。
走出迷霧山脈後，遠征隊在決定接下來走哪條路上出現了一些分歧，波羅莫主張走洛汗隘口，阿妮拉和金靂強烈要求走莫瑞亞礦坑，甘道夫和阿拉貢則想翻越卡蘭德雪山，萊戈拉斯不想走礦坑，可又不想反駁阿妮拉，遲疑不決，霍比特人們則完全是不明情況的吃瓜群眾。
「我們來時就是從洛汗隘口來的，陛下。」波羅莫語氣激烈，「一路上並沒有遇到危險，而且這是去剛鐸最近的一條路！」不儘快把阿妮拉送回剛鐸，他總是不安心。
「我們來時不危險不代表現在不危險，薩魯曼已經發現我們了。」阿妮拉說，「艾辛格離洛汗隘口太近了，而且除非萬不得已，我絕不贊同把魔戒帶到洛汗或剛鐸去。」
「阿妮拉說的有道理。」甘道夫點點頭，「可是我也是，除非萬不得已，我絕不想走莫瑞亞礦坑，你應該知道礦坑裡有什麼，阿妮拉。」
「只要足夠小心，我們還是有機會不驚動那玩意的。」阿妮拉說。雖然事實上那是不可能的，否則甘道夫怎麼變成白袍巫師？「但薩魯曼的眼線已經發現我們了，甘道夫，他一定會猜到你要走卡蘭德雪山，你覺得他會好心地什麼都不幹？」
「你還是低估了莫瑞亞礦坑的危險性，阿妮，哪怕薩魯曼有十分之九的可能性襲擊我們，我也不願去賭莫瑞亞礦坑裡那百分之一的危險性。」阿拉貢疲憊地歎道，「你太久不做遊俠了，對潛在危險的警覺性遲鈍了不少。」
「你才是在外面遊蕩太久了，對些捕風捉影的消息堅信不疑，卻對皇宮內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阿妮拉針鋒相對，「薩魯曼當然不是我們的朋友，然而即使我們翻過雪山，順利到達洛汗，伊朵拉斯現在卻也未必友善。」
氣氛一時很是僵持。
中土流傳著這樣一句玩笑：如果在外出時你和你的朋友意見有所分歧，但你的朋友是個遊俠，那聽他的就對了；如果你和你的同伴都是遊俠，但你的同伴卻是神行客或者伊露麗，那你更要聽他或她的。
但若是神行客和伊露麗產生了分歧該怎麼辦呢？沒人知道。
「哦，無論結果是什麼，快點決定吧！」金靂受不了似的喊起來，「我可不想連魔多的邊角都還沒摸到，我們遠征隊就因為意見不合打了起來。」
事已至此，只能讓遠征隊的隊長，也是最為德高望重的甘道夫做出決定了。
「無論如何，在我們不得不選擇莫瑞亞礦坑前，我們總得嘗試一把翻過卡蘭德雪山。」甘道夫一錘定音。
阿妮拉沒有再說什麼，袖子裡的手卻握緊了拳。
如阿妮拉所說，卡蘭德山脈前所未有的風雪大作，除了萊戈拉斯，其他人都前進的無比艱難。
阿拉貢和波羅莫一人扛著兩個霍比特人，甘道夫和金靂也是自顧不暇，阿妮拉一聲不吭，只是默默跟著隊伍，頂著暴風雪拼命向前走——或者說遊著，但漸漸的，她還是落到了隊伍最後面。
「不是我看不起您，蓮恩雪特陛下。」金靂回頭朝她吼道，矮人沒什麼惡意，只是天性心直口快，憋不住話，「即使遠在孤山和河谷，您的威名也廣為流傳，但我還是得說，其實這一趟您完全沒有必要跟來的。」
「您還能撐住嗎，陛下？」波羅莫隔著讓人眼花繚亂什麼都看不清的大雪，朝她喊著，「我來幫您——哦！該死！」他一腳踏進了一堆積雪中，半天沒拔出腳來。
阿妮拉趕緊沖他打手勢，示意他自己沒問題，儘管她脖子以下的部分幾乎全部埋進了雪中，行進異常困難，畢竟，她既沒有阿拉貢、甘道夫那麼高，也沒有波羅莫、金靂那麼壯，不像萊戈拉斯一樣有種族天賦踏雪無痕，卻也沒有嬌弱到像霍比特人一樣必須有人背著。
不過這些還不是最主要的問題，她好歹也做了十年的遊俠，二十年的將軍，登基稱帝后雖然上戰場沒有以前頻繁，卻怎麼也都算不上是名弱女子，即使失去了能力，按理講也是不至於落後這麼多的。
如果她一年前沒有受那麼重的傷的話。
「你沒事吧，阿妮拉？」不知道什麼時候，遠遠走到了最前頭的萊戈拉斯又折了回來，看見阿妮拉慘白如鬼的臉色時嚇了一跳，連忙把她從雪中抱了起來，「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沒事……」零下十幾度的天氣，阿妮拉竟然出了一頭汗，「就是冷，沒別的。」
「可你的嘴唇都咬出血了。」萊戈拉斯輕輕碰了碰阿妮拉的下嘴唇，阿妮拉痛得嘶的一聲，看見萊戈拉斯纖長白皙的手指果然沾上了殷紅的斑斑血跡，而她剛才竟然一直都沒發現自己咬破了唇。
「好吧，我其實是有點……肚子疼。」阿妮拉吞吞吐吐道，「沒什麼大礙，接著走吧。」
「肚子疼？」萊戈拉斯皺起眉，動作極其自然地把手覆在阿妮拉的胃部，「吃壞東西了？」
「不，不是那裡。」阿妮拉麵露尷尬，「就是著涼了，你知道，做女人有時候挺麻煩的……」
萊戈拉斯愣了愣，然後才反應過來：「阿妮拉你的經期到——」
「閉嘴！」阿妮拉又羞又惱，連忙捂住萊戈拉斯的嘴，其實這完全多此一舉，這麼大的風暴，除非用喊的，否則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聽見。阿妮拉瞪著萊戈拉斯：「談這種事你都不會臉紅的嗎？」
「為什麼要臉紅？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萊戈拉斯問，「女孩子沒有月……那個才奇怪吧？」
阿妮拉心裡一顫，含糊地嗯了一聲，低下頭去。
那她算什麼？不正常的奇怪女人嗎？
自從她失去了女人的生育能力後，阿妮拉就再也沒來過大姨媽那種東西了，但如果肚子受涼了，小腹處依然會感到疼痛，而且疼的死去活來。
然而這樣的阿妮拉卻在雪地裡滾了整整一天，那種感覺……女人們都懂的。
「疼的很厲害嗎？」萊戈拉斯不知道真實情況，只以為阿妮拉是每個月的那幾天到了。
其實很疼，真的很疼，疼的她眼前發黑，全憑一股勁硬挺著。
「沒事，我稍微忍一下就可以了。」阿妮拉搖搖頭，「別告訴其他人，你拉我一把，我馬上跟上來。」
這大概是她古怪的自尊心？寧可被所有人認為是她能力不足，也不願找任何藉口為自己開脫，就算那理由再真實而理所當然不過，但是因為疼痛而拖後腿什麼的……這個隊伍裡除了霍比特人有誰沒受過傷吃過苦？她要是因為那麼點破事唧唧歪歪個不停，乾脆就像金靂說的一樣一開始就別摻和進來就是了，她蓮恩雪特女皇還丟不起這個臉。
「我背你吧。」萊戈拉斯說。
「不用，真的不用。」阿妮拉連連搖頭。
萊戈拉斯皺眉：「你不用那麼逞強。」他也知道這樣不可能說服阿妮拉，又補充道，「我背著你隊伍的速度能快很多，這對所有人都好——」
他話音還沒落，一道閃電照著他們頭頂上的山頭就劈了過來，大量積雪應聲而落，直直地砸了下來，萊戈拉斯右手一把攬過阿妮拉，把她護進了懷裡。
冰冷的積雪當頭砸下，阿妮拉好像掉進了冰窟，全身都因為寒冷而瑟瑟發抖。
一片冰天雪地中，好像只有她下意識摟住的萊戈拉斯的身體，還是溫暖而柔軟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們必須下山，不能再繼續前進了！」在漫天飛舞的暴雪和尖嘯著幾乎能撕破人的耳膜的風聲中，波羅莫的臉和鬍子上都結著冰和霜，大聲喊道，「否則霍比特人們會死的！」
甘道夫沉默不語，波羅莫的話不無道理，可他依舊對莫瑞亞礦坑深處的炎魔顧慮重重。
「甘道夫！」波羅莫催促他。
「讓持戒者做決定吧。」甘道夫說，「弗羅多？」
弗羅多一驚，完全沒想到甘道夫會把決定權交到他手上，他下意識地去看山姆他們，可在他們的眼睛裡也只能看見一片茫然無措。
「我……」他遲疑著開口。
「我不同意。」阿妮拉卻突然發話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頓時都被她拉了過去，「我不同意讓弗羅多一個人決定我們所有人的命運，我知道弗羅多是我們中最重要的人，可是我認為至少每個人都應該說說自己的想法。」
阿妮拉鮮少擺出這樣盛氣淩人的架子，對這番話，所有人的反應不一，波羅莫贊成，阿拉貢吃驚，霍比特人們略有不滿但沒有反對，弗羅多感覺有些複雜，但他還是很明顯地松了口氣。
毫無意外的，阿妮拉和金靂強烈要求走礦坑，阿拉貢和甘道夫對此不甚情願，波羅莫知道自己走洛汗隘口的提議是沒戲了，於是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家女王一邊，霍比特人們不瞭解情況，索性折中，山姆和皮聘聽甘道夫的，弗羅多和梅裡則決定尊重剛鐸女皇的意見，倒是哪邊都不得罪。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五比四，就看你怎麼選了，尖耳朵。」金靂大聲歎了口氣，「不過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你會怎麼選。」
確實，對於翻越雪地毫無壓力、卻極度厭惡黑暗閉塞的地下的精靈來說，所有人都以為萊戈拉斯會選擇繼續爬雪山。
所以最後這是打平了？這投票真是毫無意義，純屬浪費時間！
阿拉貢剛想說點什麼，就聽見萊戈拉斯說：「我們去莫瑞亞礦坑吧。」
「好吧，既然投票無法得出結論——等下，萊戈拉斯，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穿過礦坑吧。」萊戈拉斯以為是風雪聲太大，別人都沒聽清，加大音量又重複了一遍。
「可你不是——」阿拉貢話說了一半，一轉眼突然注意到了阿妮拉青白的嚇人的臉色和嘴唇，看了眼萊戈拉斯，乖覺地閉了嘴。
「哈，真是沒想到啊！」金靂大為驚喜，對萊戈拉斯刮目相看——只換回了萊戈拉斯的一個白眼，「那麼現在就是選擇去莫瑞亞的人多啦。」
甘道夫定定地看著眾人，沒有什麼明顯的情緒：「就這樣吧。」
「你沒必要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阿妮拉。」前往莫瑞亞礦坑時，甘道夫和阿妮拉背著其他人咬耳朵。
「我沒有啊。」阿妮拉微笑道，「現在的選擇是所有人一起決定的，怎麼能算是我一人的責任呢？」
甘道夫無奈地看著她：「霍比特人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特別是弗羅多，他身上的有些擔子是我們無法替他分擔的，有些路他必須要自己選擇。」
「正因為我知道弗羅多肩上的責任有多重，我才更不希望我們把所有的壓力都加在他身上。」阿妮拉認真起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小人物也能改變世界，決定命運，創造歷史之類的，也許至尊魔戒確實註定了要毀在巴金斯手裡，也許有一天我們對弗羅多再也愛莫能助，他不得不一個人踏上旅程，可是甘道夫，弗羅多本來沒有任何義務去做這件事，他之前一直是一個單純快樂的霍比特人，我希望他毀掉魔戒回到夏爾後依然是這副樣子，而不是身心俱疲，傷痕累累。」
「就像你現在這樣？」甘道夫出其不意地問。
「什麼？」阿妮拉眯起眼。
「你變了，阿妮拉。」甘道夫說，「這幾十年坐在皇位上的生活，看似好像讓你變得鋒芒畢露，實際卻是在磨蝕你的棱角，你變得瞻前顧後，心事重重，什麼事都希望能盡可能的圓滿，卻忘了這世界上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弗羅多……弗羅多和我不一樣。」阿妮拉垂下頭，淡淡笑道，「弗羅多畢竟只是廣闊天地中的一個小人物，經歷了這次冒險後，他就應該回到從前那樣無憂無慮，輕鬆自然的生活中去，可我的命運，卻是在我出生那時起就基本已註定了的。」
「哦，這麼說你覺得自己是個大人物嘍，蓮恩雪特•泰爾康泰？」甘道夫輕輕用鼻子噴出一口氣。
「千百年後未必還有人這麼覺得，可是不自誇的說，至少在現在，我還是有一句話就改變整個中土局勢的能力的。」阿妮拉一臉理所當然，「可權利越大，責任也越大，顧慮便也越多，因為我一個錯誤的決定就可能奪走許多人一輩子的幸福快樂，而我最討厭的事，就是因為我的緣故而給別人帶去傷痛和困擾，處在這樣的位置上，你讓我如何不小心翼翼，思慮周全？我早就不是那個灑脫隨性的遊俠了，甘道夫。」再也不是那個敢愛敢恨，把喜歡誰都寫在眼睛裡的遊俠了。
甘道夫沒有馬上說什麼，好一會兒後才忿忿地哼了一聲：「現在和你說話真累人。」
「抱歉啊，我沒有霍比特人那麼單純。」阿妮拉滿是笑意地說。
又是一小段沉默，甘道夫突然問道：「弗羅多和阿拉貢他們被戒靈襲擊的那天晚上，『恰好幸運地』遇上的幾個努曼諾爾遊俠是你一早讓他們守在風雲頂的吧？」
阿妮拉抿唇，笑而不語。
「真不知道你這鬼丫頭是怎麼算到他們那幾天會經過那裡的。」甘道夫搖搖頭，扭過臉去時斂了笑意，歎了口氣。
三十年前巴林收復了莫瑞亞時，阿妮拉也曾經派過剛鐸使節前往表示祝賀，並委婉含蓄地提醒矮人們挖礦時適可而止，不要挖得過深，但現在看來這一套對矮人不起作用，就像兩百年前索爾不顧瑟蘭迪爾的警告執意斂財一樣，巴林雖然礙於過去的情分表面上對剛鐸使節笑臉相迎，心裡卻對阿妮拉的忠告不以為然。
於是……
「這裡已經被哥布林攻佔了。」波羅莫咬著牙，焦慮地看向阿妮拉，「現在調頭去洛汗隘口還來得及。」
「不。」阿妮拉搖頭，「我們繼續向前走。」
波羅莫下意識想反駁，可在阿妮拉不容質疑的堅決態度下，他掙紮了半天，還是低下頭：「是。」
「現在她怎麼不說要所有人投票決定了？」皮聘小聲抱怨道，「我一點也不想往裡走。」
「行了，少說點吧，皮聘。」梅裡輕聲制止他，「那可是蓮恩雪特女皇，維洛迪斯！你忘了比爾博講的故事了？更何況我們還有甘道夫、神行客和精靈呢！要是這些人都不能使你鼓起勇氣，你還不如一早留在瑞文戴爾。」
他們足足在莫瑞亞礦坑裡走了兩天一夜，來到了馬薩布林大廳，在那裡他們找到了巴林的墓碑與石棺，還有記載著莫瑞亞是如何被半獸人攻佔的史冊，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聽甘道夫念著那段歷史，沒有人注意到皮聘的毛手毛腳——好吧，有人注意到了，但猶疑了一下後，那人卻選擇了無視。
皮聘不小心發出了巨大的動靜，引來了大量的哥布林，還有一隻難纏的食人妖。
眾人與那只食人妖纏鬥了好半天，所有能打的不能打的全都上了，卻還是沒有將它拿下，魔戒對於邪惡的生物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吸引力，這只食人妖也不例外，仗著皮糙肉厚，對其他人的攻擊完全不在意，很快就盯上了弗羅多。
阿拉貢、梅裡和皮聘盡全力想攔住那只食人妖，可那怪物的力氣實在太大，手一揮就把阿拉貢甩了出去，然後舉起一把矛槍狠狠刺向弗羅多。
這個時候，距離弗羅多最近並且有可能阻止食人妖的只有阿妮拉。
「阿妮！」阿拉貢大聲呼喊道。
可是食人妖還是刺中了弗羅多，弗羅多露出了痛苦萬分的表情，甘道夫與其他人則一臉驚慌和絕望。
然而，阿妮拉卻抓住了這一秒的間隙，抓著它脖子上的鎖鏈一躍跳到了食人妖的背上，右手舉起安都瑞爾聖劍，猛地照著食人妖的頭頂刺了下去。
這下一定可以結束了，萊戈拉斯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
可是，安都瑞爾聖劍刺進去一半時，阿妮拉卻不知為何頓了一下，換了左手拿劍，終於將整柄長劍全部刺進了食人妖的腦袋，卻也給了食人妖最後的奮力掙紮的時間，他笨拙地抓住阿妮拉，一把把她扔了出去。
「弗羅多！」食人妖轟然倒下，所有人都緊張不已地圍到弗羅多身邊。
阿妮拉眼冒金星，嘶嘶地抽著氣，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好像都被砸斷了一遍似的。
「你還好嗎，阿妮拉？」有人扶她坐了起來，阿妮拉使勁甩了甩腦袋，才看出眼前那發著光的一頭金毛是萊戈拉斯。
「還活著。」她歎氣，不願多說什麼。
阿妮拉還沒緩過勁兒來，阿拉貢卻突然大步走過來，一把揪住她的領子，把她從地上給拽了起來。
「阿拉貢！你幹什麼？」萊戈拉斯急了。
阿拉貢卻用眼神示意他閉嘴，回頭看了一眼其他人，湊近阿妮拉，壓低聲音，咬牙切齒：「我看見了。」
阿妮拉冷冷地看著他：「什麼？」
「那時候你離弗羅多最近，你是可以阻止那只食人妖的，但你卻沒有動作，直到它刺中了弗羅多的一瞬間，你才出手。」阿拉貢野狼一般的眼神盯著阿妮拉，聲音裡難掩火氣。
「那時候是最容易得手的時候。」阿妮拉說道，「否則我沒有把握能百分百一下殺死那玩意兒。」
阿拉貢難以置信地看著阿妮拉：「我們的目標是保護弗羅多和魔戒，阿妮拉！我們不是來這裡獵殺食人妖的！要不是弗羅多穿著秘銀甲，他現在就死了，那我們就算殺了一千隻食人妖又有什麼意義？」
「我知道弗羅多穿著秘銀甲。」阿妮拉又說，「他不會死的。」
阿拉貢看著阿妮拉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瘋子：「就因為這個？因為你知道弗羅多穿著秘銀甲不會死，你就可以眼睜睜地看著他身處險境？」
阿妮拉沉默。
阿拉貢被氣笑了。「好！你可以，蓮恩雪特，當了四十年女皇，你倒是越來越『冷靜理性』了，我是不是該誇你眼光長遠，當機立斷啊？」
「阿拉貢！」萊戈拉斯沉下臉，帶了警告的意味。
阿拉貢鬆開拽著阿妮拉領子的手，聲音裡好像有冰碴似的，滿是憤怒和失望：「你恐怕已經記不得你原來是什麼樣子了，陛下。」
阿妮拉低下頭，握緊了拳。
後來他們逃出了莫瑞亞，來到了金色蘿林。
夜晚，阿妮拉坐在一棵枝幹粗狀的老樹的樹根上，默默發著呆，腦中全是甘道夫掉入深淵的場景和阿拉貢憤怒的話語。
因為知道最後的結果是好的，所以就可以放任食人妖刺殺弗羅多，放任皮聘引來炎魔，不顧同伴的「犧牲」會帶來多大的驚恐和悲傷嗎？
可是，如果食人妖沒有刺中弗羅多，那她也不能那麼乾脆俐落地殺死那只食人妖不是嗎？如果甘道夫沒有跟炎魔同歸於盡，那他也無法變成白袍巫師，阻止薩魯曼的陰謀不是嗎？這些本來就應該是必然要發生的事情，只不過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這一點而已，但如果她因為一時的衝動而阻止了這些事，那也許反而會導致護戒的失敗。
哦，得了吧。心底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嘲笑著她。你放任那些事情發生，只是因為你懦弱膽小，不敢改變故事原本的走向，不敢面對未知的可能性，因為一旦失敗，你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回到過去從頭再來。就像甘道夫說的，你希望所有事情都十全十美，盡在你的掌控之中，所以你寧可當一個旁觀者，寧可讓其他人承受那些痛苦，卻不敢置身其中，你就是個懦夫，阿妮拉。
她無法反駁自己內心最深處的聲音，痛苦地捂住臉，手指陷入發間。
「阿妮？」突然有人這麼叫她。
阿妮拉猛的抬頭看向那個人。
「……是你啊，萊戈拉斯。」
「你更希望是阿拉貢來找你吧？」萊戈拉斯輕巧地在她身邊坐下，看著阿妮拉滿懷希望的小臉又懨懨地垂了下去，無奈地笑笑，「還在想莫瑞亞的事呢？」
「嗯……」阿妮拉無精打采，「你還沒去休息啊？」
「今天睡不著的人很多呢。」萊戈拉斯歎道，「畢竟，我們失去了甘道夫。」
阿妮拉咬住了唇。
「今天阿拉貢說的大半都是氣話，你別太往心裡去。」萊戈拉斯安慰她道。
「那你是怎麼想的，萊戈拉斯？」阿妮拉突然看向他，「比如，假如你早先就知道了甘道夫沒有死，甚至，當我們下次見到他時，他的力量會變得更強，那麼，你還會盡力阻止他被炎魔拖下去嗎？」
萊戈拉斯有些發愣：「可是，我怎麼會提前知道還沒發生的事呢？」
「別管什麼原因吧，反正你就是知道了。」阿妮拉蠻不講理，「告訴我，如果最後的結果是好的，那麼忍受一時的痛苦也是值得的，對麼？」
「這個嘛……」萊戈拉斯抬頭望天，「我這樣給你打個比方吧，阿妮。」
從前，有一個女喜歡一個男人，於是對男人告白了，男人心裡其實也喜歡女人，但因為某些原因，一時猶豫沒有立刻答應，就在他下定決心前，他因為一時機緣看到了女人的未來——女人最終並沒有嫁給他，但日子卻依然過得非常幸福。男人捫心自問，如果我娶了她，我們的未來也會像這樣美滿嗎？答案是否定的，誰也不知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後的未來到底會是什麼樣，也許會比男人看見的未來還要美好，也可能只有無盡的痛苦與折磨，於是男人最後拒絕了女人的告白。
「阿妮，如果你是那個女孩，你願意為了以後那個幸福的結局而欣然釋懷男人的選擇嗎？」萊戈拉斯柔聲問她。
阿妮拉深吸一口氣，低下頭把臉埋進手臂裡。
「因為知道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結局，就只求穩妥的結束，而不敢再去想像和追求更美好的未來，或許有的人認為這也是值得的，可是至少我瞭解的阿妮，」萊戈拉斯溫柔地看向阿妮拉，「是最嚮往自由，最不懼挑戰，絕對不會屈服於所謂的命運的。」
阿妮拉吸吸鼻子，皺眉看他：「你什麼時候這麼會哄人了？」
萊戈拉斯微笑：「嗯？難道不是阿妮你在安慰我嗎？多虧你，我現在對失去甘道夫也沒有那麼難過了。就是說嘛，米斯蘭達可是邁雅呢，哪有那麼容易死。」
「你一口一個阿妮叫的好順溜啊……」
萊戈拉斯很淡定「嗯，在稱呼問題上，我嫉妒阿拉貢很久了。」
「不要說的我們很熟的樣子啊！我們明明、明明……」阿妮拉炸毛。
「明明只是認識了六十年的老朋友，只是恰好彼此信任、尊敬、重視、愛慕而已？」萊戈拉斯問。
「哎呀，怎麼一段時間不見，你變得這麼——油嘴滑舌！對，就是油嘴滑舌！」阿妮拉又羞又惱，「我之前和你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哪裡清楚了？」萊戈拉斯現在卻相當沉得住氣，任阿妮拉怎樣跳腳也不急，「你除了莫名其妙地告訴我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還說什麼了？哦對，你還說你依然愛我，那這就更奇怪了，無論如何，你總得給我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吧。」
「理由，理由！還需要什麼理由？！精靈和凡人相愛卻不能結合還需要什麼理由嗎？這件事本身不就很荒謬嗎？你又不是阿爾溫那樣的半精靈！」
「可我一直是精靈啊，又不是前幾年才變成精靈的。」萊戈拉斯冷靜地指出阿妮拉話中的矛盾，「以前你也沒介意過啊。」
阿妮拉語塞，平日的伶牙俐齒好像飛了似的：「那是……這不一樣，我以前不懂事，現在想明白了還不行嗎？」
「是嗎？我倒覺得你是以前想的挺明白，現在愈發不懂事起來了。」萊戈拉斯老神在在，看的阿妮拉直想抽他，「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與其讓我先嘗一百年的甜頭，再在百年後黯然神傷，倒不如咱們兩個一起互相折磨，要難受就都難受一輩子才公平，最後你通過一種自虐式的犧牲獲得了良心上的滿足，安然逝去，我帶著永久的遺憾徘徊在維林諾……」
「我沒有那麼想！我又不是變態！」阿妮拉氣急，卻忍不住想笑。
「那你就是指望一個精靈能移情別戀。」萊戈拉斯在「精靈」上加了重音，「抱歉啊，阿妮，伊露維塔創造我們時沒給我們這個天性。」
「你怎麼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就是愛情？」阿妮拉絕對不服氣在鬥嘴上輸給萊戈拉斯，「你以前還信誓旦旦地對我說你愛陶瑞爾呢！」
「……」
一擊必殺！果然黑歷史這種東西要不得，瑟蘭迪爾和阿妮拉永遠都會拿這個說事！
萊戈拉斯無語，嗯啊了半天，轉移了話題：「對了，我一直沒問你，阿妮，你的眼睛怎麼回事？」
……
仿佛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一直用劉海遮著，不會看不清東西嗎？」萊戈拉斯說，動作極自然地伸出手，撩開了阿妮拉眼前的頭髮。
距離太近，阿妮拉躲閃不及，頓時全身僵住。
髮絲遮掩下的那只眼睛，渾濁失焦，毫無生氣，像是一潭死水，一道明顯的傷疤從眉角一直貫穿到眼下。
阿妮拉一把打開萊戈拉斯的手，扭頭跑走了，只留下萊戈拉斯一臉驚愕地站在原地。
第一百一十三章
「阿妮！阿妮！」在靜謐的讓人不忍打破這一份安寧的金色蘿林，萊戈拉斯現在的音量簡直可以稱作是「大呼小叫」了。
「該幹什麼幹什麼去，萊戈拉斯，別一直跟著我。」阿妮拉麵無表情，快步朝前走著。
「阿妮。」萊戈拉斯追上阿妮拉，一把拉住她，萬分無奈，「我昨天晚上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沒有別的意思，你別想那麼多好嗎？」
「好的，我知道了。現在能放手了嗎，在這裡拉拉扯扯的像話嗎？」阿妮拉皺皺眉頭，抽回手，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
「你的眼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萊戈拉斯趕上她，「為什麼瞞著我？」
「一年半前剛鐸和魔多打了一仗，我在那場戰役裡受了點傷。」阿妮拉輕描淡寫地解釋，「也沒有刻意瞞著你，只不過沒主動告訴你罷了。」
「除了眼睛呢？還有其他地方受傷嗎？」
「右手骨折，身上斷了三根肋骨，腦袋上開了個洞，現在基本都沒事了。」阿妮拉的語氣乾巴巴的，活像是在念一份枯燥的財務報表，「我還算幸運，有一陣子我兩隻眼睛都看不見了，後來過了幾個星期，左眼的視力竟然慢慢恢復了，不過右眼看來只能是現在這個樣兒了——」
她不由得打住了話頭，因為萊戈拉斯的表情難看極了，那樣子活像是他以後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似的。
「抱歉，是我說太多了，過去的事還提他做什麼？」阿妮拉笑笑，「別太在意了，不管怎麼說，我現在還活著不是？」
「是因為這些傷嗎？」萊戈拉斯問她，不用看他都能想像出，在那華美精緻的衣料的掩蓋下，阿妮拉的軀體是怎樣的傷痕累累，「因為你的眼睛和那些傷痕，你才改變了想法？」
「多少有這個原因吧。」阿妮拉冷靜地回答，在萊戈拉斯想張口說話前打斷了他，「萊戈拉斯，我是人類，你是精靈，我們之間的差距可不止是否可以永生這一點。即使我身上沒有這些傷疤和殘疾，幾十年一過，你還能想像出我是什麼樣子嗎？可你呢，卻不會有任何變化。」
萊戈拉斯愣了愣，訥訥開口：「抱歉，阿妮，我不是沒想過這件事，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在意，因為……我以為你知道的，你吸引我的並不完全是長相，那甚至不足以構成我愛你的理由……」
阿妮拉眯起眼：「你的意思是說我醜嗎？」
「怎麼會？你那麼美！」萊戈拉斯說得毫不遲疑，萬分篤定，可從一個精靈嘴裡聽到這話，阿妮拉總覺得沒什麼說服力。「不過如果阿妮你真的很在意容貌的問題，我們可以找ada用魔法幫忙，他很多年前和北方的巨龍打仗時半邊的臉就被毀了，那可不只是幾道疤的事兒，現在不還是誰都看不出來。」
「就算外表可以隱藏起來，但身體的衰老還是不可逆轉的。」阿妮拉噎了一下。大意了，竟然忘了瑟蘭迪爾還有這技能，「若干年後我變得體弱多病，什麼都做不了，事事需要你的照顧，你覺得我能容忍這種事？」
「這種事為什麼還需要忍呢？」萊戈拉斯很是疑惑，「丈夫照顧妻子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即使在阿妮你還年輕的時候，這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啊。」
「那不一樣。」阿妮拉皺眉解釋，「你現在對我好，我可以加倍地還回去；可當我老後，我即使想為你做點什麼，多半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阿妮拉的話沒說完，但萊戈拉斯已經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
對阿妮拉來說，同甘共苦容易，不勞而獲才難以忍受。
阿妮拉始終堅信，有所付出才可能有所收穫。即使來到了中土，開始了新的人生，然而埃爾隆德與格洛芬德爾對她的青睞有加是她捨棄了自由擔起了責任才換來的；與孤山、洛汗等國堅固的同盟關係是她用鮮血與汗水打出來的；剛鐸子民和宰相一家的尊敬愛戴是她用無數個不眠不休殫精竭慮的日子拼出來的。甚至就連阿拉貢，如果她的所作所為有哪點不甚妥當，不照樣會拉下臉來吼她一通？
但這些都沒關係，付出對阿妮拉來說並不辛苦，讓她坐立難安的，反而恰恰是萊戈拉斯似乎毫無目的、不求回報的愛。
這種性格大概和阿妮拉過去的經歷有關，長久以來，阿妮拉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即使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尚且會因為某些理由而捨棄她，更遑論其他人呢？
後來她一個人生活了七百年，更是獨立慣了，不習慣於依附任何人，即使那個人是萊戈拉斯，你讓她心安理得地完全依賴對方，她倒寧可請僕人照料自己並支付報酬。
萊戈拉斯並不知道阿妮拉的過去，但幾十年朝夕相處的陪伴與關注，他對阿妮拉還是瞭解的。
「你沒有任何錯，萊戈拉斯，問題出在我身上。」阿妮拉說。
既然問題不在於你，那麼無論你多努力都是徒勞。
萊戈拉斯定定地看了阿妮拉半晌，無奈地彎了彎嘴角：「放心吧，阿妮，我不會放棄的。」
阿妮拉擰起了眉：「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萊戈拉斯只是微笑著伸手揉亂了她的頭髮，換來阿妮拉惱羞成怒地紅了臉。
就是因為聽懂了，才知道了你看似堅硬而倔強的外殼下的內心有多麼脆弱而怯懦。你甚至沒有察覺你已經能無意識地在我面前顯露出那些不屬於蓮恩雪特女皇的小女兒情態，那麼如果我再向前一步，能不能讓你更加毫無保留地將自己託付給我？
在離開蘿林前，阿妮拉和阿拉貢之間的矛盾總算是解開了。阿妮拉找到阿拉貢，誠懇地反省了自己的錯誤並對弗羅多道了歉，直到弗羅多受寵若驚地表示沒放在心上，阿拉貢又板著臉訓了阿妮拉幾句，這事才算完。
一路順著安都因大河順流而下，直到大河的分岔口，往西走會回到米納斯提裡斯，而往東走則會前往魔多。
「你該回剛鐸了。」阿拉貢對阿妮拉說，「你現在還是剛鐸人皇，你的同胞和人民需要你。」
阿妮拉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阿拉貢很懷疑她是否真的會如此乖順，還是又在她那讓人捉摸不透的腦袋裡打著什麼鬼主意。
「那麼，我們剩下來的人該如何選擇呢？是和阿妮與波羅莫一起參加剛鐸的戰爭？還是投入東方的陰影和恐懼？或者我們不得不按照各自的意志分散開來？無論如何，快點決定吧！敵人很可能離我們不遠了。」
甘道夫不在，阿拉貢沉默，決定權最後交到了弗羅多手上。其他人不是沒有自己的想法和建議，但他們都明白自己這時無權為弗羅多做出選擇。
他們在河邊等了很長一段時間讓弗羅多做出選擇，並討論了弗羅多做出各種選擇的可能性與後果，不知不覺一個小時就過去了。
「弗羅多先生還沒回來。」山姆擔憂地說。
「波羅莫呢？他去哪了？」阿拉貢一眼看到了波羅莫放在樹根旁孤零零的盾。
「阿妮也不見了。」萊戈拉斯環視四周，皺起了眉。
弗羅多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森林中走著，拉洛斯瀑布的轟鳴聲在他耳邊回蕩，他的腦中不斷重播著所有人對他說過的話，甘道夫、神行客、山姆，波羅莫……還有那位人類之皇。
弗羅多以前雖然從未見過阿妮拉，卻也總是在比爾博的故事裡聽到這個人，不過比爾博並不習慣用真名或敬稱稱呼阿妮拉，即使在他從甘道夫那裡得知了阿妮拉的真實身份後，他依然頑固地稱蓮恩雪特女皇為維洛迪斯——未來小姐，一個聽到就讓人感到莫大的希望與憧憬的名字。
在比爾博的冒險故事裡，維洛迪斯是除了甘道夫外最受人喜愛的角色，因為矮人們的毛病就跟他們的優點一樣多如牛毛，然而並不是所有的霍比特人都能接受一大幫你根本不認識的人沖進家裡把所有食物一掃而空。哪怕是偉大的孤山之王索林•橡木盾，他曾犯過的龍病也一直飽受人們詬病。
而維洛迪斯就沒什麼爭議了，在比爾博的描述裡，她優雅睿智、能言會道、驍勇矯健，正直善良，沉穩堅毅，幾乎是所有美德的代名詞。
弗羅多在年幼時一度對比爾博的故事深信不疑，對維洛迪斯也是萬分崇拜，後來慢慢長大了，才開始懷疑，這天底下怎麼可能有這樣完美到找不出任何缺點的人？
但受小時候的影響，當得知自己能見到阿妮拉的時候，弗羅多還是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
然後他在瑞文戴爾的會議上第一次見到了蓮恩雪特女皇本尊，並有幸和女皇陛下相處了長達兩個多月的時間。
……
如果你讓弗羅多說說自己對人皇的印象與評價，他絞盡腦汁，也只能說出兩個蒼白無力的字眼。
完美。
真是完美。
和比爾博說的「優雅睿智、能言會道、驍勇矯健，正直善良，沉穩堅毅」一字不差。
唯一和比爾博的描述大相徑庭的是，比爾博曾這樣評價維洛迪斯：
「維洛迪斯並不會讓你第一眼看到就為之驚豔，」他說，「但她的人格魅力毋庸置疑，沒人能抵擋她的笑容，和她相處是最讓人舒服的事情之一，她是我見過的最平易近人而溫和可親的人類……天哪，她竟然是人皇，我不得不對此感到驚訝……」
可弗羅多見到的蓮恩雪特陛下卻完全不是這樣的人物，她是真正的人類帝王的模樣，高傲而自負，尊貴而威嚴，甚至有點憂鬱冰冷。兩個月來，除非必要，蓮恩雪特女皇從沒主動和弗羅多說過話，而弗羅多對她則是七分敬三分懼，更是不會主動去挑起話題。
久而久之，弗羅多產生了一種蓮恩雪特陛下其實看不上他這種小人物的錯覺。在卡蘭德雪山上，甘道夫把是否走莫瑞亞礦坑的選擇權交給了他，而蓮恩雪特女皇當即出言反駁，雖然弗羅多也想過這會不會是在替他解圍，但還是覺得對方其實只是不放心由他做出決定罷了。
其實，如果真的讓我選擇的話，我也會聽從您的意見走莫瑞亞礦坑的，他有一陣子很想對蓮恩雪特女皇說。
但甘道夫在莫瑞亞隕落了，弗羅多便沉默了，這時候他開始慶倖走礦坑是大家投票而不是他一個人做出的決定了。
可是現在，遠征隊再一次來到了分岔口，做出選擇的重擔終於還是壓到了他身上。
弗羅多其實很清楚自己應該走哪條路，當然是魔多，這本來就是他要做的事，即使前往米納斯提裡斯的路要比去魔多順利安全一萬倍，他依然沒忘自己的任務是毀掉魔戒。
現在讓他遲遲下不了決心的，是他對魔多的恐懼，但他知道自己會克服這恐懼的，否則他現在就會把魔戒扔進安都因大河並找個地方躲起來了，另一個讓他遲疑不決的原因，則是遠征隊的其他人。
他們會願意和他一起去魔多嗎？肯定有人不願意，但弗羅多知道最後他們還是會選擇和他一起的，但這並不是他所希望的，事實上他更寧願自己一個人踏上最後的旅途，遠征隊其他人的同行讓他惶恐不已，他們都是很好的同伴，可越是這樣，他越害怕他們在魔戒的影響與侵蝕下逐漸變成邪惡的模樣。
尤其令他不安的，則是剛鐸的那一對主僕：蓮恩雪特和波羅莫。波羅莫一直在鍥而不捨地試圖說服眾人將魔戒帶回剛鐸，而蓮恩雪特呢，她雖然從沒認同過波羅莫的想法，可弗羅多很懷疑的她會不會信任如此弱小的自己，讓他獨自帶著魔戒前往末日火山。
他發了很久的呆，突然驚醒過來，猛地轉身看向背後，看見面容和善的波羅莫出現在他身後。
「你應該更小心些，弗羅多，半獸人可能就在附近，我們都不應該一個人獨處。」他看似關心地說道，「更何況是你，我們所有人的命運現在都與你息息相關，你背負著那麼沉重的責任，我明白你的感受。」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波羅莫。」弗羅多不客氣地回答，「但我其實並沒有其他選擇，我應該走哪條路，在林穀的會議上就已經很清楚了。」
「那是因為你們只想到了魔戒會給我們造成的破壞，卻從未想過我們能用它做點什麼好事！」波羅莫大聲說，「現在魔戒就在我們手上，這是多麼千載難逢的機會！聽話，把魔戒借給剛鐸吧！」
「不行！」弗羅多警惕地後退。
「你這個愚蠢、自以為是的傻瓜！」波羅莫有些氣急敗壞了，「你難道當真以為自己能把魔戒扔進末日火山？你這是在白白把魔戒送到索倫手裡！啊，我知道了！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對不對？你想向魔多出賣我們所有人！去死吧，你這個可惡的矮子！」
邊喊著，他一邊伸出手來，想要奪走魔戒，弗羅多躲開了，但波羅莫幾乎是他兩倍那麼高，力氣也比他大得多，他即使逃跑也是跑不掉的，除非……
「波羅莫。」蓮恩雪特女皇皺著眉，一臉嚴肅地出現，「你在跟弗羅多說什麼呢？」
完了……弗羅多絕望地想，這下他插翅難逃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陛下。」看見阿妮拉時，波羅莫的臉上現出一種莫名的焦躁。一瞬間，他的身體裡好像住著兩個正在激烈搏鬥的人一樣，但很快的，他看向阿妮拉，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只是想給我們的小朋友一些建議而已。」
「弗羅多知道正確選擇是什麼，波羅莫，他用不著我們幫他做出決定。」阿妮拉緊緊地盯住波羅莫，同時暗暗朝弗羅多打了一個手勢，讓他到自己這邊來，但弗羅多看著她，眼中猶疑不定。
「正確的選擇？當然，誰不知道呢！所有的巫師、半精靈和精靈都對他說，魔戒必須被送去末日火山摧毀，所以他自然認為只有這一種正確的選擇。但實際上呢，他只是不信任人類，不信任剛鐸，不信任您，陛下！可這些只是一味享受著安逸的霍比特人哪裡清楚，在遙遠的南方，是您帶領著我們一直對抗著魔多，保護他們免受黑暗侵襲，甚至為此付出了那樣慘重的代價！」
「我並不是質疑您和您的同胞的勇敢，蓮恩雪特陛下。」弗羅多說道，「但若是魔戒不被徹底摧毀，我擔心終有一天連米納斯提裡斯都會失守，到那時您又該如何呢？」
「所以我說過了，如果魔戒現在在魔王手裡，那我理解米納斯提裡斯或許確實會陷落，可它現在在我們手上啊，我們難道會利用它做出邪惡的事情嗎？」波羅莫大聲喊道。
「這在伊姆拉崔的會議上已經說得很明確了，」阿妮拉開口，「除了索倫，沒人能使用這只魔戒。任何用它成就的事，不管出於善心或惡意，都只會轉為邪惡。」
「伊露維塔在上！睿智如您，竟然也會說出如此食古不化的話！」波羅莫驚呼道，「不，您只是低估了自己能力，我的陛下，您強大的意志力與崇高的美德足以讓您與魔戒抗衡而不被它所腐化，而在擁有魔戒後，您會成為多麼強大、美麗的君主啊！在您的統治下，剛鐸將走向前所未有的偉大與繁盛，您的榮光將永世長存！」
「她不能。」弗羅多卻說，他的心跳強如擂鼓，但依舊用全部的勇氣仰頭直視著阿妮拉的眼睛，「即使是凱蘭崔爾夫人也無法利用魔戒完成這些事。」更何況是人類女皇。
「弗羅多說的沒錯。」出乎他意料的，阿妮拉平靜地贊同了他的話，「是你高估我了，波羅莫，我沒有這個能力。」
「您太過謙虛了，蓮恩雪特！」波羅莫焦躁地踱著步，「好吧，如果您甚至不信任自己的力量，又憑什麼相信這個霍比特矮子就能順利地走進魔多摧毀魔戒呢？別說您，就算是我，也比他強太多了……是的，如果您出於某些顧慮而不願意使用魔戒，那我來替您做這些事，這您總沒意見吧？」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已經被魔戒弄得頭腦不怎麼清醒了，波羅莫。」阿妮拉滿臉戒備，而她的表情和冰冷的話語顯然刺痛了波羅莫，他怒吼一聲，突然朝阿妮拉撲去。
阿妮拉和弗羅多俱是一驚，還沒反應過來阿妮拉就被波羅莫摁倒在了地上。
「趁現在！趕緊跑，弗羅多！」阿妮拉愣了半秒，立刻朝弗羅多喊道。
弗羅多醒過神來，也知道波羅莫現在這個樣子大都是因為魔戒的影響，便立刻跑走了。
波羅莫看弗羅多逃跑想去追，卻被阿妮拉死死拖住了，不一會兒，弗羅多就沒影了。
「呼……」阿妮拉長出一口氣，鬆開環著波羅莫的雙臂，想要推開他，「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可波羅莫突然死死鉗住她的雙肩，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是遺憾甚至是委屈的，眼中的光芒卻滿是瘋狂和憤怒。
「您剛剛為什麼要攔住我呢？」他大聲質問道，「現在他逃跑了，肯定會躲起來，這樣我們就很難再抓到他了！」
「他不會躲起來的。」阿妮拉掙紮著，「但你確實最後不要再見到魔戒了，瞧瞧你現在的樣子，波羅莫，你瘋了嗎？」
「您根本不知道我能用魔戒替您做出什麼事來！還是說您懷疑我對您的忠誠？」波羅莫手下的力道加大了，阿妮拉吃痛，他卻恍然未覺，「我將會一舉驅逐魔多的黑暗軍團，為您報仇雪恨；剛鐸將會成為全世界愛好自由與正義的人們最熱愛的地方！」
他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他帶領著所向披靡的軍隊打下一場又一場勝仗，與其他國家結下一項又一項牢固的盟約，他描述著剛鐸未來的輝煌與繁榮，他會成為努曼諾爾的子孫中最為驍勇的戰將，得到人民前所未有的尊敬與愛戴，甚至連女皇都對他另眼相看，青睞有加……
「我本來就很信任你。」阿妮拉說，「你和法拉墨都是我最看重的將領。」
「那和我想要的不一樣，陛下。」波羅莫的大腦一片混沌，身下人的氣息讓他意亂情迷。
阿妮拉沉默了幾秒。
「你一定是搞錯了，波羅莫。」她蹙眉說道，不過波羅莫完全聽不見。
蓮恩雪特女皇登基那年，波羅莫三歲，阿妮拉五十歲，不過看上去只有普通人類的二十歲，青春靚麗卻又已脫去了稚嫩青澀，正是最美好的年紀。
波羅莫第一次跟隨女皇馳騁疆場那年，波羅莫十六歲，阿妮拉六十三歲，看上去依然只有二十歲，在戰場上指揮自若，談笑間大敗敵軍，從容鎮定，班師回朝。於是一顆丹心一腔熱血就此付出，再無收回的餘地。
波羅莫屢立戰功被女皇提拔為將軍那年，波羅莫二十六歲，阿妮拉七十三歲，二十幾年來從未變過的容顏讓芬朵拉絲羡慕不已，她嘴角噙著笑，伸出手來讓他親吻她手上的戒指，說：「我接受你的效忠。」
那是他離女皇最近的一次，牽著她的手，心裡莫名其妙地緊張不已，胡亂地低頭吻了吻，嘴唇觸到了什麼後就閃電般地縮回了頭，最後也不知道自己吻的到底是不是戒指。
現在，波羅莫四十歲，阿妮拉八十七歲，樣子……依舊只有二十歲出頭，光看臉的話比波羅莫還要年輕。兩人之間的距離史無前例地靠近，她柔軟的髮絲癢癢地散落在他的手背上，濕漉漉的綠眼睛裡霧氣彌漫，一眨不眨地望著他，溫熱的呼吸不停拍打在他的頸間，還有那被他幾乎完全擁入懷裡的柔軟豐滿的身體，嬌豔欲滴只要他稍一低頭就能一親芳澤的紅唇……
一種侵略與征服的快感充斥了波羅莫的身軀和大腦，他像野獸一樣興奮地喘息著，全身上下都已不再受到理智的支配，他幾乎要咆哮出聲——
忽然，他的腹部被什麼東西兇狠地來了一記猛擊，疼的他頓時倒抽一口涼氣，手上抓著阿妮拉的力道卸了不少，精神尚未清醒過來，腦袋上又受了一下，頓時昏了過去。
「真是……」阿妮拉站起來，煩惱地整理著有些散亂的髮辮，嘴裡嘟囔著，「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本來不想下這麼狠手的。」
弗羅多跑了一段距離後停了下來，波羅莫剛才失常的表現，終於讓他堅定了一個人去魔多銷毀戒指的決心，可是他卻很煩惱要如何對遠征隊的其他人說出他的決定，他們大概是不會同意的，誰會同意呢？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霍比特人背負起所有人的命運，別說他們，連他自己都沒太大信心，也難怪蓮恩雪特女皇會不信任他。
所以，最好的解決方法是他背著他們，一個人偷偷地溜掉。他們可能會以為他是因害怕而逃跑了，說不定還會在心裡詛咒他，即使如此，他也沒打算改變主意。
可是，他又不太放心放著阿妮拉和波羅莫兩個人不管，雖說波羅莫會變成剛才那副模樣是因為魔戒的影響，他離開後應該會恢復正常，但萬一阿妮拉有個三長兩短……他還是應該去找神行客幫忙嗎？
「弗羅多。」突然有人叫他。
「蓮恩雪特陛下。」弗羅多抬頭，看見是阿妮拉，松了口氣，「您沒事吧？波羅莫呢？」
「他被我打昏了，附近很可能有半獸人，我不能把他一個人扔在那裡太長時間，馬上就得趕回去。」阿妮拉說，彎下身半跪在弗羅多面前，「你下定決心了嗎，弗羅多？」
「是的……」弗羅多不自覺地退後一步，遲疑不安，「但我不知道您會不會同意我的決定。」
阿妮拉無奈地輕笑：「請別誤會波羅莫，弗羅多，他對你並沒有惡意，只是一時迷了心竅，剛鐸絕沒有半分想要佔有魔戒的意思。」
「你發誓嗎？」弗羅多不由得吃驚，要知道魔戒現在就戴在他的脖子上，離阿妮拉只有不到兩米的距離，而阿妮拉的模樣竟然還算平靜鎮定。
難怪波羅莫會如此堅信女皇擁有使用魔戒的力量，弗羅多不由感歎，是他低估了對方，這樣看來，蓮恩雪特的意志力或許不輸于凱蘭崔爾也不一定。
事實上，阿妮拉並沒有看上去那麼輕鬆，她確實感到了來自魔戒的強烈誘惑，說一點沒有「心神蕩漾」那是不可能的，事實上在現在她幾乎失去了一切的這個時候，魔戒對□□性比起當年虛空之境裡的索倫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魔戒能讓她的右眼重見光明嗎？能讓她的身體完全恢復健康嗎？能讓她不用放棄王位嗎？能讓她重新鼓起勇氣去牽萊戈拉斯的手嗎？
「阿妮拉……蓮恩雪特女皇……」她的耳邊似乎響起了索倫的嘲笑聲，「幽暗密林王妃……你的願望是什麼？……」
阿妮拉的手指一瞬間近乎痙攣般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然後倏地緊緊握成了拳。
「我以蓮恩雪特•泰爾康泰的名義向伊露維塔發誓，剛鐸會全力支持持戒者銷毀魔戒。」她平視著弗羅多的眼睛，一字一句，「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會傾全力支援你。」
她的語氣可以說是莊嚴的，可表情卻溫柔和藹，她看著弗羅多，然後，沒有預兆的，她的眼眉與唇角彎了起來，那一刹那，弗羅多突如其來地感到一陣強烈的感動與震撼，好像四周沉悶的感覺都一掃而空，他大口呼吸起來，沒有道理地覺得如釋重負。
他突然感到萬分遺憾起來，為何自己沒有早一點鼓起勇氣去親近對方，又為何自己竟僅憑猜測和臆斷就擅自認定了對方的品質和性格，沒有看到對方強硬的外殼下那顆柔軟溫暖到極致的心。
「我希望能獨自前往魔多。」沒有猶豫的，他把自己的計畫對蓮恩雪特女皇和盤托出，「您能幫我對其他人解釋嗎？尤其是山姆，他恐怕不會理解的。」
女皇溫柔而睿智的綠色眼睛望著他，面露笑意，毫不吃驚，點頭：「好。」
沒有驚訝，沒有懷疑，全然的平和與信賴。
「我曾經想，精靈不愧是神的首生子女，其聰慧明智非其他種族所能比。」臨分別時，弗羅多對阿妮拉說，「可現在看來，伊露維塔對待他的子女們是平等的，人類女皇的光芒與榮耀並不輸于精靈夫人半分。」
雖然是截然不同的種族，卻各有各的驕傲與智慧。
阿妮拉微微一怔，搖頭輕笑：「當不起。」頓了頓，「願我們能儘早在白城重逢，我們所有人都會在那裡等你。」
「帶著人類和精靈的祝福，我想我會的。」弗羅多回答道。他慢慢斂起笑意，靦腆而遲疑地走到依然半跪在他面前的阿妮拉麵前，緩緩地吻了阿妮拉的額頭。
「比爾博一直對我念叨維洛迪斯的笑容很美。」他的臉色微紅，「我想等我再見到他時，我可以告訴他，蓮恩雪特女皇也一樣。」
第一百一十五章
當阿妮拉送走了弗羅多，回去找波羅莫時，波羅莫已經醒了，正跪在地上發愣，面如死灰，生無可戀。
「波羅莫？」阿妮拉走到他面前，手在他發直的眼前揮了揮，「回神了。」
波羅莫一個激靈，不知所措地看向阿妮拉，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陛下，我……」
「你剛才被魔戒蠱惑，腦子糊塗，說了些不知所云的話，嚇了我一跳。」阿妮拉笑笑，「弗羅多已經走了。你呢？現在沒事了吧？」
她溫柔地笑著，好似對他剛才的失禮渾不在意，輕描淡寫地就此揭過，波羅莫為此暗暗松了一口氣，心裡卻又不由得感到一陣失落和苦澀，可現在清醒時讓他再表明一次心意，他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敢開這個口了，支吾了半天，最後只是沮喪萬分地低下頭：「請原諒我，陛下。」
「嗯？我沒有怪你呀，弗羅多也沒有。」阿妮拉說，臉上的笑意卻驀地斂去，眼神鋒利起來，「不過這件事以後閑下來再談吧，半獸人好像已經過來了。」
波羅莫這才注意到不遠處原本安靜的樹林中傳來一陣陣難聽的嘈雜喧鬧聲，似乎還有人在大呼小叫。
「是梅裡和皮聘。」阿妮拉說，「你回去拿你的盾，這裡由我先頂住。」
「我不能讓您一個人留在這。」波羅莫焦慮道，「我不拿盾也沒關係。」
「為了以防萬一，你還是快去快回吧。我不會有事的，阿拉貢他們都在附近呢。」在波羅莫想再開口前，阿妮拉打斷了他，「別非得讓我以女皇的名義命令你。」
梅裡和皮聘替弗羅多引開了大部分半獸人，不過他們戰鬥力太弱，只能跑不能打，半獸人數量又太多，沒一會兒就前後的路就都被堵住了。
正當兩個小霍比特人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阿妮拉沖了出來，手中的安都瑞爾長劍的劍刃折射出冰冷尖銳的光芒，瞬間把離梅裡和皮聘最近的那個半獸人的頭劈成了兩半。
「蓮恩雪特陛下！」梅裡和皮聘驚喜出聲。
「跑！」阿妮拉言簡意賅。她一個人絕對擋不住這麼多半獸人，只能盡力撐到波羅莫趕過來，但願那小子給點力吧。
好在阿妮拉劍術水準雖不如阿拉貢波羅莫這些人，對付幾個半獸人還是綽綽有餘，邊打邊跑，一路上也砍下了不少半獸人的腦袋。
「陛下！」阿妮拉殺得正酣，突然有人一聲大吼，「危險！」
話音剛落，一支黑色羽箭嗖的直沖阿妮拉飛去，幸虧阿妮拉知道強獸人有這一招，一直分神防備著，波羅莫提醒得也算及時，狼狽地側身一閃，黑色羽箭擦著胳膊飛過，腳下踉蹌了幾步，總算是穩住了身。
「嘶……」阿妮拉捂住手臂，暗罵一聲，又TM的是右手。
沒有歇息的時間，第二支羽箭又射了過來，波羅莫舉著盾擋在阿妮拉前面，接下了這一下。
雖然波羅莫趕了過來，但情況依然不容樂觀，帶頭的那只獸人明顯不同於其他半獸人，極其強壯，出乎意料的難對付，一時竟和波羅莫鬥得難分難解，而阿妮拉的右臂傷上加傷，一個人對付七八個小嘍囉，勉強能自保，卻再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照顧梅裡和皮聘了。
當阿拉貢、萊戈拉斯和金靂趕到時，阿妮拉和波羅莫這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地上堆積著至少四十具半獸人的屍體，可兩人的情緒卻相當消沉，尤其是阿妮拉。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梅裡和皮聘，讓他們被半獸人擄走了，不過那些傢夥好像以為他們身上有魔戒，我想一時半會兒那兩人不會有生命危險——不過我不是因為知道他們不會死才故意讓他們被抓走的，我真的盡力阻止了……」阿妮拉看著阿拉貢，多此一舉地解釋著。
她真怕阿拉貢誤會她。
「我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阿妮，別太自責了。」萊戈拉斯蹙眉，「你又受傷了？」
「皮肉傷而已，沒大礙。」
「我們現在怎麼辦？」金靂問，「弗羅多和山姆已經走了，我們不快點就趕不上他們了。」
阿拉貢和阿妮拉對視一眼。
「你剛才遇見弗羅多了吧，阿妮？」阿拉貢問。
「嗯。」阿妮拉點頭，「我放他走了。」
阿拉貢呼出一口氣，看著阿妮拉的目光溫和起來：「我也是。」
波羅莫一僵，低下頭去。
「我們現在唯一能為弗羅多做的只有祈禱了。」阿妮拉說，「但是梅裡和皮聘不同，我們不能放任他們被抓走。」
「你說的沒錯。」阿拉貢贊同地點點頭，神色突然一變，「不過不是『我們』，只有我、萊戈拉斯和金靂，按照計畫，阿妮你和波羅莫應該回米納斯提裡斯了。」
「計畫改變了。」阿妮拉面不改色，毫不猶豫，「波羅莫先回去，我跟你們走。」
波羅莫自然是不樂意的，但他以為阿妮拉這是因為剛才發生的事而心生芥蒂故意趕他走，心虛，只能黯然點頭應下了。
阿拉貢挑眉，但並不怎麼驚訝，更多的是惱怒，顯然他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你答應過我的，蓮恩雪特，人皇的承諾難道可以隨便不算數嗎？」
「啊拉，我有嗎？」阿妮拉望天，「如果我沒記錯，我只答應了你不去魔多，可是我們現在要追蹤的這那些半獸人並不來自魔多啊。」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金靂問。
「它們的頭盔上有精靈的符文。」萊戈拉斯說，「索倫不可能這麼做。」
阿拉貢的臉色難看了幾分，阿妮拉的狡猾他再清楚不過了。
「你當時說，你要回剛鐸，和我們去魔多的路正好順路，我和埃爾隆德領主這才同意你跟我們一起走的。」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看見它們臉上的白色掌印了嗎？那是薩魯曼的標誌。」阿妮拉說，「它們肯定是要把梅裡和皮聘帶去艾辛格，這樣就勢必會路過洛汗，這也是回剛鐸的路之一，我們接下來明明依然順路啊。」
「胡攪蠻纏！你從安都因河走水路用不了一個星期就能回米納斯提裡斯了！從洛汗繞路誰知道要花多長時間！」阿拉貢有點火了，「你是女皇！你不能在這時拋棄你的人民！」
「剛鐸沒有那麼脆弱，阿拉貢，你以為我臨走時沒有做好長期不在米納斯提裡斯的準備嗎？若是剛鐸連人皇離開區區半年都受不了，那白城早在一千年前就作古了。」阿妮拉針鋒相對。
兩人各執一詞，唇槍舌劍，互不退讓，阿拉貢指責阿妮拉任性驕縱不負責任，阿妮拉批評阿拉貢死板迂腐杞人憂天。
金靂打了個呵欠：「這倆人有完沒完？無論蓮恩雪特回不回剛鐸，我們哪有那麼多時間給他們兩個吵架？」
萊戈拉斯苦笑。
「梅裡和皮聘是因為我的保護不力才被抓的，我必須去把他們救出來！」
「這件事交給我們就可以了。你有你自己的責任，陛下。」阿拉貢冷了臉，他只有在生氣時才會尊稱阿妮拉陛下，「你不用非得跟來。」
阿妮拉歎了口氣：「我自然有我的理由，阿拉貢，洛汗表面下的暗潮洶湧遠超你現在所瞭解的，作為盟國，我不能坐視不理。相對的，我倒想知道，你又為什麼如此反對我跟你們一起走？」
阿拉貢一愣，沉默了。
阿妮拉眯起眼：「總不會是因為我的傷吧？」
「我們幾個人要去追蹤一群半獸人，阿妮，沒有多餘的精力保護你。」
「我不需要你們保護，我自己可以保護自己！」
「你要是能保護好你自己，現在就不會一身上下都是毛病了！」阿拉貢吼道。
阿妮拉一震，肩膀耷拉了下來。
阿拉貢知道自己說得過了，有點後悔，但現在氣勢又不能弱下來，只能繼續板著臉：「我知道你好強，可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
「好了，阿拉貢。」出乎意料的，萊戈拉斯打斷了阿拉貢。阿拉貢詫異地看向他，發現他的表情異常嚴肅，「你要是不放心，就把阿妮交給我吧，我會保護好她的。」
「……」阿妮拉欲言又止，失落地低下頭去。
「萊戈拉斯，怎麼你也由著阿妮拉任性？」阿拉貢不悅，「我理解你的心情，可阿妮拉如果真有意外，你要怎麼負責？」
萊戈拉斯無奈地彎起眉眼：「阿妮不是累贅，阿拉貢，她是個戰士，阿瑪斯塔夏的名字在中土可是與索隆吉爾齊名的，你難道不相信她嗎？還是太過關心才緊張過了頭？」
「她現在不是阿瑪斯塔夏，是蓮恩雪特。」阿拉貢嚴厲地說，「若是她有半點閃失，剛鐸怎麼辦？」
「我早就打理好了。」阿妮拉說，「若是我有什麼不測，剛鐸和瑞文戴爾會全力擁護你加冕稱王。」
「阿妮你……」萊戈拉斯倒怔住了，「為什麼會做這種準備？」
「因為我這次親自來伊姆拉崔，本就是要與埃爾隆德大人商量讓位的事。」阿妮拉平靜地說道，「這樣說來的話，阿拉貢，現在你的安全可比我的重要。」
「可是為什麼？」萊戈拉斯追問，「好好的，你為什麼突然要退位？」
「因為……只有阿拉貢成為人皇，埃爾隆德領主才會同意阿爾溫嫁給他。」阿妮拉避重就輕。
「原來如此。」萊戈拉斯松了一口氣，「嚇我一跳，我還以為……」
阿拉貢歎氣，眼底暗含著不易察覺的同情與悲哀：「算了，隨你高興吧。萊戈拉斯，記住你承諾我的，如果阿妮拉不慎出了什麼意外——」
「我會負責的。」萊戈拉斯溫和而堅定地回答。
「我、我才不需要。」阿妮拉不知怎的磕巴起來，「你剛才明明還說相信我的能力了，這會兒怎麼又說要負責了？」
「我信任你，和我想保護你又不矛盾。」萊戈拉斯面色自然。
阿妮拉靜靜地望著他，問道：「那如果，我出事的時候你不巧正好不在我身邊，你也會負責嗎？」
「只要你願意。」
「那如果是很重的傷，比斷了三根肋骨、一隻眼睛永久失明還要重的傷呢？比如……比如……」她遲疑了半天，「比如，我斷了一隻手，再也接不回去了之類的。」
阿拉貢又歎了口氣。
萊戈拉斯看著阿妮拉眨眨眼睛，沒轍地笑了：「你是想把我比作露西安嗎，阿妮？」一臉「你明知道還非要我說出來」的無奈與寵溺。
阿妮拉沉默半晌，只露出一個複雜的微笑，沒有說什麼。
他們一行四人很快踏上了追蹤半獸人的路，一連幾天都只休息很短的一段時間，其他時候都在不停地跑跑跑，金靂和阿拉貢一開始擔心阿妮拉會跟不上，不過他們多慮了，阿妮拉這幾十年似乎並沒有因為忙於處理政務而疏於鍛煉，她的體力並不比遊俠時期遜色多少，長途跋涉對她來說很是輕鬆，事實上，她好像相當享受這種在曠野中賓士的感覺，若不是擔憂梅裡和皮聘的安危，她的腳步簡直輕快的像要飛起來。
在他們即將迎來這趟追逐中的第四次日出時，阿妮拉早早醒了過來，阿拉貢和金靂還在沉睡。
「你醒了？」精靈的睡眠並不像人類一樣必須閉上眼睛並一動不動地待在一個地方，萊戈拉斯立刻清醒過來，「我們要現在出發嗎？」邊要伸手去推搡金靂。
「天還沒亮，讓他們再睡一會兒吧。」阿妮拉說，她面向東方，背對著萊戈拉斯。
「你好像很有幹勁。」萊戈拉斯說。
「我真懷念這樣的生活。」阿妮拉一本正經，深深吸進一口氣，語氣十分明快活潑，「在山脈和荒野上肆無忌憚地奔跑，吹著風，淋著雨，自由自在，每天一睜開眼，就能看到殘月和朝陽。」
萊戈拉斯笑：「真是個野孩子。」
阿妮拉心情好，不和他一般見識，眺望著遠方地平線下微微露出的一絲光線。
薄霧籠罩在清晨的原野上，四周一時除了金靂巨大的呼嚕聲，阿拉貢不安分的動作聲，阿妮拉不成調的哼唱聲，就只有舒緩輕柔的風聲飄過。
萊戈拉斯望著阿妮拉的背影發呆，心裡奇異的很平靜，幾天來一直纏繞心頭的憂慮與焦躁暫時被壓了下去。
他眯起眼，看著阿妮拉映在黎明炫目的光彩中，身姿挺拔，曲線柔和。太陽一點一點從她身前升起，他們身後的暗影則一點一點消逝，東風吹來，吹散了迷霧，揚起了阿妮拉鬢角的髮絲。
她轉過身，臉上還殘留著曙光的光芒，眼睛熠熠發光，燦爛奪目，萊戈拉斯屏住呼吸，一瞬間聯想到了許多美麗至極的事物，像是晶瑩剔透的綠色寶石，滴著露水的翠綠嫩葉，陽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和大海，可又好像沒有一樣能如阿妮拉的眼神這般攝人心魄，美不勝收。
「我有預感，今天一定會有什麼好事發生。」她說，蒼白的臉頰染上了一抹紅暈，笑容明亮，精神煥發，儼然是萊戈拉斯記憶中過去那意氣風發的模樣，每每即使只是在夢中再見，依然會又一次感到怦然心動。
作者: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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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6-26 10:34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阿妮拉的預言這次似乎罕見地失靈了，一行四人這一天沒聽到什麼好消息，噩耗倒是接二連三。先是遇到洛汗國王希優頓的侄子伊歐墨，得知他們四天以來不停追趕的那一群獸人已經被洛汗驃騎殲滅，沒留一個活口；又聽說希優頓被葛力馬•巧言蠱惑，現在已經六親不認，反將伊歐墨驅逐了。
萊戈拉斯和金靂的臉色都很不好看，阿拉貢相對來說還算鎮定，他下意識地看向阿妮拉，卻見她只是微蹙著眉頭，面容依然沉穩平靜。
「你在那群獸人裡沒有看見任何疑似半身人的生物，是嗎，伊歐墨？」阿妮拉抬眼看向伊歐墨，問道。
「是的，陛下。」伊歐墨從馬上跳下，恭敬地回答阿妮拉。
「既然如此，那梅裡和皮聘或許還沒有死。」阿妮拉說，「也許他們在洛汗騎兵與艾辛格的獸人的戰鬥開始前就逃了出去。」
伊歐墨面露一絲尷尬與不忍，但他還是說道：「抱歉，蓮恩雪特陛下，但我發誓，不可能有任何生物逃出我們的包圍圈。」
「他們是霍比特人，天生就擅長隱藏行蹤。」阿妮拉說，「而且他們還穿著和我們一樣的精靈斗篷，你們剛才似乎也沒在平原上發現我們吧？」
「我在這邊發現了一些蹤跡！」阿拉貢突然叫道，「如果我的追蹤技巧還沒有退步那麼多，那兩人好像往西北方向逃去了。」
「那邊是法貢森林。」萊戈拉斯皺眉。
金靂倒吸一口氣：「他們兩個是瘋了嗎？」
「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們就不能放棄。」阿拉貢堅定地說。
「願你們的朋友平安。」伊歐墨松了一口氣，他再次轉向阿妮拉，「請您原諒我的失禮，女皇陛下，但我現在必須帶領著我的部隊離開了。在分別之前，我還有什麼可以幫到諸位的嗎？讓我想想……啊，我還可以將我們的駿馬借給你們，四匹是嗎？」
阿妮拉、阿拉貢和萊戈拉斯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金靂。
金靂漲紅了臉。「看我做什麼？！」他嚷道，「我寧願步行，一樣能跟上你們！」
那三人都不怎麼厚道地笑了，阿妮拉對伊歐墨搖搖頭：「感謝閣下的慷慨，但三匹就足夠了，至於我們的矮人朋友……」
「我來載他吧。」萊戈拉斯眼中含著笑意，說道。
離開前，阿妮拉又悄悄囑託了伊歐墨什麼事，除了耳力極好的萊戈拉斯，沒有人聽見她說了什麼。那兩人面露詫異之色，伊歐墨雖心存疑慮，但最終尊敬與信任還是佔據了上風，點頭應了下來。
幾個人進入了法貢森林搜尋了一天，找到了那兩個小霍比特人前兩天留下的腳印。
「好了，至少這能證明他們逃了出來。」阿拉貢說，面色依然凝重，「但是之後他們離開了這一帶，這裡還有些奇怪的痕跡……這痕跡我從來沒見過，阿妮，你過來看看。」
「是樹人。」阿妮拉說，「這片森林開始蘇醒了。」
「確實，我可以感覺到。」萊戈拉斯附和道，「可是發生什麼了？樹人一般很少願意捲入到中洲的戰爭中來。」
「大概是艾辛格幹了什麼引起了樹木的不滿吧。」阿妮拉回答，「樹人也並非完全保持中立，說起來他們還是偏向我們這邊的，梅裡和皮聘如果遇上他們，應該不會有危險。」
「樹人？我還以為那只是洛汗國的傳說。」阿拉貢驚奇道，「但樹人能認出霍比特人嗎？唉，我們還是繼續找吧。萊戈拉斯，走了，萊戈拉斯？」
「噓！」萊戈拉斯聚精會神，他的尖耳朵動了動，專注地聽著，「有動靜。」
眾人心生警惕。「你聽見什麼了？」阿拉貢壓低聲音問萊戈拉斯。
「白袍巫師。」萊戈拉斯簡明扼要。
阿拉貢和金靂握緊了手中的劍和斧子。「我們得快，不能讓他念出咒語。」阿拉貢低聲說。
萊戈拉斯也去摸箭筒中的劍，卻被阿妮拉悄悄按住了的手，他一愣，看向阿妮拉，看見她默默搖了搖頭。
萊戈拉斯不明所以，但還是收回了手。
另一邊，阿拉貢和金靂則對「白袍巫師」發起了進攻，並且毫無懸念地進攻失敗了，那位老人背對著光站在他們面前，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出他的鬚髮和袍子都是一片雪白，他聲音低沉，語焉不詳地告知了幾人霍比特人的行蹤。
「你是誰？」阿拉貢沉不住氣了，大聲質問道。
那位老人上前一步，眾人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米斯蘭達！」萊戈拉斯驚喜萬分。
「甘道夫！」阿拉貢回過神來，「我剛才究竟是怎麼了？竟然沒有認出你！」
「我也沒有。」萊戈拉斯說，「原諒我，剛才要不是阿妮攔住我，我一定也會冒昧地攻擊你。」
「哦？」甘道夫看向阿妮拉，語氣極為遺憾，「你又猜到了？」
阿妮拉微笑不語。
這孩子太聰明瞭，不好玩。甘道夫在心裡默默歎氣。
「真是……阿妮你既然知道是甘道夫，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只攔著萊戈拉斯一個人？」阿拉貢頗為尷尬與無奈，這簡直是紅果果的偏心！
甘道夫告訴他們梅裡和皮聘現在和樹胡在一起，很安全，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的任務結束了，現在他們要前往洛汗首都伊朵拉斯，阻止薩魯曼的陰謀。
希優頓被薩魯曼蠱惑，失去理智，敵友不分，王宮守衛們一個個面色不善，看見有人向王宮靠近，紛紛躍起，用□□擋住他們的去路。
「吾王希優頓下令，在現在這樣戰火紛飛的關鍵時期，除了我族同胞、米納斯提裡斯和剛鐸的人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受歡迎。」
「……」一陣沉默，然後甘道夫假咳一聲，側過身子將身後的阿妮拉讓了出來。
阿妮拉優雅地踱步上前，面對那些臉色陰鬱的守衛，沉默地解下腰間的長劍，緩緩拔劍出鞘，在日光下，那劍身上的日月符文發出耀眼的光輝。
然後她才開口，語氣暗含嘲諷：「那還請勞煩各位通報一下希優頓陛下，若剛鐸人皇蓮恩雪特•泰爾康泰前來拜訪，是否能有這個榮幸與驃騎王見上一面？」
看著那些守衛精彩紛呈的表情，金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阿拉貢也有些忍俊不禁。
只有萊戈拉斯臉上毫無得意之色，他看向阿妮拉，果不其然發現她又恢復了那副威嚴而高傲的模樣，屬於遊俠桀驁野性的那面被再次嚴絲合縫地隱藏起來，不露一點痕跡。
他暗暗歎了口氣。
薩魯曼雖然通過他的探子得知了護戒隊一行人裡有阿妮拉，但他以為阿妮拉一定會順安都因河回到米納斯提裡斯，怎麼也沒想到剛鐸人皇竟然來了伊朵拉斯。你說熱烈歡迎吧，他心高氣傲，一向也沒把那個小丫頭片子放進眼裡過，更何況還有甘道夫，讓他對這兩人笑臉相迎，真是比殺了他還難；要是冷眼相對吧，現在實在不是剛鐸與洛汗徹底撕破臉的最好時機，更何況剛鐸與洛汗自古以來就是盟國，他突然變卦，洛汗的將士們肯定也會起疑。
薩魯曼一時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但很快他就放下心來，對方一個落魄遊俠，一個魯莽矮人，一個黑森林的低等精靈，蓮恩雪特雖然精明也只是個普通人類罷了，至於灰袍巫師甘道夫……哼！縱使這些人發現了希優頓的異常，又能奈他何呢？
然後他就被白袍巫師甘道夫教做人了。
陰謀被識破後，薩魯曼加快了進攻的節奏，很快洛汗西邊的村莊就傳來了遇襲的消息。
「我們不能退縮。」金靂說，「要給那老賊來一個迎頭痛擊！」
「伊朵拉斯現在的兵力不足以對抗艾辛格。」希優頓歎道，「我之前聽信巧言的讒言，驅逐了伊歐墨和他的部屬，現在他們應該在東北方活動，短時間內趕不回來。我們所有人必須去聖盔穀，那裡的防禦足夠堅固，應該能撐住。」
「如果我現在騎著影疾去找伊歐墨，或許還來得及。」甘道夫說。
但希優頓只是歎了口氣，搖搖頭。
阿拉貢卻一直沒說話，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一邊正埋頭大口喝粥的阿妮拉，突然問：「剛鐸會派援兵嗎？」
阿妮拉被嗆住了，咳嗽連連。
「如果洛汗驃騎都趕不過來，剛鐸就更不可能了。」金靂說，「除非至少半個月前洛汗就派人去向剛鐸求援過。」
當然沒有，那時希優頓正被薩魯曼操控著，怎麼可能去向剛鐸求援？
阿拉貢卻依然定定地看著阿妮拉。
阿妮拉咳了一聲，偷瞄了希優頓一眼，湊到阿拉貢耳邊，壓低聲音：「如果不出意外，三天內剛鐸確實會有軍隊前來援助，但那是我一年前下的命令了，現在也不知道剛鐸那邊怎麼樣，萬一一時抽不出兵力，會不會遲到也很難說，以防萬一，還是死守聖盔穀，爭取多撐幾天比較保險。」
阿拉貢點點頭，放下心來，不過轉念一想又好奇，也壓低聲音跟阿妮拉咬耳朵：「不過你是怎麼在一年前就知道艾辛格會在這時發動進攻的？」雖說純正的努曼諾爾人確實有一定的預知能力，可阿妮拉這有點逆天了吧？就是凱蘭崔爾夫人的水鏡也不能準確到這個程度啊！
阿妮拉早有措辭，面不改色：「真知晶球。」
阿拉貢皺起眉頭：「這幾年你一直在使用它嗎？」米納斯提裡斯的真知晶球與索倫的聯繫太過密切，只有意志力極強大的人才敢使用，即使知道阿妮拉向來意志堅定，阿拉貢還是不免擔心。
當然沒有。她有病嗎，明明什麼都知道還去找索倫求虐？事實上那玩意早被自己鎖箱子裡了，就怕迪耐瑟動什麼歪腦筋。
「偶爾而已，多了我可不敢用。」阿妮拉故作謙虛，但微微挺起的胸脯還是暴露了她求表揚求佩服的小小虛榮心。
阿拉貢面露笑意，在阿妮拉疑惑的眼神注視下伸手揩去了她嘴角的米粒。
「……」阿妮拉惱怒地拍掉了他的手。
在前往聖盔穀的路上，阿妮拉記起他們應該會遭遇一場小規模的襲擊，阿拉貢還因為暮星項鍊被纏住而掉下了懸崖。
雖說可能只是巧合，不過以免這種可能性，阿妮拉還是找到了阿拉貢。
「阿拉貢，你的項鍊可以先交給我保管嗎？」
阿拉貢正和伊歐玟聊著什麼，聞言，莫名其妙地看了阿妮拉一眼，摘下項鍊交給了她。
「多謝。」阿妮拉眯眼笑起來，「等到了聖盔穀就還你。」
事實證明，因為暮星項鍊而墜崖真的不是個巧合！這玩意就是個大寫的FLAG！
「小心！」阿拉貢恐慌的警告呼喊聲傳來。
阿妮拉的劍還插在一匹座狼的腦袋裡，聞聲望去，就看見另一隻座狼以一種自殺式襲擊般的壯烈向她沖了過來。
身後就是懸崖，阿妮拉一驚，抽出劍來就要催馬躲開，可還是晚了一步，那匹座狼猛地撞上了阿妮拉的馬的腰部，還咬了一口，馬兒吃痛，沒命地亂蹦瘋跑起來，阿妮拉還沒來得及棄馬逃跑，馬就已經奔向了懸崖，一頭栽了下去。
千鈞一髮之際，阿妮拉一隻手抓住崖邊的岩石，整個人懸在了空中，坐騎則直直地墜了下去。
阿妮拉低頭望去，高聳的懸崖下是怒號奔騰的河水和奇形怪狀的尖銳石塊，咽了口唾沫，抬頭看去，一個相貌醜陋的半獸人獰笑著，舉起斧頭對準了她的手。
早知道就不自作多情把阿拉貢的項鍊要過來了！現在誰來保佑她有那臭小子的好運，從這裡掉下去也摔不死啊？！
沒有猶豫的時間，斧頭已經砍了下來，阿妮拉果斷松了手，同一時間，那只半獸人的胸口出現一柄劍刃，倒了下去。
「阿妮拉！」阿拉貢跪在崖邊，眼睜睜地看著阿妮拉掉了下去。
「接著！」阿妮拉一甩手把安都瑞爾聖劍扔了上去，迅速地消失在了阿拉貢的視線裡。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是伊歐玟。
洛汗近來的氣氛相當壓抑而讓人不安，似乎連空氣中都漂浮著惶惶不安的情緒。獸人頻頻來犯，我的表兄希優德不幸犧牲，而洛汗國王、我的舅舅希優頓似乎對此漠不關心，事實上他最近確實精神異常萎靡，面容疲倦，只信任奸臣葛力馬•巧言一人，我的兄長伊歐墨看不慣巧言的所作所為，陛下便聽信了巧言的讒言，驅逐了他。
我心事重重地走出宮殿，眺望著伊朵拉斯，這裡昔日的輝煌如今已經不在，沉默憋悶的如同墳墓。
剛鐸的蓮恩雪特女皇等一行人就是在這時出現的。
我與這些無法用語言描繪稱讚的人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伊朵拉斯的黃金宮殿的正殿裡，彼時他們正在覲見希優頓國王，甘道夫正在施法驅逐寄居在他精神中的薩魯曼，我本應對此感激不盡，不過當時的場景實在有些駭人，我誤會他要對國王不利，便想上前阻止他。
一個人攔住了我。「等一下。」他對我說。
那就是阿拉貢大人，他身形高大，披著灰色的斗篷，面容飽經風霜卻富含智慧，我可以感覺到他身體裡隱藏的力量。
我得承認我有點被他吸引了，但我沒能忽視一旁蓮恩雪特女皇看著我們的眼神，她微微蹙著眉，雖沒說什麼，內心卻似乎很是掙紮。
不過那也是一閃念之間的事，我的全部心神很快又回到了我的國王身上，感謝上天，他恢復了。
艾辛格開始大肆進犯，伊朵拉斯寡不敵眾，不得已要撤離到聖盔穀，令人慶倖的是，蓮恩雪特陛下和阿拉貢大人他們也會留下來協助我們。
說起剛鐸的蓮恩雪特女皇，那大概就是我理想中最完美的女子的模樣，堅強而睿智，意氣風發，揮斥方遒，氣概不輸於任何男兒。據說就是因為蓮恩雪特女皇，在剛鐸如果女子有意向參軍或參政，那也是不受限制，絕對歡迎的。而我真正嚮往的莫過如此，如果我在洛汗只能受困一生，那不要這王女的尊榮而成為剛鐸的一名普通女子又有何妨？
此刻，蓮恩雪特陛下和阿拉貢大人正在咬著耳朵，說些別人都聽不見的悄悄話，和蓮恩雪特陛下交談時的阿拉貢大人沒有平常那麼滄桑陰鬱，和阿拉貢大人說話時的蓮恩雪特陛下也不復往日的深沉莊重。他們好像完全放鬆下來，對對方是全然的信任，全然的親密。
然後阿拉貢大人突然笑了，親昵地伸手刮掉了蓮恩雪特陛下嘴角的米粒，換來蓮恩雪特陛下惱羞成怒的一瞋。
「……」我似有所悟。
我們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前往聖盔穀，我在馬廄裡幫忙。
自希優德過世後，他的坐騎布裡格就再也沒人能夠馴服過，那是匹出了名的烈馬，發起瘋來三個大男人都制不住它。
「交給我吧。」蓮恩雪特陛下走過去，牽起布裡格的韁繩。
雖然知道既然女皇陛下這麼說了，那就應該不會有問題，可蓮恩雪特陛下的身形相對來說實在是過於嬌小，看著布裡格那高高揚起的馬蹄，所有人都不禁為女皇捏了一把汗。
「咳，你小心點。」阿拉貢大人突然出現，轉過蓮恩雪特陛下手裡的繩子，「還是我來吧。」
「我沒問題的。」蓮恩雪特陛下嘟囔著，皺起眉頭，目光不知為何投向我。
我一愣，然後會意，轉過頭去，不再看那兩人。
不知道為什麼蓮恩雪特陛下會把我當成假想情敵，雖然我確實對阿拉貢大人有些好感，但那多是對英雄的仰慕崇敬，事實上，對於從小聽著蓮恩雪特女皇的傳奇故事長大的我來說，我對蓮恩雪特陛下的崇拜之情比起阿拉貢大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們出發前往聖盔穀，我和金靂、阿拉貢大人走在前面，蓮恩雪特陛下和希優頓陛下在後面低聲談論著一些剛鐸與洛汗間的國事。
一路上金靂都在講著一些矮人的故事，他是個非常風趣幽默的矮人，而且也樂意故意扮滑稽狀哄我開心，我被他逗得笑個不停。
阿拉貢大人則一直沉默著，看起來心情很是沉重，偶爾瞄一眼脖子上的項鍊，表情憂鬱而痛苦，卻也有一絲甜蜜與歡欣。
也許女人在這方面天生比較敏感，我很快就猜到了那項鍊的意義，也是為了驗證心裡的猜想，我試探地問他道：「這條項鍊是哪個女人送您的，大人？」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反駁，也沒有立刻回答，好似陷入了沉思。
「阿拉貢！」蓮恩雪特陛下從後面催馬小跑過來，「你的項鍊可以先交給我保管嗎？」
如果這項鍊真如我猜測的一般是阿拉貢大人的心上人送他的定情信物，那蓮恩雪特陛下如此冒昧地出手索要，阿拉貢大人就算不拒絕，至少也該問一句原因吧？可是阿拉貢大人半個字的疑問都沒有，便將項鍊解下來交給了蓮恩雪特陛下。
這下我對我一直以來的猜想堅信不疑了——原來蓮恩雪特陛下和阿拉貢大人是情人關係呢！
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畢竟只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兩人無論是從外貌、氣場抑或其他什麼方面，都莫名的非常契合。
路上我們遭遇了半獸人與座狼的突襲，戰士們前去迎敵，我雖不甚情願，還是帶領著婦女老幼先去了聖盔穀。
一場激戰後，倖存的驃騎們趕了回來，希優頓、阿拉貢大人、金靂也全部平安，可令我沒想到的是，蓮恩雪特陛下竟然沒能回來。
據說她掉下了懸崖，就在阿拉貢大人面前。
我擔憂地看向阿拉貢大人，果不其然地發現他呆坐在角落裡，手中緊握著安都瑞爾聖劍，臉色是無法形容的萎靡與頹廢。
蓮恩雪特陛下的死亡不僅給阿拉貢大人一人造成了如此之大的打擊，所有人對此都感到萬分悲痛與沉重，那感覺好像並非只是一位國王逝世，更像是一顆星辰的隕落，所有的希望與光明刹那間消失無蹤。
「蓮恩雪特不在，就再沒人能領導剛鐸了，人類的未來就此斷送了。」希優頓陛下長歎一聲，拍了拍我的肩膀，「即使如此，我們也要奮戰到最後一刻。振作起來，伊歐玟。」
我卻意志消沉，怎麼也提不起精神來，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那樣一位猶如天神般無所不能的傳奇女皇竟然會如此輕易地死在這樣一場毫不起眼的戰役中。可戰爭本就是如此殘忍，誰又能料到自己下一刻的命運呢？
我正望著阿拉貢大人出神，他的同伴，那位來自北方森林的精靈萊戈拉斯走到他身邊。他臉色蒼白，看起來竟比阿拉貢大人還要灰敗幾分。
我與這位精靈的交集不多，只知道他的身份並不低，作為一名精靈，他的樣貌自然也是一等一的英俊，而且身姿極為挺拔，瀟灑率性，玉樹臨風，第一眼看去比之阿拉貢大人也並不遜色幾分。
可我卻敏感地感覺到了他和善外貌下隱藏的漠然，我不知道這是因為他本性如此，還是精靈對人類都是這副樣子，但自從來到洛汗以後，我還從未見他與除了他的同伴以外的人說過一句話，甚至連一個微笑都吝嗇於給予，不動聲色的就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們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低著頭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精靈才開口，原本清朗動聽的聲音有些沙啞：「我很抱歉，阿拉貢，是我違背了我的承諾。」
阿拉貢抬頭望了他一眼，又垂下去，片刻後說：「這不怪你，萊戈拉斯，阿妮是在我眼皮底下掉下去的。」停頓半晌，「再說，你現在心裡也不好受。」
然後又是沉默。
「你得打起精神，阿拉貢。」萊戈拉斯再次低聲開口，「艾辛格的軍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打過來了，洛汗需要你。剛鐸或許會派軍隊來增援，阿妮不在，只有你才能指揮命令他們。」
「他們服從的是蓮恩雪特女皇，不是我。」阿拉貢情緒低落地說。
「阿妮把安都瑞爾留給了你，那你就有這個權力。」萊戈拉斯說，「站起來，阿拉貢，你現在沒有休息的時間。」
阿拉貢突然猛的站起來。「難道我連為她哀悼片刻的時間都不能有嗎？！」他憤怒地大聲質問萊戈拉斯，「我是個人類！不像你們精靈，即使所愛之人生死不明，還能如此冷靜自持，不為所動！真是了不起啊！」
萊戈拉斯靜靜地看著他，眼中閃爍著令人心碎的光芒，阿拉貢和他僵立對峙了片刻，煩躁地別開眼神：「抱歉……」
「我原諒你。」萊戈拉斯說，聲音裡沒有一絲情緒。
他們第三次沉默了，這次的時間不長，阿拉貢冷不丁開口問萊戈拉斯：「你後悔嗎？」
「什麼？」萊戈拉斯蹙眉。
「如果當初按我的意見，阿妮拉和波羅莫一起沿安都因河回到米納斯提裡斯，或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萊戈拉斯搖搖頭：「即使我那時就預見到了今天的情形，我也會尊重阿妮的決定。」
「這只是因為現在已不可挽回，你才能這麼說……」
「你不信也罷。」萊戈拉斯側過頭，遠遠眺望著聖盔穀之外的草原與天空，「但對我來說，阿妮是今天去世，明天去世，抑或一百年後、兩百年後壽終正寢，差別其實並不大。我寧願她是自由的，快樂的，哪怕只有短短幾天，也好過她壓抑拘束著活一百年。」
我突然心裡一動，驀地抬頭，宛如第一次看見萊戈拉斯殿下一樣注視著他。
「可她是人皇。」阿拉貢大人說，「她不可能完全自由，她有她必須擔負的責任。」
「你們想看到的是蓮恩雪特女皇，所以阿妮也一直很努力地在回報你們對她的期待。」萊戈拉斯殿下低聲說，「可是對我來說，她就是阿妮拉，意志完全屬於她自己的阿妮拉，我不會強制性干涉她的任何意願。她要是想做遊俠，我就跟她在荒野上遊蕩一輩子；她要是想做將軍，我就隨她南征北戰萬死不辭；她要是想做人皇，我即刻就帶著西爾凡精靈遷到剛鐸去。總之，她想幹什麼，我陪著她護著她就是了，所以，我可以為我沒保護好阿妮向你賠罪，但再來一次，若阿妮要跟來，我也不會阻止。我說過，她是個戰士，就算戰死沙場，也好過以保護之名被困在牢籠裡一輩子。」
阿拉貢默然片刻，歎了一口氣：「你說的對，是我關心則亂了。」
「同樣的，阿妮也不會想看見我們在這裡消沉不已無法自拔的。」萊戈拉斯放緩了語氣，「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難受，也知道所有的責任一下子都壓在你身上的感覺不好過。但想想她，就當是為了她，你現在必須……振作起來。」
他突然哽住，迅速低下頭去，再也說不出話來。
彼時的我，還無法體會那是怎樣的一種深情，才能讓一個人在痛失摯愛不到幾個小時的時間裡，僅僅因為對方的期望，就強打起精神，看似雲淡風輕，只把所有的苦澀與哀痛都壓抑在心底。
但我還是被萊戈拉斯殿下打動了，或許是因為他的話正好戳中了我心中最敏感的那塊地方，又或許是我無意中窺探到了他柔軟到極致的真心，我尚且沒有領悟到那份溫柔已有所屬，便不可自拔地被吸引了。
我怔怔地望著萊戈拉斯殿下走遠的背影，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起來，面頰也一陣發燙。
「是她！」
「誰？！」
「剛鐸的女皇陛下！」
「天啊，她還活著！謝天謝地！」
聖盔穀的城門處傳來一陣喧嘩和歡呼。
我偏頭望去，果然是蓮恩雪特陛下騎著布裡格趕了回來，她的外表有些狼狽，可眼神卻依然神采飛揚，氣勢一分不減。
阿拉貢大人和金靂聞聲趕來，一人給了蓮恩雪特陛下一個大大的熊抱。
「你、你這個死丫頭，我簡直想宰了你！」金靂語無倫次。其實他雖然率性，但礙于阿妮拉的身份，一般多以敬語相稱，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阿拉貢大人這時也沒比金靂好到哪去，他目光炯炯地看著阿妮拉，好半天，才長出一口氣：「你回來了。」
「手裡拿著這個，我哪敢死？」蓮恩雪特陛下抿唇一笑，輕輕地攤開手心，手中正是她從阿拉貢大人那裡拿走的項鍊，「喏，遵守諾言，現在還給你。」
啊，真是太好了。我看著這兩人，由衷地感歎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阿妮拉沒有太多與阿拉貢和金靂大談劫後餘生感想的時間，隨便安慰了兩人幾句就急匆匆地去找希優頓。
沒走幾步，她就撞見了萊戈拉斯，兩人眼神相匯，她的腳下一步未慢，他也未曾開口挽留，他們只是在這短暫的幾秒間靜靜地看進對方的眼睛，千言萬語似乎不用說出口，頃刻間便已心領神會，兩人不約而同地柔和了表情，她眉眼彎彎，他薄唇微勾，然後，擦肩而過。
希優頓雖然已經報了拼死一戰的決心，但己方本就人數不多，其中善於征戰的正規士兵更是寥寥無幾，只能借希望於依靠聖盔谷易守難攻的地勢與對方耗著，心裡也明白這是下下之策，卻又實在無可奈何。
但當阿妮拉帶來敵軍的消息，並說對方今天日落前就能趕到時，希優頓雖然為了穩住士氣佯裝沉穩，心裡卻已經覺得沒有勝算了。
萬萬沒想到，自己縱橫疆場，戎馬一生，卻最終把洛汗葬送在了自己手裡，他歎道。
不過，若洛汗命數將盡，剛鐸就更加容不得有所閃失，否則人類的世界可就真完了。
「在聖盔穀後方，有一天隧道可以從後山離開。」希優頓悄悄對阿妮拉說，「萬一我們守不住了，您就請從那裡離開吧。」
「希優頓王說的這是什麼話？」阿妮拉皺起了眉頭。
「您是剛鐸人皇，剛鐸人民還需要您的領導，沒必要為洛汗戰鬥至死。」
「剛鐸與洛汗自古以來就有盟約，彼此相依，唇亡齒寒。我現在在這裡，並非只為了伊朵拉斯，也是為了剛鐸，為了人類。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就願意在這場戰爭中為洛汗流盡最後一滴血。」
「蓮恩雪特陛下的心意我們銘記於心，今天過後，只要洛汗還能存在一天，洛汗與剛鐸的情誼就永遠都在。」
希優頓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覺得阿妮拉實在沒什麼誠意：就算剛鐸女皇再怎麼英明神武，神機妙算，一個人又能頂什麼用呢？還不如從米納斯提裡斯搬幾千援兵，那就什麼都有了。
當然，這話只能在心裡想想，說出來就太失禮了。
備戰開始了，沒有戰鬥力的老弱婦孺紛紛躲進了山洞裡，而照顧安撫他們本應是洛汗王女伊歐玟的職責。
可是伊歐玟卻似乎對此很不服氣，她找到了阿妮拉和阿拉貢，表達了對自己被分配到的任務的不滿。
「你的任務很重要，王女。」阿拉貢試圖勸慰她，「當最後一道防線也被擊破，你就是人民最後的依靠。」
「您只不過因為覺得我是女子，就認定我無法上陣殺敵！」伊歐玟憤怒地說，他看向萊戈拉斯，眼裡閃動著急切的光芒，「您也這樣認為嗎，萊戈拉斯大人？」
萊戈拉斯莫名其妙，不知道伊歐玟為什麼會突然來尋求自己的支持。「我理解王女您的想法，」他說，「我也衷心祝願您能儘早有發揮您的用武之地的機會，但這並不是我所能決定的。」
伊歐玟眼中的光黯淡下來，但她依然不死心地看著萊戈拉斯：「可是那麼多戰士，憑什麼偏偏只有我要躲在山洞裡？我不願意和您……你們分開，因為……我們愛您。」
四周一瞬間似乎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阿拉貢望望萊戈拉斯，又望望阿妮拉；阿妮拉略感意外地挑了一下眉，瞅瞅伊歐玟，又瞅瞅阿拉貢；萊戈拉斯則一臉茫然地看著伊歐玟，完全沒聽出她這番話中的深意。
「你的人民信任你，伊歐玟，只有你能完成這項任務。」片刻沉默後，阿妮拉溫和地開口道，「不然我讓萊戈拉斯去替你幹這些事，你覺得那些人會服嗎？」
萊戈拉斯無奈地瞥了阿妮拉一眼。
伊歐玟低下頭，含糊地應了一聲，便快步離開了。
夜幕降臨，烏雲壓頂，空氣中風雨欲來的感覺濃厚到了頂點，希優頓的神經也繃緊到了極致，他不自覺地看向那幾個據說要來幫他對抗艾辛格的神人——老神在在，一派輕鬆。
啊，這是怎樣豪邁的氣概！他不由感歎道。既然精靈、矮人、巫師和埃西鐸的後人都能如此把生死置之度外，伊歐王室又怎能落半點威風？大不了英勇戰死，倒也不愧對先王列祖了！
他剛剛悲壯地下定了決心，突然外面有他沒聽過的號角聲傳來。
「這是蘿林！」阿拉貢說，抬眼望去，果然阿妮拉和甘道夫的神色都毫不意外。
第一波號角聲餘音還未落下，第二波號角聲已經響起，與第一次的號角聲不同，這次的號角更加雄渾有力，音調也更為這裡的人所熟悉。
「剛鐸！」希優頓、萊戈拉斯和金靂激動地叫了起來。
他們站起來，跑出去迎接這些此刻不亞於天神下凡般的救兵，還沒到聖盔穀堡壘的門口，第三種不同的號角聲又響了起來。
希優頓渾身一震，定在原地，這號角聲他再熟悉不過了。
「這是洛汗驃騎的號角聲。」甘道夫說，甚為欣慰，「看來伊歐墨及時趕回來了。」
希優頓的手顫抖起來，他萬萬沒想到戰爭尚未開始，轉機就來的如此之快。他緩緩登上堡壘的高塔，抬眼望去，北方是一支裝備精良的精靈軍，南方是強壯兇悍的剛鐸戰士，而在東方，數千讓他引以為傲的洛汗騎兵正在伊歐墨的帶領下賓士而來。三支軍隊從不同方向趕來，在聖盔穀前的溪谷中匯成一支，黑壓壓的一片間燃燒著數不盡的的星星點點的火把，一眼眺去，場面蔚為壯觀。
「洛汗從來就不是孤身一人，希優頓王。」他轉身望去，剛鐸女皇站在他身後，眉目含笑，似乎一切都盡在她掌握之中。
這場戰役後來作為人類與精靈、剛鐸與洛汗間友誼的見證，長久的為後世所稱頌，並且許多在後世史書中留名的人物，在這次戰爭中都有非常亮眼的表現。
但在驃騎王希優頓命令史官記下這段歷史時，尤其強調了剛鐸女皇蓮恩雪特的功績。
「蓮恩雪特陛下此人，用女中豪傑來讚美她已經不夠了，她的精明神武完全不需要用性別來加以襯托。」他說，「其眼光之長遠狠辣、謀略之周到縝密，在人類中無人能出其右，已經到了鬼神般的地步，表面看似不動聲色，一出手則必定瞬間扭轉局勢，她一人就頂的上一支軍隊，我只能自歎弗如。」
當阿妮拉得知希優頓對她的評價時，苦笑連連，一再請求對方收回這番話。若不是先前已經有所經歷，她又怎麼能算到這種地步？可惜在旁人眼裡，蓮恩雪特陛下已經是完美無缺，挑不出半點毛病了。阿妮拉一推辭，史書上便說蓮恩雪特女皇謙虛謹慎，泰而不驕，阿妮拉又說其實這是自己從真知晶球中事先看到的，算不得神機妙算，他們便說蓮恩雪特陛下意志堅強，碧血丹心，總之任阿妮拉說什麼都能把她誇出朵花來。
阿妮拉啞口無言，呆愣半晌後震怒，一拍椅子，大罵那些人只懂諂媚拍馬，一點沒有史官該有的職業操守，結果那些人一個個還特委屈，連阿拉貢和萊戈拉斯都看不過去，說他們明明是實話實說，阿妮你害羞個什麼勁？
阿妮拉：「……」
這年頭，想當個不沽名釣譽的正直人士都這麼難，嘖。
解決了艾辛格的一系列事情後，眾人趕回了伊朵拉斯，開始慶祝這盛大的勝利。
阿妮拉作為剛鐸人皇，前來敬酒說些恭維話的人源源不絕，她客套地笑著應付完，就和希優頓、甘道夫等人商討著似乎永遠也談不完的國家大事。
萊戈拉斯一邊和金靂鬥酒，一邊頻頻往阿妮拉那邊看去，始終也沒等到阿妮拉空閒的一刻，鬱悶不已。
自從阿妮拉掉下懸崖後，他還沒和她有過哪怕是幾分鐘的獨處時間呢！一肚子話憋著說不出來，怎麼能不難受？
十幾個回合後，金靂終於喝不下去醉倒了，而萊戈拉斯還清醒的很，看看阿妮拉，仍在和一幫人應酬著，琢磨著接下來要幹點什麼時，卡諾德向他走了過來，這次剛鐸軍隊前來援助洛汗，正是由他帶的軍。
他的模樣倒是幾十年來一點也沒變，對著萊戈拉斯臉上依舊總是掛著假笑，清冷的像輪月亮。
「萊戈拉斯殿下，我敬您一杯。」他說，似笑非笑。
「哪裡，是我該謝你。這些年來，阿妮還多虧閣下替我照顧了。」萊戈拉斯也皮笑肉不笑地敬回去。嘁，一個個都是在王公貴族的圈子裡摸爬滾打起來的，假裝客氣誰還不會啊？要論起資歷你還嫩得很呢，小子！
「萊戈拉斯殿下這話說的。我和維迪自幼一起長大，關係比之您與她自然是親近許多，多加照顧也是應該的。」哼，得瑟什麼？他和維洛迪斯好歹還有個青梅竹馬的名頭，你算哪根蔥？
「自然，阿妮也沒少和我說過，卡諾德大人對她而言就猶如兄長一般，關係可真是非同一般的親近啊。」萊戈拉斯滿是嘲諷。
卡諾德臉色一沉，然後嗤笑一聲：「我若是維迪的親人，那萊戈拉斯殿下又算什麼？」
「你心知肚明，又何必要自取其辱地讓我說出來？」萊戈拉斯冷冷地瞥了卡諾德一眼。
卡諾德忍不住笑了出來：「殿下倒真是自信。不過也是，維迪對您的心意人盡皆知，若是一年前，我怕是也沒有這個勇氣來跟您叫板的。」
萊戈拉斯身子一僵，緊緊盯住卡諾德：「一年前，阿妮和剛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哦？維迪沒告訴您？」卡諾德笑得更歡暢了，他垂下睫毛，不緊不慢地低下頭品酒，然後皺了皺眉。「既然維迪沒有開口，那就說明她不想讓您知道，既然如此，我又為何要告訴您？」
萊戈拉斯靜靜地看著卡諾德假笑，不說話。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月亮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西天，黃金宮殿內的狂歡早已告一段落，除了那些仍有心事的人，大部分人都早已陷入睡眠。
萊戈拉斯快步穿梭在宮殿內。宴會結束後他沒找到阿妮拉，隱隱猜到了她會在哪裡，便立刻趕去。
另一邊——
阿妮拉佇立在宮殿外的石階上，遙遙遠望著東方的天空，思緒已經飄遠。
「萊戈拉斯殿下。」萊戈拉斯穿過前廳時遇見了伊歐玟，她正獨自一人坐在一張臥榻上，看見萊戈拉斯時下意識叫住了他。
「什麼事，王女？」萊戈拉斯不明所以地看向伊歐玟，腳步不停。
另一邊——
「維迪。」卡諾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阿妮拉收斂心神，眉眼柔和地轉過身去。
「嗯？」
伊歐玟為自己的莽撞驚了一跳，但草原女兒不比那些嬌小姐們一般矜持羞澀，她很快回過神來，努力平復著砰砰作響的心跳，儘量平穩地開口：「我、我有些話想跟您說。」
「現在嗎？」萊戈拉斯說，「抱歉，可我現在有急事——」
「就只有幾句話而已。」伊歐玟急了，這次既然已經開了口，就萬沒有拖到下次的道理，誰知道下一次自己還能不能鼓起勇氣說出來呢？
「……好吧。」萊戈拉斯不太情願地頓住，「您要說什麼？」
另一邊——
「你不去休息嗎？」卡諾德問。
「良辰美景，哪裡捨得用來睡覺？」阿妮拉笑答。
卡諾德望瞭望東方那一片雲霧濃厚看不見一顆星星的暗沉天空，實在看不出這有什麼好「良辰美景」的。
「快要結束了。」阿妮拉知道他在想什麼，微微笑了，「這樣的景色馬上就會消失了。」
卡諾德不知道阿妮拉哪裡來的這麼大的信心認為魔戒一定會被銷毀，不過阿妮拉這麼說，他就這麼信。
「以後阿拉貢登基，我不在，他還要請你繼續多費心輔佐了。」阿妮拉又說。
「什麼？」卡諾德詫異地扭頭看向她。阿妮拉之前從未和他說過退位後的打算，卡諾德理所當然地以為她會留在白城，「你要去哪？回瑞文戴爾嗎？那我跟你一起——」
「不，我並沒有固定的目的地。」阿妮拉搖頭，眸子裡溢滿了神采，「我可能會回到伊利雅德，也可能往中土的更東邊去。現在我自由了。」
卡諾德愣愣地望著她，突然神色一痛，咬牙道：「你到底以為我為什麼會一直留在米納斯提裡斯，維洛迪斯？難道我是為了人類？」
阿妮拉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默默望向他。
「之前，我無意中聽到了您和阿拉貢大人的談話。」伊歐玟忐忑不安道，「您說，一個人只要是自由的，快樂的，哪怕只有短短幾天，也好過壓抑拘束著活一百年。您還說，一個戰士就算戰死沙場，也好過以保護之名被困在牢籠裡一輩子。」
萊戈拉斯完全不知道伊歐玟到底想表達什麼，但出於對女士的風度，他還是耐著性子認真聽著。
「您、您可能不明白您的話對我來說有怎樣的意義。」伊歐玟低下頭，雙頰緋紅，「從我小時候，所有人都告訴我，『伊歐玟，你根本就不懂戰爭，那是男人的專職』。」
「是嗎？他們那麼說？」萊戈拉斯笑了，「這真有趣，五十年前我與阿妮一起在洛汗征戰的時候，可從沒有人敢說這話。」
「他們都說蓮恩雪特女皇只是個例，千百年間難得一見的奇女子罷了。」伊歐玟說，「可是，您並不這麼覺得不是嗎？您能理解我的想法，理解我希望為……我所愛之人戰鬥的願望。」
「是，我明白。」萊戈拉斯說。所以呢？這個洛汗王女到底要說什麼？
唉，這精靈怎麼如此不解風情？伊歐玟自認已經暗示頗多，換成其他任何一個男人，都多少能猜到她的心思了吧？
咬咬牙，伊歐玟又更加大膽地進一步挑明道：「我本以為您生性淡泊，可聽您說了那些話後，才發覺您內心其實很柔軟，我想，能被您喜歡的女孩，一定很幸福。」
「是嗎？」萊戈拉斯怔怔地眨眨眼，不知想起了誰，溫柔地笑起來，「要是她也能這麼想就好了。」
伊歐玟愣住：「您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對啊。」萊戈拉斯毫不避諱，大大方方地回答。
另一邊——
「我以為，你是因為我們從小到大的情誼才願意來剛鐸輔佐我。」阿妮拉說，斟酌著詞句，「當然，我也知道你對我……或許有些特殊的感情，這也是你甘願離開瑞文戴爾的原因之一。可阿拉貢也和你自幼熟識，你對他就沒有一絲兄弟之情嗎？」
卡諾德沉默地望著阿妮拉，他的眼睛中閃爍著月亮的光輝，情感難辨，半晌，他開口：「既已如此，現在我們就把話說開了吧，維洛迪斯。」
阿妮拉看著他，默然頷首。
「我在剛鐸與人類打了近四十年的交道，依然認為大部分人類都只是些可憐傢夥，愚蠢，貪婪，脆弱，實在不值得我去愛他們。」卡諾德回想著往事，皺眉輕嗤一聲，「埃斯泰爾比那些人要好一點，我也確實挺喜歡他，但人類的壽命太過短暫，若我對他付出了太多感情，那等到他接受那所謂眾神賜給人類的禮物『死亡』時，我又該如何從那痛苦中解脫出來？」
「那我呢，卡諾德？」阿妮拉平靜地問他，「我也是人類，你又為什麼願意愛我？」
「誰願意愛你了？！」卡諾德激動起來，「你又有哪裡好呢？不過是一個人類，用不了幾百年就會變得衰老，虛弱，無論何時都需要有人照顧。這也就罷了，再然後，你的軀體就會化為塵土，而你們靈魂的去處連維拉都不知道，那時，我又該怎麼做，才能再找到你？」
阿妮拉輕歎一聲，閉上眼睛。
「可我又能怎麼辦呢？友情可以有許多份，我不想要埃斯泰爾的，總能再找到別人的。可愛情呢？愛情是唯一的。我愛上了你，就算我不願意又能怎麼樣？」卡諾德表情憤怒，可那怒火在阿妮拉清涼如海水的目光注視下迅速熄滅，轉為了深沉的悲哀，「維洛迪斯，你不是已經不愛萊戈拉斯了嗎？既然如此，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他能給你的，除了王妃的身份，我全部可以給你。」
他在乞求她的愛，即使她是他其實看不上的人類，但她也是維洛迪斯，所以他便別無選擇。
可對方只是憐憫地看著他的狼狽，倒好像他才是那個卑微渺小的存在。
「你誤會了，卡諾德。」阿妮拉說，「我確實沒有要和萊戈拉斯在一起的打算，但這不代表我不愛他。和你一樣，在愛情上，我從來沒有第二個選擇。」
「那個女孩是怎樣的人呢？」雖然心中一陣失落，但伊歐玟其實本也沒奢望對方能接受她的心意，畢竟她是個人類，「一定是一位很美的精靈女子吧？」
「並不是。」萊戈拉斯輕輕笑了，「你也認識她的，就是剛鐸的蓮恩雪特女皇，阿妮拉啊。」
「誒？」伊歐玟完全呆住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可是蓮恩雪特陛下不是和阿拉貢大人……等一下，阿妮拉？蓮恩雪特陛下難道是阿拉貢大人的……」
「阿妮和阿拉貢是姐弟啊。」萊戈拉斯說，「不然呢？」
伊歐玟面色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半天：「可是，蓮恩雪特陛下是人類啊，即使她有努曼諾爾人的血統，但壽命……」她看著精靈平淡而溫柔的神色，訥訥地說不下去了。
「嗯，這確實是我和阿妮之間僅有的一點遺憾。」萊戈拉斯說，「不過瑕不掩瑜，就算未來再怎麼讓人心碎，為了這一刻的歡愉，我也甘之如飴。」
另一邊——
「我不知道你對我的感覺是不是愛情，」阿妮拉對卡諾德說，「你一邊說你愛我，一邊卻又在心底默默鄙夷著我的同胞；一邊傾訴你有多麼迷戀我，一邊卻又對這感情感到萬分不情願，如果這也是愛情，那這真是我見過最糾結最自私的愛情了。」
「可即使我對人類的本性一直抱有懷疑，我也依然願意為了你留在剛鐸。即使我對這份愛感到痛苦，我也依然會為你給我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感到心悸，這難道不是愛情嗎？」
「我以前從來沒發現，卡諾德你竟然有這種受虐傾向？」阿妮拉看著他，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你是愛我嗎？還是愛那種『為了你認為的愛情而奉獻』的感覺呢？」
卡諾德啞然。
「儘管你為了讓自己好受一點，一直欺騙自己，把我美化成一個超凡脫俗的樣子，可你心裡其實也很明白，我和那些你瞧不起的人類並沒有多大差別，所以你感到痛苦，卻又因為『自我犧牲』而感到了滿足。」阿妮拉的聲音極輕緩而柔和，所說的話卻毫不留情，字字直戳要害，「那不是愛情，卡諾德，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在未來，你會遇到一個隻會帶給你全然的快樂的姑娘，和她在一起時連痛苦都顯得微不足道，到那時，你或許會更清楚自己的心意。」
「你是在瑞文戴爾和精靈一起長大的，維洛迪斯。」卡諾德把「維洛迪斯」四個字咬得極重，「你確實是個人類，可把自己與其他那些人類相提並論就未免太妄自菲薄了，我從不覺得你和他們有什麼可比性。」
「這不是對我的誇讚，卡諾德。」阿妮拉眯起了眼，「這是侮辱。」
「抱歉。」卡諾德下意識地道歉道，歎氣，「我知道我這些話會讓你不高興，可是維迪，你我相識這麼長時間，就算你是個人類，我對你的情意也不是假的。難道我認可你，就必須認可整個人類嗎？」
「我很遺憾，卡諾德。」阿妮拉說，「但是是的。」
夜風吹過，似乎連月光都黯淡了幾分。
伊歐玟望著萊戈拉斯，竟感覺一陣釋然。「我衷心地祝願您和蓮恩雪特陛下在以後相伴的每一天裡都感到幸福快樂，殿下。」她唯一躬身，「很抱歉耽誤了您這麼長的時間。」
「這沒什麼，王女。」萊戈拉斯低頭回禮，「我也希望有一天您能在戰場上實現自己的抱負，並找到真心待你的那個人。」
伊歐玟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另一邊——
「等到阿拉貢加冕後，我應該會和我的父母一起西渡。」卡諾德說，自嘲一笑，「然後，維迪你就為我祈禱我能遇見你說的那個姑娘吧。」
「好。」阿妮拉微笑點頭。
他們一起眺望著東方的天空，沉默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我真心希望你能快樂，維迪。」卡諾德低聲說，牽起阿妮拉的手，淺淺親吻她的手指，「晚安。」
他轉身離開，阿妮拉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宮殿大門處，在那裡，萊戈拉斯安靜地看著她。
阿妮拉和萊戈拉斯默不作聲地對視了片刻，阿妮拉率先收回了目光，再次將視線投向了遠處的天空。
萊戈拉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側。「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這裡，」他說，和她一起眺望著東方，「從前在伊朵拉斯時，晚上你就總是愛站在這裡看著東邊。」
「相同的地點，相似的時間，這裡有我很美好的回憶。」阿妮拉回答說。
曾經就是在這裡，一個精靈對她描繪著他們兩人再浪漫美好不過的未來，一個只能存在於他們兩人想像中的未來。
阿妮拉沒有多說的意思，萊戈拉斯便也沒問，他想了想，說：「我剛才來找你的途中撞見了伊歐玟王女。」
「哦？她對你表明心意了？」阿妮拉瞥向他。
「你們都看出來了？」萊戈拉斯詫異道。
「當然，我可不像某個對感情遲鈍非常的王子殿下。伊歐玟為了讓你開竅一定花了不少心思。」阿妮拉輕笑。
萊戈拉斯搖頭：「她只是覺得找到了能理解她的人，並不是真的愛我。我見過喜歡我的人看我的眼神。」在陰森幽暗的密林裡，好像只有她的眼睛和笑容在閃閃發光。在那之後，任其她女孩再怎樣挖空心思百般示好，也是再入不了眼了。
「……」阿妮拉卻安靜了。
「阿妮。」萊戈拉斯語氣認真，「嫁給我。」
阿妮拉深吸一口氣：「對不——」
「卡諾德都全告訴我了。」萊戈拉斯打斷了她，「你受傷的事。」
叛徒！阿妮拉暗罵一聲。
「既然你知道了，為什麼還要說出剛才的話？」阿妮拉說，「王后殿下已經西去，你又是瑟蘭迪爾陛下的獨子，剛鐸的皇冠我可以交給阿拉貢，幽暗密林的王位又該怎麼辦？」
「我以前還想，我要是是個人類該多好，現在卻感謝我是個精靈了。」萊戈拉斯說，「只要不出意外，再過幾千年，幽暗密林的國王也輪不到我來做，哪裡需要考慮繼承人的問題？」
「那萬一有意外呢？」阿妮拉質問他，「現在這種時候，又有誰敢說『若無意外』？如果你和瑟蘭迪爾陛下都提前西渡了，密林又該怎麼辦？」
「那西爾凡精靈自然會推選出他們自己合格的領袖。」萊戈拉斯回答。
「你說的輕巧。」阿妮拉咬牙，伸手去掐萊戈拉斯的臉，「王子殿下心態倒是好，從祖父那一輩打下的江山，說不要就不要了。」
「精靈的時代已經要過去了。」萊戈拉斯委屈地揉揉臉，「等到魔戒被銷毀後，大部分精靈都會乘船西渡。等到了維林諾，誰還認什麼密林王子？」
「好吧，那不說王位繼承人的問題。萊戈拉斯你自己就不想有個孩子嗎？」
「阿妮你竟然也會問出這種問題，可見真是做人皇做的傻了。」萊戈拉斯搖頭笑道，「想要自然想要，可是我的孩子的母親，我只希望是阿妮拉•泰爾康泰。」
「……」
「阿妮你要是喜歡孩子，我們到時候領養一個也可以……阿妮？阿妮？」萊戈拉斯奇怪地看著阿妮拉，「發什麼愣呢？」
阿妮拉捂住臉。
為什麼這個精靈害羞的點總是和其他人不一樣呢？！
「可黑森林王室的血脈就這麼斷了，瑟蘭迪爾陛下也不會同意吧？」
「費諾有七個兒子，最後不也斷子絕孫了？」萊戈拉斯撇嘴。
「……」夠狠，果然辛達族對費諾還是頗有怨氣。
阿妮拉總覺得，自從她和萊戈拉斯再次見面以後，自己對上他總是笨嘴拙舌，萊戈拉斯反而變得伶牙俐齒，無論自己列舉種種理由，萊戈拉斯都能把她堵回來，倒讓她迷茫起來，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到底是在執著矯情個什麼勁兒了。
「嫁給我，阿妮。」萊戈拉斯說。
阿妮拉不知所措地後退了一步：「我不是說過麼，我不——」
但萊戈拉斯今天晚上大概是打定主意不讓阿妮拉說出任何拒絕的話了，阿妮拉退後一步，他就上前一步，伸出手，牢牢地鉗住了她的雙肩。
阿妮拉的話被打斷了，她驚訝地抬頭看向萊戈拉斯。
「告訴我，阿妮，那天你掉下懸崖時，想的到底是什麼？」萊戈拉斯問她，「你真的一點都不後悔？真的甘心直到逝去那一天我們都只是朋友？」
阿妮拉張開口，複又合上。她知道任何謊言在精靈銳利的眼神前都將無所遁形，這讓她感到狼狽不堪。
「你會後悔的。」她語無倫次道，「你以後一定會為現在的決定後悔的。」
「我不知道以後的事。」萊戈拉斯說，「我只知道，如果能重活一次，我現在所說的話、所做的決定、所愛的人，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阿妮拉終於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了，但她依然倔強地咬著唇，低垂著眼，沒有任何反應。
萊戈拉斯也沒有再說什麼，他緩緩低下身，試探般地靠近阿妮拉。
一寸又一寸，一厘又一厘，自從三十八年前的分別後，他們終於又一次距離彼此如此之近。
阿妮拉僵立在那裡一動不動，但她顫動的睫毛、緋紅的臉頰和劇烈的心跳都暴露了她心裡的不安與掙紮。
現在的場景似乎和六十年前的某一晚有些相像，那也是洛汗的一個春夜，甚至星星比今夜還要繁多，微風比今夜還要和暖，氣氛比今夜還要曖昧，阿妮拉也如今夜的萊戈拉斯一般，虔誠地試圖親吻自己的愛人。
然而那個夜晚的萊戈拉斯拒絕了阿妮拉。
阿妮拉的呼吸逐漸亂了起來，在萊戈拉斯即將觸碰到她的唇的前一秒，她下定了決心，一咬牙便想抽身離去。
然而萊戈拉斯比她更快，在阿妮拉想要逃跑之前，他的動作突然不再像之前一樣輕緩，黑森林精靈那霸道兇悍的天性終於顯露了出來，萊戈拉斯仿佛疾風狂雨一般猛地上前，沒有留給阿妮拉任何拒絕餘地的，狠狠地吻了她。
那實在不是一個柔和的吻，毫無技巧可言，阿妮拉的嘴唇還被萊戈拉斯的牙齒磕破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在兩人的口腔中彌漫開來；她的身體更是被萊戈拉斯推搡的連連後退，直到後背靠在了牆上才得以停了下來。
她記不清當時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整個人都仿佛在夢中一般，雲裡霧裡，只能回抱住萊戈拉斯，輕柔耐心地，用唇舌一點點指引著他，安撫著他。
甚至直到這個吻結束，阿妮拉還覺得迷迷糊糊的。
「這不公平！」好半天，她終於回過神來，不忿地看向笑眯了眼的萊戈拉斯，控訴，「我之前對你那麼溫柔，你也應該紳士一點的！」
她之前多愛護他啊！沒有一點兒敢強迫他的意味，只要他稍一表現出抗拒，她便立刻收手認錯，不敢有半分逾越。
萊戈拉斯不屑。紳士？紳士能討到媳婦兒嗎？
「我下次會溫柔一點。」他誠懇道。
阿妮拉被這精靈的不要臉弄得啞口無言，卻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哭笑不得。
「嫁給我。」他第三次開口，不急切，不焦躁，卻固執萬分，若阿妮拉一直拒絕他，這個傻精靈就會一直說下去，說上千遍萬遍，也依舊是這句話。
「我願意。」阿妮拉閉上眼，把臉埋進他懷裡，笑著回答。
第一百二十章
阿妮拉一度曾因為她和萊戈拉斯後代的問題顧慮重重，中土不比現代世界，血脈傳承還是非常重要的，尤其萊戈拉斯的身份特殊。
但現在她轉念一想，又覺得收養一個孩子也未必沒有好處。
如果她和萊戈拉斯有了孩子，誰也無法預測那孩子的命運會是什麼，精靈？人類？抑或是可以選擇的半精靈？
但如果是領養的話，她就可以和萊戈拉斯一起撫養一個純粹的小精靈，他或她可以西渡，可以永生，這樣等到自己死去之後，萊戈拉斯也不會是孤身一人。
「你在笑什麼，阿妮？」萊戈拉斯正在幫阿妮拉編辮子，感覺到阿妮拉的身體微微顫動了兩下，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問道。
「爺兒我今兒高興！」阿妮拉抽出安都瑞爾聖劍，當鏡子照了照，「編得不錯。」
「馬馬虎虎吧，女性式樣的辮子我也是第一次梳。」萊戈拉斯回道，「為了手藝更加精進，以後每天還請女王陛下多多配合了。」
「嗯，甚合朕意，准了。」阿妮拉得瑟地一擺手，笑眯眯地轉過身去，抱住萊戈拉斯的脖子吻了上去。
……媽的，大早晨的要閃瞎了好嗎？阿拉貢和金靂眯眼看著那邊恨不得黏在一起的兩個人。
兩位，戰爭還沒結束啊！魔多還沒滅亡啊！甚至巴拉多已經盯住米納斯提裡斯了啊！我們兵力不夠現在情況火燒眉毛啊！你們倆這一副要回家結婚生孩子的模樣是要鬧哪樣？
阿拉貢的心情更為複雜一點，自從阿妮拉因為不能生育而把王位讓給自己後，每次他和阿爾溫親熱時都有一種負罪感，總有一種自己此刻的幸福是用姐姐一生的不幸換來的感覺。
結果呢！現在自己和阿爾溫遠隔千山萬水，只能天天拿個暮星項鍊看啊看來表達對愛人的思念，而那邊那一對不要臉的已經旁若無人地啃上了！
「咳！」甘道夫終於也看不下去了，假咳一聲打斷了阿妮拉和萊戈拉斯繼續黏糊下去，「阿妮拉，索倫準備進攻白城了，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所幸一開始談正事，阿妮拉立刻正經了起來：「米納斯提裡斯這幾年軍力雖然有所增強，但恐怕仍然很難抵抗住魔多的全力進攻，如果沒有援兵——」
「請不用擔心，蓮恩雪特陛下，昔日洛汗與剛鐸的盟約現在依舊還在。」希優頓說，「您在危機時刻趕來，挽救了我與我的人民，如今剛鐸有難，洛汗自然當仁不讓。」
「我對此感激不盡，希優頓王。」阿妮拉唯一躬身，「但是我們的敵人除了魔多，還有南方的海盜和蠻人，恐怕我們仍然需要幫手。」
「我們已經沒有幫手了。」阿拉貢說，「精靈和矮人現在自己家門口就是戰場，他們趕不來剛鐸的。」
甘道夫卻猜到了七八分阿妮拉的意思：「阿妮拉你是指……丁禍山的亡靈軍隊？」
「那些叛徒？」阿拉貢難以置信，「他們幾千年前就背叛了埃西鐸，他們不服從任何人的命令。」
「他們會服從安都瑞爾聖劍的持有者，這樣他們才有可能被釋放。」甘道夫解釋道，「這麼說，你準備去丁禍，阿妮拉？」
「不，我和卡諾德一起回米納斯提裡斯。」阿妮拉回答道，「現在她需要我。」
「那丁禍——」萊戈拉斯話說到一半，反應過來，看向阿拉貢，「讓阿拉貢去？」
阿拉貢一愣，下意識拒絕。「我不行。」他說，「亡靈只服從於埃西鐸的納西爾聖劍，只有阿妮才能命令他們。」
阿妮拉毫不猶豫地把安都瑞爾長劍從腰上解下來：「給。」
「……」阿拉貢還沒回過神來，手裡就沉甸甸地多了一把長劍，哭笑不得，「哪能這麼隨便？這劍代表著剛鐸人皇，我現在哪裡有權力——」
「你是埃西鐸的後裔嗎？」
「是，可——」
「是剛鐸皇位的唯一准繼承人嗎？」
「是……可是現在——」
「那你就有權力使用這把劍。」阿妮拉不容置疑，「阿拉貢，是時候該真正承擔起人皇的責任了。」
「可你呢？」阿拉貢問，「安都瑞爾長劍是人皇權力的象徵，沒有它，你要怎麼指揮剛鐸軍隊？」
阿妮拉愣愣地盯著阿拉貢足足十秒鐘。
然後哈哈大笑。
「哎呦，我的傻弟弟。」阿妮拉眼淚都笑了出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看向阿拉貢，「你該不會以為，我這四十年來，都是依靠安都瑞爾長劍，才讓所有人心甘情願地服從我吧？」
「納西爾聖劍有了我們，它才是安都瑞爾；但我沒有安都瑞爾聖劍，依然是蓮恩雪特。」阿妮拉嘴角依然噙著笑意，眼睛明亮至極，「我倒想看看，這一點剛鐸有哪個人敢質疑！」
最後，各人的分工確定了下來。阿妮拉、卡諾德、甘道夫和皮聘帶領著剛鐸的軍隊趕回米納斯提裡斯，阿拉貢、萊戈拉斯和金靂去丁禍招募亡靈對抗海盜，希優頓、伊歐墨召集洛汗的騎兵，並儘快前去支援。
「我以為你會跟阿妮拉那丫頭回白城呢。」金靂偷偷地對萊戈拉斯說，「畢竟，你們兩個現在關係非比往常……」
對於矮人的揶揄，萊戈拉斯倒表現得相當大方：「精靈對幽靈有很大的抗性，阿妮大概是考慮到這一點，所以更希望我來幫助阿拉貢。至於我們兩個，以後相處的時間還多得是。」
多得是，一兩百年的時間算多嗎？對於精靈來說，那又到底算是多長的一段時間呢？
但阿妮拉和萊戈拉斯都非常明白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所以儘管現在距離正式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到二十四小時他們就不得不分開，兩人也只是安靜地交換了一個吻，然後沒有片刻拖延地各自轉身離去，卻又全沒有早晨時那膩乎的不行的樣子了。
距離伊朵拉斯已有一段距離後，阿妮拉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去，儘管她的眼神在人類中已算敏銳，可現在已經除了洛汗宮殿那閃閃發光的金色屋頂外什麼都看不清楚了，更別提一個小小的人影了。
她小小地失了一下神，然後突然舉起手來撫上心口，做了一個精靈間「擁抱」的手勢。
卡諾德也回過頭，眯起眼看去，片刻：「他回應你了，維洛迪斯。」
阿妮拉轉回去重新看向前方，必須咬住嘴唇才能勉強止住臉上情不自禁露出的笑容，雙頰像玫瑰一樣燦爛嬌豔。
「我們也要出發了，萊戈拉斯。」阿拉貢登上伊朵拉斯的瞭望台，對朋友說，「早一分出發，就能早一點趕到米納斯提裡斯，阿妮等著我們呢。」
「你說的是。」萊戈拉斯微笑著點頭，隨阿拉貢一起走下了高臺。
多虧了蓮恩雪特女皇的「先見之明」，奧斯吉力亞斯一早就對魔多的襲擊有所防備，在波羅莫和法拉墨兩位驍勇的將軍的指揮領導下，總算是勉強趕跑了安格瑪巫王，守住了這座城池。
「我們這次只是因為蓮恩雪特陛下事先預料到了，對方沒想到我們如此警惕才取得了險勝，下次過來的魔多軍隊人數會更多，準備也會更充分，我們守不住的。」波羅莫說，「必須回米納斯提裡斯搬救兵。」
「米納斯提裡斯已經沒有救兵了。」法拉墨回答，「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兩千人都被卡諾德大人帶去支援洛汗了。」
波羅莫愣了一下，半晌，歎了口氣：「既然如此，就算死在這裡，我們也要守住奧斯吉力亞斯。」
「那倒不必。」法拉墨說，「陛下先前有所囑咐，如果奧斯吉力亞斯遇襲，不用死撐，可以放棄城市，撤回米那斯提裡斯，但要盡一切辦法減小傷亡。」
「可是奧斯吉力亞斯是對抗魔多的最後一道防線，如果放棄，魔多的軍隊就會直接進攻米納斯提裡斯了。」波羅莫詫異道。
「這就是陛下的意思。」法拉墨平靜地回答道。
波羅莫雖然一時沒轉過彎來，但他作戰經驗豐富，靜下心來一想，便也立刻明白了阿妮拉的用意。
既然女王預見到了魔多會攻擊奧斯吉力亞斯，自然也會做好米納斯提裡斯受到侵略的準備，而剛鐸這次派軍隊援助了洛汗，米納斯提裡斯遭襲，洛汗幾乎可以基本確定一定會前來援助。洛汗作為驃騎之國，眾所周知地最長於平原戰。現在他們撤回米納斯提裡斯，看似是因為不敵魔多而敗退，實際上卻是把敵人引到了援兵最擅長作戰的地形上，奧斯吉力亞斯位置雖重要，城池卻太小，洛汗騎兵反而施展不開手腳。
「原來如此，陛下真是神機妙算。」波羅莫感歎道，「可誰又知道洛汗的軍隊會什麼時候到呢？如果我們撤退的太早，還沒等到洛汗軍隊米納斯提裡斯就被攻破，那就太糟糕了。」
這也是法拉墨顧慮的地方，所以他沒說話。
不過他們沒有擔憂多久，米納斯提裡斯就有人來傳話了：蓮恩雪特陛下和卡諾德大人已經趕回了米納斯提裡斯，請波羅莫和法拉墨將軍再守五天，三天后所有人回到米納斯提裡斯。
「吾等遵命。」法拉墨放下心來，點頭應下，興奮地看向波羅莫，「果然不愧是蓮恩雪特陛下，所有事都盡在她掌握之中。」
「嗯……」波羅莫在得知阿妮拉回到了米納斯提裡斯後，臉色卻古怪起來，心不在焉地含糊了過去。
三天之後，魔多果然再次帶著大軍前來攻打奧斯吉力亞斯，波羅莫和法拉墨率軍和他們打鬧了一番，便半真半假地作不敵狀，棄城逃跑了。
魔多佔領了奧斯吉力亞斯，便立刻向米納斯提裡斯撲去，開始攻城，不過白城的城門是很早以前由精靈建造的，幾十年來又被阿妮拉不斷加固，絕沒有那麼容易就被撞開，雖然他們也試圖用攻城塔和投石器進攻，試圖從城牆上面攻進去，但奈何對方的防守太過堅固，阿妮拉、甘道夫、卡諾德、迪耐瑟、波羅莫和法拉墨哪一個也不是吃素的，半獸人攻了半天，愣是一個人也沒上來。
在撞了一天一夜，城門還沒有一絲要打開的跡象後，安格瑪巫王終於喪失了耐心，騎著有翼飛獸，便朝白城飛來。
「所有人注意！防備戒靈！克服你們的恐懼，為了剛鐸！」阿妮拉立刻警告剛鐸士兵道。
眼神銳利的卡諾德盯著安格瑪巫王看了一會兒，突然猛地扭頭朝阿妮拉喊道：「他是沖你去的，維洛迪斯！」
「什麼？」阿妮拉一愣，剛反應過來，安格瑪巫王已經飛至到她面前，舉劍向她砍去。
多年的戰鬥經驗救了阿妮拉一命，她下意識地格擋住了巫王的攻擊，但她現在這把劍雖也吹毛斷發，卻只是一把普通的好劍罷了，哪裡能和安都瑞爾相比，受到了安格瑪巫王的一擊後立刻斷折成了兩段。
「到此結束了，蓮恩雪特。」安格瑪巫王說道，他的聲音陰寒之極，仿佛從他嘴裡吐出的不是聲音，而是一陣陣冰冷的陰風。
「這句話你們一年前就說過了。」阿妮拉嘲笑道，「但我現在好像還活的好好的。」
「魔君大人也對你竟然還能活下來驚異不已。」安格瑪巫王說，「但這次不會有意外了。」
有翼飛獸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將阿妮拉逼到了退無可退的角落裡，而阿妮把手中沒有武器，無法反抗。
「你還是值得我親自殺死你的，蓮恩雪特。」安格瑪巫王說，他阻止了座下飛獸垂涎的大嘴，再次將手裡仿佛正燃燒著的劍指向了阿妮拉。
千鈞一髮之際，法拉墨突然沖出來撲開了阿妮拉，自己卻被安格瑪巫王刺中了手臂。
一擊不中，安格瑪巫王不禁惱怒，他剛想把阿妮拉和法拉墨全部殺了，洛汗的號角聲卻從遠方響了起來。
然後他竟然就轉頭飛走了……
「每當這種時候，我都知道我們贏定了。」阿妮拉把法拉墨扶了起來，「如果是我，絕對會先砍兩刀再走，難道就差這麼兩分鐘？」
「陛下您真是……」法拉墨露出苦笑，一頭冷汗，疼的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謝謝。現在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事的。」阿妮拉的表情和聲音柔和下來，「睡吧，等你醒過來，我們就勝利了。」
「我很抱歉這勝利不是我為您取得的。」法拉墨輕聲說，他的意識已經昏昏沉沉的了。
「你救了我的命，最後的勝利當然有你的一份。」阿妮拉說，不過法拉墨已經暈過去了。
阿妮拉默默望向遠方，從山坡的另一端，不停冒出的黑壓壓的騎兵軍隊中，畫著白馬的綠色旗幟迎風飄揚。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6-26 10:35
第一百二十一章
「阿妮。」戰爭結束後，萊戈拉斯來到醫院找到了阿妮拉，遠遠地就看見了她安靜坐著的筆挺背影，不禁出聲喚道。
醫院裡四處彌漫著阿夕拉斯草的清香，一派安寧祥和。阿妮拉回過頭，眼睛彎彎的：「看來你們一切都還順利？」
「那些亡靈似乎一度有些猶豫，不過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問題。」萊戈拉斯回答，他輕輕走近，看了看還在昏迷中的法拉墨，又看看阿妮拉，「你這裡沒事吧，阿妮？」
「我跟安格瑪巫王幹了一架，多虧法拉墨救了我。」阿妮拉說，「不過他中了安格瑪一劍，好在治療及時，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這倒也沒什麼好意外的。」萊戈拉斯說，「有你在嘛。」
阿妮拉沒有說話，滿臉笑意地仰頭看著萊戈拉斯，沖他勾勾手指。
萊戈拉斯會意，眼睛一亮，極其配合地彎下身來——
「不，等一下。」阿妮拉突然想起什麼，用手指按住萊戈拉斯已經湊上來的嘴唇，把他推開，看了看四周「我們現在還在醫院裡呢，這種場合不太合適吧。」
「現在這兒又沒有其他人。」萊戈拉斯略帶不滿地哼哼道。明明是阿妮拉先撩的他，中途叫停也太不厚道了！
「呃……」阿妮拉瞄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法拉墨。
「不用管他。」萊戈拉斯堅決地說，隨手抄起一條毯子一下蒙住了法拉墨的頭。
「哦不，你這樣他會沒法順暢呼吸的。」阿妮拉連忙把毯子往下拉拉，蓋在了法拉墨身上，「好吧，我想一下也沒什麼……」
於是他們第二次彼此靠近，阿妮拉閉上了眼睛——
「都讓一下！」伊歐墨大喊著，抱著伊歐玟沖了進來，「蓮恩雪特陛下！快來看看我妹妹，她——抱歉，我是不是打擾了什麼？」
「沒事，人命關天。」阿妮拉乾咳一聲，而萊戈拉斯則老大不客氣地翻了個大白眼。
「伊歐玟表現得很勇敢，她和梅裡一起殺死了安格瑪巫王。」阿拉貢一邊幫梅裡治療一邊對「他以為不瞭解事情經過」的阿妮拉解釋道，「但是他們也都也中了黑之吹息。」
「法拉墨也是。」阿妮拉說，「還好醫院裡有很多阿夕拉斯。」
「王葉草可以祛除傷口的毒素，但卻未必能將傷者從幽影中喚出。」甘道夫說，「這需要他們個人強大的意志力和外人適當的引導，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這種領導力，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只有人皇才能發揮阿夕拉斯的威力。」
阿妮拉一頓，想起了什麼心事般地沉默了。
當阿妮拉和萊戈拉斯從醫院裡出來時，萊戈拉斯眼巴巴地看著阿妮拉，阿妮拉卻明顯心不在焉起來，正眼都不帶看他一下的。
萊戈拉斯想阿妮拉大概是累了，畢竟她也已經整整一天一夜沒合眼了，指揮了那麼大的一場戰役後，又在醫院裡忙了一天。
「這算什麼啊。」阿妮拉說，「你還記得我們以前有一次在伊西裡安打仗時的事嗎？為了對付那幫小心過頭的獸人們，我們可是在石頭堆裡埋伏了三天兩夜，我才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好啦，我知道阿妮你很厲害。」萊戈拉斯說，「不過你現在確實需要休息了。來吧，讓我們交換一個晚安吻，然後我送你回房……」
阿妮拉似笑非笑地看向萊戈拉斯，如他所願地給了他一個吻。
國王的寢室門口——
「要進來嗎？」阿妮拉打開門，轉過身看向萊戈拉斯，滿眼的風情萬種。
於是萊戈拉斯一個沒忍住，又上前吧嗒了一口。
「好了別鬧了。」萊戈拉斯說，「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這不是玩笑，我可是認真的。」阿妮拉斂起笑意，表情嚴肅起來，語氣卻還是死不正經，曖昧地壓低了下去，「我有東西要給你看呢。」
儘管知道這大概又是阿妮拉的惡趣味，但萊戈拉斯竟然還是莫名地緊張起來，咽了口口水。
這話要是在四十年前聽到，萊戈拉斯是絕不會有什麼其他想法的，精靈在情愛方面大都矜持而克制，人類間很常見的這種小情趣對他們來說總顯得有些輕薄。
但是，萊戈拉斯可是一個在人類的軍營裡摸爬滾打過二十年的精靈啊，在文化水準參差不齊、還全都是糙老爺們、葷段子漫天飛的軍營裡，就是再怎麼純潔不諳世事的精靈，也只能近墨者黑了……
「現在這麼晚了，這好像不太合適……」萊戈拉斯垂死掙紮中。
「有什麼不合適的？誰要是敢說閒話就讓他說去，反正都是真的，對不對？」阿妮拉笑。
萊戈拉斯一琢磨，好像也確實是……
「好啦，你還在猶豫什麼？如此矜持的女士都向你提出了邀請，你難道要讓她難堪嗎？」阿妮拉一本正經的催促他，似乎絲毫不覺得，在她和萊戈拉斯兩人中，絕大部分時候她才是更浪的那個。
然而阿妮拉並沒有說謊，她確實有東西要給萊戈拉斯看。
「對不起，萊戈拉斯。」阿妮拉一臉歉意，將萊戈拉斯之前送給她的白鹿胸針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推到他面前，「我一年前在魔多打仗時也被黑之吹息詛咒過，多虧了王后殿下的幫助才醒過來，但是這個胸針……我不知道是在戰場上被弄碎了，還是因為殿下的力量消失了，變成了這個樣子。」
「沒關係，胸針可以修，你沒事就好。」萊戈拉斯搖搖頭，看著那胸針細小的縫隙中透出的暗紅色，胸口又是一滯。
「我想王后殿下本來是想用她最後的力量在你危急時出現保護你的，結果反而因為我的問題，沒能讓你和她再見最後一面。」阿妮拉咬了咬唇，「總之真的很抱歉。」
「有什麼好道歉的呢？還有比現在更好的情況嗎？」萊戈拉斯卻認真地說，「我送給你的禮物可以救你一命，nana承認並祝福了我們兩個人，她也終於可以前往曼督斯殿堂了，而我又不是沒有再見到她的那一天，一切都簡直太完美了不是嗎？」
「雖然我知道你應該是不會太怪我的，不過還是謝謝。」阿妮拉微笑道，「那麼晚安。」
「誒？」萊戈拉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阿妮拉推出了房間。「等一下，那我去哪？」
「請隨意，米納斯提裡斯這麼大，我想還是足夠讓你逛一個晚上的。」阿妮拉笑道，「還是說我需要找人給你安排一個房間休息？」
精靈的睡眠方式是人類所無法理解的，他們似乎有兩個大腦，睡眠時一個遊離在精靈那迷幻的夢境中，另一個則繼續觀察並思考著這世界，很少有精靈願意像人類一樣花費大把大把的時間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做，對他們來說這無疑是對時間的浪費，儘管他們的時間其實多的用不完。
「那倒不必。好吧，晚安。」萊戈拉斯摸摸鼻子，正準備離開時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對了阿妮，我聽卡諾德說，你現在又開始做噩夢了？」
「他倒是什麼都跟你說，這是現在對待情敵的正確方式？」阿妮拉小聲嘟囔道。「是，前一段時間確實又開始了，但現在應該不會了。」
「好吧……」萊戈拉斯遲疑地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我就在附近，如果有什麼事情，不用顧忌什麼，像以前一樣直接喊我就可以了，好嗎？」
「好。」阿妮拉微笑著站在門邊目送他，「說真的，要是六十年前你有現在一半的溫柔體貼會哄人，一定早就追到陶瑞爾了。」
「看來這種事情我只有對著你才能無師自通。」萊戈拉斯聳聳肩，阿妮拉笑著搖頭，「但是阿妮，你為什麼老愛提陶瑞爾呀？你明知道我那時……」
「沒辦法，女人都是這麼任性小心眼。況且，你不知道當我知道你愛慕陶瑞爾——至少算是有好感吧——時的感覺，唉，當時我的心都快碎了。」阿妮拉捂住胸口，語氣浮誇，「我心心念念地想了你那麼久，做了那麼多準備，還放棄了一些東西，如果最後什麼也沒得到，總歸是有點不甘。誒，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以前超厲害的，」
「你現在也很厲害啊。」萊戈拉斯笑道。
「不，那不一樣，現在我再怎麼樣也只是一個普通人類，我以前可是——」阿妮拉卡殼，不知道怎麼跟萊戈拉斯解釋，「我說了你可能不信，但是，萊戈拉斯，其實我以前……」
「是個變種人？」
阿妮拉差點跪了。
「你怎麼知道？！」她驚愕地看向萊戈拉斯，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難道說你見過其他變種人？」
「確實見過一個。」
「誰？」阿妮拉急切地抓住萊戈拉斯，「他有什麼能力？你什麼時候見到他的？在哪裡？」
「我在伊西裡安見到他的；時間麼……我也不好說是六十年前還是二十年後；他的能力好像和阿妮你一樣吧。」萊戈拉斯周身的氣壓突然低了下來，語氣也不忿而陰陽怪調起來，「畢竟，他是阿妮你的兒子嘛。」
「啥？」阿妮拉一臉懵逼，「我不可能有孩子啊，你知道的。」
「是這樣啊……」萊戈拉斯一時也懵了。
「也就是說，你在六十年前因為一個變種人的能力，去了現在的二十年後？」阿妮拉細細理著邏輯，「並且見到了咱倆的兒子……」
「不是我的，是你和其他男人的……」萊戈拉斯周圍的氣壓更低了。
「不可能！」阿妮拉哭笑不得，「我怎麼可能和其他人結婚？」
「可是你那時在伊西裡安啊，」萊戈拉斯怨念道，「如果未來咱們兩個在一起了，就算不在幽暗密林，至少也應該住在米納斯提裡斯吧？」
阿妮拉的臉色微妙起來：「你確定是在伊西裡安？」
「你親口告訴我的。」
「你還見到未來的我了？！」
「嗯，好像是那次我能去到未來是那個孩子一次不小心的失誤，然後阿妮你又把我送回來了。」
「是我把你送回來的？」阿妮拉的表情更加深奧了，她摩挲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突然笑開來，仿佛如釋重負，「那就好。」
「什麼？」萊戈拉斯還是一頭霧水。
「沒什麼。好了，你真的在我房間門口磨蹭很久了，最後一遍晚安。」阿妮拉親了萊戈拉斯一口，笑容甜的能擠出蜜，然後砰的關上了門。
二十年後，伊西裡安——
阿妮拉笑眯眯地將八十年前的肖萊戈拉斯送回去後，深吸一口氣，笑倒在了桌子上，半天沒緩過來。
查理斯被嚇到了，怯怯地問：「您怎麼了，媽咪？」
「沒、沒事……」阿妮拉擺擺手，幾乎喘不過氣來，「我只是一想到你Ada吃了四十年自己的飛醋，就……噗哈哈！」
從過去回來的真•萊戈拉斯歎了口氣，把阿妮拉從桌子上扶起來，讓她蜷在自己懷裡接著笑，然而在阿妮拉笑了半天仍然沒有要停下的跡象後，他也終於忍不住感到尷尬了，憤憤地掐了一把阿妮拉的臉蛋：「這麼得意嗎？」
「沒錯。」阿妮拉挑眉，理直氣壯，摟住萊戈拉斯的脖子就親了上去，「但我愛死你了。」
「嗯……呼……我也是……」
「拜託，又來……」查理斯表示沒眼看，極其識相地遁走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自阿拉貢帶領亡靈大軍逆轉了整場戰役的情況後，他的話的分量明顯重了起來。儘管剛鐸的將領們之前就一直很尊敬他，但對這些沒有與索隆吉爾一起戰鬥過的年輕人來說，這大半因為阿拉貢是蓮恩雪特女皇的兄弟，而現在，他們才真正把他當做一位未來的國王來看待。
阿妮拉對此相當滿意，她在整場會議中說的話不超過五句，只是認真地傾聽著阿拉貢的意見，並時不時點頭贊同，不露聲色地控制著場面。
「所以最後的結論是，我們必須盡一切努力引出魔多所有的兵力，調虎離山，為持戒者創造銷毀戒指的希望。」阿拉貢說得口乾舌燥，喝了一大口水。
片刻沉默。
「我同意阿拉貢的看法，各位有什麼其他想說的嗎？」阿妮拉說，環視了一下其他人，「那麼現在就請開始準備吧。」
「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還是留在米納斯提裡斯？」阿拉貢問她。
「當然是和你們一起去，有我在，保准能讓索倫炸了。」阿妮拉說，「怎麼？你有什麼意見嗎？」儼然已經做好了一副要跟阿拉貢爭論一番的鬥雞架勢。
阿拉貢失笑，瞥了萊戈拉斯一眼：「不，沒意見，到時你自己小心就是。」
阿妮拉已經蓄好了力，鬥志昂揚，阿拉貢的態度卻與之前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反轉，不由疑惑萬分。
十天之後，剛鐸和洛汗所有能集結的兵力都聚集到了黑門前，儘管在阿妮拉統治剛鐸這段期間，軍隊的死亡率低得不可思議，而相對還算安逸的環境也使剛鐸的人口數量緩慢但穩健地增長，但四十年的時間畢竟還是太短了，他們所有的兵馬加起來也不到一萬，在阿拉貢釋放了那些因恐懼而無法繼續前進的人後，剩下的人數更是只有八千出頭。
索倫倒沒懷疑剛鐸為什麼只有這麼點人就敢來挑釁魔多，畢竟這種事阿妮拉以前早就幹過，當時索倫沒當回事兒，結果被打得落花流水，雖然最後剛鐸敗了，但魔多的損失也著實不小。一個蓮恩雪特就已經這麼麻煩了，這次得知蓮恩雪特和伊力薩一起打過來了，索倫不敢怠慢，立刻調動所有的兵力趕去黑門。
阿妮拉他們一行人來到確保魔多內的人能聽見他們的聲音的地方，展開了旗幟，吹響了號角，傳令官們一字排開，用他們中氣十足的聲音大聲喊道。
「讓黑暗魔君出來！他將受到正義的審判。索倫毫無理由地對剛鐸宣戰，摧毀人民的家園。因此剛鐸的人皇要求他為他的罪行贖罪，並永遠離開此地。快出來！」
四周陷入一片長久的寂靜中，魔多悄然無聲，沒有任何回應。
「索倫好像沒有上當。」阿拉貢小聲對阿妮拉說，「現在怎麼辦？要先暫時回去嗎？」
阿妮拉搖搖頭。「你們喊話的方式不對。索倫未必沒有上當，但他自負的很，估計是打定了主意要在戰爭開始前先玩弄一下我們。」她說，示意一個傳令官走到他面前，「聽我的，你們要這麼喊……」
那個傳令官是跟著阿妮拉很長時間的老兵了，聽完阿妮拉的吩咐後表情一點波瀾也沒有，只是恭敬地鞠躬應下，可來自洛汗的傳令官則不那麼清楚阿妮拉以前的「光輝事蹟」，聽完以後紛紛面露狐疑之色，卻也只能遵命。
「黑暗魔君聽好了！伊力薩陛下有令，讓魔多速速投降，若你依舊執迷不悟，我們將不再客氣，直接撞破黑門沖進去！」
阿拉貢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你在說什麼啊，阿妮？！」他小聲急促地對阿妮拉說，「這已經不是傲慢挑釁，完全是胡說八道了吧？我們怎麼可能把黑門撞開？索倫要是信了才怪！」
他話音剛落，黑門就吱吱呀呀地響了起來，緩緩打開來。
阿拉貢一臉見鬼。
阿妮拉現在當然不可能把黑門撞開，但是她曾經可以啊，然而索倫並不知道，便對阿妮拉的話信以為真，那既然不管自己開不開門剛鐸都能打進來，關門攔著他們還有什麼意義？萬一黑門真被撞壞了維修還挺費時費力的……
黑門一開，魔多大軍傾巢而出，沒一會兒就把所有戰士們團團包圍住了。
所有的光明都在慢慢消逝，只有巴拉多塔頂上的邪眼發出赤紅的光芒，仿佛火焰一般熊熊燃燒，狂風吹拂，空中塵沙飛揚，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興奮地嗜血的半獸人，將人類圍得水泄不通。
希望已經熄滅，未來灰暗無光。
很多人都有所動搖，關鍵時刻，阿拉貢挺身而出，他手持西方的安都瑞爾聖劍，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雙眼精光閃爍仿佛星辰，四周越暗，就越明亮，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面容堅定而莊嚴，身形似乎前所未有的高大起來，人類帝王的榮耀與光輝在他身上完全復蘇過來，所有人都驚訝不已地看著他，並情不自禁地從心底油然而生出對他的敬愛與信賴。
戰爭終於開始了。
刀劍兵刃清脆的撞擊聲與雙方交戰時震天的喊殺聲交織在一起，遠方昏暗的天空中，戒靈正駕著他們巨大而可怕的飛獸迅速趕來，他們的叫聲令人不寒而慄。
這可怕的怪物讓許多勇敢的戰士都忍不住停下了動作，渾身發抖地抬頭看去，這時巨鷹趕到了，他們與戒靈在空中廝打成一片。
然而儘管巨鷹的援助及時趕到，魔多的大軍數量還是超過人類太多了，地面上的戰鬥依舊艱苦萬分。阿拉貢在與一隻食人妖對戰時不慎摔倒，情況不妙，阿妮拉和萊戈拉斯注意到了這一幕，都是心急如焚，但兩人周圍的敵人實在太多，實在是沖不過去。
千鈞一髮之際，他們腳下的地面突然開始劇烈顫動起來，索倫的邪眼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巴拉多黑塔攔腰折斷傾倒。
同一時刻，阿妮拉突然出現在了阿拉貢面前那只食人妖的脖子上，手中鋒利的劍刃狠狠地刺進了那只食人妖的脖子。
食人妖轟然倒下，阿妮拉似乎才明白過來自己剛才幹了什麼，微微怔住，抬起手，在自己眼前緩緩晃了晃。
隨著巴拉多塔的倒塌，魔多的軍隊開始潰散，他們開始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有一隻食人妖直直地就朝阿妮拉沖了過去，眼看著就要一腳踏上去，阿妮拉竟然恍然未覺，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麼，周圍的人都在歡呼，竟沒人去拉她一把。
就在即將被一腳碾成肉餅的前一刻，阿妮拉突然抬頭看向那只食人妖，瞬間，那只食人妖就像被定住一樣停在了原地，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也不能動。
萊戈拉斯剛才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現在一下子愣住了。
再下一秒，那只食人妖突然憑空消失了，是真正意義上的憑空消失了，仿佛它從未在世界上存在過。
萊戈拉斯使勁眨了眨眼睛，睜開來再看，確認眼前奇異的景象並不是幻覺。
他驚訝地看向阿妮拉，阿妮拉也恰好轉頭看向他。
然後她笑了，朝他跑過來。
「萊戈拉斯。」她來到他面前，撩開遮擋在眼前的劉海，滿是灰塵的小臉上，兩隻綠色的大眼睛閃閃發亮，「看著我。」
「你的眼睛……」萊戈拉斯突然發現阿妮拉臉上的傷疤不見了，皮膚光滑嬌嫩的像奶油一樣，眼睛瞪得更大了。
「噓，先別說出來。」阿妮拉踮起腳，吻住了他。
周圍的哀嚎、歡呼、嘶鳴、逃竄，所有的所有，這一刻都與他們無關。
就這樣，隨著至尊魔戒的毀滅與索倫的敗亡，以及蓮恩雪特•泰爾康泰女皇統治的落幕，第三紀元結束了，而伊力薩•泰爾康泰的加冕，則象徵著新紀元的開始。
這一年註定是充滿希望的一年，弗羅多在風雲頂留下的舊傷被阿妮拉偷偷治好了，手指也被阿妮拉接了回去，儘管這好像不太科學，但管他呢！蓮恩雪特女王賽高！
埃爾隆德帶著阿爾溫來到白城，開始籌備剛鐸王后的婚禮。
阿妮拉退位前大手一揮，頒佈了蓮恩雪特的最後一道命令：允許萊戈拉斯王子帶領幽暗密林的部分西爾凡精靈遷到剛鐸，定居地則在伊西裡安。
瑟蘭迪爾國王不久後也前來白城拜訪，順便來過目自己的准兒媳婦。
阿拉貢與阿爾溫婚禮的前一天，埃爾隆德很嚴肅地把阿拉貢叫過去進行「岳父與女婿之間的談話」，萊戈拉斯當時正在和阿拉貢在一起談事情，也沒能倖免。
兩個人多少有點忐忑不安，但埃爾隆德倒並沒有他們想像中那樣兇相畢露，儘管也沒有多溫柔慈愛，但這已經比他們想像的好多了。
「事已至此，我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埃爾隆德輕輕歎了口氣，「我可以找出一百條反對你們兩個和我的女兒們在一起的理由，但我不能不承認你們間的情意，你們面對的考驗比起當年的露西安與貝倫也相差無幾，但凡你們幾個中有一人對你們的愛情產生過懷疑或迷茫，都走不到今天。我很欣慰，你們都能找到你們的真愛。」
「但是，就算是你們兩個，恐怕也無法想像她們兩人在我心中到底有多重要。」埃爾隆德沉聲說，眼睛深邃起來，神情卻很溫柔，「阿爾溫自然不必多說，她一直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是第一個把她抱在懷裡的人，她長得很像我，但性格卻更像她母親，溫婉嫺靜，內心卻非常堅韌勇敢，對於自己的堅持，就算是我也無法說服她改變主意。」
阿拉貢在埃爾隆德的瞪視下，訥訥低下頭去。
「而阿妮拉，她雖然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但她和阿爾溫一樣，都是最讓我為他們感到自豪的孩子。」
所以我和埃萊丹埃洛赫他們到底算什麼呢？養著玩玩嗎？阿拉貢暗暗腹誹。
「你應該很瞭解阿妮拉，萊戈拉斯。」埃爾隆德的眼神轉向萊戈拉斯，萊戈拉斯本就挺得筆直的背不禁又繃緊了幾分，「她和傳統意義上的那些貴族小姐完全不同，她能在朝廷上呼風喚雨，也能帶領一隻軍隊所向披靡，她一向很獨立並有自己的主意，所以她能在剛鐸皇位空缺千年後以女性的身份力排眾議登基加冕，無人不服。」
「我知道。」萊戈拉斯說，「我也很為她驕傲，並且我打心眼裡尊重她。」
「她們兩個都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看著她們一天比一天出落的更美麗善良，堅強大方，我卻不知滿足，總覺得還少了點什麼，我還希望她們能幸福快樂。」埃爾隆德深深地看著阿拉貢和萊戈拉斯，「於是，感謝梵拉，她們遇見了你們。」
「阿拉貢，你知道阿爾溫為了和你在一起付出了什麼。」埃爾隆德重重地歎了口氣，「你沒有任何理由不珍惜呵護她。」
「我知道。」阿拉貢鄭重地點頭，上前擁抱了埃爾隆德，「謝謝您，Ada。」
「可是萊戈拉斯，你和阿妮拉的情況則正好相反。我明白你為她做了許多的努力和犧牲，即使阿妮拉會用她的一輩子來愛你並忠誠於你，但這對你來說這段時間轉瞬即逝，更何況，她的身體……有些問題。」埃爾隆德蹙起眉，「但願你不會因此就覺得阿妮拉對你有所虧欠，否則，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我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絕無反悔的道理。」萊戈拉斯說，「精靈的一生很長，但我和阿妮以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屬於彼此的。請您放心將她交給我吧。」
埃爾隆德以審視的目光看了萊戈拉斯半天，半晌，點了點頭。
「謝謝您，Ada。」萊戈拉斯松了口氣。
「我以阿爾溫和阿妮拉父親的名義祝福你們。」埃爾隆德歎道，「希望你們以後在一起的每一天裡，她們都能像現在一般快樂；即使有所苦難，你們也能一起承擔。」
萊戈拉斯和阿拉貢從二樓的陽臺上向下望去，蔚藍天空下的花園裡，阿妮拉、阿爾溫和瑟蘭迪爾聚在一棵大樹下，金黃的陽光透過碧綠的枝葉上，斑斑點點地灑在他們腳下的草地上，阿妮拉編著花環給阿爾溫戴上，嘴裡一邊說著什麼俏皮話，逗得阿爾溫咯咯直笑，瑟蘭迪爾的臉上也全是笑意。
「呀，他們來了。」阿爾溫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正朝這邊走來的三個人。
「Ada，萊戈拉斯，阿拉貢！」阿妮拉笑眯眯地迎上去，牽住萊戈拉斯的手，「要一起用下午茶嗎？阿爾溫烤了餅乾。」
「阿妮還泡了紅茶。」阿爾溫柔柔地笑道。
「算了，我對茶沒什麼興趣。」瑟蘭迪爾聳聳肩。
「所以我早就準備好了，您看。」阿妮拉從他們旁邊那棵枝幹粗壯的樹的一個樹洞裡抱出一桶酒，「雖然現在還是下午……」
「但誰會因為這種原愚蠢的藉口拒絕一杯好酒呢？」瑟蘭迪爾聞了聞空氣中彌漫的醇香，眼睛亮了，「羅絲洛立安一百三十年前出產的？」
「您果然識貨！」阿妮拉笑眯眯地又掏出幾個高腳玻璃杯，「這酒我放這兒好幾十年了，就等著您來賞臉。」
「那我呢？」埃爾隆德挑起眉毛，打趣道。
「這是阿妮拉孝敬我的。」瑟蘭迪爾得意道，「所以很顯然你是沾了我的光。」
埃爾隆德深感不爽，但又不好發作，只是「和顏悅色」地看向阿妮拉：「哦，是嗎？」
「這……」阿妮拉賠著笑，進退兩難。
瑟蘭迪爾嗤笑一聲：「你實話實說就行，阿妮拉，咱們幽暗密林門面雖小，還不至於看他們瑞文戴爾的臉色。
「我不得不糾正你，瑟蘭迪爾，阿妮拉正是在瑞文戴爾長大的。」埃爾隆德斂起笑意，「她是我女兒！」
「準確的說是養女，她還是我親兒媳婦呢。」瑟蘭迪爾也瞪起了眼睛，看向阿妮拉，「來，叫Ada。」
埃爾隆德怒極反笑：「我們家阿妮拉還沒嫁給萊戈拉斯呢，瑟蘭迪爾。」
……
阿妮拉張口結舌，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捅了馬蜂窩。
好在萊戈拉斯和阿爾溫及時出手，阻止了這場幼稚的吵鬧繼續下去。
「爸，您說什麼呢！喝您的酒吧！」萊戈拉斯給瑟蘭迪爾倒上酒，連連使眼色，他好不容易讓埃爾隆德領主松了口，要是因為這麼一出搞砸了，他可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Ada，您嘗嘗這些餅乾，我親手烤的。」阿爾溫溫言軟語，埃爾隆德就是天大的火氣這下也沒了。
這是一個平和卻幸福的下午，六月的天氣溫暖宜人，少女們的笑臉燦爛嬌豔宛如鮮花，歲月安靜，陽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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