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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三)我們家莊花大人》作者：白熊書包的主人【完結】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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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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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9-30 19:01
標題:
《(劍三)我們家莊花大人》作者：白熊書包的主人【完結】短篇。
文案：
失憶的少女臉大齡女青年下山，撿到藏劍最後的苦命鴛鴦一對。
苦命鴛鴦中的一隻悲憤指控大齡女青年拋棄家中大哥十餘年。
被拋棄的大哥十年來日日拘於家中不曾出門，一朝相見故事即起。
注：大綱已列，存稿暫無，完結遲早。
嗯，這就是故事背景了。
假悶騷真純良君子如玉，上下求索解除媳婦兒封印，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故事！
用實際行動告訴你，什麼叫做愛你一萬年。
內容標籤： 遊戲網游網游 穿越時空 無限流
搜索關鍵字：主角：黃萌萌，葉英 ┃ 配角：葉凡，藏劍山莊，師父 ┃ 其它：劍網三，藏劍山莊，葉英，莊花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9-30 19:03
第1章 更短夢長（1）
設定上，小五回來那年莊花還沒有封住視覺。
第一章更短夢長（1）
葉凡攜唐小婉遊歷江湖的時候我曾在揚州再來鎮遇見過他們一次，那時候他正拜託著一個小姑娘幫他弄來外傷藥膏。他們倆神色奔勞疲憊，葉凡在打坐運功，唐小婉傷得比他重，伏在一旁，人事不省。
「葉小五？」
葉凡顯然才發現我，愕然過後喜色放現：「黃家姐姐！你怎在此？你這些年…可還好？」
我沒有接他的話。顯然他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衣衫上的血跡結痂，面色憔悴。唐小婉暈闕在他身旁。
他看見我打量的目光，有些呐呐地開口：「這個……，小婉是我……我的心上人。我們被人……」
用眼神示意他閉嘴，他們現在的情況旁人一眼便能看出來，何況我雖然出山不久，一路上也聽到些二人的傳聞。我掏出常備的傷藥，遞給他：「你幫她上藥。」
葉凡接過藥的時候還有些尷尬，面對唐小婉的傷口的時候就顯得鄭重而謹慎了。看著他們倆這副苦命鴛鴦的模樣，我皺著眉轉過頭。葉凡上藥的時候格外小心，我忍著性子覺得這樣的畫面莫名有些熟悉，卻總是想不起，方要敲敲自己的額頭，不防看見葉凡投遞過來的擔心的目光。
「黃家姐姐，你、你怎麼總不回去？」
他語氣似有埋怨和不忿，我聽得一頭霧水，眨著眼不解地望向他：「什麼意思？」
「你！你！莫非你此前一直是戲弄于我大哥嗎！」葉凡清俊的臉頰因為氣急而顯出紅色，應該是在外漂泊受的苦多了，他整個人顯得有些單薄，本來的臉色因為受了傷變得蒼白的，現在配上這一抹紅，整個人反而生動許多。
我實在不能理解他說的話，此前我雖曾出山遊歷，行域也從不曾至於中原江南，至多只在我塞上江南為我那倒楣鬼師父掃過幾次墓，而葉凡的大哥是藏劍山莊的大莊主——誰人不知這位莊主極少出莊門的？我在山下的茶水驛聽小二說，這位大莊主貌若皎月，氣度不凡，武功出神入化，鑄造之力也是天地獨一份——茶水小二說這些都是他親眼所見，但是所有的顧客都不相信，我也不信——天下武林，「江南一葉」於劍道上獨佔鰲頭，這樣威名赫赫的大家一般都是「武林傳聞」中的主角。藏劍山莊大莊主葉英自楓華穀一役之後閉關悟劍，一年後出關，至此十年間未曾出山莊一步，這茶水小二年不過二十，講這樣的謊話未免太多漏洞。
葉凡話裡的指控滿滿，我不解卻也不能任他壞了我的名頭——我師祖告訴我，女孩子要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話雖冗雜難記，但愛惜羽毛這一點我確是珍重得很的——據說我那倒楣鬼師父在江湖上名聲很好，師父待我很好，我不能砸他招牌。
我皺著眉，刻意將語氣下降三度：
「葉小五莫怒，並非我有意，只是我確實不知此話從何說起？我此前出山行走，不曾離過山下方圓數百里，如今我初次一人過你藏劍而已。我無量山距藏劍，又何止千里！你的話，實在沒有道理。」
我看見葉凡聽了我的話之後表情莫名，頓頓地皺眉思索，又神色疑惑地打量我許久後試探問了句：「你，你可記得我大哥長相？」
我一樂：「不曾會晤，不過傳說大莊主面容如秋月春花，氣度朗星難比，如今看見葉小五你的面容，倒是可以想像一二——不過，或許，夢中見過也是說不準的。」
葉凡沒有被我的戲言取悅，反而更加皺緊眉。
「只是有一事尚是難解，你此前數言皆是我與大莊主有舊之意，我卻分明記得此前我只見過藏劍你一人。」
「或許是我妄言。」他神色低落。我還待在問，方才葉凡拜託的那位俠女已然帶著藥材過來了。小姑娘一身乾淨俐落地短打裝扮，顯是初入江湖的樣子。她與了藥材給葉凡，也不多講話，只是奇怪地繞著葉凡與唐小婉轉了幾圈，好像是找不到路的樣子，過後竟然直直地向前從商鋪堂後的高臺騰空而下，飛出老遠又轉身飛回，也不看旁人，再一次從商鋪飛下高臺。
「重傷……」我面色複雜地看著趴在再來鎮大路上的俠女，「似乎是剛學輕功不久的樣子。」
葉凡見那姑娘一骨碌爬起來運功療傷，也收回了目光。我等著他的回答，他半晌不曾說話，只叫我煩躁得想要踱步，又突然想起出山時師祖的話，他道我武功尚可，難在心性尚不穩，行走江湖恐意氣用事，攔著我不讓我下山，那時候我急著想出門，只得向師祖保證不遠走。此時我這般急躁，畢竟是不好的。想著就慢慢收了氣。
唐小婉嚶嚀了一聲，應該是要醒來了。葉凡眉間鬱結皆掃，只小心翼翼地盯著心上人的面容，大氣不敢出。我走到一旁的長凳前坐好。
唐小婉醒來後葉凡就帶人去投了客棧，我很好奇，再來鎮離藏劍這麼近，為何他們不回山莊去住。話問出來之後唐小婉笑著沒說話，葉凡的眉卻有皺了起來。我想了想最近傳言，也了然。
「你爹定然是不准唐姑娘入莊的，你們藏劍與霸刀山莊有怨在先，此時你這樣一鬧，葉老莊主的態度可想而知了。唉，年輕人，也不知道給長輩省點兒心。」我剝了顆花生米，拋起來，花生落入嘴裡，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地嚼著。
「之前你們二人負傷也不曾投宿客棧，如今卻大方進來了。一路上除了遇見我也無甚變故，想來這是與我有關的。只是，葉小五，你總該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事實。」
唐小婉也在旁邊等著葉凡開講。我朝她揮揮手，讓她過來一道吃點心。葉凡一臉苦笑，醞釀半晌，然後給了我一個悚然的故事開頭：
「黃姐姐，不如，你去藏劍見一見我大哥罷？這些年，他心裡過得，淒苦得很。」
這些年，他心裡過得，淒苦得很。
他心裡過得，淒苦得很。
淒苦得很。
就不該問葉凡這個問題的！我無措得很，朝葉凡笑笑，道了句：「好說。」葉凡點了點頭，又開始說起了故事。
在那次遇見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不曾從葉凡的故事中悟出點什麼線索出來。但是我相信他的話不是空穴來風。這就是一種直覺，即使莫名奇妙得不得了，但是就是有信服力。然後葉凡和唐小婉隨我回到了藏劍山莊。
沒錯，是他們隨著我回到了藏劍山莊。
巧的是，渡船時我們又遇見了那個因為用輕功摔成重傷的俠女。原來她是要入山莊拜師的。小姑娘十多歲的年紀，嬰兒肥的小臉可愛得緊。她很跳脫，船沒靠岸就踏著水面飛進了山莊內院，葉凡看見她這麼無禮什麼也沒說，他一路上都在護著唐小婉，擔心她遇水會暈。
我們從後門進的山莊，藏劍山莊的屋宇都大氣得很，我心裡暗暗驚於這樣的磅礴氣勢，七拐八拐之間看見一處高臺，樓宇正殿前的匾額上寫的是氣勢磅礴的三個字——天澤樓。
殿前有一婦人，愁思絮絮，眉目成結。走進時才發現那婦人正在低語什麼。
「大莊主待我，恩重如山……」
那婦人身形嬌小，體態苗條，分風拂柳，眉間愁緒雖重，溫婉之意卻不減。我不奈這樣的溫婉婦人，終日愁思難舍不如須臾砥礪自強，故而未曾近婦身便轉身繞過側殿。
葉凡正對著我怒目而視。
「葉小五，你又怎麼了？」
我追上去問，他不理我。
「唐小婉呢？你送她去哪裡休息了？」
他還是不理我，我沒辦法，只好跟在他後面一直走。不曾想明白自己哪裡做得不對，惹惱了他。
他就這樣一直走走走，走到了一處寢室門口。我笑了，雖然一直奇怪他寧可唐小婉在外吃苦也不私下送她來山莊修養，心裡還猜想或許是葉老莊主實在固執得很，容不下他們這對野鴛鴦，但是看著一路上眾人見了我們只安靜伏低作禮不曾厲言相待便也知藏劍終是護短的。這房裡，必定是葉小五安頓好的唐小婉了。
只是不知，他不安排我的食宿，帶我來這裡是要如何？我確切地記得我可不能包治百病，也沒到花見花開的地步。我猜著他的心意，托了船家來藏劍山莊；到了藏劍山莊後他也沒有通知別人，只帶著我來這這裡。我苦思不解，猛然想起了葉凡剛才講過的故事中，我與他大哥的種種「淵源」，忽然間明白過來——這裡不會是唐小婉休息的地方，只能是藏劍山莊大莊主葉英的房間了。
按著葉凡執拗的性子，一路以來他多次對我的指控埋怨，他的確可能直接將我帶來見葉英的。我咬著手指心裡罵著葉凡的魯莽，你說這孩子，也算是老江湖了，怎麼還是這麼躁！
然後我抬頭，就看到了葉英。
葉英沒有等葉凡敲門，他輕輕拉開門時我正好從側邊看到他的身影，隨著房門開啟，他一身光彩，一點一點，緩緩都落入我眼裡。
難怪茶小二說親眼見過他，這樣的豐神俊朗，春花秋月都比不了的人物，應該是全部慕少艾的少年們的夢中人了吧！
略張著的嘴沒有合攏，我一隻手扒著門框一隻手撫著胸口，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
「這個哥哥，我見過！」我衝動了一次。
葉英的眼睛看不見，然而等我說完這句話，他甚至都來不及和葉凡打招呼，就直直地向我望來。
葉大莊主睜眼了！
我嚇了一跳，以為這句話唐突了他。因為他的眼神實在是銳利，所以我低下頭，垂目，正準備誠心誠意地道歉，然後葉英兩步跨了過來，將我抱在了懷裡。
我被這樣的變故嚇了一跳，僵著身子不敢伸手又不敢推開。葉凡在一旁看著我們笑。我示意他趕緊過來扯開我，要不就扯開他大哥，可是這小子只顧一個人笑得快活，攤手表示什麼也做不了。
我無措得很。想著葉凡的故事，覺得自己也許真的對不住這葉英，棄他十載，累他自封雙目（並不是QAQ），現在又將他忘掉了。唉，我真是……
正調整著情緒想要安撫一下葉大莊主，手就快要撫上人家的肩膀了，他突然抬頭，緊緊盯著我。
「嗨，我叫黃、黃萌萌，無量山黃萌萌。」
最後看見他安心的神色，低頭蹭了一下我的頸窩，再抬頭眼睛又閉了起來。
「先進房來，把話說清。」
第2章 更短夢長（2）修別字
第二章更短夢長（2）
[正式的說書人應該成於明清時代，當然宋朝的講史，元代的評話藝術形式有成型但是品種似乎單一。這裡說書人的職業推到這裡來是因為手快又懶得改……]
我自覺於這件事上是沒有什麼好說的。
這一次我分明是記憶中第一次出山，我此前的確見過葉凡，在他八歲那年的名劍大會。此後我與師父回山，葉凡出走。我與藏劍山莊的羈絆沒有多麼深，是以我並不能理解再來鎮葉凡初見我時話中的驚喜從何而來。
我知道他與唐小婉的故事，因為路過的茶水驛裡每一位說書人都講過。我與他傷藥更多的只是交個好——此後才是「有舊」。我信他的話不是空穴來風，但是我並不打算質疑我此前二十八年的生活。
「黃姐姐，你今年多大？」
「離而立有兩年。」我坐在葉英的對面，用手帕擦著桃子，先擦了一個給葉莊主。「喏，吃一個。」
葉英蹙眉，我笑著說他這主人不吃我也不便吃，可是我現在確實想吃桃子。
葉凡在旁邊看著他大哥伸手接過了桃子。我將手帕翻面，又擦了一個，「嗷嗚」咬了一口。
「帕子就兩面，我就不給你擦了。」
葉凡好像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我。
「你想問我為什麼二十八歲年紀容顏卻是十七八，是嗎？」吃完了桃子，我又從荷包中取出一條新手帕淨手。葉凡不說話。
「我建議你問一問你家大哥保養的秘訣。我也很好奇。」
葉英這個時候終於有反應了，他將手裡的桃子與了我。葉凡似乎有些不服氣。
「每一次都是給她。」
「你離家這麼久，還沒有學會自己長大麼，葉小五？」我接過桃子，咬了一口，看著葉凡上挑的眉眼。
「好了，吃桃，吃完再說。」
我三兩口吃了桃子，用手帕接了桃核包著放進了荷包裡，然後抬起頭看著葉英的眉毛。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可是我確實是第一次見你，這一點我師父可以作證不過他仙去好多年了。但是我相信葉小五跟我說的話不是空穴來風。」眨巴眼，又眨巴眼。
葉英凝眉不語。葉凡也皺眉。他們五兄弟裡，這二人長相都算是風流養眼型的，不知其他三位莊主形容如何了。我看著兩人略有相似的眉眼，又從桌上摸了只杯子，滿了茶，給他們二人一人滿了一杯，然後端著我那杯咕咚咕咚喝起來。
葉英沒有讓我等太久，我低著頭喝茶時看見他攏了攏手指，然後我抬頭，看見他又睜眼看向了我。
「萌萌，你先在莊裡住下，天澤樓裡還有房間。五弟你先回房，唐姑娘的傷先養著。父親那裡……」
我托腮想聽葉大莊主會怎樣教導弟弟逃避父親的責罰，正聽到關鍵之處，葉英這時候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道：
「父親那裡，你且先去請罪。此刻你歸莊，父親大人必然已經知道了。你且安心，莫要衝動。」
他的聲音有些悶，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才會如此。我被他那一眼看的心裡毛毛的，摸著鼻子訕笑。
葉凡抱拳做了一揖出了天澤樓，我一個人在葉英面前有些尷尬，又往杯子裡添了些水。葉英再說話的時候，我已經反復喝了四五杯茶水了。直到我滿上第六杯時葉英攔住了我。
「茶濃，你夜間本就睡不好。」
噯喲，他怎知道我睡不好？我呵呵地收回了端杯子的手，沒再說話。可是葉英也是一個悶葫蘆。我不知他留我在此如何打算，只是我此時心中確實難安。
「葉大莊主，我雖相信葉小五的話，可是並不意味著打算質疑自己此前二十八年的生活。」我的眼神從床榻溜到桌角，又溜回去。
葉英歎了口氣，再沒說話。出門喚了侍女來在天澤樓里間的寢室裡鋪了新床被。那侍女進來時似乎被我嚇了一跳，不著眼地看了我好幾眼。葉英只淡淡地瞥了那侍女一眼，侍女似乎這時才發現葉英已未有封住視覺，驚了一下便收回目光，再不敢亂動。
「葉英，你把我安頓下來之後，再怎麼辦？」我躺在新鋪的床上打滾，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從床幃探出頭。
「……」
意料之內的沒有說話，我縮回脖子。
「你我準備成親。五弟與唐姑娘，父親那裡，總歸是父親。」
葉英的語氣根本沒有起伏，正端著茶杯，杯蓋輕闔，擦碰之下聲音在房間裡面顯得格外刺耳。我抓著被子的手當時就頓住了。
「葉英……，你……」我神色複雜，想不到該說些什麼。恍惚之間好像聽見了一聲歎息，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一直拗著的那一塊一下子就松了，再張口想駁回葉英的話，卻總也開不了口。
「我師祖不知道我來了這裡。」天哪，我竟然對起了手指。
「唔。」
「他以為我只在山下。」偷偷抬頭看了他一眼，他有所覺，竟側頭對我笑了一下，聲音裡安撫之意很明顯。
「放心。」
我早就從葉凡那裡知道，十多年前我便差一點和葉大莊主成了親，只是後來發生了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故事，陰差陽錯，我與藏劍陌路十年。可想再問清到底是何事，他只是一臉茫然。現在我躺在軟乎乎的床上，看著葉英端坐在房內圓凳上沉思的身影，沒忍住好奇直接問了出來。
「當日你說師門急招，我本意欲送你會無量山，不料五弟離家，婧衣突然犯病。那時你師父突然現身藏劍山莊，便……」
我撓著臉，聽著葉英的講述。故事的最後，也不過是一樁撲朔迷離的迷。葉英越講聲音越低沉，似乎漸漸沉入了某種情緒，我見他低落，輕咳了一聲，他方才轉頭，眼神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失落。我醞釀著該如何告訴她，十年前我的確是與師父一同離了藏劍，可是那時候我也並未見過這個傳說中的劍術天才一眼，更罔論成親。我的記憶清楚得很。可是看見他投過來的茶色眸子泛出氤氳的眼神，我打算——再醞釀一會兒。
天晚了，藏劍山莊各莊主並不在一起用食。葉英吩咐了廚房將飯食端進了天澤樓正堂與我一起用晚飯。各式各樣，的確是我曾經鍾愛的菜式。我咬著筷子，盤算著該如何跟他坦白才能把他的傷心程度降到最小。
葉英似乎是看出了我想說什麼，停下筷子看著我。我從埋頭的飯碗裡偷偷看了他一眼，扒拉扒拉吃完了一碗。葉英遞給我手絹擦拭。
「萌萌，你想說什麼。」
我斟酌再三，還是與他實話實說：
「十多年前，我確實與師父一同來過藏劍，但是我二人只是單純觀摩名劍大會而已。況且那時我淘氣，私下裡離了山莊去揚州城裡觀瓊花，並沒有機會得見葉大莊主的真容。」
葉英聽這話時正望著我，聽完了眉頭也沒皺。見我停了手下的動作，他還示意我繼續。看著他頷首，神色安然，我只好仍舊擦了手，將手絹放在一旁的託盤上。
「認錯人就不好了。」
「雖不知其中究竟如何，但你，我總歸認得出的。」
第3章 更短夢長（3）
更短夢長（3）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葉英已經端坐在天澤樓前悟劍了。床榻邊上有一套新備好的短打服，我換上了準備去山莊各處轉轉。
我與藏劍的關係到底還不明白，我前二十八年活得規規矩矩，一天的記憶也不曾少，從不曾想過而今會遇上這樣的困局。雖然棘手，但我卻不大在意的，除非他們能困住我——想來藏劍也不會這般無禮。
換好了衣裳，我輕輕地從天澤樓後門走出。回頭的時候看見葉英在落花裡清俊筆直的背影——真可惜，如果你不記得從前的那個「黃萌萌」或許我們還能做朋友的。
「黃姑娘，您可是要在院中用早食？」
「不用不用~有勞有勞！」
葉英卻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他吩咐那侍女將餐點擺在了舍前樹下的石桌上。
「莊主有勞了！」
葉英不再說話，安靜地用早餐。清粥小菜搭配得剛剛好，最可愛的是，早餐裡竟然沒忘呈上天羅筋——兩隻！都用薄餅伴了蔥，卷了，蘸醬！
我喜不自勝地夾了一隻，一口咬掉小半，抬頭時竟然發現葉英看見另外一隻天羅筋皺了下眉頭。
我還以為是葉英也有這樣的嗜好，想來這般淡雅的人，怎麼會咬得慣這樣粗獷的小吃呢！
我笑眯眯地吞下天羅筋，咽了口稀飯。
「有勞莊主！我這下真的相信從前我們是差一點有了親密關係了！」
「你這些俏皮話何不省一省，再說便失了那份吃食啦！」體型頗為彪悍高大的男子從高臺上走了下來，撿了裝著天羅筋的盤子，坐在一邊的石凳上，不在意地拿著便吃了一口。吃完後較為文雅地淨了手。
「四弟。」葉英看著那粗獷的男子。我在心裡暗暗吃驚，這兄弟二人外形差距實在有些大。
「大哥，我聽說大嫂回來了，可是早飯也沒用就趕了過來。」四莊主葉蒙擺擺手解釋道。
葉英本來就不多話，從昨天到今天我略略領教到他的寡言，此時葉蒙一擺手他也不再出言相訓——況且即使不愛說話，葉英似乎也是溫柔無言而不是沉默嚴苛。
「您這一聲大嫂叫得……」我撓頭，真的有些沒辦法。葉蒙哈哈大笑。
撤了飯食的時候，隔壁院子裡隱隱傳來了小兒們的琅琅書聲，風送晨讀入耳。我想著今日起得確實有些晚，日後的打算還不知，慢慢地隨著葉英走到天澤樓前。
「葉英。什麼時候成婚？」
「昨日已傳書于父親，莊裡這幾日便會開始準備。」葉英並沒有立即開始抱劍枯坐。「萌萌的師祖最遲三日後會知道消息。」
我有些擔心，倒不是擔心師祖怪我魯莽嫁人，而是擔心師祖不滿這樣的既定安排，直接來藏劍山莊提溜我走了，與藏劍交惡不談，日後我再獨自出山他必定是不大情願了。
「不急不急，這事兒難道不得我師祖同意嗎？」
葉英神色淡淡：「上一次，萌萌的師祖便已允行了。」
「那不是十多年前嗎？我師祖很固執！他生氣起來很可怕的！」
「我知，萌萌的師祖十多年前已允諾了。」
溝通失敗，我只有聳聳肩表示放棄。
我開始猜測，藏劍山莊老莊主必然是一個十分固執的小老頭。藏劍山莊大莊主的故事江湖上傳得很泛了，除了好面貌，技藝精，天賦高之外還伴隨一個勵志的小故事——葉英整日抱劍觀花的習慣自小便有，大概是心思快過手腳，初次練劍時觀摩的父親的劍法恍惚間已悟出數招之後的應對之術，然而神童往往多怪，葉莊主於劍法上心思活泛，卻生性訥言。葉老莊主多番試探之下大莊主卻仍舊使不出一套完整的四季劍法，多次責罰最後都止于葉英的沉默。望子成龍的期盼眼看即將落空，或許是葉英其他方面條件太過優秀了，令人生出更狂熱的期許，然而這樣的期許一旦落空，失望便是排山倒海的——這是一個暗淡的金子不會自發光而被厭棄過的悲劇的開始，幸而有一個揚眉吐氣的結局，第二屆名劍大會上劍之大家公孫大娘一語使葉老莊主驚覺大兒子的境界。而後一步一步，藏劍山莊大莊主開始走上正台。
我只覺得葉英雖訥言，卻不是呆板而是溫順。一言一行，一坐一臥，君子如玉，觸手也溫。
想著想著，臉便紅了。抬頭看看葉英，又低頭看看他的影子，就這樣反復了好幾次，終於解脫出來。我雙手捧著臉，笑著走到他面前。
「葉英，你的心劍還修嗎？」
「嗯。」
「視覺還是要封上嗎？」
「待我們成親後。」
「之前所修，莫非作廢了？」
「不會，得道不退。」
「好呀好呀！那你看看我吧！以後便看不到了！」
「……」
幸而他只是疏於應對人情，並非不通人情。溫柔的人對世界賦予的好與壞全然無言地接納，沒有反抗卻不代表沒有思考。看他私底下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小小的喜歡或者驚奇漸漸成了我近來的奮鬥目標——溫柔的人還沒有被世界憋壞，還沒有把自己全部奉獻給自然。
我越來越沉迷于葉英，對於這樣的變化我心底了然卻不願止步——就這樣被心底的花迷了眼，被心上的雲朵遮住了太陽，被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情思挾持著飛奔——不願呼救，也無從放手。
也難說，究竟是葉英的風采灼人或者對「萌萌」的細緻體貼打動了我，亦或是我是單純地想歇一歇；更有可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結果——我與葉大莊主的相處中並沒有你進我退的情趣，反而是他一直溫潤地滋養著我心中的情素。反正，等到我師祖一個月後趕過來時，我已經考慮就這樣嫁了也沒什麼不好的——雖然西湖不大，紛爭不多。沒有一個人遊歷江湖的精彩，但是先嫁人後遊歷也不賴——是的，當我提出這樣的要求的時候葉英並沒有拒絕，仿佛他「藏劍山莊大莊主」的身份不存在一樣。
時間過得真快。
我祖師入山莊的方式有些特別。
他先是把我從天澤樓側間的沐浴房內提溜了出去。當然，動手前他通知了我並且兜頭給我套了一條大浴巾。然後在我開口抱怨他之前他恨恨地說了句：
「艾瑪，藏劍的屋簷真多，好久沒爬得這麼累了。」
這句話我好像聽到那天同我和葉凡他們一起來藏劍山莊的那個俠女說過——順道一提，葉凡現在還被罰跪在祠堂，不過唐小婉卻得到了精心的照顧。他們現在總是在晚上於祠堂相見，還有那個小姑娘，那天她在二莊主葉暉處拜師，竟然是入了葉凡門下，門號殘雪。後來我曾親眼見了幾次那個姑娘用輕功扒在藏劍山莊院牆的屋簷下來回走動，怎麼呀不下來。偶爾提氣不當摔成重傷也是有的，奇怪的是每次她都恢復得很快！
師祖把我丟在了不知誰人的寢房之內的床榻上。
「師祖，下次輕點兒！」
「你還說下次！不聲不響地就把自己嫁出去了，你、你、你師父知道嗎？」
「我覺得他看到了。」
「……」
「別氣呀師祖，葉英說您早就同意這門婚事了，十多年前就同意了。」
「誰知道十多年這麼快呀！我這才……」師祖突然捂了嘴不說話。
我已經習慣了師祖偶爾的驚詫，對我來說，師祖就算說他前後穿越了五百年我也會相信的。大唐孕育不出這樣的人，咳，和人才。
我還來不及和師祖再多貧幾句，葉英就出現在寢室門前。房裡沒點蠟燭，月光朗朗照得我們家大莊主身材修長有型。
「師祖。」
我看見師祖本來淩亂的發一下子順了，他扒拉自己長髮的時候還吩咐我好好躺好。我在堅硬的木板床上滾了幾圈兒，又滾了回來。葉英已經進來了，正收斂了高大身形在我師祖面前聆聽長輩的諄諄教誨。
第4章 更短夢長（4）修別字
更短夢長（4）
等我換好了葉英拿過來的衣服時，外間的兩個人已經恢復了常態。我的師祖正坐在天澤樓主位上喝茶，葉英坐在左邊側坐。侍女進來添了茶點，我揮揮手示意侍女過來，接過盛茶點的盤子，讓那個女孩子下去了。
「師祖你們談好了嗎？」我選了師祖最愛的粽子給他。
「問他，哼！」
我覺得事態發展得不算差，雖然師祖語氣很不忿但是吃茶點的動作不慢。回頭看了看葉英，他似乎之前咽下了什麼茶點，不過那味道他好像不太喜歡。我看見他不著痕跡地把裝著小天酥的碟子往前推了推，然後撚了一小團柿子。
——簡直！太可愛了！
葉英撚了柿子，輕輕嘗了一口，我發現他的眉頭並沒有皺。然後，他又咬了一小口，一小團柿子他全部都吃了下去。
我想我臉上的神情大概是笑得很燦爛。葉英咽下柿子之後抬頭沖我笑了一下，好像有點害羞。我更待再取笑他一下，師祖卻在身旁重重咳了一聲。
「萌萌，你們的婚事，我的確在十多年前就應承下了的。」他抹了抹嘴邊的糯米粒兒，「那時發生的許多事情，我也不便詳說。不過你們確實曾經情投意合，將成眷屬。」
知曉了葉英心裡的萌萌一直是我，我並不詫異，只是仍舊疑惑。
「師祖，可我還是疑惑。」我的不解從來都在，而今看來，師祖洞悉一切緣由，卻不願細說。說不上此刻我心裡的感覺，些許不甘，又夾雜著一點點慶倖。我看見師祖溫柔的笑。
「萌萌，你只是一個女孩子。」
回頭看葉英，他茶色的眸子也盯著我，一片幽深，似乎不見銳利，只餘衷情。
「男孩子，就能知道那些秘密嗎？」
「或許會罷，如果當初我……，我和你師父撿到的是一個想要頂天立地的大男子漢，或許今天那個男子漢會逼著我說出來呢。」師祖的眼神一下子恍惚出很遠，然後慢慢低頭看向我，慢慢地笑出來：「可是，萌萌，你只是一個女孩子。我，我們，我和你師父一直想放在手掌上的女孩子。你明白這個世界但是沒有必要一定去經歷。」
還有好多不滿，還有好多困惑。我心裡著急，眼中也快要流眼淚了。
「這怎麼能行呢！這怎麼叫活著呢！我師父還告訴我，讓我去經歷去體驗呀！」
「傻萌萌，你師父只是想叫你活著。」師祖輕輕抹掉了我的眼淚，招手把葉英拉了過來，把我塞給他。我看見葉英平淡不驚的眸子，這雙漂亮的眸子裡現在夾雜著心疼。
「婚期便按照你說過的定下吧，我無量山裡有很多寶貝，金銀不說，秘笈雜頁，古風字畫也是有的。嫁妝我沒帶來，但是萌萌知道怎麼取。此後的無量山，主人就是你們了。」
「師祖…」葉英的話被師祖打斷，他擺手示意我們不要再說。我淚眼朦朧的看著師祖又開始剝點心盤裡最後一顆粽子。
「你寧可剝粽子也不願意花時間告訴我秘密！」我呼呼地擦了把眼睛，「還就這麼草率的把我嫁了出去！」
師祖一下子揣了粽子就要跑，我踩著他的衣裳下擺不叫他逃——這衣裳還是他央著我幫他縫的，黑袍子鑲金邊，滾雲袖領口，按他的要求披風拖得老長，剛才他便是拿披風當了浴袍給我——師祖最喜歡穿著這衣服用輕功。他還讓我幫他縫了另外一套外裝，紗袍捆腰的窄袖直裰。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麼他要在直裰外加一層紗袍，直到有一次看著他分花拂柳款款自遠方走近的時候我才明白他的心裡——我的師父總是喜歡亮亮的東西，還有飄逸的衣服，師祖也是，他說這叫做風流（Sao）。
葉英還是讓我睡在天澤樓的寢室，師父的房間在別舍。
說來，那天過後我發現了葉英的一個小秘密——他好像偏好甜食。但是這程度的確太淡太淡，而且這個秘密好像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我想大概是葉大莊主能夠接觸到甜食的機會太少太少了，而每日他的飯食菜點都是清淡口味的，他這人極自控，宵夜或是飯前小食從來都沒有出現在天澤樓的餐桌上——當然，應我的要求擺上來的點心不算。不過也是因為我這般的習慣才能知道葉大莊主的這個小秘密。
平常裡的點心多是胡食，粉糕，餛飩，小天酥什麼之類的，味道大多都屬鹹。每次我吃糕點的時候，倘若葉英在，我總是要哄著他吃兩塊的，葉大莊主的反應特別統一。
如果今天的點心是小天酥（一種鹹味油炸點心），他會輕輕皺著眉吃掉一小塊，然後不再動它們。任憑我如何作弄，他也不願意再吃一口。
倘若今天的點心的吃食裡有椰香白玉糕，和小天酥的話，他會只吃一塊椰香白玉糕，並且不皺眉。
不過，如果今天的飯前小點心裡面有南瓜涼糕，並且伴著紅豆羹的話，葉大莊主會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喝掉一小碗紅豆羹同時吃掉兩塊南瓜涼糕——不皺眉。
「再吃一塊吧！今天白天操持莊務，忙著寫帖子很費神的！」我殷勤地夾了一塊蘿蔔絲餡餅，湊到他嘴邊「甜的喲！」
他從案牘裡抬頭，輕輕地咬掉一小口，然後皺眉：
「鹹的。」
「是啦是啦！那剩下的這半我吃掉吧！葉大莊主，你很挑食喲！」
我與葉英的婚禮很順利，幾乎沒有什麼阻撓。葉老莊主在婚禮當日和婚後三日住在了山莊內院裡，與師祖打了個照面。
與我想的不一樣，那日看到的那位老者雖精神矍鑠但也很慈祥，並不是我臆構中固執的老頑固的摸樣。
還有一點出乎我意料——葉英的二弟也長得一副人高馬大的彪悍樣，同四莊主葉蒙生得像。不過，老實說來他們兄弟五人的面目，仔細觀來，總是有相似之處的。也不知是哪一股神韻像還是其他，至少五人同時出現，說是兄弟也沒人會質疑。
不過最有趣的是葉英的侄女兒，一個名字叫最葉琦菲的小姑娘。和我初到再來鎮是看見的那個俠女一般大的模樣的小女孩，在婚禮那天悄悄闖進了葉英的天澤樓裡，抓著我的手要和我說話。我拜託她帶了不少糕點進新房，同來的還有拜入葉凡門下的那個俠女——她說她叫葉綺夢。葉綺夢進來的時候有些興奮，她抓著琦菲的手笑得很開心，一邊笑還一邊說了些匪夷所思的話。
「竟然有莊花結婚的劇情任務！太贊了！公測版怎麼就刪除了呢！」
大概一個月之後，隆冬的傍晚，我與葉英正挽著手進行慣常的飯後散步。
我正抓著葉英的手在說話，他最近忙著處理莊務，似乎江湖有什麼大事情發生了，今天的晚飯不知他吃了沒有。
「葉英，一會兒回房叫人送些甜湯來吧！」
「嗯。」
葉凡和唐小婉這一對苦命鴛鴦到現在也沒用得到葉老莊主的正式承認。不過在之前跪了一個多月的祠堂之後，二人的感情倒是更加「精進」不少，葉老莊主的態度也不似之前那麼決絕了——這一點好像讓他們倆看到了希望。
「其實我想，他們倆根本就沒有弄清楚問題的癥結！」走在湖堤上，我懨懨的說道，「葉小五也算是當局者迷，藏劍山莊，霸刀門和唐家堡都抓著他們不放，父親若是好聲好氣應了這婚事，可不就是『啪啪』地打人家臉嗎。」
想起昨天師父說帶我去看西湖雪夜風景，我又偏頭看著葉英，巴拉巴拉說起來。
統共一些瑣碎的事情，三兩句兩三句，打發著時間。我正想抱怨著無聊，葉英卻突然止住了腳步，我牽著他的手回過頭。這時的葉英正背著落日，好像鑲了金邊一樣光彩非凡。他動了動手指頭，然後抓著我的手：
「明天，我們就出莊去。你總不愛停在一個地方，這幾個月，倒是難為你了。」說著竟然眯著眼著笑了。
第5章 更短夢長（5）
更短夢長（5）
第二天我們就離開了藏劍山莊，在山莊外乘船先去了再來鎮，轉道揚州。
師祖和四莊主葉蒙跟我們一起去。先去西北，這一次和葉英一起外出對外打的是視察產業的名頭，一定要查的是藏劍近年來才在西北設立莊園，一路上也路過不少產業，順道一起盤點了。藏劍山莊的莊園在中原的有幾所，都做別院居住或者放空。而這一次漠北苦寒之處設立莊園只為取材鑄劍。有些材料來不及等，又只在苦寒之地有，惟有鑄劍師親臨鑄劍台當場鑄劍不可。
這一次出門，我和葉英並不著急趕路。一路也是走走停停，我是觀花走馬一直看著轉著，葉英大多數時間在忙著處理山莊傳來的書信，偶有閒暇遇上我正好出門，也不用我出言，大莊主很自然地就會同行。
相處一久，很多夫妻都會彼此因為對彼此壞習慣的熟知而彼此厭惡。我與葉英從未有此困擾。甚至，我倆之間，連磨合期都沒有——若說有，至多只能算我與他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而且這磨合期只能是我磨合他。
幾乎是我的所有習慣他都知曉，並且全部包容。而他本人，也從來沒有我不喜歡的習慣。我們初見面就如故。
「葉大莊主，我們是不是傳說中的天生一對？」
「……」葉英笑睇一眼。誒，我快被我們家大莊主美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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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萌，快過來瞧瞧！」這天一早我就聽見師祖在我與葉英所宿的房頂上喊我的名字。懊惱地翻起身，爬過睡在外側的葉英，我心情煩躁地洗漱。
這一段時間以來師祖的情緒都很高昂——一種詭異地故作開心。這讓我想起我那倒楣鬼師父臨終之前也是這樣的狀態，心裡有些澀。
「師祖呀，你這麼早叫我作甚？」揉著微腫的眼，我打了個哈欠。葉英似乎比我醒得早很多，我剛出門他也不急不慢地從房中出來。我起身時情緒急，沒來得及和他說上話就出來了，正好看見師祖從我們房頂上的青黛瓦上一陣疾行，然後輕輕在院中落下，他還披著那件長到能掃地的披風，胸前鼓鼓的突出一小塊。
葉英拍拍我的手，示意我仔細聽師祖說話。
不過我的師祖什麼也沒用說，他只是伸手在自己胸前——掏了掏，又掏了掏——然後掏出了一直短毛小奶貓。
「喵嗚~」
「這只小貓叫做努比。」師祖把貓放在我的手上。我看了看無處可放，下意識的想學師祖剛才的樣子，把小貓放到胸前——不過我及時清醒過來。
「嗨，努比。」
「喵嗚~」
「真神奇，它是不是聽得懂我說話？」
葉英在旁邊笑得很溫柔，儘管很溫柔，但是也改變不了他在嘲笑我的事實。
我看見師祖摸了摸鼻子，然後眯眼笑道：「努比是一隻很有用的小貓，不是玩物。」
我順毛摸了一下小奶貓，又擼了一下它的下巴。
「喵嗚~」
「好吧，它不僅僅是玩物……」師祖咬了下自己的指甲，我覺得他今天的情緒與平常不同。又是那種詭異的離別的預期。
「師祖你別說，我不想聽了。」我轉過身走到葉英身後藏起來。
「萌萌，」葉英開口要勸我。
「你們都不要說了。既然我是女孩子，就讓我一直糊塗到底，可不是更好嗎！」
師祖有些低落地走到我跟前，扯著我的袖子故作討好地：
「女孩子有一天也會長大。你知道的，萌萌，你今年可是二十有八了！」
「這一點都不好笑！」我生氣地向他大聲道，「師祖，你們，你和師傅都是這樣，什麼都不告訴我，但是總是一副我應該知道的樣子！」
師祖著急得抓了我過去，氣得大口大口地喘息。
葉英沉默地安撫著我，一下一下撫著我的脊背。
過了好久，師祖才平靜下來。他看我的目光想看著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是他和師父只有我一個徒弟，幾十年了，也只和我親近。然後他緩緩地開口：
「萌萌，我不想告訴你之前的事情，因為告訴你之後很有可能讓你徒增煩惱很多年，人生苦短，匆匆就是十年。」
「師祖，你和師父，是一個人嗎？」
「萌萌你知道了？」
「所以不要瞞著我吧，好嗎？」我盡力平復聲音裡的顫抖，這是一種即將見證真實的戰慄嗎？
「即使，即使醜陋，也要真實？」師祖——或者說是我師父很不忍心吧。
我有些著急，葉英卻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他扶著已經半跪在地的我。
「何必？何苦？」
「便是萬劫不復，未嘗不是得其所哉。」
然後我咬著唇不說話，固執地要求一個我存在的理由，我想陪著葉英一起，卻不願只躲在他身後安穩一世。他歎了一口氣，溫柔地把我的腦袋壓進他的肩窩。
「傻萌萌，你真傻。」葉英用自己的那麼多年換給你一個重新開始，你的選擇卻依然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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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祖真的被我的固執鬧得沒了脾氣，他摸摸我的腦袋有些無奈地說：
「萌萌，我之前怎麼會覺得你很乖很好呢？」
可是誰說，好人就不會傷人呢？
無論如何，我的師祖——或者說是師父，還是把我記憶中的十多年前和眾人記憶中的十多年前不同的來龍去脈告訴了我。
原來我只是一段資料？就好像我所翻閱的古籍中的一串字元，沉澱了千萬次，演繹同一套劇情千萬次竟然固執地有了自己的思想——你見過夜聲人靜的時刻，書冊上的字元自己移位元嗎？每一個字元移動之後都會成一個新的故事。
「原來我只是一個字元呀……」
「那葉大莊主呢？」
「師父你呢？」
「傻萌萌，你……」
「你們之前可是擔心我，鑽了牛角尖？」
「為師確實沒聊到你能接受得如此之快……」
我撓撓下巴：「也不知為什麼，就是不會很傷心。不過葉英和師父你們呢？」
「葉英本該是，是如你之前一般的NPC。」師父皺著眉措辭，「但是現在他不是了，因為你。這個世界……。為師——是你的父親。」
「快嚇哭了……，師父，說話說完。」
「啊，JS遊戲是我寫出來的程式，遊戲BUG是我存下來的資料。」
葉英好像有些動容？我看見他埋著頭，肩頭微動。
「葉英，你也會這般笑呢！」
「我自是會笑的。」
該怎麼和師父說，他後來說的這些詞語，我大多都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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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真相對我的生活和我們的計畫似乎沒有什麼影響。那天事情結束後，師父把努比放到了我手上，很認真的的告訴我這只小貓是他登陸遊戲（？）之前新寫的資料，又很大的用處。
總之，努比是一隻很有用的小奶貓，它很警覺，能察覺的別人的善意惡意；努比的唾液能解毒；努比偶爾還能飛。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優點都抵不過現在它對葉英地位的威脅——努比喜歡和我睡，一定要睡在我懷裡。
我知道葉英心裡有些小懊惱——這是我新發現的，他對我懊惱時眉毛會微不可見的揚起。
「萌萌，這小奶貓太小，你睡覺不踏實。」
「喵嗚~」這是小奶貓。
「喵嗚！」這是我。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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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末的塞北風很大，凜凜地打在臉上很痛。我即使帶著兜帽還是將毛絨絨的圍巾拉起來捂住了半邊臉，再看看身邊站著的幾位大男人——葉大莊主還是一身尋常厚衣衫，葉蒙正在組織車夫侍衛將被冰裹住的車轅車輪化開，師父在拿著鋤頭去山坳採礦了——他和葉蒙也都披了披風，雖然不至於身形臃腫，但是總歸不會靈巧。
只有我們家大莊主穿得最單薄了。
果真該說是美麗凍人嗎？
小奶貓努比被我放進了兜帽裡，一路上它都安分得不得了，不亂叫也不撓人，想要如廁了還會輕輕用小舌頭舔一舔我的臉告訴我。
努比的耳朵抖了抖，聲音有些緊的喵了一聲。
「有人？」
遠處山坳裡隱隱走出幾條人影，頭戴銀飾身著藍衣。師父扛著重劍走在幾人身後，像是在訓斥著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黃萌萌：原來我只是遊戲BUG啊……
師父：這樣我就可以把你刪來刪去了呀！
葉英：- -#。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9-30 19:05
第６章 更短夢長（6）修別字
更短夢長（6）
努比的狂躁很快就平息下來了，小奶貓用鼻子蹭了一下我的側臉，繼續安靜的睡覺。
師父拖著重劍走過來，臉色不太愉快。
「他們是天一教的人。第三十章以後的劇情就不是我編寫了」師父皺著眉，「我不知道遊戲策劃的後續計畫。隱約記得天一教不是好鳥。」
我看著師父，師父看著葉英。
「你們多加留心。努比要一直帶在身邊，它能自動更新和遊戲同步。」
葉英點點頭，然後轉身叫住正在主持修馬車的葉蒙。
「四弟，你用輕功進城，托客棧的夥計找幾個匠人來修馬車吧。」
葉英沉穩的吩咐著，就像他演練過千百次一樣。我愣愣地看著他這樣機敏地做著應對天一教的計畫，有條不紊地吩咐著旁人，待到師父也被他「遣」去天一教據點打探狀況後，我只餘下驚奇的感慨。
「葉大莊主，原來你也這麼會使喚人呢？」
他輕輕地沖我一笑。
天一教的幾個傢伙都打扮得很有特點，男女裝扮不同，男帶面具女則頭巾裹頭，唯一相同的是不論男女身上都有一種陰森森的氣息，周身略帶腐臭。
葉英這時也走到那幾人旁邊開始審問他們。
「我知曉你們天一教的陰謀。也知曉你們的據點分佈。」
那幾名天一教弟子紛紛不信，待莊花慢慢報出他們教中屍人的辛秘方才全都變了臉色，只是一個個還是嘴硬。
「中原武林果然卑鄙，如此詐我等，藏劍山莊貪圖些什麼？」
葉英沒有理會他們，神色波瀾不驚，只是繼續自己的話：
「你們是教中中層教眾，本不該如此輕易被拿住。不巧這次你們遇見了萌萌的師父。」他這時語氣方才有些起伏，眸子慢慢地掃向我。
「你好厲害！」我笑著迎著他的目光，「那麼你一定有了打算？」
「沒有。」
「什麼？」我有些失望，本以為能盼到一場大行動。
「剛才沒有打算。不過現在有了。」葉英又笑了一下。「這次試一試，失敗了也沒有關係。」
我被他的話弄得莫名奇妙得很，他卻突然伸手遞給我一隻白玉簪。
「帶著它，還有努比。我們去救人！」
「救誰？」
「活死人。」
葉英沒有管被捉住的天一教眾，翩然揮袖，只一揚手就將他們用劍氣震暈了。
他攜我用輕功趕路，躡雲千里，翻飛之下就到了一處荒涼別院。院中人影稀稀拉拉，多匍匐於地，爬行或者跪行；偶有幾名天一教中人，只專心地打坐運功，或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想那些匍匐著發功。
整個山莊佈滿晦澀陰暗的氣息，方圓數裡之類草木不生。
「屍人……？」
「是。」葉英遞給我一顆大小適中的圓潤寶珠。「裝著，祛屍毒。」
我拿著他給我的祛毒珠瞠目看向他身後——那裡有一隻屍人正猙獰著沖著我咧嘴。葉英反手揚袖，一陣劍氣就讓那屍人化作齏粉。我被他的高超武學驚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死死地盯著他，生怕一錯眼他也化成妖怪要將我碾碎。
「你太厲害了。」打著磕絆我還是說出了心裡話，「你、你、你……，葉英，你可是練了什麼魔功？」
他還來不及說話，我自己就否定了這樣的猜測。
「也不會，你那一下雖然厲害到驚奇，卻不帶任何陰毒氣息，依然朗朗得很。」
「不要猜，你猜不來。」葉英摸摸我的頭「猜不來你就會瞎想。」
「但我確實好奇。」又有幾隻屍人爬了過來，山莊裡天一教的人還沒發現這邊的闖入者。
「我不能告訴你，但是我保證不騙你。」葉英輕鬆地揮退那幾隻怪物，側過身對我說，語氣很溫柔。「萌萌，你要自己想起來。」
又讓我自己想，可是我該從哪裡開始想！
葉英仿佛察覺到我的不滿，他安撫性的捏了捏我的手：
「不著急，我們最多的就是時間。」
我的心裡有一塊缺口，葉英今天的話讓那塊缺口變大，然後他又溫柔地告訴我，沒關係，他會陪著我等那塊缺口長好。
這幾天的變故著實很多，師父告訴我的真相，葉英強大的武學功力和匪夷所思的話。我最近幾天晚上，怕是要睡不著了。
懨懨地瞥了一眼葉英，他正好看向我。整個山莊的怪物和人，全部都被他收拾完了。
「今天我們來做什麼？」我皺著臉，「你這碾壓性的武力壓制，還有情報消息，能把一個山莊的毫不費力的端掉。」
遍地都是齏粉，還有屍人爬行留下的血跡。葉英連袍子都沒髒，君子風姿映襯著殺神一樣的行動，還真是——怪吸引人的。葉英足尖一點，從十多米之外隨風落在我身邊。
「你可不要說，只是一時興起哦！」
「呵，就是一時興起呀，丫頭。」他出聲應著，面帶微笑「走吧，姑娘。」
我被他牽著進了山莊，一直走到山莊最裡面的閣樓下。
「他被人救走了。」葉英環視了一陣。「萌萌，我們來晚了。」
「你與那活死人有舊？」
「是你，你與他有舊。山莊的少主名字叫做楊城壁。」葉英說著就把視線投向我，似乎在觀察我將有什麼反應。
「反正我現在不記得。」我戳戳他的胳膊，「呐，你現在在做什麼，盯著我看？」
「不記得也好。」葉英揚著嘴角轉頭，不理會我的問題。
夷平一座山莊後我們倆從山莊正門坦坦蕩蕩而出。葉英步履不急不緩，走在前面，一身金黃閃閃，自有一種風流氣度。我跟在他後面，左右打量這座活死人山莊。
「你說，是誰救走了楊城壁？」我跟上去，扯了扯他的袖子。這傢伙強大得逆天了，我要把他拉回到大地上。
「嗯，不記得了。」葉英真的凝眉思索了一下，然後輕聲回答。
「你說什麼？」我還在打量這山莊的大門，沒留神葉英說的話。
「沒什麼，我抱怨了一下這山莊的味道，確實，嗯，不太好聞。」葉英回頭笑。
「公子你多風采……」
他又是一路攜著我和努比，輕功回了鎮上。
我不知道為什麼葉英今天會如此神來一筆地帶我來鳳翔山莊踢館——雖然懲惡也不是什麼壞事，但是無端惹事絕對不是葉大莊主的風格。即使拿「拯救世界」這樣正氣凜然的藉口也架不住葉大莊主數十年不動如山的氣勢，他是婆羅雙樹下靜修的佛陀，輕易不入塵世才對，今天那個微笑的揚手之間蕩平山莊的修羅尊者，雖然身不沾塵，毫無戾氣，但是叫我耿耿於懷，糾結難忘。
晚上我躺在床上，單手支頤，空出的那只手繳著葉英的頭髮。他倚在床邊看書。
「楊城壁被抓走了你並不著急。」揪一下，他的發質真的很好。
「因為本來就只是興起。」他將視線從書上一開，挪到我的臉上「萌萌，別扯我的頭髮。」
「就不，就扯……」我乾脆改側臥為雙肘撐床，兩隻手握住他的一縷發，編成了花。
葉英又看了我一眼，眼神灼灼。
那天晚上的故事以拉燈作為結局，事後他將我倆的頭髮編做一縷，我扯開，他又編，往來數次，最後我放棄了搗亂。
葉蒙辦事很牢靠，第二天清早師父本來又要來叫門的，也不知葉蒙如何得知他們家大莊主昨晚很累很累，攔下了大大咧咧準備闖進門來的師父。
「四莊主很靠譜，大莊主不要忘記獎勵他！」我摸了一把葉英的小臉，然後起身著裝。今天我倆的衣服顏色有些相似，不知是不是葉英刻意選來的，這直接導致我到了大堂上就鬧了尷尬。
「萌萌~」師父故作小聲的喚我。
「怎麼啦師父？」
「萌萌~」師父招手叫我過去，示意我附耳貼首。我依言動作。
「你的腰帶記錯啦！那是男人的腰帶！」
我有些臉熱，葉英這時正好從樓上下來，似乎早已知道這件「小事兒」。
「我方才喚了你，你不理我。」他忍著笑，大概是怕我惱羞成怒。「努比可以作證。你的腰帶是它叼給我的，咳……」
這只小壞貓！
用完早飯，師父就將他昨日瞭解到的情報說與了眾人。葉蒙摸著下巴不說話，葉英還是一副不動明王的架勢，端是高雅出塵。
「這麼說，是天一教的人救出了楊城壁？」
「的確。」
葉蒙此時還對昨日葉英主動滅鳳翔山莊滿門的舉動不太理解，但是絲毫不妨礙他維護葉大莊主。
「此人現在的狀況如何？」他看向葉英「大哥昨日之舉，雖是懲惡，但若楊城壁心懷怨恨，可就……」
「不妨，楊城壁現下也該是屍人了。」葉英淡淡地說道。
他怎麼知道楊城壁的情況？
我心思轉念間，只感覺到懷裡的努比動了動耳朵，又「喵」了一聲。
「藏劍山莊大莊主可在？」一道疾風來，裹著惡意。
第７章 更短夢長（7）
更短夢長（7）
這聲音很難聽，好像指甲哢擦哢擦抹在白石灰牆壁上一樣。我心裡一跳，抬頭去看葉英，他卻像沒事人一般鎮定自若。
一名瘦長老者隨聲而至，那老者面色青白，神情間多不忿惡毒，一雙三角眼眯著瞪視著站在廳中的葉英。葉蒙站在葉英身旁欲出聲呵斥，師父在一旁制止了他。葉英微微一笑：
「老丈何事喚我？」
那老者白眼一翻：
「可是你掃蕩了鳳翔山莊？」
我看那老人衣著不似中原人更像是天一教的風格，心思一轉，便扯了扯葉英，擔心他拘謹守禮得被人誆住了。葉英笑著看我一眼示意我不要擔心。
「老丈是天一教中人？」葉英微笑道。
「怎麼？」
「屍人之事本傷天害理，鳳翔山莊餘下生者也是喪心病狂之輩，英不過替天行道，老丈欲如何？」
「欲如何？」那老者倒是笑了起來「我卻是不欲如何的！」
青白的臉色配上不達眼底的笑，真的有些恐怖。老者兀自笑著，繼續說道：
「我卻是不欲如何，不過是得了楊城壁一人而已，不巧那小子當做寶貝的白玉簪也落在了我手裡。」
白玉簪？
我不由地摸了摸在鳳翔山莊時葉英送給我的那只白玉簪，此時我正把它別在了頭上。那來者的目光隨著我的動作掃過了我的頭髮，竟然也是微微一笑道：
「不錯，便就是這樣的款式。此前聽聞藏劍山莊葉大莊主放榜天下，欲尋一簪，想來這便是一對了？難得一心向劍的葉莊主如此情深。」他捏著手中的白玉簪，語氣嘲諷地看向我。
葉英也不怒，只溫和道：「難得一心人，葉某不過凡夫俗子，此前不會兒女情長蓋因未曾遇見。老丈這番話，卻不知天一教想從葉某這裡換些什麼？」
那瘦長老者哈哈一笑，神色竟至癲狂裝：「甚麼天一教不天一教，我今日不過為報我家小兒的殺身之仇罷了。」
那老者說完我才知道，原來他的兒子正在天一教中，鳳翔山莊內不知那一抔齏粉是他兒子的。眼看他說完欲摔了那簪子，葉英比他更快，一刀劍氣過去，卻不知怎麼的那人的動作一下停住了，要摔簪子的手半舉著，怒目著葉英。
葉英走過去，取下他手中的簪子，說道：
「老丈，英不和你講什麼是非，江湖不由人，生死怨不得別人。這簪子我確是有用，今日差點錯過，倒是有勞老丈送來。別的事由英不再追究，只當今日未曾遇見過。」
眼看葉英還要跟他講什麼，那老者嚴重的悲痛依舊不減，我扯開師父攔著的手，上前皺著眉對那人道：
「原來天一教的人也是有父母妻兒的呀，我還道個個都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呢！」
「別鬧，到我後面去。」葉英拍拍我的頭。
我挑眉，看他一眼，不管那老者釘子一樣的目光：
「只一句話，從你們抓了他人的父母妻兒開始便該有自己親人遭遇若此的覺悟。不過是恃強淩弱的渣滓，若不將別人當人看你憑什麼怪別人反過來欺辱你？」
師父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萌萌，過了！」
我還要再反駁，那老者突然笑得惡毒，客棧裡那些見機不妙逃出去的人發出慘叫。葉英一斂眉。
「這便是活該了，像你說的一樣，你說是不是，小姑娘？」他沖我笑得森然。
葉英揮手拍暈了他，葉蒙已經吩咐藏劍隨行的侍衛等小心地去看眾人的狀況去了。葉英皺眉正要過去，我舉著努比叫了他一聲，他回頭看我。
「不怕，我們有努比，還有師父！」
葉英一樂，師父哭笑不得地拍著我的腦袋：
「逆徒，師父怎麼能和貓比呢！」
第８章 更短夢長（8）
更短夢長（8）
努比真的是一只好貓。
原來那來人在客棧周圍數尺處都灑下毒砂，但凡有人步出皆會沾染上。我看了一名中毒者的反應，面黑，神情痛苦——當真是狠毒。
難定這毒屬於外傷還是內傷，索性努比舔了舔飲用水，分與眾人，不過葉蒙很貼心的沒有告訴他們，這杯神奇的水來自一隻神奇的小貓的口水。
「努比辛苦了！」我摸摸小奶貓的腦袋。葉英看看我，又看了看那小貓。我似笑非笑。「葉大莊主也辛苦了，下次遇見這樣的人，就不要留情了吧！你看，那人莫不是還等著我們去哭喊著討要解藥呢？」
老者哼了一聲，似是不屑，又有遺憾。
師父又拍了一下我的腦袋：
「萌萌，這一次你怎麼這般……咄咄逼人了？」
「這一次？」我眯眼想著這話什麼意思，反身回了一句。「師父？我也不知怎的，可是我覺得本就如此。」
葉英抿嘴，我看見他好看的唇線因為這樣的動作顯得更加緊致有形。師父在旁邊戳了戳他的肩膀：
「葉英？」
「師父，我們此後再談。先行趕路。」
我聽不大懂他們的對話，也沒甚興趣，便搖著腦袋看著葉蒙主持著料理了後續事宜。
「那個老人怎麼處理？送回天一教嗎？」
「萌萌放心，沒讓他好過啦~」師父笑眯眯地說。
我挑著眉毛道：「師父你們共事的人品味很怪哦！」
師父摸了摸鼻子訕笑，一會兒卻又正色道：「我現在懷疑這並不是遊戲的劇情了。」他看著葉英，突然神色複雜。
葉英依舊沒有什麼大反應，只是眉毛微微動了動，眼神不帶疑問：「何以見得？」
師父半晌沒有說話，我正托著腮興趣地看著他們，不料他們竟然一起約好了一樣轉頭看著我，我笑著聳肩：
「你們可是又打算瞞著我什麼？」
他們倆都沒有反應，我笑著整理了一下衣袖。師父眉毛也皺了起來，道：「也罷，我終究是要離開的。葉英，你便將自己的打算都告訴萌萌吧。」
葉英點頭應了聲是，我等著他解釋，他卻摸了摸我的頭吩咐我坐好趕路，待晚上將來龍去脈細細說給我。
努比又喵了一聲，我笑著答了聲「知道了」就去逗弄小貓了。
說實話，這樣什麼都霧裡看花的朦朧的確叫我活得輕鬆，但是每每有什麼事情發生，反而更加沉重。
晚上我在另一家驛站的房間裡獨坐發呆，手裡撫著今日葉英送與我我的另一隻白玉簪，半晌，然後拿下梳洗後拿下來放在一旁的原先的那只，將兩隻簪子握在手裡細細比較。
「並沒有什麼特別，一隻芙蓉，一隻木蘭。都是你喜歡的。」葉英的聲音清朗潤澤，我抬頭疑惑地看著他：
「葉英，這樣的情形我們是不是遇見過？」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瞬，又沉寂了下來，淺淺地笑了一下：
「萌萌，我很欣慰。」
「但是我卻很疑惑！」我還要繼續追問，葉英卻已經開始坦白了。
「就像你師祖說的那樣，這一開始是一個資料堆砌的遊戲世界。不過，現在慢慢變得真實了——因為你。」他溫柔地看著我。
「你是第一個，第一個有自己意識的資料集合。而我」他笑了一下，繼續說道，「而我則是因你誤打誤撞，產生的『誤會』。當年你初開智化，行事雖然如往常資料設定一樣但總有偏離，總有……是非。」他好像回憶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你這麼說，讓我覺得當初的自己很像初出山門的莽撞孩童。」
「的確很像，按照遊戲劇情的設定，你本該如你現在所記得的那般，隨著你師父去到再來鎮，參加十年前的名劍大會，中途因貪玩去揚州看瓊花。我說的那些你「記得」的事情，對是不對？」
我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全部正確。他這一次笑得很開心，繼續講道：「但是曾經的你，你卻是隨著本心來了藏劍的。你闖進了藏劍天澤樓裡，然後」
「然後我遇見了你，對不對？」我設想了一下這樣的情景，笑著打斷他。「我覺得我應該是遇見了你正在做什麼，嗯，不好的事情，所以才會讓你變成現在的『誤會』。」
葉英臉紅了一下：「並不算，當時我依舊如設定一般在悟劍。只是彼時你沒頭沒腦闖入之後又說了沒頭沒腦的幾句話，看見天澤樓案幾上的茶點後，你又問我要了一份糕點。」
「是不是南瓜涼糕？可能還有一份紅豆羹？」我想到上次看到他臉紅時的情形「那麼，我是不是還攛掇著你一塊兒吃了？」
葉英臉又紅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麼你一定和我一起開動了！」
我能夠憶起那種千百次在劇情中重複做著同樣的事情不能自主卻對周遭的事物充滿好奇的心情，我想師父他們並沒有在劇情中寫過「她撚起南瓜涼糕吃了一大口」之類的設定，我當時又一定是看見了新奇的食物，因為從未嘗試過心裡才起了心思——竟然還攛掇藏劍山莊的大莊主與我一起分食，那時的我果然是初蒙開化吧！
不過說起來，葉英冥想幾十年性子裡還保持著對甜糕點的一絲好奇也是我攛掇成功的關鍵——因為偷偷吃了甜點而開始反抗世界——這樣的起因真是要我哭笑不得。
葉英很快便恢復過來，直到第二日淩晨，這樣的「回憶」才有停下來的趨勢。我被曾經的自己逗得樂不可支，幾次笑倒在葉英的身上，他拍拍我我才爬起來「正坐」。
「所以，你在當年師父修復了我這個遊戲BUG卻又後悔想要救回我之後，莫名與師父一齊進入了他們的世界？」
葉英點點頭。
「然後，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遊戲的劇情，一次又一次的，遇見我？就是為了遵循你們猜測的，讓再開智化的我醒來的方法？」我瞪著眼睛。
葉英又點了點頭，大概是覺得我這樣的神情很有趣，他竟然捏了捏我的鼻子。我一把拍掉他的手。
「我記得，有一次師父說漏嘴，那天他剛來藏劍，將正在洗澡的我抓了去。我問他是不是十年前就以同意你我的婚事，他卻說，並不知道十年會這麼快。」我看著葉英的眼睛，就這樣巴巴地看著「你重複了多少遍相同的人生，才等到我再生心智，憶起過往？你又，又獨自經歷了多少個十年？」
「唔，沒有多少遍的，萌萌不要自責。我性子悶，一個人也沒什麼。悟了那麼多年的劍，劍道上的精進也不會少。你看，雖然我花了那麼多年，除了你我也收穫了其他。」他又笑了一下，眼神亮亮的「況且現在你都記起來了。而且，你有沒有發現，現在周圍的人們，比以往多了很多人情味嗎？」
我仔細回憶一下，的確如此。現在葉蒙偶爾的打趣一定不會明明白白寫進過劇情裡，但是卻明明白白發生過。心下知曉定然是葉英做了些什麼，讓這個世界慢慢獨立于師父所說的那個「資料堆砌的世界」，而愈發真實了。只是還來不及驚訝或者喜悅，抬頭看見葉英帶著期待的笑的臉，我只覺得心裡澀澀的，發漲又發酸。默默地踮起腳，我心疼地摸了摸他的眼睛。
「謝謝你，用那麼多年換我一個重新開始。」
第９章 外篇：如初*修別字
葉英也說不清為什麼會因為黃萌萌舉著一塊甜糕的樣子而心動，那麼多年的坐忘磨練出的堅韌抵不過那一刻的心癢。
黃萌萌想起過去之後總會狹促地笑他嗜甜，他笑著接過她遞過來的一勺紅豆羹並不反駁。說不清就是說不清，第一次那個懵懂地姑娘在他的注視下主動分享甜食那會兒的小臉總是清新又輕揚地掃過他的心頭，他好像從沒有這樣注視過誰，也從沒有誰這樣笑著向他討過茶點。就好像那棵被風穿過的樹，那麼大的世界裡只有一陣風來過，那麼多的樹她只選中了他這一棵。
黃萌萌聽他這樣說的時候只笑得露出的兩顆小虎牙，然後她摸了摸耳朵，捧著臉：
「其實，我當時想和你們每一個人說你好。「像是不怕他誤會，又不急不慢地補充道：「所有——人喲！」
葉英並沒有生氣，他又用那雙煙色的眸子一錯不錯地盯著她。她笑得像一隻倉鼠般狡猾：「沒有像過去那麼多次一樣偷跑去揚州我心裡很不安，但是更多的是開心，就好像重見天日一樣的欣喜。我以前聽過很多次你們藏劍山莊的傳聞，可能那時候我就不想只當一個NPC了吧。」笑得狡猾的姑娘內心覺得快活：「雖然遞給你糕點真的是偶然，但是，我想，但是只要遇見了你，我都會喜歡上你的。」
「為什麼？」
「不知道，我遇見你是因為你住天澤樓。我喜歡天澤樓裡的物事的擺設，我在那之前只見過無量山裡自己的房間和師父的房間的樣子。每一次出門看見別家，我都想進去看看，總也去不成。可在那之後我拜訪過許多人的屋子，發現一個規律，如果我喜歡一間屋裡的擺設，我也會喜歡那間屋子的住客。你住在天澤樓。天澤樓裡的擺設很簡單。我見過很多屋子，奢華得我看花眼，或者迂腐得我皺眉的我都不喜歡，我喜歡你這樣的純粹。」
葉英笑出來。黃萌萌看著他柔和了棱角的臉，臉慢慢紅了，小聲繳著手指：「就好像，失憶之後的我，遇見了你，也是喜歡的。」
她只害羞了一小會兒，她每次說這個都會害羞一小會兒。
「我喜歡你喜歡我，謝謝你喜歡我。」糾結的姑娘好像下定了決心「我初出山就喜歡你，第一次出山喜歡你，第二次出山也喜歡你。好像開始得很自然，但是你知道逃過既定的宿命有多難。我曾經抱怨過你的木訥，因為你的清心寡欲便猜你不知曉我等待一個走出的機會有多難，對我冷淡。但是現在我才知道，你願意為我重複數十遍既定的人生，忍受千年的死水一樣的日子。」姑娘皺著臉，語氣更加輕了「是我不懂等待的苦。」
葉英抿著嘴不說話，黃萌萌說完就握著他的手。黃萌萌覺得自己愛得很小氣，覺得葉英喜歡得很，固執。她此前對葉英有諸多的不滿，儘管那些抵不過對他的喜歡，但是心裡總存著齟齬。她覺得這樣的小氣配不上葉英的深情。但是現在，她能心甘地拋下那些不忿了。
「我以前想，我喜歡你，可是我只喜歡你；不喜歡你父親，不喜歡你五弟，也不喜歡你們藏劍除了天澤樓以外其他的屋子。我本來只想要你的注視，只願意看你的眼睛，只喜歡你的擁抱，但是每一次我想要靠近你，那些我不喜歡的就會一下子全部跳出來。我覺得自己的自由不是光明正大，這樣束縛讓我覺得自己的喜歡也不能光明正大。可是現在，」她笑了，見牙不見眼的「儘管還是有一種不安，但是你那麼多年的等待，讓我的存在變得合理。我多麼感謝我喜歡你。」
第1０章 更短夢長（9）修別字
更短夢長（9）
聽葉英細細道了原委我素來心裡的疑惑才堪堪被打消。我撐著下巴看著葉英妍麗的側臉，道：「以後，我們會留在這裡嗎？」
葉英皺了一下眉：「或許，難說接下來劇情的發展。」
「我常有對某件事的熟悉感，不知道是不是過去資料的影響。」我擼著努比的下巴：「努比很聽話，以前有沒有它？」
葉英定定地看著我，半晌才道：「有，也叫做努比。」
「這一次的師父，是，錄下的資料還是真實的他？」
「捉你歸去的那一次是他本人，這幾日的，是記錄的資料。」
我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心裡迷茫得不得了，像是被圈進了雲霧裡，上不來下不去，看著葉英澄澈的眸，不知該生氣還是如何。葉英本來一直盯著我，見我神色複雜他也不轉眼，只將眼神鎖在我的臉上。我皺著臉看著他，慢慢說：「你做什麼總盯著我？」
他不說話，只是沒再那樣緊盯著我，卻偶爾瞥來幾眼。
雖然解了不少疑惑，但我心裡依舊不輕鬆。直覺上明白葉英的苦心，心疼他的執著，只覺得事情似乎還要複雜一些。我沒有問他所說的是不是事情的全部，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沒有講完。葉英曾說不會騙我，他不說必定是不能說。我知他苦心。
現在的我並不擔心天一教的人來搗亂，身邊的葉英已經歷數千年的武林錘煉，他是個令人放心的同行者，也是個知人心的丈夫。往往我皺著眉他便知了我的心思，這讓我很窩心，同時也覺得，這麼多年，他實在不易。
「葉英，每一世每一世都一樣麼？」趕路的時候他會陪我坐車，我拉著他的袖子枕著他的肩膀問他。
「有時候不會，你會鬧出許多小亂子，總是不同。第一世你出山的時候倒是按著劇情來的，到了揚州後你沒去看瓊花，反而在街邊糖人攤流連。」葉英按了按額角回憶道「第一世你沒帶錢。我，我跟著你到糖人攤，你問我借了銀子。」
「第二世，你看了瓊花沒有按照劇情按時回無量山，繞道走了河西走廊。我那時正在那一帶遊歷，遇見你端了一個匪寨卻不知除了匪首後如何安置，本打算與你一道商議這些事宜，沒想到你見我表明來意之後撂了挑子深夜回了師門。」
「第三世，倒是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那時你的師父真人上線，迴圈走了三世既定的劇情，收集了變動資料後又下線去研究了。努比是他在第十世上線時送來的。他擔心若你恢復了記憶又出去搗亂，他本人不在，來不及管你。」
「不是還有你嗎？」我看著葉英的側臉問道。
葉英笑了一下：「萌萌，如果不是你自己來我身邊，我不能主動與你相識的。」
「那我們前三世都曾見面？」我問，又突然住口。
想來，是他每一次都隨在我身後待我主動上前吧。圈住他的手臂，我蹭蹭他：「我負你良多。對不住。」
他卻泯然：「並不是。我本來一心悟劍，只求劍道上精益。倘若一世兩世並無差異。只怪我劍心不堅誤食你當初的糕點，然而此後的等待，皆是我自苦——萌萌，等待並不都是痛苦的，大多數等待都是因為心中懷有期望。我期望再一次與你共處，所以我願意等待。在你之前我也曾等待，只是那時我是藏劍悟劍者，是亂世中藏劍的大莊主，是不管雜務只求心劍的葉英。那時我執著卻不知前路，無法擔起藏劍日常重任但求以心劍救藏劍。而與你相識大概是喚起我自悟的初始。我在你師父的世界遇見許多人和事方知活著的方式那麼多。我並未放棄劍道，我覺得或許終我一生我也無法放棄。事實上的確如此，我重生於劇情許多次都不曾放下它。而你，於我來說何不曾是另一種道呢。」
我聽著他的話只有更加感動，又覺好笑，這傢伙或許性子木，但是嘴巴並不訥。這樣的情話表達方式，我也只能更加愛他了。
他又說道第十一世，十二世，十三……
我有時候聽得頗有趣味，看著葉英回憶時眼中悠遠的深情只覺得心中陣陣酸楚，有時候又覺得他傻，每一世想法設法與我遇上又不敢上前相認，只怕擾亂的我「自愈」的過程。
我們在路上的速度並不快，到潼關時已是春暖花開時節。出了潼關我們便一路向西。渭南多谷地，此時正值萬物生的季節，山間點點綠茵伴著山澗也是趣味良多。出關前葉蒙領著隨侍與我們分道，說是去視察陽泉平原北側的一處莊園，就此與我們分行，待至隴上的藏劍驛站會和。看著葉蒙臨走前打趣地笑容，我發現葉英不動如山的大神氣質越發的明顯了。笑嘻嘻地暗自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我踮起腳揶揄地和葉大莊主咬耳朵：「被你弟弟笑啦！你下次晚上能不能老實點兒？」
而他竟然笑了，轉過身也小聲對我說道：「我很老實，卻不知是哪個總是翻騰。」
看著他那麼漂亮的臉我在心裡暗暗考慮了一下，點頭對他道：「是我翻騰，可是我不是翻騰得你很開心嗎？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葉大莊主！」
我們趕路到一處山間平原，放眼望去看見一道驛橋，盡頭是一座草舍。驛橋幾度曲折，延至草舍外還有一處草亭立于水中央，亭中擺著一副未完的棋局。
葉英看見我滿是嚮往的眼神，笑著拉我過去：「這是我為你備下的。棋局是上一世時我倆未曾下完的。走，一起去看看。」
我看見他此時的笑竟然有些興奮，像個孩子。走近那草亭，看見那盤未完的棋局，我與他對視一笑。
「我每一世的棋路都一樣麼？」
「第一世和上一世一樣。你現在這麼問，想來，這一世也是一樣的了。」
「要不要繼續下完？」
「思路已經斷了。今天我們先休息，明日再來手談。」他牽著我的手走進草舍。草舍裡的擺設一如天澤樓一樣簡單明瞭。廳堂、臥室、書房俱全，木制地板顯著閑雲野鶴的悠然，沒有坐具，只在主位客客座上擺著桌榻。
「你不要說這也是我設計的風格喲？」我驚喜地問。葉英只是淡淡地點頭。
「那麼這些是你這一世重新命人仿作的？」
「並不是全部，我們上一世在這裡分別。」他欲言又止。我知道這又是遇到什麼「不可說」的禁止了，撇撇嘴我看著他道：「怪難受的，每次都聽你說一半留一半。」
葉英只是笑，然後叫我好好聽話。
「全部說完難道真的會影響我『自愈』嗎？」
葉英看著我不說話了，一下子沉寂的氣氛叫我莫名，他突然抿嘴摸摸我的頭：「上一世在這裡你也是這麼問，然後，然後第二日你莫名失憶，與我有關的一切都不記得。」
我挑眉，看見他略有不滿的目光只好放棄挑釁告訴他我選擇相信。
他也不追究，又拉著我去看草舍的臥房。我看著這熟悉的風格，心裡確實很喜歡，看著葉英此時孩子一樣滿足又期待我反應的眼神，我轉了轉眼睛，趁他不注意忽然從他背後沖上去，趴在他背上摟住他的脖子：
「說！看見這裡臥房你這麼興奮，莫非上一世我在這裡對你做了什麼什麼什麼嗎？」
他一愣，臉紅了，又連忙否認。我本來只是逗他，看見他這麼可愛的反應只覺得這人雖然心智成熟，偶爾也腹黑，但是某些時候確實純情得讓我意外又喜歡。摸著他紅紅的耳垂，我笑眯眯的湊過去：「你心裡想我說的什麼什麼什麼是什麼？」
「咳咳，萌萌，你不要總是這麼胡鬧……」
「哈哈哈哈哈哈哈！」
葉英的眼神中的含義確是期待，他告訴我我上一世便是於此處夜宿後才失去記憶，並不是我扯著他透露更多的秘密之後立時見效的。以至於這一次我想再在這個可愛的地方夜宿的想法被他嚴肅地考慮了許久，最後打算，陪我一起「夜宿」。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9-30 19:06
第1１章 更短夢長（10）修別字
更短夢長（10）
宿在草舍的夜晚，氣氛和別處有些不一樣。草舍是透風的設計，四周環水依山，白天敞亮，晚上也有穿堂風透過；房間之間用竹簾分隔開，雖簡卻不陋，甚是雅致。
從偏房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我看見葉英正倚在正堂的主榻上，姿勢不文雅但是也不粗俗——我從沒見過他這樣恣意，好像還帶一點慵懶。我進來的時候他正眯眼看著手裡的酒盞，看見我進來他微微一笑，向我揮手：
「萌萌，過來，看杯裡的星星。」
真是一個可愛的男人，就連微醺也那麼迷人。我慢慢走到他面前，撫摸他發頂，現在的他散了髮髻，三千銀絲披散著，隨著他的動作搖曳。白綢深衣寬袍大袖，葉英此時又頗有魏晉名士不拘小節之風，大開大合之間總是伸展出皓腕。我捏捏他的臉，親了一下：
「自己喝酒也能喝醉，你呀你！」
此時的葉英，眸子裡還帶著往日特有的清冷，但是少了那份沉默如山的沉悶和碎星一樣的銳利；因著微醺，眼神中竟然隱隱透出往日藏著的寂寞，那樣諱莫如深的感情在眼底氤氳，像墨蹟在水中散開。我看著他，很想伸出手抱抱這樣的他。這麼想，我也這麼做了。當我的雙手環住他的腰身時他本來隨著我身影的目光突然一轉，低頭在我臉頰旁蹭了蹭。
「以前的我，有木有告訴過你，你這樣的眼神很讓人心疼？」
葉英盯著我看了半晌，然後點了點頭。我輕舒一口氣，看見他最後略顯懵懂的模樣，心裡癢癢。葉英突然伸手向我，取下我發間的兩隻白玉簪，拿在手裡，拇指劃過簪身，一遍又一遍，然後將揮手將簪子拋向窗外水中。我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
「怎麼把他們丟了？」
「這是鑰匙，丟進這水裡才能作鑰匙。」
說完他正身坐直，仿佛剛才的失態未曾發生過一樣。我待要看看接下來他的說法，他卻拉著我進臥房上了床榻睡覺了。葉英的為人，便是醉酒也不至於失態到壞事，他方才那般做也不知結果如何，看著他一點也不著急，我也平復了心裡的期待，起身隨他入臥房。
相擁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師父就現身了，還是憑空出現的那種——他正手裡拿著昨天被扔進水中的兩隻白玉簪，還對著那只天一教老人送來的木蘭簪仔細看了看方才將目光投向我。我覺得今日師父的目光格外真實刻骨，不由縮了縮身子，傍著葉英的臂膀將身子一半縮至他身後。
「萌萌，你快要全部都好了！」他忽然笑開眉眼，湊上來對我說。我愣著不知如何反應。就這樣相對許久，想是他知道我知曉他編寫資料代替自己的過去了，只不過他也不明說，只是叫我別擔心，他不是忘了我，只是最近實在抽不開身。
「師父，我知道你忙了，快把你的臉挪開好嗎！我夫君在旁邊你這麼做簡直太喪心病狂了！」
「嗷，知道啦！」
葉英什麼也沒說，將師父迎進了草舍內，他坐主榻，我與葉英分坐左右。
「這簪子的確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鑰匙，放進這方水域中央便是觸了開關。葉英你知曉這件事的，只是不知這時你這般做是要如何？」
葉英的端坐得筆直，垂目看著眼前的食桌，斟酌了一會兒，說：「師父，這一次萌萌確實是要自那往復迴圈中醒過來了，只是目前稍差一步。這一步，英，做不到。」
師父皺著眉看他，我也不知他倆在打什麼啞謎，只好凝神細聽。然後我看見師父嚴肅的點點頭，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仙人拂塵掃過我眼前。我恍若墜入雲中，腳下踩了棉花一樣不知輕重緩急，不知快慢前後。看見草廬一點點撤掉，房頂，衡量，最後只剩下立柱，連立柱也不見……就好像看見一顆高大的槐花樹逆著長成小苗，最後變為種子一樣，這樣的境況，有些像前些日子看的話本中所說的穿越時空。
沒有風打過臉頰的凜冽，也沒有任何聲音，待我堪堪站穩時目光所及都是一片山景了，轉過身，我看見一名神色如葉凡的孩童立在破舊老屋的門框邊，探頭看著我。那孩子圓圓的眼睛望向我，滿是好奇。
我向他招招手，他笑得很開心，毫不遲疑地蹬蹬蹬跑了過來，脆生生地就叫了聲「姐姐」。
「真乖！」摸摸他的頭，我拿出手絹擦了擦他的臉「你叫做葉凡，是不是？」
「嗯！姐姐呢？」他的大眼睛閃呀閃的。
「姐姐姓黃，是你家大哥的朋友！」
「姐姐來找我大哥的嗎？」
「不，姐姐來找你的！」看見他白白淨淨的小臉，我終於忍不住，「吧嗒」親了他一口。「小五乖！一個人怎麼走到這裡來的？餓不餓？我們進城，去買包子吃吧！」
葉凡還沒有張開的小臉聽到有包子吃的時候很嚮往，只是一下子就複歸糾結。我輕輕扯了一下他打結成團的頭髮，他抬頭看我，我沖他齜牙一笑，葉小五一愣，然後便不再糾結。
然後我們入了揚州。待他在客棧裡洗漱完畢，換了衣服成了一個閃閃發光的小金童玉公子的模樣之後，我帶他去揚州酒家裡吃湯包。
小傢伙進酒家的時候還有點擔心，待我們坐定後他趁小二轉身之際扯了扯我的袖子，小聲道：
「姐姐，我沒有錢，你帶錢了嗎？」
我看著這樣謹慎的小人真是哭笑不得，想來他一介小兒隻身在外，定然是受盡了沒有錢的苦才讓藏劍公子擔心這些。輕輕捏了捏他的小手：
「放心，姐姐剛才在街上當了東西，換了錢。現在我們可以買很多很多湯包！」
在郊外的時候我就發現發間插著兩隻白玉簪，從草舍臥房起來時我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備上，現下身上只餘這兩隻白玉簪了。出聲誘拐葉小五的時候我便打算要將玉簪當賣——只希望日後葉英尋它不要尋得太辛苦——離揚州酒家不遠的地方就有一處當鋪，領著葉小五進了客棧後我囑咐他先在這裡安靜坐一會兒，我一人出了門去換了銀子——現下我身上有數百兩銀票和十多兩碎銀，酒飯錢定然是夠的。
葉小五的憂鬱很快就被「馬上就可以吃到湯包」打散了，看著他開心的樣子，我也隱隱期待起著名著蘇杭的揚州湯包。我正笑著向外張望，忽然瞥見葉英的身影——明黃色的藏劍外裝和一頭銀絲格外搶眼。我安撫了嚇了一跳的葉小五，出聲喚住了葉英：
「阿英！」
葉英果然停住了腳步，向我看過來。我看著他故作不識我的目光心裡好笑——每一世每一世他都循著我的足跡，每一世每一世都要設計我讓我主動上前認識他。這一次他大概知道我尋到了獨自出門在外的葉小五，若是路遇他藏劍大莊主必然會叫住人，送還小公子了。
「姑娘，有勞了！」他道謝，很快將重點轉到葉凡的事情上。我笑著擺手，然後走近他悄悄對他說：
「阿英，我記得你！我知道你一直循著我。」
然後我惡意的在他耳邊呵了口氣，葉英的耳垂一下子變紅了。待我坐回到葉小五身邊他才將眼神望向我，眼裡一片幽深，複雜難懂。葉小五在我旁邊坐著，發現他大哥的目光善意不明，一下子躍下小圓凳立在我身前，張手將我護住：
「大哥，黃家姐姐是好人！我，我在名劍大會見過她才和她一道的！姐姐把我從郊外帶回來，給我換了衣服，待我來吃湯包」他一著急，就打了一個嗝，事後捂著嘴悲憤害羞的樣子可愛得招人疼得很。葉英也看得勾起了嘴角。他摸了摸葉小五的腦袋：
「大哥知道了！」
「黃家姐姐還是大哥的朋友呢！」
葉英看了看我，向葉凡點了點頭：「對，是朋友。」
我看見葉英的樣子，又想起當初再來鎮遇見葉凡時他說的那番話。打趣地念頭一起便遏制不住了，笑眯眯地傍住葉英的一邊臂膀：
「你家五弟那麼可愛，你也不曾告訴我！」親昵地靠著葉英「上次見過的二弟、四弟有些威猛彪悍，小五卻是很軟和招人喜歡的！若不是我見他眼熟，想起你們藏劍走失的小公子，怕也是認不來呢！」
葉小五看見我與他大哥這麼親密，先是松了口氣，然後又用圓圓的眼睛巴巴望著葉英。葉英似乎心情很好，只叫我們先吃飯，他喚了一同前來的藏劍侍衛，吩咐他們先回山莊，自己留於揚州同我們一起。桌上他幾次將目光望向我，待我抬頭與他對視他早已轉了眼。那目光輕柔如羽毛，掃得我心裡癢癢的。葉小五開心地吃著湯包，偶爾夾一個給我。葉英則坐在一旁，也不進食，只是溫柔沉默。我吃掉小五夾來的湯包，又給一大一小兩人都夾了一個，葉小五笑眯眯地說了聲「謝謝姐姐」，葉英則是沖我笑了一下，優雅地一口一口吃了包子。
吃完了包子，葉小五困了。葉英竟然伸手抱起了他來，我走在前面，偶爾回頭看看葉英，一路聊著「下一世」的我所知道的葉英說的「事實」。很快到了我們下榻的客棧。
葉英將葉凡安置在床上，轉身看我。我拉著他入了另外一間房：
「我現在想起過去了，那麼我什麼時候嫁你呢？」
隔壁房有什麼聲響，我想葉小五大概正在偷聽，示意葉英要不要去看看。葉英溫柔地笑，說了句「我開始準備。」也沒有理會葉小五的頑皮。
第12章 更長夢短（11）
更長夢短（11）
我大概隱隱感覺到，現在我所處的時空，很像葉英所說的上一世，但是似乎又有哪些地方不對。睡前煩惱了挺久這事兒，沒有結果就索性丟開了。
第二天起來時我想到昨天當了簪子換酒錢，急急地去敲葉英他們的房門打算告訴他這件事。剛巧他提溜了葉凡出來。我把這件事跟他一說，他沉吟一會兒，隨後我帶著他們去了昨日的當鋪。
昨天走得有些急，今日到那鋪子前一看我才知道這當鋪名叫鳳翔當鋪——鋪子招牌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梅花標記，那似乎是鳳翔山莊的印記。想到之前鳳翔山莊那番際遇，我忍不住皺眉。
「怎麼了？」
「沒事兒，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事物……」
我好像聽到葉英輕輕歎了口氣，然後他說：「不太美妙，就別想了。」
訕笑了一下，我覺得葉英可能想岔了，又暗道他這般感歎，必定是曾經的數世輪回發生不少嗟歎過往，心下澀然。
步入當鋪問了掌櫃才知道，那木蘭白玉簪因造型別致質地上佳被昨日來巡視的山莊少主收了去。葉英聽掌櫃的說完以後皺了皺眉，我想起他那時說我與那楊城壁有舊，楊城壁可不就是那鳳翔山莊的少主么！我擔心日後有甚差錯，就在一旁提議：「不如我們去尋了那楊少主，換回那簪子吧？」
「去尋！」葉小五歡呼！
葉英看了他一眼他就乖乖伏在葉英懷裡不動了，我捂著嘴偷笑。這孩子還是想在外面多耍一會兒吧。
葉英皺著眉：「楊城壁是楊貴妃的侄子，囂張跋扈慣了，正途去換他必定不允，想來只有私下拿回了。」
葉英應該是正直板正的光明人士，這樣的「小小」想法，一點都沒有給他在我心中的朗朗形象抹上灰塵——溫柔的大莊主並不是呆板的人，這樣的性子真是省心。
聽了他的話我點點頭，伸手掏出昨日當來的銀票遞給葉英：「還有十幾兩碎銀昨日花了，一共當來六百二十兩，一會兒悄悄留在那櫃檯上吧。兩不相欠，再多放十兩謝他們昨日讓我解了急。」
葉英默許，出當鋪之後轉身入了側街。揮手將六百五十兩銀票推至掌櫃的眼前。我留了個心眼，看見那掌櫃左右瞧了瞧沒發現我們便將銀票塞入袖中。
一路上葉小五很安靜。我看葉英一句話沒說只默默地趕路只好在一旁逗著小傢伙。葉英只看著我倆的互動，微笑著不動作。
「姐姐，你昨天說要嫁給大哥，我聽見了！」葉小五悄悄地在我耳邊咬耳朵。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又抬頭看了看葉英。葉小五以為葉英聽不見，又扯我頭髮要我附耳過去，我笑著把耳朵貼過去，葉英卻在這個時候發話了：
「五弟，你此次這般頑皮，一人獨自離莊，回去可想好怎樣應對父親的怒氣了嗎？」
葉英氣定神閑，說完這句話眼神才慢慢地轉到我手中的小五身上。葉小五此時年紀小，一下子被他大哥的話壓得轉不過腦筋，急的都不知怎麼才好了。我安撫地拍拍他，跟他咬耳朵：
「小五不怕，男子漢不能總哭的！」
葉小五泛著淚花的眼看著我，淚珠還沒來得及掉下去。他眨了一下眼，止住的淚珠本來就掛在睫毛上，這一眨眼就掉下去了。然後他就笑了：
「那姐姐什麼時候嫁給大哥！」
葉英好像有些無奈，本來微垂的眼更加低垂了。我看見他微微皺了一邊眉毛。
「問你大哥吧！」我笑著用額頭頂了一下葉小五——真沒想到，這個長大後淨惹麻煩的傢伙有這麼軟和可愛的童年。
葉英這會兒也有些苦惱——這是後來我回到「後來」的他身邊時他偶然說到了。現在的他本來已做好再等一世的決心，奈何我這一次竟然好像真的記得過往，讓他有那麼一些不知所措——就好像卯足了力氣考功名，到了考場發現自己是王侯之子一樣的茫然。可能還不貼切，只是這會兒的他的確又驚又喜還有些不知如何繼續的懵。
我對此全然無感，只想著這下見面了，我們的以後難道真的像此前葉英說過的那樣嗎。不過下一世的葉英不曾說過這一世的我們多少事情，那間草廬他倒是講得特別詳細，可是現在，去哪兒尋呢？
葉英牽著葉凡停了腳步，我看著眼前離著的一大一小明黃裝束臉龐相似的倆人，他們正齊齊回身面對著我。偏頭我看見渡口艄公，原來是即將回藏劍了。
「你們要回藏劍了嗎？」
「你也一起跟我回去吧。」
葉小五倒是沒說話，偏著腦袋看我，又看了看他大哥。我笑著應了葉英的話：
「我在這裡等你，你先送小五回去。」
葉英似乎是想要拒絕的，但我只見他皺了眉卻什麼也沒說，沉吟了一會兒就應下了，攜了葉凡回山莊。
我看著他們走遠才離開渡口，轉身慢慢往人多處走。官道很寬，跑馬都能並列跑上幾匹。跟著攘攘的人群我慢慢走著著。揚州城的集市的確比別處的要繁華，甚至抵得過上一次我與葉英在長安城裡看見的那般熱鬧。不過長安城裡的主街道是按照最高規制澆築填土，整軍列隊也能容下。
晃眼間看到街邊有一處賣花攤面，仔細看時是一個小姑娘挎著籃子在一處面具攤前叫賣。我走去挑了幾朵：「你這兒的花長得真好，可哪一朵是瓊花？」
那姑娘約不是第一次見人打聽瓊花了，正笑著要開口，突然住了嘴，戰戰兢兢看著我身後。只聽見耳畔傳來一個輕佻桀驁的聲音：
「小娘子，看瓊花跟哥哥去吧！」
「小娘子？莫非是叫我嗎？」我不曾想過有一日被人叫做這個稱呼，眯眼笑著回頭，看見叫我名字的是一個十七八的錦衣男子。
「可不是在叫你呢！」那個男孩也眉眼彎彎，面龐甚是秀氣好看。
我沖他招招手，他將臉湊過來。
「你叫錯啦！叫我大嬸才對呢！」
男孩子一臉古怪表情，像是吞了只蒼蠅；一會兒恢復過後好像是不信，又將臉湊過來笑著說：「你可騙我呢！哪有你這麼水嫩的大嬸！」
「今年我可是二十又八了。」我報著此前在天澤樓時告訴葉凡的年紀，想想覺得不對「不，應該是二十九了。虛歲正好三十，可不是大嬸嘛！」
那男孩子偏我怎麼說也不信這個事實，跟在我身邊說要帶我去看瓊花。我撇撇嘴回絕他：
「小公子，男孩子呢，風流一些的確不讓人討厭，可是不要對一個女子再三邀請——在她拒絕過你三次之後，再邀請只能被認作騷擾啦！」
「所以這第三次，姑娘你千萬不要拒絕我！」他亮亮的眼神泛光，笑著跟我說。
其實，被一個風華正好的富家公子追逐的確容易讓人虛榮，看著那個男孩子一臉殷勤和期待我實在不想冷淡地再和他說不，心裡盤算先應下來，做個「明日之約」，反正明日我不赴約他也再找我不見。
「好吧。不過今天天晚了，看瓊花也看不到。不如約在明日午時，城東無雙亭吧。」
那男孩子先是一喜，笑得很開心，過後大概是看我態度轉變有些快就有些猶疑，我趁他未開口又補充了一句：「我有朋友一起去的，你可不要失約。」
他又笑著應了，我同他告別，轉身要走。他叫住了我，沖一旁賣花的姑娘扔出錢袋，換了姑娘手中的花籃，然後他將花籃遞給我：
「你喜歡的！送給你！」
稚氣未脫的少年面目帶著英氣，劍眉因為笑變得和緩，他舉著籃子的樣子有些傻乎乎的，同他一身富貴風流並不太搭。我開心地接過，道謝後又要邁開步子，聽到他有些遲疑的問話：「小、小娘子叫什麼名字？」
「我就叫做瓊花，喊我瓊花吧。」
白天我與葉英出客棧時並沒有退房。晚上我抱著枕頭到葉英的房間等他——我並不認為他會連夜趕過來，這樣淡薄的人怎麼會匆匆地趕路呢，再說他如此守禮，夜間也不會魯莽地在寢居室內見我吧；況且藏劍山莊離這裡並不特別近。
想著葉英的溫潤淡薄守禮，也不知怎麼就想起來到這一世的前一天晚上他散了髮髻一身白色深衣倚在桌榻旁邊飲酒的模樣——那樣的葉英實在很迷人。正獨自回想著，不妨房間的門被人推了開。我翻身抱起被子看向來人。
像是滿足了我心裡不為人知的小期待，視線掃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葉英尤帶著風塵的身影。那溫柔沉默的人眉眼透著安撫和笑，向我點頭。
第13章 更短夢長（12）
更短夢長（12）
第二天我沒有如期赴約。當然，這件事情我也沒有告訴葉英。這只是一個意外，儘管我並不認為它美麗，但是這就好像是旅途中走岔了了一段路，發現了一株我未見過的花——儘管我無心那少年，但是不妨礙我嘗試這種女孩子特有的權利。我會好好將這段意外藏著——如果那個少年不再糾纏。
不過現在，顯然這不可能了——我的意外似乎不能善終了。
第三天清早，那個男孩攔在了我跟前，我和葉英正打算上路——去西南上無量山，到我師門所在的地方去。葉英說我師父囑咐他，如果哪天我憶起過去來，一定要通知他。
葉英還在房間裡收拾細軟沒有下來。我看著眼前的男孩子一臉憤怒——那是一種特屬於少年人的非常單純的憤怒，他的眼裡似乎還夾雜著淚珠，一隻手顫抖地指著我，用委屈又銳利的眼神控訴我的失約。我在袖子裡掏了掏，拿出之前在鳳翔山莊時葉英送與我捂住口鼻的手絹遞與他擦淚。
他愣了一下，又生氣又害臊的瞪了我一眼。我摸摸鼻子，不知所謂。就這樣等到葉英下樓那男孩才開口。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昨天沒有赴約，我備了一桌酒菜等你，一直等到深夜！」
我注意到葉英看見那個男孩子的時候皺了皺眉頭旋即又複歸平淡的臉，笑著制止了男孩子的抱怨：
「這位公子」
「我叫做楊城壁。」他氣惱地一揮手。我笑笑，繼續與他道：
「楊公子，我昨日並不是故意失約，乃是確實有事——你看，這位，對就是他，我夫君。昨天他入城，我倆記錯了此前約見的時間，他尋我不到，我也尋他不著，甚是著急，過了午時也不曾注意。失約確是我錯，但非本心，萬望原諒！」
葉英沖那男孩點了點頭算是默認，我笑著看見他投來的一瞥暗含無奈的眼色，向他示意這楊少莊主主動送上門來，可以快快取回白玉簪來。
楊城壁面色中委屈退去不少，倒是湧上一股怨氣。我想著這少年心性變換如此快，此時眼中戾氣實在讓人不喜，也就偏過頭不再看他了。
葉英沒有在意楊城壁剃刀一樣不滿的目光，只淡淡地迎了上去，平靜無波的眸子深沉得讓我心下感歎。楊城壁卻沉不住氣了。
「你是瓊花妹妹的夫君？」
葉英笑了笑，算是應了。
楊城壁想是要暴呵的，卻莫名抬頭看向我這裡，又止住了。他好像低頭想了半晌，最後只冷哼一聲，在葉英面前放下狠話：
「瓊花是我妹子，我放在心裡的妹子，你若是對她不好，我便要你一萬倍來償還！」
我被這樣他一個人的「對話」擾得雲裡霧裡，抬頭看向葉英，只見他含笑點頭，說了句：「葉某之妻，葉某對她好，理所應當。」
楊城壁像是要忍不住了，聽了他這句話那孩子的表情都是隱忍的憤怒又是明顯的委屈——真的是很複雜。他轉身就要走，衣袂揚起灰塵。我出神想著葉英不知怎麼取回「原物」，但見楊城壁忽然停下原本飛快的腳步，向我走來，走到我跟前時他從荷包裡取出一樣東西遞給我。我一看，正是那枚我念叨著的白玉簪——根本來不及說巧合，楊城壁像是在與我告別一樣決絕：
「瓊花妹妹，你心思那麼靈巧，一定知我心。我楊城壁的確是仰慕你，但現下情狀實在不容我這心思——願你，願你收下這枚瓊花白玉簪吧，只當，只當斷了我這般的念想。告辭！告辭！」
楊城壁離開的背影當真是很決絕，我被這少年的一番話弄得有些懵，握著簪子想著他的話。葉英走過來，接過我手中的白玉木蘭簪，淺笑道：
「真是莽撞的少年。便是這臨別贈禮也靜不下心來挑選，認錯了瓊花簪。」
我看著葉英和煦的笑不知該說些什麼。楊城壁的少年心事我無心回應，也不願意踐踏，只能當做風中的碎紙屑任他們飄遠。但是葉英是記我念我願意為我忍受千年孤獨的人，我不願他因此在心中畫地為牢拒我千里。正想著該說些什麼來彌補，葉英卻走了過來，他牽著我的手上了馬車，直到坐在車上是我還是沉默。他反而湊過來與我低聲說話，開導我的沉悶：
「怎麼，叫了我夫君便是這般讓你害羞嗎，連話也說不出？」
我笑出聲來，為他的細心和體貼。然後偎在他肩膀上，細細說著我曾經在路上的見聞。葉英只是淺笑著聽，偶爾在我抬頭望向他的時候點點頭，或者拍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勵。感受著他的溫柔，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充實。
他輾轉千年，世情如何一定早已洞悉，又何必聽我一一細說。人本來不該承載太多的回憶，這樣的人生未免太沒有趣味了。然而葉英一意如此，甘之如飴。他忠於心內的劍，對我也從未放棄——我不知道是不是早先誘拐了他吃了南瓜涼糕的緣由叫他開悟清醒不再無心的重複做著NPC，只曉得幸好我也是心悅他的。被衷情之人追逐是幸福的，幸而我喜歡他，這樣心性堅定又純良的人；也幸好他沒放棄我。我又想起楊城壁今日那一番告白，看著眼前葉英那淡然的笑我忽然覺得心裡很滿足。
「葉英，幸好我遇見的是你！」我蹭了蹭他的肩膀。他笑著搖了搖頭。
嘟囔半路，我也累了，正打算讓自己歇歇，忽然想起楊城壁送給我的那支白玉簪來。戳了戳葉英叫他把簪子拿出來，他卻不動如山。
「葉大莊主，不要這麼小氣！」扯了扯他的袖子「其實想想，楊城壁不算壞呀。」
葉英道：「楊家最近遭了事，他父兄近來被禦史台參了幾次，被貶幾級。想來這孩子近段時日來學會了隱忍收斂，只是希望他日……」
楊城壁那怨憤的目光卻是叫我難忘，這不該是一個心思純淨的少年該有的；但是他這幾日所做所說，各種細節之處也不曾表明他是一個壞心坯子。我咬了咬嘴唇，打算將煩心事兒推到一邊。
「也罷，不想了。只是他送給我這只白玉簪卻是很巧了。希望他日後能靜心吧。」
葉英不說話，輕輕地將發簪插進我髮髻裡。
第14章 更短夢長（13）修別字
更短夢長（13）
其實一開始葉英說要去見我師父時，我以為我們會去上次那片湖，我想師父是不是此時並不在我們的世界裡。然而葉英卻帶著我直接奔赴無量山。
「葉英，我記得有一片湖，被你和師父稱作鑰匙的那片湖。」
「萌萌是想說，為什麼我們不去那片湖？」葉英淺笑著道「此刻師父還在，並不是他記錄下的資料。直接去無量山就好了。」
路上沒有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故事。葉英本意是待我們見過了師父再將成親提上日程。我想這樣的人生大事，叫師父知道也是應該的，便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從那日出了揚州開始，我們水路陸路換行，在路過繁華城鎮時葉英也會出面視察一些藏劍山莊的鋪子——這是他對外宣稱的西行原因。
巧的是，我們在路上遇見了葉英的四弟葉蒙——那個曾經見過的彪悍偉岸的壯漢此時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強壯少年，依稀看得出日後體型高大的模子。他笑呵呵地出現在我面前時我並沒有認出他，以為他只是葉英在藏劍山莊的熟人，我還笑著給他指了路——葉英正在河邊飲馬。
「大哥！」葉蒙樂呵呵地走過去，和葉英打招呼「這個姐姐很漂亮！是以後的大嫂嗎？」
葉英抿著嘴點了點頭算是應了，葉蒙頓時一樂：「好呀！那我和大嫂打了招呼去！」
我還在看著他們兄弟二人的互動，葉蒙已經邁開腳步向我走過來了。葉英在他後面默默地看著我倆，也不說話。
「嗨~！我叫做黃萌萌！」
「大嫂好！我是藏劍葉蒙，行四。近日我與二哥三哥出來遊歷，日前分手！可巧讓我在這兒遇見的大哥大嫂！哈哈哈！」他爽朗的撓頭大笑。我被這敦厚的性格感染，也笑著無言。
葉英從河邊走過來，牽著馬，葉蒙發現後順手接過馬韁將馬匹拴在樹上。
「萌萌，這是我四弟葉蒙。上次匆匆回藏劍，還未來得及將你我二人之事告知父親。不過二弟三弟四弟是知曉的。想來有五弟在，現在便是父親身居劍廬也該知曉你我之事了。」葉英是淡笑說出這句話的，眉目和緩得很。葉蒙在一旁聽得哈哈大笑。看著他們兄弟二人這般情狀，我挑眉道：
「你們很看得開嘛！若是葉老莊主並不同意亦或是日後有甚麼差錯呢？」
葉蒙在一旁笑得狹促：「大嫂，我大哥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執拗的。阿爹一心求劍道，況且大嫂出身無量山，與中原武林少有瓜葛，身家清白；阿爹自是不會反對。況且大哥對你……」
我看他似乎還想要說什麼，葉英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我看過去的時候只看見他偏轉開的側臉。葉蒙不說話了，只是笑意滿滿地指了指我頭上的白玉簪：
「這對簪子，我看著大哥一刀一刀，花費數月刻出來的。想來除了心劍，大哥何曾如此上心過什麼事？」
我只知這簪子的用處，葉英從未告訴我這簪子的由來，聽到葉蒙這麼說，我心裡還真的是吃了一驚。每一次都是這樣，當我認為葉英對我已經足夠好，足夠耐心，足夠不悔的時候，總有點滴的細節從我未曾在意過的角落溢出來，蠶食著我試圖保留的獨立於我對他的喜歡之外的理智——撤防，撤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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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蒙並沒有和我們一起去無量山，他來西邊只為了除去一個為禍作亂的大盜，蟄伏裝扮幾日後他已經成功。於是我們就此分道，葉英與我繼續走向西南境，葉蒙向東沿我們來時的路歸莊。
待我們慢慢行至塔坦鎮內，所見民風已經和中原大有不同了。這裡的婦女出門都得面巾捂臉，男子出門必須身著長袍頭戴兜帽。我正想是否應該入鄉隨俗換了身上這一套明顯的外鄉人打扮，葉英已經先行拿出了兩套當地風格的衣衫。從房中出來時他一頭銀絲已經被兜帽罩住了，我也用面巾捂了臉。
「君，何如？」我笑著在他跟前慢慢轉了個身，打趣道。
「甚美。」葉英竟然也笑著答了。我更止不住調侃他的心思，斜睨他一眼道：
「不若君之芳華！」
他笑笑，並不生氣。我們倆一前一後走出了客棧，牽了馬要離開。
「葉英，我從前下山似乎從未從這個鎮子路過，不知它什麼時候興起的？」
「塔坦鎮興起不到一年，原是西域某個邊陲鎮全部遷移過來的。應該是不忍邊境戰亂滋擾。說來，這裡的民風原不是如此古怪保守，看著鎮上來往人眾，多行客而少居民，也不知這鎮子，遭遇了什麼。」
我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每一次和葉英聊天時，總會對他多喜歡一點，這時我會感慨他多年累積的淵博，看他通曉一切又只淡淡觀望不做作不賣弄的樣子時會對著溫柔的人的君子之風又多一層欣喜和心疼；這樣溫柔正直的人於天下是風光霽月的藏劍大莊主；于藏劍是浩氣清英仙才卓絕的繼承人；于我則若師長若戀人——從某種意義上，我更多的將他當做同行者一般依賴，對葉英我固然有少女心緒的嚮往和癡戀，然而一路走來，他于我之意義更加超過了相撫慰的戀人。我曾想和他並肩，但是如今看來他實在是我仰望的存在。本來該相互撫慰的一段路程，只有他在一直傾心付出，如果沒有他的堅持，我想我早就化作一段雜亂的資料了罷，過著我一直以來只記得的那樣的生活。不停和師父出山參見名劍大會，到揚州看瓊花，回師門。每次都遇見一樣的人，做一樣的事說一樣的話——即使我沒有自我意識並不覺得痛苦，可是這樣的往復人生真叫人絕望。
「葉英，我之前的記憶中，曾經遇上過另一世的你。我們成親，你帶我出遊。在渭南山間平原那片湖上有草舍，我最後的經歷發生在那草舍裡。」我倆歇在路邊的茶水驛，他坐在我對面。我拿著大碗茶晃蕩著碗。
我看見葉英皺眉，想了想，和他解釋道：「並不是將你和那時的你分開。我有一種感覺，兩人都是你本人。」說到一半又覺得這事情說不清，張嘴幾度又只好作罷。
葉英卻是很寬心，他笑著看著我的眼睛道：「萌萌，你曾說這世上無甚麼東西永恆，這句話我是信的。所以我接納我們一次又一次的分離，儘管我心悅你，但是我不能捆住你——如今的我，也捆不住你。你我本是虛無，機緣巧合我因你得了本心；而你卻難得初心。我每一世每一世追逐你固然是我性子執拗，但是也是你我之間的因果——我實在放不下你。每一次你突然消失或者失憶，初時我每每暗慟於心，但你偶有記得前世記憶的幾世裡再遇見我時我真的很歡喜，然後我學會等待。」
「每一次離別都是下次相遇的開始。既然等待是為了相遇，那麼這樣的等待我總是心甘情願的。」
多麼寬容的人啊，我被葉英的寬厚和深沉幾乎感動得難以言語——這是時間錘煉給葉英的饋贈吧，原諒我這時的小家子氣，但是我實在慟于葉英的選擇，原本我的自責和想要退卻的小心思被他這番赤誠實的話語打得不見蹤影。我看見他眼神裡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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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度感慨，這段路行得又艱深又痛快。葉英著著兜帽袍子在我眼前。我看見一旁遞茶水的小哥探身上前：
「大莊主，天一教近來鬼祟多，塔坦鎮行客多是天一賊黨。」
葉英點點頭，然後看向我：
「我們走快些。天一教的手段多，行事毒辣，此番作為不知有什麼計畫。待我們上了無量山與萌萌你的師父會和再靜待其變。」他望著天邊「這一世，倒是有些事情在意料之外。」
第15章 更短夢長（15）
更短夢長（15）
輾轉到無量山，見到了師父。他穿著我記得的直裰袍，手持拂塵，面目清冷。見到我的時候師父很高興，拉著我過去說話。
「萌萌，你又想起來過去啦？」師父笑眯眯地問我，讓我坐在他身邊的石凳上。我聽到這樣的問話，心裡有些弄不清白，困惑地抬眼看著師父：
「師父，『又想起』是什麼意思？」
師父正要回答，葉英推了一杯茶過來。我看見師父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我皺著眉斟酌著措辭「總有些場景似曾相識，但是最終的解釋只能是身為資料的我，曾經經歷過這樣的過去而不自知。但是現在——我想——好像並不是這樣。葉英，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葉英也凝眉，半晌不語。我將視線轉向師父，他撓了撓下巴，最後一拍大腿：
「算了，告訴你罷。」
葉英好像還打算攔一攔，我淡淡地看著他沒有說話。師父沖他笑了一下，然後拍拍我的頭：
「讓你知道，因為知曉你總要真實。但是真實有時候並不是美好的。萌萌，想來你是知道你的由來的，只是看樣子並不是知曉整個過程，對不對？」
我點點頭，師父低頭似乎是想了一下該怎麼說，葉英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沒有說話。
「你覺得許多情形熟悉的原因的確是曾經的劇情引導著你走過一遍這樣的故事。葉英的確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同樣的劇情，在這裡呆上數世，遇見你一遍又一遍。實際上並不是每一世的你都中規中距走著劇情，偶有小曲折，甚至，像你如今這般只差一步便瞭解到事情真相的情況也曾發生過數次。只是不知，為何每次總到最後一步你便會莫名失憶或者消失——這一次我揣測著告訴你這個事實，也想你是否會在一會兒發生這樣的意外。」
或許是因為心中有過不太好的猜測，我對於這樣的「真相」的失望程度並沒有過深。困在一個密閉的套子裡無法逃離的確叫我絕望，但是我竟然慶倖起每一次我都沒有往世的記憶，這樣以來就又想到葉英——我開始頭疼。
揉著臉，我想著來這裡之前的事情。正想著，感覺裙擺被一股輕柔的力量扯著，低頭一看，發現了一隻嬌小柔弱的小喵——是努比。看到努比，忽然想起了之前見過的葉綺夢，那個小姑娘的那些奇怪話語曾經讓我不解，可是念及師父的來歷，也就慢慢釋然了。
「師父，我曾經，見過一個藏劍的弟子——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叫做葉綺夢。她和您一樣曾經抱怨過藏劍山莊屋簷太多，每一次用輕功都很麻煩的話。」
師父的臉一下子嚴肅起來，聲音低低的：「我並不曾在這個BUG世界中寫出這樣一個人物——萌萌，你見過她多少次？」
「我現下只記得兩世記憶。其實我也不能確定是兩世。我有些暈，分不大清楚是一世中的前後十年還是兩世經歷。說來，是師父您將我送來了這個時間點的。」
我看著師父在認真思考著什麼，葉英關切地看著我。我沖他笑了笑示意我沒事，然後等待師父的判斷。
「我也難分清。不過在這個遊戲世界裡穿越時空倒是可以的，我想想，代碼該怎麼編吧。」師父喃喃著，再未有其他反應。葉英此時拍拍我的手，笑著對我說：
「師父應該下線去找答案去了。我們去準備其他事情吧？」
「天一教？」我問道。
「不，天一教的事情我在之前的書信中告知過師父了。既然他此次要再編這個世界的代碼，天一教的覆滅對他該是舉手之間了。我們去忙別的。」
「比如？」
「比如你曾經說的草舍！」他微微一笑「你提起那草舍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滿足。我想你是很喜歡它的吧！走，我們去山裡，我們再去蓋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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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認識到，我所依賴的世界在師父所說的甚麼「編寫代碼」的過程中就能天翻地覆——這樣被人扼住命運的壓迫感，但是葉英的提議真的讓我很動心。這一次不再是他默默地把驚喜捧到我面前，而是我參與到這份心意的準備當中，就算是送給我的禮物，但是這個過程中，我能與他一起——光是這一點已經很讓我心動了。
清秋日佳，山間谷地兀自綠得恣意的很，一汪湖水粼粼，耀耀細碎的日光。我和葉英牽著馬走在這處平原上，看著這樣清新的圖畫，我心情輕揚得能夠飛起來。
「阿英——！」我在河邊飲馬，葉英在不遠處背手望著我「你看這湖！」
葉英向我揚揚手，我笑嘻嘻地轉頭摸了摸馬的身子。馬兒向我打了個響鼻，甩了甩腦袋，鬧得我一臉水。我剛想「念叨」它兩句，葉英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你瞧瞧，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物。這馬也能被你帶得這麼頑皮。」
「你過分！看水！」我掬一捧水向他潑去，他笑著用袖子擋住，並沒有「回敬」回來。我鬧了一會兒，見他從未反擊，也漸漸停了玩樂，笑著走過去牽著他的手。
「你可曾怪我木訥？」葉英任我牽著走，我正想著該選哪一處建草舍時他默默出聲。
「有的吧，怪過你木訥的，雖然我現在並不記得，但是我想，按照我的性格，應該是怪過的。不過現在，應該已經釋然了。」我倒是真的想過這個問題，在我意識到我曾經是有過這樣的心思的時候，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已經不算是問題了——大概是愛得深沉？
我摸著下巴自娛地想著，偏頭看見葉英緊抿的唇，思索半晌還是跟他說了自己的想法。
「萌萌真是會討我喜歡。」葉英微笑地看著我，眼神裡像是住著一隻溫柔的幼獸一樣可愛，讓我喜歡。
「說起來，這兩次我都未曾遇見你自封視覺。上一次遇見你，你見到我之後便睜了眼——雖然這讓我很自得，我還是想問問，你現在的心劍，已經不需要自封視覺來提升了嗎？」
葉英聽到我的問話笑得更開朗了，只見他溫柔的眉眼彎成新月：「自封雙目是不願滯於外物所見帶來的阻礙，而現在的我心中所念便是眼中所見——被看得見的東西阻礙是因為所念太多，以前的我擔心藏劍，擔心其他；現在我所傾心的唯你一人耳。」
「劍道呢？我比劍道更重要嗎？」我壞笑著摸下巴。
「無關劍道，萌萌你知我心，何必庸人自擾？」他坦然地看著我，平原的風吹得他銀白的髮絲張揚。
葉英並不木訥——至少在口舌上。我確實喜愛他，愛他沉迷劍道的執著和認真。人和事並無衝突，誰說一人愛劍便沒有愛人的能力了呢？
我轉身看見太陽爬在偏西的山頭，心裡愈加敞亮。再看看身旁葉英清俊的臉，笑著小聲邀請道：
「現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建房子？我可以分給你一半草舍！」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9-30 19:08
第16章 更短夢長（16）
等到湖邊的草舍撿起來之後，已經是大概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依山環水的簡樸風格，臥房書房廳堂一應俱全，和我記得的一模一樣——這讓我非常困惑，我並不曾告訴葉英草舍內部的擺設，他又是這般細緻的「還原」的？
「你可曾喜歡？」葉英原本在一旁背著手環視草舍的，大概是看到我皺著眉打量的眼神，他轉過頭對著我問道。
「自然喜歡，可是」我的眉頭大概快凝成結了「這與我記憶中的草舍簡直一模一樣，可是我從不曾如此細緻地說過草舍內的擺設。葉英，我有些弄不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葉英也仔細想了想，我看見他的地眼睛微微眯起來。大概過了一會兒，他清朗的聲音傳過來：「事情有些複雜。萌萌，你的師父曾說，在遊戲中穿越時空也不是不可以的——或許，你現在所保留的記憶，並不是所謂的『上一世』？你之前說，這一次你來到這裡，是因為師父。師父一直在努力讓你穩定地存在在一個世界中，必定不會害你。你可記得來這兒之前發生過什麼嗎？」
我低頭想了想。
「有很多。事實上，我總感覺自己活得糊裡糊塗。那時候你和師父將我是遊戲bug的事實告訴我，我並不驚訝——我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接受得很平靜，我覺得我大概是曾經反抗過而後心死了——可能我不在執著於『為什麼活著』這個問題，而傾向於『好好活』這一點吧。我很多事情弄不清楚，但是我知道這並不是全部事實。我明白你們一直在努力使我脫離資料的形態避免一世又一世的輾轉，如果不是你們，你和師父的執著，我可能湮沒在資料流程中了。」我慢慢回憶「你和師父說，我這一次該是真正的醒過來；你又說，有些事情，你辦不到。」
葉英看上去並不像知道原委的樣子。我轉過頭看見草舍大堂內的主榻，米黃暖色調，榻中央擺著一方食桌。
「別想那麼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吧。」我拉著葉英走到書房去「雖然不知原因，但是至少一模一樣的擺設讓我心裡很愉快。謝謝你！」
葉英微微一笑，並沒有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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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綺夢」的事情並沒有解決，師父在三個月之後出現在草舍中，和我記得的那個清晨他出現的方式一樣。
「諾，給你們。」他本來懶懶地坐在草舍堂前的主榻上喝茶，我和葉英進了廳堂後他從袖子中摸出來兩隻方形黑色小卡片，扔給葉英。
「是什麼？」我好奇。
「葉英知道。是去師父的世界的鑰匙。把它們一起丟進湖水的中央——那裡是我寫這個遊戲代碼是悄悄留下的『小門』，嗯，就像是泉眼一樣。」師父沖我眨眨眼「等萌萌你徹底想起前緣後，有時間可以去師父的世界轉轉喲！」
葉英本來在仔細勘察著兩塊小卡片，過了一會兒他撚起其中一隻：「師父，英是否可以將這兩隻『卡片』熔鑄進其他什麼地方？」
師父嗆了一口茶水，一邊擦著衣襟一邊皺眉說：「之前交與你的『鑰匙』可還在？」
「在的。」葉英將自己的佩劍劍穗解下交給師父「若此物能護我轉世不滅，那麼萌萌呢？」
「萌萌的『資料』凝結得太鬆散且沒有固定順序。第一世時萌萌的資料格式我只保存了一半，這麼多次任她輾轉輪回，只希望不因為我們的干擾使她變動得和第一次不一樣。這一次我回去時保留觀察了一份萌萌的資料結構，這一次她的各項資料和排列的順序和第一世時是十分相似的——不過似乎又多了些什麼。」
「師父，我之前和葉英說過。這座草舍裡的擺設和我此前看過的一模一樣，但是我並沒有將這些細節複述得如此清晰，而葉英也肯定自己只是依著心意來擺放內具的。」我猶疑地說著我們的猜測「我們想，或許我此前的經歷並不是所謂的『上一世』，而是這一世的『十年後』？」
「穿越時空？」師父皺著眉摸著下巴「說來，此次回去我試了一下這種代碼的編寫，試驗了幾次，不過不太完善。」
「那葉綺夢的事情呢？」
「前幾天我出差參加一個科技展覽會，小侄女兒趁我沒在家吧我的碟拿去拷了一份——我跟她說這張碟是JS公測前內測版數據模本。」
我正低著頭，看見葉英的大拇指撫過食指，然後他突然問道：「這樣，會影響到萌萌恢復嗎？」
師父也想了想，手指劃著嘴唇半天，然後有些不確定：「假如她還沒有上線過的話。我一會兒就去把碟子繳了來！只是聽萌萌的說法，她們似乎已經遇見過了——這樣一來，萌萌之前的經歷的確是這一世的十年後了。」
我摸了摸頭上的白玉簪，取下來遞給師父：「我到這裡來之前的一晚，葉英本來是將這兩隻簪子扔進了湖裡的，只是不知為何剛來這裡時這兩隻簪子仍舊在我身上。」
師父接過簪子看了看，打趣道：「這簪子本是劇情中葉英花費數月雕刻而成的——對了，如果萌萌你當初沒有私自跳進葉英的天澤樓，這簪子可能就會被他送給別人喲！」
「……，師父，這一次我與葉英之前並沒有遇見。十年後的簪子為什麼會在十年前就在我這裡呢？」
「鑰匙。」葉英慢慢說出兩個字，垂目看著手中的卡片，然後抬頭看著我們，道：「如果簪子中有鑰匙，簪子是萌萌的，那麼即使萌萌再次轉世，簪子還是會跟著她。」
「就好像『唯讀』模式？」師父自言自語道「那麼本該在十年前的萌萌呢？」
「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萌萌。」葉英卻突然篤定道「之前的萌萌是編寫好的資料。直到她遇到五弟那天，才是萌萌本身。」
我眨眨眼看著葉英，他突然臉紅了一下：「每一世，我都，我都一直有吩咐人關注萌萌的情況。」
我牽起他的手捏了捏，又笑意盈盈地看著他的眼睛：「我知道。有時候感覺得到暗處的眼睛——只是你確定不是自己親自留意嗎？」葉英的臉又紅了一下，不過表情卻未怎麼變化。師父在一旁看著我倆的互動，樂得直抽抽。
過了好一會兒師父才決定下來，他要回去再改一下在這個資料世界裡穿越時空的程式碼，然後，回來後再應用到我身上。
「那麼，我現在開始熔鑄那兩把鑰匙。」葉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看著師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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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想，這一切對我是不是太輕易了。我下山，來到了再來鎮，遇見葉凡，入了藏劍，再一次遇見葉英，成親，出遊，被送回十年前，遇見葉凡，認識葉英，遇見師父，然後可能再回到十年後，最後一切圓滿——沒有什麼風波，沒有什麼阻撓；許是我太清閒才會這樣猜想，所以每當這時我會牽著馬兒去河邊走走，然後走到葉英的劍廬——想著葉英為我的付出，心情又複歸明朗。
第17章 更長夢短（17）
入夜的時候，葉英從鑄劍爐回來。
朗朗的夜空裡掛著幾粒星星，我立在水前欄上，遠遠的看著葉大莊主不疾不徐地走來。挺拔的身影罩在朦朦的月光下，寬大的藏劍常服襯著，那個溫柔的人含笑，跋涉。
「哦，成功了！」我遞上溫過的茶水，葉英微提起嘴角，接過杯子，並不說話。
谷地上的秋夜，風裡雜著些雨腥味兒。
換了個姿勢，我倚著欄杆，側頭看著葉英。他對上我的眼睛，溫溫一笑。
「呆煩了吧。」溫溫一笑裡透著了然。
我皺了皺眉，苦惱道：「不，並不是，我並沒有那麼任性。」
我來這裡，並不是遊玩的，時空穿梭的秘密需要解開，十年後的葉英還會等著我，而我，已經讓他追尋了千年了。
說起來像神魔話本裡的情愛故事，但是葉英終究不是神仙，眨眼間千年的耐心和耐性他都有，因為我。
所以，不能任性。這一點共識我還是有的。不過，在葉英說出下一句話之後，我倒是不再確信這是我倆之間的共識了。
葉大莊主罕見地略大幅度提了提嘴角，聲音雅絕：
「倒是想錯了，你可坐得住。」
平平的眼神睨我一瞥，明明是平淡得很，我卻總覺出點兒揶揄來。
輕輕吸一口氣，立正，站姿挺拔標準，我端著聲音：「君子三畏，天命難違。」
葉英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我卻不好意思再裝下去了，垂目諾諾道：「也許我的確是天性耐靜呢？」
看他不理，我懨懨收手。一會兒，葉英輕輕拍了拍我的頭，傾身上前，低沉的聲音含笑道：
「還生氣呢？」
我抬頭，瞥他一眼，將腦袋轉開。
葉英舉步清雅，回身走了半圈，到我跟前,抬手撫上我的側臉，扶住我腦袋。
我還要再扭頭，他忽然低聲道了句「別動」。
虯勁卻纖細又線條感美好的手腕閃過我眼前，泠泠月華里這樣的美色顯得，很誘人。
皓腕凝霜雪，壚邊人似月。來自江南水鄉的美男子看似專注地盯著我發間，慣是淡然的眸子裡此時卻透著些許滿意來，一雙煙色琉璃眸淹著溶溶月，眨眼的恍惚間都泛著清白的愉悅。半袖擋住了我望向他的視線，卻生生迫出了多一半的心動。
慟。
葉英之前，葉英之後，我再沒有見過別人一揚手間，有意無意，綻放出那樣溫和淡雅的風情。
愉悅。
他收手的動作並不快，叫我來得及在他放下手臂之前裝作無意地細看這人的樣子。
葉英抿著唇，像是在克制。
從前我想，葉英的溫潤平和必定是天生的。因為少見他措手不及的樣子，久而久之，我也將這人的溫潤平和看成了理所當然。
葉英從未大笑，是真的心懷深沉廣闊，也不盡如此。此刻他雖面色淡然，我卻忽然間感受到這個男子隱忍克制下內心的極大歡愉和滿足。
葉英看了眼我發間的玉簪，道：
「還是木蘭花的樣式，這只芙蓉的，放在我這兒吧。」
兩隻簪子在一起才能作鑰匙。葉英一隻我一隻。
我跟在他後面，小跑一陣，追上去握著他的手，在他身邊道：「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葉英搖搖頭，煙色的眸子看我一眼，我分明從裡面看到無奈。
我必須承認，在猜測他人情緒這方面，我真的不太敏感，甚至有些遲鈍。這樣的我，扒上葉英的肩膀，掛在他手臂上念念道：「我猜不出你的心思呀，如果你不說，如果我誤解了……，這會是一個悲傷的故事的！」
葉英輕輕呵一聲，清朗的聲音慢道：「我忽然發現，在決定下一次與你遇見之前，可能要與你再一次分別。但是這一次，不想你離開得那麼快。」
我摸了摸發間的白玉簪，默然垂目。
「至少還會再遇見呐。」
葉英眉毛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下一次再遇見，你也不要封住視覺喲！」
他沒有聽憑我繼續開玩笑般地緩衝，牽著我的手走進草舍裡。
我倆分執方桌一端，他該是在生氣，周身壓抑卻不叫我難受，想來是他略略收了氣勢。我歎一口氣，取下白玉簪給他。
「收著吧。」
葉英不動，端坐在我對面，面色淡淡，垂目，不說話。刻意打疊起露骨的小心，我輕聲道：
「還生氣呢？」
葉英這才看了我一眼，還是平平的眼神。
我加把勁兒，輕輕將簪子往前推了推，：「拿著吧，啊。沒有你，我走不了。」說著，眼含渴慕地看向他。葉英動了動眉毛，默默撚了那白玉簪子走。
葉大莊主生起悶氣來，倒也可愛得緊。
簪子不過是一個媒介，我終究還是要走的。不管我倆願意不願意。
我還以為葉英習慣了一次又一次平靜又期待地與我告別，倒是他這難得一見的小脾氣，在我心裡叩開了一扇小窗。他的等待，不是理所當然的，他的淡然也並非可以容納萬物。
大多數人被生活□□後變得安靜，而□□我與葉英的，叫做命運。我淺薄的記憶裡關於生活的儲備只有上一次遇見葉英之前的故事，便是如此，我也被師父師祖保護得滴水不漏。
無量山門的生活，雖然單調平淡，卻也溫暖。我只有一世的記憶，感受不到什麼叫做執著，葉英守了幾十世，心願不得，沒有怨艾，沒有放逐，初心不變。
這樣的葉英，清冷得叫人心疼。幸好他也是心悅我的，不然縱是再心動，我也打動不了這樣的大神。這樣小小的脾氣，也證明他還留著煙火人間的潛意識。
嘖嘖，我的男神差一點成了神。
我嘿然一笑，葉英的眼神掃過來，帶著詢問。
「葉英，聽你的，都聽你的好啦！」
*
鑰匙鑄好了，耽擱的理由，除了兒女情長再沒有其他。師父一日沒有催促，我便一日懶得主動回復。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菌（打疊起萬千小心）：還生氣呢？
眾（扭頭）：哼
作者菌（躬身）：我這不是更新了嗎？
眾人（扭頭）：哼
第18章
我進書房的時候，正看見葉英端坐在黃梨木太師椅上，目光微微垂下，雙手輕闔交叉。
我的到來並沒有打斷他，直到好一會兒後，我在一旁昏昏欲睡時，迷蒙中感覺有人緩緩起身，刻意緩著步子走到我身邊，小心地給我披上件衣服。
「你事情做完了？」我揉著眼睛嘟囔。葉英低笑了一聲，聲音不大：「你先休息，今晚吃素包子吧？」
「嗯，村口汪大爺家肉包子餡兒太厚實了，油多。素包子好吃。」
葉英在我說話的時候已經系上了披風，這時候立在門口正往回看，臉上帶著和煦的笑。
「乖乖等著我。」
說著，撩開門簾踏步走了出去。
秋末穀裡風涼，我抖了抖身上的衣裳，掩著鼻子抽嗒了幾下。
*
葉英放下簾子後並沒有立即離開，他在外間的草地上兀自立了很久。當初抱劍觀花，葉英看著也沒有這樣呆愣。
在書房裡，他幾乎盯著黃萌萌看了一下午。或許是他的注視太過溫柔，又或許黃萌萌早已習慣葉英的全心全意，他的打量不著痕跡，黃萌萌只猜他在沉思，卻不猜他為了她數度糾結。
就好像曾經許多個夜晚，他對黃萌萌趁他「熟睡」時的親近也故作不知，這時的故意，是黃萌萌與他之間體貼的表達方式。
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後，葉英輕輕提了下嘴角，舉步離開。
就好象，他不知道這會兒的黃萌萌會和她的師父聯繫，而後他們將再度別離一樣。
*
葉英的擔憂從來沒有打消，我看見他堅定又有些寮落的背影在山前，默默走遠。
我若有所思地低頭打量這兩隻別致的白玉簪子，師父說，兩隻合做一對兒，遇到鎖眼，開啟時間軸變化。
做這個決定，確實很讓我心疼，卻並不為難。葉英與我都明白，他與我之間，分別已經成為常態。不，準確來說，他比我更懂得這樣的隱忍，他是被留下的那個，一直走鋼絲的人不會抱怨鋼絲太細，他只會沉默地繼續走下去。
他越走越遠，我心裡反而越來越安定。希望這一次的結局真的是我們分離的終點。
走到書房的一角，我想留下書信告訴葉大莊主些話。
葉英桌上有新磨的墨，連筆也洗好了，宣紙被規規矩矩地壓在鎮紙下。微微一笑，我想起他站在門邊回首時那番囑咐，那時的葉大莊主想必又是背著我悄悄生過悶氣了。
十年之後的他卻不曾如此活潑，希望…還能親口問一問他未來十年裡的故事。
斟酌幾番，寫下封中規中矩的留言條。
再遇見別人給你吃糕點，你還是拒絕吧！
留言條我放在鎮紙下，又在窗前坐了許久，仍舊不見葉英回來的痕跡，我心情難辨喜憂，看了一眼葉英的書房，還是慢慢走去了湖岸邊。
葉英太體貼，他的故作不知，叫我放心地去，又叫我不能放心地去。
我想起先前，在我沒有來這個時空時，那時他微醺，是小醉怡情的狀態，我本來沉浸在他煙色的淋淋的眸子裡，他卻固執地要將我的腦袋壓在他的肩膀上，我看不見他的眼睛，他什麼也不說，只輕輕摟住我。
他不是木訥的，只是知曉得太透徹或追求得太純粹，眼中反而看不見阻礙他的一切。
這樣的孩子註定少有人疼，這樣的愛人註定一直在追逐。
*
葉英當然不會真的離開，他隱著氣息從房側步出，手裡捏著黃萌萌的留書，眼皮低垂，視線掃過那封信，然後淡淡投向湖邊的那個身影。
黃萌萌還立在湖邊，略有猶豫。
葉英曲起的手指動了動，沒有出聲，他看見黃萌萌呆立了很久也沒動作，心裡有欣慰又有無奈。抿了嘴角，他快步走到了黃萌萌身邊，輕笑道：
「那麼留念，我真是愉快。」
黃萌萌快速眨了眨眼睛，看了葉英一眼，又飛快收回目光，澀然道：
「不是留戀你，我也很愉快。」
葉英嘴角微微勾起，滑出一個溫柔又顯得嘲諷的笑，他伸手輕輕搭上黃萌萌的肩膀，垂首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是嗎。」
黃萌萌捂著臉，懊惱地答：「是，留戀你。」
葉英微微一笑，道：「乖。」
黃萌萌看到葉英，心慌又感動，想到離別在即，何苦與他討個口舌上的勝負，便快快承認了對他的依戀。
*
葉英輕拍我肩膀,俯身在我額頭上親了一記，低沉聲音清楚道：「走吧，萌萌。」
我使勁兒眨了眨眼，想憋回至咽喉的哽咽，一把抱住葉英，把臉埋在他懷裡，斷斷續續抽噎道：「算是等你回來了，對不對？」
葉英用拇指抹著我臉頰的淚，柔聲道：「乖，不怪你。是葉英心急了。」
生生承受註定的生離，果真讓人如此窒息。這一次我能與他好好告別，然而此前那麼多此突兀的消失，葉英一個人又是如何承受呢？
我偎在他懷裡，緊緊攥著葉英的衣角。穀風很輕，吹在身上卻透心涼，我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道：「對不起。」
不該不願意面對離別就打算不辭而別。
葉英清冽的聲音溫溫，在我耳邊低低響起：
「原諒你。」
第19章 結局1.0
黃萌萌從石床上爬起來，迷蒙著眼看向無量洞府的臥房。
後來她還是走了，在夜裡出發。
那麼現在是不是十年後？黃萌萌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面白，膚嫩，十指纖細姣好。她的面容多年不變的，看不出時間痕跡。然後她看向書桌，看向床榻。
無量洞府裡的擺設不顯歲月雕琢的滄桑，黃萌萌第一次發覺這樣的特點，她急急爬起來，沖出洞外。
無量洞裡沒有人，師父不在。師祖他……？
黃萌萌赤著腳來回在不同洞穴房間穿梭著，正要闖入師祖的房間裡，突然聽見裡面有人咳了一聲，她停住曲起要敲門的手指。
「師……祖？」十年前的師祖沒有死，十年後他已經死了。黃萌萌輕輕捂了捂心口，喊出聲。門被打開的時候她看向師祖的眼。
「徒兒，藏劍名劍大會廣發引帖，你可要隨師父去蘇杭看看？」師祖微笑道。
黃萌萌愣愣地答了聲哦，然後在椅子前坐下，等著師祖繼續發話。等了半晌，竟然只看見師祖呆呆地回了堂前坐下，黃萌萌疑惑不時打量著他，瞧見他眼神裡無光。
一個可怕的猜想侵入她的腦海。
這裡會，不會，是初始的資料世界？
*
名劍大會盛況堪比武林大會，武林名流世家紛紛入藏劍拜謁。
萬流入海。
黃萌萌緊了緊手裡的發簪。葉英送與她的那兩枚簪子她再沒有找到過，這一枚是她惦念著，自己刻下的——可惜她不知道葉英喜歡什麼花，也沒有力氣去無量寶庫尋找上好的白玉來。大概是師父的資料裡沒有寫，黃萌萌竟然開不了無量寶庫的大門了。
師父走在前頭，步履清逸堅定，身姿拂然，從來不會回頭看一看黃萌萌是否跟上他了——大概是資料裡也沒有寫吧。
她快走幾步，看見師父墨染的衣，精緻的腰帶，負在背後的琴，琴弦上竟然隱隱有松香的味道。越走越難過，越走越消沉，這一路她的淚腺都在準備，然後一切的一切發生在葉英的身形出現的那一刻。
就好像有人按了開關，黃萌萌的眼睛開始下雨了。西湖的天氣也開始下起濛濛細雨來。
葉英在藏劍山莊的天澤苑中的樹下打坐，閉目，抱著劍。
黃萌萌沒有上前，她擔心這是葉英再一次一千年等待的開始。她扒著牆頭，忍著嗚咽，只覺得眼淚其實是在大顆大顆地回流。萌萌的心裡灌滿了水，淹到了她的喉嚨了，再忍不住哭出聲，黃萌萌輕輕躍下天澤苑的屋簷。
喜歡你，可是不能告訴你。我喜歡你，什麼都能為你做，但是不能告訴你我愛你。
再見，葉英。再見，藏劍。
作者有話要說：
我琢磨著能不能不要太正統了，事實是我剛剛從遊戲裡下來，這一次是用萬花的職業做藏劍週邊的任務，有點兒傷感來著。
#不要不相信這是結局，最初我的構想就是這樣的，因為我發現我解不開這樣一個閉環了TAT#
#我還要女票葉大莊主的！我來晉江就是為了來女票他的！不盡興我絕對不會放棄！#
#蘋果味的藏劍大莊主也是棒棒的呢！#
第20章 趕不上情人節又怎樣
趕不上情人節又怎樣
藏劍門派微信公共號開啟，微博官方號宣傳：
藏劍山莊V：專注做好嘰五十六年，你值得擁有！藏劍山莊官方微信號開始運營啦！春節期間紅包多多！你見過砂鍋大的拳頭和重劍，但是一定沒見過砂鍋大的紅包！【兔子】【兔子】【兔子】
葉芳名V：【鼓掌】【鼓掌】【鼓掌】
口十日軍：夭壽啦~夭壽啦~！誰批噠這麼大的紅包！刁民們的租子沒到位呢！扣工資！【doge】
葉暉V：……春節期間各部門注意三防工作，可疑資訊疑慮不要理會。
明天的故事：
黃萌萌摸著下巴，天澤樓前一群熊孩子以三十度昂首祈禱狀態加持飽含期待的biubiubiu發射希望之光的眼神全體面向她，她手裡拿著葉英早起後叫小廚房幫她溫的牛乳。
「所以……，可是，牛乳只有一瓶了……」
「不不不！小姨媽！」一隻熊孩子開了口，一群熊孩子的biubiubiu之光開始滿溢，「我們想看看大伯父的劍！」
黃萌萌瞪圓著眼：「啊，那麼我……？」
一大波熊孩子整齊地微微昂起了頭，集體向前跨出一步。
【系統】：biubiubiu之神光環加持max，無量黃萌萌在天澤樓被【熊孩子們】殘忍綁架。
【組隊】葉英：怎麼了？孩子又鬧你了？
【組隊】黃萌萌：QAQ不，是賢侄兒們。
【組隊】葉英：等我一下
【組隊】黃萌萌：不不不、他們只是太萌了。對了，阿英，你能不能……
【門派】葉英：二弟，年末臨近，這幾日莊下宗族內有什麼活動沒有？
【門派】葉暉：今日家學已經閉館了，倒是後廳的孟婆婆看著小子們素日辛苦，給蒸了許多小動物樣子的點心。
【門派】葉英：往日裡我們兄弟也包過這些呢。
【門派】葉暉：大哥還記得呢？可對了，這要自己動手方值得懷念。山莊裡的小子們不能五穀不分。@葉芳名。
【門派】葉芳名：二莊主，孩子們已經去到後廳勞作了。
【組隊】黃萌萌：……
【組隊】葉英：別擔心，我在回天澤樓的路上。
【門派】熊孩子司令：夭壽啦~夭壽啦~~~大莊主以權謀私以大欺小啦~~！
【組隊】黃萌萌：……
【組隊】葉英：今天走動了多久？腿麻了幾次？
【密語】口十日軍悄悄地對葉英說：大哥~！我是不是很配合！放心啦，熊孩子司令二弟已經拿下！
【密語】葉英悄悄地對口十日軍說：有勞二弟。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9-30 19:08
第21章 :-D
:-D沒錯，就是我！！！！
你們還在等更新嗎！！！！！！
卡文的我，之前甚至猶豫銷戶了<(￣ˇ￣)/，但是捨不得帳號裡收藏的文文（o） ヾ還有你們（o） ヾ，沒錯，那個要銷戶的渣男腳踏你們幾十條船的渣男就是我<(￣ˇ￣)/
心痛痛的，前幾天基友大聲問我你的文還更新嗎！啊！！！！！一刹那間我覺得她帥了我一臉正氣了我一臉( )，不行我是以後要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人的好花太好嘰蘿我怎麼能撲街在嫖男神的路上()。
沒錯，我要嫖男神，我必須嫖男神！<(￣︶￣)↗[GO!]
然後這學期課業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哦你們不要打我臉不能打手不能打左手要拿碗右手號吃飯寫字，沒錯我還在更新(o゜▽゜)o☆[BINGO!]
看在我語無倫次地賣萌的份上，快快來留言和我進行愛的連線吧！o(*￣︶￣*)o
第 22 章
早晨太陽照在身上很暖。葉英在一旁看著眯眼的黃萌萌，眼睛微微上挑。黃萌萌輕輕深吸一口氣，微笑著睜開眼，正好對上葉英輕笑的眸。
「早！」黃萌萌笑著說，然後一把抱住葉英的腰。
葉英微微一笑，也不掙扎，看似溫順地開口道：「剛才五弟的書信到了。」
黃萌萌眯眼笑：「找我？」
葉英抿出一個極清朗溫柔的笑來：「讓我找你。」
黃萌萌咦了一聲，轉了轉眼珠子，不懷好意地笑著說：「我知道了。」說著視線從上到下瞄了瞄葉英，對上他無奈的眸子。
葉英有些無措，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然後他笑道：「也罷，省了我不少時間。那麼，黃萌萌姑娘，趁著你還沒走，我們抓緊時間，成個婚吧！」
說完，他自己也輕笑著。
黃萌萌笑呵呵說：「不，我早就嫁人啦！」
葉英一愣，然後眼神灼灼盯著黃萌萌。黃萌萌朝他咧嘴一笑。
兩人誰都沒言語，半晌，葉英輕輕長歎一聲，擁著黃萌萌的手竟然撫上她的發，捋了幾次，頗愉悅一般。
黃萌萌在他懷裡動了動，仰面看向他，看見葉英輕輕勾起的嘴角。黃萌萌想了想，踮起腳親了親那薄唇，抓起他的手撫摸，故意道：「身已許人，不過親親你倒是可以的。剛才我已經給你刻下印戳，我家有悍夫，回去給他說一說，日後也能迎娶你。倒是你，小娘子可要守住自己，莫叫他人誤了去。」
然後她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葉英的肩膀。
葉英眯眼，伴著淡淡一笑。黃萌萌知道這是他放縱自己，不叫自己在離別前感傷。她沉寂下來，還是嘴角帶笑道：「葉大莊主才不會這麼草率求親，不過，十年後你早早地要我嫁給你，說是師父也早已批准。想來，你也是心急的。啊，忽然很想回去再嫁你一次呢！」
「嗯，知道了。」葉英摸了摸黃萌萌的腦袋，「一會兒就跟師父說，娶你。」
過了好一會兒，葉英拍拍黃萌萌，輕聲道：走吧。
黃萌萌笑著哽咽，點點頭，轉手將白玉發簪一對擲向湖中央。
別離。
***
黃萌萌從混沌裡走出的時候湖邊再沒了草舍。她摸了摸和紅紅的還噙著水的眼睛，疑惑地繞著原來的地基轉了個圈兒。
一道朗潤親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姐姐可是在尋什麼？"
黃萌萌轉身看見了葉琦夢，紮著包包頭站在不遠處，一臉笑。她嘖了一聲，笑道:"你可是琦菲的朋友，叫做葉琦夢？這裡山高路遠，女孩子一個人來可不安全喲！"
葉琦夢在電腦前激動地睜大了眼睛點擊確認接受任務。天哪，她竟然在渭河谷地誤打誤撞進了劇情任務，任務劇情竟然是幫助劇情中十年前的莊花夫人收集修建房屋的材料。
黃萌萌這邊兀自疑惑，葉琦夢看著她的眼神熱切，分明是記得她的，卻不知為何絲毫不顯二人相識之事。她猜自己又降落錯了時間點，豈知自己卻是誤入了資料夾縫，又因恰和這段Bug，竟然達成了遊戲隱藏任務的條件。
黃萌萌腦補自己降落錯了時間點也不著急，反而想要試著操心起未來，不再得過且過。她開始忽悠葉琦夢幫她收集造屋子的材料，木材石材黏合劑，還有免費勞動力葉琦夢。
葉琦夢看見任務獎勵說明上標明了豐厚的藏劍聲望和莊花夫人好感度，簡直笑開了花兒。
作者有話要說：
「嗷！」
「我是您的私人健康助理大白(●—●)……」
*****
是的就這樣完結了，莊花我還要嫖一遍，但是不是現在！
黃萌萌對莊花肯定是愛的，不僅僅是仰慕和憧憬。這篇的葉英真的是我所有夢中的情人的綜合，不過或許因為我敘述的重點偏差導致有人不喜歡這樣的莊花。
對的人會讓你變得更好，葉英有這樣的正能量。而黃萌萌，在番外 如初裡有提到，在與男神相處的過程中意識到自私但是卻能真心包容。(*ˉ︶ˉ*)合拍的搭檔即使在相處的初期再難熬，步調一致後總會默契，重點在於，莊花這樣對的人願意花那麼長時間等或者適應黃萌萌的合拍(*ˉ︶ˉ*)。希望所有人勿失所愛(*ˉ︶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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