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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紅樓)寶玉是個假二爺》作者:寒雪悠【完結+番外】 [打印本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6:54     標題: 《(紅樓)寶玉是個假二爺》作者:寒雪悠【完結+番外】

文案:

銜玉而生的賈寶玉從小便得全府寵愛,在榮寧兩府,乃至整個京中混的風生水起。
上至皇親國戚,下至販夫走卒,人人都得贊一聲「風流倜儻」寶二爺。
然而,沒人知道,這位二爺是個女扮男裝的假二爺。
身帶「敗家子」系統的賈寶寶原本只要負責花錢敗家,做個「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的草包美人就好,然而,她越是這麼幹,越被人認為是大才隱士,受人追捧。
賈寶寶:哦,滾開你們這些該死的功名利祿!
#賈不假,功名作塵金作泥,美人竹馬皆當馬,目標,敗家!#
賈寶寶:垃圾系統,毀我人生!       

PS:女賈寶玉,十二釵及部分人物有性轉,蘇爽!

內容標籤: 紅樓夢 系統 穿書 爽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賈寶寶(賈寶玉) ┃ 配角:林哥哥,寶哥哥,妙玉哥哥,等等 ┃ 其它:性轉,紅樓夢,蘇名著,寒雪悠

原創網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9-1-6 07:07 編輯 ]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6:57

☆、1.第1章

  陽春三月,春燕啄泥,鴛鴦交頸。

  榮國府的穿山遊廊上掛著的鸚鵡、畫眉等各色鳥兒,啼聲囀囀,好不熱鬧。

  突然,院落裡響起一聲暴呵——

  「快拿寶玉來!」

  這聲暴呵震得各色鳥兒快速撲朔著翅膀,高聲鳴叫。

  「休得再勸,我今兒個偏要將這不孝子打死!」

  一道豔紅身影如同一陣風般刮過穿山遊廊,後面追著一大幫婢女小廝,連連呼喊:「寶二爺,使不得!使不得啊!」

  貌美少年旋身躥上了回廊裡的欄杆。

  少年抱著眼前這根紅柱子,揚聲笑道:「古人雲:小棒則受,大棒則走,如今老爺要打死我,少不得要讓老爺背上個不憐幼子、刻薄冷情的駡名,為了老爺好,我就先溜為敬了!」

  說著,少年朝遊廊的盡頭拱了拱手,長嘯一聲,跳下欄杆,穿過垂花門,一溜煙兒跑了個不見蹤影。

  賈政在後面氣得直跺腳,嚷嚷道:「反了天了!瞧瞧,你們瞧瞧,這像什麼樣子!」

  門客紛紛點頭,心裡暗道,寶二爺如今這副樣子豈不是你們闔府上下給慣出來的。

  賈政罵了兩句,又咳嗽了兩聲,最後忍不住道:「寶玉雖然行事不羈,這心還是善的,他剛才的話也是為了我考慮,哎,你們說是不是?」

  門客們還能怎麼說,只能紛紛點頭應是。

  一門客忍不住道:「寶二爺這副樣貌是京城中的一等樣貌,我前個兒還碰上了在北靜王府做門客的表兄,他說北靜王曾在酒樓上喝酒,剛巧咱們家的寶二爺打馬走過,北靜王當時就驚為天人,稱讚了一句『其姿有魏晉風流骨,其貌如大唐盛世花』。」

  賈政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翹,兩撇小鬍子也跟著顫了顫。

  他笑駡道:「那個不孝子也就這副臭皮囊能拿得出手了,你們別看他一副好樣貌,內裡卻被慣壞。」

  門客們哪個不知道他這是自謙呢,沒看賈老爺的臉都快笑成一朵花了,又怎麼會真詆毀自己的嫡子呢?

  於是,門客紛紛道:「哪裡哪裡,寶二爺只是年齡小,尚未收心。」

  賈政點了點頭,便及閘客們回到房內商量正事去了。

  走在最後的那名門客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賈寶玉适才抱過的紅柱,仿佛佳郎還在那裡,沖著他歪歪頭,調皮一笑。

  彼時,流光落在遊廊欄杆,他恰好站在光與影的分界線上,抬頭一笑,猶如春鶯破曉,明月出雲,一派新麗氣象。

  他差點忘記了呼吸。

  離開時,賈寶玉大紅箭袖上的金蝴蝶幾乎隨著他一同振翅飛離。

  他見過不少達官貴人、世家公子,但容顏如此之盛的,全京城,不,該說這全天下就唯獨這位賈家寶玉了,果然不負寶玉之名。

  「喂!」另一個門客推了他一下。

  他回過神。

  推他的門客笑道:「你也是被咱們家的寶二爺迷了眼吧?」

  他連忙道:「不,我絕非……」

  「哎,你也不用隱瞞了,想這榮寧二府中的大人物小人物,哪個不被寶二爺的容貌閃過眼,就算是在整個京城裡,咱家寶二爺的容貌也是這個!」門客伸出了一個大拇指。

  「這樣的神仙人物,咱們有機會自然要多看幾眼,不過,也不能誤了正事。」

  「唉,慚愧慚愧。」

  「要我說,這賈府的水就是養人,你是沒見過其他幾位公子,就算是不及寶二爺,也各具風姿。」

  兩位門客談論著賈寶玉漸行漸遠。

  在榮國府的一處角落裡,被談論的賈寶玉掖袍角入腰帶,伸手攀上一棵老榕樹,熟門熟路翻過榮國府高牆。

  少年賈寶玉,不,應該說是少女賈寶寶站在榮國府牆外,拍了拍手,自言自語道:「老爺都氣成了那副樣子,每日任務中的『氣』算是完成了吧?」

  系統:「『酒色財氣』完成了『氣』,尚差『酒色財』。」

  賈寶寶不住搖頭,越發後悔自己參與這個遊戲,還得到了一個毫無作用的「敗家子系統」。

  據系統說,她穿的世界是個另一個位面中的小說世界,小說中的賈家從根子就壞了,她要負責替天行道,替賈家敗家,分別從「酒色財氣」四個方面敗,每日都要完成相應的任務。

  至於她任務的完成情況……唉,不提也罷。

  賈寶寶雙手負後,慢悠悠地走在她眼中堪稱線條的街道上,像是在走平衡木。

  她來自高維度的世界,就像是三維世界看二維世界是平面,看一維世界是直線,她在這裡看什麼都是一團扭曲的線。

  「你們簡直是在欺負人,喝的酒是一團線,整日對著的人也是幾根線條勾勒出的簡筆小黑人……」

  賈寶寶委屈,但是她天生一副討喜的笑模樣,就算是委屈生氣,眼睛也彎彎的。她性子還慢,等她反應過來要生氣,脾氣也跟不上,等脾氣上來了,她又忘了生氣這碼事兒了。

  系統:「一團線的酒也沒耽誤你一滴就醉。」

  賈寶寶正準備回嘴,腳下卻突然一絆,差點一個踉蹌摔了出去。

  賈寶寶瞥了一眼地上一大坨黃澄澄的線條,蹲在地上仔細端詳。

  「這是什麼?是金子?土塊?還是唔……」賈寶寶歪歪頭,停住嘴。

  系統:「……你可以試試。」

  賈寶寶果真伸出了手。

  系統趕緊道:「那是一大坨金子,你只能看著不能撿!」

  敗家子系統要求,她只能從家裡往外花錢,不能往家裡掙錢。

  可是,即便她無心掙錢,卻也禁不住財運爆棚,金子銀子排著隊往她手裡送。

  她回回出門都能撿到錢,就算無事家中坐,也會有些意外之財砸破屋頂落到她的床榻上。

  「唉,走開你們這些該死的金子。」賈寶寶捂著臉,笑眯眯地沖著那坨金子揮揮手。

  系統:「……你是在笑嗎?」

  賈寶寶:「不是啊,我是在發愁自己財運太好。」

  系統:「……」

  你的表情可真難懂。

  賈寶寶站起身:「咱們好不容易出一趟府,終於不用偷偷背著人喝酒了,走,去酒樓。」

  賈寶寶前腳剛離開,後腳便有兩個短褐打扮的人偷偷從牆角出來,將那坨金子收好。

  「走,告訴主子,那賈寶玉果然是個不為金銀動心的赤子。」

  酒樓門外。

  賈寶玉剛到門口,小二便熱情地迎了上去。

  「喲,寶二爺,您來了啊!」小二滿臉含笑,盯著她的臉看個不停。

  賈寶寶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碎銀子扔給他,下巴一揚,「老地方。」

  小二的眼都笑成了一道縫:「好咧!二爺樓上請。」

  「還是一壺果酒,四樣時令小菜?」小二殷勤詢問。

  賈寶寶:「對,快去準備吧。」

  她沖著他笑了一下,那小二又立刻呆成了木頭。

  賈寶寶連忙收斂笑容,咳嗽一聲。

  小二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臉都漲紅了,「小、小的這就去安排。」

  他麻利跑了出去。

  賈寶寶想了想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歷,不由得悲從中來。明明是個女孩子卻不得不假扮男孩子,身旁的人除了從小伺候的,就再不知道她的真實性別。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臉,小聲嘀咕:「你說我長著這麼一張臉,為什麼就沒有人看出來我是女人呢?難不成我還有什麼撒謊就不會被拆穿的光環?」

  系統:「每回抽卡你都抽不中,運氣全都點在財運上,居然還想要光環?先努力完成任務,把我升級了再說。你不會被人輕易拆穿性別,都是因為我給你開的外掛!除了對你滿好感的人,其他人都不會認出你是女的。哼。」

  「好啦,好啦,別生氣嘛,不然,給你看我的臉消消氣?」賈寶寶笑眯眯伸過臉。

  系統:「麻麻麻煩你改改你的自戀。」

  「你磕巴什麼呀?」她睜著眼睛問他。

  系統支支吾吾。

  賈寶寶單手支著臉歎息:「全世界大概也就只有我的臉能看了。」

  系統:「唔……」

  想要反駁卻又無從反駁,唉。

  賈寶寶一想起周圍一圈的線條小人,嘴裡就發苦。

  「我現在也就對著自己才能硬起來了。」

  系統:「對不起,你沒那功能。」

  屋子裡突然響起了一道響亮的吸氣聲。

  賈寶寶下意識扭頭,正對上一臉複雜的店小二。

  糟糕,都被聽到了。

  店小二在她面前放下酒菜時,眼神一直往下溜。

  賈寶玉併攏雙腿,用力咳嗽了一聲。

  小二立刻收回視線,諂媚道:「寶二爺果然一表人才,人中龍鳳,一柱擎天……」

  「我不是,我沒有,我……」她在微笑。

  小二立刻懂了,「嘿嘿,寶二爺別自謙嘛,若是寶二爺有需要的話,小的可以幫您叫兩個唱曲兒的,我們這後街有兩位姐兒著實不錯,也一向仰慕寶二爺。」

  她沒在自謙啊,她真的是在認真拒絕啊!

  系統:「仰慕個屁,他們都是在貪圖你的美色,你可千萬別被騙了!」

  賈寶寶對著杯中的酒水照了照,繼續微笑:「不用了,我不好這個。」

  小二的臉色一陣複雜難言,「哦,呵呵,原來寶二爺喜歡的是那種……」

  小二一臉發虛地出了門。

  系統:「你寶二爺的名聲只怕是要毀了。」

  「名聲?我能有什麼好名聲?好色?貪杯?花錢如流水?」賈寶寶沉迷杯中自己的美色。

  系統:「不,比起賈府那些人……你還差得遠呢。」

  「啊?」賈寶寶一臉茫然,「這到底是一本怎樣神奇的小說,我就這麼酒色財氣幹下來,居然還不是名聲最壞的那個?話說,這本小說的男主是誰?我要不要試著抱個大腿?」

  系統:「你的任務是敗家,抱大腿幹嘛?抱個大腿幫你敗家?」

  賈寶寶眼睛一亮,「這是個好主意啊,我要找個比我更敗家的!」

  系統:「對不起,沒有這種選擇。」

  賈寶寶低下頭,下巴杵在桌面上,一雙桃花眼瀲灩又清澈,依舊是含笑的眼神。

  系統端詳良久,不敢確定地問:「你這是在委屈?」

  「啊。」

  系統如釋重負:「終於猜對了。」

  「天天看各種線條小人看得我眼花繚亂,我以前也沒覺得自己這張臉美,怎麼換了個地方,就覺得我這臉美的既生動又立體呢?」

  系統:「你那不是廢話嘛,不同維度能一樣嗎?我可警告你,不要小看這個世界的人,他們就算是線條,也都是平滑好看的線條。」

  「哦。」賈寶寶將杯中酒盡數飲下,眸中水色更濃。

  系統大驚失色:「你等等……」

  晚了。

  賈寶寶手一松,杯子「哐」一下砸在了地上。

  她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掛著一滴淚珠。

  她慢慢閉上眼睛,伏在桌面,醉暈過去。

  系統咂舌:「這麼多年了,你的酒量為什麼就沒有半點長進,還是一杯就醉啊!」

  正在這時,房門發出「吱呦」一聲清響。

  一個人輕輕推開門,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第2章

  一陣清風自門口闖入,吹散了一屋的酒氣。
  
  系統捂著自己的嘴,緊緊盯著來人,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實際上就算是他發出聲音,來人也聽不見。
  
  那人在桌子旁邊慢慢蹲下,默默看著賈寶寶的臉。
  
  小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邊,朝來人行禮,神情古怪。
  
  「主子,賈府這位寶二爺他……」
  
  「如何?」那人聲音沉而澀,如同厚重古樸的沉檀香氣。
  
  小二小聲道:「寶二爺似乎……對女色並不動心,反倒是更愛男色。」
  
  他眉毛擠在一起,嘀咕道:「尤愛自己的男色。」
  
  「嗯。」那人沒有絲毫驚異的神色。
  
  小二沒有得到別的吩咐,只得稍稍躬身退下。
  
  夕陽西落,晚霞如錦。
  
  那人站起身,帶著白玉扳指的大拇指輕輕抹過她曾抿過的杯口。
  
  系統盯著他的動作,忍不住頭皮發麻,雞皮疙瘩冒出……雖然他沒有頭髮,也沒有肌膚。
  
  那人一言不發,默默走了出去。
  
  門扉重新合攏。
  
  不久之後。
  
  「啊——」賈寶寶打了個哈欠,醉眼朦朧地站了起來。
  
  系統:「喂,你醒醒啊,你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嗎?喂!喂!」
  
  系統呼喚好幾聲,她卻都像聽不見。
  
  賈寶寶迷瞪瞪地推開門,往樓下走,口中不住喃喃:「期末考試到了,我要瘋狂刷夜了。」
  
  系統氣急敗壞:「完蛋玩意兒,不會喝酒就不能只喝一口嘛!又特麼地醉了!」
  
  醉酒狀態的賈寶寶格外不同,她只會陷入宛若要期末考試的興奮狀態,沉迷學習不可自拔。
  
  系統謹慎地觀察四周,生怕她一不小心惹了什麼麻煩。
  
  然而,事實證明,越擔心什麼便越會發生什麼。
  
  賈寶寶一頭撞上正上樓梯的客人,客人是個少年郎。
  
  賈寶寶朝少年不斷鞠躬道歉:「對不住,對不住。」
  
  系統瞄了那少年一眼。
  
  身姿修長,面若冠玉,眉眼溫柔,頭上戴著一頂黑紗唐巾,巾後垂著軟腳,軟腳各墜著一枚白玉綴巾環,身上穿著霜色縐紗長袍,好個清淩淩的少年郎。
  
  只可惜這樣一個貌美少年放在賈寶寶的眼中,仍舊不過是個上黑下白的線條小人兒。
  
  「你就是賈家的寶玉?」少年面若美玉,聲音溫柔。
  
  賈寶寶努力想要睜開眼,眼前卻盡是虛影。
  
  在少年看來,她眸中水光瀲灩,單單只是看著人,眼中的春波就無端端地亂飛。
  
  少年一怔,心口仿佛被小鹿的茸角撞了一下。
  
  系統:「……」
  算了,他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少年上前一步,伸手扶住賈寶寶,「你喝醉了,小王送你回府如何?」
  
  賈寶寶想了好久,慢悠悠地點頭:「唔。」
  
  少年一喜。
  
  她又搖頭,「不不不,我要學習去!」
  
  少年不屈不撓,「無妨,你要學什麼,小王陪你。」
  
  系統瘋狂地翻查資料,想要知道這到底是哪個事逼。
  
  賈寶寶瞪著眼睛看了他良久,恍然大悟道:「你……你是看上了我的美貌吧!」
  
  少年臉頰微紅,小聲道:「難道你那時也看到小王了?那日你打馬從樓下過,小王的確……」
  
  系統:「有了有了,這位便是北靜郡王水溶C100……哦,C100是識別碼,好吧,北靜王水溶。」
  
  系統:「這是給你的機會啊,上吧寶寶。」
  
  系統太聒噪了。
  
  賈寶寶想要發怒,卻像是在笑眯眯撒嬌:「閉嘴。」
  
  原本想要吐露衷腸的少年一下子又呆住了。
  
  他忙道:「好好好,小王閉嘴。」
  
  賈寶寶的腦子昏昏沉沉的,滿腔熱血只為學習抛灑,她揉著太陽穴正準備從水溶身邊繞開。
  
  系統急了:「等等,你等等……別忘了你的任務!難道不想抽卡了?不想有技能傍身了嗎?」
  
  系統聲嘶力竭地挽留,終於提醒了滿腦子學習的賈寶寶。
  
  對哦。
  
  賈寶寶突然回頭,朝水溶笑了一下,眉宇春色愈盛,眼角似有桃花開。
  
  水溶的臉一下子又紅了。
  
  賈寶寶重新走了回來。
  
  「你回來了。」水溶面色通紅,猶如臨水桃花。
  
  她仔細打量他片刻,問:「你想要與我結交嗎?」
  
  水溶含笑。
  
  「很好。」賈寶寶煞有其事點頭,「來,把手伸出來。」
  
  水溶不明所以,卻還是乖巧地伸出雙手,掌心朝上。
  
  他的手掌白皙,手指修長,一看就知道是養尊處優的手。
  
  然而,這樣的美色在賈寶寶的眼中不過是紛繁雜亂的線條。
  
  她瞪著眼睛看啊看,突然伸手壓在了他的指尖上,呵斥:「別動!」
  
  水溶滿臉無辜,「我沒動啊。」
  
  「胡說,你沒動這線條怎麼像遊魚似的,你看,還在跑。」
  
  水溶看著前後搖擺的賈寶寶,小聲嘀咕:「明明是你自己在搖。」
  
  「……都是你的錯。」賈寶寶努力板著臉指責,眉眼卻依舊帶笑。
  
  水溶怔了片刻,輕聲道:「好好好,都是小王的錯……」
  
  水溶被賈寶寶搞得腦子裡一團亂,事事都由著她。
  
  「來,我扶著你走。」
  
  他扶著賈寶寶的胳膊,把她往門口領。
  
  賈寶寶左搖右晃,「你站好了。」
  
  水溶:「……」
  他明明站的筆直。
  
  「嗯?」她緊蹙眉頭,眉心皺出一片紅,就像是在額頭上點的胭脂,別有一番風情,含水桃花眸還是笑盈盈。
  
  她簡直往人最心疼處鑽。
  
  少年忍不住心神搖曳。
  
  他左右看了看,扶著賈寶寶快步走向一個角落,他貼著牆壁站好,無奈道:「寶玉弟弟,這樣總行了吧?」
  
  賈寶寶拍了拍牆壁,「這牆怎麼也是歪的……算了。」
  
  賈寶寶飛快伸出手,指尖滑過他伸出的掌心。
  
  水溶睜大眼睛,「你……」
  
  賈寶寶凝視著他,卻在問系統:「好了嗎?」
  
  系統看著資料:「嘖,接觸面積太小,不合格。」
  
  賈寶寶眯著眼睛看那線條小人。
  
  水溶看著她眼睛眯起的輪廓像極了湖面上的彎曲波紋。
  
  下一刻,一股豔麗春~色迎面撲來。
  
  她抱住了他。
  
  少年呆住了,全身上下硬的像是塊木頭。
  
  賈寶寶:「這下總行了吧?」
  
  系統:「面積通過……好,酒色財氣任務都完成了。」
  
  賈寶寶立刻鬆開手:「謝謝您嘞。」
  
  此時,水溶什麼也聽不見,只能感覺到她氣息吹拂過他耳垂所留下的濕熱。
  
  他盯著她難以名狀的美豔面容發呆,悵然若失。
  
  等他回過神來,眼前卻已經沒有了寶玉的蹤跡。
  
  回榮國府的路上。
  
  系統盯著賈寶寶那張臉看了良久,徐徐道:「今日‘酒色財氣’任務都已完成,開啟翻牌機會。」
  
  系統頓了頓,偷笑道:「如果在十秒內宿主沒有翻牌,此次翻牌機會就自動失效。」
  
  「一、二……」
  
  迷迷糊糊的賈寶寶條件反射地抬手,一掌拍在九宮格中間那張牌。
  
  系統:「……」
  
  系統邊把牌面翻開,邊道:「別看你財運爆棚,翻牌的運氣卻不好,曾經連續一個月完成任務也沒有抽到任何有用卡牌,我看你……」
  
  他盯著牌面噎住了。
  
  賈寶寶對此毫無所覺。
  
  她大搖大擺地走進府門,三拐兩拐往後院走。
  
  路經的小廝、丫鬟無不望著她的臉出神,直到她走遠,才回過神。
  
  「寶二爺是要回榮國府吧?怎麼到甯國府來了?」
  
  「怕是今兒個又走錯路了。」
  
  賈寶寶一路暢通無阻,直奔後院書房。
  
  書房內。
  
  博古架上的香爐冒著嫋嫋白煙,蕩開的香氣清新如荷。
  
  賈寶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書就開始朗讀背誦。
  
  系統:「……寶大爺,你倒是看好了再坐啊,你知不知道你坐在什麼上啊!」
  
  賈寶寶兩耳不聞系統聲,沉迷學習不可自拔。
  
  突然,背後伸來一隻手,抽走她手中的書。
  
  賈寶寶一無所覺,她對著空空蕩蕩的雙手,嘴裡還在念念有詞。
  
  背後之人低笑,「原來你的《孟子》已經背的如此流利了,光會背可不行,以後上考場還要會用。」
  
  秦可卿低頭翻弄著《孟子》,「明年便是秋闈之期,你也該試著做幾篇文,下場試一試了。」
  
  賈寶寶仍舊閉著眼睛背書。
  
  秦可卿低下頭,順滑的青絲從他肩頭滑落,他側頭凝視著她,神情風流蒨蒨,形貌妍麗昳昳。
  
  他低下頭,鼻尖輕觸了一下她細膩如白玉的脖頸,「一股子酒味兒……你又喝醉了。你一喝醉就容易走錯府邸,還喜歡往我屋子裡來,我的房間就這麼得你歡心嗎?」
  
  他說著便用指尖點了點賈寶寶的鼻子。
  
  賈寶寶皺了一下眉。
  
  秦可卿失笑。
  
  他的手肘抵在桌面上,手掌抵著臉頰,望著她出神道:「小叔總鑽侄兒媳的屋子像什麼話……總歸我也不是什麼正經侄兒媳。」
  
  他起身拉著賈寶寶往自己屋裡走。
  
  秦可卿屋內的氣象更是不同,古玩美玉、金銀瓷器應有盡有,就連地上鋪著的毯子都嵌著金絲銀線,屋內細細的暖香更是一個勁兒地往人皮肉裡鑽。
  
  賈寶寶就像是初見女子的小和尚,猛地轉頭就要往外沖。
  
  秦可卿輕輕鬆松環住她的腰,低聲問她:「你又在鬧什麼?」
  
  賈寶寶如在夢中,哼唧道:「不能睡,不能睡,我書還沒看完,明日就要上考場了!」
  
  秦可卿無奈,低聲道:「好好好,你學習,咱們躺著學好不好?躺著學學得快。」
  
  賈寶寶茫然:「是這樣嗎?」
  
  他重新把她拉到床邊,「是這樣,你聽我的,我有經驗。」
  
  他哄著她上床睡覺。
  
  賈寶寶仰面躺在柔軟馨香的褥子上,看著他為自己蓋上被子。
  
  突然,她掙扎坐起。
  
  「這是怎麼了?」秦可卿沒有一絲不耐,探身去撫他的額頭。
  
  賈寶寶握住秦可卿的手。
  
  秦可卿愣住。
  
  賈寶寶睜大眼睛:「垂死病中驚坐起,差點忘了寫作業。」
  
  秦可卿低聲一笑,聲音更溫柔:「……好好好,不會忘的,我幫你記得,你睡吧。」
  
  賈寶寶翻來覆去躺了一會兒,又一頭坐了起來。
  
  秦可卿:「這次又怎麼了?」
  
  賈寶寶眨巴眨巴眼睛:「家祭無忘寫作業……」
  
  秦可卿:「呸呸呸,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他修長的食指點在她眉心,微微用力,將她按了下去。
  
  賈寶寶仰面望著帳頂,桃花水眸蕩開盈盈波光,似含嗔,似含情。
  
  她正要起身,卻被一隻手牢牢壓在了褥子上,任由她如何掙扎,也只像被貓捏在爪子裡的魚。
  
  掙扎了一會兒,她沉沉睡了過去。
  
  秦可卿坐在床沿邊兒,替她掖了掖被角。
  
  一陣腳步聲響起。
  
  秦可卿知道自己的房間閒雜人等輕易進不來,能進來的只會是知曉他真實身份之人。
  
  「主子,您不可再讓寶二爺進來了,若是您的真實身份洩露怎麼辦?那……那可是欺君的大罪啊。」屏風一側,一個年紀很大的嬤嬤苦口婆心勸他。
  

☆、3.第3章

  花影拂動在綠紗窗上,日光透過輕紗經緯縫隙散入碎芒。

  秦可卿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峰上。

  嬤嬤攥著雙手,一臉著急,卻不敢違背。

  秦可卿不慌不忙地放下床帳,遮住射向賈寶寶的日光。

  他起身離開,嬤嬤亦步亦趨跟在他的身後。

  走到外間,秦可卿轉過頭警告:「嬤嬤,您跟了我這麼久,我的性子您也是知道了,您要是覺得我現在失了勢,你就可以隨意擺弄我的話……」

  嬤嬤「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哆嗦道:「主、主子,我不敢啊!」

  秦可卿任由她跪了一會兒,才上前去扶嬤嬤,臉上含笑,溫聲勸慰:「嬤嬤快起來,您也是老人了,在我最危難的時候一直陪著我,我如何不知您是心向我?」

  他捏緊她的手臂,笑容更盛,「……您也不可能會背叛我。」

  嬤嬤被他這一軟一硬態度嚇得戰戰兢兢,如同鵪鶉,哪裡還敢再說什麼。

  秦可卿的視線在她的臉上搜刮一圈,慢悠悠道:「你去跟王夫人說一聲,寶玉在我這裡歇下了,讓她放心。」

  嬤嬤連忙點頭,「哎,我這就去。」

  「等等,」秦可卿用一根白玉簪隨意綰起披散的青絲,「你著急忙慌過來只是為了說這事?」

  嬤嬤忙道:「是小蓉大爺他……他在外面什麼髒的臭的都往懷裡……」

  「嘭!」秦可卿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嬤嬤臉一白。

  秦可卿望向里間,見寶玉似乎沒醒,才轉過頭緩緩道:「你管他是喜歡髒的還是喜歡臭的,記清楚了,我和他不過是對假夫妻,若不是性命攸關,我又何須假扮女子,受此委屈?」

  嬤嬤聽到此處也忍不住落淚:「主子爺……」

  「擦擦眼睛,出去吧,別讓人看出門道。」

  嬤嬤忙用袖子蹭了蹭眼睛。

  她正往門外走,卻差點撞上風風火火往門內跑的人。

  嬤嬤定睛一看,臉都白了。

  賈蓉一臉莫名其妙:「我是鬼嗎?怎麼嚇成這副德性?」

  嬤嬤強自笑,「小蓉大爺。」

  秦可卿聽到動靜,走了過來。

  賈蓉一把扒拉開嬤嬤,歡欣道:「哎,聽說我的寶叔來了,我就急急忙忙趕回來,快讓我看看……哎喲!」

  他被秦可卿一腳踹翻在地,腦袋磕在了門檻上。

  嬤嬤嚇得三魂六魄盡失,趕緊捂住嘴,退了出去。

  秦可卿問他:「你要做什麼?」

  賈蓉扒拉了兩下地面,把自己拖的遠一些。

  「沒,沒幹什麼啊。」他聲音透著心虛。

  秦可卿眯起眼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齷蹉心思,我告訴你寶玉不是你能……」

  「唔……」

  秦可卿和賈蓉連忙轉頭,只見一發冠歪斜的美人正拽著門簾打哈欠。

  賈寶寶捂著嘴,眉眼彎彎,朝他們微微一笑,眸中桃花蘸水開。

  賈蓉眼睛一亮,剛要說些什麼。

  賈寶寶「哎」了一聲,突然沖了過來,張開雙臂擋在賈蓉面前。

  賈蓉心中一暖。

  寶叔果然還是心疼他的。

  他忍不住揚起唇角。

  這神情刺得秦可卿眼睛發疼。

  賈寶寶對著秦可卿張口呵斥:「賈蓉住手!」

  「哎?」賈寶寶背後的賈蓉睜大了眼睛。

  秦可卿一臉無語,他恨聲道:「你又認錯人了!」

  賈蓉捏著賈寶寶的衣擺拽了拽,「叔叔,小叔叔,我在這裡。」

  賈寶寶扭頭看了他一眼——線條人,她又看向秦可卿——依然是線條人。

  賈寶寶戳了戳系統:「哎,你倒是告訴我,這讓我怎麼分辨?」

  系統:「哢嚓——」

  「你在做什麼?」

  系統:「沒事,你等我去買個瓜。」

  她就知道系統根本派不上用場!

  賈寶寶轉過頭,扶起了賈蓉,責備道:「你也真是的,好好的椅子不坐,你在地上打什麼滾兒?」

  我他娘的也不想在地上打滾兒啊!

  賈蓉正準備告秦可卿一狀,卻被早早察覺的秦可卿瞪了一眼。

  賈蓉俊俏的臉蛋白了一下。

  雖然秦可卿的家已經敗亡,可他還是不敢惹這個男扮女占了自己妻子位置的男人。

  賈蓉瑟縮一下,哀嚎道:「寶叔叔救救侄兒吧,侄兒快被您這位侄兒媳婦打死了。」

  他順勢一撲,沒臉沒皮地環住了賈寶寶的腰肢。

  真細呀。

  真香啊。

  他的寶叔叔怎麼就不是個女的呢?若是女的……他也能嘗一嘗啊。

  秦可卿實在看不得賈蓉這副模樣,他上前一步,捏著賈蓉的後衣領把他提溜起來。

  「寶叔叔,你別慣著他。」

  秦可卿微微一笑,伸手撩開耳旁的青絲,對著賈寶寶笑了笑,轉過頭冷冷盯著賈蓉,一臉警告。

  他跟賈寶寶說話聲無比溫柔,「寶叔不知道,有些男人可是慣不得的。」

  賈蓉打不過他,只能認慫。

  他垂著頭,揉搓著手,笑道:「寶叔叔,侄兒送你回去吧?」

  秦可卿想要說什麼。

  賈蓉提高了聲音:「畢竟叔叔在侄兒媳的房裡不太好。」

  秦可卿的嘴又閉上了,他陰沉地看著賈蓉。

  名分、禮法是僅有的可以束縛他這個假身份的武器。

  賈蓉掙脫開他的束縛,撣了撣袍子,重新恢復成寶帶玉冠的小蓉大爺。

  「來來來,寶叔叔,這邊請,我送你。」

  他笑眯眯地伸手,想要扶賈寶寶。

  賈寶寶揮了揮手,剛好躲開了他的手,「沒事兒,不用扶。」

  他胳膊就跟線條似的,真擔心一陣風就能吹折了。

  賈蓉一臉失望。

  秦可卿翹起嘴角,對賈寶寶笑道:「你且等等。」

  他轉身取了賈寶寶方才看過的《孟子》遞到她的手上。

  「這本書有不少地方我注釋過,你拿著看看,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我。」

  賈寶寶笑了笑,「多謝。」

  賈蓉看了看賈寶寶,又望瞭望這個一向對他沒什麼好臉色的假媳婦兒,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

  從甯國府到榮國府的路上,賈寶寶忍不住懟起了系統。

  「怎麼回事兒啊,我這一覺醒來就口乾舌燥的,你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

  系統:「……你回去照照鏡子!」

  「我照了呀,娘哎,鏡子裡就是個天仙!」

  系統:「自戀過頭也是種病!」

  賈寶寶一本正經,「你說得對,我對著自己的花容月貌得了相思病,我說,這裡再不出現個正常人的話,我估計就要愛上自己了。」

  系統被她氣得吐血,「人家長得很正常好嘛!就你審美奇葩!你看沒看你的侄媳婦兒秦可卿,人家生的那是花容月貌,風流氣度。」

  賈寶寶仔細想了想名為「秦可卿」的線條人,「好像線條是挺流暢的啊……」

  「你在看看你旁邊這個大侄子,他生的也是俊俏清秀。」

  賈蓉正默默偷看自己叔叔美貌呢,冷不防寶叔叔突然一個轉頭,將他那張人間難以描繪美顏差點懟到他的臉上。

  他忙刹住了腳步,還沒等賈寶寶開口,就求饒:「好叔叔,你別怪侄兒,實在叔叔長得太過貌美……」

  賈寶寶只看著一個小黑線條人不斷給自己作揖,簡直憨態可掬……

  雖然長得不怎麼樣,話說的倒是不錯。

  賈寶寶點頭,「情有可原,畢竟我長得如此貌美。」

  系統:「哎,你快看,地上掉了什麼!」

  「什麼?難道又是錢?」賈寶寶低頭尋找,卻什麼都沒發現。

  系統:「那地上躺著的的不正是你的臉嘛!」

  賈寶寶:「……」

  一旁的賈蓉看著自己的寶叔叔,想著他方才的話,忍不住笑起來。

  寶叔還是這般有趣,唉,這世上為什麼沒有像他寶叔一樣的女子呢?

  寶叔叔哪裡都好,就是太喜歡走神,還愛自言自語。

  算了,寶叔若是跟那些無趣的女子一般,還有什麼意思?

  賈蓉這般想著,心中越發瘙癢。

  系統冷眼旁觀:「宿主,有一件事要通知你,你醉酒時曾抽了一張卡牌。」

  賈寶寶:「哦,又沒中是吧?」

  系統:「不,你中了,宿主要看看嗎?」

  賈寶寶眼睛一亮,立刻調出自己新抽中的那張卡牌看,那是一張技能牌,雖然技能是一次性,卻也是她抽卡歷史的一大步了。

  自她打小成為這位賈寶玉,就一直奮鬥在抽卡的路上。

  她要靠完成四個每日任務或者一次系統指定任務來抽卡,這種初級系統,有一定幾率能抽中物品卡和技能卡,系統還準備了四個卡槽,供她放置抽中的卡片,以便隨時取用。別看只有四個卡槽,她這麼多年來,還從未把這卡槽填滿過。

  今兒個終於是要轉運了嗎?

  賈寶寶難言激動地看向那張牌——

  名稱:你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

  屬性:技能卡

  對象:任意

  效果:都說是狗了,你還想要怎麼樣?人不能太過分了喲,親~

  這是啥玩意兒!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你該不會要告訴我,我期待了這麼多年的技能卡就是這種玩意兒吧?你可真……」

  系統:「警告,不得羞辱系統。」

  她委屈地扁了一下嘴。

  系統:「大概……實踐出真知?」

  賈寶寶猶疑不定,準備拿在手裡好好看一看。

  她的手剛剛抬起,就被身旁的大侄子一把摟住。

  那個小黑人大侄子用力過猛,連累她不小心撞上了新得的卡牌。

  賈寶寶臉色驟變,還沒來得及拯救,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張卡牌順著她的肩膀撞擊的力道,滑向賈蓉。

  卡牌接觸到賈蓉身體的一瞬間,破碎成萬千金芒。

  金芒包裹住了他。

  片刻後,賈寶寶眼前空無一人。

  賈寶寶大驚失色:「系統,系統,我把我的便宜侄子弄丟了!」

  系統:「……請低頭。」

  賈寶寶茫然低頭,只見腳面上正趴著一隻剛出生的小奶狗。

  賈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突然被一陣光籠罩,接著就越變越小。

  寶叔叔,我、我這是怎麼啦!

  然而,他用盡力氣喊出的話,聽到耳中卻變成了奶味兒十足的「汪嗚」一聲。

  「等等,系統,為什麼這只狗不是線條了?」賈寶寶雙手抱起那只狗,高高舉起。

  系統翻查資料:「大概……也許……可能是技能卡牌的作用?」

  原來還可以這樣的嗎?那她的世界豈不是有救了!


☆、4.第4章

  剛邁進榮國府門檻,系統就見一個身材高瘦的小廝站在那裡,明明是伺候人的,模樣卻十分俊俏,氣質如蘭似桂,眉眼溫柔若水。

  他一見賈寶寶便立刻迎了上來。

  「寶玉,你可回來了,夫人正忙著找你。」他說著便拉著賈寶寶的袖子往後院走。

  賈寶寶盯著他的臉看個不停。

  你誰啊你?

  系統:「咳,我剛剛又去找了些資料,針對你這種現象,我只能說,請加油完成任務,多多掉落能讓你正常視物的技能和物品,或者……親,把我升升級唄,升級了,我再給你開個掛。」

  他後面的聲音簡直諂媚的膩人。

  賈寶寶哆嗦了一下:「你說的倒是容易,我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就從未見過能讓你升級的金色任務。」

  小廝突然停住了腳步,右手拍了一下額頭:「你看我,我差點忘了。」

  他轉過身,微微一笑,「許是你還沒認出我,我是襲人。」

  他指了指系發的發帶,「你看,這條花色的發帶整個賈府只有我系著,你該能認出我的吧?」

  為了讓她能認出,他才常常系著這麼一條惹眼傻氣的發帶,結果,她還是不記得。

  花襲人微微垂眸。

  賈寶寶遲疑地點了點頭,笑道:「襲人哥哥。」

  襲人「啊」了一聲,溫柔又為難地看著她,小聲道:「這聲哥哥不能再叫了,我一個下人如何能跟爺們並稱?這次老爺惱你,也有因為你滿園子姐姐妹妹、哥哥弟弟亂叫,不成體統的緣故。」

  「啊,不能叫了啊……」賈寶寶眉眼雖然帶喜色,嘴卻癟了下來

  連哥哥弟弟都不能叫了,她要完成任務豈非難上加難,以後要如何完成任務啊……

  襲人眼角下拉,心疼地盯著自己主子。

  他實在見不得她這副委屈又不得不帶笑的模樣。

  襲人細長的手指輕輕攀扯上她的袖子,別看臉,小聲道:「要不……你就在私底下叫?千萬別被旁人聽見。」

  「旁人?」聽他話裡有話,賈寶寶抬頭。

  襲人左右看了看,低聲道:「這次是環三爺在老爺面前告狀,才讓老爺大發雷霆的。」

  系統:「他就是嫉妒你。」

  賈寶寶點點頭,「哦」了一聲。

  她在心裡對系統道:「他這種不屈不撓一直針對我的精神簡直可以發個獎狀了,我抽卡得來的物品幾乎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他居然還是沒怵?」

  系統:「也許……是你太拉仇恨了。」

  賈寶寶:「……」

  襲人見她一副懵懂茫然的模樣,越發心疼起來。

  這樣的寶二爺可怎麼好啊?

  襲人的手指在她的袖子上滑過,突然摸到一個熱乎乎的東西。

  他忙垂下頭,翻找她的袖子,「二爺,你的袖子……」

  一隻毛茸茸的狗頭從她的袖子裡鑽了出來。

  賈寶寶這時才想起,自己便宜侄子還塞在袖子裡呢!

  襲人皺著眉,拎著那只小奶狗,「這是什麼狗東西,竟敢跑到二爺的袖子裡去。」

  「汪汪汪唔——」

  你才是狗東西!

  小奶狗爪子和腿都在胡亂撲騰著。

  襲人捏著他的後脖頸肉訓道:「這麼瘋瘋癲癲的,怕是一條瘋狗,小的這就把他扔了,夫人正在找你,你快去夫人房裡。」

  「等等!」賈寶寶張開雙臂攔住襲人。

  「這只小狗是……是我的。」

  小奶狗「嗚嗷」一聲,一口咬向襲人。

  溫柔的襲人快准狠地捏住了他的狗鼻子,還揚眉一笑。

  賈蓉疼得都要哭了。

  該死的!

  賈寶寶忙奪過小狗,柔聲對花襲人道:「好哥哥,你等我把他放到一旁,再跟你去夫人屋裡,都是我不好,別難為他了。」

  襲人盯著她。

  賈寶寶眨了一下眼睛,桃花眸水光瀲灩。

  寶玉的心就是太好了,連對一條莫名其妙的土狗也如此關切,更何況是對人?

  襲人肩膀一松,別開頭,小聲道:「二爺快些。」

  賈寶寶把變成狗的賈蓉藏到了一棵芭蕉樹下。

  她蹲在芭蕉樹下,一手扶著芭蕉葉,一手點了點他的狗鼻子。

  賈蓉撲騰著兩隻小短腿,想要去抱她的手指,抱了個空。

  賈寶寶笑著警告他:「老實待在這裡,等我回來再把你送回去。」

  芭蕉綠葉,美人紅唇。

  賈蓉仰著頭,癡癡地凝視著她。

  他的寶叔可真好看啊。

  賈寶寶把他往樹底下推了推,小聲道:「藏好些,小心,別被人燉了狗肉。」

  她手指直接觸及他溫熱的皮毛,賈蓉生生打了個哆嗦。

  系統:「嘖嘖。」

  賈寶寶以為他是怕了自己的警告,這才心滿意足地縮回手,把芭蕉葉重新蓋回原處。

  聽著熟悉的腳步聲遠去,賈蓉兩隻爪子交疊著墊在下巴處,透過芭蕉葉的縫隙凝望著漸漸遠去的人影。

  奇怪,他的寶叔難道是妖怪嗎?要不然怎麼會把他變成狗呢?

  妖怪小叔叔……妖媚狐妖……啊!

  他羞紅了臉,簡直難以自持。

  「阿嚏——」狗打了個噴嚏。

  賈寶寶一邁進王夫人屋,就發現裡面除了王夫人並無他人。

  王夫人正倚著青色緞面引枕,上身穿著半舊的綢襖,下身是一條藍底兒裙,手裡捏著一串佛珠,正閉著雙目養神。

  系統:「你縮緊尾巴的時候到了。」

  看來王夫人與她說的事情是有關她女扮男裝了。

  賈寶寶垂著手,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

  可就算是作出這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她眉眼依舊含笑,讓人見之心喜。

  王夫人睜開眼瞧她,心底的愁悶一下子消了個乾淨。

  她朝賈寶寶招了招手。

  賈寶寶忙退後兩步,搖頭道:「我惹了事兒,不敢坐。」

  王夫人語重心長道:「兒啊,你也知道你惹了事?知道惹事你還非得這麼做?你居然還笑!」

  賈寶寶苦巴巴道:「我明明是在哭,哪裡笑了?」

  王夫人眯著眼睛盯著她天生喜色的眉眼,還是沒有分辨出來她究竟是在笑嘻嘻還是在哭唧唧。

  「你跟爺們兒到底是不同的,也該多注意一些。還有你這副樣貌……唉,不知究竟是福還是禍,我當初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讓你走上這樣一條路,可憐你……」

  她抽噎兩下,捏著帕子擦拭眼角。

  系統攛掇:「快上前去哄哄啊。」

  賈寶寶上前兩步,輕輕拍了拍王夫人的後背,低聲道:「這也沒什麼,我覺得當男人沒什麼不好的。」

  不如說是好極了,做什麼事都方便,敗家也敗的更痛快些。

  王夫人伏在引枕上含淚哽咽道:「我這是誤了你一輩子,你……你以後必然會怨我,可我也沒法兒子,老爺不喜我,只寵愛趙姨娘。趙姨娘膝下已有兩子,我膝下雖有兩子一女,可你姐姐賈珠早早就去了,留下個入贅的李紈也不頂用,你哥哥元春與老爺反目,自行離家,如今也不知去了哪裡。若你是女孩兒,我們娘倆早就不知被那些殺千刀的擠兌到哪裡去了,只好……只好……」

  她猛一抬頭,見賈寶寶還在對著她微笑。

  王夫人噎了一下,狐疑道:「……你該不會是在笑吧?」

  系統:「哦豁,這下麻煩了。」

  賈寶寶苦哈哈解釋:「冤枉啊,夫人明鑒,我就天生一副笑模樣。」

  王夫人幽幽道:「是啊,也不知道你這副面相是像誰了。」

  心虛的系統:「……」

  心虛的賈寶寶:「……」

  賈寶寶:「你……你的外掛好用嗎?我這副身體可不是賈寶玉,別、別露餡了。」

  系統擦汗:「不能吧?從前也沒露餡過啊。」

  好在王夫人並沒有心情追究她的臉到底是隨了誰一事。

  王夫人握著她的胳膊,壓低聲音道:「你可知這回又是因為什麼被老爺罰的?」

  「不知道。」賈寶寶回答地毫無愧色。

  王夫人噎了一下,「我的兒,你且長點心吧。」

  系統附和道:「就是就是,你就是個缺心眼兒的大豬蹄子。」

  賈寶寶:「……」

  王夫人攥緊她的手腕道:「還不是賈環那破爛貨在老爺面前告了你,說你天天鬥雞走馬,宿柳眠花,還跟府裡的丫鬟小廝牽扯不清,你且跟我說,可有此事?」

  王夫人仔細打量著賈寶寶的神色。

  賈寶寶臉不紅,氣不喘,「走馬有,鬥雞是沒有,宿柳眠花就更沒有了,至於丫鬟小廝牽扯不清,我不知他這牽扯不清指的是什麼?難道拉拉小手,抱抱胳膊,幫他們瞧瞧手相,嘗嘗胭脂就是牽扯不清了嗎?」

  「……拉?抱?你還嘗他們嘴上的胭脂!」王夫人一聲比一聲高,眼睛氣得都圓了。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喚道:「娘,也沒什麼吧?我老實本分著呢。」

  系統:「我怕是不知道本分這兩字怎麼寫了。」

  賈寶寶眉間帶笑:「去去去,沒你什麼事兒!」

  王夫人氣極反笑,捏著帕子的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她的額頭,怒斥:「不許笑!」

  賈寶寶忙捂著嘴,可那雙仿若會說話的眼睛依舊笑盈盈的。

  王夫人:「……你這雙眼睛可真壞事兒。」

  她重新倚著引枕,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你畢竟是當爺們兒養大的,若是以女子那套來教養你也不妥,可你自己的小園子裡要什麼模樣的沒有,你非得在大園子裡找?讓老爺厭惡你?」

  賈寶寶委屈道:「我也不想啊,可是,我這雙眼睛天生識不清人,我以為我拉住的是襲人、晴雯,可往往並非是他們。」

  王夫人頭疼欲裂,「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

  她頭更疼了。

  「行了,老爺罰你禁足一個月,以後你也少往大園子裡走動。老爺接了聖旨,陛下聽說咱們園子的景色好,夏日要來消暑,家裡為了接駕少不得做一些準備,大興土木,你就老老實實呆在自己的園子裡吧。」

  賈寶寶一愣。

  那她的每日任務可怎麼辦?

  王夫人瞥了她一眼,「你不願?」

  賈寶寶抿了抿嘴,眼睛笑彎彎。

  王夫人還以為她笑著應了,便欣慰點頭:「願意就好。」

  「你若是在呆厭了,也多去跟你璉二嫂走動走動,她在家裡自幼是當男兒養的,你好好跟她學學。」

  學什麼?學習怎麼當好一個男人嗎?

  賈寶寶「唔」了一聲。

  王夫人換了個姿勢,用帕子捂著嘴道:「還有,近日你的林表哥要上京,準備來年的鄉試,你好好準備課業。咱們這樣的人家,陛下賞你個一官半職也就夠用了,你也不必冒著被戳穿身份的危險去考科舉,可我也不希望你就這麼被人比了下去。」


☆、5.第5章

  一道豔紅的身影穿過長長的回廊。

  襲人盯著那道身影,上前一步。

  賈寶寶跳下臺階,揮了揮手道:「我最近幾日都不會去學堂了,這段日子你也好好休息休息。」

  襲人微微欠身,露出柔順溫柔的笑容。

  賈寶寶忍不住搖頭:「只有你我在此,不必如此。」

  王夫人怕賈寶玉的真實性別洩露,做了不少防範的措施,除了籠絡住她的奶娘李嬤嬤,還把李嬤嬤的兒子李貴提拔到寶玉身邊,拿著一等男僕月錢。又分別找到晴雯和襲人兩個小廝,讓他們一個男扮女到寶玉身邊當丫鬟,一個雖然當小廝,但要顯出女子做派,替寶玉遮掩。

  王夫人打的主意是,一旦園子裡有洩露流言蜚語,就立刻把這兩人中的一個推出去,替賈寶玉打掩護。

  襲人抬頭,含笑盯著她,「小的做這些皆是出於自願,只願二爺一生平順。」

  賈寶寶自然地握住襲人的手,笑道:「襲人,我知道你一心向著我,你放心將來這個家就算是敗了,我也定然為你尋個好去處。」

  系統:「謝謝你的烏鴉嘴了,你確定這是安慰人的話?」

  賈寶寶歪歪頭,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襲人與她對視片刻,心慌地低下頭,盯著她正握著自己的手,遲疑片刻,才道:「二爺快別這麼說,咱們家裡好好的,怎麼就會敗了呢?您這話可別被旁人聽到了。」

  「別被旁人聽到什麼?寶二爺可是在謀劃什麼?」一道令人不快的聲音飄來。

  賈寶寶猛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水榭裡的一扇窗護被推開,一個線條小人正靠在窗臺上,似乎在對她做什麼高難度表情,可惜離得太遠,簡筆劃似的五官全都擠在一起。

  襲人唬了一跳,下意識擋在賈寶寶面前。

  賈環冷笑斥責襲人:「你算什麼東西,我跟兄長說話有你什麼份兒!」

  賈寶寶眯起眼睛,無可奈何道:「這烏漆嘛黑的一團是什麼玩意兒,系統,快,快幫我看看,那個小黑人是誰?」

  系統:「……」

  他瞥了一眼水榭裡的少年,見那少年眉宇間陰沉一片,神情似笑非笑,眸中眼白太多,眼球太黑,顯得格外陰鷙,一副很不大好相處的模樣。

  系統:「那人不正是你的債主。」

  賈寶寶:「胡說,我什麼時候欠債了,怎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系統:「嘖嘖,之前你還說將大部分抽卡得來的物品都用在了他身上,也沒見他怕了你,如今又不認債主了。」

  「賈環?」賈寶寶驚呼出聲。

  賈環也不回答,只是「嘭」的一聲又將窗戶關上了。

  賈寶寶:「快快快,系統快幫我看看,我還有什麼物品沒有,我要再給他個教訓。」

  系統:「你還要在他身上用?別了吧,給自己攢點家底兒吧,若是到了危險關頭,手裡什麼都沒有,看誰來救你。」

  賈寶寶笑眯眯:「我不是還有你嘛。」

  系統熱的要冒煙了:「你你你……拿走,拿走,快拿走!」

  他將賈寶寶剩下的唯一一張物品卡遞到她的眼前。

  賈寶寶瞧了那張卡片一眼,手臂舉起,放下,又舉起,又放下。

  「算,算了吧,咳,放他一碼好了。」

  她轉身拉著襲人走遠。

  她走後,水榭裡的那扇窗又被打開了。

  賈環捏著窗棱,眼眸深處黑沉一片。

  系統輕輕瞥了一眼,輕笑著看向那張讓賈寶寶不敢輕易使用的物品卡。

  名稱:一塊小甜板磚

  屬性:物品卡

  對象:任意

  效果:小甜餅算什麼,小甜板磚才是王道,照著臉一板磚呼下去,哎呀,腰不痛,腿不酸,連仇敵也能變情人呢!

  寶二爺小園外。

  賈寶寶和花襲人邁進院子。

  合歡樹下,晴雯正拿著繡棚子繡花樣。

  晴雯一見賈寶寶回來,連繡棚子都來不及放下,就忙靠了過來。

  晴雯身姿若細柳,柔韌且妖嬈,眉宇間更有一股靈動之氣。

  他拿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上上下下刮了賈寶寶一圈,嘟囔道:「外面的人都是天仙不成?惹得二爺整天往外跑,叫這個姐姐,叫那個那個妹妹的,這次差點被老爺打,你還不記得教訓嗎?」

  他嘴裡抱怨她,眼神卻纏綿的很。

  然而,賈寶寶就算是瞪圓了眼睛,也沒法兒從這種線條人物身上感受到什麼眼神,別說是眼神了,她能把五官認出來就不錯了。

  襲人輕咳一聲,溫聲道:「你就少說一些吧,寶玉心裡也難受。」

  「她難受?」晴雯一甩繡棚子,冷笑道:「我看她是樂不思蜀呢!」

  他也不理會賈寶寶,轉身就往屋子裡走。

  襲人一向不滿晴雯的言行,卻也不便對賈寶寶明說。

  他扭頭去看賈寶寶的神色,見賈寶寶正笑眯眯地望著晴雯的背影。

  襲人哂笑自己多管閒事,人家可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雖然這麼說,她的心裡還像是塞了一塊秤砣,沉甸甸,墜著疼。

  晴雯扶著簾子回身,瞪了賈寶寶一眼,且含嗔,且含愛,「看什麼,還不快些進來。」

  賈寶寶面上帶笑,對系統道:「我好不容易才分辨出來,這是晴雯吧?」

  系統:「……」

  賈寶寶:「還好沒開口說話,要是叫錯了,那麻煩可就大了。」

  系統:「你……算了,無知也是一種福氣。」

  「什麼意思?」賈寶寶滿臉莫名其妙走進了屋子。

  「意思就是說,什麼暗送秋波,什麼眉宇間的官司……都與你無緣嘍!」

  襲人一進屋子就喊道:「麝月,快拿衣服來給寶玉換。」

  里間兒的麝月應了一聲。

  賈寶寶直奔著里間兒去了。

  外屋。

  正準備拿衣服的晴雯僵住了,他轉過身,盯著襲人。

  襲人笑容溫柔,「你的正經身份可別忘了。」

  晴雯揚著下巴,似笑非笑道:「是啊,我得記得自己是誰,是什麼身份,可有些人仗著與寶玉親近些就拿自己當正經夫人了是不是?」

  襲人臉色一變。

  晴雯壓低聲音,眉尾上挑,「只可惜啊,咱家寶玉不是真爺們兒,你也不是真的女扮男裝的佳人,你的心願怕是完不成嘍。」

  襲人忙搶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唔——」

  襲人怒斥:「這話豈是隨意說出口的,一旦被人聽了去,你我可有命?別說是你我了,這滿園子的下人怕是都要打死了事,還有寶玉……」

  晴雯蹙眉,一把扯下他的手,「你可別總是表現的一心向著寶玉,你心疼他,我難道就不心疼?」

  「你拈酸吃醋也要看地點!」

  晴雯哼笑一聲,「哦,你花襲人大度!你剛剛看我的眼睛可淬滿了毒汁兒,恨不得直接將我打死呢!」

  「你是想當姨娘嗎?」她扶著襲人的肩膀,壓低聲音嘲笑:「先變成真正的女孩子吧,要不然就算是給人當幌子你也不夠格呢!」

  襲人眉峰一蹙,溫柔似水的眼眸裡陰沉一片。

  賈寶寶從內室出來,後面還跟著亦步亦趨,彎著腰為她撣衣角的麝月。

  「你們在說什麼呢?」

  襲人和晴雯對視一眼,同時轉為笑臉。

  襲人溫柔道:「隨意閒聊而已。」

  晴雯笑嘻嘻道:「我可不敢和襲人哥哥交談什麼,我哪敢惹襲人哥哥呀。」

  她一甩手,又走進了里間。

  賈寶寶滿腦子問號,「系統,他們這些小黑人怎麼戲這麼多?」

  系統:「你以為他們兩個是為了誰啊!」

  賈寶寶突然扭頭對襲人道:「你們剛剛吵架是在為了我嗎?」

  系統一驚。

  誰,誰讓你問的這麼直白了!

  襲人含笑,「不是,我們剛才在討論前日裡瞧的一齣戲。」

  「戲?什麼戲?」賈寶寶起了興致。

  「聽說前些日子,璉二奶奶滿園子打璉二爺呢,璉二爺搶了牆上的寶劍仍是被璉二奶奶壓著痛揍,打的動彈不得,這可讓璉二爺修養了好些日子。」

  賈寶寶的嘴角抽了一下,「系統,系統,王夫人讓我學的就是這個?」

  系統:「王夫人說:我不是,我沒有……」

  「對了,」賈寶寶呷了一口麝月遞來的茶,問襲人道:「我總感覺似乎忘了什麼,你記得嗎?」

  襲人想到那只總想輕薄寶玉的賊眉鼠眼小狗,笑容更加溫柔了,「沒有呢,寶玉你許是倦了,早些歇下吧。」

  「嗯,有道理,一定是今日的酒喝多了。」

  系統:「……」

  半夜,屋外一聲響雷。

  賈寶寶猛地驚醒:「怎、怎麼了!」

  「外面打雷下雨了。」

  「嗯……」她含含糊糊應了一聲,眼中水霧迷蒙。

  晴雯跪在床邊,小聲道:「寶玉別怕,我在這兒陪著你,你睡吧。」

  賈寶寶朦朦朧朧剛想入睡,突然想起一事,「是到了第二天嗎?」

  晴雯:「應該是吧?」

  賈寶寶笑眯眯地揚起嘴角,對著他小聲抱怨:「好嚇人啊。」

  她這聲軟綿綿的撒嬌,讓晴雯想起了兩人小的時候。

  晴雯趴在她的耳邊,含著笑,調皮道:「我可不會再讓你吃胭脂。」

  他耳朵紅通通,眉梢眼角有種說不出的期待,「……你真的很想吃嗎?」

  賈寶寶搖頭,「我有些冷……」

  晴雯伺候了她這麼久,怎麼會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是要胭脂吃,什麼時候又是要抱抱。

  他抿了一下唇,低聲抱怨:「整日裡要抱抱的,你怕是忘了咱們兩個……」

  賈寶寶雙眼的輪廓像是兩道波浪,這甜美的波浪能一直浪進他的心底。

  「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

  晴雯狀似不耐,卻探過身子,抱住她。

  她身上香香,好似一場夢。

  夢……

  晴雯猛地驚醒。

  正在點蠟的麝月瞥了他一眼,「你總算是醒了,晚上寶玉叫你,你也不醒,虧你還硬搶著要睡在里間,真把自己當小姐了不成?」

  晴雯剛想反駁,突然覺得身下不適。

  「唔……」

  麝月:「行了,起來了就快收拾收拾。」

  晴雯抱著被子遮住自己半張臉,悶聲道:「知道了,知道了,讓我再、再緩一會兒。」

  麝月瞟了他一眼,轉身到床邊伺候寶玉去了。

  晴雯咬著牙,羞惱地搓揉了一下被子,「你白日裡佔據我的心神還不夠,偏偏夜裡也來,我上輩子可真是欠了你的,好好個男人非要扮成女子,還要……」

  他紅著臉把被褥全拆了,打算把髒東西洗乾淨。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6:58

☆、6.第6章

  麝月掀開床幔。

  賈寶寶擁著被子,睡眼惺忪,眼角微紅,像是抹上胭脂,平添一股風情。

  麝月呆呆地望著。

  她眼尾一挑,胭脂化開,一雙春水朦朧的眼睛朝她望來。

  麝月狠狠扭了一下自己手背,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

  她上前,捏著打濕的帕子為賈寶寶擦臉。

  一旁臉蛋白皙的丫鬟端著一個海棠紅的小瓷盆。

  寶玉伸出手,淨了淨手。

  她聲音沙啞問:「昨晚是不是下雨了?」

  丫鬟笑著說:「是啊,下了好大的雨,今兒早也還在下呢,天都是黑的。」

  麝月看了她一眼。

  丫鬟立刻垂下腦袋,不敢搭話了。

  賈寶寶想了想,低聲嘀咕:「我還是覺得忘了什麼,可究竟忘了什麼呢?」

  外間突然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呀,還有這事兒?」

  晴雯掀簾子進來,「寶玉,剛剛打水的丫頭們回來說,咱們府裡發生了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賈寶寶擦了擦手。

  麝月站在她背後,捧著她如雲一般絲滑鬆軟的長髮,用銀篦玉梳仔細梳攏。

  「說是甯國府的小蓉大爺不知怎麼了,竟然渾身濕乎乎地躺在咱們榮國府園子裡的芭蕉樹下,現在整個人都不省人事了,好像躺了一整夜。」

  賈寶寶跳了起來,頭髮猛地一拉。

  「嘶——」

  好痛。

  麝月慌得忙鬆開手。

  賈寶寶捂著腦袋苦惱道:「啊啊!我就說我有什麼忘記了,系統,系統,你怎麼不提醒我啊?」

  系統:「我還以為你是故意的,想要給他點教訓嘗嘗。」

  賈寶寶一臉莫名其妙:「教訓?我為何要教訓他?」

  系統:「合著你都沒有感覺到自己被吃豆腐了嗎?」

  賈寶寶:「啊?一個線條人?不同維度的也能叫吃豆腐嗎?」

  系統:「……」

  系統:「所以,你是屬於不同維度怎麼能戀愛一派的?嘖嘖,真想讓那些人都聽聽。」

  「不對,你等等,該不會你覺得對線條人每天求抱抱也沒什麼吧?」

  賈寶寶瞪大了眼睛,一臉無辜,「這有什麼問題。」

  系統:「媽耶,問題可大了去了。」

  晴雯見賈寶寶猛然站起,又呆呆站著不說話,便知道她的癡病又犯了。

  不過,寶二爺愣神的模樣也十分的迷人。

  晴雯紅著耳朵,扶著賈寶寶重新坐下。

  「二爺是想到什麼了嗎?」

  賈寶寶回過神來,摸了摸下巴,「在芭蕉樹下躺了一整夜,我的大侄子不會生病了吧?我這個做叔叔得去看看。」

  晴雯眼睛都紅了,他勉強擠出一個笑:「這次就不必襲人陪著您去了吧?前日子,我還聽李貴說二爺一直不和他要好,反倒事事都依賴花襲人。」

  系統:「好個爭風吃醋。」

  賈寶寶:「別胡說。」

  她笑道:「行,那就讓李貴陪著我吧。」

  賈寶寶還未用完早膳,李貴就已經早早來了,站在門旁垂手等著。

  李貴身材高大,肩寬背厚,一臉憨厚,在門口一站,活像個大黑熊,把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晴雯瞧了他一眼,給麝月使了個眼色,麝月捂嘴偷笑。

  賈寶寶慢悠悠道:「你來了?」

  李貴欠身:「二爺。」

  他抬起頭,露出傻裡傻氣的笑容,雙目緊緊盯著她手中的筷子。

  賈寶寶旁若無人地夾菜吃飯。

  晴雯咳嗽了一聲。

  賈寶寶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怎麼?有你喜歡吃的?」

  晴雯小聲道:「不是,是李貴一直盯著二爺看呢,想是他出門早還未用膳。」

  賈寶寶看向李貴。

  李貴慌張道:「沒沒沒,小的用過了。」

  賈寶寶看著他比旁人還要膨脹的線條,「來,你看看喜歡吃什麼就自己拿吧,你的體格與旁人不同,也該多用一些。」

  李貴忙搖手:「不用,真不用,小的吃飽了。」

  他的眼珠子還黏在賈寶寶的筷子尖兒上。

  晴雯:「他看得正是二爺手底下的這盤。」

  賈寶寶低頭看了看辨別不出樣貌的小菜,簡直忍不住當場痛哭。

  人是線條也就罷了,為什麼食物也是線條啊。

  明明想吃肉,卻夾了一碗的薑片;以為是什麼豆子,等吃到嘴裡才發現是什麼麻麻的花椒!

  光是想,她都委屈,真不知道這幾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系統:「……行了,忍忍吧,你把任務完成不就好了,別哭了!」

  晴雯、麝月和李貴三人一臉懵,寶二爺怎麼一邊吃著飯,一邊淚流滿面啊。

  晴雯心疼她哭壞了眼睛,放柔聲音問:「二爺何故哭泣?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麝月往門口走去,「我這就去找人重做。」

  「不,不是!」賈寶寶悶聲道,「是……是……我一用餐飯就忍不住悲從中來。」

  我特麼的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系統也忍不住為她鞠了一把淚,「慘,你是真的慘啊。」

  「啊,我懂了!」李貴猛地一拍手,「寶二爺是讀書人,他們讀書人常背什麼『鋤禾日當午,汗滴很下飯。誰知為什麼那麼慘?什麼什麼很辛苦』。」

  麝月猛地捂住了嘴,臉頰緋紅一片。

  晴雯斥道:「你都在胡說八道什麼啊,這麼個淫詞豔曲你怎麼敢在寶二爺面前說!」

  「淫詞豔曲……」李貴撓了撓後腦勺,憨厚的臉上滿是懵懂,「沒有吧?我聽人說這是很好的詩,是講什麼愛民如子,教導人不要太過奢靡什麼的。」

  他盯著賈寶寶,「二爺,是吧?我沒有記錯吧?」

  賈寶寶:「李貴哥哥,你顯然是背錯了,下次還是我教你吧。」

  她剛剛哭過,眼睛又水又紅,眼中又仿佛帶著溫柔的笑意。

  李貴瞪大眼睛望著自己的主子,舌頭像是被貓叼走了,訥訥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一個哆嗦,後退了一步,卻忘了自己身後就是門檻,一個踉蹌摔了出去,骨碌骨碌從臺階上滾到了臺階下,臉朝下摔進園子裡的泥水。

  屋子裡一靜,下一刻就爆出了哄堂大笑。

  晴雯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踉蹌著去扶他,「哈哈,你沒事吧?你是許久未見寶二爺激動的嗎?」

  李貴龐大的身體挪了挪,像是大黑熊一般站了起來,一臉的泥水,他見賈寶寶笑得眉眼彎彎,站在雨地裡也忍不住裂開嘴,露出大白牙笑了起來。

  賈寶寶強忍笑意,「快帶他去梳洗梳洗,噗——」

  系統忍不住感慨:「妖孽啊。」

  賈寶寶:「系統,你說什麼?」

  「系統友情提示,以後若是不想惹麻煩,還是把你那張惹事的臉遮一遮吧。」

  「喵喵喵?」

  系統:「……算了,不是你的終歸不是你的,若是你的,就算是前面是懸崖深淵,他們也劈裡啪啦地往裡頭跳。」

  花襲人前來給賈寶寶請安,見賈寶寶要出門,便自動請纓,把李貴的活兒頂掉了。

  晴雯堵住了要跟寶玉出門的襲人,抱著胳膊冷笑,「見縫插針,你也真夠厲害的。」

  花襲人微笑:「過獎,還不都是跟晴雯……弟弟你學的。」

  他「弟弟」兩個字說的聲音極小。

  晴雯的瞳孔縮了一下。

  花襲人退後一步,撣了撣衣袖,笑容溫柔,眼神冷淡,「我不惹事不代表我就怕事,你若是再在寶二爺面前詆毀我,故意弄掉我的差事,那……」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晴雯的肩膀,「……那可就沒那麼簡單解決了。」

  花襲人轉過身,追上走在回廊裡的賈寶玉。

  晴雯氣急敗壞地瞪著他的背影,啐罵:「帶個花布巾也這麼招搖,呸!」

  她眸子一轉,立刻想到了什麼。

  晴雯忙跑向李貴的下人房。

  李貴剛要出門,見她風風火火跑來,便急道:「是二爺找我?」

  他挪動龐大的身軀,準備出門。

  晴雯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又被他帶跑了幾步,差點拖掉鞋。

  晴雯咬牙道:「你的活兒被花襲人搶了,你現在去什麼都晚了。」

  李貴猛地刹住了腳。

  晴雯一腦袋撞在了他厚實的背上,撞得是眼冒金星。

  「你是在後背偷藏石板了是不是?」晴雯捂著額頭,沒好氣道。

  李貴蔫頭耷腦地往屋裡走,就像是被主人踹了一腳的黑色大狗,「嗚嗚」的就要回窩裡哭。

  晴雯追了進去,直接拉著他的鞋看。

  李貴坐在炕上,整個人堆成一團,沒有了精氣神。

  晴雯嗅了嗅他的鞋底,聞到了一股菜油味兒。

  晴雯咬牙:「我說的呢!原來他的心機全都使在了這上面!」

  「喂!傻大個兒,你被人害了知不知道!」

  李貴皺眉:「你說什麼?」

  晴雯頓了頓,立馬兒換了個稱呼:「李貴,你被人害了,你鞋底被人塗了菜油,容易打滑兒,今兒個還下雨,地面都是濕的,那個人就是想要讓你摔跤,讓你在寶二爺面前出醜,頂替掉你的位置,去伺候寶二爺呢!」

  李貴原本還沒什麼,一聽到「寶二爺」三個字,立馬像狗見到了骨頭,精神抖索起來。

  「你說什麼!誰!誰會這麼幹!」他原本就生的高大,再瞪著眼睛,就越發顯得兇神惡煞了。

  晴雯抱著胳膊:「還有誰,定然是那個頂替掉你的人,你還不知道吧?花襲人剛剛替你伺候寶二爺出門去了。」

  李貴咬牙,猛地一拳錘向了炕上的桌子。

  「哢嚓」一聲,桌子的一角生生砸斷,掉落在地。

  這條在寶二爺面前只知道搖尾巴的大黑狗要變成惡犬了。


☆、7.第7章

  春雨連綿,廊簷下的雨珠像是斷了線兒的珠子,「劈裡啪啦」砸在傘面上。

  在賈寶寶的眼中,這場雨就像是斷裂的線條,密密麻麻萬箭齊發,射到地面上

  她拎著衣擺,走的越發小心了。

  系統:「那不是真的線條,也不是真的箭,你不會被紮到的。」

  賈寶寶:「那也不行,摔了怎麼辦?」

  系統:「摔了豈不是正好?你今天的任務還沒完成。」

  「對哦。」

  賈寶寶停下腳步。

  正在為賈寶寶打傘的花襲人忙問:「二爺?怎麼了?」

  賈寶寶:「系統,你說我是『哎呀』一聲假摔好呢,還是『撲騰』一聲真摔好呢?」

  系統:「你的地盤,你做主。」

  賈寶寶剛想試驗一下自己勤學苦練的「碰瓷」成果,襲人突然抬頭朝前方看去。

  「寶舅舅。」

  賈寶寶立刻回頭,只看見一高一矮兩個線條人。

  矮的那個自己打著傘,上前一步,又喚了一聲「寶舅舅」。

  賈寶寶笑眯眯地點頭,「這個身高……這是……」

  系統:「得,知道你是認不出來了,這是你姐姐的兒子,賈蘭。」

  「蘭哥兒,你怎麼到我這來了?」

  賈蘭生的唇紅齒白,宛若冰雪堆成的團子,他雙手糾纏在一起,偷偷望了一眼身旁的賈環,小聲道:「是老爺要寶舅舅過去。」

  系統:「咯噔!」

  賈寶寶心裡吐槽:「你幹什麼呢!嚇我一跳。」

  系統:「我給你的心情配個音效。」

  「滾蛋。」

  賈寶寶咳嗽一聲,「老爺找我有什麼事?」

  賈蘭又看了一眼賈環,不理解為什麼寶舅舅只拉著自己說話,故意晾著環舅舅。

  「沒、沒說。」賈蘭小心翼翼道。

  賈寶寶點了點頭。

  得,今兒個「氣」又有著落了。

  系統:「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給老爺打個氣。」

  「……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我的天敵!」

  賈寶寶:「……」

  她回頭對襲人道:「你先回去吧,我跟他們一起去。」

  「這……」襲人遲疑,他不想放掉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賈寶寶溫聲道:「你放心……」

  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寶二爺和自己小廝可真是要好,讓人看著可真是羡慕。」

  說話這麼陰陽怪氣的,不是賈環又是誰?

  賈寶寶根本沒有看他,繼續對襲人道:「你放心,在這個家沒人敢害我。」

  這話仿佛意有所指。

  賈環臉色陰沉,低聲哼笑。

  賈蘭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好冷,都快起雞皮疙瘩了。

  花襲人見此情景只得應下。

  「傘你拿著,我和蘭哥兒共用一把就好。」

  說罷,她就跑到賈蘭傘下。

  賈寶寶對著賈蘭盈盈一笑,「你不介意吧?」

  「唔……」賈蘭偷覷賈環一眼。

  嗚嗚,好可怕!

  賈環冷笑一聲,對著賈蘭道:「寶二爺就愛你的傘,你還不快擎好了?」

  賈寶寶笑眯眯,「別怕,我來幫你擎著。」

  她說著,便將自己白皙的手指覆在他的手掌。

  被夾在兩人中間的小可憐賈蘭簡直要哭了。

  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提議道:「不,不如我和寶舅舅交換給位置吧?呵呵,我就愛走邊緣呢。」

  說罷,他就把傘塞進賈寶寶手裡,飛快地與她交換了個位置。

  賈寶寶左手賈環,右手賈蘭,處在「人生贏家」的位置上。

  賈寶寶瞥了賈環一眼。

  賈環抓住她這抹余光,皮笑肉不笑道:「寶二爺可小心點,你要是不小心摔了,也不知道誰心疼呢!」

  賈寶寶冷淡道:「不勞你心疼了。」

  即便她作出冷淡的模樣,那雙眼睛依舊含著溫柔笑意,倒是顯得她在愛嗔。

  賈環的面色更冷了。

  三人一路無話。

  經過垂花門時,賈蘭停住了腳步,讓兩位叔叔先過。

  賈寶寶和賈環誰也不讓誰,一齊擠入垂花門。

  賈環的手一甩,正打在她的手臂上。

  賈寶寶手臂一痛,下意識躲了一下,卻不防被他狠狠一撞,腳下頓時失去了力道,腳踝一扭就要往旁邊倒去。

  系統:「小心!」

  眼看著她就要摔得顏面盡失,賈寶寶也不再姑息。

  她伸手一抓卡牌,那張「一塊小甜板磚」頓時化作紅色的磚頭。

  「吃我一磚!」

  賈寶寶掄起轉頭,就朝賈環的臉面砸去。

  「嘭!」

  賈蘭目瞪口呆。

  這、這叫什麼事兒啊!

  寶舅舅快要摔倒的時候,手臂猛地一揮,揮舞到胯~下時,莫名其妙掏出一塊方方正正的紅色物件兒。

  莫、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胯~下藏磚!

  寶舅舅掄起紅磚,紅磚猶如暗器,「嗖」的一聲飛出,正中環舅舅的腦門兒。

  更詭異的是,環舅舅下一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了寶舅舅身下,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作為寶叔叔的墊子,好使得寶舅舅不摔進泥水中。

  賈蘭伸手揉了揉眼睛,又眨巴眨巴眼,感動的幾欲落淚。

  這是何等的捨己為人啊!環舅舅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賈蘭湊上前,大大的眼睛裡直往外蹦小星星,他欽佩道:「舅舅,你可真是捨己為人,我、我以前不該……原來你和寶舅舅如此兄弟情深。」

  賈環臉朝下趴在泥水裡,泥水咕嚕了一個泡泡。

  他緩緩抬起頭,臉上全是泥水,不知道是他的臉色更黑,還是泥水更黑。

  他瞪著一臉傻白甜的賈蘭,半天才吐出一個字:「滾!」

  賈蘭的臉垮了下來,十分委屈。

  賈環轉頭盯著還坐在自己身上的賈寶寶,咧著嘴獰笑:「寶二爺,坐的挺舒服是吧?」

  賈寶寶立刻作出關懷的樣子,「環弟弟何必如此?哎,咱們家真是兄友弟恭,家風淳樸。」

  她一邊說著,還一邊故作無意使勁兒下壓。

  賈環倒吸了一口涼氣,咬著牙:「你……」

  賈蘭忙站起身,幫忙扶起賈寶寶。

  賈寶寶回身朝賈環伸出手。

  賈環瞥了她的手一眼,一把揮開,泥水濺到了她的身上。

  他扶著垂花門,好不容易站起身。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

  三人同時一驚,立刻回頭。

  回廊下,賈政雙手負後站著,身旁還跟著一個穿著雲紋青緞袍的門客。

  賈環和賈蘭立刻老老實實站好。

  賈寶寶眼珠子一轉,笑盈盈地盯著賈政。

  賈政小鬍子一翹,「看什麼!」

  聽到這喝聲,賈環和賈蘭都嚇了一跳,唯獨賈寶寶依舊帶笑,口中道:「老爺叫我來是為了何事?」

  賈政摸了摸小鬍子:「考考你們的學業情況。」

  「哦,這樣啊,那就不用考了,我必然是倒數第一。」

  賈政怒斥:「紈絝子弟!知道自己學業不好還不認真學習,竟然還敢在我面前嬉皮笑臉!」

  門客勸道:「寶二爺赤子心性,天真爛漫。」

  賈政氣咻咻,「我聽說妹婿家的林黛玉雖然身子不好,功課卻是極好的,就算是那皇商出身的薛家,也出了一個極好的薛寶釵,就他……」

  他指著賈寶寶,氣得手指亂顫,「他怎麼比的上別人?竟給我丟人!」

  門客:「賈公此言差矣,究竟是龍是蟲還是考場上見分曉。」

  這話說的巧妙,說的賈政的氣也消了下去。

  他打量著三人,獨見寶玉一枝獨秀,姿雅貌美,賈蘭也算得上冰雪可愛,唯獨……

  賈政的視線凝在賈環身上,怒斥:「丟人。」

  賈環並不辯解,稍稍伏低了頭。

  賈蘭替他解釋:「環舅舅方才是因為救寶舅舅,才不小心跌入泥水中。」

  「這樣?」

  賈環垂眸,陰沉又不討喜。

  賈政:「罷了,你去收拾乾淨再回來,你們兩個先進來。」

  賈政帶著門客離開。

  賈環這時才緩緩開口道:「寶二爺很得意是吧。」

  賈寶寶轉身面朝他,「是你先……」

  賈環突然向前一步抱住了賈寶寶。

  她還沒來得及掙扎,他便已經後退一步。

  賈環抿唇輕哼:「寶二爺也回去換身衣服吧。」

  說罷,他便轉過身,大搖大擺地走開了。

  賈寶寶氣鼓鼓地瞪著賈環囂張的背影,「系統,系統,他是小孩子嘛,居然使出這招!」

  系統:「呃……你要聽真話嗎?」

  賈寶寶:「那塊板磚是不是不太好用啊?」

  賈寶寶瞥了一眼重新化作卡片的板磚,「敵人變情人……我也沒覺得他態度對我轉變了多少。」

  系統心虛:「也許……是吧。」

  她拍了拍賈蘭的肩膀,「我親愛的外甥……」

  賈蘭一僵,哭喪著臉:「寶舅舅你別這樣啊,你對我一好,我就覺得自己要有麻煩了。」

  賈寶寶嘴角一抽,「像什麼話,身為長輩多疼疼你怎麼了!」

  賈蘭瞪大眼睛:「我怕疼,寶舅舅別連累我挨打。」

  「你以為你舅舅我是什麼人啊!」

  賈蘭:「呃……挨揍專業戶?」

  系統:「噗,瞎說什麼大實話!」

  「再見!」

  房中。

  賈寶寶正準備換衣服,半蹲在地上為她脫鞋的晴雯突然驚呼一聲。

  「二爺,你鞋底有菜油,你摔倒怕是有人故意搞的鬼!」

  「什麼?」

  賈寶寶俯身看去,正如晴雯所說,他的鞋底有菜油。

  晴雯起身,「麝月,你過來,二爺的鞋都是誰收拾的!」

  麝月就在不遠,聽到了晴雯這番話當即哭道:「是我收拾的,但、但我就是死也不會害寶玉的!」


☆、8.第8章

  賈寶寶蹙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晴雯便將李貴腳底沾了菜油一事對她說清楚。

  晴雯有些尷尬,卻還說說出了口,「我本以為是哪個人故意在李貴鞋底抹油,要害他,頂掉他在二爺面前的差事……」

  他抬手撓了撓臉頰,白皙的臉頰抹過一絲紅暈。

  「後、後來,我與李貴一同檢查園子,發現門檻上也塗了菜油,便想著這件事鐵定是有人要做來害你的,李貴只是無辜受了連累。」

  「這門檻,我們都是邁過去的,唯獨你喜歡在上面踩上幾腳,此次若不是李貴後退的時候不小心踩上,也不會摔上一跤。」

  賈寶寶若有所思,「我這屋子人來人往的,伺候的丫鬟小廝從來不少,哪裡知道是誰做的?」

  「寶二爺。」襲人站在門外喚了一聲,「聽聞此事,我立刻去稟告了王夫人,還將李嬤嬤請來了。」

  跟在襲人身後的是個半老婆娘,她板著臉進來就道:「先把他們幾個拿下!」

  她身後立刻湧上來幾個膀大腰圓的丫鬟,將晴雯和麝月通通按下了。

  晴雯想要反抗,卻又想起自己的身份,便只能裝作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紅著眼趴在地上。

  「嬤嬤這是在做什麼,是想要給我立規矩嘛!」賈寶寶猛地抬高音量。

  即便她面上還帶著笑,李嬤嬤的心裡也忍不住突突了一下。

  李嬤嬤笑道:「寶二爺這是哪裡的話,只是您年紀輕,家宅裡的陰私事兒不太瞭解,也不便出手,還是由我來吧。」

  賈寶寶站起身,慢慢走到李嬤嬤面前,什麼也不說,就是這麼盯著她看。

  李嬤嬤心裡越發沒底了。

  即便這位寶小姐是她看著長大,又是親手把她裝裹成男子,可是,她一直都搞不懂這位行事荒唐又美貌異常的寶小姐究竟在想些什麼。

  李嬤嬤退了一步,「二爺,您放心,我也不是要為難他們,只是此事事關重大。」

  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王夫人屬意……您身邊的丫鬟怕是被收買了。」

  賈寶寶想了想,轉身把晴雯和麝月扶起來,她安撫地拍了拍兩人手背。

  「嬤嬤,這兩個都是我身邊得用的人,這樣的人可難得到,就算是得到了也畢竟是生臉,哪有從小就跟著我的貼心。」

  言外之意,晴雯和麝月都是瞭解她底細的。

  李嬤嬤的臉上擠出一朵花,「哎,奴婢知道,二爺放心好了。」

  賈寶寶點了點頭,又輕聲問:「太太怎麼說?」

  李嬤嬤眼珠子一轉,捂著嘴咳了一聲,眼睛夾了一下,「估計就是那位,不是那個老的,就是那個大的,再不然就是那個小的。」

  李嬤嬤口中說的正是趙姨娘、賈探春和賈環。

  賈寶寶點點頭,不再摻和了。

  要說為什麼賈環前面有一個哥哥,他還能被稱作環三爺,那是因為賈探春被過給了繕國公府,雖然還住在賈家,卻也算不上是賈家的人了,趙姨娘有了這麼一個出色的兒子作為靠山,這也難怪王夫人如此忌憚,不得不將賈寶玉扮成男子了。

  李嬤嬤在這裡調查事情,賈寶寶便獨自一人晃蕩出府,奔著隔壁甯國府去了。

  系統:「你就這麼放了你爹的鴿子?」

  賈寶寶一臉坦然:「啊,反正他考我,我也肯定是倒數第一,他還要生氣,不如乾脆我們兩個省略中間的過程,讓他直接生氣好了。」

  系統:「你真他娘的孝順。」

  賈寶寶摸了摸後腦勺,「嘿嘿,多謝誇獎。」

  「我不是在誇你!」

  系統默念「我是一個佛系系統,不生氣,不生氣。」

  賈寶寶:「我今日的任務完成情況如何?」

  系統:「色與氣都已經完成了,尚差酒與財。」

  「色?我幹了什麼?」

  「幹!」

  「舉報,我要舉報,這裡有個系統在耍流氓!」

  系統咳嗽一聲,「你都忘了你坐在人家賈環身上的事情了嗎?」

  賈寶寶瞪大了眼睛,「可我那不是在報復他嗎?這也算色……呃……」

  系統:「沒錯,那也算色,不知道你坐在哪裡了。」

  男人啊……

  賈寶寶忍不住為賈環同情一秒,呸,同情個鬼,都不知道她腳底抹油的事兒是不是他幹的。

  她摸了摸手臂,被賈環打過的地方還有些泛疼。

  不想也就罷了,一想起來,連腳踝也隱隱作痛。

  賈寶寶進了甯國府,熟門熟路地奔向賈蓉屋子。

  剛走到屋外,就聽到裡面破口大駡。

  「瞧瞧你這副虧空身體的模樣,你是去幹什麼了?是半夜爬牆去偷會小情人了,還是在哪裡胡搞了一夜被人困在府裡了?嘖嘖,小蓉大爺厲害呀,不要臉啊,呸!」

  「寄豭之豬!丟人的東西,玩女人玩到這個份兒上真給你老子我丟人現眼!」

  賈寶寶這下明白裡面的人是誰了,不正是賈蓉的父親賈珍嘛。

  「啪!啪!啪!」

  「啊——」賈蓉的呼痛聲沙啞極了。

  這怎麼還用上了鞭子?

  賈寶寶忙在窗外咳嗽了一聲。

  裡面的鞭打聲停下。

  賈珍粗聲粗氣吼道:「誰!」

  賈寶寶溫聲道:「我,寶玉。」

  不一會兒,賈珍掀簾子出來,見了賈寶寶,立刻笑道:「寶玉怎麼來了?」

  賈寶寶笑吟吟道:「我聽說他生了病,便想來看看。」

  賈珍瞥了一眼屋子裡。

  他上前要拉賈寶寶的手,卻被賈寶寶躲開了。

  賈珍笑道:「他有什麼好看的,丟人現眼,走,我帶你去見識見識好東西。」

  他掃視她一圈兒,笑道:「你父親管你管的嚴,你都這麼大了,大概還不通男女之事吧?這怎麼可以,咱們這樣的人家,要錢有錢,要官有官,唯一需要咱們幹的,就是耍樂子,開枝散葉,這些樂趣……嘿嘿,寶玉你還是該早些懂得呀。」

  「來來,我那裡正好有個可人的丫頭,你試試,我跟你說呀,那丫頭真【嗶——【嗶——」

  賈寶寶:「……系統你在搞什麼?」

  系統:「污言穢語,不聽也罷。」

  賈寶寶:「嘖嘖,這麼一對比,我那敗家的日常任務算什麼啊!」

  系統:「所以,你要快快努力,早日敗家!別被這些人比下去。」

  賈寶寶見賈珍那亂七八糟的線條小人越靠越近,笑道:「我先去看蓉哥兒了。」

  她就像泥鰍似的,順著賈珍的手邊跑進了屋子裡。

  屋子裡一股藥味兒,桌子上還扔著一條沾血的鞭子。

  賈寶寶忍不住問系統:「這真的是親兒子?」

  系統:「還能怎麼滴?我又沒有鑒定DNA功能。」

  床帳內傳來哼哧哼哧地喘息聲。

  賈寶寶靠近了些。

  「是……是寶叔嗎?」賈蓉在床帳裡啞著嗓子問。

  賈寶寶道:「是我,我來看看你,你身體怎麼樣?」

  她說著便要拉開簾幔。

  一隻蒼白的手從帳子裡探出,覆在了賈寶寶的手上。

  手背上還有一道道紅痕。

  「寶叔,別!我的樣子太難看了,怕嚇壞了寶叔。」

  「這有什麼,反正誰在我眼裡都不過是一坨線而已。」

  「嗯?」

  賈寶寶拉開簾幔,燦爛的陽光落到他懵懵的臉上。

  他的眼珠受到強光的刺激,瑟縮一下。

  賈蓉把自己被揍出血痕的身體往被子裡藏了藏,卻拉扯了傷口,忍不住「嘶」了一聲。

  「你慢著些。」賈寶寶連忙扶住他,「侄兒媳呢?」

  「他?」賈蓉撇了撇嘴,「他望著我死呢!」

  「別胡說。」

  「我可沒胡說,寶叔,這家裡就你跟我好了,就你護著侄兒了……」賈蓉說著說著悲從中來,眼淚含眼圈。

  他的爪子朝賈寶寶探去,被賈寶寶一巴掌拍開。

  「嗷。」他慘叫一聲。

  賈寶寶無奈:「你老實點,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園子裡?」

  賈蓉瞪著眼睛,「寶叔叔,不是你把我放在那裡的嗎?」

  賈寶寶睜著桃花眼,一本正經道:「胡說八道,你一個大活人,比我高,也比我壯,我怎麼把你放過去的?」

  「哎!」賈蓉急了,「寶叔,你不能不認帳啊,不是你把我變成狗的……哦!」

  「哦——」賈蓉笑了起來,露出若有深意表情,「寶叔又在逗我是不是?我知道你們妖怪也有規矩,是不是這法術不能對外人說?嘿,侄子我哪裡是外人啊。」

  「若是寶叔實在擔心我洩露出去……」他兩指並起對著天發誓,「我賈蓉若是洩露寶叔叔真身一句,就天打五雷轟,我爹當場橫死……」

  「你是真恨你爹呀。」

  賈蓉「嘿嘿」一笑,又去拉賈寶寶的小手,「這下寶叔叔該信我了吧?」

  賈寶寶伸手覆在他的額頭上。

  賈蓉愣住了,他呆呆地看著她,嘴角忍不住上揚,他軟著聲音喚她「寶叔」,哪裡有旁人面前小蓉大爺跋扈的模樣。

  系統:「叮咚!新任務已下達,請及時接收。」

  賈寶寶:「哎呀,總算是等到了,讓我看看是什麼任務。」

  系統除了每日任務外,還會下達臨時任務,臨時任務分外藍、紫、橙三種,任務難度也逐漸升高,當然,越難的任務完成後獲得的獎勵也越好。

  系統:「這次是藍色任務,獎勵是一張物品卡。」

  「行,有總比沒有強,靠運氣不如靠技術。」

  系統:「哦,那你告訴我,你有什麼技術?酒色財氣?」

  賈寶寶:「咳,說正事,任務內容是什麼?」

  系統瞥了在床上望著賈寶寶的賈蓉一眼,哼哼唧唧道:「給賈蓉上藥,收穫他的真心感謝。」

  「前面的倒是簡單,後面的……誰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啊!」

  系統涼涼道:「這就要看你技術了,大佬。」

  賈寶寶:「……」

  她盯著賈蓉問:「方才……你傷到哪裡了?不僅僅是手上、身上這些吧?」

  賈蓉臉蛋一紅,「寶叔,別、別說了。」

  哦,那就是傷在難以啟齒的地方嘍?

  賈寶寶看向他的後背和屁股。

  嗯,沒關係,線條人嘛!


☆、9.第9章

  「傷口總要上藥的,你這裡有沒有藥?沒有的話,我從我屋子裡拿些過來。」

  賈寶寶說著便要起身。

  賈蓉忙伸手去拉,「有的,有的,唔……」

  一不小心又扯到了傷口,他的五官揉皺成一團。

  「寶叔,我屋子裡什麼都有,就在那個櫃子裡。」

  賈蓉指了指一旁的櫃子。

  賈寶寶去翻了翻,發現裡面的藥真不少,滿滿一大箱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是開藥鋪的。

  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等賈寶寶將藥取來,他卻扭扭捏捏不肯讓她上了。

  系統小聲逼逼:「嗯,他不肯讓你上了。」

  賈寶寶:「……你怎麼這麼齷蹉!」

  賈蓉小聲道:「寶叔……我知道你心疼侄兒,可這種活兒交給下人就行了,我……我以前被揍的時候也看過傷處,難看死了,別傷了叔叔的眼。」

  賈寶寶不跟他廢話,擼了擼袖子就準備硬上。

  系統:「哦豁,霸王硬上弓啊。」

  賈寶寶氣急:「再逼逼把你遮罩了。」

  系統:「好好,不打擾你了,我吃瓜去,哢嚓——」

  賈蓉滿臉通紅,又羞又自卑。

  「你不讓我上藥,那我可走了。」賈寶寶作勢要走。

  「別……」賈蓉神情變了變,喃喃道:「寶叔,別走。」

  不知怎麼賈寶寶腦中突然想起了小奶狗「汪嗚」一聲,可憐兮兮的模樣。

  賈寶寶轉身道:「你是不是身體生了什麼病?那日我是真沒把你變成狗,我要是有那本事還留在府中做什麼?還會被老爺整日裡打的上躥下跳?」

  賈蓉想了想,臉色一點點白了下去。

  他緊張地揪住賈寶寶的袖子,心疼道:「他怎麼能如此狠心?連你這樣的人都能下得了狠手?」

  賈蓉想到此處,心中就忍不住揪痛。

  「別人都以為咱們是國公府的公子過得是神仙般的日子,咱們的苦他們又哪裡知道?我爹他自己就到處亂搞,反倒說我荒淫無恥。他若是心氣不順能讓小廝朝我臉上吐吐沫,長子長孫,哈!我在他這裡簡直比稍微有些臉面的小廝都不如!」

  賈蓉悲傷至極。

  「嘩——」

  賈寶寶直接掀了他的被子。

  賈蓉:「……」

  寶叔,快把我的悲傷還回來!

  他捂著被打的又紫又紅還出血的傷處,難受地都想要哭了。

  賈寶寶移開他的手,「別動。」

  賈蓉咬著牙,赤紅著臉,把頭埋進了枕頭下面,權當自己是只鴕鳥了。

  賈寶寶:「嘖嘖,瞧瞧這揍的,線條都變成了紫紅色了,這真是親爹嗎?」

  系統比賈寶寶看得要清楚,忍不住歎了口氣。

  賈寶寶細長的手指從朱紅色的瓷盒中挑了一點藥膏,細細地抹在他的傷處。

  他的肌膚一下子收緊,整個人忍不住瑟縮,。

  「嘶——唔——」

  賈蓉悶哼一聲,整個身子都因為疼痛打顫。

  賈寶寶忍不住搖頭,「你忍著些,上了藥才能好。」

  因為她的眼中都是線條,所以她也不覺羞恥,上藥上的十分坦然。

  賈蓉卻羞愧欲死,沒打壞的皮膚上暈染出紅暈。

  他只覺得自己汙了神仙樣子寶叔叔的眼。

  藥是好藥,剛抹上沒多久,傷處就清涼起來。

  「你也真是笨,他打你,你就由著他打嗎?即便不能打回去,你也可以跑啊,若是沒了去處可以去我那裡,倘若沒錢,也只管找我來要。」

  系統:「是啊,你可正發愁沒法撒幣呢。」

  賈寶寶狐疑:「我怎麼感覺你是在罵我?」

  系統:「你想錯了。」

  「哦。」

  賈寶寶舉起他的右手,指尖沾染的淡綠色藥膏在他的肌膚上慢慢揉開。

  賈蓉偷偷鑽出枕頭,癡癡地望著她。

  她的桃花眼天生帶笑,專注的時候更是滿目深情。

  他的心被小鹿撞得厲害,都撞偏了。

  「……你聽沒聽?」賈寶寶抬起頭,瞪他。

  賈蓉呆呆「哦」了一聲。

  她瞪人的時候,眼睛裡也在笑。

  「實在沒錢的時候,我帶你出去轉一圈,也夠你花了。」

  賈蓉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

  「好了。」賈寶寶將指尖沾著剩餘的藥膏抹在白帕子上。

  他滿心失落,「啊?這樣就好了?」

  賈寶寶睨他一眼:「怎麼?你還沒挨夠揍?」

  賈蓉腆著臉笑道:「若是寶叔叔揍我,我自然是甘之若飴。」

  賈寶寶對系統道:「這人該不會似乎被虐習慣了吧?」

  系統:「不知道,別問我,我還是個孩子。」

  賈寶寶無語:「你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系統:「……」

  賈蓉以為賈寶寶是在對自己說這話,他溫聲道:「寶叔叔……侄兒從小就沒有了母親,父親也只知道作踐我,我只想和寶叔叔親近。」

  他面容俊俏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今日多謝寶叔叔幫我,我……」

  他聲音沙啞哽咽。

  系統:「叮,恭喜任務完成,物品卡已到賬,請及時接收。」

  賈寶寶心裡開心,「別難過啊,你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哭。」

  她摸著自己的荷包直接塞進了賈蓉掌心。

  賈蓉捏著荷包懵了,「寶叔叔,這……」

  「你的日子也不容易,我也沒帶什麼來看你,全身上下就只有這個了。」

  賈蓉蒼白臉上泛起絲絲紅暈:「荷包嘛……」

  這樣體己是物件兒不都是送給……

  嘻嘻。

  「那些錢你都收著。」

  賈蓉臉上的紅暈迅速消退。

  啊,又領錯意了……

  賈蓉墊了墊手裡的荷包,估計有幾十兩。

  「不行,侄兒怎麼能拿叔叔的月錢,叔叔每月月錢不過才二兩,一下子給我這麼多……」

  賈寶寶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給你你就拿著,出去吃吃喝喝用,或者你爹再打你的時候,你就往外跑,隨便找個地方住幾天,等他氣消了再回來。」

  她挑眉:「敗家也無所謂,不過,可不能搞壞身體。」

  她撇嘴,「亂搞男女關係會染病的。」

  賈蓉臉一僵,咬牙啟齒道:「是誰在寶叔叔面前亂嚼舌根了?我、我沒有……我只是聽個小曲,喝個小酒……我知道了,定然是秦可卿,那個不男不女的就會詆毀我!」

  不男不女?

  賈寶寶問系統:「不男不女的長相是什麼樣的?」

  系統瞥了一眼她新得到的物品卡,「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賈蓉捏著帶有她身上香氣的荷包,恨不得指天發誓:「什麼敗家,我不會的!」

  賈寶寶傻了眼:「哎?」

  賈蓉伸出手,握住她的,鄭重其事道:「所有人都瞧不起我,我之前也確實混帳,可只要寶叔叔信我一日,我便努力一日,我不管別人,只希望在寶叔叔眼裡留下個好印象。」

  「你等等……」

  「寶叔叔放心,我知道你說那話是來激我的,敗家?什麼敗家,我絕對不會敗家的。」

  「不……」我絕對是真心實意的。

  「寶叔叔來這一趟,我也沒什麼好招待的,聽說寶叔叔喜歡飲酒,正好我那有一壇。」

  賈蓉對著窗外吩咐下人取酒來。

  丫鬟遲疑道:「大爺,不好吧?那是奶奶……」

  「嗯?怎麼?我在這家說不算了是吧!」賈蓉大發雷霆。

  丫鬟只好把酒取來。

  賈寶寶仔細一看,只見這壇酒用紅紙包裹著,十分精緻,壇口封著小紅泥,壇頸系著金繩,壇身上則用撒了金粉的墨寫了三個大字——「女兒紅」。

  「這是哪個姑娘的女兒紅?」

  「叔叔只管喝便是了,管它是誰的。」

  賈寶寶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比量了一下,「我只能喝這麼一點點,多了就容易醉。」

  賈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叔叔醉了會如何?」

  系統撇嘴:「你那麼期待做什麼?」

  賈寶寶眼睛一彎,笑道:「喝醉了,我會好好學習,學到廢寢忘食。」

  賈蓉哆嗦了一下。

  太、太汪的可怕了。

  賈蓉連忙道:「那叔叔就只喝一點點,剩下的拿回去喝吧。」

  賈寶寶搓了搓手,揭開封泥。

  一股醇厚的香氣飄散出來。

  她小心翼翼用酒勺舀了些出來,酒液剛剛蓋住杯底。

  她端著杯子,鼻尖兒碰觸杯壁,嗅了嗅,又伸出舌尖兒,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好烈!

  賈寶寶的眼睛一下子眯起來。

  賈蓉趴在床上,支著臉,專注地看著她的表情,見她一副受不了烈酒的模樣,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賈寶寶揮了揮手,「好了,先喝這些就夠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賈蓉的手指在被面上輕輕劃過,「其實,叔叔若是醉了,也可以在這裡歇下。」

  「呃……」

  他垂下眼,失落道:「叔叔醉了只往秦可卿房裡去,都不記得侄兒的房……」

  賈寶寶牙根有些疼,「你別說的我好像惦記著你媳婦兒似的。」

  系統涼涼道:「是呀,你根本就沒那功能。」

  賈蓉想了想,小聲道:「寶叔叔別跟秦可卿走的太近,叔叔難道不覺得我一個甯國府的長子長孫居然娶了這樣一個……女子十分古怪嗎?」

  賈寶寶一臉詫異:「那是你老婆,我覺得什麼?實話說,我連她的臉都沒記住。」

  賈蓉瞪大眼睛,嘴角上揚,咧開一個傻乎乎的笑容,「叔叔,真的嗎?」

  賈寶寶:「……」

  別高興的太早,你的我也沒記住。

  「秦可卿他身上有古怪,侄兒只能被他欺負死,叔叔千萬別步上侄兒的後塵。」

  賈寶寶十分不能理解:「怎麼就步上後塵?合著我還能娶她不成?」

  賈蓉猛地一噎,感覺自己都被寶叔叔懟的喘不上氣了。

  賈寶寶抱起那壇女兒紅,「行了,別送了,我先走了。」

  「叔叔……」賈蓉叫著,卻看她毫不留情,越走越遠。

  出甯國府的路上。

  賈寶寶撇嘴道:「他的話可真多,來,快快,我的每日任務完成了,可以抽卡了吧?」

  系統:「……沒心沒肺,抽你的吧!」

  九宮格再次出現,每個格子裡都放著一張卡牌。

  賈寶寶感歎:「若是能抽中一張技能卡該有多好。」

  雖然物品卡是可以反復多次使用的,但那些物品卡簡直像是在跟她開玩笑,一點都沒用,還是技能卡好使,最起碼,敵人變成小奶狗後,戰鬥力約等於零。

  她再次按向九宮格中間的位置。

  「叮!哇啊!恭喜!恭喜!」系統的語氣格外激動。

  賈寶寶也緊張起來,「中了,是不是中了!」

  「恭喜你,抽到一張……空卡。」

  賈寶寶:「……」

  空卡你那麼激動做什麼!

  系統壞笑著將牌面翻開,卡面一片空白,這也就意味著她又沒抽中任何東西。

  賈寶寶:「好吧,我就知道,來,讓我們來看看藍色任務送的物品卡吧。」

  系統把那張物品卡送到她的眼前。

  緊張,好緊張。

  賈寶寶深深吸了一口,顫顫巍巍伸出手,準備翻開。


☆、10.第10章

  賈寶寶剛剛後退一步,擺好求歐氣的姿勢,腳下卻突然一痛。

  她低頭一看,是個石頭樣式的線條。

  系統:「不……那不……」

  她也沒等系統說完,飛起一腳,將那塊石頭踢飛了。

  她摩拳擦掌,準備翻牌了。

  「啊——」慘叫聲。

  「噗通!」落水聲。

  賈寶寶回頭一看,只見對岸看到一個小人急的直跳,還有一個小人在水中掙扎。

  「這是在弄啥子呢!」

  救人要緊,賈寶寶快步跑去。

  岸上的是一個美貌的小丫鬟,她見到賈寶寶一驚,隨即一把扯住了賈寶寶的袖子。

  「寶、寶二爺,是您救的我吧?我……」她聲音哽咽,滿腹委屈。

  「嗯?」賈寶寶一臉懵逼。

  她雙膝一軟,就要給賈寶寶跪下。

  賈寶寶忙一把扯起她,「怎麼回事?」

  丫鬟不住抹淚,「是……是珍大爺要強要了奴婢,幸好寶二爺您踢來一塊銀錠子,砸中了珍大爺,才使得珍大爺沒有得逞,可……可珍大爺他自己卻就這麼掉進水裡了。」

  系統:「哎呦嘿!這運氣!」

  賈寶寶咳嗽幾聲:「你,你先別哭。」

  她手忙腳亂要為丫鬟擦淚。

  丫鬟看著寶二爺溫柔深情的雙眸,臉頰一陣陣燒紅。

  「寶二爺,這可怎麼辦好啊?珍大爺還在水裡。」

  賈寶寶輕撫她的後背,「你別怕,這件事由我來解決,你去找你家小蓉大爺,說我托他幫忙看顧一下你。」

  丫鬟哭的更厲害了:「小蓉大爺他自己還被珍大爺打癱在床上呢!」

  賈寶寶:「……他沒有那麼沒用,你去吧,聽我的。」

  丫鬟看著她平靜的神色,漸漸穩定心神,輕輕「嗯」了一聲。

  果然,整個府中只有寶二爺是不一樣,怪不得榮寧二府的小廝丫鬟都在說寶二爺怎麼怎麼好。

  人美心善寶二爺呀。

  丫鬟一步三回頭離開。

  賈寶寶擼了擼袖子,準備解決一下賈珍的事情。

  她的手搭成涼棚,看來看去,硬是沒看到水面上的賈珍。

  「人呢?」

  系統:「早沉底裡,等你下水救人黃花菜都涼了!」

  賈寶寶轉過頭,雙手合十抵在鼻尖前,眼睛水汪汪地凝視著系統,撒嬌道:「系統……」

  「啊,可惡!你又使這招!」系統氣急敗壞,「你等等,我給你開個掛!」

  別管什麼招,好用就成。

  賈寶寶笑嘻嘻地看著一條金色的繩子落在自己的手中,繩子的那一頭直通到水底。

  賈寶寶拉著繩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手臂上系著繩子的賈珍拖出來。

  賈珍此時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

  賈寶寶蹲在他的身邊,伸出手指仔細試探了一下,發現這人還有呼吸。

  賈寶寶:「怎麼辦?放在這裡晾晾?」

  系統:「你是怕他涼的不夠快是不是?」

  「嘖,到底是低維度脆弱的人。」

  「這跟多少維度沒有任何關係啊喂!你掉水裡沉底,你也涼!」

  賈寶寶順手掏出了「小甜餅板磚」物品卡。

  掏出的瞬間,一塊大方磚出現在她的掌中。

  她墊了墊紅色的板磚,對著賈珍的腦袋比量著。

  系統都要瘋了,「你不是,你等等,你要幹嘛啊!」

  「幫他清醒過來。」

  系統:「……你怕是想要讓他永遠也醒不過來吧?」

  賈寶寶對著手中厚重的板磚歎了口氣,「小甜甜,你被人歧視了喲。」

  系統:「歧視個鬼!你的小甜甜不是我嗎?你這個變了心的大豬蹄子,以後別再跟我說話了!」

  騙吃騙喝騙感情的大騙子!哼!

  賈寶寶睜著桃花眼,聲音軟綿綿,語氣慢半拍,「哎,你是生氣了嗎?我只是想著,既然這塊板磚用在賈環身上也沒有什麼反應,可見是不好用的,廢物利用一下。」

  系統:「我是因為這個生氣嗎?」

  賈寶寶:「那是因為什麼?親愛的?」

  她無辜軟萌地瞪著一雙桃花眼。

  系統扭過身子:「你就會花言巧語,偏偏自己還無知無覺。」

  賈寶寶悻悻然收起了板磚,「既然你反對那就算了吧。」

  系統:「……」

  我感覺咱們一直在雞同鴨講。

  「對了,我新得到的那張物品卡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賈寶寶翻出了那張剛剛獎勵的物品卡,然後,懵了。

  名稱:一盒神奇的馬賽克胭脂(眼部專用)

  屬性:物品卡

  對象:任意

  效果:嘿,跑馬光溜溜的漢子,你為什麼打了馬?因為我奔跑在自由的高速上~

  系統和賈寶寶排排蹲,盯著那張物品卡,沉默。

  「要不,先試一試?」系統攛掇她。

  賈寶寶點了點頭,拿出那張卡片,卡片從卡槽中退出,直接在她手中化作一個圓滾滾的銀質胭脂盒。

  她打開盒子,裡面滿滿的都是嫣紅的胭脂。

  賈寶寶伸出食指抹了些許胭脂,指尖互相蹭了蹭。

  「這個質地……的確是上好的胭脂。」

  她低下頭嗅了嗅,沒有任何味道。

  看樣子這東西似乎並沒有什麼壞處。

  賈寶寶鼓足勇氣,沾了胭脂,抹在眼皮上。

  她再次睜開眼。

  喝!

  世界驟然發生改變。

  系統:「怎麼樣?怎麼樣?」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真……」

  系統:「真好?」

  賈寶寶:「真見鬼了!」

  她用上這盒胭脂後,周圍的環境居然從線條變成了立體實景,人也由線條變成了真真正正的人身,然而……

  「為什麼會有馬賽克啊!」

  她看向賈珍。

  賈珍的身子全被毛玻璃似的馬賽克糊住了!不知道還以為他沒穿衣服呢!

  系統:「湊合用吧,還能扔咋的。總而言之,你還是要努力多接觸一些人,多觸發些事件,找到金色任務,給我升升級。」

  眼下看來,也就只有這樣了。

  賈寶寶抱著胳膊,打量著賈珍,嘴角微微翹起,「總要給他製造點混亂,好讓他醒來之後別去找那個丫鬟的麻煩。」

  盯著賈寶寶嘴角的壞笑,系統哆嗦了一下。

  賈寶寶蹲到賈珍身邊,偷偷用小指蹭了點胭脂,在賈珍的眼皮上各點了些,小小的一點胭脂就像是眼皮上起了個疹子,不太起眼。

  「哎,我突然發現這胭脂是蹭不掉的。」

  賈寶寶又對著水面蹭了蹭自己眼皮上的胭脂,再次確認了這一點。

  「這可怎麼辦?估計我又要被老爺揍了。」

  系統:「沒事,爭取明天再讓他看到,你的任務也就完成四分之一。」

  賈寶寶拋給他一個媚眼,笑眯眯道:「英雄所見略同。」

  春光燦爛,她眉宇間的豔色就像是灼灼盛放的桃花。

  明知道自己沒有心臟,系統還是覺得自己小心臟在她那驚豔一眼中跳的飛快。

  賈寶寶幫賈珍空出積水後,找到府中的小廝,讓人把他抬回去。

  她還沒找到機會偷偷溜走,就被尤氏拉住了。

  賈寶寶一回頭。

  好嘛。

  多虧這盒胭脂,她現在倒是能看出尤氏是個溫柔端莊的美貌少婦,可是,為什麼眼睛上會有一道又黑又粗的橫線啊!

  這馬賽克打在了眼睛上,怎麼看尤氏怎麼像普法頻道的犯罪嫌疑人。

  賈寶寶盯著那道黑杠杠看了好久。

  倒是把尤氏看愣了。

  「寶兄弟?」

  「唔……」她努力想要移開視線,可是,那塊馬賽克就好像一直在沖著她呐喊「看我,看我,快看我」。

  她時不時望向尤氏,倒是讓尤氏不好意思起來。

  尤氏轉開頭,小聲道:「寶兄弟,這是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落水呢?」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眼皮上的嫣紅如同探出牆的桃花,她笑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湖邊太過濕滑,這才掉下去了吧。」

  這話誰都不信。

  尤氏有所疑惑,還是溫柔地沒有再追問,她命人去請太醫前來為賈珍診治。

  賈寶寶不適地動了動腳踝,口中道:「我幫忙把他腹中積水空了出來,就是不知道他為何遲遲不醒。」

  尤氏忙讓人抬來小凳子,讓她先坐著。

  不過一會兒,一個玉面長身,身著六品官服的太醫便低垂著眉眼被丫鬟引了進來。

  他先進門給賈珍看診,出來後,對尤氏道:「只是因落水受驚而昏厥,過會兒便醒,不礙事的,我開一副藥,若是賈大人醒了,讓他飲下便好。」

  尤氏連連道謝,讓小廝抬來桌椅,丫鬟拿來筆墨紙硯,請太醫開藥方。

  尤氏轉身對賈寶寶解釋:「這位是王太醫,常來我們家看病。」

  賈寶寶點頭,卻忍不住往他鎖骨的方向看了幾眼,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在鎖骨上打馬賽克的,他的鎖骨到底是有多麼不和諧啊。

  王太醫寫好藥方後,尤氏道:「請您也給寶二爺看看,他的腿腳似乎不便。」

  賈寶寶一愣,對著系統道:「尤氏真是又溫柔又細心,賈珍為什麼放著家裡這麼好的媳婦兒不要,還要到處調戲丫鬟,甚至去狎妓呢?」

  系統嘟囔:「因為男人都是大豬蹄子,所以,你要趕快敗家,讓這些爺們兒嘗嘗沒權沒勢沒錢的滋味兒。」

  「靠著現在的每日任務什麼時候能敗完?還不如讓皇帝來抄家得了。」

  王太醫在她面前蹲下。

  她只能看到一個黑漆漆的烏紗帽。

  王濟仁一直緊守本分,不肯抬頭,害的賈寶寶根本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能專注地盯著他被打了馬賽克的鎖骨看。

  「咳!」尤氏用力咳嗽了一聲。

  賈寶寶連忙收回越來越放肆的視線。

  王濟仁手指僵硬地搭在她的褲腿上,捏著她的絲綢褲腳慢慢往上挽。

  白色綢緞用金線繡著富貴牡丹,他只覺得那些花枝牽牽絆絆,纏纏綿綿,都要破開綢緞伸到他臉上去了。

  如水的絲綢下,露出一截白皙乾淨的腳踝。

  似霜凝,如雪堆,又好像羊脂白玉雕成的。

  影影乎乎,他仿佛聽到隔牆戲子練嗓唱的民間小調兒——

  這是誰家的溫柔富貴花?綾羅綢緞中包裹的又是怎樣冰雪白玉人兒?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6:58

☆、11.第11章

  「王太醫?」賈寶寶喚了他一聲,卻發現他沒有什麼反應。

  她的腿翹在另外一條腿上,翹久了,那條腿不自覺抖了一下,錦緞軟鞋正好踢在他的手腕上。

  王濟仁猛地縮回了手,下意識抬起頭,正看到她那張豔若桃李的臉。

  她疑惑地看著他,目光清澈,眸中含笑,嫣紅的眼尾嫵媚上翹。

  王濟仁的舌頭就像是被貓叼走了,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賈寶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王濟仁回過神,忙道歉。

  賈寶寶聳聳肩,「沒事,可能你從來沒見過在眼皮上抹胭脂的男人,感到好奇,我很古怪吧?」

  不,很好看。

  王濟仁說不出話,只得將頭壓得更低。

  他伸出手,重新將她的褲腿挽起,他仔細觀察,見她腳踝處紅腫一片。

  他低聲道:「我試一下,您忍著點疼。」

  賈寶寶微笑:「你試吧。」

  他拿出帕子,隔著帕子按住了她的腳踝,小心翼翼摸了摸骨頭。

  賈寶寶蹙眉,小小聲地吸著氣。

  王濟仁道:「看樣子骨頭沒有問題,大概是扭傷了,我那裡有自己調配的藥,一會兒我派人送來。」

  王濟仁世代為御醫,他說的自己調配的藥自然是獨家秘方。

  尤氏怕賈寶玉年紀小,不懂事,忙替她道謝。

  賈寶寶笑眯眯地在腰間扯下一塊玉佩遞給王濟仁:「多謝您了,我身上也沒帶什麼,就有這塊玉,算是給您見面禮。」

  王濟仁忙擺手:「這如何使得,給人瞧病看病,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

  賈寶寶硬要將玉佩塞進他的手裡。

  王濟仁低頭看去,只見她細長白皙的手指勾著紅紅的瓔珞,更顯得那手指宛如玉筍。

  鮮紅的瓔珞掛在羊脂白玉上,襯的這羊脂白玉水潤通透,看著就是難得的好東西,像極了她的肌膚。

  他漲紅了臉,哪裡敢接。

  賈寶寶伸長了手臂,要把東西送他,卻不防抻到哪裡,忍不住「嘶」了一聲。

  王濟仁一慌,忙抬起頭,手指也按住了賈寶寶的肩膀。

  「別動,你這手臂怕是有暗疾。」

  他在她身前半蹲下來,挽起她的袖子,視線小心翼翼地順著奶似的肌膚往上推移,終於,他看到了她手臂上一處青紫紅腫。

  王濟仁蹙眉:「這是外力撞擊所導致的。」

  尤氏一驚,「您的意思是有人打了寶玉?」

  還沒等賈寶寶說話,尤氏憤怒道:「何人竟然如此大膽!」

  「寶玉!寶玉不好了!」小園外突然響起了誰的喊聲。

  尤氏扭頭看去,一旁的丫鬟道:「是寶二爺身邊的花襲人,非得要進來,說是有要事。」

  「什麼要事?讓他進來說吧。」

  花襲人匆匆行來,一臉焦急,袍子上還沾著濺上的泥水,他先給尤氏請安,驚慌失措道:「珍大奶奶,我家老爺現在正大發雷霆,說是要找到寶玉打死呢!求珍大奶奶救救寶玉吧!」

  花襲人抹了一把淚,聲音淒切。

  「什麼!」尤氏大驚失色。

  她雙手攥在身前,滿面愁容道:「我這樣的……甯國府和榮國府的主子有哪一個把我放在眼裡過?我又能救誰呢?」

  賈寶寶沒弄懂,他們為什麼這麼焦急?

  老爺號稱要揍死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哪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小,他們到底是在擔憂什麼啊?

  尤氏轉頭望見她一臉懵懂又含笑的模樣,心中不由抽疼,「這……要不讓她在我府中避一避?」

  賈寶寶一臉無辜:「不必吧?老爺想揍就揍唄。」

  反正我還有板磚,是在不行就呼老爺一板磚。

  花襲人憂心忡忡:「寶二爺,這次老爺是真的生氣了,而且,此事涉及趙姨娘和賈環,可能不會善了。」

  賈寶寶眉眼含笑:「不怕。」

  花襲人和尤氏都在心裡重重歎了口氣,在他們看來,賈寶寶語氣輕鬆說出這番話,實在是不諳世事到讓人心疼。

  王濟仁聽了一耳朵,越發覺得不可思議,如此形貌出眾的寶二爺竟然在府中不受寵,反倒是被庶弟和姨娘欺負了,可見那賈大人也是個昏庸的。

  他偷偷抬頭,視線卻被她抓住了。

  賈寶寶沖著他莞爾一笑,輕聲安撫:「別被我們家這些家事嚇到,你放心,我沒事。」

  她把玉佩放到他的掌心。

  王濟仁蹙眉,手掌被她觸及的地方宛若燒紅般滾燙。

  怎麼辦?更加心疼了。

  她都這樣了,還有心來安慰我!

  王濟仁從小到大一直被父親教導,在這些王府、侯府、國公府內行走,一定要謹言慎行。

  此時,他忍不下去了。

  王濟仁起身,「其實,寶二爺現在傷的如此之重,不應該亂移動的,即便移動也該用人抬著。」

  花襲人突然道:「傷?什麼傷?」

  賈寶寶:「沒什麼,估計跟賈環擠門的時候不小心撞傷了。」

  花襲人抓住重點:「原來是環三爺傷的。」

  尤氏輕咳一聲吩咐小廝:「來人,把我屋子裡的春凳搬出來,把寶玉抬回去,就說寶玉之前傷到了,為了救掉到湖裡的珍大爺又把腳崴了,現在傷到無法動彈,若是要打,也只能這麼打了。」

  她轉頭看著花襲人:「王夫人他們都知道這件事了嗎?」

  花襲人點頭:「我都派人去通知了。」

  王濟仁撣了撣衣擺,低聲道:「為了證實寶二爺確實受了傷,我也去一趟吧。」

  尤氏:「麻煩王太醫了。」

  賈寶寶瞠目結舌地看著眾人圍著自己定下了計策,自己還什麼都沒幹。

  系統:「真是傻人有傻福。」

  就這樣,她坐在春凳上,被一眾小廝抬進了榮國府。

  賈寶寶剛被抬進院子,就見圍觀她的小廝和丫鬟臉部都被打了馬賽克,她還未來得及仔細端詳剩下的幾張能看清的臉,就有一個道黑色的人影沖了過來。

  賈寶寶抬頭一看,正見到一張黑漆漆的臉。

  賈寶寶:「哎,那是誰呀?」

  系統:「……那是你爹。」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賈政烏雲密佈的臉,暗道:「長得和我可真不像。」

  系統:「這話你敢說出口,他就真敢打折你的腿!」

  「你這個逆子,我今兒個就要打死你,省得你再禍害家人,禍及整個府。」賈政指著賈寶玉怒駡。

  賈寶寶笑眯眯地往後仰了仰頭,生怕他口水噴了一臉。

  見他絲毫沒有認錯的樣子,賈政更氣了。

  他高高舉起手中的板子,準備對她動用家法。

  即便他怒火高漲,賈寶寶也沒有升起一絲懼意,畢竟,他整個身子都跟賈珍一樣被打了馬賽克,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系統:「拜託你注意一下眼前的情況好不好?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賈寶寶:「恭喜你終於成了我的姐妹。」

  系統:「……你就欠揍吧你!」

  賈寶寶雖然嘴上調皮,人卻不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賈政手中的板子,身體暗暗蓄勁兒。

  若是賈政真敢落板,她就先跑出去躲兩天,總歸不能讓自己吃虧不是?

  就在板子快要落下的時候,王夫人挺身而出,張開雙臂護在賈寶寶的面前。

  王夫人滿臉淚水,哽咽道:「老爺,珠兒去了,元春也不知道去了那裡,寶玉可是咱們唯一的孩子,我伺候了老爺半輩子,老爺就真的要打死寶玉,讓我下半輩子無所依靠嗎?」

  賈政雖然不喜王夫人,但對她還是有所敬重的,見王夫人一改往日端莊,滿臉悲切,他的心也忍不住軟了下來。

  正在這時,一旁看熱鬧的趙姨娘大聲抽泣,抱著賈環哭嚎道:「環兒,為娘對不起你,讓你平白受這些欺負!」

  賈政原本鬆開的手又緊緊捏住了板子。

  賈寶寶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正對上一雙陰沉的眼眸。

  賈寶寶終於看清了一直與自己作對的賈環相貌,他生的倒是不錯,就是氣質太過陰沉,不討人喜歡。

  賈環的額頭上有一道鮮紅的傷痕,可能是被磚頭砸出來的,揍得有些狠,現在還在往外流血。

  奇怪的是他的馬賽克竟然打在胸口上。

  這是什麼道理?

  見賈政鐵了心要用板子,王夫人一咬牙。

  「老爺,你要打死寶玉,就先打死我吧。」

  賈寶寶轉頭看向王夫人,她神色複雜又有些迷惑。

  賈政吹鬍子瞪眼,怒斥道:「你讓開,像這種不孝子,打死也就罷了,若是不打死還留著,將來必會連累全家。」

  賈寶寶下意識道:「還用我連累?」

  若是賈家都是好的,她也不會接到這種「敗家子」任務了。

  賈政:「你說什麼!你這個逆子!」

  王夫人回過頭,瞪著賈寶寶一眼。

  周圍的丫鬟小廝都為她擔憂著,唯獨趙姨娘嘴角都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系統瞥了趙姨娘一眼,小聲道:「罪魁禍首找到了。」

  趙姨娘站在賈政背後小聲嘀咕道:「哎呀,老爺說的對呀,這孩子還是要打一頓才能長教訓,你們看,寶玉把我家環兒都欺負成什麼模樣了。合著就是看我們娘倆好欺負,可著我們欺負是不是?老爺,我們母子兩個還真是可憐啊!」

  賈政怒火沖天,王夫人憂心忡忡,趙姨娘不斷攛掇,丫鬟小廝為她擔心,唯獨賈寶寶她自己像沒事人似的。

  她眼裡含笑,神色不慌不忙,面朝賈環質問:「環兒弟弟,你倒是自己說說,我欺負你了嗎?」

  趙姨娘攬過賈環,跳著腳咒駡賈寶寶:「呸!你到現在還要威脅欺負賈環!」

  賈寶寶笑了。

  真有意思,哪一次不是他們主動挑釁,她被動反擊的?

  趙姨娘張開嘴,正要說什麼。

  突然,一道清朗的男聲從人群外響起。

  「老爺,還是先看看寶玉弟弟的情況吧,她為何會被人抬著送進來?」

  眾人紛紛給此人讓開道路。

  他踩著眾人的影子,逆光而來。

  賈寶寶眯著眼睛看去,只見他一身清朗之氣,神情疏離,面若極豔,好似日邊紅杏,又像帶刺玫瑰,更如秋江芙蓉。

  豔是他,清是他,疏離冷淡也是他。


☆、12.第12章

  韶光雖好,不及人面好。

  「探春!」趙姨娘立刻叫了一嗓子。

  賈探春淡淡掃了她一眼。

  趙姨娘身子一縮,有些怕,不敢再說什麼。

  眾人聽了賈探春的話,也升起了疑惑。

  是啊,賈寶玉為什麼會躺在春凳上,被抬回來呢?

  一旁跟來的王太醫上前一步,對著賈政解釋起緣由。

  賈政聽罷,神色驟變。

  他捏著板子,沉吟道:「無規矩不成方圓,受傷也不是藉口,做錯事不能不受罰。」

  王太醫歎了口氣,涼涼道:「這厚重的板子若是真在打了她的身上,她的身體可能會承受不住,說一句冒犯的話,賈公若真要打,保不齊就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這話說得賈政也慌了,「竟然如此嚴重?」

  王濟仁看了賈寶寶一眼,說道:「貴公子天生體弱,若是後天不好好照料,說不定就……」

  他欲言又止,卻給人無限遐想。

  賈政驚了,「她整日裡上躥下跳,每每打她,她跑的比兔子還快,這也叫天生體弱?」

  王濟仁睜著眼睛道:「啊,是啊,有些人只是表面上看著壯實,骨子裡卻虛的很。」

  他遞給賈寶寶一個眼色。

  賈寶寶立刻捂著嘴,大力咳嗽起來。

  賈政放下板子,臉色尷尬,自言自語道:「這該如何是好?」

  雖然他這幾個孩子中就屬賈寶玉頑劣,可他還是對她寄予厚望。

  賈探春為寶玉說情:「老爺,還是算了吧。」

  賈政猶猶豫豫,回頭看了一眼賈環。

  賈環低下頭,默然不語。

  趙姨娘一看賈政似乎要放過賈寶玉,哪裡肯依。

  她扯著賈環的袖子大聲道:「老爺,快看看啊,環兒身上受傷的地方遠不止這一處!」

  說著她就不管不顧,大力扯開賈環的袍子,露出他的腰腹。

  一道馬賽克羞羞答答地蓋住了他的胸口,賈寶寶只能看到他屬於少年人的柔韌腰肢,腰腹上還有一大片青紫痕跡,看上去極為可怖。

  趙姨娘撒潑打滾嚎叫:「老爺,快救救環兒吧,環兒再受此折磨,怕是會死在這賈府裡!」

  這話說的……

  王夫人惡狠狠地剜了趙姨娘一眼。

  趙姨娘心虛地轉過臉,哭聲卻更大了,簡直像是在號喪。

  賈政板著臉,厲聲訓斥:「胡說八道,我在這裡當家,我就不信誰敢打死環哥兒!」

  賈政邊說著,邊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心口頓時一涼。

  沒想到夫妻多年,賈政他竟然半點不信她,還護著這麼一個眼皮淺嘴皮薄的刁鑽無恥貨色!

  賈政轉頭瞪向寶玉,見她還一副眼中含笑的模樣,氣急敗壞地揚起手,準備狠狠抽她一板子。

  遠遠的,一威嚴聲響起。

  「住手!」

  眾人紛紛回頭,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賈府的老太君。

  賈母拄著龍頭拐杖被一個紅衣貌美,恍若神仙妃子似的女子扶著走了過來。

  賈政馬上放下手,連聲道:「母親,您怎麼過來了?」

  賈母冷哼一聲:「你這是要做什麼?你難道真要打死寶玉嗎?我就心疼這一個孫子,你偏要打死,你這難道就是孝順母親嗎?我話放在這裡,你要看不慣寶玉,我就帶著他回老家去,你就你那些小妾一起過吧!什麼東西,好孩子也叫她教壞了!」

  賈政被賈母這番話嚇住了,若是賈母真這樣做了,那他就要被世人指責「不孝」了,哪裡還有升官的機會。

  賈政忙跪倒在地,恭順道:「母親何至於此啊!」

  聽著兩人說話,賈寶寶專注地盯著正扶著賈母的那個美人。

  那美人一雙鳳目十分淩厲,面若桃李,蓬勃的豔氣中卻有一股毒性,單單看他一眼,就像是被他的美色蟄了一口。他簡直就像是鮮紅的毒蛇,深紫的蠍子,又毒又美又魔性。

  美人抓住她的視線,啟唇一笑,笑得她周身像是有小蟲子爬過,酥酥麻麻的。

  賈寶寶忍不住問系統:「這人是誰?」

  系統:「不就是王夫人讓你學習的那位璉大奶奶王熙鳳。」

  賈寶寶倒吸一口涼氣,「就是那個賈璉拿著寶劍都打不過的那位?厲害!」

  王熙鳳見賈母和賈政兩人之間氣氛緊張,立刻笑道:「老祖宗消消氣,何至於此?依我看,這不過就是小孩子間的玩笑。孩子小的時候可皮實著呢,就像我的兄弟們常在泥裡打滾,互相打架,打的那是天昏地暗,頭都給打破了呢。過了一天,嘿,又好的像是一個人似的。再說了,一家的兄弟哪有不打架的?感情可是越打越好,小孩子氣性短,也不記仇。」

  賈政聽了王熙鳳的話後,臉色慢慢放緩,準備順著他遞來的這個臺階下來。

  趙姨娘卻不讓,她突兀道:「老爺不是罰寶二爺閉門思過嗎?為何他會從甯國府那邊抬過來?可見他並沒有把老爺話放在心上。」

  趙姨娘的話突然提醒了賈政。

  賈政猛地一揮板子,「啪」的一聲砸在賈寶寶身下的春凳上。

  「我早上讓你到我書房裡,考你詩書,你為何借著換衣服的幌子不來?還一跑就不見了蹤影!說!你究竟是去做什麼了!」

  趙姨娘哼哼唧唧道:「能做什麼?大概是跟哪個相好的丫鬟和小廝偷偷私會去了,兩個府的人都知道,寶二爺是個什麼樣子的。」

  「住嘴!」賈太君用龍頭杖狠狠敲了一下地面。

  趙姨娘抖了一下,閉上了嘴。

  賈政瞪著賈寶玉,又是恨,又是氣。

  他心道,這次一定要罰她,不罰她的話,她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了。

  「我是不是來晚了?」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秦可卿邁進垂花門,環顧眾人,笑著對賈政道:「可否聽我一言?」

  賈政輕咳一聲,他雖然不知道秦可卿的真正身份,卻也知道他的勢力非同一般,甯國府的那些人都小心待他。

  他不能不給秦可卿這個面子。

  秦可卿見賈政臉色便知道他心中所想。

  秦可卿笑著開口道:「事實並非有些人想的那樣齷蹉,寶叔叔,不如你自己來說說,你為什麼要去甯國府?」

  賈寶寶老老實實道:「聽說賈蓉病了,我便想去看看他。」

  秦可卿歎息一聲:「孔子有雲:『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知人不易,寶玉何辜?」

  聽懂這句話的人無不為賈寶玉歎息。

  秦可卿又道:「寶叔叔為了救人受了傷,若是你真打了寶玉,又讓我們甯國府的人心裡怎麼過得去?」

  話說到此處,賈政打寶玉這件事已經上升到與甯國府不合的層面了。

  孰輕孰重,賈政自然分得清楚。

  他瞟了寶玉一眼,見寶玉趴在春凳上,臉色蒼白,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樣,眼中仍舊帶著懵懂天真的笑意。

  賈政心道,我都要打他,他心中還沒有半點對我的怨恨,可見心善純孝。

  他想了想,說道:「算了,既然你們都說他是當世顏回,閔子騫在世,那這頓打就免了。只不過,罰還是要罰的,就罰他跪祖宗祠堂好了,讓她好好醒醒腦子,不要敗壞了榮國府的名聲。」

  眾人見此,紛紛舒了一口氣,唯有趙姨娘面露不滿。

  趙姨娘還想要說什麼,身旁的賈探春卻用力咳嗽了一聲。

  趙姨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賈探春,到底沒有說話。

  王熙鳳笑呵呵道:「要跪也不能這樣去啊,至少要換身衣服,把傷口處理好了再去。」

  秦可卿卻走到賈寶寶身旁,慢慢擼起了賈寶寶的袖子,只見她如同白玉似的手臂上青紫紅腫,看樣子好嚴重。

  秦可卿:「你們都只看到了賈環的傷口,卻沒看到寶玉她傷的更加厲害。」

  王夫人一聲「我的兒」,哭倒在賈寶寶的身上。

  賈母對著賈政重重歎氣。

  賈政面上無光,又恨趙姨娘和賈環故意隱瞞賈寶玉的傷勢。

  賈探春此時道:「賈環也一同去跪祖宗祠堂吧。」

  賈環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親兄長。

  賈政指了指賈環,氣得說不出話,他狠狠一揮衣袖,「滾過去跪著!」

  說罷,他就負手離開,不再理會號喪似的趙姨娘。

  王夫人狠狠瞪著趙姨娘,手掌愛憐地摩挲著賈寶寶,口中道:「寶玉傷的可是要拿筆寫字的手,真是好狠毒的心腸!」

  賈探春看向賈環,卻見他望著賈寶玉紅腫的胳膊一臉陰沉。

  「環弟?」賈探春輕聲喚他。

  賈環慢了半拍,抬起頭。

  賈探春皺了皺眉:「你在想什麼?」

  賈環不發一言,重新低下頭,望著腳尖兒前的地面發呆。

  賈探春歎了口氣,覺得自己越發弄不懂自己這個弟弟了。

  他淡淡道:「寶玉是個心善的,你該對他好一點,我近日就要離開榮國府,去往繕國公府,你好好看著娘,讓她不要在出去惹是生非了。」

  賈探春想了想,壓低聲音道:「榮國府不是她這樣幹就能謀的,你也不要貪心妄想,好好念書,靠著科舉才是正道。」

  賈環冷冷道:「謀?我敢嗎?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寶二爺,瞧得上我這種姨娘生的兒子嗎?還說我,你自己不也是在繕國公府孤立無援?他們那正經繼承人的身子時好時壞,你這個早就被過繼去的人也一會兒被攆回來,一會兒又被要回去。」

  賈探春輕哼一聲:「他們家也不過是爛攤子,我還真瞧不上眼,有本事,自己掙個前程出來!」

  果然還是心高氣傲、志氣高遠的賈探春。

  賈環看向他。

  賈探春冷著臉道:「你也不用在這裡陰陽怪氣的,你不好好說話,就算是關心別人,也別想讓人領情。你若是能好好的說話,你跟寶玉的關係也不至於搞得這麼僵。」

  他瞥了一眼賈環的手腕,「她送你的紅繩你還戴著呢?」

  賈環立刻伸手蓋住,「解不開而已,當誰稀罕!」

  「你就嘴硬不討喜吧,有你哭的時候。」

  賈環陰沉道:「寶玉,寶玉,你一口一個寶玉,一直為寶玉說話,卻不管親生的兄弟,真是有夠偏心的。」

  賈探春毫不客氣道:「什麼時候弟弟管起哥哥來了?我愛喜歡誰就喜歡誰。更何況,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我知道你因為我先提出讓你跪祠堂而生氣,但你該明白,這幸好是我說的,若是等老爺開口訓你,也不知要罰你什麼了。」

  他可真是朵玫瑰花,稍微碰一碰,就被紮了滿手。

  賈環抿緊唇。

  園子裡,毒豔霸道的璉大奶奶和溫柔強硬的蓉大奶奶一同攙扶著賈寶玉離開,倒顯得賈寶玉嬌小可憐起來。

  賈環忍不住感到一絲違和。

  什麼時候賈府的女眷力氣這麼大了?


☆、13.第13章

  王熙鳳和秦可卿帶著賈寶寶回到她的園子裡。

  晴雯一擼袖子,直接將賈寶寶打橫抱起,帶入內室。

  王熙鳳眯起眼睛,「寶玉身邊這婢女倒是力氣大。」

  秦可卿含笑:「嬸子不也是嗎?剛剛是嬸子出的力吧?都把寶玉抬起來了。」

  王熙鳳轉頭看她,面上含笑,眼裡含刀。

  秦可卿笑容溫和,沒有一絲後退的意思。

  「那個……兩位請讓讓,藥已經取回來了。」王濟仁打斷了兩人的針鋒相對。

  秦可卿和王熙鳳同時看了王濟仁一眼,各退後一步,讓開了路。

  王濟仁側身從兩人中間穿過,心道,這賈府的女眷可真夠人高馬大的。

  他急急奔入室內,卻見一貌美的丫鬟正抱著賈寶玉的腳落淚。

  賈寶寶眉眼溫柔繾綣,伸手蹭了蹭那丫鬟的眼角。

  不知怎麼,他的心突然跳的飛快。

  王濟仁慌忙低下頭:「藥,藥來了。」

  賈寶寶溫聲道:「你們也別著急,我的傷只是看著嚴重了些,不礙事的。」

  王濟仁蹙眉道:「你的皮膚雖然天生比旁人脆弱,但也不能不引起重視,既然皮膚上已經紅腫青紫,說明皮膚之下必然有了暗傷,怎麼能說不要緊?」

  他深吸一口氣,重重道:「別再說這樣的話了。」

  賈寶寶被他訓的一愣,抬頭朝他望去。

  她眼角似有一朵桃花綻開,笑吟吟對他道:「好,都聽你的。」

  王濟仁挽了挽袖子,準備為她上藥,晴雯攔住他。

  「王太醫,還是讓奴婢來吧。」

  王濟仁的手一頓,盯著他道:「你通藥性?懂醫理?」

  晴雯一愣,「上個藥還要懂醫理?」

  王濟仁心跳的厲害,臉頰發熱,硬著頭皮道:「當、當然了,這是我家祖傳的藥,上藥的方式不一樣。」

  晴雯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將他看穿了。

  王濟仁勉力硬撐。

  賈寶寶開口道:「晴雯,你出去招待一下客人。」

  晴雯不情不願,還是出去了。

  眼下,房間裡只有王濟仁和賈寶寶二人。

  房間內的甜香輕浮地撩撥他,他心跳如擂鼓。

  「請……請……」他磕磕絆絆還沒說完,賈寶寶已經將褲腳挽了起來。

  她白皙的小腿自然垂下,身子順勢往後一倒,整個人陷入嫣紅的被褥裡。

  她抬起一隻手,手背搭在眼皮上,掌心被紅綢映的發紅。

  誰家公子,誤入紅塵浮華地。

  暖光浮動,甜香繚繞,紅綃軟帳輕柔地飄蕩著。

  王濟仁似被一股力推到她的身前。

  他慢慢半跪下來,膝蓋抵在鬆軟毛毯上。

  他手指顫抖著打開盒子,指腹抹過藥膏……

  賈寶寶和系統聊天:「真奇怪,秦可卿和王熙鳳的力氣怎麼會這麼大?我剛剛還偷偷比量了一下,他們的身形也實在過於高大了。」

  系統:「你想去問問賈璉和賈蓉嗎?」

  賈寶寶:「啊?問什麼?」

  系統:「問問他們怎麼吃得消?」

  賈寶寶:「……流氓!我還是個寶寶。」

  系統:「嘖嘖。」

  屏風外,傳來爭執聲。

  賈寶寶偷偷支起耳朵。

  王熙鳳笑聲傳來,「……你整日不著家,也不知道往哪裡去了,要我說這寧蓉二府就你最神秘。」

  秦可卿不相讓:「嬸子說笑了,倒是嬸子你……是脂粉隊伍裡的英雄,真真男兒性子,莫不是……」

  王熙鳳輕笑一聲,直白道:「你不如去問問賈璉,我是男是女?」

  秦可卿:「我這個做小輩的哪裡敢?只不過嬸子一直在針對我,真令我納悶兒。」

  他的聲音稍微低了些,卻還是能讓屏風內的人聽到。

  「嬸子專愛打聽榮寧兩府的財政情況,你究竟是好奇呢?還是別有用心呢?」

  氣氛一下子凝滯。

  賈寶寶抬高聲音道:「我無事了,多謝嫂子和侄兒媳。」

  王熙鳳和秦可卿同時不說話了。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問系統:「我怎麼覺得現在的氛圍比剛才還要險惡了?」

  系統:「傻孩子,無知是福啊。」

  許久。

  秦可卿低聲道:「那你好好休息,晚些去祠堂也無妨,我先回去了。」

  賈寶寶忙讓晴雯相送。

  王太醫為她上好藥後,沒有理由再待下去了,離開了。

  賈寶寶坐起身,低頭撫平褲腳。

  眼前突然出現一雙繡鞋。

  這人走路怎麼無聲!

  賈寶寶唬了一跳,慢慢抬起頭。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站在毛茸茸的光線中。

  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穿過天光,輕柔地按在她的左眼皮上。

  賈寶寶下意識閉上眼。

  王熙鳳蹭了蹭他眼皮上的胭脂,「你這是什麼?怎麼蹭不掉?」

  賈寶寶躲開他的手,「別,那……那是腫的。」

  王熙鳳鳳眸一挑,好笑道:「好吧,就算是腫了,腫的跟桃花一樣,真漂亮。」

  他的指腹劃過她的眼皮。

  酥酥麻麻的。

  他側身朝屏風外看了一眼,隨即壓低聲音道:「你跟秦可卿何時那麼要好了?我告訴你要離他遠一些,你權當做耳旁風了是不是?」

  賈寶寶:「你有說嗎?」

  她眼睛瞪大,好不無辜。

  王熙鳳氣極反笑,「你又給我裝!」

  「不老老實實聽我的話,將來吃虧的是你。」

  他剛要放下手,卻動彈不得。

  王熙鳳看去,鮮紅的袖子被她扯住,揪出一個尖尖兒。

  賈寶寶小心翼翼打聽:「侄兒媳究竟怎麼了?為什麼要我小心?」

  王熙鳳看著她的眉眼,發愁道:「我怕你這傻乎乎的蠢兔子被狼叼進了窩裡!你不想想,她一個小官收養的養女憑什麼能嫁給甯國府長子長孫,整個甯國府上至賈敬、賈珍,下至賈蓉他們,哪個不對她畢恭畢敬,你還不明白嗎?」

  還沒等她說話,王熙鳳後退一步端詳著她搖頭,「不行不行,我看你有時間還是跟我習武吧,多學點東西總歸沒有壞處,就算你只能學個皮毛,至少也能讓你身體好一些。」

  王熙鳳居然會武功!

  賈寶寶瘋狂吐槽:「系統啊!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這個世界還是個需要武力的世界,不行,我得抓緊時間抽卡保命了……該不會真有性命危險吧?」

  「話說,這本書的主角到底是誰啊,抱個大腿不行嗎?我就只是想要敗個家而已啊,不用搭上性命吧?」

  系統:「你覺得誰會是主角?」

  賈寶寶:「不是王熙鳳就是秦可卿!」

  系統:「為什麼?」

  賈寶寶:「臉好!」

  系統:「……」

  王熙鳳再三警告賈寶寶不許將他會武的事情告訴別人後,離開了。

  夜晚,明月高懸,春寒料峭。

  祠堂內,賈寶寶閉著眼睛,腦袋一點一點,似乎下一刻她就要一頭栽過去睡著。

  身旁的賈環盯著祠堂裡的祖宗靈位,眼眸如同深沉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咚咚。」

  賈寶寶一個哆嗦,清醒過來。

  她揉了揉眼睛。

  「咚咚。」

  賈寶寶循聲望去,一道影子投在門上窗紗。

  「寶玉?」

  「誰?」賈寶寶跪在蒲團上,出聲問。

  祠堂的門被老爺命人鎖上了,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也出不去。

  她想了想,站起身,挪了過去。

  她彎下腰,透過門縫往外望。

  月夜下,似有仙人來。

  仙人轉過身,對著她笑了一下,「快接著。」

  他把一個小包裹從門縫間扔了進去。

  「你晚膳沒用,定然餓了,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等早上出來後,我再請你吃好東西。」

  賈寶寶低頭嗅了嗅,嗅到一股甜滋滋的香氣,那是剛出鍋糕點的味道。

  她嘴角上翹,「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月光透過門縫灑在她的臉上,她笑得天真無邪。

  王熙鳳抬起手,手指在門邊輕輕劃過,低聲問她:「你怕不怕?要不然……我讓賈璉去找賈赦,讓他去跟賈政求求情?」

  賈寶寶咬了一口白白甜甜的糕餅,搖搖頭,含糊道:「不用這麼麻煩了,只是一晚上而已,沒什麼的。」

  王熙鳳盯著她。

  賈寶寶心裡突然毛毛的。

  「系統,是我的錯覺嗎?我感覺她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掉。」

  系統:「……」

  王熙鳳鳳眸含笑,他的手指探進門縫,輕輕戳在她因咀嚼糕點而鼓鼓脹脹的臉頰上。

  他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道:「你得在府中有勢力,才不會這樣任人欺負,至少要中舉,等你出來後,我不僅要教你學武,還得看著你讀書。」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他的手指慢慢往上滑,如同撫摸一朵合歡花似的,輕輕撫摸她細密上翹的睫毛。

  王熙鳳輕笑:「你是覺得我憑什麼能教你讀書是嗎?」

  賈寶寶覺得他態度危險,沒有回答。

  王熙鳳唇角一勾,啞聲道:「你跟著我學幾次就知道了,我會不如秦可卿嗎?呵,若論讀書,府裡這些爺們兒誰也別想比得上我。」

  「系統,這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啊,我為什麼越來越覺得這榮寧兩府藏龍臥虎、詭異莫測啊!」

  系統:「至少我敢肯定這本書不是什麼兇殺驚悚懸疑小說。」

  過了會,系統又遲疑道:「應……應該不是吧?頂多會有些情殺而已。」

  賈寶寶:「哈?為誰情殺?」

  系統涼涼地盯著她。

  賈寶寶背脊一涼:「你看我做什麼?我不是!我沒有!」

  系統:「嘖,希望你沒有。」

  賈寶寶:「……」


☆、14.第14章

  「你的回答呢?」他眼尾上挑,笑問。

  賈寶寶尾骨一涼。

  「你說,我若是拒絕,他會怎樣?」賈寶寶小聲嘀咕。

  系統:「別作死啊,親。」

  「哦。」賈寶寶十分乖巧地應了下來。

  王熙鳳歎了口氣,「我之前和秦可卿的爭吵嚇到你了吧?」

  賈寶寶抬頭看他,他卻側過身,仰頭看向夜空中的一輪明月。

  清輝落在他豔麗的臉上,就像是一朵月光下的鳳仙花。

  「他說我的話,你都信嗎?」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感覺自己觸及了一個危險的話題。

  她笑道:「什麼話?我當時胳膊、腳踝都疼的厲害,什麼都沒聽到。」

  「哦?」他轉頭看她。

  賈寶寶笑意漸濃:「我相信你,你是我想……」

  祠堂內,賈環突兀地咳嗽一聲,賈寶寶一驚,嘴巴抖了一下,「想」字後面的音節頓時被吞了回去。

  「喜歡的嗎?」王熙鳳心滿意足地笑起來,眉宇間的美色宛如一幅徐徐展開的畫。

  他睫毛微微垂下,遮住眼底的光,「算你有眼光。」

  「不……」我沒說啊!

  還沒等賈寶寶解釋清楚,他就已經踩著月光走遠了。

  賈寶寶:「……喂,系統,你能查詢到別人對我的好感嗎?」

  系統義正言辭道:「請不要把我跟那些妖豔系統相提並論,我是個正經的好系統。」

  賈寶寶捂住了臉:「我只是想……唉,算了。」

  她轉身走了兩步,剛要坐回到蒲團上。

  門口傳來一聲——

  「寶玉?」

  聽聲音是賈探春?

  賈環頓時冷笑一聲。

  賈寶寶站直身體,不自在道:「咳,叫錯了吧?」

  賈環冷冷道:「哪裡會叫錯?還不快去看看,你的好哥哥來了。」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把王熙鳳送來的糕點放下。

  她往門口走了兩步,又站住了。

  「喂!」她喚他。

  賈環給她一個後腦勺,沒理她。

  她翹起嘴角:「我把糕點放在這裡,你別偷吃啊!」

  賈環:「……」

  賈寶寶見他脖子都氣紅了,這才心滿意足地轉身回到門邊。

  門外立著的是披著一件霜色披風,幾乎要融入月色中的賈探春。

  「探春哥哥。」賈寶寶喚了一聲。

  隔著門,賈探春上前一步,輕聲問她:「你冷不冷?餓不餓?」

  沒等她答話,他就將一小團糕餅順著門縫塞了進去,又把披風解下,一同遞了進去。

  「祠堂裡面冷,小心別著涼了。」

  賈寶寶接過披風,上面還殘留著他溫熱的體溫。

  「糕點我收下了,披風還是請探春哥哥拿回去吧,畢竟路也挺遠的,你別生病了。」

  賈探春心裡一暖,笑道:「我身體好著。」

  賈寶寶還是低著頭,一股腦兒地把披風往門外塞。

  賈探春看著她,眉眼間的疏冷漸漸散開,他薄唇輕抿,似乎想要說什麼。

  賈環突然重重哼了一聲。

  他恍惚被驚醒,透過門縫看了自己弟弟一眼。

  賈寶寶眼珠一轉,笑得有些可愛的壞氣:「需要我來照顧一下環弟弟嗎?」

  賈探春知道她的心是善的,也不怕她欺負賈環。

  「好,那他就交給你了,你也別由著他,該教訓時就要教訓。」

  系統:「這就是所謂的塑膠兄弟情呀。」

  你還真是我親哥!

  賈環雙肩一顫,忍不住想要回頭。

  賈探春又道:「你別看環哥兒總是對付你,他對喜歡的人才這樣。」

  我沒有!

  賈環迅速回頭,正與自己親哥對上了視線。

  賈探春對他輕輕笑了一下。

  這人不僅偏心,還開始冒壞水了!

  「好了,我要走了,你小心別被環哥欺負了。」

  誰欺負誰啊!

  賈環捏著拳頭,氣得要命。

  更要命的是,賈寶玉那個臉皮厚的居然還應了。

  賈寶寶認真道:「探春哥哥放心,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他若是欺負我,我也不會讓自己受傷,讓哥哥你心疼的。」

  聽聽!聽聽!他賈寶玉是花言巧語成精了吧?

  賈環對他聰明的哥哥寄予了厚望。

  ——你可千萬別被賈寶玉她無害的模樣騙了!

  當他看到賈探春的神情,心頓時拔涼拔涼的。

  賈探春垂頭,眸光溫柔如月色,「那你小心些,若是他欺負你,你就來告訴我,我會教訓他的。」

  賈寶寶甜甜一笑,「好。」

  賈環:「……」

  賈寶寶看著賈探春離開的背影,偷偷轉身瞄了賈環一眼。

  賈環飛快轉過頭,跪的板板正正,假裝自己從未回過頭。

  賈寶寶抱著這些東西重新回到蒲團上。

  這次她可沒老老實實跪著,而是直接盤腿坐在了蒲團上。

  她的手肘抵在腿上,手掌支著臉頰,歪頭打量著賈環。

  賈環盯著祖宗牌位,沉聲嘀咕了一句:「……偏心。」

  賈寶寶笑眯眯:「誰讓我這麼討人喜歡呢?」

  賈環:「……」

  賈寶寶問他:「你餓嗎?要不要也吃些?」

  賈環冷漠道:「不用,我不餓!」

  話剛說完,他的肚子裡就發出了響亮的雷鳴聲。

  賈寶寶盯著他的肚子,「哦,不餓啊——」

  她的尾音拖得格外長,眼中含笑。

  賈環撇開臉。

  賈寶寶想了想,拖著蒲團坐到他身邊。

  賈環聽到聲音有些不對,轉頭看了一眼,卻只見到一張含著春曉之色的臉。

  他純黑的眼眸一縮,陰陽怪氣道:「寶二爺跑過來做什麼?不怕我又害你嗎?」

  賈寶寶當著他的面,打開包裹,裡面不僅有各種樣式的糕點,還有用水晶瓶裝著的玫瑰露。

  賈寶寶:「你真不吃嗎?」

  賈環一臉陰沉冷漠,慢慢轉過頭,遞給她一個後腦勺,藏在大袖擺裡的手卻偷偷抬起,悄咪咪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賈寶寶偷笑,她拈起一片雲片糕,放到嘴邊,用牙齒慢慢磨,發出響亮的咀嚼聲。

  賈環的眉越蹙越緊。

  她吃東西的聲音黏黏糊糊地往他耳朵裡鑽,後來,這聲音不知怎麼又跑進了他的嘴裡,像是一團年糕,把他的嗓子眼兒都堵住了。

  他急促地喘了一口氣,猛地揮手,怒氣衝衝:「你煩不煩!」

  「啪!」

  他揮來的手打在了賈寶寶的手背上。

  賈寶寶吃痛,手裡的包裹掉在了地上,糕點撒了一地。

  賈環看著滾到自己眼前的一塊圓滾滾的糕點,瞬間抿緊唇,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手背。

  「真想摸出板磚,再給他來這麼一下。」

  系統:「別……別在祠堂裡搞出命案啊!這真不是驚悚懸疑文!」

  賈寶寶眼神一轉,視線剛好落在他的手腕上。

  「你居然還帶著我送你的那根紅繩?」

  賈寶寶一邊說著,一邊收拾起散落一地的糕餅。

  賈環輕哼一聲:「誰知道你在裡面下了什麼妖術,我解都解不開,剪也剪不斷。你那時候到底用什麼砸的我?為什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賈寶寶睜大眼睛,「砸你?我什麼時候砸過你了?」

  這人扮得了可愛,耍得了刁蠻,還撒得了小謊,真是他娘的人才!

  賈環更氣了。

  「哎。」賈寶寶小聲喚他,還用手指捅了捅他。

  賈環不理。

  她自顧自道:「你那時為什麼突然朝我撲了過來,還墊在我身底下護著我?」

  賈環露出煩躁的神情,明顯不想再談這件事。

  她的手伸過來,去抓他面前的那個小糕點。

  剛抓住糕點,手腕便突兀地被捉住了。

  她面有不滿:「怎……」

  賈環盯著她的手背猛然道:「怎麼這麼嚴重!」

  只見賈寶寶手背一片紅腫,看上去傷的十分厲害。

  賈寶寶挑眉瞧他:「說什麼?讓你下次打我的時候輕點?」

  「我沒……」

  他猛地轉過頭,卻看到了她笑意盈盈的眼眸。

  「我……」

  他的嗓子又被堵住了。

  他根本不知道她究竟是在跟自己開玩笑,還是在嘲諷自己。

  賈寶寶又掃了一眼他的手腕,將玫瑰露遞給他。

  「還好水晶瓶沒有打破……瞧你嘴唇乾的,喝一口吧。」

  賈環垂下眸,盯著她手裡的玫瑰露,就像是武大郎盯著潘金蓮遞給他的□□。

  僵持了一會兒,賈寶寶的手都擎酸了。

  她剛要把手縮回來,他卻鬆開她手腕,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晶瓶。

  賈寶寶眼睛一彎,像是天上的峨眉月。

  他不自在地轉動著眼珠。

  賈環打開瓶塞,薄唇貼上瓶口。

  透明的瓶嘴在他的唇上壓出一處小小的凹陷。

  他飲了一小口,淡粉色的玫瑰露流經他的唇舌及咽喉。

  「咳咳咳——咳咳——」

  冷不防被嗆住了,他劇烈咳嗽著,上氣不接下氣。

  賈環蒼白的臉上暈開紅潤,唇峰被玫瑰露打濕,一滴粉紅的水珠在他的唇上顫顫巍巍地抖動。

  他看向賈寶寶,卻發現她正睜大眼睛,還在望著他手腕上的紅線。

  賈環一邊咳嗽著,一邊用力拽下衣袖。

  「看什麼看!」

  賈寶寶抬起頭,盯著他的臉不說話,腦中則回想著自己方才看到的資料——

  名稱:喝口涼水也塞牙紅線(紅線不是你想解就能解得開的)

  屬性:物品卡

  對象:男性

  效果:人若是倒起黴來,嘿,喝口涼水也特麼塞牙!

  隱藏效果:有一定機會被涼水嗆了一跟頭。

  這根紅線是她之前為了報復賈環特意塞給他的,可她塞給他紅線的時候,根本沒有什麼隱藏效果。

  「系統,系統,這是怎麼回事兒?」

  系統:「這大概是……陰差陽錯出了隱藏效果。」

  垃圾卡就是垃圾卡,就算是出隱藏效果也只能當做惡作劇來使用。

  不過,這倒是給賈寶寶一個提示。

  她的視線落到自己的「一盒馬賽克胭脂」上。

  這東西該不會也有什麼隱藏效果吧?

  賈環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將水晶瓶遞回,啞聲道:「還給你。」

  賈寶寶不接。

  她捧著自己的臉,打量著他,直白問:「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我難道有傷害過你嗎?」

  系統:「哇哦,好一個睜著眼睛說瞎話。」

  賈環冷笑一聲,「寶二爺高高在上,哪裡能傷害到我啊?」

  手掌在膝蓋上蹭了一下,賈寶寶放柔語氣道:「你怕是誤會我了,我從來沒有瞧不起你。」

  賈環沒有理她。

  賈寶寶兩指併攏指著房梁道:「我發誓,若是我對你賈環有半點壞心,就讓這祠堂的房梁砸下來,直接砸中我!」

  系統:「嘖嘖,反正你也不信什麼誓言,當然想怎麼發誓,就怎麼發誓嘍。」

  賈寶寶:「你別老拆我台啊!」

  話音剛落,屋頂突然發出「咕咚」一聲響。

  「嘭!」不知什麼東西正從房梁上砸下。

  該不會房梁真的斷了吧?!


☆、15.第15章

  電光火石。

  賈寶寶急往旁撲倒,手一伸,順手推開賈環,讓他別被砸到。

  可人若是倒楣起來,真是喝口涼水也能塞牙!

  賈環原本是來得及躲開,被賈寶寶這麼一推,反倒腳底滑了一下。

  「啪」的一聲,他直接摔在了地上。

  「咚!」

  從房頂掉下的物件兒,不偏不倚直接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賈寶寶:「……」

  賈環:「……」

  賈寶寶:「你聽我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賈環抬起頭,滿臉是血。

  他黑黝黝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賈寶寶,似乎在說「你給我等著」。

  賈環張開嘴:「你……你……」

  賈寶寶憂傷道:「你放心去吧,我在這兒。」

  賈環:「……」

  他差點被氣死。

  賈環瞪圓了眼睛,手指在地上抓撓著,掙扎著朝她的方向爬去,宛若前來復仇的惡鬼。

  賈寶寶忙後退了一步。

  賈環爬過來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從梁上砸下來的包袱。

  包袱散開,幾錠金子從包袱裡「骨碌骨碌」滾了出來,一直滾到她的鞋尖兒前。

  系統涼涼道:「嘖,這該說你的財運太好,還是該說他的運氣太背?」

  賈環終於爬到她的腳邊,伸出手,死死握住她的腳腕。

  他惡狠狠道:「叫人!」

  說完,他白眼兒一翻,暈了過去。

  賈寶寶看了看賈環,又看了看這些金子。

  「這屬於賈府的資產吧?」

  系統:「你、你要做什麼?」

  賈寶寶想了想,直接拎起整個包袱翻了翻,裡面果然都是金子。

  到底是誰這麼大手筆?

  她一邊想著,一邊打開祠堂後面的窗戶,拎著包袱的手臂使勁兒一甩。

  包袱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噗通」一聲砸進了池塘裡。

  賈寶寶拍了拍手,「今日的破財任務算是完成了吧?」

  系統瞠目結舌。

  賈寶寶笑盈盈轉身,神情一變,扯著嗓子大喊:「快來人啊!救命啊!」

  上房,堂屋。

  賈政狠狠一拍桌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賈寶寶低眉順眼站在門口,老實巴交道:「不知道為什麼房頂突然掉下來一大坨金子,剛好就砸在了環弟的腦袋上。」

  賈政審視地盯著她:「為什麼會有金子?」

  「這我就不知道了。」

  「該不會是你……」

  賈寶寶滿臉無辜,「老爺,你看我花錢大手大腳的樣子,像是能存下那麼一大坨金子的人嗎?」

  也是。

  賈政撚了撚鬍鬚。

  他早就聽聞賈寶玉在外樂善好施的名聲,家裡啥他都往外送人,怎麼可能還會有這麼多錢財?那又是誰能在祠堂裡藏這麼多錢財呢?能藏在這裡,可見這錢也不是乾淨的。

  過了會兒,一個小廝匆匆跑來,沖賈政躬身請安。

  「怎麼樣?」賈政沉聲問。

  小廝瞧了寶二爺一眼,小聲道:「祠堂的地面上什麼都沒發現。」

  賈政的臉色陡然難看起來,「那……」

  小廝大喘了一口氣,「但是,在房梁上發現了藏東西的痕跡,還有老鼠啃食的咬痕。」

  藏東西?誰能在祠堂上藏這麼多金子?這些金子又是哪裡來的?能藏在這裡,可見這錢也不是乾淨的。

  賈政若有所思,「那……」

  小廝接著道:「還有,小的在房梁上發現了這個。」

  說著,小廝攤開手掌,掌心上正是一錠金元寶。

  賈政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盯著小廝。

  小廝眨了眨綠豆小眼兒,不解問:「老爺?」

  「你都說完了?」

  小廝:「啊,說完了。」

  「再沒別的了?」

  小廝搖頭,「沒了。」

  賈政:「那好,滾到門外跪著,下次記得有話一次性說完!」

  小廝:「……」

  他一臉痛苦地退下了。

  「等等。」賈政又叫住了他。

  賈政指了指桌面,「把金元寶放下。」

  小廝眼中最後一絲光也破滅了,他老老實實放下金元寶,走到門口跪下。

  賈寶寶離門口較近,聽到小廝正小聲嘀咕:「老爺他自己不也是有話不一次性說完嘛,還說別人……」

  「咳。」賈寶寶輕輕咳嗽一聲。

  小廝肩頭一縮,不再說話了。

  賈政盯著桌子上的金元寶,手指「噠噠噠」地敲擊在桌面上。

  過了會兒,他抬起頭,對賈寶玉道:「你……」

  「二弟!」一人風風火火跑了過來,再一次的打斷了賈政的話。

  賈政簡直被磨的沒了脾氣,他朝門口看了一眼,袖擺一揚,直接將金元寶蓋住了。

  賈寶寶:「……」

  她轉頭朝門口看去。

  來的是賈赦,他領口還未整理的好,一看就知道是剛得到消息,就匆匆忙忙從床上爬起來湊熱鬧。

  這麼熱心?

  賈赦的身子仍舊是一團馬賽克,賈寶寶瞧了一眼,就嫌傷眼睛不看了。

  賈政站起身,「兄長怎麼來了?」

  賈赦頓了頓,笑道:「我聽說咱們祠堂出事了,就想要來看看,怎麼樣?出了什麼事?」

  賈政想了想,輕描淡寫道:「只是打掃祠堂的奴僕偷懶,沒有把祠堂打掃乾淨,招了耗子,房梁上的耗子不小心掉下來砸到了環哥兒。」

  賈赦神情明顯不信,「砸破了頭?」

  賈政頷首:「嗯,環哥身體不好。」

  真虧他說得出口!身體不好也不可能被一隻老鼠砸破了腦袋啊?那腦殼得多脆?

  賈赦乾巴巴笑了一下:「二弟你說笑了。」

  賈政一臉正經:「我並未說笑,眼下已經去請太醫了。」

  「這、這樣啊……哈哈。」賈赦搖搖晃晃地就往外走。

  賈政叫住了他。

  「兄長還是回去換一件衣服吧。」

  「嗯?」賈赦似有不解。

  賈政小聲道:「兄長昨晚是宿在誰的房裡了,這麼勾著兄長瞎胡鬧,以至於衣服都……」

  賈寶寶的耳朵偷偷豎起來。

  賈赦低頭看了一眼衣服,一張臉瞬間脹成了豬肝色。

  「這……咳!我這就回去!」

  「什麼?他的衣服到底怎麼了?」賈寶寶好奇極了,可惜啥也看不見。

  系統:「好孩子不要瞎看,傷眼睛的。」

  賈寶寶扭頭盯著賈赦的背影,耳邊卻傳來一聲嚴肅的咳嗽。

  她立刻回過頭。

  賈政低聲問:「你在祠堂裡再沒發現別的?」

  「沒了。」

  賈政蹙眉,「行了,你先回去吧,記住,今天的事情不許跟別人說起,別人若是問起,你就說環哥是被老鼠砸破腦袋的……」

  他頓了頓,似乎也覺得這種說法有些好笑。

  「咳,」他的鬍子動了動,「算了,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吧,反正你也一副不大聰明的模樣。」

  賈寶寶心裡嘀咕:「那你是不知道我裝傻裝的有多痛苦!」

  系統吃驚道:「什麼?你居然是裝的嗎?」

  賈寶寶:「……請你離我遠一點。」

  賈政放她回園子。

  她出去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

  賈政叫來一個忠僕耳語幾句,忠僕就奔著賈赦離開的方向去了。

  「唉,怪不得要我敗家,這麼一個小小的府邸都有這麼多暗湧,怎麼可能不衰亡?」

  賈寶寶回到園子裡,簡單梳洗了一下準備睡覺。

  她剛蓋上被子,突然喚道:「晴雯,李嬤嬤最後怎麼處理那件事的?」

  隔著簾子,晴雯坐到腳踏上,小聲道:「抓了一個小丫頭攆出去了,聽說是被趙姨娘收買了。」

  「這麼巧,又是趙姨娘?」賈寶寶喃喃了幾句,睡著了。

  晴雯隔著簾子呆呆凝視著賈寶寶的臉,不知不覺,看了半夜,天快要亮的時候才在腳踏上睡下。

  清晨,賈寶寶剛起身,還在漱口,晴雯就倚著簾子道:「王夫人派了金釧和玉釧來看二爺了。」

  賈寶寶吐出一口水,任由麝月為她擦拭唇角。

  賈寶寶直直地看著麝月,對晴雯道:「叫他們進來吧。」

  她又笑問麝月:「今兒個抹的是什麼胭脂,顏色真好。」

  麝月臉一紅,小聲道:「外人都要進來了,你又在說什麼呢。」

  她拿帕子擦賈寶寶的臉,手指在他的眼皮上按了幾下,「你這是在哪里弄得胭脂,蹭也蹭不掉。」

  賈寶寶不說話,眼中含笑。

  麝月抿了抿唇:「你還真是……非要這樣嗎?好吧,好吧。」

  她飛快地伸過頭,輕輕吻了一下賈寶寶的臉頰。

  「等會兒還要見人,就先這樣吧……」

  麝月無奈道:「好在二爺你是個女孩子,要不然,你總是要姐妹的胭脂吃像什麼樣子啊!」

  賈寶寶小聲對系統道:「我也不想啊,誰讓這個任務對男性和對女性的要求是不一樣的……哎?」

  她突然看到「一盒馬賽克胭脂」卡牌上多了一行小字。

  真出隱藏效果了?

  不,等等!這隱藏效果的條件是……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6:58

☆、16.第16章

  麝月驚訝,「你的胭脂……」

  賈寶寶見她專注地盯著自己的眼皮,便也上手摸了摸。

  「胭脂怎麼自己沒了?」麝月好奇地摸了摸,那裡果然沒有了任何胭脂紅痕。

  賈寶寶盯著改變過後的物品卡——

  名稱:一盒馬賽克胭脂

  屬性:物品卡

  對象:任意

  效果:嘿,跑馬光溜溜的漢子,你為什麼打了馬,因為我奔跑在自由的高速上~

  隱藏效果:一個吻,便能讓你夢想成真。

  一個吻?夢想成真?

  賈寶寶自顧自喃喃:「我有什麼夢想?難道還能讓我『敗家子』任務一下子完成嗎?」

  系統:「別盡想著不勞而獲的好事兒。」

  「好好想想你剛才到底想了什麼吧!」

  賈寶寶抓了抓頭髮。

  想了什麼?

  金釧和玉釧挽著手進了門,兩人是姐妹,長相相似又生的美,兩張臉挨在一起,更加相得益彰。

  金釧笑盈盈道:「太太讓我們來看看寶二爺,寶二爺身體可好些了?」

  賈寶寶微笑:「謝謝姐姐,我的身體好的差不多了。」

  金釧捂著嘴偷笑:「二爺又偷吃胭脂了吧?偷吃也不知道擦嘴。」

  賈寶寶抹了抹臉頰,抹了一手的胭脂。

  她看向麝月。

  麝月羞得跑了出去。

  「咳!」賈寶寶摸了摸脖子,遞給晴雯一個眼色。

  晴雯轉身出去,守在門口。

  見屋子裡只剩下賈寶寶一人,金釧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太太讓我問一聲,祠堂裡的事情可是二爺做的?」

  玉釧涼涼道:「我倒是覺得寶二爺沒那麼傻。」

  賈寶寶低聲笑了起來:「還是玉釧瞭解我。」

  玉釧冷白的臉頰突然升起一抹紅暈,她躲到姐姐背後,小聲道:「姐姐,你看,二爺又不正經來撩我了。」

  「哎?我沒有啊?」賈寶寶神情無辜,可那雙招人的桃花眼眨了又眨,春水柔波不斷蕩開。

  她這雙眼睛就算是不故意撩人,也勾人的很。

  金釧故意板著臉:「你們兩個不要鬧了,太太最近煩的很,若是惹得太太不高興,又要受罰了。」

  她又看向賈寶寶,「真不是寶二爺做的?」

  「真不是,誰知道他怎麼就這麼點背,被砸了個正著?」

  金釧若有所思。

  玉釧扒著金釧的腰,探頭道:「就算是我們信,也得要趙姨娘信啊,她沒事兒都要搞出點事兒來,這次知道只有你和環三爺兩人在祠堂裡,非要鬧個不得安生。」

  金釧點頭:「是啊,我聽說你這屋裡都有她收買的人。」

  賈寶寶揮了揮手:「不說這個了。」

  這麼一個快要敗落的家,她願意爭就去爭吧。

  玉釧莞爾一笑:「好,依著二爺,那咱們來說說您的表哥吧。」

  金釧回身點了一下玉釧的額頭,笑道:「你這丫頭,人影還沒見到呢,就整天惦記上了。」

  金釧回身,憂心忡忡道:「我也得給二爺提個醒,您這位表哥可不一般,太太打聽到他在南方多有才子美譽,他若來了,老爺又好拿他的標準來要求你了。」

  賈寶寶痛苦地捂住了腦袋。

  玉釧捂著嘴偷笑:「姐姐說錯了,為什麼不能拿二爺的標準來要求林少爺呢?」

  金釧不解。

  玉釧朝賈寶寶的方向努了努嘴:「咱們家寶二爺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論外貌,別人哪裡能及。」

  賈寶寶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臉:「你這真是誇我嗎?就只誇我的臉?嗯,雖然我也覺得自己長得挺好看。」

  金釧含笑,「您別聽玉釧胡說。」

  她頓了頓,眼中含著一抹調皮的笑意,「就是臉……您也不一定比得上林少爺,畢竟林老爺可是探花出身,都說陛下欽點探花郎都是看臉的,想必林少爺也不差!」

  賈寶寶放下手,瞪著兩個小丫鬟。

  兩個丫鬟笑著跑了出去。

  賈寶寶一臉哀怨沖系統道:「怎麼連丫鬟也來欺負我了?」

  系統:「我看看是為什麼……啊,我看來看去,只在你的臉上看到了四個大字——招蜂引蝶。」

  「再見!」

  「對了,」金釧掀開簾子,探進頭來,笑嘻嘻道:「太太說寶二爺受了驚,又受了傷,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您記住了。」

  她朝賈寶寶眨了一下眼睛。

  賈寶寶一愣:「太太要做什麼?」

  金釧努了努嘴:「我們總不能由得別人欺負。」

  賈寶寶微一點頭,「我知道了。」

  王夫人這是發怒了,要整治趙姨娘了。

  因為是太太的要求,賈寶寶這幾日便一直悶在屋子裡養傷、養精神,努力刷任務。

  她也終於明白了,那張卡片的奧妙。

  她抹上胭脂的時候能正常視物,用平常的辦法是沒法將胭脂抹掉的,若是想要讓胭脂消失,必須要得到一個吻,胭脂消失的同時又會完成她當時正在想的一個願望。

  比如,她被麝月吻到的時候,想的是「這個任務對男性和對女性的要求是不一樣的」,於是乎,這個物品卡讓她夢想成真了。現在,她得到女性的大面積肢體接觸也可以算是完成任務,被男性吻一下亦然。

  任務雖然好做了,卡片掉落的難度卻沒有降下來。

  賈寶寶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哀怨道:「為什麼一直是空卡啊,想要弄張保命技能卡就這麼難嗎?」

  她拿出唯二的兩張卡片,高高舉起。

  「現在看來,唯一好用的就是『一盒馬賽克胭脂』的這個隱藏作用了,難道我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都要先找個人強吻嗎?」

  系統:「666!」

  賈寶寶:「……」

  她扇了扇卡片,門口傳來了晴雯的聲音。

  「寶玉,紈大爺來了。」

  李紈是她的姐夫,一個人帶著賈蘭默默生活。

  他這個不怎麼出門的鰥夫怎麼來了?

  賈寶寶坐起身,手中的卡片頓時化作金光消失。

  晴雯打起簾子將李紈請了進來。

  從門□□入的光線讓她感覺不適,賈寶寶伸出手擋在眼前。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金光中出現,慢慢行來。

  李紈頭戴網巾,綴著白玉巾環,身著墨色直身,腰間被白玉絛鉤勒出細韌蠻腰,春日衣衫輕且薄,風拂過,衣料黏上他的肌膚,腰腹間的肌肉的紋路也顯現出來。

  他面容英俊,劍眉星目,眉宇間有一種在賈府難見的疏狂之氣。

  正所謂,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三分孝。如此打扮的李紈姐夫當真是俊俏至極。

  他朝賈寶寶笑了笑,低聲道:「我來看看寶弟你,你身子可好些了?」

  晴雯站在一旁警惕地盯著李紈。

  賈寶寶含笑道:「我快好了,就是身子還有些難受。」

  他安靜地打量她,「寶弟的身子骨還是太弱了,不如跟我來習武吧,實不相瞞,你姐夫我也曾在江湖上漂泊過的,後來遇見了你姐姐才金盆洗手,這些事……太太和老爺不喜,並不讓我提起。」

  賈寶寶歪頭笑:「我還從未聽姐夫提起過是如何與珠姐姐相遇的?」

  李紈苦笑,周身上下彌漫一股成熟溫柔又苦澀的氣質。

  溫潤的光線輕撫他的面容,他像是一株欺霜傲雪的老梅,清瘦風骨雪霜姿,不辭冰雪為卿熱。


☆、17.第17章

  賈寶寶見他似有難處,立刻道:「算了算了,姐夫還是快對我說說江湖事吧!」

  系統:「你是想要算算自己會不會死的很快嗎?」

  賈寶寶不理系統,專注地盯著李紈。

  李紈爽快一笑,目露感激之色,「若是寶弟喜歡,我便常來與你說道說道,自從你姐姐去世後,我就懶得出來走動,也不曾與你們說過這些。」

  「如今來看來,都不過是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李紈看著窗外陷入深思。

  晴雯更加緊張了。

  李紈轉過頭笑道:「你也可以常來我的園子裡走走,與你外甥多交流交流,他一向很喜歡你這個舅舅。」

  「最近是我拘著他,他才沒有來看你,要不然他早就跑到你屋子裡來玩了。」

  李紈年紀稍大,又經歷過許多事,他的面上總是平靜如許,成熟又溫柔。

  他望著賈寶寶低聲道:「我總覺得最近要變天了,寶弟你也要早作準備,好好讀書,掙個可以立身的功名出來。」

  賈寶寶心思一動。

  系統也忍不住道:「你這個姐夫怕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賈寶寶連忙道:「我會的,多謝姐夫提醒。」

  李紈期待地看向她,「我一直期望著能有你這麼一個聰明懂事的弟弟。」

  系統:「可惜你是妹妹呀!」

  賈寶寶莞爾一笑,眼角微紅,她響亮喚道:「紈哥哥。」

  李紈的星眸一眨,笑應了下來,「哎。」

  「等過些日子你身體好了些,我就讓蘭哥兒來同你作伴,你也好看著他讀書。」

  賈寶寶面有愧色,她撓了撓鼻子,「那個……蘭哥兒的學業比我要好。」

  李紈含笑凝視她,一切盡在不言中。

  賈寶寶突然明白過來,李紈的意思並非是要她看著蘭哥兒讀書,而是要蘭哥兒幫她讀書。

  真是……她何德何能,竟讓姐夫如此費心。

  賈寶寶眸中水光瀲灩,「多謝。」

  李紈微笑,沉靜道:「是我要多謝你,你時不時就送蘭哥兒一些東西,這……我都明白的。」

  他笑起來的樣子如同一把秋水軟劍,鋒利又脈脈。

  不,不是呀,姐夫,你是明白什麼了啊,我那時是在測試日常任務才送了賈蘭許多東西的啊!

  賈寶寶掙扎著起身。

  李紈伸出一隻大手,將她重新按回進被子裡面。

  「不用送了。」

  賈寶寶繼續掙扎,手卻不小心摸到了他的大掌。

  那上面佈滿了僵硬的老繭。

  賈寶寶一愣。

  他忙縮回了手,「別割壞了你,我的手不比那些王孫公子的……」

  賈寶寶手一伸,再次握住了。

  她溫聲安撫道:「紈哥哥很厲害,能夠吃得苦的人,才能苦盡甘來。」

  李紈眼中含笑,眉宇舒展,「寶弟,人不可一日不勤奮,否則自己學過的東西也會忘掉的。」

  賈寶寶哆嗦了一下,慢慢抬頭。

  「系統,他的意思該不會是在說,他現在每天也都還在練習他的殺人劍法吧?」

  「噓,別打擾我。」

  「你在幹什麼呢?」

  「我在看書。」系統乾巴巴讀著:「那一夜,我丈夫的弟弟把我推到在炕上,對我說:『嫂子,你的手真好摸』。」

  賈寶寶:「……」

  李紈慢悠悠收回了手,離開了屋子。

  晴雯小聲嘀咕:「寶玉,你不該讓他進來的,畢竟……畢竟……雖然在外人眼裡,你們兩個是姐夫和媳弟,但實際上,你們兩個可是姐夫和小姨子。」

  然後在系統眼中,李紈和他還是美貌寡嫂和風流小叔子關係?

  系統:「嘖嘖,貴圈真亂。」

  賈寶寶捂著臉,對他們兩個同時道:「你想太多了。」

  晴雯:「是寶玉你太單純了!」

  系統:「嘖嘖。」

  中午的時候,正在午睡的賈寶寶被一陣爭吵聲吵起。

  她支著臉頰,睡眼朦朧地看向帳子外,低聲問:「怎麼回事兒?」

  麝月正在繡花,聞聲道:「把寶二爺吵起來了嗎?晴雯已經出去看了。」

  正說著話,晴雯打簾子進來,臉上帶著得意的笑。

  晴雯見寶二爺醒了,立刻含笑湊了過來,「您猜怎麼了?」

  賈寶寶不明所以。

  「趙姨娘正在鬧呢,說請來的胡太醫是個庸醫,指責太太故意磋磨庶子。」

  賈寶寶歎了口氣,「然後呢?」

  「因為鬧的實在不像話,被老祖宗派人押了回去。」

  賈寶寶慢悠悠道:「太太做的過頭了。」

  晴雯蹲在床邊為她揉腿,笑眯眯道:「還不是他們老是找事,這不是欺負我們沒人嘛!」

  晴雯眼珠子一轉,湊上前道:「您真是心善,還為他們擔心,他們可早就搭上大船了。」

  「唔?」

  「趙姨娘出來的時候被邢夫人拉走了,不知道要對她說些什麼呢。」

  邢夫人是賈赦的太太,是榮國府襲爵的大房,不過,因為老祖宗賈母偏心二房賈政,所以他們一家在府中並沒有什麼話語權。

  賈寶寶對著系統吐槽:「你看這一家子亂的,遲早要一起玩完!」

  「其實,外面鬧哄哄的還不止這一件事。」

  「還有?」

  晴雯湊上前,細長的兩指緩慢揉著賈寶寶的太陽穴,她左右兩根指甲長長的還染著豔麗的鳳仙花汁,為她按揉太陽穴的時候,那兩根指甲襯著賈寶寶的面容越發豔麗動人。

  他們家的寶二爺真是好看。

  晴雯出神地想著,見賈寶寶看向他,他立刻收斂心神,說道:「是,還有甯國府的珍大爺似乎出了事。」

  「什麼事?」賈寶寶好奇地瞪大眼睛。

  晴雯咬著唇,神色古怪,「好像是……見鬼了。」

  「珍大爺落水醒來後就瘋了,看誰都沒有臉,他現在可嚇的厲害,吃了好幾副安神的藥都沒用。」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系統:「又是你的鍋吧?」

  賈寶寶對著系統不好意思笑了笑。

  系統:「……可惡!別用你的美色來迷惑我啊!」

  「然後甯國府的大老爺聽說這件事,就說是珍大爺心不清淨,讓他去觀裡待上幾天,與他一同念念經,練練丹。」晴雯繼續說道。

  「啥煉丹,是去找人試藥吧?」賈寶寶小聲吐槽。

  正說著,王夫人又派金釧過來了。

  麝月拉住金釧的手,親熱道:「金釧妹妹又來了,可是太太要對寶玉說什麼?」

  金釧如秋水的眼睛瞅了賈寶寶一眼,小聲道:「老爺又被趙姨娘說動了,正在大發雷霆,太太那邊攔著,要寶二爺送珍大爺到玄真觀去,順便在那兒待上一日,等明日林少爺來的時候,老爺的氣自然也就消了,屆時您再回來。」

  賈寶寶無語片刻,指著自己道:「這又關我什麼事?老爺又拿我撒氣?」

  她臉頰氣呼呼地鼓起,手指正戳在上面。

  金釧紅著臉,眼神移來移去,「您也別氣了……有沒有玫瑰露,快給寶二爺喝些順順氣。」

  麝月見她羞答答的樣子,取笑道:「還喝什麼,你嘴上的胭脂不就是玫瑰制的,你忘了?」

  賈寶寶還在氣,「老爺再這麼耳根軟,亂生氣,小心氣出一臉包……」

  話未說完,她的眉心就突然一熱。

  金釧捂著嘴,笑著退後幾步,「二爺還生氣嗎?」

  被小姐姐們捧在掌心裡哄著,賈寶寶怎麼可能再氣?

  賈寶寶含笑凝視她,眉眼盈盈,宛如被春雨打濕的桃花。

  金釧摸了摸漲紅的臉,低聲道:「那我先走了,寶二爺也快快動身吧。」

  賈寶寶沖著她點頭微笑,再一轉頭,正見晴雯瞪著自己。

  她想要說些什麼,晴雯自己卻氣呼呼地跑了。

  賈寶寶從箱子裡找出一盒子藥,對麝月道:「你把這個給賈環送去。」

  麝月瞪大了眼睛,心疼道:「這可都是好幾十兩銀子的好藥呢!」

  賈寶寶微笑:「這有什麼,你送去便是了。」

  麝月抱著藥匣子,心裡柔軟極了。

  果然寶二爺才是天底下最良善的那個,那些詆毀寶二爺的都是瞎了眼的混帳東西!

  系統:「你到底是給他們都灌了什麼迷魂湯了?」

  賈寶寶一臉正經:「因為臉好。」

  系統:「……」

  無法反駁,好氣。

  賈寶寶收拾好東西,正要乘上馬車,就聽跟著跑腿的小廝在跟襲人和李貴聊天。

  「……老爺剛剛還在生氣,走到樹下猛地踹了一腳樹幹。誰能想到啊!那樹上竟然掉了這麼大一個馬蜂窩。」

  小廝雙手比量了一個西瓜大小的形狀,「嗡的一下,馬蜂全飛出來了,把老爺叮的滿臉都是包呢!」

  賈寶寶:「……」

  她找出一面西洋小鏡看了一眼自己的臉,眼皮上的胭脂果然又消失了。

  這夢想成真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一些了吧?

  「奇怪,為什麼胭脂消失了,我看到事物的樣子卻沒變?」

  話音剛落,她的世界恢復成一片線條。

  系統:「哦豁,恭喜盲生,你發現了華點!」


☆、18.第18章

  「什麼意思?」賈寶寶拿出自己的通靈寶玉,使勁兒搖了搖。

  系統哀嚎:「別、別晃啊,我暈!」

  「快點說,合著我糟了這麼久的罪,都是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傢伙幹的好事!」

  系統:「我不是,我沒有,你要知道,咱們兩個可是一條床……呸,一條船上的!」

  賈寶寶輕蔑地瞟向他:「原來你一直抱著跟我同床共枕的目的。」

  「別,別歪話題!真的,你眼睛看東西都是線條不是你生理上的問題,你這具身體來到這裡都調試好了,你自己看不清東西純粹是你的心理問題。」

  賈寶寶鬆開手。

  系統柔聲道:「你自己好好想想,來了這裡這麼久,為什麼你的任務遲遲沒有什麼進展?還不是因為你一直沒有適應,因為你打心眼兒裡否認自己是跟他們一樣的人,才會看不清他們。」

  賈寶寶久久不答話,漂亮的桃花眼中也霧煞煞的。

  系統不忍心,小聲道:「你好好想想吧。想不明白也沒關係,反正還有時間,你要是實在調整不過來,我……我還會給你開掛的!」

  賈寶寶轉過頭,笑容真摯動人:「謝謝你,系統大大。」

  系統的臉一下子紅了,「哎,別……別哄我啊。」

  真討厭,就知道我吃你這套是不是啊!

  馬車車輪「骨碌骨碌」碾壓在地面,路經甯國府門前的時候停了一下。

  她不用下車,只在車上看著小廝們將眼睛上蒙著一塊黑布的賈珍扶進另外一輛馬車裡。

  花襲人小聲對賈寶寶解釋:「珍大爺現在一見人就像是見鬼了一樣,人都沒有臉,所以只好先用布把眼睛蒙上了。」

  系統:「沒文化,人家那是馬賽克!」

  賈寶寶點了點頭。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朝著都外玄真觀駛去。

  賈寶寶整個人隨著馬車搖來晃去,眼皮上就像是掛了秤砣,不斷地往下垂。

  車子猛地停住,賈寶寶往前一傾,終於清醒過來。

  李貴和花襲人二人將他扶出馬車,送到甯國府的馬車前。

  賈寶寶恭順問車裡的人:「兄長可好些了?」

  賈珍在馬車裡「哎呦」「哎呦」叫喚個不停,口中道:「寶兄弟啊,我近來實在身體不好,憂慮過重,不如你扶我一把,將我扶進去好不好?」

  系統涼涼道:「那麼多人不用,偏偏要你來扶,這人男女不忌,你可小心些。哼,我看這人不是見鬼,他是心懷鬼胎啊!」

  一旁聽到此話的李貴和花襲人神色也是一變,甯國府和榮國府中上至老爺太太,下至小廝丫鬟,哪個不知府中的老爺少爺都是什麼貨色。

  花襲人面有惱色。

  李貴上前一步,想要冒著責駡的風險把寶玉帶開。

  兩人同時看向寶玉,卻只見她仍舊滿面笑容,腹中似有良計。

  兩人心裡一安,靜待其變。

  賈寶寶心裡對系統道:「這人真是沒救了,連他堂弟的便宜也要占!」

  她面上笑眯眯道:「對不住啊,我最近崴了腳,走路一瘸一拐的,你確定要我來扶?」

  賈珍想起她的模樣心裡就癢,上次想要誆她去喝花酒沒有成功,這次說什麼也要解解饞。

  賈珍咳嗽了一聲,「是,是啊,你就可憐一下哥哥吧,我實在是下不來車了。」

  系統:「呸,他兒子都快有你一般大了,居然還甜滋滋地自稱哥哥。」

  賈寶寶微笑:「你這就過分了,人家本來就是我的堂哥嘛。」

  她笑盈盈對賈珍道:「好,我來扶著你。」

  她輕輕一跳,躍上馬車,掀開車簾。

  伴隨著陽光進來的是她身上的熏香。

  賈珍頓時心神搖曳,雖然眼睛上還蒙著黑布,卻也迫不及待地自己摸索了出去。

  眼見著與香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突然腳下似乎踩到了一個圓滾滾的什麼,猛地一滑,身子往前一躥。

  「嘭!」

  「珍大爺!」

  眾人忙七手八腳地去扶一頭從馬車上栽下來的賈珍。

  賈寶寶撿起了馬車上的一顆珍珠,喃喃道:「奇怪了,這裡怎麼會有珍珠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笑盈盈看向賈珍。

  眾人忙將賈珍攙扶進道觀中。

  系統不由得感慨:「你的財運都可以當殺招來使用了哎。」

  賈寶寶笑眯眯道:「唉,我也很苦惱的。」

  她隨手將珍珠塞進了馬夫的手裡,搖了搖手,笑眯眯地走了。

  李貴和花襲人忙來扶她,連說她運氣好。

  賈珍這邊被人七手八腳地抬進了道觀中,他捂著額頭上的大包連連哀嚎。

  「真他娘的晦氣啊!」

  為什麼他每次想要親近一下賈寶玉,就會倒楣呢?

  賈珍問自己的貼身小廝:「我是怎麼掉下去的?」

  小廝忙道:「您往外沖的太快了,寶二爺還沒來得及伸手您腳下就一禿嚕,整個人摔了出去。」

  賈珍狐疑:「跟寶玉無關?」

  小廝對生的貌美又出手大方的寶二爺滿是好感,連忙道:「不是不是,我們大家都看到了,是不知道誰在馬車上掉下了一顆珍珠,罪魁禍首是那珍珠。」

  「那珍珠呢?」

  「被寶二爺隨手塞給了馬夫焦大。」

  賈珍原本還準備弄回珍珠,看看是哪個想要害自己,他一聽這話,立刻萎靡下來。

  馬夫焦大可是曾經把老太爺從死人堆裡背回來的功臣,嘴還特別毒,若是招惹了他,焦大能堵在甯國府門口罵他個三天三夜。

  「那老東西是個貪財的,算了算了,快回去請太醫來。」賈珍連忙催促。

  小廝不解道:「咱家老爺不是就會制丹嗎?還要請什麼太醫?」

  賈珍撇嘴:「老爺那丹藥能吃死個人,他吃死自己也就算了,可別連累到我了!」

  「哦,你小命比老子的要珍貴是吧?」

  賈珍一臉慘白瞪向門口,艱難張嘴:「老……老爺!」

  賈敬冷笑一聲,操起拂塵就往他兒子身上掄去。

  「我看你這個孽子就是巴望著你老子我死是不是!」

  賈珍被打地嗷嗷直叫,從床上滾到地上,連聲求饒。

  賈敬最怕死,考中了進士之後,連官也不做了,就在家裡專心致志練起來長生不老之藥,如今自己兒子居然膽敢詛咒自己,他可不氣得七竅生煙。

  賈寶寶站在門口,踮著腳尖兒瞧了一眼,「哎喲,真慘,嘖嘖,咱們就別打擾他們兩父子敘舊了吧。」

  系統:「……神特麼敘舊!」

  花襲人和李貴忙道:「寶二爺說的是。」

  系統:「喂喂喂!你們不要放棄治療啊!」

  賈寶寶吩咐花襲人和李貴在門口看著,等敬老爺倒出空來,再尋她。

  她一個人偷偷溜了。

  李貴和花襲人見玄真觀中清靜,又無人不識得寶二爺,這才由著她到處亂走。

  賈寶寶左拐右拐,順著一條幽靜的甬道來到一片玉蘭花林中。

  潔白的玉蘭花瓣如同白玉雕成,佇立枝頭美的一塵不染,這片林子恍若一場冰晶白玉凝結成的夢境。

  她提著袍角,繞開掉落的嫩白花瓣,一步一步走向林子深處。

  拂開花枝,一個正坐在蒲團上的僧人背影映入了她的眼簾。

  青絛玉色袈裟合著漫天的白玉冰晶,乾淨又清澈,高潔又不染,仿佛她多呼吸一口氣,都會讓這人、這境沾染上污濁。

  佛教眾僧分外禪、講、教三派,朝廷規定禪僧只能穿茶褐色衣和青絛玉色袈裟,背朝著她的人應該是一名禪僧。

  賈寶寶小聲道:「打擾高僧了。」

  背對著她的和尚一動未動,仿佛已經化為磐石,與周遭景致融為一體。

  他背脊筆直,從茶褐色的色衣領口露出一截白皙脖頸,粗粗看去,還讓人以為那裡黏上了一瓣玉蘭花。

  其人,淨若清荷;其色,白如流雲;其身,冰肌玉質。

  賈寶寶還要再問,林外遠遠地傳來呼喊她的聲響,無可奈何,她只得退出林子。

  系統;「哎?」

  「怎麼了?」

  系統:「恭喜你,又收到了一個任務。」

  賈寶寶一陣激動,「是什麼顏色的?」

  「呃……奇怪,這個任務又變灰了,不能接取了,這是怎麼回事兒?我還是第一次遇見這個情況,你剛剛做了什麼?」

  賈寶寶:「也沒做什麼啊,不就是碰見了一個和尚。」

  系統抬高音量:「和尚!」

  「對啊,和尚……啊!」賈寶寶猛然撫掌,「該不會我的任務跟他有關吧?」

  賈寶寶正準備回頭,卻被匆匆趕來的花襲人攔住了。

  「寶二爺,可找到你了,敬老爺正在房裡等著你呢。」

  賈寶寶「唔唔」兩聲,眼睛專注地盯著玉蘭花林。

  花襲人一把環住她的胳膊,帶著她走,溫聲道:「別看了,玉蘭花咱們府上不是也有?」

  「可是,沒有和尚。」賈寶寶喃喃。

  花襲人:「嗯?你說什麼?」

  賈寶寶咳嗽一聲:「沒,就是我在那林子裡遇見了一個和尚。」

  花襲人立刻警惕起來:「他對您做了什麼?」

  賈寶寶:「……」

  花襲人立刻道:「好啊,現在連和尚也……您別怕,我這就去回稟敬老爺。」

  眼見著他要弄些事兒,賈寶寶一把抱住他,忙說:「不,他什麼也沒做,是我對他……」

  花襲人懵了:「您對和尚幹了什麼?」

  「也不是……」她怎麼就解釋不清了呢?

  「跟和尚沒關係,我就是想知道那和尚是誰?」

  花襲人幽幽地看著賈寶寶:「那和尚生的很好看?」

  賈寶寶一臉無辜:「我不知道……」

  花襲人看了賈寶寶幾眼,立刻道:「道觀裡怎麼可能會有和尚,您別被人騙了。」

  賈寶寶:「……」

  花襲人望著她清澈到仿佛不諳世事的眼眸,歎了口氣,「寶二爺,我真怕你……」

  系統:「那麼問題來了,他是怕你被人騙財還是騙色呢?」


☆、19.第19章

  「怕什麼?」賈寶寶莞爾一笑,眼型呈現波浪的紋路,一路蕩進他心裡。

  花襲人低下頭,輕聲道:「怕您受到傷害。」

  賈寶寶慢悠悠道:「別怕,我厲害著呢!」

  花襲人看著自家寶二爺像是小貓硬裝老虎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哄著她道:「好好好,二爺最厲害了。」

  系統忍不住道:「你醒醒啊,別被她柔軟無害的外表欺騙了啊!」

  然而,任他說什麼花襲人也是聽不到的。

  賈寶寶想了想剛才的和尚,覺得花襲人說的也有道理,道觀裡怎麼會出現和尚呢?

  她問系統:「該不會真是我出現幻覺了吧?」

  她摸了摸眼皮,上面的胭脂因為被人偷吻消失後,她又補上了,可是看那個和尚的時候卻沒有發現馬賽克。

  系統:「那不是因為你沒看到正臉嘛!別瞎想!」

  賈寶寶乖巧地「哦」了一聲。

  她跟著花襲人來到賈敬的煉丹房,花襲人在外等著,她自己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就見到賈敬氣呼呼地踹了一腳煉丹爐,卻實在低估了煉丹爐的重量,踹的自己右腳一瘸一拐的。

  賈寶寶強忍著笑意輕咳一聲。

  賈敬立刻回頭,尷尬一瞬,又很快鎮定下來。

  他頭戴純陽巾,身穿鶴氅,明明過分消瘦,卻偏偏要裝出仙風道骨的模樣。

  賈敬揮了揮拂塵,拂塵剛才打過賈珍,尾巴上的毛都炸了,隨著他的動作還零零碎碎地往下飄毛毛。

  賈敬被這些毛一激,打了個噴嚏。

  賈寶寶默默後退了一步。

  賈敬笑眯眯道:「寶玉,我之前跟你提議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賈寶寶無辜又茫然:「考慮?考慮什麼事情?」

  賈敬笑道:「我測算過你的八字,你的命格極旺,屬火,最適合煉丹了,不如你來跟我學煉丹吧?」

  賈寶寶這才想起來,他之前似乎提過這一茬。

  賈寶寶看著他吃丹藥吃的蠟黃蠟黃的臉色,為難道:「不行的,老爺看著我讀書呢,而且,我手臂最近傷到了,抬都抬不起來,什麼都幹不了。」

  賈敬氣得瞪圓了眼睛:「手臂傷到了?是哪個傷了你?」

  他一邊氣呼呼,一邊抓了一把眼前胡亂飛舞的毛毛。

  賈寶寶傻笑,並不答話。

  賈敬對賈寶寶道:「你的心也別太善,既然嬸子寵著你,你就得拿出幾分被寵的樣子出來,別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能爬到你的頭頂上,你可是咱們賈府的寶玉!就算是在陛下面前,你都排的上號!」

  賈寶寶面上含笑,心中不以為然道:「皇帝?皇帝知道我是誰啊,全京城那麼多勳爵子弟,皇帝就是想記也記不住啊。」

  系統:→_→

  賈敬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又期待地盯著她:「你真不跟我煉丹嗎?我跟你說煉丹的學問可比那些什麼科考學問大的多了。」

  賈寶寶一臉老實:「我怕被老爺打斷了腿,還是不了。」

  賈敬哼了一聲,「賈政他從小就是個死讀書的,你可別跟他學,我跟……」

  話未說完,賈敬突然一怔,不說話了。

  賈寶寶好奇地打量他。

  他轉過身,僵硬地走出煉丹房,就像中邪了似的。

  「發生了什麼事情?」賈寶寶問系統。

  系統催促:「你追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賈寶寶跟在賈敬身後,見他一路急行,奔著賈珍休息的屋子去了。

  兩人走到窗根下,聽到一男一女的調笑聲,男子聲音分明就是賈珍。

  賈寶寶順著窗縫往裡面瞄了一眼,只見賈珍半靠著枕頭,懷裡抱著一個小廝打扮的女子。

  不久,屋裡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珍大爺方才說的是真的嗎?」

  賈珍嬉笑道:「有什麼可騙你的。」

  「我才不信,珍大爺會想要讓老爺揍你一頓?」

  賈珍捏了捏女子的粉腮,「你看,我都把你偷偷運到老爺清修的道觀來,要在他清修的道觀裡跟你顛鸞倒鳳,這麼大不敬的舉動,他還不該揍我嗎?嘻嘻,我就算知道不敬,也照做不誤,誰讓我根本忍不住忍不住啊,小心肝兒,爺我可是一刻也離不開你。」

  兩人又親熱了一番。

  然而,在賈寶寶的眼中卻是一團馬賽克。

  系統:「乖,好孩子不要偷看。」

  賈寶寶偷偷瞄了賈敬一眼,只見他面上鐵青一片,都快要氣成了棺材板兒。

  賈珍似乎還嫌不夠,繼續浪笑道:「如果這裡不夠刺激,咱們就去老爺的煉丹房,那裡可夠刺激了吧?」

  女子嬌笑連連。

  賈珍忍不住感慨:「有時候想一想,我還真是荒淫的過分啊,可惜改不了嘍,除非老爺把我打癱在床上,否則啊,我還就是離不了色……」

  話未說完,兩人就吻作一團。

  賈寶寶心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吧?這可是你自己許的願,跪著也要受著。」

  賈敬猛地踹開了房門,大吼一聲:「你這個孽子!我今兒個就要把你打癱在床上!」

  賈珍臉色一白,嚇得魂飛魄散。

  賈敬左右看了看,操起門口倚著的橫木門栓就朝賈珍揍了過去。

  那女子溜得飛快,正與賈寶寶打了個照面。

  賈寶寶眼前一片馬賽克,那女子卻呆愣地盯著她的面容。

  賈寶寶蹙眉,眼中卻仿佛含著一抹溫潤的笑意。

  那女子想起房中的齷蹉事大概全被這個俊俏的郎君看到了,頓時羞得無地自容,捂著臉跑開了。

  系統涼涼道:「可惜別人的一見鍾情,你這傢伙連人臉都沒看到。」

  正在此時,賈寶寶和系統同時聽到一聲脆響,似乎什麼東西砸斷的聲音。

  賈珍爆發出一聲慘叫。

  系統:「你猜猜看,賈珍被砸斷的是第幾條腿?」

  賈寶寶沒理會系統,直接命人把太醫請來。

  她重新看了一眼「一盒馬賽克胭脂」的隱藏效果說明,悻悻然道:「我以後再也不會瞧不起這些垃圾卡了,這也太恐怖了吧?」

  這一場鬧劇,賈敬和賈珍都受傷不輕,賈珍是被打折了腿,正好滿足了他的願望,要攤在床上幾個月,什麼也做不了了;賈敬則是因為動作激烈閃了腰,也有十天半個月不能動彈了。

  這父子兩人同時受傷躺在床上,一個不能調戲賈寶寶,另一個不能再拉著賈寶寶煉丹了,她總算是清靜了不少。

  夜晚,月明星稀。

  賈寶寶正準備關窗睡覺,卻看到一個和尚踩著猶如積水的月光,穿過中庭。

  「哎!高僧!大師——」賈寶寶一連喚了幾聲,那個和尚都沒有看向她。

  「寶、寶二爺?」身材高大的李貴立刻湊了過來。

  賈寶寶指著中庭問:「你看那和尚是誰?」

  李貴摸了摸後腦勺,回頭一看,悶悶道:「和尚?沒有和尚啊?道觀裡怎麼可能會有和尚?寶二爺若是需要的話,我這就為二爺準備一個。」

  賈寶寶:「……我需要和尚做什麼?咳,我想要打聽一下這個和尚是誰?李貴哥哥?」

  李貴漲紅了臉,連忙後退,高大的身子「嘭」的一下撞在了紅柱上。

  「別,不用這麼稱呼小的,小的這就去打聽!」

  賈寶寶阻攔:「別,都這麼晚……」

  她話未說完,李貴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跑的不見了蹤影。

  賈寶寶問系統:「那個任務怎麼樣了?」

  系統:「一閃即沒,我都沒看清是什麼顏色的。」

  賈寶寶歎了口氣:「看來不是我眼花了。」

  她對著窗外的月亮等了一會兒,李貴匆匆忙忙跑來。

  他滿頭都是汗,朝賈寶寶歉意地笑了笑,一副憨厚又老實的模樣。

  賈寶寶朝他微笑,關心道:「你把汗擦一擦,別著涼了。」

  李貴紅著臉,糊裡糊塗地擦了擦額頭,訥訥道:「小的沒想到二爺還等在這裡,小的想若是二爺睡了,明早再回話。」

  賈寶寶輕聲道:「你都大半夜的跑去幫我打聽,我怎麼好意思睡覺?」

  她轉身拿了一盞未喝的茶遞給李貴。

  李貴連連搖手:「不了,不了,這麼金貴的東西別叫我糟蹋了。」

  「這些都是死物而已,哪裡有人重要?你若是喜歡便連杯子也一同給你吧。」

  李貴抬起臉,小心翼翼地看著月光下恍若女神一樣的寶二爺……應該是寶小姐。

  在他心裡,她就像是神仙一樣好看,就像觀音一樣慈悲,能為她守一輩子這個秘密,他就算是死也甘願。

  賈寶寶歪歪頭,好奇他為什麼不接。

  李貴慌張接過,牛飲一般飲了一大口,好在茶水都是溫的,沒有燙到。

  他看著自己大掌中顯得格外小巧玲瓏的茶碗,失落地垂下頭,「小的糟蹋了好東西。」

  賈寶寶胳膊肘抵在窗臺上,雙手捧著臉頰問他:「解渴了嗎?」

  李貴點頭。

  「那好喝嗎?」她眼睛彎成一道新月。

  李貴盯著她傻乎乎笑著,「好喝!」

  「那就不算糟蹋。」她沖著他笑了一下。

  李貴只覺得自己骨頭都要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堆肉綿軟地倒下。

  一陣夜風拂過,李貴驟然清醒,立刻道:「二爺,那和尚似乎是一位通藥理的高僧,大老爺好不容易請來,是想要向他請教藥理的。」

  「這樣啊,那可知他的法號?」

  「似乎……似乎叫什麼妙蛙?」

  賈寶寶:「……」

  系統:「……」

  賈寶寶一臉懵逼:「真有這樣的法號?」


☆、20.第20章

  翌日,賈寶寶去探望賈敬,見他趴在床上直哼哼,滿地滾著或大或小的各式丹藥。

  賈寶寶用腳尖踢開丹藥,溫聲問:「大老爺喝過藥了嗎?」

  賈敬眼皮耷拉著:「沒喝,藥有什麼用,我吃丹藥就好了。」

  賈寶寶又瞄了一眼滿地滾的丹藥,好奇道:「那吃這丹藥就不疼了嗎?」

  賈敬哼哧半晌,才吐出兩個字:「也疼」。

  合著這丹藥沒有半點作用啊。

  許是從賈寶寶的臉上推測出了她的心思,賈敬立刻抬起上半身,疼得直咧嘴道:「這不是丹藥不好用的事兒!是我沒練好,要讓那些大師練,肯定能包治百病!」

  賈寶寶沒有反駁,而是提問:「您說這世上有完人嗎?」

  賈敬哼哧一聲:「都是些俗人,哪有什麼完人!」

  賈寶寶微笑:「既然世上都沒有完美無缺的人,難道就有完美無缺、包治百病的藥了嗎?」

  賈敬聽了她這番話猶如醍醐灌頂,猛地愣住了。

  賈寶寶左看看,右看看,問道:「您這道觀裡是不是有個和尚?」

  賈敬立馬道:「你見著他了?我可跟你說,千萬別對人家不敬,人家可是高僧!」

  「之前咱們說完人,這位高僧要不是有點小毛病,也能稱得上是完人了。」

  「什麼毛病?」

  賈敬氣呼呼地一拍床榻,「他居然不肯煉丹!他如此通藥理,參禪有道,精演先天神數,居然不肯煉丹!簡直暴殄天物!有病……哎……啊……唔……」

  賈寶寶眼睜睜地看著賈敬蠟黃的臉僵住了,說話也支支吾吾起來。

  她心領神會地回頭。

  只見門口屏風旁正站著一位高挑清俊、如竹如玉的和尚,他手執念珠微微垂眸。

  系統:「哎呦嘿,背著人說壞話被聽到了呀。」

  賈敬很快恢復過來,一如往常道:「您、您怎麼來了。」

  那和尚面容平靜,聲音冷淡道:「是您派人找貧僧來的。」

  賈敬:「……」

  賈寶寶:「……」

  系統:「呵呵,真特麼尷尬。」

  賈敬僵硬著扯著笑臉:「對,對,我是想讓您看看,我該吃點什麼丹藥才能治好我這腰?」

  和尚不近人情道:「丹藥無用。」

  賈寶寶偷偷瞄了賈敬一眼,只覺得他自己的尷尬快把自己頂爆了。

  「哈,哈哈。」賈敬的笑聲也顯得有幾分力不從心,「您說笑了。」

  「貧僧從不說笑。」

  賈敬:「……」

  這天簡直沒法兒聊了!

  賈敬放棄一般重新趴回床上,小聲道:「那您看看怎麼才能緩解一下疼痛,我真是痛的厲害。」

  「喝藥,針灸。」

  賈敬一臉期望地望著他:「丹藥呢?丹藥也是藥,大師為我煉藥吧?」

  那和尚面色不變,宛若冰雪,「毒~藥也是藥,吃嗎?」

  賈寶寶差點笑出聲來。

  賈敬一臉尷尬又難受,看樣子快要被噎的背過氣了。

  賈敬還想要說什麼。

  那和尚捏著念珠,淡淡道:「有病治病,有藥喝藥,胡思亂想無益處,貧僧也不會煉丹,告辭。」

  說罷,他還真就轉過身,步伐堅定地走了。

  系統忙道;「攔住他,快,任務又開始閃爍了!」

  賈寶寶瞧了一眼被打擊的仿佛失了靈魂的賈敬,連忙朝和尚離開的方向追去。

  「大師,等等!」

  前面芒鞋僧衣的和尚腳步未停。

  「大師!」

  還是沒停。

  系統攛掇:「要不試試喊他的法號?」

  賈寶寶試探著喊:「妙蛙大師!」

  他仍舊沒有停。

  系統:「你看,我說什麼來著,這妙蛙不是他的法號,哪有人叫妙蛙的啊!」

  賈寶寶咬牙:「不,你沒說!況且他也沒有否認不是嗎?」

  說的也有道理。

  系統指揮她:「抄小路,趕到他前面去,這條路一看就是奔著大門去的。」

  賈寶寶也沒有辦法,只好順著旁邊一條小道奔去。

  小道在兩間廂房之間,曲曲折折,極為狹窄,好在賈寶寶不胖也不寬,這才順利地穿行過去。

  她剛從小道出來,就正面撞見了那個貌美的和尚。

  賈寶寶微笑打招呼:「妙蛙大師。」

  大師施施然從她身旁擦過,衣袖隨風揮揮,不帶走一片雲彩。

  賈寶寶:「……」

  系統:「……」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系統:「放心,你的臉還是一如既往的美貌。」

  「難道你給我開了個隱身掛?」

  系統:→_→

  賈寶寶轉過身,看著那片孤傲的「雲彩」越飄越遠。

  「他為什麼對我視而不見?」

  系統:「我剛剛看了一眼他的任務,雖然沒有看清任務條件,但是,任務等級是紫色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賈寶寶狠狠點頭:「至少會有一張技能卡!」

  「沒錯,所以振作起來,快想辦法讓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吧!」

  賈寶寶剛準備說幾句鼓勁兒的話。

  系統又道:「但是,看如今這情況是不太可能呢,我感覺你把他得罪慘了,這是開局不利啊。」

  「閉嘴吧。」

  失去了紫色任務「金主」,賈寶寶悶悶不樂地呆坐著。

  一旁的花襲人和李貴憂心無比,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才好,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麼。

  正巧這時,府裡來人要寶二爺回去見客。

  花襲人松了口氣,笑道:「定然是林少爺來了,您以後也能有個玩伴了。」

  賈寶寶眯起眼睛,「是玩伴嗎?該不會給我弄了個看著我學習的人回來吧?」

  花襲人捂著嘴笑:「您可別小瞧了這些南方的才子,我聽說他們個個精通琴棋書畫,還會吟詩作對,是極為風雅的。」

  「啊,可饒了我吧,四書五經就已經夠頭疼的了,居然還要學琴棋書畫?」賈寶寶面色慘白,連連哀嚎。

  「呃……」花襲人局促地微笑。

  他本來想要安慰一下寶玉的,怎麼好像安慰錯了地方。

  李貴小聲問:「是因為那個和尚嗎?」

  花襲人驚訝:「和尚?這道觀裡真有和尚?」

  李貴:「好像叫什麼妙蛙。」

  花襲人:「……你聽錯了吧?你學一學,你問別人的時候,他們是怎麼回答你的?」

  李貴撓了撓後腦勺,「我找到了一個小道童,我問他,你怎麼沒睡,他說睡不著哇。」

  賈寶寶盯著他。

  李貴頂不住她的視線,回答地更慢了,「然後,我說,小哥,問你一件事,他說,好哇。」

  「嗯……」花襲人已經明白問題所在了。

  李貴一臉茫然,繼續學著他與道童的對話,「我再問他,你們道觀裡是不是有一個和尚?他說,是哇。」

  賈寶寶捂住了臉。

  李貴緊張起來,「二、二爺……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賈寶寶無力揮了揮手,「你繼續說。」

  他眨巴眨巴眼睛,越發小心說道:「最後,我當然是問他,那個和尚叫什麼名字,那個小道童便說,叫妙蛙。」

  花襲人伸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你慢慢說,他是怎麼回答的?」

  李貴放慢了速度,小聲道:「他說,妙……蛙。」

  「中間是不是少了什麼字?」花襲人摸了摸耳朵。

  「啊?」

  花襲人歎了口氣:「顯而易見,這個道童說話就喜歡加一個哇字,所以,那個和尚的法號不是妙蛙。」

  「那是什麼?」

  賈寶寶放下手,「算了,咱們再去找個人問問吧。」

  三個人在出門的路上碰見了一個道童。

  李貴眼睛一亮,立刻指著小道童道:「是他,就是他!」

  花襲人上前,攔住道童,溫聲問:「請問你知道觀裡的那個和尚叫什麼嗎?」

  小道童瞟了李貴一眼,指著李貴道:「我不是已經告訴他了哇?」

  花襲人笑眯眯:「他忘了。」

  小道童吐了吐舌頭,「好吧,好吧,熊精總是健忘哇。」

  李貴:「……」

  賈寶寶:「……」

  系統:「這孩子的毒舌該不會是學那個和尚的吧?」

  小道童視線一轉突然看到了賈寶寶,他瞪大眼睛,臉蛋也越來越紅。

  「啊,是……是這位漂亮姐姐要問的哇?」

  賈寶寶還沒怎麼,花襲人卻一把捂住了道童的嘴巴。

  李貴也連忙道:「那是我們家二爺,不許再認錯了,認錯就揍你!」

  他作出兇神惡煞的樣子威脅他。

  小道童甩開襲人的手,撒丫子跑到賈寶寶的身後,揪住她的衣角。

  「漂亮哥哥,他要揍我哇。」

  賈寶寶含笑摟住他,溫柔望著他,「你別怕,沒人要揍你。你告訴哥哥,那個和尚叫什麼名字,好不好?」

  小道童笑盈盈道:「好吧,看在哥哥這麼漂亮的份兒上哇。」

  花襲人嘀咕:「這麼小就會調戲人,將來指定是個花花公子呢。」

  小道童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揚著臉道:「才不會哇!」

  賈寶寶摸了一把他粉嘟嘟的臉蛋,笑眯眯道:「好,我信你。」

  小道童被哄得眉開眼笑。

  花襲人看了賈寶寶一眼。

  他們家的寶二爺怎麼就這麼招人呢?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都喜歡寶玉啊……

  小道童奶聲奶氣道:「那和尚叫妙……哇!」

  「你等等,你慢著點說。」

  小道童捏住賈寶寶的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道:「那和尚叫妙玉哇!」

  系統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好嘛,終於破案了!」

  「原來人家是叫妙玉,怪不得你口口聲聲『妙蛙』『妙蛙』,人家不理你。」

  賈寶寶咬牙對系統道:「這是誰的鍋啊,還不是你讓我叫的!」

  三人準備離開時,小道童羞羞答答抓住了賈寶寶的手。

  「漂亮哥哥,我該怎麼找你哇?」

  花襲人詫異:「這人難不成還想要追到家裡來?」

  賈寶寶蹲下身子,按住他的小肩膀,笑道:「我叫賈寶玉,你呢?你叫什麼?」

  那小童子摟著她的脖子小聲道:「我是被人遺棄在道觀外的,包我的布裡只有一張寫著七月初七的紙和一枚小金鐲,所以道長就給了我一個七巧的名字哇。」

  他望著她笑:「若是哥哥的話,叫我小七就行了哇。」

  賈寶寶看他冰雪可愛,忍不住微笑,「好,小七。」

  李貴盯著小七抱著賈寶寶的手臂直皺眉:「小七你……」

  「你不許叫哇!」

  小七眼珠子一轉,顯得格外聰明狡猾,「『小七』這個名字只給美人叫哇。」

  李貴:「……」

  賈寶寶忍不住大笑出聲,連喚了好幾聲「小七」。

  小七的臉也越來越紅。

  三人告別小七,邁出道觀大門。

  李貴突然「啊」了一聲,嚇了兩人一跳。

  花襲人忙扶住賈寶寶,責怪道:「你別一驚一乍的啊。」

  李貴臉色複雜,猶猶豫豫道:「你們沒有覺得小七長得像一個人嗎?」

  賈寶寶一臉茫然。

  系統:「你才剛看到人臉沒多久,你怎麼會知道哇?」

  賈寶寶心道:「別學了!」

  「像誰?」花襲人問。

  李貴左右看了看,上前一步,小聲道:「像……像璉大爺的樣子。」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6:58

☆、21.第21章

  花襲人一驚,忙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李貴一慌,小心翼翼地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面露思考神色,偷偷對系統道:「我仔細一想,發覺此事並不簡單!」

  系統:「你這不廢話嘛。」

  「該不會這本書的主角正是這位小七吧?」

  賈寶寶暗暗盤算:「你看啊,凡是主角都要有一個悲苦的身世,一個看似普通實際上卻了不得背景,這不正是小七嘛,他只要挺過這一遭,就能夠扶搖而上,雄霸天下了。」

  系統:「……我求你少看些小說吧!」

  賈寶寶悻悻然摸了摸鼻子,對李貴和花襲人兩人道:「這個猜測也沒有什麼證據,咱們幾人聽聽也就罷了,千萬別往外傳。」

  李貴和花襲人連忙應聲。

  賈寶寶正回頭與兩人說話的功夫,與門口的一人擦肩而過。

  賈寶寶還沒怎麼的,李貴和襲人卻神色古怪起來。

  「怎麼了?」賈寶寶準備登上自家的馬車。

  花襲人小心扶著她道:「剛剛那個人似乎認識您,我看他舉起手,好像要跟您打招呼。」

  李貴忙點頭:「是,那位爺穿的很富貴,估計家世不凡。」

  襲人:「然而……」

  李貴:「您卻視而不見,與他擦肩而過。」

  兩人盯著賈寶寶,眼睛亮亮的,似乎在說「您連這樣的權貴都敢得罪,真是厲害」。

  賈寶寶;「……」

  系統幸災樂禍:「這相似的即視感啊!」

  賈寶寶:「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賈寶寶扒著窗子探頭去看,遠遠地,只看到一個銀白色的身影,在陽光下波光瀲灩。

  少年瞥了她一眼,轉過身子。

  系統:「這是生氣了吧?」

  賈寶寶撓了撓頭發:「這是誰啊?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系統:「……C100。」

  「哈?」

  馬車車輪開始轉動。

  賈寶寶沒有把這個臉生的少年放在心上,直接放下了車簾。

  系統此刻都能猜到那個少年氣鼓鼓跳腳的模樣。

  他幽幽道:「你還真是有能把人逼瘋的能力啊。」

  賈寶寶不明所以,「謝謝誇獎?」

  系統:「……不是在誇你!」

  賈寶寶回到了榮國府,便直接去向賈政請安,並把賈敬和賈珍的情況對他說了一下。

  賈政無語片刻才道:「你別跟他們學,鬧得兩敗俱傷算什麼樣子。」

  賈寶寶恭敬道:「是,老爺。」

  賈政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你是不是給環哥兒送藥了?」

  賈寶寶點了點頭。

  賈政歎氣道:「你這樣做是對的,你是兄長,弟弟若是不好了,你該耐心教導,別跟他爭一時之長短……」

  他教訓了她很多話,賈寶寶左耳進右耳出。

  系統小聲道:「什麼叫你讓著他,那賈環也老大不小了吧?怎麼不讓他敬愛兄長,別給你惹事兒?呸,誰還不是寶寶啦!」

  「……總之,還是讀書考功名要緊,你看看你的表兄林黛玉,人家年紀輕輕,便做的一手好文章,寫的一手好詩詞,你該多向人家學一學,別整天只知道胡鬧。」

  賈寶寶面上不露分毫,心裡暗暗道,林黛玉林黛玉林黛玉,最近怎麼老是聽到這個名字,這到底是個什麼神仙人物,怎麼人人都誇他好?

  賈政見賈寶寶眉眼笑嘻嘻,一副沒有認真聽的模樣,猛然舉起鎮紙「嘭」的一聲拍向桌子,蹙眉怒吼:「你聽到沒有!」

  賈寶寶嚇了一跳。

  這邊賈政氣得是火冒三丈,那邊賈寶寶不緊不慢道:「是,老爺。」

  得,還不如不回應。

  賈政更氣了。

  她這副笑嘻嘻的眉眼、慢悠悠的性子到底是像誰了啊!

  賈政一揮衣袖:「滾滾滾!」

  賈寶寶居然真的直接轉頭走了。

  賈政:「……這敗家子!」

  出了書房,李貴和花襲人一臉疑惑。

  花襲人問:「今兒個怎麼這麼早就放您出來了?」

  李貴關切地打量著她:「老爺沒揍您吧?」

  賈寶寶笑眯眯道:「還好我跑的夠快!老爺說滾滾滾,我就麻溜兒出來了。」

  花襲人頓了頓,「我覺得老爺似乎不是真心想要讓你走吧?」

  賈寶寶一臉無辜,「是嗎?唉,口是心非的老爺最麻煩了,都一大把年紀了就不能好好說話。」

  李貴和襲人想笑又不敢笑。

  離開了賈政的書房,賈寶寶又拐去王夫人房裡請安。

  房中,王夫人靠著引枕,看著小丫鬟繡花樣。

  見賈寶寶進來,她立刻將丫鬟趕了出去。

  「你早來個一時半會兒也好,還能見見你林表哥,現在他去大房那邊了。」

  還沒等她說話,王夫人又忍不住誇讚起林黛玉。

  「你以後常跟你林表哥一塊玩,讓他多教教你,即便學不到裡子,學了表層三分,也足夠出去唬人了。」

  賈寶寶笑問:「我跟他一塊玩兒?您就不怕出事?」

  王夫人一愣,因為賈寶寶裝男人久了,又有系統開的掛,她差點都忘了這茬。

  王夫人打量她片刻,低聲道:「沒事,你那林表哥看上去是個正經人,只要你不勾搭他,他不會做出出格事的。」

  賈寶寶:「你真是我親媽。」

  王夫人瞪了她一眼。

  系統忙道:「嘿,你和她才沒有血緣關係呢。」

  賈寶寶水潤的眸子裡滿是笑意,看著真是喜人。

  王夫人瞪著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孩子別說胡話,你還太小,什麼都不明白。你那林表哥的父親可是探花出身,你林表哥耳濡目染,自然也非同凡人,你多跟他學學沒有壞處。他父親現任巡鹽禦史,就算是我這個婦道人家也聽過『天下之賦,鹽利居半』,以後你就算是考科舉不成,也能往這方面使使勁兒。」

  她愛憐地摸了摸賈寶寶的腦袋:「我的兒,多與你林表哥交往,並無壞處。」

  賈寶寶心裡對系統道:「你聽聽,你聽聽,這位林黛玉是男主吧?還是一出生就開了掛那種的,這就是所謂的人見人愛了吧?」

  系統:「究竟誰在人見人愛,你自己心裡就沒點逼數嗎?」

  賈寶寶:「……」

  王夫人把賈寶寶送出門,讓她回屋子裡等著,等林黛玉從大房那裡出來,她就立刻派人通知她。

  她又把李貴和花襲人留下訓話。

  賈寶寶便獨自一人順著小路,走向自己的園子。

  她自言自語道:「我怎麼感覺自己是在等待大人物接見的路人甲啊?」

  系統:「你敢摸著良心說,你這是路人甲的臉嗎?」

  賈寶寶低頭對著池塘照了一眼,試探問:「顏值高的那種路人甲?」

  她正照著自己的影子,突然聽到遠處傳來幾個小丫鬟的嬉笑聲。

  她一時好奇,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卻一下子闖進一片桃花林中。

  原來後山這片桃花全開了,灼灼豔豔的花朵擠在在枝頭上,像是將樹幹包裹上一層緋紅色的糖夢,把天空都染上了浪漫色澤,還有零零碎碎的粉紅花瓣不斷飄灑下來。

  幾個小丫鬟為了下桃花雨,努力搖著桃花樹。

  「你們在做什麼?」賈寶寶好奇問。

  小丫鬟們紛紛回頭,一見是她,她們臉都紅了。

  「寶二爺!」

  賈寶寶看了看一旁放著的小籃子,笑問:「你們在採摘桃花嗎?」

  小丫鬟推推搡搡,裡面最漂亮那個被推了出來。

  「回寶二爺的話,我們姐妹打算摘桃花制胭脂呢。」

  哪有女孩子不喜歡胭脂呢?

  賈寶寶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

  她擼了擼袖子,「怎麼摘?我如何幫忙?」

  賈寶寶興致勃勃地要幫忙摘桃花。

  小丫鬟指了指最頂端的桃花枝,笑道:「寶二爺能摘到嗎?」

  賈寶寶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高,仰頭,呆呆地望著自己跳斷腿也夠不著的枝頭。

  賈寶寶:「……」

  「她們這是在欺負人嚶嚶!」

  系統:「嚶嚶什麼,你以為你是竹鼠精嗎?」

  賈寶寶盯著盯著,突然拍手道:「我有辦法了!」

  她找了一條彩繩,用一塊長石頭系著,往枝頭上扔,待石頭掛住最粗的枝丫,她們再拉著繩子,讓桃花枝彎下腰。

  「寶二爺真厲害!」小丫鬟們興奮地鼓掌叫好。

  賈寶寶臉頰發紅,眉眼亮晶晶的。

  等小丫鬟們摘完桃花,賈寶寶解開系在一旁石頭上的彩繩。

  彎曲到極致的桃枝驟然失去束縛,立刻反彈回去。

  桃枝彎下腰時,大片的花枝遮蓋了那邊的景象。

  待桃枝反彈,花瓣亂飛,那邊景象才出現在眾人眼前。

  靡亂的緋紅花雨下,一個人身穿玉色深衣,頭戴墨色浩然巾,正仰頭看著滿樹繁花。

  他似乎覺察到什麼,一雙妙目回轉,正與桃枝那端的賈寶寶對上了視線。


☆、22.第22章

  紛飛的落英黏上他的玉色深衣,幾乎要將那件衣裳染成緋紅。

  他身形消瘦,面旁有一種大病初愈的慘白,眼角微微下撇,即便微笑也有一種憂鬱含愁的味道,這種風流、憂鬱又清雅的氣度仿佛不容於世俗。

  一陣風從桃花林中吹來,吹得他衣擺飄起,好像下一刻,他便要馮虛禦風,羽化登仙去了。

  俊逸出塵,雲間獨步。

  他凝視她良久,抿唇,朝她淺淺一笑。

  他眼角似沾著一瓣桃花,笑起來的模樣格外動人。

  賈寶寶摸了摸脖子,也忍不住朝他笑了起來

  他唇色稍淡,用力抿緊才有一絲豔色,此時啟唇,唇珠如染桃色。

  他突然開口:「這位弟弟,我似乎見過。」

  聲音清朗。

  賈寶寶一驚,繼而搖頭發笑,「那不可能,除非……」

  她盯著他的眼睛,「除非你是在夢裡見過我。」

  「夢裡嗎?」他咀嚼著這兩個字,若有所思。

  賈寶寶上前一步,拱手執禮,笑盈盈喚道:「寶玉見過林表哥。」

  林黛玉伸手握住她的手,含笑道:「你我不必見外。」

  賈寶寶反手拉住林黛玉的手,熱情道:「林表哥初來這裡,走走走,我帶表哥四處看看。」

  林黛玉含笑點頭,「有勞了。」

  賈寶寶笑意更濃,眼中的桃花比這滿後山的桃花開的還要鮮豔奪目。

  她轉過頭,朝那幾個呆愣愣的小丫鬟招手:「你們快去制胭脂吧,若是有需要我幫忙就來我園子找我。」

  「是,寶二爺!」小丫鬟激動的臉頰通紅。

  兩人走出一段距離,林黛玉才問她:「胭脂?」

  賈寶寶笑嘻嘻道:「林表哥別見怪,我就愛玩些胭脂水粉,老爺已經為了此事揍了我無數次了。」

  林黛玉凝視著她眼皮上的胭脂小點,「人皆有愛好,我怎麼會見怪?」

  「真的?」她一臉驚喜,抬眼去看他,眼皮上用胭脂點的小點驟然消失。

  林黛玉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入她的眼中。

  他剛想要說什麼,她卻緊握了一下他的手。

  她的手好軟。

  「林表哥,你等等。」

  在他的眼中,他的表弟正笑盈盈地舉起手,伸向他的臉。

  林黛玉雖然詫異,身子卻沒有動。

  賈寶寶的食指輕輕點在他的眼角。

  他下意識閉上右眼,只覺得她的指尖正小心翼翼地搔刮著他的眼角。

  他不動聲色,「表弟這是在做什麼?」

  賈寶寶歪了歪頭,小聲嘀咕:「原來不是桃花瓣啊。」

  「嗯?」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以為你眼角沾上了一瓣桃花,想要幫你蹭掉來著,沒想到是淚痣。」

  她離得太近了,呼吸幾乎吹拂到了他的臉上。

  林黛玉撇開臉,手掌按在她的額頭上,將她推開一些距離。

  「抱歉,我不適應與他人太過親密。」他微微垂眸,眼角的淚痣好像就這樣流下。

  賈寶寶一愣,「是我冒昧了。」

  她扯著他的袖子:「哥哥,別生氣。」

  林黛玉轉過身,將自己的袖子從她的手中掙了出來。

  「嗯,沒有氣。」

  賈寶寶盯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

  這還不叫生氣?

  林黛玉背過身子,淡淡道:「我的眼角確實有一顆淚痣,那是娘胎裡帶出來的,曾經有個老和尚來我家給我算命,說我上輩子有個有緣人,這輩子就是來還她淚的。」

  林黛玉走在前面,賈寶寶跟在後面,兩人踩著一地落紅。

  「還淚?」

  「嗯,很無稽之談吧?」

  賈寶寶慢悠悠道:「不是啊。」

  她笑盈盈地追上他,倒退著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角那顆憂鬱又多情的淚痣。

  「我若是那個人,定然不捨得讓你還淚,你若是哭壞了眼睛可怎麼好?」

  林黛玉一怔,突然刹住了腳步。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睫微顫。

  他張嘴想要說什麼,胸膛卻突然一陣起伏,他捂著嘴,連聲咳嗽起來。

  賈寶寶忙扶他,「你沒事吧?」

  他抽開手,一邊咳嗽著,一邊離她遠了些。

  賈寶寶還想上前。

  他輕喘著,抬頭瞪了她一眼。

  可他那眼中淚光點點、鬢角汗水連連的模樣非但沒有半點威脅力,反而更顯得誘人。

  「別……別過來,別傳給你。」

  他轉過身,背朝著她。

  賈寶寶見他肩膀微微抖動,聽著他咳嗽聲慢慢平息了。

  「我有先天不足之症,最近又受了風寒。」

  「那林哥哥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林黛玉扶著樹幹,回眸一笑,眸子深黑,「好了,你現在過來扶著我吧。」

  賈寶寶應聲而去,視線在他身上打轉。

  她問系統:「喂,你看沒看見,你看沒看見!」

  系統:「我沒瞎,看見了!」

  「他……他的馬賽克怎麼會打在那裡!這盒馬賽克胭脂到底是根據什麼打的馬啊?難道是一個人身上太過出色的地方?」

  系統:「別問我啊,我又沒見識過,我怎麼知道!」

  林黛玉目視前方,眼角餘光卻瞧瞧關注著她。

  賈寶寶扶著他,目光卻時不時落在他那處,神情有好奇,有驚訝,有讚歎。

  林黛玉:「……」

  兩人剛出後山,迎面撞見了賈母身邊的大丫鬟鴛鴦。

  鴛鴦笑道:「老祖宗正讓我去尋兩位爺,沒想到在這兒一齊撞見了。」

  她朝兩人行禮請安後,便領著兩人前往正院。

  一入正院,幾個小丫鬟便圍住了賈寶寶,為她打簾子,搖扇子。

  賈寶寶被他們簇擁著往前走,剛跨過了門檻才想起來什麼。

  她立刻回頭,親自為林黛玉打簾子,「你別怪他們,他們都是見我習慣了。」

  林黛玉笑了笑,沒有答話。

  丫鬟朝裡面喊:「林少爺和寶二爺來了。」

  話音剛落,一道豔紅如火的身影便先走來,一把拉住了賈寶寶。

  「你怎麼來的這樣慢!」王熙鳳含笑問。

  賈寶寶打著哈哈道:「之前看幾個小丫鬟在制胭脂,就忍不住上手幫忙。」

  王熙鳳的毒眼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似笑非笑道:「胭脂啊……你就愛那個。」

  他拉著她往屋子裡面走,微微傾身,湊到她耳邊道:「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個女兒家。」

  他磁性的嗓音震得她耳朵發麻。

  賈寶寶猛地攥住自己的寶玉,「系統!他、他是不是看出我是女孩子了?」

  系統拍胸脯:「我的掛不會有問題,至於為什麼這樣……我也不明白,難道是他對你的好感太高了?」

  王熙鳳輕輕熱熱地拉著賈寶寶,似有意似無意地把林黛玉冷落下了。

  林黛玉卻並未流露出一絲不悅神色,只是深深看了賈寶寶一眼,眸子深不見底,而後慢慢垂下眼睫。

  進了屋子,見到了高坐主位的賈母,賈寶寶立刻親熱地挨了過去。

  林黛玉倒是隔開一些距離。

  賈母笑著朝他招手,「是黛玉吧?讓我好好看看,這些兄弟姐妹中,我最寵你母親了。」

  林黛玉上前一步,微微垂眸,低聲道:「母親也常常提起您。」

  他的態度既不親密,也不失禮。

  突然,他感覺到一絲灼熱的視線。

  林黛玉不動聲色地朝視線投來的方向掃了一眼。

  賈寶寶正單手支著臉頰,仍舊專注地盯著他的下面。

  林黛玉:「……」

  「叮,恭喜宿主,你激發了一個關於林黛玉的紫色任務。」

  「哎?」賈寶寶好不容易收回視線,「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做啊。」

  「呵呵。」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問:「是什麼任務?」


☆、23.第23章

  賈寶寶捏著通靈寶玉, 等待著系統回話。

  系統越發不緊不慢道:「這可是你第一個紫色任務, 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還是你這位林表哥好, 不像那位什麼妙蛙, 明明觸發了任務卻一直是灰色的, 無法打開。」

  賈寶寶望著自己的鞋尖兒:「你倒是快說是什麼任務呀。」

  系統:「咳咳, 我看看啊, 啊!」

  系統的叫聲嚇了賈寶寶一跳。

  她一抬頭, 發現林表哥正在看著自己。

  她揚起笑顏,他卻又將腦袋轉開了。

  賈寶寶:「……」

  真不給面子。

  她戳了戳系統:「快說啊, 到底是什麼任務?」

  系統電子音斷斷續續道:「這個任務,是要你拉他加入隊伍。」

  賈寶寶瞪大眼睛:「這是什麼任務?我又不是在玩遊戲,怎麼拉他加入隊伍?哎, 等等, 該不會是要讓他跟我一起敗家吧?」

  賈寶寶是在弄不明白這個任務是要做什麼。

  「你要聽一下任務獎勵是什麼嗎?」

  系統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這話明顯意味著這次任務的獎勵非同一般的豐厚。

  賈寶寶磨磨蹭蹭,好奇問:「你先說說看。」

  「這次的獎勵不是物品卡, 也不是技能卡……」系統磨磨蹭蹭, 吊足了她的胃口。

  賈寶寶的眼神越來越亮,「那不就意味著……」

  「沒錯, 你可以得到一張系統升級之後才有可能抽到的光環卡。」

  系統誘哄道:「你想想啊,如果你一下子運氣爆發, 抽到了一張敗家子光環, 那你再也不必這麼麻煩了, 天天就這麼等著,光環也能讓你的家慢慢衰敗!」

  對啊。

  賈寶寶躍躍欲試地搓了搓手,眸中笑意漸深,就像是融化的糖塊。

  林黛玉用手背抵住臉頰,微微垂眸,還是抵不住她這般熱情的視線。

  他挪了挪腳,側身對著她。

  賈母笑道:「黛玉不必害羞,把這裡當作你自己家就好,給你收拾的屋子……」

  「好祖宗,我想跟林表哥學學,不如讓他跟著我一同住吧?」賈寶寶甜滋滋道。

  「唔……這樣啊。」賈母笑容慈祥,好似正在思量。

  一旁的王熙鳳突然笑道:「這樣不好吧?他們二人都要準備明年的秋闈,別互相影響到了。」

  賈寶寶為了完成任務,想要儘快與林表哥拉近關係。

  「那等夏天的時候再讓林表哥移出來好不好?」賈寶寶的鞋尖兒一下一下點著地面。

  「屋子裡只睡我一個人怪冷清的。」賈寶寶眼角微垂,想要作出可憐的模樣,可因為她眼中天生的喜意,便多了幾分戳人心窩的可愛。

  王熙鳳抿緊唇,雖然笑著,那雙丹鳳眼卻淩厲的很。

  賈寶寶根本不敢看他。

  賈母笑道:「也好,你們哥倆兒住在一處也可以好好討論學問。」

  她轉向林黛玉,溫聲道:「黛玉,你也好好帶帶寶玉,他雖然頑劣了些,性子確實極好的。若是她欺負你了,你只管到我這裡告狀,我向著你。」

  她又含笑瞪著賈寶寶:「寶玉,你可聽到了,不許欺負你表哥啊。」

  賈寶寶笑盈盈道:「好祖宗,我哪裡敢啊,像林哥哥這樣的神仙人物,我敬著還來不及呢!」

  她軟綿綿地撒著嬌,視線一偏轉,正與美人蛇王熙鳳對上了視線,他的毒牙好似一口叼住了她的眼睛。

  賈寶寶連忙躲開視線。

  王熙鳳瞪著她的後腦勺,咬著牙,暗自生氣。

  從她這裡無法下手,那就換個方向。

  王熙鳳滿面笑容地轉向林黛玉,「聽說林少爺你身體常常不適,能跟別人睡一個屋嗎?別影響到你的身子。」

  系統小聲吐槽:「你以為兩個人在屋子裡會做什麼?怎麼就身子不好了?」

  賈寶寶:「閉嘴,你以為每個人思想都跟你一樣汙嗎?」

  林黛玉的視緩緩線掃過王熙鳳和賈寶寶。

  賈寶寶一邊哄著賈母,一面偷偷從袖子底下看他。

  林黛玉清淺一笑,「我早就聽聞賈家寶玉的美名,若是能跟寶玉同居同寢,倒是我的榮幸,至於我的身體……」

  她看向王熙鳳,淡淡道:「只是先天體弱罷了,還沒虛弱到那種地步。」

  王熙鳳銀牙一咬,差點把牙齒咬崩,卻也只能將所有的毒辣心計往肚子裡咽,面上擠出一個熱情的笑容。

  賈母那裡命人傳飯,留他們幾個小的用飯。

  王熙鳳瞅到一個時機,拉著賈寶寶,將她塞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自己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賈寶寶左看右看,就是不肯看她。

  他探出手指,塗著鮮紅指甲的手指慢慢滑過她的臉頰,像是蛇鮮紅的信子舔過。

  她的頭髮絲都要豎起來了。

  賈寶寶猛地抬起頭,眸中水汪汪,含著柔柔的笑意。

  王熙鳳挑眉:「終於肯看我了嗎?」

  他壓低身子。

  他實在比她高太多了,微微傾身就好像要把她包裹在他的影子裡。

  賈寶寶撇開臉:「嫂子有事嗎?」

  王熙鳳的手掌壓在她背後的牆面上,眼神毒灩灩地凝視著她,聲音輕且溫柔:「你是故意的吧?」

  「啊?」賈寶寶一臉茫然。

  他輕笑一聲,壓低聲音道:「我好不容易才安排好一切,就這麼讓你輕易毀了。」

  他的身子越伏越低,眸中忽明忽暗,就好像盯緊獵物的毒蛇,非要將她絞殺在此。

  賈寶寶張張嘴,剛準備說什麼,頭頂突然響起「吧嗒」一聲。

  她立刻仰頭看去。

  屋簷上突然開始往下掉金色的珠子。

  「吧嗒吧嗒。」

  越掉越多。

  金珠落到地面,彈跳著撞擊著王熙鳳的衣擺。

  王熙鳳盯著滿地的金珠,眯起眼睛。

  系統幽幽道:「你的財運真是讓人眼紅。」

  正在這時,一個人突然吼道:「我的金珠……快,你們快給我撿回來!」

  王熙鳳猛地回身,將賈寶寶擋在身後。

  他抱著胳膊道:「賈璉?你在做什麼!」

  賈寶寶偷偷從他背後探出頭。

  夕陽餘暉下,站著一個面若敷粉的瀟灑男子,那人原本還一臉怒氣,可見了王熙鳳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猛地一縮。

  「你……你怎麼在此?」

  王熙鳳掃了一眼滿地的金珠,「這是你的?」

  賈璉連連傻笑,就是不答話。

  王熙鳳「呵」了一聲,「你在搞什麼鬼?這又是送給誰的?」

  賈璉後腦勺隱隱作痛,立刻道:「當然是送你的。」

  「喲謔。」王熙鳳眉眼一挑。

  賈璉眼珠子亂轉,突然粘在了賈寶寶的身上。

  「寶玉,原來你也在這裡,正好我有事找你。」

  王熙鳳伸手,將賈寶寶的腦袋又塞到身後去了。

  她冷冷地盯著賈璉。

  賈璉一個激靈。

  「什麼事?」王熙鳳發問。

  「這……這……」賈璉不肯明說。

  賈寶寶對系統道:「這夫妻兩人很古怪。」

  系統:「難道這個府邸中奇怪的只有他們兩個嗎?」

  王熙鳳:「既然無事,那你也不用找她了。」

  他上前幾步,將賈璉帶走。

  賈璉猶猶豫豫。

  王熙鳳回頭。

  賈璉只得低垂著頭,跟了上去,連那些金珠也都顧不得撿了。

  賈寶寶盯著兩人一前一後的背影道:「我看他們兩人的模樣不像夫妻,怕老婆也不是這樣的,倒像是……上下級?」

  「寶二爺,這些金珠該怎麼辦?」

  丫鬟們捧著金珠詢問賈寶寶。

  賈寶寶一揮衣袖,「既然璉二爺不要了,你們就自己分了吧。」

  丫鬟們瞬間激動,連連朝賈寶寶道謝。

  系統:「你這慷他人之慨幹得可真順手。」

  「反正也是要敗家的,倒不如讓這些家裡窮苦的下人們多得些。」

  賈寶寶負著手,慢悠悠地走出了這塊僻靜角落。

  站在燒紅的晚霞下的正是那位體弱多病的林表哥。

  他站在廊簷下,仰頭望著橘紅、緋紅、紫紅盡情潑灑的天際,那張蒼白俊逸的臉仿佛也被晚霞浸染上一抹驚豔的紅。

  「表哥怎麼在這裡站著,不去用飯?」賈寶寶出聲。

  林黛玉回眸,目光流轉,瀲灩流波。

  突兀地,他朝她笑了起來,「我在尋表弟你一同用飯。」

  「哦。」賈寶寶朝他走去。

  她背後有個小丫鬟挑著亮起來的紅燈籠,重新掛到廊簷下。

  光落在她順滑的青絲上,像是聚集成一小攤亮亮的積水。

  林黛玉的目光在她的髮絲上停留。

  賈寶寶疑惑地看著他。

  他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往屋子裡走。

  賈寶寶加快腳步,偷偷伸手,朝他的指尖探去。

  他的手指突然抽搐似的勾動一下。

  賈寶寶一驚,忙停下動作。

  他的手指重新鬆開,沒有動。

  賈寶寶歪著頭,笑眯眯地偷看他。

  他一本正經,平視前方,只是下頜微微收緊。

  她的小指試探性地勾住他的小指。

  他沒有反抗。

  賈寶寶偷笑,慢慢將自己整個手掌塞進他的掌心,握住他微涼的手掌。

  他的掌心肉也不是很豐厚,卻很大,像是一塊載著她在海水上漂浮的浮冰。

  賈寶寶盯著兩人交握的地方,卻神奇地發現,他色如白雪、冷若冰霜的掌心開始滿滿浸透一層紅暈。

  像是包裹在糯米中的豆沙餡兒,水晶似的皮囊裡包裹著桃花似的紅。

  看上去有些甜。

  賈寶寶舔了舔牙花。

  系統:「我說,你不會真的要上去舔舔吧?求求你了,放過你的林哥哥吧,他體弱多病,受不了這個的。」

  緊接著,系統小聲嘟囔了一句:「說是還淚,又沒說是還……」

  「嗯?你說什麼?」

  「沒……」

  兩人牽著手,重新回到屋內。

  屋內,賈母正在用晚飯,邢夫人和王夫人都站在一旁伺候著,這是女眷們用膳的地方,隔著一道簾子,才是府上幾個男孩子吃飯的桌子。

  賈寶寶鬆開手,迫不及待地看去。

  好不容易能夠看清楚眾人了,她可要將自己這些兄弟認個明白。

  然而,桌子邊只坐了一個低頭悶聲吃飯的男子。

  那人身穿青色直身,因為低著頭,她只看到一個鴉羽色的頭頂。

  賈寶寶在他身旁坐下。

  他低著頭,小聲道:「寶玉弟弟。」

  「哥哥好。」

  他往後縮了縮。

  賈寶寶一陣無語,問系統:「他躲什麼啊,難不成我能吃了他嗎?」

  「這是我哪個哥哥來著?」

  系統鄙視地瞥了她一眼,「你到底有幾個好哥哥?為什麼每個哥哥都那麼憔悴。」

  這話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有些汙啊。

  賈寶寶將那塊通靈寶玉用力在桌子上磕了兩下。

  系統立刻正兒八經道:「那是你的賈迎春哥哥。」

  賈迎春啊……

  賈寶寶在腦子裡搜了一圈,可即便是線條人,他也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

  她的手肘抵在桌面上,支著臉頰打量著賈迎春。

  她看了好久,他都木訥地不肯抬頭,就像是一塊木頭。

  可是,他真是木頭嗎?

  「咳咳咳咳——」

  賈寶寶立刻轉頭問:「哥哥身體不適嗎?」

  她抬起手就要輕撫林黛玉後背。

  林黛玉伸手擋住,撇開臉,淡淡道:「無妨,用飯吧。」

  「哦。」

  賈寶寶乖巧地坐回原位,又去打量賈迎春。

  她摸了摸手背,只感覺溫度越來越低。

  她暗自嘀咕:「難道春寒這麼嚴重了嗎?」

  系統:「……」

  三人用完晚飯。

  賈寶寶起身。

  她抬手輕拍了一下賈迎春的肩膀,溫聲道:「哥哥,我先走了。」

  賈迎春一個哆嗦,似乎被他嚇了一跳,唯唯諾諾道:「好,寶玉弟弟慢走。」

  他為什麼總是這麼怕她呢?

  賈寶寶低下頭,湊得更近了些,「迎春哥哥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多添些衣服,別著涼了。」

  賈迎春整個身子倒向遠離她的一側,小聲道:「是,我知道了,多謝弟弟關心。」

  她離得越近,他傾斜的越大,最後幾乎要跟地面平行了。

  賈寶寶嘴角噙著一抹笑,越發覺得自己這位迎春哥哥好玩了。

  她還準備說什麼,肩膀突然被人蹭過。

  賈寶寶扭頭一看,只見林表哥目不斜視地從她身旁經過。

  「林表哥。」賈寶寶急忙想要去追林黛玉,耳邊卻傳來「唉」的一聲驚呼,緊接著便是重重落地聲。

  賈寶寶回頭,只見賈迎春坐在地面上,正低垂眼睫,默默揉著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腕一片青紫,似乎剛剛不小心跌坐在地的時候扭到了。

  剛才她似乎碰到了什麼,所以是她的鍋了?

  賈寶寶沒有了去追林表哥的心情。

  她在賈迎春身旁蹲下,連聲道歉,伸手攙扶他。

  賈迎春搖了搖頭。

  他抬起頭,一張如凝脂般的溫潤面龐映著燭光,朝她溫柔地笑了笑,「沒事的,不幹寶玉弟弟的事,都怪我自己不小心。」

  賈寶寶抱住他的胳膊,愧疚道:「哥哥不必再替我遮掩了,都怪我太莽撞了,我這就去叫太醫來看看你。」

  她轉身欲走,身後又傳來一聲呼痛。

  賈寶寶立刻轉身,見賈迎春眉頭緊蹙,盯著自己的小腿。

  「是這裡傷到了嗎?」她說著就蹲下身,要去察看。

  賈迎春一驚,慌張地按住她的肩膀。

  「別。」

  賈寶寶蹲在地上,雙手放在膝蓋處,抬起頭,桃花眼溫柔含情,專注地凝望著他。

  賈迎春神情溫和而寬厚,他低聲道:「這麼晚了,不要去驚動大人們了,你扶我回房,我房間裡有藥。」

  「可是……」

  賈迎春按在她肩膀上的力道加重了些,「寶玉弟弟,聽我的。」

  見他如此堅持,賈寶寶也毫無辦法。

  她扶著賈迎春,繞開眾人沿著長廊偷偷溜走。

  系統默不作聲地往遠處看了一眼。

  花影下,一個身影默默轉身離開。

  賈迎春是榮國府賈赦老爺庶出的兒子,是賈璉的弟弟,平時住在賈赦這面,一貫少言寡語,所以大家都給他起了個「木頭」的諢號。

  賈迎春指點賈寶寶避開小廝和丫鬟,來到他的房內。

  賈寶寶扶著他坐在榻上,就去翻找他說的藥。

  「迎春哥哥真厲害,咱們一路上果真一個丫鬟、小廝都沒遇到。」賈寶寶隨口道。

  賈迎春盯著她的側臉,輕聲「嗯」了一聲。

  路上避開眾人時的機靈勁兒沒了,他又恢復成平時木訥的模樣。

  賈寶寶拿著一瓶藥油回來,「這是不是還需要揉一揉,散了淤血,才能好得快?」

  賈迎春伸出手,「我自己來吧。」

  賈寶寶避開了他的手,笑盈盈道:「哥哥,讓我來吧,你身子不便,別又弄傷了自己。」

  賈迎春垂眸,低聲道:「那就謝謝寶玉了。」

  賈寶寶先將粉紅色的藥油倒在手上,手掌搓了搓,然後按在他看上去十分嚇人的青腫手腕上。

  他的手腕一個哆嗦。

  「是我力道太大了嗎?」

  「沒……」他小聲吸氣,「沒事,你再用力一些也沒事。」

  「那這個力道舒服嗎?」

  「嗯,再大力一些。」

  「這樣?」

  「啊……嘶!」

  「對不起,對不起,我再輕一些。」

  系統捂著耳朵,大喊:「我、我實在受不了了!我還是個寶寶,你們能不能別這樣了!」

  賈寶寶一臉無語,在心裡對著系統道:「你整天都在瞎想什麼啊,思想長毛了是不是?汙裡汙氣的……」

  系統憋悶。

  賈寶寶廢了大力氣揉著藥油,甚至過於用力,額頭上蒙上了一層細汗。

  賈迎春盯著她的眉眼,「你近來沒有去上學,可是……」

  「我之前不是受傷了嘛,又因為祠堂一事受了驚嚇,便在府中休息,沒有去上學。」

  「那你的學業還能跟上嗎?」

  賈寶寶哭喪著臉:「別說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且讓我再開懷幾日吧。」

  她這副鬱悶的模樣卻把賈迎春逗樂了。

  「只是上學讀書而已,有這麼困難嗎?」

  賈寶寶狐疑道:「迎春哥哥你在課上不也是老師問什麼,你都不回答嗎?我以為你和我一樣……」

  賈迎春笑了笑,聲音含在嘴裡,「我和你……可不一樣。」

  賈寶寶挑眉,「莫非迎春哥哥開了竅?」

  賈迎春似是而非地回答道:「現在還不是開竅的時候。」

  他轉頭看著窗戶上投下的兩道影子,笑容收斂,整個人仿佛失卻了往日的瑟縮與木訥,變得沉靜又成熟起來。

  賈寶寶忍不住對系統道:「我覺得他似乎……」

  賈迎春轉過頭,又低垂眉眼,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系統?」

  系統:「別叫我,我不想說話。」

  賈迎春垂著頭,輕聲道:「你的學業若是跟不上了,我可以……」

  賈寶寶盯著自己滿手的油,隨口道:「我的學業還可以了,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轉眼桌子上總是會多幾本注釋過的四書五經,那些書真是幫了大忙,也不知道是哪個這麼好心?」

  系統:「……」

  賈迎春勾起嘴角:「是嗎?也是,畢竟誰都向著你。」

  他雖然笑著,眼中卻冰涼涼的。

  「你的腳腕……」賈寶寶又倒了些藥油。

  賈迎春瞥了一眼她掌心的粉紅色的藥油,把腿往後縮了縮,笑道:「不用了,剩下的我自己能弄,也不嚴重,你快回去休息吧。」

  他笑道:「既然林少爺來了,你躲懶的日子也不長遠了,保不齊明日就要去學堂。」

  「啊,別說啊,千萬別靈驗,讓我再歇一歇吧。」

  賈迎春從袖口掏出一塊白色的帕子遞給她,「快擦擦吧。」

  賈寶寶接過帕子擦手,與他閒聊兩句,見他執意不肯讓自己幫他處理腳踝上的傷,便離開了。

  他透過支起來的窗戶,看著她嬌小的背影的慢慢消失在夜色深處。

  賈迎春低下頭,發出一聲輕笑。

  他撣了撣衣擺,慢悠悠地在地上走了兩步,哪有半點腳崴之人的模樣。

  他盯著胡亂扔在榻尾的一方帕子。

  帕子上帶著淺紅色的油污,看上去有種靡亂的髒。

  他呼吸急促,神情緊張,仿佛面對的不是一方帕子,而是一隻會吐絲的蜘蛛。

  蜘蛛的蛛絲纏住了他。

  他無可奈何地靠近,再靠近,仿佛被什麼操控,指尖輕挑,挑起那方白帕。

  皂角味兒,藥油味兒,還有她指尖粘稠細膩的香氣,盡數撲來。

  賈寶寶回到自己園子,發現晴雯和麝月都站在廊子下逗鳥。

  她好奇道:「你們都不進屋,在這裡站著做什麼?」

  晴雯剛要說什麼,卻被麝月攔下了。

  麝月笑道:「林少爺正在屋子裡等您呢。」

  「啊,對。」賈寶寶一拍額頭,這才想起還有這件事。

  對於如何拉林黛玉入隊這事,她實在毫無頭緒,只能先努力與他相處,然後走一步看一步了。

  賈寶寶站在門口,他們兩個卻誰都不過來打門簾。

  晴雯小聲嘀咕:「林少爺很冷淡,不讓我們靠近。」

  賈寶寶只得自己打簾子進去。

  屋內十分安靜,外間的燭火因為無人剪燈花,變得有些暗。

  賈寶寶放輕腳步,朝燭光明亮處走去。

  拐進內室,她便見到一個清瘦筆直的背影。

  他正跪坐在榻上,伏案讀書。

  她輕輕喚了一聲:「林表哥。」

  他沒有動。

  難道是讀書讀入迷了?

  賈寶寶又靠近幾步。

  她都站在他身邊了,他仍舊像是老僧入定一般,捧著一本書讀。

  賈寶寶看了一眼,那是一本不知道哪個好心人送來的批註版《孟子》。

  系統:「那明明是你自己順回來的!酒醒了就不管自己犯下的罪惡了嗎?」

  賈寶寶才沒有空理系統,此時的林黛玉在她眼中就是個金大腿,還是能掉落光環卡的那種。

  賈寶寶跪坐在他對面。

  林黛玉沒抬頭。

  她雙臂搭在案幾上,下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宛若春水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

  誰能夠拒絕這樣一雙眼睛?

  林黛玉捏緊書頁,抬頭看了她一眼。

  賈寶寶粲然一笑,仿佛整個室內都亮堂起來了,「你可終於看我了,林哥哥,我有什麼地方惹你不快了嗎?」

  林黛玉微微垂眸,眼尾的小痣顯得多情又可憐,「沒有。」

  口是心非。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

  她伸手去握他的手。

  林黛玉手一縮,她摸了個空。

  「林哥哥。」她笑著望他,「我一直盼著你來呢。」

  「嗯。」

  她軟著聲音道:「我想把我的好東西都給你,卻又怕惹得你不快,哥哥,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好?」

  她雙手捏著案角,鼓著兩頰,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這樣的眼神就算是系統也受不了啊!

  「啊,可惡!原來你這招不是光對我使用的!宿主,你這個大豬蹄子,看我還理你!」系統喋喋不休地抱怨。

  林黛玉盯著她的眉眼,突然伸出手。

  賈寶寶一臉疑惑。

  下一刻,一隻乾燥微涼的手蓋在了她的眼睛上,他的手指尖還帶著清涼的香氣。

  他輕聲道:「不要這樣看著我。」

  他頓了頓,才緩緩道:「……我不喜歡。」

  「哎?真不喜歡嗎?」

  林黛玉撇開臉,輕輕咳嗽了一聲,鬆開手,「你這本書的注釋不錯,是誰注的?」

  賈寶寶盯著那本書,暗暗問系統:「這書是誰的?」

  系統不搭理她。

  賈寶寶只好搖頭,「不記得了。」

  被林黛玉這麼一打岔,她也忘了繼續問剛才的問題了。

  林黛玉盯著書上的注釋,輕聲道:「能作此注著,必然身居高位。」

  「這也能看出來?」她探頭去看。

  林黛玉將書攤開在案幾上,指著幾處朱筆批註道:「我們學習四書五經,不過是為了通過科舉考試,這些書又都是聖賢之言,我們若是注釋必然是以下往上看的視角。然而,此人,卻是自上往下看的視角,這說明此人必然身居高位,很有可能是……」

  她停住了。

  賈寶寶追問:「是什麼?」

  林黛玉慢慢收斂了笑容,認真道:「是皇親國戚,還是距離陛下特別親近之人。」

  「寶玉,這本書你到底是從何處取得的?」

  他這麼說,倒是讓她也注意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可她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這本書到底是怎麼得來的。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輕聲道:「我實話實說,你可別討厭我。」

  「嗯。」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我這個人一杯就醉,還喜歡喝酒,所以,這大概是我在路上不小心衝撞了貴人得來的?」

  林黛玉盯著她,似乎在掂量她說的是不是實話。

  「你都這樣順手牽羊,那位貴人還不曾責怪你,這是何等的仁慈?」他輕笑一聲,將書塞進她的手中。

  「你且收好,也許,這本書會是你的護身符。」

  賈寶寶懵懵的,還是按照他所說把那本書塞進了枕頭下。

  林黛玉:「……我沒讓你塞枕頭下,這些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摸過的東西,你往床上帶做什麼?」

  「啊?」賈寶寶看著他,輕聲道:「不是你讓我收好的嗎?我都聽你的。」

  她笑得眼睛彎彎。

  林黛玉深吸一口氣,猛地後退一步,捂住了自己的太陽穴。

  「你沒事吧?」

  「沒、沒事,你別來。」林黛玉如臨大敵,快速後退幾步。

  他推開碧紗櫥的隔扇,幽幽道:「你讓我一個人好好清靜……清靜。」

  說罷,他便進了隔扇內的空間。

  賈寶寶不明所以道:「所以他到底要清靜什麼?」

  她自己除去衣物,爬上了床。

  系統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了,「你不想讓他過去?」

  「是啊,畢竟要好好交流一下感情嘛。」

  系統一字一頓:「交、流、感、情?同一張床嗎?」

  「這不是男人之間最好的增加感情方式嗎?」

  「那你是男的嗎?!」系統要瘋了。

  賈寶寶慢悠悠道:「雖然我不是男的,但是我們畢竟不同維度啊。」

  「不同維度就沒有問題了?」

  「你想啊,你跟一張自己喜歡的明星海報一起睡覺,會有什麼問題?」

  系統他、他竟然無言以對了!

  「我跟你說,你這種思想很危險。」

  賈寶寶打了個哈欠,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

  「唔?」她蹭了蹭被角,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宿主,你得認清這個世界的真相,別再自欺欺人了……」

  系統剩下的話,她還沒有聽清,就被拉入了香甜的睡夢中。

  臨睡前的最後一刻,她聽到碧紗櫥那段傳來一聲歎息。

  清晨。

  賈寶寶掙扎著起床,閉著眼睛刷牙洗臉。

  晴雯走了進來:「二爺,璉二爺突然來找您。」

  話剛說完,賈璉就進來了。

  「哎,璉二爺你……」晴雯張開雙臂擋在了賈寶寶面前。

  賈璉沒空搭理一個小丫鬟……嗯,雖然這丫鬟比較高。

  「寶玉,這次你可一定要救救哥哥。」

  他繞開晴雯,一臉著急。

  賈寶寶探頭往他身後看了看。

  賈璉立刻明白:「沒,你嫂子他沒過來。」

  賈寶寶讓麝月和晴雯先出去。

  晴雯一臉擔心,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賈璉忍不住道:「你這丫鬟倒是個忠心的,就是分不清好壞人,你看我是壞人嗎?」

  賈寶寶坐在桌邊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搖頭道:「不知道。」

  賈璉:「……」

  他咳嗽了一聲,勉強緩解了自己的尷尬,「是這樣的,哥哥有件事要你幫忙,你就說你幫不幫吧?」

  賈寶寶瞥了他一眼,「不幫。」

  賈璉:「……」

  他好不容易才咽下堵在嗓頭的一口氣,連忙道:「不是什麼壞事……」

  「那也不幫。」

  「寶玉!」賈璉猛地站起身。

  系統:「當當當,今日起床第一氣被賈璉同學榮幸獲得!」

  賈寶寶含笑看他:「你可別又讓我幫你勾搭哪個女人。」

  賈璉想了想自己幹出的缺德事兒,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坐下了。

  「不是的,寶玉,我不是為了那事,況且上次……我的被王熙鳳痛打了一頓,哪裡還敢啊,不是哥哥我抱怨,而是弟弟你不知我的苦啊,我雖然娶了個天仙,可那王熙鳳活脫脫就是個閻王,他……他……」

  賈璉舉起袖子,蹭了蹭自己的眼角,忍不住悲從中來。

  賈寶寶立刻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賈璉吸了一口氣,鼻子紅紅地接過,「算了,今日不提那個,我是想要問你,你在祠堂的時候有沒有……嗯,發現什麼東西?」

  賈寶寶暗道:「來了。」

  她面上卻露出迷茫之色,「東西?什麼東西?」

  「就是……就是……」賈璉猶猶豫豫,用手比量了一下。

  賈寶寶裝傻:「你該不是在祖宗祠堂裡藏了個美人吧?」

  「不是!是一個包袱!」

  「包袱?不知道,沒看見,祠堂裡怎麼會有包袱,藏在哪裡了?」

  賈璉盯著她:「你真沒有看見?」

  「真沒見著。」

  賈璉往後仰了仰,眯著眼睛道:「寶玉,你可別誆騙哥哥我,你說說,賈環的腦袋是被什麼砸破的?」

  賈寶寶一臉認真:「是被一隻老鼠。」

  「老鼠?不可能!」他猛摔袖子,「老鼠是吃了秤砣,才能把他腦袋砸成這副樣子嗎?」

  「老爺說賈環的腦袋瓜子天生脆。」

  「他是瓜娃子嗎?還脆?!」賈璉按著桌面站起身,氣勢洶洶地逼近她。

  「寶玉,哥哥一向待你最好,你老實說,那東西是不是被你……」

  賈寶寶滿臉坦蕩,眼眸清澈,慢悠悠道:「真不是我,哥哥,你再去好好找找,說不定掉到哪裡了去了。」

  「我整個祠堂都翻遍了,就差沒有掘地三尺了!」

  賈璉失神地坐下,連聲哀嚎:「完了,完了,我算完了!」

  賈寶寶又把茶水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試探問:「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吧?是很金貴的東西嗎?」

  「是……」他猛然回過神,搖頭道:「不行,我不能告訴你知道,寶玉,哥哥不能害你。」

  他猛地伸出手,按住了賈寶寶的胳膊。

  「寶玉,我跟你說,你要是真拿了就趕緊拿出來,哥哥什麼好東西都給你,那東西可是要命的東西,若是……若是……洩露出去,咱們這一家老少可都要被降罪的!」

  賈寶寶瞳孔一縮,似乎被他的話嚇住了。

  嚇住就好,嚇住就好。

  賈璉一臉期待地盯著她,不放過她每一絲神情變化。

  賈寶寶小聲道:「我是真不知道,當時情況太混亂,我光顧著找人救命了,後來也沒回祠堂,就算是曾經有過東西,我也不知道啊。」

  「後來去祠堂的人……」賈璉眸子一轉,霍然起身,「我知道了。」

  他立刻朝門外沖去,差點撞上剛準備進門的林黛玉。

  賈璉問了聲好,又立刻跑了。

  林黛玉看著賈寶寶,輕聲問:「你做了什麼?」

  賈寶寶笑眯眯地,像是一隻小貓,伸出舌頭舔了舔稍微有些燙的茶水,「我可什麼都沒做,倒是哥哥你去了哪裡?」

  林黛玉坐在一旁,垂著眼睫冷淡道:「隔著老遠就聽你叫哥哥、哥哥的,原來你管誰都喊哥哥。」

  他這話說的莫名其妙,賈寶寶聽得也莫名其妙。

  她想了想,扯了扯他的袖子,歪頭道:「那我便喚你醋哥哥如何?」

  林黛玉抬眼:「哪個醋?」

  賈寶寶並起兩指,點在他眉心,笑道:「自然是顰蹙之蹙。」

  「『蹙入青綺門,當歌共銜杯。銜杯映歌扇,似月雲中見』青蓮居士這句詩,說的豈不就是醋哥哥你?」

  林黛玉不慌不忙道:「只怕你口中這個字,並非你所說的顰蹙的蹙。」

  賈寶寶一驚。

  系統:「他還真是一眼就看穿了你的本質。」

  林黛玉袖子一抖,掏出一把白玉柄摺扇。

  他手執白玉柄,手與玉卻分不開了。

  他打開摺扇,輕輕扇著賈寶寶手邊的茶水,「我不是愛吃醋。」

  他眉間一蹙,猶豫了一會兒,又下定決心,「我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什麼?」賈寶寶好奇。

  「不理解……」林黛玉轉過臉,眸色幽深,「不理解你這個人。」

  「那我就敞開懷,讓哥哥你瞭解。」

  林黛玉清淺一笑,「是嗎?」

  他眼中一直蒙著一層憂鬱,展顏而笑時,卻烏雲散盡,皎皎明月重新出現。

  「你為什……」

  林黛玉話還未說完,賈寶寶突然道:「我錯了!」

  這突如其來的道歉讓林黛玉不知所措。

  「剛才那兩句詩不該是用來形容你的,那句詩中的『秀色誰家子』『疑從天上來』才是對哥哥你的描繪。」

  她直白的誇讚簡直讓人潰不成軍。

  林黛玉神色未變,手中的扇子卻搖的更快了。

  「對,對了,」他急忙改變話題,「我剛剛見到了令尊,令尊讓你今日帶我去家學看看。」

  「我們這就去吧。」

  說罷,他就自顧自起身,仿佛落荒而逃。

  家學啊……

  賈寶寶支著臉頰道:「不知道史家小弟在不在,他最好玩了。」

  系統:「你總是逗那個滿心滿口都是『愛哥哥』的史呆子,小心他真的惱了你,家養的小狼狗掉過頭來再咬你一口。」

  賈寶寶自通道:「他才不會。」


☆、24.第24章

  用過早飯, 賈寶寶去先跟賈政請安。

  賈政正在書房內及閘客談事情, 臉上被叮的紅腫地方還未消散。

  一見她進來, 他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你來做什麼?」

  「今日要去學堂了, 先來給老爺請安。」

  賈政冷笑一聲, 不客氣道:「你這個不肖子孫, 別氣死我, 就已經算是給我請安了!滾滾滾, 滾去上你的學,好好讀四書五經, 多跟你林表哥學,別整天欺男霸女!」

  這個真是冤枉死她!

  賈寶寶小聲嘀咕:「這個家,除了門口那兩個石獅子, 怕是只有我最乾淨了。」

  「你說什麼!」賈政猛地拔高了聲音。

  賈寶寶腳底抹油一般, 「蹭」的一下,跑的不見蹤影。

  林黛玉看著她匆匆跑出來,還沒有等他問話, 她就一把拉住他的手, 拖著他一同瘋跑。

  他像是被一股春風包裹著,不由自主地就跟隨了她的腳步往前跑。

  賈家家學離這裡並不遠, 不過一裡之遙。

  兩人跑到家學門外,卻都忍不住弓著腰, 喘著大氣。

  林黛玉捂著嘴, 低聲咳嗽, 臉頰因為過於用力而泛起紅暈。

  賈寶寶慢慢拍著他的後背,小聲道:「我不該拉著你跑的,你是不是難受了?」

  林黛玉抬頭看了她一眼,眸中含著因為劇烈咳嗽而溢出的淚水。

  「不,咳咳……」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放下手,笑道:「我因為身體有疾,父親讓書童看著我,既不讓我飲酒,也不讓我劇烈運動,甚至連騎馬、射箭都不能參與。」

  他站直身體,沾著汗水的臉龐在陽光下閃爍發光。

  他揚起嘴角,「我該感謝寶玉你。」

  「可是,你的身體……」

  林黛玉:「我的身體我曉得,沒事的,他們都是太過緊張了。」

  「若是我的壽命有限,那倒不如好吃好喝好好玩耍,這樣在臨終前才不至於後悔。像如今這般處處受制,又有何樂趣可言?活著亦不如死了。」

  聽到他消極的話語,賈寶寶猛地抓緊他的手。

  「你若是想要見識,我可以陪著你見識,何必如此心懷鬱氣?」她認認真真地看著他。

  桃花三月水,亦不如她的眸光柔軟。

  林黛玉的手指縮緊。

  他盯著她含情的眉眼,笑了起來。

  「好,你陪我。」

  他緩了緩,才撇開臉道:「你還是第一個聽了我說這些話後,不是要讓我保重身子,而是要陪著我一起瘋的。」

  賈寶寶笑眯眯道:「我只是覺得我要尊重你的想法。」

  林黛玉微怔,隨即笑出聲,「我只聽過尊天地尊聖賢,尊師長尊父母,可還從未聽過要尊自己,朱子曾言『存天理,滅人欲』,你這話可真是被聖賢所不容。」

  他的臉漸漸板了起來,深黑的眼睛有些發冷。

  賈寶寶對系統道:「她是生氣了?果然,我與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你先等等……」系統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麼。

  下一刻,原本還板著臉的林黛玉卻沖著她莞爾一笑。

  一刹那,冰雪消融。

  「但是,我很喜歡你的話。」

  「哎?」

  還未及賈寶寶反應過來,他已經放下她的手,進入學堂。

  學堂內。

  塾掌乃是族內輩分高的賈代儒,賈代儒見林黛玉身著深衣,又聽聞她的名聲,不由得對他多看重一分。

  「你為何身著深衣?這既不是冠禮上,也不是祭祀時?」賈代儒摸了摸鬍子,拉長了聲音問道。

  林黛玉恭敬道:「學生身著深衣,只是表示自己尊崇古禮,要讀聖賢書,自然也要身體力行尊聖賢之禮。」

  賈寶寶瞥了他一眼,朝系統嘀咕道:「系統,你看看他,他簡直就像是那些個學霸,嘴上說咱們一起玩,不要用功了,結果一轉身他就自己去背書去了!」

  系統:「你自己去問問他,為什麼這麼說不就好了嘛!」

  賈代儒聽了林黛玉這番話,一臉滿意,嘴角還微微帶笑,簡直嚇死學堂裡的學生們了。

  這個老古董一向滿口「之乎者也」,板著一張老臉,看誰都沒有好臉色,用手板打人時更是恐怖,何時見過他如此和顏悅色的時候?

  賈代儒讓林黛玉坐在最前排。

  林黛玉目光一掃,就見賈寶寶趴在最後一排的桌子上。

  他低聲道:「我初來乍到,還是跟著寶玉表弟行事為好,我就坐在他身旁的位置。」

  說罷,他便逕自走了過去。

  他站在倒數第二排桌子前。

  賈寶寶前排的一個少年用書遮著嘴,小聲對賈寶寶道:「寶二爺,我今兒個帶了一本好書,你要不要看看?我跟你說,那書可難得了……」

  林黛玉輕咳了一聲。

  那少年說的興起處,根本就沒注意到。

  「那書不但文辭好,還有繡像小畫呢,把那衣衫半褪的婦人描繪的栩栩如生……」

  林黛玉眉間蹙起,手中的摺扇在少年的桌面上狠狠一敲。

  「啊!」少年嚇了一大跳,手中的書直接掉在了膝蓋上。

  賈代儒注意到這裡的情況,怒道:「金榮你在做什麼!」

  金榮倉皇站起,訥訥不吱聲。

  賈代儒指著門口:「滾出去,頂著書站著。」

  金榮只得捏著一本書出去,臨出門還狠狠瞪了林黛玉一眼。

  林黛玉回以微笑。

  金榮:「……」

  氣死人了!

  林黛玉捏著扇子,坐到賈寶寶身旁的位置。

  賈寶寶正閉著眼睛補覺,根本沒發覺前桌的金榮被罰了。

  她迷迷糊糊道:「今兒個怎麼沒看到史湘雲,他去了哪裡?哎,今日沒聽他喊愛哥哥,我都感覺有些不適應。」

  林黛玉捏緊扇子。

  賈寶寶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回話,剛要睜開眼睛,一道清冽的聲音傳入耳畔。

  「愛哥哥?」

  賈寶寶猛地打了個哆嗦,睜開眼。

  林黛玉笑著看她。

  她的心卻越來越沒底了。

  系統幸災樂禍道:「哈哈,你倒楣了吧。」

  林黛玉捏著扇子邊緣,將其慢慢合攏,「咚」的一聲放在了桌面上。

  賈寶寶盯著那個紫色任務,又望瞭望林黛玉,視線不知不覺移到了「一塊小甜餅板磚」上。

  「沒、沒關係,實在不行就來這麼一下,情敵也能變成情人。」

  系統:「你可拉倒吧!聽我的,事情還沒有到那個地步。」

  一天下來,她時不時偷看他,他卻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下學時,賈寶寶終於忍不住,將腿從桌子下挪了出來,探著身子去抓他的衣擺。

  卻一把抓住一個涼涼的物件兒。

  系統:「哎呦嘿,好險不是熱熱的物件兒。」

  賈寶寶:「……你再這樣,我就要跳車了!」

  賈寶寶低下頭。

  她手中正是他的大手。

  林黛玉失笑,「我不該對你生氣的。」

  「你還小,什麼都不懂。」他看著她,眸色漸深。

  賈寶寶不明所以,「系統,他是什麼意思?」

  系統:「他的意思你就是個蠢的!」

  「喂!」

  系統:「提醒你,今日的每日任務還沒有完成。」

  賈寶寶立刻打起了精神。

  見學堂內人走的差不多了,賈寶寶慢慢起身。

  林黛玉還拉著她的手,端詳著她。

  她「哎喲」一聲,像是絆了一跤,整個人朝林黛玉撲了過去。

  林黛玉瞪大眼睛。

  他伸出手。

  賈寶寶順勢撲入一片清冷淡香中。

  他的懷抱像是浸透秋霜的芙蓉花,他的身子也並沒有她想的那麼瘦弱。

  任務達成,她準備道歉遠離。

  林黛玉突然收緊手臂,反抱住了她。

  賈寶寶瞪大眼睛,懵了,「系統,他做、做什麼!」

  系統無語:「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只許你抱他,不許他抱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寶玉你是什麼意思?」林黛玉含笑問。

  賈寶寶:「……」

  糟糕,她把與系統的交流說出口了!

  林黛玉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後背,「你放心,我知道你只想與我親近。」

  賈寶寶立刻道:「是,咱們是好兄弟,抱抱怎麼了!」

  林黛玉拍打的動作停住了。

  下一刻,他鬆開了手,讓等在屋外的小廝進來,把桌子上的筆墨收拾好。

  一個人悶不吭聲離開。

  「他又生氣了吧?」賈寶寶探頭,只看到一道她寂寥冷清的背影

  系統捂著臉:「宿主啊,你聽我一句勸,你再這麼百般作死遲早會……」

  「會怎麼了?」

  因為筆墨紙硯有書童收拾,賈寶寶便袖手出門。

  系統:「……會【嗶——」

  這怎麼還自帶消音的啊!

  她正要走,視線一轉,卻發現了窗戶下一片壓倒的花。

  「嗯?」

  賈寶寶湊近看了看。

  痕跡很新,似乎才留下不久。

  「該不會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被人看到了吧?」

  會是誰呢?

  回到榮國府。

  賈寶寶思量著這件事,慢慢喝了一口茶。

  簾子「嘩啦嘩啦」響起。

  晴雯風風火火跑了進來:「寶玉!您快去看看吧,璉二爺要殺了璉二奶奶!」

  賈寶寶一驚,「什麼?」

  晴雯以為她是關心璉二爺,誰料,她下一句話便是——

  「賈璉是要作死自己嗎?」

  賈寶寶不緊不慢飲了一口茶,勸晴雯道:「他們兩個打架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沒事的。」

  晴雯急的不行,忙道:「可是,這次不僅僅是璉二爺和璉二奶奶,連大老爺和咱家老爺也吵起來了。」

  賈赦和賈政吵起來?這可是稀奇事。

  她正猶豫要不要出去看看,就看賈政看她那副處處不順眼的樣子,這件事即便與她無關,說不定也會引火焚身。

  今日的「氣」任務已經完成,她一點都不想要去湊這種熱鬧。

  系統學著林黛玉的模樣咳嗽一聲。

  賈寶寶嚇了一跳,「你幹什麼!我還以為他回來了。」

  賈惜春今日從寺裡回家,不知怎麼撞上了林黛玉,兩個人相談甚歡便去賈惜春那邊談論什麼畫去了。

  系統:「為了提醒你注意,這次你是不去也要去了。」

  她神情緊張而興奮,「又有任務了?」

  「是的,還是紫色任務。」

  最近她是走了什麼運,紫色任務居然一個連一個出現?

  難道那位妙玉大師不是什麼蛙,而是錦鯉嗎?

  「系統,說的是真的?」她確認道。

  「我系統說話一個吐沫一個釘,怎麼可能騙你!紫色任務確實已經出現了,不過,你離觸發點有些遠,沖鴨!去看看他們因為什麼事爭吵。」

  等賈寶寶氣跑到賈赦他們園子外的時候,裡面已經鬧翻天了。

  賈璉手執寶劍怒斥王熙鳳:「快說,那東西是不是讓你拿走了!」

  王熙鳳雙手抱肩,冷笑以對。

  賈赦拉著賈政一臉猙獰道:「此事事關重大,你若不實話實說,即便老祖宗護著你,你今兒個也別想善了!」

  這是發生了什麼?


☆、25.第25章

  看到場面如此混亂, 賈寶寶非但沒進去, 還往後退了幾步。

  她察看了一下系統上的紫色任務。

  紫色任務由閃爍變的清晰起來。

  她一字一句讀著任務要求:「查清金子包袱的真相, 填寫幕後主謀, 任務完成則獎勵兩張技能卡。」

  「兩張技能卡, 這麼慷慨的嗎?」

  系統一本正經道:「很顯然, 這個任務並沒有那麼簡單。」

  賈寶寶有些可惜, 「當時應該好好檢查一下的, 或者……我可以去祠堂後的那個池塘, 再把包袱撈出來。」

  系統:「嘖嘖,你們家的祖宗真是造了什麼孽, 才有了你們這群後代。」

  正在這時,院子裡突然發出一聲慘叫。

  賈寶寶和系統對視一眼,立刻沖了進去。

  院子當中, 被月光映的格外慘白的地面上, 撒著幾星血跡,如同掉落雪中的紅梅。

  「啊!」賈璉雙手握著寶劍,手掌哆哆嗦嗦, 忍不住發出慘叫。

  寒涼的劍鋒上沾著斑駁的血跡。

  王熙鳳捂著手臂上的傷處, 面無表情,一雙丹鳳眼又毒又冷。

  受害者一聲不吭, 兇手倒是連連發出慘叫。

  「叫什麼?」王熙鳳盯著賈璉,「繼續啊, 怎麼不一劍殺了我?」

  「我……我不是故意的, 只要你將東西還回來……」

  「東西?什麼東西?我不知道。」

  王熙鳳的視線掃過賈赦和賈政, 「不過,你既然做出此等傷妻的事情來,以後也別指望我替你兜著什麼了。」

  賈赦神色一變,瞪著賈璉:「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東西到底是怎麼丟的?」

  一旁的賈政摸了摸鬍鬚,突然道:「兄長不會不知道的吧?祠堂出了事之後,第一個跑去察看的就只有兄長了。」

  賈璉猛地看向賈赦:「爹,你……」

  「蠢貨,我進去的時候祠堂裡就已經什麼都沒有,東西早就被人拿走了!」

  「可是,寶玉說……」

  「寶玉?」賈赦一怔。

  「關寶玉何事?」王熙鳳脫口而出。

  「寶玉……」賈政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下一刻,賈赦、賈政、賈璉和王熙鳳的目光便齊齊落在了一旁看戲的賈寶寶身上。

  賈寶寶:「……」

  她撓了撓額頭,一臉莫名其妙道:「什麼?」

  賈政朝賈寶寶使了個眼色,「寶玉,你說,你拿了祠堂裡的東西嗎?」

  賈寶寶忙搖頭,「我一出祠堂就被老爺提溜到面前訓斥了,拿沒拿東西,老爺您最清楚。」

  賈政轉頭對賈赦道:「兄長來的時候也看到了,她手中並無他物。」

  賈赦:「這……」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道:「到底是什麼東西?賈璉哥哥之前還說這東西若是弄丟了,會給府中遭來大禍,我們一家都要被降罪。」

  賈政倒吸一口涼氣,「能讓闔府降罪的東西……兄長,你還是不肯說嗎?」

  賈赦猶猶豫豫。

  王熙鳳突然道:「能讓大老爺和璉二爺如此緊張,那東西該不會跟廢太子有關吧?」

  院子裡氣氛更加凝滯。

  賈政更驚恐了,「兄長,你該不會真的跟廢太子一派扯上什麼關係了吧?」

  賈赦倉皇解釋:「我怎麼可能會跟太子謀逆的事情有關!」

  系統:「哦豁!」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整個院子裡安靜下來,然而,這種安靜卻像是懸在懸崖上,岌岌可危。

  賈赦泄了一口氣,揮了揮衣袖道:「也罷,這件事你也該知道些,反正咱們都是榮國府的人,都是一條船上的。」

  他說著便將賈政帶到自己的書房裡,打算交代這些事。

  賈寶寶剛想要湊過去偷聽,卻被一隻沾了血的手攔住了。

  王熙鳳:「寶玉往哪裡去?」

  「我……」

  王熙鳳堵在她身前,「走吧,若是沒事就陪我去找些藥。」

  「我有……」

  賈寶寶被他橫了一眼,沒敢把後面的話說出口。

  王熙鳳帶她往自己的屋裡走,路過賈璉身旁。

  賈璉還驚魂未定地站在院子當中,劍尖兒指著地面。

  王熙鳳就像是沒看到他這個人似的,徑直走過。

  賈寶寶不太好意思,她輕輕拉了一下賈璉的袖口。

  賈璉一愣,雙目無神地轉過頭。

  「賈璉哥哥,咱們一起走吧?」

  過了好半晌,賈璉打了個哆嗦,這才慢慢回過神。

  「好,好。」他磕磕巴巴答應。

  「你叫他做什麼?」一道冷冽的嘲諷聲傳來。

  賈璉抓緊手中的寶劍,緊緊地盯著站在廊簷下的王熙鳳。

  他穿著玉色襖,玄色比甲,下身著桃紅色的長裙,站在廊簷下的暖光中,就像是豔煞人的女鬼,更別提鮮血還正順著她的指尖兒往下淌。

  「你以為一把劍就能救得了你嗎?」

  他一步步走來。

  賈璉嚇得後退了一步,「你別過來。」

  王熙鳳就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警告,步子邁的更大了。

  「你……」賈寶寶本來想要讓他小心。

  她剛剛開口,就見王熙鳳在唇前豎起一根食指,鳳眸微挑,嫣然一笑。

  「噓——」

  賈璉見到他的笑臉更加驚恐了,他將劍身橫在胸前,步步倒退。

  王熙鳳放下手,輕提裙擺,猛地沖向他。

  「哐當」一聲,寶劍掉落到地面。

  賈璉捂著自己被他踹中的右手,慘叫連連。

  王熙鳳輕提右腿,輕飄飄地撣了撣裙角,動作霸氣又美豔。

  「叫什麼?連舌頭也不想要了是嗎?」

  賈璉一唬,白著臉閉上了嘴。

  「我早就告誡過你,讓你不要來惹我,你不聽不聽偏不聽。」

  王熙鳳的鞋尖兒抵著劍柄,輕輕一提,那把寶劍便躍進了他的掌中。

  賈璉兩股戰戰,扭頭就跑。

  可他剛跑了一步就僵住了。

  他顫巍巍地低下頭,只見肩膀上架著一把寒光凜凜的寶劍,王熙鳳掌心的鮮血正順著劍身蜿蜒曲折流下。

  賈璉咽了一口口水,好聲好氣道:「你,你快把劍放下!」

  王熙鳳手執寶劍,又往他脖頸上抵了抵。

  賈璉喉結微顫,忙道:「璉二奶奶,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啊!」

  「哦?璉二爺認錯了?這可稀罕,你錯在何處?」

  賈璉小聲道:「我一時情急,才不小心傷了你。」

  她的手一抖,劍尖兒在他的脖頸上劃出一道紅線。

  「啊!」賈璉閉上了眼睛,忙喊:「是我小肚雞腸,是我被你壓制久了,是我鬼迷心竅想要報復你。」

  「下次還敢嗎?」

  「不敢!不敢!」賈璉的聲音都打著顫。

  賈寶寶站在一旁默默看著,實在覺得賈璉有些慘,不過,這也是他自己作的。

  王熙鳳冷笑一聲,「最好如此,今兒個的事情不會善了,璉二爺,你給我等著。」

  說罷,她就隨手一拋,將那把寶劍拋出院外。

  賈璉腳下打哆嗦,忙不迭地跑了。

  賈寶寶仔細看了看那把劍拋出的距離,乾巴巴問系統:「我說,這個家裡是不是都藏龍臥虎啊?我去調查那件東西的真相,真不會有什麼性命危險嗎?」

  「不、不會吧?」

  「你語氣怎麼那麼不確定?」

  系統:「咳!」

  賈寶寶想了想,偷偷問:「系統啊,要不然咱們還是轉頭去抱主角的大腿吧,別家沒敗成,先把小命交代在這裡……」

  王熙鳳霍然回頭。

  賈寶寶忙挺直腰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他衣服一半都被血液浸透了,看上去就像是死的十分慘烈的女鬼。

  王熙鳳笑了笑,「嚇到你了吧?」

  賈寶寶點了點頭。

  系統忙提醒:「喂!」

  她立刻搖頭。

  「嗯?」王熙鳳一步步走近,聲音低沉,「到底有沒有嚇到你?你有沒有害怕我?」

  賈寶寶咳嗽一聲,摸著鼻子,視線左飄右飄,落在了她的指尖。

  他的指尖兒還在往下掉血珠。

  「你的傷……」

  王熙鳳視線不曾移開她的臉,淡淡道:「小傷而已,不礙事的。」

  喂!你血都流有半缸了,真的不礙事嗎?

  「我覺得你還是找個太醫看看比較好,傷了手臂好的慢。」

  王熙鳳笑道:「要太醫做什麼,有你在不就行了。」

  「哈?」賈寶寶猛地仰起頭,正撞見他咄咄逼人的視線。

  他笑了笑,收斂視線,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寶玉,跟我來。」

  兩人交握的手黏糊糊的,像是隔了一層鮮血。

  賈寶寶小聲對系統道:「系統,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你能親我一下嗎?」

  系統都快要高速運轉死機了!

  「你、你、你在說什麼傻話啊!」

  賈寶寶有些失望:「哦,不行啊。」

  「也不是……咳,你到底要做什麼?」

  賈寶寶小聲道:「我不想見血,看到只是線條的小人可能還好一些。」

  系統:「……」

  「那系統你……」

  「對不起,系統要去買個橘子,請您稍後再撥……」

  系統居然裝死!

  沒有辦法,賈寶寶也只好努力使自己忘記王熙鳳手掌中的鮮血。

  可她努力裝作不在意,他卻一個勁兒地盯著她看。

  「你會在意嗎?」

  「什麼?」賈寶寶一臉莫名其妙。

  王熙鳳瞥了一眼受傷的手臂,「我被賈璉傷到……你是不是會認為我比他還沒用?」

  「這個問題為什麼要來問我?」賈寶寶小聲對系統抱怨。

  系統:「你難道還沒有注意到嗎?他對你……」

  也許是她久久沒有回話,讓他產生了誤解。

  王熙鳳忙道:「以他的本事原本是無法傷到我的,這個傷口另有用處。」

  他捏緊她的手掌,「你信我。」

  賈寶寶滿頭霧水,還是笑眯眯應了。

  兩人一路無語進了王熙鳳的屋子。

  屋子裡並沒有擺設女兒家喜歡的東西,就連靠背、椅搭等物都是沉重的鈷藍和深灰,顯得整個屋子既空曠又冷硬。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拙,她居然沒從這屋子裡發現賈璉生活過的痕跡。

  王熙鳳找出藥粉,拉著她坐在長榻上。

  「寶玉幫幫我的忙好嗎?」

  「這……是要上藥嗎?可是嫂子……」賈寶寶麻了爪子。

  系統:「呦呵,這是什麼發展?嫂子再愛我一次?」

  王熙鳳鳳眸一挑,「我當你是小孩子,不礙事的。」

  「唔。」賈寶寶猶豫。

  王熙鳳歎了口氣:「這處傷我也不想讓那些下人知道,若是讓他們知道,又要在外面嚼舌根了。」

  他傾了傾身子,「你別怕,實在覺得怕冒犯了我,那你就閉上眼睛如何?」

  這倒是個好主意。

  打定主意,賈寶寶閉上眼睛,纖長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

  王熙鳳盯著她的眉眼,握著剪刀尖銳的一端,將纏著紅線的尾端遞到她的手裡。

  「這是什麼?」

  她膩白的手指摸上剪刀尾端的紅線。

  「幹的血把衣服凝住了,你現在幫我把衣服剪開。」

  他看到她的手指瑟縮了一下,就像是膽小的竹鼠。

  「這……我閉著眼睛別傷到你。」

  「沒事,我看著呢。」

  賈寶寶拒絕不掉,只好依照他的指揮,一手握著他的手腕,一手執剪刀,一點一點向上剪去。

  「嘶——」

  賈寶寶的手停住了。

  王熙鳳盯著她充滿關切神情的臉,突然笑了,溫聲道:「沒事,只是剛剛不小心被布料扯到傷口了。」

  「那我再小心一些。」

  系統盯著王熙鳳手臂上被剪刀豁出的長長傷口,忍不住感慨:「人還真是一種神奇的碳基生物啊。」

  話音剛落,鋒利的剪刀又在他結實的小臂上劃出了第二道傷口。

  王熙鳳凝視著她,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若不是他肌肉反射性的縮緊,系統可能都以為他這種人類是感受不到痛的。

  「宿主啊,我覺得你可不要小看這些低維度的生命,他們可能比你想像的更加要命。」

  「啊?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想說……」

  眼瞅著賈寶寶就要再豁出第三道傷口,系統忙道:「快點停手吧,親!你在這樣他會死的,親!」

  賈寶寶猛然停住了手。

  看到她不動了,王熙鳳卻蹙起眉,「怎麼了?」

  「呃……我還是別弄了。」賈寶寶把剪刀扔到一旁。

  王熙鳳眨了眨眼睛,失望道:「那好吧。」

  他面不改色地對著自己手臂上兩道平行的新傷道:「你剪的不錯,一點都沒有傷到我。」

  系統:「……」

  你瞎嗎?你敢摸摸你的良心再說一次嗎?

  賈寶寶朝系統道:「所以,你剛剛是騙我停手嘍?」

  系統:「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王熙鳳輕輕一撕,便將自己剩下的半截袖子撕開,上好藥,又用白布纏好。

  他動作熟練,就好像受傷對於他來說已然成了家常便飯。

  王熙鳳低聲道:「你不要去參合他們這些事情。」

  賈寶寶:「就是今天讓大老爺他們生氣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無論你看沒看到那些東西,都要說沒看到。你既無功名,也無爵位,這件事你參與進去沒有什麼好下場。」

  她知道什麼了?她什麼也不知道啊!

  賈寶寶還想開口問些什麼,耳邊傳來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響,他似乎去拿了什麼東西,沒一會兒又回來了。

  賈寶寶想著自己的紫色任務,小聲問他:「你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是你已經知道祠堂裡藏了什麼?也知道這件東西牽扯到什麼?」

  王熙鳳沒有回答。

  賈寶寶正準備開口,鼻尖兒猛地一涼。

  「我都弄好了,你還要閉著眼睛嗎?」

  賈寶寶睜開眼睛,卻被彩光閃瞎了眼。

  她仔細一看,原來他身上披了一件大袖敞口的錦繡披風,暗紅色的緞面上不知道是金絲繡線,還是銀絲緙絲,富麗繁雜,格外華美。

  他打散了髮髻,披散著長髮,更顯得鼻樑高挺,眼窩深邃,面部棱角也越發分明。

  賈寶寶對系統道:「真是奇哉怪也,都說是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我怎麼就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像男人呢?」

  系統:「……噗!」

  即便王熙鳳一副家居裝扮,也恍若神仙妃子,豔麗奪目。

  他笑著朝她勾了勾手指,「坐近些,總是離我那麼遠,我又不能把你給吃了。」

  賈寶寶挪了挪,挪到他身旁。

  王熙鳳的視線在她的耳垂上打了個轉兒,伏低身子,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好燙!似乎連他呼出的氣都是滾燙的。

  他壓低聲音道:「能讓他們這麼緊張的,不是錢財,就是把柄了。」

  賈寶寶瞪大了眼睛。

  神了!

  雖然不知道包袱裡面有沒有什麼把柄,但是有很多錢財。

  王熙鳳鳳眼輕挑,繼續道:「這些只是我的猜測,我也不知道裡面到底有什麼,但是,我大體能猜出來那些東西與什麼有關。」

  妥了,我的任務就拜託給你了。

  賈寶寶不由自主地靠近他,想讓他仔細分析分析。

  王熙鳳卻在此時莞爾一笑,朝後仰了仰,「不行,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你我還是嫂子跟小叔叔的關係,我們不能這樣。」

  系統:「哦豁!」

  「我們哪樣了?」賈寶寶委屈。

  「求求嫂子了,說說吧。」

  他嘴角一抽,「換個稱呼。」

  賈寶寶剛想叫「好姐姐」,不知怎麼想起了先前王夫人所說——王熙鳳一向充作男兒養。

  她的嘴一抿,低聲喚道:「鳳哥……哥。」

  他的眼神好可怕,她磕巴了一下,原來調侃意味的「鳳哥」變成了「鳳哥哥」。

  王熙鳳不說話,只是看著她,就像是班主任老師看到了正在談戀愛的年級第一,那種又愛又恨又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實在太過複雜。

  他靠在靠枕上,慢慢呼出一口氣,又拉了拉領口。

  他問她:「如果要弄明白賈赦他們想做什麼,得從廢太子開始說起。當年廢太子一事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廢太子是因為謀逆大罪才被懲處的。」

  「你知道什麼才稱得上是謀逆大罪嗎?」

  賈寶寶放輕聲:「不就是覬覦皇位?」

  王熙鳳唇角抿平,眼尾上挑,整個人顯出幾分鋒利的氣質,「對,你知道廢太子的下場嗎?」

  她搖頭。

  王熙鳳輕笑一聲,薄唇輕啟:「太子一脈皆賜鳩酒。」

  賈寶寶驚訝地看著他。

  王熙鳳輕咳一聲,溫聲安撫:「不必怕,成王敗寇,這很自然。」

  「可是廢太子與今日的事情有何關聯?」

  「陛下年事已高,又沒有太子,下面那些皇子王爺哪個不是躍躍欲試?這個時候也正是諸位大臣站隊的時候。」

  「站對了,那自然榮華富貴,又能延綿一朝,可若是站錯了,那便有殺身之禍了。」

  「賈赦賈璉志大才疏,說不定是投靠了哪位王爺,為其獻金獻計獻人。」

  賈寶寶連連點頭,難怪會有金子藏在房頂。

  然而,系統的紫色任務卻對這個說法沒有絲毫反應。

  王熙鳳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她的鼻尖。

  賈寶寶看向他。

  見已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他收回手,「你且等等看,如果丟的是要獻的錢財,那來接下來他們要聯絡的便是薛家之人;如果丟掉的是他們與王爺私下結党的把柄……」

  他輕笑一聲:「那來的就會是王家人了。」

  王熙鳳朝她比量出四根手指,一一點道:「賈史王薛,咱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但是,爵位傳到如今,是傳一代便削一代,府中的形勢都已經不大好了。」

  「王家,因為王子騰官位高,又有實權,還能好一些;賈家次之;史家,別看它家大業大,內中卻已然空虛;還有薛家,他們家是皇商,有錢的很,仕途上……就要看看被寄予厚望的薛家二少明年科舉如何了。」

  賈寶寶試探道:「所以咱們缺錢就找薛家?出了事情就找王家?」

  「寶玉聰明。」

  賈寶寶:「……」

  她可一點都沒覺得他這是在誇她。

  「我什麼都沒明白,鳳哥哥再多說一些吧。」賈寶寶裝作傻白甜,還希望他能多講些內幕。

  系統:「能知道這麼多,他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王熙鳳笑眯眯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沒明白最好。總之,聽我的,不要跟他們瞎參與,明白了嗎?」

  「啊……哦。」

  王熙鳳替她整理了一下袖子,低頭的時候,竟有股溫柔的味道。

  「好好在家等著,看看是誰要來府上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6:59

☆、26.第26章

  等到賈寶寶告辭離開時, 王熙鳳還想要送送她。

  賈寶寶連忙按住他, 「別, 你還受著傷呢。」

  「只是一些小傷而已。」

  賈寶寶皺眉, 盯著他受傷的那條手臂, 小聲嘟囔了一句:「低維度的人也是人啊, 也會覺得痛。」

  王熙鳳沒太聽清, 卻看到她眸中似乎盈著一捧月光, 神色擔憂又溫柔。

  他伸出手, 指尖輕輕掃過她額頭的碎發,又順勢滑下, 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賈寶寶忙退後一步,盯著他。

  他笑了笑,「你耳朵上沾了東西。」

  賈寶寶默不作聲, 顯然沒信。

  「今晚我跟你說的話, 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賈寶寶點頭:「我知道,只是……你對我說這些,不是已然暴露自己了嗎?」

  她抬起頭, 眸中月光越發虛幻縹緲。

  王熙鳳抱著手, 斜倚著門框,挑眉笑道:「你總算注意到了啊, 這麼多年,還不算太晚。」

  他對著清澈的月光, 笑容豔麗又灼熱, 「我對你不一樣。」

  賈寶寶猛地後退一步。

  系統忙提醒:「穩住!」

  賈寶寶驚慌失措:「你在說什麼?吻住?」

  系統:「……」他想要罵人了!

  好在, 她沒真這麼做。

  王熙鳳:「我已經對你透露我的秘密了,寶玉,你什麼時候把你的秘密告訴我呢?」

  賈寶寶傻笑:「啊?我能有什麼秘密?」

  王熙鳳的毒眼上下掃了她一周,淺淺一笑,「既然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賈寶寶突然想明白。

  她猛地一拍系統,「差點被他騙了!」

  「他說他告訴了我他的秘密,可他實際上什麼也沒說啊,什麼廢太子、什麼王爺結党,都有可能是他從家裡聽來的。」

  賈寶寶搖頭,「可怕,可怕,原來低維度的人也都這麼有心機。」

  系統:「好在你溜得快,要不然真讓人空手套白狼了。」

  系統瞥了賈寶寶一眼,忍不住道:「我看你是被美色迷暈了頭,連自己的任務都顧不上了。」

  賈寶寶也盯著自己的任務單發愁。

  以前是嫌碰不上任務,現在是嫌任務多,還不容易完成。兩個紫色任務,關於林表哥的那個是一點頭緒都沒有;關於「包袱真相」的那個挖掘的不夠深,還有「酒」和「財」沒有完成的每日任務。

  賈寶寶捂著額頭,深深吐出一口氣。

  她臉頰突然一濕,天空下起了小雨。

  賈寶寶匆匆忙忙往回趕,行至中途,雨越下越大。

  系統:「先找個地方避雨吧,我發現好像有人向你的方向移動。」

  賈寶寶立刻躲到花架下。

  密密實實、挨挨擠擠的薔薇花和葉片勉強為她擋住一些雨滴,若是雨下的更大些,恐怕這些花葉也起不了更大作用了。

  正在這時,被夜色暈染成深紫的雨霧深處飄蕩出一豆星光。

  光越來越近,暈染成一片昏黃的光暈。

  她聽到靴子踩過水坑發出的細微「吧唧」聲。

  賈寶寶朝來人看去。

  來人正是林黛玉和一個身量未成的少年,那少年生的唇紅齒白,十足漂亮,卻偏偏目光冷峭。

  他烏黑的髮絲披散在身後,身穿一件皂色直綴,腰系黃色絲絛,全身上下除了腰間一點,再無半點亮色。

  看到此處,賈寶寶已然明白,少年正是那位據說與佛家有緣的賈惜春。

  賈惜春手執一盞燈籠,燈籠散發出的琥珀光就像是佛前的燈油。

  林黛玉則打著一把素傘,傘面遮擋在兩人頭頂。

  「咳!」賈寶寶輕咳一聲,抬起了遮擋在面前的一簇花枝。

  冰涼的雨水順著她攀著花枝的手指流下,在她的手臂上滑過,漸漸沒入她的袖擺中。

  雨霧薔薇裡,美人花架下。

  「寶玉哥哥。」賈惜春突然出聲,聲音帶著少年人的清亮,「你怎麼會在這裡?」

  系統偷笑:「就說你是去看熱鬧,結果被雨困在這裡了。」

  賈寶寶:「去去去。」

  金子那件事不能說,那她還能找什麼藉口?

  賈寶寶正思量著。

  林黛玉卻突兀地將傘塞進賈惜春的手中,「你先回去吧。」

  賈惜春黑白分明的眼睛看過兩人,冷淡道:「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那我就走了。」

  他一手提著燈籠,一手舉著傘,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把兩人丟在雨霧中。

  賈寶寶無語了,「他把傘就這麼拿走了?那把傘擠一擠應該能擠下三個人的。」

  系統:「你當你是第一天認識這個冷面冷心的人嗎?哦,也對,以前你都看不清他面龐,也算是第一次見。」

  賈寶寶吐槽:「你要是能夠看到我的好感度,就該知道,我對他的好感已經歸零了。」

  「人家才不在意!」

  賈寶寶沖出花架,一把將林黛玉拖了進來。

  她訓他:「你身體不好,跑到雨中做什麼?你還把傘給他了!」

  林黛玉突然伸手,撩開她濕漉漉的劉海兒,手背貼在她的臉頰上。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林黛玉低聲道:「你的臉好冰,若是我們沒來,你就打算站在這裡一夜嗎?」

  賈寶寶心道,我當然知道你們會來,我可有系統開的外掛。

  林黛玉輕輕歎了口氣,「癡兒。」

  他邊說著邊脫下了身上的青色披風,輕輕一揚,罩在了兩人頭頂。

  他彎下腰,「咱們跑吧,這件披風只能抵擋一陣。」

  花架上的薔薇花終於承受不住集聚的雨水重量,稍稍傾斜,花瓣上的水珠潑灑下來,零星的幾滴落在他的睫毛上,將墜未墜。

  林黛玉見她還在愣神,便以半抱的姿勢,帶著她跑了起來。

  賈寶寶:「系統,開個外掛吧。」

  系統沒吭聲。

  兩人跑到一處回廊裡,披風依舊都被淋濕了。

  賈寶寶盯著他越發慘白的臉色,忙道:「別這樣了,要不我去借把傘,你在這裡等著我。」

  林黛玉眉眼含笑,「不用,咱們再跑一段就回去了。」

  「可是你……」

  「我沒事。」他搖了搖頭,濺出的細小水珠砸在她的手背上。

  他揚起唇角,深深地望著賈寶寶:「我倒是覺得十分快活。」

  兩人便這樣同頂著一件披風跑回了賈寶玉的園子。

  晴雯被濕漉漉跑回來的兩人嚇了一跳,忙去打熱水,給二人洗漱。

  林黛玉正低頭擦臉,視線餘光卻瞥到賈寶玉正拉著晴雯對他說些什麼。

  晴雯目光一轉,似乎不太樂意。

  她便拉著他的手,笑得十分溫柔。

  林黛玉的唇一點點抿緊,直到抿的沒有了半分血色。

  「嘭」的一聲,他闔上了碧紗櫥的隔扇。

  賈寶寶嚇了一跳,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隔扇。

  「系統,他這是怎麼了?」

  系統自顧自唱著:「講什麼,我就像天頂的仙女。講什麼,我就像古早的西施……原來你是花言巧語,真情乎你騙騙去……啊——我問你,你的良心到底在那裡?」

  賈寶寶:「……」

  系統,你都快成精了啊!

  晴雯瞪著隔扇,低聲道:「這位林少爺的脾氣可真不小,這才幾天,都給寶玉你幾次冷臉看了!」

  賈寶寶不在意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沒事,你先去把東西取來。」

  晴雯鼓著臉頰,「不。」

  賈寶寶握住他的指尖,小聲道:「晴雯……」

  她的聲音簡直比門外的春雨還要纏綿。

  晴雯板著臉:「二爺求我也不行,您可別喝酒了。」

  賈寶寶蹙了蹙眉,捂著心口道:「我心裡煩。」

  晴雯立刻緊張起來,「是老爺訓斥你了嗎?還是家學裡那些人欺負你了?」

  他咬著唇,□□了一把袖子,「李貴和花襲人那兩個沒用的!難道就讓寶玉你挨欺負嗎?甭管他是什麼老爺大爺的,若是害了你,我怎麼也饒不過他們一個個!」

  他聲音裡透著一股狠勁兒,一副要為了她撕碎任何攔路敵人的小瘋犬模樣。

  雖然晴雯的性子有時候不太好,可賈寶寶還是特喜歡他這種護短勁兒。

  賈寶寶輕咳一聲,「沒有,我就是想要喝點酒。」

  晴雯猶豫。

  她笑眯眯道:「我知道晴雯你曉得我好這口,偷偷幫我藏著呢!」

  她都把他的底牌掀了,晴雯還有什麼辦法。

  反正他一直都抵抗不了寶二爺的請求。

  晴雯為她取酒,還怕她喝了涼酒傷身,特地將一小壺酒溫了溫。

  賈寶寶:「今兒個太涼,你們兩個也不用給我守夜,去好好睡覺吧。」

  晴雯心中暖暖的,「嗯」了一聲。

  系統:「嘖嘖,他是不知道你的險惡用心。」

  將屋子裡的人支走後,賈寶寶就拎著酒壺,輕輕敲了敲碧紗櫥的隔扇。

  裡面半晌,才道:「進來。」

  賈寶寶拉開隔扇,走進林表哥所在的碧紗櫥。

  碧紗櫥其實不過是用隔扇在她屋子裡分割出的一小方空間,因為通常在隔扇上糊碧色窗紗,所以才稱作碧紗櫥。

  屋內拂動著淡淡的清香,映著青碧色的窗紗,這裡仿佛成了一間藏在竹林裡的小屋。

  林黛玉打散了頭髮,正抱著被子倚著枕頭看書。

  賈寶寶笑嘻嘻地拖了鞋,爬上他的床。

  「好哥哥,我尋了些酒來,咱們一同喝點暖暖身子。」

  他掐著書本的手指縮緊,臉擋在書後,低聲問:「你方才問晴雯要的酒嗎?」

  「嗯。」

  「是為了我嗎?」

  賈寶寶答的爽快:「是啊,我怕你生病,想要你喝點酒暖暖身子。」

  系統在一旁扯她後腿:「你可拉倒吧!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完成每日任務。」

  可惜,無論系統怎麼說,林黛玉也無法聽到。

  林黛玉緩緩挪開書本,蒼白的面龐顯得眼尾的淚痣越發風流動人。

  他伏在枕頭上,慢慢轉過頭,將自己的臉頰貼著枕頭蹭了蹭,蹭出一小片紅暈。

  「原來是這樣……」

  他把臉埋進臂彎,青絲粘在他蒼白的脖頸上。

  「寶玉你可真是……讓我怎麼辦?」

  「哎?」

  林黛玉慢慢轉過臉,枕在玉枕上,深深凝視著她。

  他的身上有種魏晉才有的風流氣質,看著她時,黛眉如煙,情眸如霧。

  可謂是,臨水照花帳中色,弱柳扶風枕上春。

  他吐出一口氣,對著賈寶寶推心置腹:「我天生不足,體弱多病,又因為弟弟早夭,父母便格外疼寵我,我雖然在外面人眼裡是個不錯的,內裡卻寵出了一大堆毛病。」

  賈寶寶笑眯眯:「嗯,看得出來。」

  林黛玉噎了一下,抬眸瞪她一眼,「我從來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朋友知己,你……是第一個。」

  他微微垂眸,似有不解:「我也是跟你交往後才知道我居然是個這麼善妒的人,你跟我好,又跟別人好,我就免不了心生嫉妒。」

  賈寶寶飲了一小口酒,笑眯眯道:「那你可要改改。」

  林黛玉支著臉頰,側身道:「改?為何要改?我們只做彼此的知己不好嗎?」

  賈寶寶又喝了一口酒。

  「喂!」系統阻攔不及。

  賈寶寶的眼睛慢慢彎成一道新月,笑容滿面道:「一枝獨放不是春,萬紫千紅春滿園。」

  林黛玉:「……」

  系統難受地捂住臉,「一萬匹馬也拉不住狂奔在作死路上的你啊!」

  林黛玉現在就是把她一腳踹下床,系統都不稀奇。

  然而,此時此刻林黛玉卻捂著側臉,低聲笑了起來。

  「是嗎?」她慢悠悠道:「你要如何萬紫千紅?」

  系統的雞皮疙瘩都要豎起來了。

  「宿主哇,你惹錯人了啊!」

  然而,不作不死的賈寶寶卻將酒壺遞給林黛玉,「來,喝!」

  林黛玉搖頭道:「這還是我第一次飲酒。」

  他修長的食指輕輕挑起壺柄,高高舉起,酒壺一歪,粉紅色的酒液飛流直下。

  他半支著臉,張開檀口,接住酒液。

  動作從容瀟灑,姿態風流雅致。

  賈寶寶拍著手,唱道:「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來來,咱們好好學習去。」

  她一把拉住林黛玉的胳膊,他手臂一抖,酒液濕了他的衣衫和床榻。

  他蒼白的臉頰蒸開紅暈,「什、什麼,要做什麼?」

  「咱們去讀書學習。」

  林黛玉眨了眨眼睛,眼中彌漫著酒氣帶來的水霧,考慮了良久,他才明白過來。

  「哦,哦。」

  系統:「不會吧?你也是個酒量淺的?」

  林黛玉乖乖地被賈寶寶帶著,去拿書學習。

  賈寶寶指示一下,他動一下,乖巧極了。

  賈寶寶指點他讀書,還摸摸他的腦袋,學著老學究賈代儒的聲調慢悠悠道:「嗯,做得好。」

  林黛玉甜甜一笑,臉頰微凹陷,笑出一個甜膩人的小酒窩。

  「乖,叫老師。」賈寶寶板著臉。

  「寶玉老師。」

  「嗯,老師要給你看好棒棒的東西喲。」

  說罷,她就猛地一掀衣擺。

  林黛玉睜大眼睛:「哇!」

  賈寶寶得意洋洋:「是大寶貝吧?」

  她摘下腰間系著的黛色美玉,遞給林黛玉,「正合你的名字,送你了。」

  林黛玉捧著美玉小心接過。

  系統:「……」

  嚇、嚇死他了!你們兩個醉鬼可真是一對大寶貝!

  「那我也有東西要送你。」林黛玉從領口揪出一個掛在脖子上的繡囊,裡面放著一支手工製作的小竹笛。

  「這是我母親生前送與我的,如今就給寶玉弟弟你了。」

  賈寶寶鄭重其事接過。

  兩人互相看了一下彼此送的東西。

  林黛玉懵懵道:「為什麼看上去像是石頭和木棍」

  賈寶寶突然道:「好主意,咱們就組個木石聯盟學習小組吧,一起好好學習。」

  林黛玉微笑:「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好有道理的樣子,那好吧。」

  系統:「……喂喂喂!你們兩個倒是清醒一點啊!」

  神特麼木石聯盟學習小組!你倆是木石聯萌吧!


☆、27.第27章

  清晨, 秀氣的陽光爬上碧色窗紗, 隔扇橫欄的影子攀爬其上, 猶如青竹葉片。

  呼吸間, 是溫柔的清甜芳香, 好像新鮮的嫩竹。

  賈寶寶覺得自己就像是洞中的竹鼠, 忍不住抱住了那根嫩竹, 門牙抵上, 輕輕一磕。

  下一刻, 那根竹子變軟了,像……像是蛇!

  青蛇調轉舌頭, 瞪著眼睛,沖著她吐信子。

  「嘶——」

  賈寶寶嚇醒了。

  她胸口劇烈起伏,沉重地喘息。

  手背抵住額頭。

  「系統。」她沙啞地喚了一聲。

  耳邊傳來一道疑問聲。

  「系統?」

  賈寶寶瞪大眼睛, 慢慢轉過頭。

  床榻中央居然擺了長長一摞書冊, 林黛玉正伏在書冊上,專注地看著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系系洗……對, 洗頭, 我說的是洗頭!」賈寶寶一笑,眼睛裡水汪汪一片。

  「洗頭?」林表哥支著臉頰, 伸手勾了一縷她的頭髮,放到眼前撚了撚, 「昨晚不是都洗了嗎?」

  「昨晚……」提起這個, 賈寶寶突然坐了起來。

  「為什麼我會在你的床上?」

  林黛玉放下手, 幽幽地凝視著她,「我也想問這個問題,為什麼你會躺在我的床上?為什麼我的床上會放了這麼多書?為什麼我的被褥濕了一大片?」

  「等等!」賈寶寶神色驚恐,「你最後那個問題是什麼?」

  林黛玉伸手指了指她屁股下的位置。

  賈寶寶緊張極了,「系、系統!我保證我打三歲起就不尿床了!」

  系統:「……不是,你再好好瞧瞧。」

  賈寶寶捂著臉,難以置信:「難、難道我們做了什麼?」

  系統:「老司機,聽我說……呸!那是你們兩個喝酒的時候撒的!」

  賈寶寶眼睛一亮,總算放下心來。

  她就說,她不可能跟這些低維度的生命發生什麼的嘛!

  搞清楚莫名其妙出現的不明液體後,賈寶寶虛握著拳頭,抵在嘴邊咳嗽了兩聲。

  林黛玉莞爾,「又是你幹的好事吧?都是男人,我懂。」

  你懂什麼鬼啦!

  「那是昨晚的酒不小心撒了,抱歉抱歉,我酒量不好。」

  林黛玉趴在書堆上,含笑道:「嗯,我的酒量也不好,這還是我第一次喝酒,沒想到這麼簡單就醉了。」

  他的視線忍不住放在她的身上,「不過,與寶玉你一同喝醉的感覺很好,怪不得有人常說『一醉解千愁』,我今日的心情確實不錯。」

  「只是……」他抬手揉了揉脖頸,眼睫垂下,「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樣,酸痛的厲害,該不會……是寶玉你趁我喝醉的時候,偷偷對我做了什麼吧?」

  賈寶寶:「……絕對沒有。」

  見他眸中似有懷疑,賈寶寶看在任務的面子上,立刻指天發誓。

  系統:「哎!哎!你還記得你上回指天發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

  賈寶寶反駁:「總不可能再從天而降第二包金子了。」

  賈寶寶緊緊盯著林黛玉,義正言辭道:「我發誓,若是我對你有半點非分之想,又或是有不軌的舉動,就叫房……」

  她頓了頓,心有餘悸地偷偷往上看了一眼。

  林黛玉看她這副心虛的舉動,低頭一笑。

  賈寶寶換了個發誓對象,「……就讓我,我從懸崖上一頭跳下去!」

  系統:「嗯……真香!」

  「去去去!」

  林黛玉看著賈寶寶,神色漸漸認真起來,卻不說話。

  賈寶寶心裡惴惴不安。

  他扭過頭,從床尾下了床。

  賈寶寶見他神色似有不快,便溜出了碧紗櫥。

  系統涼涼道:「與你作死的本領相當的便是你腳底抹油的本事了。」

  賈寶寶驀地盯著系統。

  系統被她盯得白毛汗都出來了,「怎、怎麼了!」

  「系統,」賈寶寶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你再這樣我就不喜歡你了喲。」

  「誰、誰要你喜歡了!」

  「唉。」她歎了口氣,「你已經是個成熟的系統了,就自己來完成任務吧。」

  系統:「……」

  你怎麼就這麼皮!

  賈寶寶洋洋得意。

  她視線一瞥,突然注意到系統透明操作板上的兩條新提醒。

  「這是什麼?」

  她點開一看,居然是提醒她昨日的每日任務已完成,可以來抽卡了。

  她愣了半晌,又去點擊第二條新提醒。

  「哎?」賈寶寶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

  「我昨晚究竟是做了什麼啊?為什麼連『組隊林黛玉』的紫色任務也完成了?」

  系統幽幽道:「真希望你能抽到一個大豬蹄子光環,那可真是配你。」

  賈寶寶柔聲道:「系統啊,你嫉妒的嘴臉太難看了。」

  「我嫉妒什麼!我才沒有嫉妒林黛玉!」系統立刻辯解。

  賈寶寶懵了。

  看到她的神情,系統頓時覺得不妙了。

  賈寶寶盯著他,輕聲道:「嫉妒林黛玉?我以為你嫉妒的是我……」

  系統:「……」

  這個人真是十分討厭了!

  賈寶寶再去戳系統的時候,系統又開始裝死。

  沒辦法,她只得自己去手動抽卡。

  賈寶寶在九宮格上隨便點擊一下,卡片一翻開,果然不出所料,又是一張空卡。

  「我已經對自己的運氣不抱希望了,哦,這甜美的運氣就不能跟我財運綜合一下嘛!」

  系統死死咬著牙,好不容易忍住了吐槽的念頭。

  賈寶寶搓了搓手,笑彎了眼睛,「下面就讓我來看看我憑本事掙來的光環卡。」

  系統:「我實在忍不住了……你別太自我感覺良好,那是你憑本事嗎?那是人家林表哥自動自發送貨上門了!」

  賈寶寶歪歪頭,笑眯眯道:「我憑運氣得來的林哥哥,怎麼不算本事了?」

  系統:「……」

  說的好有道理啊。

  賈寶寶往自己指尖吹了好幾口氣,連聲道:「錦鯉大仙保佑啊,讓我拿到一張實用的光環卡,若是如願以償,信女願減重十斤。」

  系統:「你還要臉嗎?合著你要是如願了,還要讓錦鯉大仙幫你減肥是不是?」

  賈寶寶笑得臉頰緋紅,眼睛裡開滿了亮閃閃的桃花,「那就借系統你吉言啦!」

  系統抓狂:「我沒有!」

  她沒有理他,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翻開那張被萬道金光籠罩的光環卡。

  卡面被翻開,光環卡展示在賈寶寶和系統面前。

  「哎?」

  「哈?」

  一人一系統同時發出莫名的聲音。

  他們對視一眼。

  「這是什麼鬼卡片啊!」系統哀嚎,「這無論是保命,還是敗家根本一點卵用都沒啊!」

  賈寶寶專注地盯著那張難得的光環卡,翻來覆去,也只在那張卡片的字裡行間,看出兩個血淋淋的大字——「坑人」。

  名稱:霸道總裁光環

  屬性:光環卡

  對象:任意

  效果1:帶上此光環,任何人見了你都會臉紅心跳。

  效果2:有50%的概率觸發「躲不掉的霸道總裁壁咚」技能,快來壁咚你的「小嬌妻」吧!

  效果3:有5%的概率觸發「小嬌妻帶球跑」技能,任何跟使用者同床共枕的生物,都有可能會產生懷孕反應。嗯哼,懷孕如此不易,當然人人平等。【注:此反應只是虛擬反應】

  「這是什麼沙雕技能……」賈寶寶一邊嘟囔著,一邊看向最後一行。

  與之前的幾張卡片不同,這張光環卡還配備了一個完整的使用說明。

  使用說明:將光環帶在頭頂,24小時之後才能由使用者親手摘下。除了使用者,任何人無法看到,無法摘掉。當然,你若是非要往在別人的頭頂上戴……那也沒辦法。

  賈寶寶捏住光環卡,將光環卡從卡槽中抽出,那張光環卡瞬間變成了一道螢光色的光環。

  她在自己頭頂上比量了一下,剛剛好。

  系統卻在此時壞笑起來。

  賈寶寶手一抖,差點給自己戴上光環。

  「你笑什麼?」

  系統:「哼哼,若是昨晚你就帶上了這個光環……」

  賈寶寶想想那情形,立刻道:「這林黛玉說不定就是書中的主角,你看他身上的主角配置多全,我要好好抱著他的大腿,絕對不坑他。」

  系統顯然不信她的坑爹程度。

  「我到底是怎麼完成拉他入隊任務的?」

  她拉出任務面板看了一眼,只見上面寫著「已邀請林黛玉加入『木石聯盟學習小組』。」,後面還有灰色的字跡寫著「小隊任務尚未開啟」。

  難道以後還有小隊任務?

  「這木石聯盟學習小組又是什麼?」

  系統:「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賈寶寶眨巴眨巴眼睛,渴望地看著他。

  系統仰頭看天,「才不告訴你呢。」

  賈寶寶:「……」

  這系統也忒記仇了。

  吃早飯的時候,賈寶寶都已經忘了早上林黛玉生氣的那一茬,還笑嘻嘻地沖他打了個招呼。

  林黛玉愣了一下,到底沒有繼續冷著臉。

  她挪到他身邊的座位。

  他瞥了她一眼,又低下頭,默默用飯,將「食不言」做到了極致。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悄咪咪地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故作無意的把自己的手背貼在他的手背上。

  林黛玉眼睫一顫。

  系統炸毛了:「你在做什麼?」

  「噓——我從他身上吸點歐氣,你不覺得跟林哥哥認識以後,我的運氣變得格外好嗎?嗯,雖然抽了一張垃圾光環卡。」

  系統涼涼道:「沒覺得,我只覺得你作死的速度是越來越快了。」

  此時,林黛玉突然開口道:「我昨日偶然遇到了賈惜春,因為在畫技上想彼此切磋一番,才隨他去了榮國府。」

  賈寶寶無心點頭。

  林黛玉用餘光瞧了她一眼。

  「你們家這輩的男性,為何有的是玉字輩,有的則是名字中含春字?」

  賈寶寶:「這都是因為榮國府的敬老爺……」

  原來,賈敬不知怎麼遇到了一個道士,道士說他們家有「原應歎息」四劫,必須有四人應劫,若是不應,全府遭災。

  賈敬最初是不信的,可王夫人臨產的時候,賈敬突然身體不適,幾次徘徊在鬼門關,最後他要死要活,非要讓賈政把那個孩子的名字改為「元春」。名字一改完,賈敬的病就立刻好了,自此之後他就算是信了那個道士的話。

  「……這才有了榮寧兩府中的賈元春、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四位少爺。」

  林黛玉若有所思,「說起來,我倒是沒有見到你的兄長。」

  賈寶寶支著臉頰,道:「要說這道士騙人的吧,他說的卻是有幾分應驗了,那便是這四春都留不住,兄長賈元春離家出走,已經許多年沒有消息了;賈探春被過繼到了繕國公府;賈惜春則是因為從小就與佛有緣,自己跑到寺廟裡住著,別人也攔不住他,現在府中就剩下兄長賈迎春了。」

  她一提起「賈迎春」這個名字,就聽耳旁似乎刮過一聲輕哼。

  她抬頭看向林黛玉。

  他正襟危坐,神色正經。

  難道是她聽錯了?

  賈寶寶笑著道:「賈迎春你也見過了,就是那日與我們同桌用飯的。」

  林黛玉意味深長道:「是啊,我真是見識過了。」

  系統:「嘖嘖嘖,酸啊。」

  ……

  自從兩人同床共枕之後,林黛玉待她格外溫和。

  賈寶寶忍不住對系統道:「果然,好兄弟就是應該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喝過酒。」

  系統:「呵呵。」

  這日,賈政突兀地派人找她去書房。

  賈寶寶臨出門前,換了一雙軟底好跑的鞋。

  花襲人無語片刻,忍不住道:「何必總是惹老爺生氣,二爺若是順從老爺一些,用功學業,多在乎仕途經濟……」

  「仕途經濟?不要,這輩子都不可能。」

  她只是來敗家的而已。

  正在為賈寶寶穿鞋的晴雯抬頭看了花襲人一眼,故意道:「有人還真以為自己是二爺的姨娘,想要管著二爺呢!」

  花襲人神色難看。

  他跟隨賈寶寶出了園子,才低聲辯解:「二爺,我並非覬覦您身邊的位置,我只是……只是……」

  他眼角下撇,臉上蒙著一層鬱色。

  「我知道襲人是關心我,只是,你覺得我關心仕途經濟有用嗎?」賈寶寶溫聲問。

  花襲人一愣,立刻想起了她的真實性別。

  寶二爺假裝的太好了,他差點忘了。

  「是……」花襲人忍不住替寶二爺心疼起來。

  即便裝的再好,在考場上也會暴露的。

  走到賈政書房外,賈寶寶撞見了剛從書房裡出來的李紈。

  李紈臉色不大好看。

  賈寶寶支開花襲人,偷偷朝李紈眨了一下眼睛,作口型:「被罵了?」

  李紈一怔,看著她含笑的眉眼,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胸中的鬱氣散開。

  他走到她的身邊,低聲道:「老爺現在脾氣不好,你小心些。」

  賈寶寶爽快道:「哦,沒事,他見了我之後脾氣會更糟的。」

  李紈:「……」

  這位寶二爺還真是個活寶。

  李紈含笑道:「之前一直說教你習武,沒有來得及,你今日若是不去學堂,就來我那兒吧。」

  賈寶寶應了下來。

  李紈點點頭,離開這裡。

  書房內。

  賈寶寶剛探頭進去,就迎面削來什麼。

  她麻溜兒一縮腦袋,躲過了暗器的襲擊。

  賈政怒斥:「還敢躲!縮頭縮腦,成何體統!」

  賈寶寶好脾氣道:「不成體統,不成體統。」

  她邊說著,邊走了進來。

  賈政見她笑嘻嘻、沒出息的模樣,更生氣了。

  「整天嬉皮笑臉,一點讀書人的樣子也沒有。」

  他狠狠一拍桌子,「過來!」

  賈寶寶問系統:「他是還想要打我嗎?」

  系統掃描了一下賈政手邊物件兒:「放輕鬆,你只要注意著他別抄起紫檀木筆筒砸你,就沒事兒。」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哦」了一聲,慢悠悠地挪了過去。

  賈政瞪她:「你這麼優哉遊哉的,你當是在逛大街嗎?」

  賈寶寶:「所以老爺是要帶我出門嗎?」

  賈政:「……」

  他捂住自己的額頭,似乎被她氣懵逼了。

  「出門?你做夢!你給我老老實實在家裡呆著,薛家近日要來京,你把性子好好磨一磨,別整日裡丟人現眼。」

  「好。」

  雖然賈寶寶好聲好氣地應下了,可賈政就是對她滿肚子氣,怎麼看怎麼都不滿意。

  這麼好的皮囊,裡面怎麼是繡花枕頭?想要讓她光宗耀祖簡直是做夢。

  「還有一事……」他手掌壓在桌面,低聲問她:「我問你,祠堂房梁上的東西,你真沒碰?」

  賈寶寶睜著眼睛,眼底清澈含笑,「需要發誓嗎?」

  賈政盯著她良久,才揮了揮手,「諒你也不敢隱瞞,滾吧。」

  她剛準備離開,卻又被叫住了。

  賈政似乎無意問道:「東西掉下來的時候,你正在做什麼?」

  賈寶寶一臉無辜:「我正對著房梁發誓,『咚』的一下,我還以為房梁砸下來了。」

  賈政:「……」

  這小畜生方才準備發誓,該不會想用同樣一招來害他吧?

  賈政抬頭看向自己頭頂的房梁。

  「你這個……」他視線落到門邊兒,那裡哪還有半條人影的樣子。

  這不孝子溜得可真夠快的!

  賈政氣爆了。

  路上,系統道:「賈政還真是禁不住氣,可你也別可著一個人氣害。」

  賈寶寶攤攤手,「我也不想,你也瞧見了,是他總是要跟我開戰。」

  系統悻悻然點頭。

  賈政教訓賈寶寶的手段十足粗暴,而且根本不管她會不會真被揍傷揍死。

  系統點著頭,突然意識到賈寶寶走的路不對。

  「你怎麼往回走?」

  賈寶寶:「不是賈政讓我不要出門的嘛,我這是奉命行事。」

  系統:「我覺得他讓你在家的意思,並不是不讓你去學堂,你可真是會見縫插針。你要去哪裡?」

  「你方才也聽到了,薛家要來,說明王熙鳳猜對了一半,那些金子……或者說不止那包金子是用來幹大事的。」

  「那另一半是什麼?」

  賈寶寶迎著明亮的陽光莞爾一笑,「另一半……我剛剛才想起來,我摸到那個包袱時手感不對。」

  「包著金子的包袱布太厚了,我懷疑裡面有夾層,說不定還真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把柄。」

  饒是一直吐槽她的系統,此刻也忍不住讚歎起她。

  賈寶寶笑眯眯瞥了一眼唯一的紫色任務,「哎,沒有辦法啊,那張光環卡太垃圾了,我也只好要努力一下了。」

  她在路上折了一根樹枝,偷偷溜到祠堂後面。

  賈寶寶把樹枝探進水中,對著自己的影子道:「我真是既美貌又聰明。」

  系統:「嘔——」

  池塘上倒映著青天和雲霞的影子被一根樹枝攪亂,碎成迸濺著金光的碎片。

  賈寶寶站在一塊凸出的石頭上,探著身子,捏著樹枝緩緩往池塘中心探去。

  她腰間垂下的長穗宮絛挨近水面,隨著她的動作,如蜻蜓點水一般,在池面上跳動,撥開一圈圈漣漪,帶著落入水中的落花一齊蕩開。

  她在這裡廢了老鼻子勁兒都沒有收穫,自覺蓬頭垢面。

  然而,這番場景在旁人眼中卻是美不勝收。

  賈惜春和賈蓉二人站在不遠處,皆怔住了。

  賈蓉回過神來,呼道:「寶叔叔!」

  「等……」賈惜春阻攔不及。

  只見遠處那人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緊接著,她腳下一滑,隨著紛飛的落英,一同墜入池塘裡。

  「噗通!」

  彩絛與落花齊飛,春水共與美人一色。


☆、28.第28章

  漂浮著花瓣的春水中懸著一條彩絛, 彩絛隨著波紋起起伏伏, 如同吻花的遊魚。

  賈蓉一驚, 立刻沖上去:「寶叔叔!」

  賈惜春也連忙趕上前, 可他比賈蓉慢了一步。

  他還沒有跑到池塘邊, 就眼睜睜地看著賈蓉似乎踩到了什麼。

  「哎, 小……」心。

  賈惜春的話未說完。

  賈蓉腳底打滑, 一頭朝池塘裡沖了進去。

  「噗通——」

  賈蓉面朝下, 拍進水中, 濺起碩大的水花。

  賈惜春:「……」

  他加快腳步,趕到池塘邊。

  池塘邊被濺上了水, 上面還生有青苔,看上去濕滑的要命。

  賈惜春邁小步子,小心翼翼探頭去看池塘裡的情況。

  池塘水面碎成千萬片, 兩個人卻遲遲沒有浮上來。

  賈惜春蹙緊眉頭, 察看四周,想要找點東西救人。

  可即便他再三小心,鞋底依舊在青苔上打了個跐溜, 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池塘裡栽。

  賈惜春掄起雙臂, 劃拉出一個大風車,努力保持身體平衡。

  然而, 並無一絲卵用。

  「噗通——」

  池塘三殺了。

  賈惜春面無表情沉進池塘底部,輕盈轉身, 雙腳一蹬池底, 朝上方遊去。

  一條彩絛正漂浮在他頭頂的水面上。

  賈惜春鑽出水面, 這條彩絛恰好蒙住了他的眼睛。

  他取下彩絛,耳邊傳來了賈蓉掙扎救命聲。

  「救、救命!我、我不會水啊!」

  賈惜春:「……」

  不會水,你還跑的那麼快去救人?

  他歎了口氣,面無表情地朝賈蓉的方向遊去。

  賈蓉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拼命抓著他。

  賈惜春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賈蓉被打懵了。

  見他老實下來,賈惜春才一手勒著他的腋下,一手抓著彩絛,撥動水面,準備向岸邊遊去。

  賈蓉:「等……等等!」

  他一臉張惶,「先去找寶叔叔,先去找她!」

  賈惜春的視線不停地在水面上搜尋。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嘩啦」一聲碎響。

  賈惜春和賈蓉二人同時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賈寶玉從岸邊的池水中鑽出,墨發披肩,濕衣貼身。

  她雙手按著池邊,用力一撐,跳上了岸,身上的水珠蹦跳著落回池塘裡,濺起一小圈一小圈的漣漪。

  賈寶寶撩了撩頭髮,順勢回頭,正好看到兩人。

  她「哎」了一聲,睜大眼睛,一臉莫名其妙問:「你們兩個在池塘裡做什麼?」

  賈蓉:「……」

  賈惜春:「……」

  賈惜春緊緊盯著賈寶寶,不善道:「你看我們兩個像是想要涼快一下嗎?」

  他像拖死狗一般,把蔫頭耷腦的賈蓉拖到池岸邊。

  上方遞下一隻白皙柔軟的手。

  賈惜春仰頭,正與賈寶寶含笑的雙眸對上。

  他抿了抿唇,驀然鬆開抓著賈蓉的手。

  賈蓉「哇哇」慘叫,嗆了好幾口水,七手八腳攀住池岸。

  賈惜春躲開賈寶寶伸過來的手,面無表情地爬上了岸。

  賈寶寶瞧了他一眼,又幫助賈蓉爬上了上來。

  三個人都變成了落湯雞,排排站在池塘邊,瑟瑟發抖。

  賈蓉縮著肩膀,打著哆嗦問:「寶叔叔在池塘裡撈什麼呢?」

  賈寶寶一臉坦然:「什麼也沒撈,我在玩水呢。」

  賈蓉慘笑:「寶叔叔還真是……童心童趣。」

  賈惜春冷淡道:「只會給人添麻煩。」

  賈寶寶看向賈惜春。

  賈惜春低著頭,撿落在自己衣服上的青萍。

  賈蓉忙打哈哈道:「哈,他一向這樣,沒有壞心思,寶叔叔別見怪。」

  賈寶寶視線下溜,盯著賈惜春掌心中揉成一團的彩絛,故意問:「你們兩個看到我的彩絛嗎?好像不見蹤影了。」

  「是、是嗎?」賈蓉凍得嘴都不好使了,還左顧右盼,要幫她找東西。

  賈惜春冷著臉,捏著彩絛的手往袖子裡縮了縮,冷聲道:「自己的東西自己不收拾好,還要誰幫你看著?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賈寶寶:「……」

  你能先放下我的彩絛再說話嗎?

  「咳!」賈蓉用力咳嗽一聲,肩膀輕輕撞了賈惜春一下,示意他別說了。

  賈惜春雙手併攏,遮住了自己的手掌。

  自己的東西被人拿走了,還要裝作不知道,真是憋死了。

  賈寶寶輕咳兩聲,「走吧,咱們找個地方換衣服。」

  早就被凍的瑟瑟發抖的兩人連忙點頭。

  賈蓉道:「這裡離我那近,去我那裡吧,我命人將你們的衣物取來。」

  三人袖手,縮著肩,排成一列,哆哆嗖嗖往榮國府跑。

  路上,賈寶寶忍不住問系統:「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扔到水中的包袱會不見了?」

  她不小心落水的時候,還特地在包袱落水的地方摸了一圈,卻什麼都沒有摸到。

  系統幫她分析:「會不會被誰拿走了?」

  「誰?肯定不是賈赦和賈璉父子二人。」

  他們兩個若是真找到了這個包袱,就不會鬧出這麼大的陣仗了。

  「也不會是賈政,若是他,早上也不會問我那番話了。」賈寶寶一個個排出嫌疑。

  她突然扭頭問賈蓉:「你們怎麼會去祠堂?」

  賈蓉抱怨:「還不是我爹,祠堂據說鬧了耗子,他不管事兒,就讓我去看看收拾的怎麼樣了。」

  「那惜春弟弟為何會與你一同前往祠堂?」

  賈惜春目不斜視,神情冷峭,「沒事走走而已,家裡烏煙瘴氣的,沒想到祠堂也不消停,我近日就要回寺裡去。」

  賈蓉「哎」了一聲,「可是,我看見你是跟在寶叔叔身後,一路跟去的啊。」

  賈蓉就這麼揭了賈惜春的老底。

  系統笑嘻嘻:「這熊孩子,瞎說什麼大實話。」

  賈寶寶強忍著笑意,偷看賈惜春的神色。

  賈惜春雖然面色不變,瞳孔卻是一陣緊縮,若不是賈寶寶一直偷偷觀察著他,恐怕就要錯過他這些許的反應了。

  「哦,原來是這樣。」賈寶寶沖著賈惜春冷漠的側臉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惜春弟弟原來是嘴冷心熱,還是知道在意我這個哥哥的。」

  賈惜春立刻反駁:「我沒有,那是他看錯了。」

  賈蓉:「我沒……哦——」

  被賈惜春懟了一拐頭的賈蓉連連呼痛。

  賈蓉捂著小腹,敢怒不敢言。

  別看賈惜春年紀小,卻是比他高一個輩分呢。

  賈蓉低下頭,悶聲抱怨:「誰都能欺負我……」

  他扭過頭,見賈寶寶只顧著看賈惜春,也不知道來安慰他一下。

  他更覺氣悶,皺著眉,也不肯說話了。

  賈惜春雖然表現的面冷嘴冷,卻還是年紀小、臉皮薄,實在受不了賈寶寶這麼個緊迫盯人法兒。

  他咬著牙,冷哼道:「你在看什麼?」

  賈寶寶沒答話。

  賈惜春轉過臉,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海邊純黑純白的鵝卵石,微涼,光潤。

  那雙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桃花眼。

  春潮氾濫,海水入侵。

  「哦……啊,原來你是跟我說話嗎?」賈寶寶眼睛一彎,笑得人畜無害,「抱歉,因為你都不叫我,我還以為你在跟別人說話呢。」

  賈惜春冷聲冷氣道:「這周圍還有誰?鬼嗎?」

  「喂喂喂!」賈蓉頓時發出不滿的聲音。

  賈惜春遞給賈蓉一個後腦勺。

  賈蓉對賈惜春的後腦比量了一個揍爆的手勢。

  賈寶寶笑盈盈道:「惜春弟弟,叫聲哥哥來聽聽。」

  賈惜春移開視線。

  賈寶寶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她原本是想要與他親近一些的,沒想到摸了他腦袋之後,他的神色反倒越發冰冷了。

  系統:「嘖嘖,宿主啊,你可真是不懂男兒心。」

  把人得罪慘後,賈寶寶立刻開始哄:「我剛才不是故意不回應你的,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賈惜春的神色這才變軟了些。

  賈寶寶語氣鄭重道:「我感覺最近往祠堂裡跑的人似乎多了不少。」

  賈蓉「哎」了一聲,「不止是人吧?我今兒個還聽看守祠堂的下人說,祠堂裡似乎鬧……」

  他左右看了看,才壓低聲音:「鬧鬼!」

  賈寶寶眼睛一亮:「什麼?」

  「看守祠堂的下人說曾經在祠堂裡看到鬼影,還有腳步聲和水聲,可嚇人了。」

  賈蓉擔憂地盯著賈寶寶:「寶叔叔白天來看看也就罷了,晚上可千萬別來了。」

  賈寶寶心思一沉,對系統道:「聽見了吧,果然是有人撈走了那個包袱。」

  系統:「好像還是有備而來。」

  「會是誰呢?」賈寶寶瞥了一眼紫色任務上需要填寫幕後主謀名字的地方。

  賈惜春卻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麼怕鬼,平日裡是做了多少虧心事?」

  賈寶寶似笑非笑問:「莫非惜春弟弟從來沒有做過虧心事。」

  他抓緊袖子裡的絲絛,擲地有聲:「沒有。」

  賈蓉毫不客氣道:「算了吧,我之前從你窗下經過的時候,還聽到你在對佛祖說,弟子犯了戒,有了罪過,望佛祖原諒什麼的。」

  賈惜春咬著牙,狠狠瞪了拆臺小能手賈蓉一眼。

  系統:「賈惜春說:『你是真的恨我啊』。」

  賈寶寶捂著嘴,「噗」的一聲笑了起來。

  賈惜春撇開兩人,目不斜視,匆匆前行,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

  趁著賈惜春聽不見,賈蓉拉著賈寶寶的胳膊,小聲道:「寶叔叔別信他,他可能裝了。」

  「嗯嗯。」賈寶寶笑容漸盛,「多謝侄兒提醒。」

  盯著她的笑臉,賈蓉撓了撓臉頰,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三人都掉進了不乾淨的池塘裡,需要沐浴,便用屏風隔開,各自在各自的浴桶內沐浴。

  賈寶寶有系統給她做外掛,也不怕有人偷看。

  然而,賈蓉和賈惜春那邊卻十分不得勁兒,卻又不知道這股勁兒到底源自哪裡。

  賈寶寶不一會兒就換好了襲人送來的衣衫。

  她走到外間,坐在鏡臺旁,低頭把玩著梳子,眼角餘光瞥到一個人影,以為是哪個丫鬟,便道:「勞煩姐姐為我梳梳頭。」

  腳步聲從她背後接近。

  賈寶寶只覺得脖頸被一股熱風莫名襲過,還沒有等她回頭,濕漉漉的頭髮就被身後之人溫柔捧起,用帕子一點點絞幹。

  賈寶寶心中讚歎:「這丫鬟的手藝真好,力氣不輕不重的。」

  系統:「我說你……唉。」

  他恨鐵不成鋼,她卻一臉莫名其妙。

  待頭髮擰乾後,那雙手又探到她太陽穴處輕輕按揉。

  指尖的熱度一下子燙進了她的心底。

  賈寶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上的毛孔全部張開,格外蘇爽。

  她軟綿綿地依靠著鏡臺,半眯著眼睛道:「你的手藝真好,我若是能將你要了去該有多好?」

  系統:「朝三暮四。」

  賈寶寶對身後之人笑道:「你可別誤會,我只是看上了你的手上功夫。」

  系統:「嘖嘖。」

  賈寶寶無語片刻,忍不住對系統道:「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每句話都往歪裡想?」

  她睨了系統一眼,「我不要跟汙裡汙氣的系統玩耍。」

  系統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她身後卻傳來一陣低沉悅耳的笑聲,那笑聲溫溫柔柔地幾乎化作了絲線,纏住了她。

  「只有手上功夫嗎?」

  賈寶寶忙回頭,正撞見秦可卿含笑的明眸。

  賈寶寶第一反應是問:「賈蓉可還在裡面?」

  秦可卿笑道:「你難道怕他嗎?」

  賈寶寶:「呃……」

  系統:「不是我想想歪,你瞧瞧你們兩個的對話。」

  秦可卿莞爾一笑,「你先轉過頭去,你的頭髮我還沒有弄好。」

  賈寶寶木著身子轉過頭。

  他修長的手指穿梭在她的髮絲中,不一會兒便將她的頭髮綰起。

  賈寶寶側頭,瞧了一眼鏡子。

  鏡子中出現了一個大美人兒,美人頭上三千青絲綰成了一個慵妝髻,髮髻偏垂一側,將墜未墜,更顯得那個美人嫵媚動人。

  賈寶寶:「系統,這人是誰啊!」

  系統:「你是想要我誇你嗎?好吧,宿主,宿主,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只可惜那白雪公主比你還要貌美。」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玩兒什麼白雪公主的梗啊,你看他給我綰的不是女孩子的髮髻嗎?莫非他知道了我的性別?」

  系統:「別自己嚇自己,我的外掛不是水貨,只要他不滿好感,你的真實性別就絕對不會暴露。」

  賈寶寶趴在鏡臺上,無精打采道:「那麼,問題來了,你覺得他有沒有對我滿好感?」

  「這……」系統也猶豫了。

  「要不然你試驗一下?」

  系統立刻為她出謀劃策:「不是說戀愛中的人都是盲目的嗎?你給他出一個突破他底線的難題,看他會不會答應你。」

  這倒是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系統見她似乎同意了,便好奇問:「你要出什麼難題?」

  賈寶寶:「跪下親吻我的腳趾?」

  系統:「……」

  「合著你是想不成情人,就直接成仇人嗎?」

  「除了這個,還有什麼突破底線問題?」賈寶寶的視線在自己的幾張卡牌上滑動,「難道要問你願意為我嘗試一下『小嬌妻帶球跑』的技能效果嗎?」

  系統咬牙切齒:「讓你試探,又不是讓你作死!」

  賈寶寶一本正經:「連球都不願意為我帶,還敢說愛我?」

  系統捂著臉,徹底敗退了。

  賈寶寶轉過頭,指著頭發問秦可卿,「侄兒媳,你在戲弄叔叔嗎?」

  秦可卿淺淺一笑,手指在她頭上撥弄幾下,立刻把她的髮髻解開,「抱歉,叔叔,我方才走神了。」

  「原來是這樣。」

  賈寶寶松了一口氣。

  下一刻,他的話又讓她的心提起來了。

  秦可卿按著她的肩膀,與她一同看向鏡子,低聲問她:「叔叔不覺得,這個髮髻與你很配嗎?」

  賈寶寶盯著鏡子裡秦可卿的臉,只覺得他眼神溫柔,卻分不出真假,辨不明深淺。

  「侄兒媳,我問你一事。」

  「叔叔請說。」

  賈寶寶掂量了一下最近發生的幾件事,緩緩問:「你覺得廢太子之事,與薛家這次來京有關係嗎?」

  此話一出,屋內陡然一靜。

  秦可卿透過鏡面,凝視著她的雙眸。

  他慢慢站直了身體,挺拔如松,風姿猶如彌漫在蒼松之間的山霧,讓人摸不清,抓不住。

  他緩緩道:「若是旁人對我提起這件事,我會說,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這個。」

  賈寶寶掃了一眼這位身高比她還要高的婦道人家。

  「但是,如果問起這件事的人是叔叔。」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琴弦聲凝的一滴露水,露水顫顫巍巍,琴弦嗡嗡低鳴。

  「是我問的又如何?」

  「我會說,」他抿唇,複又笑起,「別提起廢太子這件事,尤其是在皇親國戚面前,這可是忌諱。」

  「至於薛家,他們上京是為了用金錢換取地位,不足為慮。」

  秦可卿的手指點了點鏡面上她的嘴角處,「薛家長久不了,他們家下一代中即便是最為出彩的薛寶釵,也不過是個小古板。」

  賈寶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秦可卿沒動,只是轉頭望向她,神情坦誠又溫柔。

  賈寶寶唇角揚起,嫣然一笑,「這可就奇怪了,侄兒媳一個足不出戶的婦人,為何會知曉的如此之多?」


☆、29.第29章

  陽光透過窗扉落入室內, 散出金色的柔光。

  西洋鏡中倒映著柔光中的人影, 一如真, 一如夢。

  秦可卿傾下身, 離她越來越近。

  他張開嘴, 正要說什麼……

  「你們在幹什麼!」

  一道聲音宛如晴天霹靂。

  賈寶寶立刻回眸, 卻見剛沐浴完的賈蓉雙手緊攥, 垂在身側。

  系統:「糟糕, 被捉姦了。」

  賈寶寶看了看自己正握著的秦可卿手腕, 慌忙鬆開。

  「你不要誤會。」

  賈蓉額角青筋爆出,大步走來。

  「做、做什麼?」賈寶寶站起身, 想要解釋一二。

  秦可卿卻神色不變,抱著雙臂倚在鏡臺上。

  賈蓉沖著賈寶寶而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將她用力地塞到自己的身後。

  他隔開賈寶寶和秦可卿二人, 目光咄咄逼視著秦可卿:「你要對寶叔做什麼!」

  「哎……哎?」賈寶寶懵了。

  這是怎麼個情況?在他眼中難道不該是自己調戲了他老婆嗎?

  秦可卿凝視著賈蓉。

  賈蓉板著臉。

  賈寶寶瞥了賈蓉一眼。

  他後脖頸汗毛豎立,拽著她的手還在微微發顫。

  面對秦可卿而已,至於讓他如此緊張嗎?

  兩人對視, 秦可卿率先轉開視線。

  他的視線從賈蓉滑到賈寶寶的身上, 沖著她溫和一笑,不發一言, 轉身出門。

  賈蓉喘了一口粗氣,緊繃的雙肩也漸漸鬆弛下來。

  他轉過身, 對著賈寶寶道:「寶叔, 你以後離他遠一點, 他、他……」

  賈蓉吞吞吐吐。

  「莫非侄兒媳還有什麼秘密不成?」她笑彎眼睛問。

  賈蓉神色驟變。

  看來這裡果然有秘密。

  見賈蓉不方便說,賈寶寶便換了個話題:「怎麼只有你一個人,賈惜春呢?」

  「我倒是不知道你如此念著我。」

  一道涼颼颼的聲音從內室刮來,凍得人打哆嗦。

  賈蓉面有不滿。

  賈寶寶依舊笑盈盈。

  賈惜春轉開眼,「我下午就要走了。」

  「走?去哪裡?」賈寶寶詢問。

  賈惜春輕哼一聲,「我與府裡犯忌,還是早些回寺廟中好了。」

  他剛剛沐浴完,皮膚白皙透著粉嫩,頭髮上還沾著水珠,身上沒有再穿僧衣,反倒是套了一件青色直身,隔遠處一看,賈惜春就像是沾著露水的小蔥,清淩淩,白嫩嫩。

  賈寶寶直接問:「可是我讓你不快了?」

  賈惜春轉過身子,「不敢,不敢。」

  賈蓉見不得賈寶寶吃虧,又開始給賈寶寶爆料。

  「寶叔叔,你別看他這樣,我跟你講……」

  「賈蓉!」賈惜春咬牙切齒瞪向他。

  即便賈惜春占了個叔叔的名頭,賈蓉也不怵。

  他揚著下巴,扒著賈寶寶的袖子:「他可喜歡寶叔叔你了。」

  賈惜春冷笑,對賈寶寶道:「你信?」

  「他屋子裡畫了好多寶叔叔的畫!」

  賈惜春噎了一下,神色轉圜,立刻道:「我只是習慣畫人物,我畫過好多人你怎麼沒瞧見?」

  兩人你來我往,一個忙著拆臺,一個急著補窟窿,好不熱鬧。

  賈寶寶卻在此時慢悠悠問出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惜春,你可認識妙蛙……玉大師?」

  系統:「好險,你可差點又說禿嚕嘴。」

  賈惜春撇過臉,打量了一下賈寶寶的神色,「你找妙玉大師做什麼?」

  「做……做……」賈寶寶正在想一個藉口。

  藉口還沒想出,賈惜春卻率先道:「不認識,別肖想。」

  賈寶寶:「……」

  在你眼裡我是個什麼人啊!

  系統涼涼道:「朝三暮四、三妻四妾、三宮六院的大豬蹄子?」

  賈寶寶:「滾蛋。」

  賈惜春不欲再與賈寶寶講話。

  他目不斜視與她擦肩而過。

  系統:「根據我的精確測量,他剛剛與你擦肩而過的時候,心跳快了0.22秒。」

  賈寶寶:「真是麻煩您嘞,下次請把你的能量用在正經地方可以嗎?」

  系統:「……」

  「對了,」賈蓉似是想起一事,突然道:「寶叔叔是不是明年就要去考科舉了?」

  賈寶寶微微頷首。

  賈蓉露出一絲壞笑,「那好,我這裡有些好東西給寶叔叔,叔叔稍等。」

  他轉身進了睡覺的內室。

  賈寶寶好奇,搓著手指問系統:「他會有什麼好東西?」

  系統:「哦,那可就難說了,也許是某種讓你幻肢一痛的好東西。」

  賈寶寶:「……」

  很快,賈蓉便抱著一個包袱出來。

  最近她好像就跟包袱有緣,裡面該不會也是黃金吧?

  然而,事實證明,她完全想多了。

  賈蓉笑容滿面地打開包袱,露出裡面厚厚的一摞書。

  賈寶寶翻了翻,盡是什麼四書五經之類的。

  賈寶寶繃著嗓子:「你這是要幹什麼?」

  賈蓉:「叔叔,我看這些書都是名家注解,有市無價的,便為你偷……呸,拿來,你看看,喜不喜歡?」

  「呵呵……」賈寶寶按著那厚厚一摞書,心如刀割,面色慘白。

  可當她抬眼看他時,眼眸仍舊笑盈盈的,像是十分滿意。

  賈蓉笑容加大,甜滋滋道:「叔叔滿意就好,只要叔叔歡喜我就多偷……拿一些。」

  賈寶寶:「……」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歡喜了!

  她沒幻肢痛,倒是開始腦殼痛了。

  她擴大笑容,慢悠悠道:「你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也跟我一起好好讀書吧?」

  「哎?」賈蓉連連搖手,「我不行,我不行,我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也不愛看這些東西。」

  他撓了撓頭發,「不瞞叔叔,我一看這些書,就兩眼犯暈,想要睡覺。」

  賈寶寶;「你以為我就不想睡嗎?」

  「啊?什麼?」賈蓉以為自己聽錯了,揉了揉耳朵。

  系統用力咳嗽幾聲,提醒賈寶寶。

  賈寶寶心中淚流滿面,臉上笑得喜笑顏開。

  「大侄子,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她用力拍了拍賈蓉的肩膀,咬著牙:「我替咱家祖宗感謝你了!」

  賈蓉「嘿嘿」笑著,「應該的,應該的,咱們家就靠叔叔光宗耀祖了。」

  賈寶寶:「……」

  合著這個人根本就聽不出好賴話是不是。

  賈寶寶沒心情再跟他說話,抱著一摞書,垂頭耷腦地往回走。

  系統笑嘻嘻道:「別這樣,人家也是好意,誰知道你不愛讀這些聖賢書。」

  賈寶寶哼哧哼哧道:「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會有人真心喜愛聖賢書的。」

  系統:「話別說的太滿,說不定還真有。」

  「那除非是聖人顯靈。」賈寶寶歎氣。

  天氣漸暖,春光一日勝似一日。

  這日,賈寶寶半支著腦袋,聽著賈代儒含含糊糊的「之乎者也」,腦袋一點一點往下落。

  陽光穿過大開的窗戶,同落花一起貼上她的面頰。

  她的睫毛像是撒了金粉的小扇子,每一根都在發光。

  影子映在隔壁林黛玉的書桌上。

  林黛玉抬頭看了一眼正晃蕩著腦袋教學生句讀的賈代儒。

  他修長的手指按著一張潔白的宣紙,慢慢移到她影子投下的地方。

  他又捏了一支細狼毫,沿著她影子的輪廓,慢慢描摹下來。

  墨在紙上侵染,還未幹,一般嬌豔的花瓣突然飄飄蕩蕩落下,正好落在了未幹的墨蹟上。

  林黛玉擱下筆,盯著那瓣落花。

  粉嫩的花瓣正棲息在她嘴部的位置,仿佛是她在花叢裡嫣然一笑。

  他不敢再繼續動筆。

  「哎哎哎,你們快看那是誰?」

  學堂內突然嘈雜起來。

  賈寶寶的眉頭漸漸皺緊。

  林黛玉低聲咳嗽。

  「哇!那個人走路還在讀書,可真用功!」

  突兀的一聲驚醒了賈寶寶。

  她猛地仰起頭,睜著水霧彌漫的眼眸看來看去。

  林黛玉忙扯過一張紙,蓋住自己方才畫的畫,又裝出從未走神的模樣,緊緊盯著手裡的書。

  賈寶寶本想問問他,見他如此認真便又打消了主意。

  她踹了踹前桌的人,「喂,你們在看什麼呢?」

  金榮眼神不敢與她對視,「你自己看窗外。」

  「窗外?」

  賈寶寶一邊轉頭,一邊問系統:「這位金榮同學最近一直怪怪的,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系統:「那你得問問自己都幹了什麼?」

  「哈?不能吧?這人長得跟馬賽克似的,我能對他做出什麼?」賈寶寶不以為然。

  系統強忍著笑意,「咳!」

  他想要再說些什麼,卻發現賈寶寶看著窗外呆住了。

  系統酸溜溜道:「怎麼了?又看到馬賽克打在下面的人了?」

  「嗯。」

  系統:「哈?」

  系統也好奇地望去。

  窗外,一個男人正背對著學堂窗戶,站在院子裡。

  他帶著半透的漆紗方巾,穿著半舊的青蓮色道袍,綴白護領幾乎與他凝脂白玉般的脖頸連成了一片。

  他稍稍側身,臉未露出,卻把手中執著的書卷顯露出來。

  眾人皆說「暖玉生香」,今兒個,學堂裡的賈寶寶可見識到了「暖書生香」。

  書卷握在他的手中,指尖點著墨字,陽光下,那些墨字似乎蒸發出縷縷青煙,青煙繚繞在他的指尖,盤桓向上。

  系統忍不住道:「哎,醒醒,你口水快流下來了。」

  「胡說,我都沒看到他正臉,流什麼口水?再說了,他有我美嗎?」

  賈寶寶每次提到這一茬,都能把系統逼得無言以對。

  系統悶聲道:「你就可著這一項優點當槍使吧。」

  正說話間,那人頭頂的樹梢似乎飛來了什麼。

  賈寶寶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隻團扇似的花蝴蝶。

  春轉夏來的第一隻蝴蝶扇動著翅膀,繞著樹枝飛了幾匝,而後飛向了樹下那人。

  蝴蝶翅膀微微收攏,停留在他的肩膀上。

  那人手執書卷,抬手,撲了一下。

  大蝴蝶猛地張開斑斕的翅膀,飛走了。

  學堂裡的學生都在張望院子裡的人,閉著眼睛上課的賈代儒也覺察到了不對。

  他睜開眼。

  「啪」的一聲脆響,戒尺砸在了桌子上。

  學堂內的學生都是一個激靈,匆忙回頭。

  賈代儒皺著眉望著窗外,「你們出去一個人看看,這是誰站那兒呢!」

  許是聽到了學堂內的聲音,一直背朝著窗戶的公子終於轉過身子。

  陽光擦過他的臉頰,一張白膩溫潤的臉龐大白于天光之下。

  他板著一張俊臉,神情嚴肅又正經,活像個老學究。

  他雙手搭在一處,朝賈代儒恭恭敬敬行了個弟子禮。

  「學生薛寶釵,今日起在此讀書,見過師長。」

  這件事賈代儒已經被打過招呼,可看到這位家財萬貫的公子對自己如此恭敬,他還是受寵若驚。

  「別站在院子裡了,先進來。」

  「是。」

  薛寶釵微微垂眸,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向門口。

  賈寶寶探著頭去看,嘴裡小聲道:「真是可惜,那樣一雙嫵媚杏眸,怎麼就生在了那樣一張嚴肅的臉上?」

  「你很可惜?」

  「是啊。」

  賈寶寶說完,才突然覺得不對勁兒的地方。

  她偷偷問系統:「剛剛是你的跟我對話嗎?」

  系統捂著臉,「當然不是,咳咳,祝你一路平安。」

  「你怎麼不繼續說了呢?」

  聲音自她背後傳來。

  賈寶寶徹底僵住了。


☆、30.第30章

  明明春光盛, 日光炙, 她的背後卻徒然生了一層冷汗。

  賈寶寶扒拉著窗臺, 根本不敢回頭。

  系統事不關己道:「反正他已經加入了你的隊伍, 逃不開你的五指山了, 你還擔心什麼?」

  賈寶寶拍著胸:「你以為我是那等過河拆牆的人嗎?」

  「你以為我是那等『夫人娶進房, 紅娘扔過牆』的人嗎?」

  她轉過頭, 腆著臉對系統道:「沒錯, 我就是這樣的人!」

  系統:「……」

  她笑盈盈地凝視著林黛玉, 「林哥哥有事情嗎?」

  林黛玉含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凝視著賈寶寶, 「有事?當然有事,我還等著寶玉你為我好好說道說道。」

  「哎?說什麼?」賈寶寶神情茫然的不能再茫然,眼神無辜的不能更無辜。

  林黛玉的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擊了一下, 哼了一聲, 轉過頭。

  安全!

  系統簡直要忍不住為她絕佳的唱念做打鼓掌歡呼了。

  「……這樣啊,那你就坐在……」賈代儒的視線逡巡室內,指著賈寶寶後面的一個書桌道:「讓你書童把桌子搬到前面來, 你在前排坐。」

  薛寶釵側過頭, 視線朝賈代儒所指的方向投去。

  避無可避,他的視線觸及到她。

  然而, 他的視線沒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刻,便又收了回來。

  他謙遜恭敬道:「勞煩師長憂心, 不必如此勞師動眾, 我在那裡就坐就好。」

  賈代儒:「……」

  你們這一個個少爺是怎麼回事兒?就這麼愛坐最後一排那個角落嗎?

  賈代儒雖然覺得蹊蹺, 可薛寶釵的態度和話語都讓他心裡順暢。

  他捋了一把鬍子,沒有多做為難:「行,既然是你的選擇,去吧,若是改了主意再來跟我說。」

  薛寶釵道謝。

  林黛玉雖然坐在賈寶寶身旁的位置,可兩人的書桌中間還離著一些距離,夾出一條過道。

  他沿著過道走向賈寶寶身後的位置。

  隨著他的靠近,一股雪松香氣緩緩浮來,這股香氣既有雪原的涼意,又有木質的厚重。

  賈寶寶深深吸了一口,忍不住眉眼彎彎,沖他打了個招呼。

  薛寶釵微微頷首,神色莊重又矜持。

  他離得近了些,賈寶寶也將他的全貌看個清楚。

  他面若瓊脂白玉,那種白不是大病初愈的慘白,也不是敷了粉的死白,而是一種瑩潤有光澤的白,那細膩的光澤讓人好想上手摸上一把。

  他的眼型是杏核的模樣,外側眼角弧度圓滑,眼眸又生的動人,若說是黑褐色,倒不如說是偏綠的琥珀,這使得他的眼珠在日光下顯得透明幾分,睇眄流光,活色生香。

  可惜他不肯多笑一份,若是再笑一笑,那雙眼睛該是多麼驚豔。

  雖然不肯多笑多言,他也依舊是個有著美姿儀和俊俏面龐的貴公子。

  賈寶寶轉過身子,認真打量他,那視線幾乎要繞到他背後去。

  薛寶釵不動聲色,臉色卻不由得嚴肅了幾分。

  為何他覺得她老是在盯著自己的屁股看?

  是錯覺嗎?

  薛寶釵將手中書冊平攤在桌面上,一旁的書童為他麻利地擺好筆墨紙硯。

  林黛玉眼角的餘光瞥了賈寶寶一眼,見她還在看,不由得狠狠咳嗽一聲。

  她毫無反應。

  林黛玉眼皮一跳,又咳嗽了幾聲。

  賈寶寶還是毫無反應。

  好啊!

  林黛玉一股鬱氣堵在胸口,假咳變成了真咳。

  「這位兄台,你無事否?」

  林黛玉眼皮跳的更加厲害了。

  他一扇掩唇,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盯著薛寶釵。

  「人不如新,我這個舊人有事無事自然無人關心了。」他對著薛寶釵含笑道。

  薛寶釵卻覺得他的話語含酸含刺,簡直來的是莫名其妙。

  系統戳賈寶寶:「喂,你不說兩句嗎?」

  賈寶寶轉過頭,關心問:「林哥哥,你無事吧?」

  林黛玉根本沒看她,只盯著薛寶釵道:「初次見面,在下林黛玉。」

  薛寶釵神情平和,「在下薛寶釵。」

  「我是……」

  賈寶寶話未說完,就被林黛玉打斷。

  林黛玉一點點收攏摺扇,「原來是薛寶釵啊,我早已聽聞你的德名,今日一見,幸會幸會啊。」

  薛寶釵垂下眼睫,「江南林家子的才名才是如雷貫耳。」

  「哪裡哪裡,有才哪裡比的上你有德的……」

  賈寶寶對系統道:「林哥哥不是在針對我吧?」

  系統插兜站好,「不知道,不瞭解,不管我的事兒,你自己扇的風,點的火,自己負責滅吧。」

  賈寶寶:「你就溜的快!」

  她笑嘻嘻地凝視著林黛玉的眉眼,「林哥哥。」

  林黛玉還是不肯看她。

  薛寶釵看不下去了,他低聲道:「這位便是賈家寶玉吧?」

  「是我……」

  「哎?薛兄在跟誰說話呢?」林黛玉的摺扇在修長的指尖一轉,轉出個花。

  薛寶釵一本正經地指著賈寶寶:「林兄,何必一直這樣對她?她縱使惹到了你,你也不必如此戲弄她。」

  「戲弄她?」林黛玉捏著扇子,抵住自己的臉頰,臉頰凹出一個甜甜的酒窩。

  「薛兄此言差矣,這裡哪有什麼人?我只看到了一隻花蝴蝶。」

  薛寶釵轉過頭,想要安撫賈寶寶兩句,只聽「啪」的一聲,林黛玉手中的摺扇打開,擋在了兩人中間。

  他淡淡道:「這只蝴蝶看到了芙蓉愛芙蓉,看到了牡丹愛牡丹,薛兄可千萬別被她給騙了。」

  薛寶釵這下可明白了,這位林黛玉是在吃醋,可兩個男的又吃什麼醋?

  他一臉疑惑,卻突然察覺到一道視線。

  薛寶釵低下頭,就見扇底出現一雙盈盈桃花眸。

  他心中突兀的升起一句詩——「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這雙眸如清歌,如暖風。

  賈寶寶趴在桌面上,笑眯眯道:「薛家哥哥,你別聽他瞎說,我能把你怎麼著。」

  系統:「你可拉倒吧,你是煎炒烹炸,樣樣精通,直接把他給料理了。」

  薛寶釵仿佛從她的眼睛中察覺到了某種危機,立刻轉開視線,正襟危坐,神情嚴肅:「要上課了,還是坐好吧。」

  林黛玉收起扇子,扇子尖兒點在她的眉心。

  賈寶寶眼睛往上看,神情無辜,「林哥哥。」

  林黛玉咬了咬牙,歎了口氣,收回扇子,重新坐好。

  賈寶寶在座位上坐好,卻看到前排的金榮正偷偷摸摸往後看。

  見她望來,他一縮肩膀,做賊心虛地轉過頭。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陣,沒有結果,便拋到了一邊。

  臨到下課放學,賈寶寶終於松了一口氣。

  她喚來書童茗煙為自己收拾書本,對林黛玉道:「今兒個上課,老師講的知識我一點都沒聽懂。」

  林黛玉輕笑一聲,「是啊,你光顧著看新人去了,哪裡還有精神讀書。」

  這話說的……

  賈寶寶埋怨地看向他。

  林黛玉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小騙子,別看我。」

  這是兩個男人該做的舉動嗎?

  薛寶釵盯著這一幕,暗暗蹙眉。

  他直接站起身,冷淡恭敬道:「勞煩,借光。」

  林黛玉站直身子,「薛兄近來也住在賈府上嗎?」

  薛寶釵:「嗯。」

  賈寶寶笑道:「要不我們一起走吧。」

  林黛玉放下手,涼涼看了她一眼。

  賈寶寶腆著笑臉,捏住了他的袖子,「我知道林哥哥也是這樣想的,便先替哥哥說出來。」

  林黛玉挑眉:「哦?這樣啊,那可真是勞煩寶玉你了。」

  賈寶寶戳系統:「我怎麼感覺他這話不像是好話啊?」

  系統:「恭喜你終於長進了。」

  即便三人彆彆扭扭,到底還是要走一條道回府。

  薛寶釵覺得寶林二人很是親近,弄得他著實不自在,他只好讓書童取出書籍,一邊走路,一邊溫習課上講過的地方。

  賈寶寶好奇地探頭,「薛哥哥在看什麼?」

  這聲「薛哥哥」簡直聽得薛寶釵頭皮發麻,更何況林黛玉還在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他咳嗽一聲,「我在看今日夫子講過的地方。」

  「啊,原來又是那些聖賢書。」賈寶寶一臉敬謝不敏。

  薛寶釵蹙眉,不贊同道:「聖賢書自然有聖賢道理,賈兄,你這樣說實在太不應該了。」

  系統小聲嘀咕:「快給聖賢書道歉。」

  賈寶寶緊緊盯著薛寶釵。

  薛寶釵死死盯著書。

  「薛哥哥喜歡這些聖賢書。」

  「嗯,我覺得書中所說極有道理。」

  居然還真有真心喜歡聖賢書的!

  賈寶寶瞪圓了眼睛,像瞧西洋景一樣瞧著他。

  薛寶釵滿身不自在,他低聲道:「賈兄……」

  賈寶寶打斷他:「哥哥還是喚我寶玉好了,賈兄這個稱呼實在不適合。」

  系統笑嘻嘻道:「是啊,聽著像是假胸。假胸!假胸!」

  賈寶寶一臉黑線。

  薛寶釵目光一掃,以為她真的極為厭惡這個稱呼,舌頭在口腔裡一顫,連忙道:「好,寶玉。」

  賈寶寶靠近了他一些,「薛哥哥為什麼來京?你家中人都一起來了嗎?」

  薛寶釵不動聲色往旁邊挪了一步,冷靜自持道:「是,家慈與舍弟都上京了。」

  「這樣啊,那我可要去拜訪一番了。」她又靠近。

  薛寶釵再次挪,「不必勞煩。」

  「可哥哥還沒說為什麼要來京城呢。」

  她越靠越近,薛寶釵只能一挪再挪。

  「我來京城是為了參加明年的科舉考試,我想早點來適應京城的環境和天氣,還有……家中也有一些生意,需要我來處理。」

  「生意?原來薛哥哥還做生意?」

  薛寶釵淡淡道:「只是雜項而已,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咳!」林黛玉重重咳嗽一聲。

  賈寶寶無奈地轉過頭,好聲好氣問:「林哥哥又怎麼了?」

  林黛玉瞪著賈寶寶:「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麼樣子,把人家薛兄都擠到哪裡去了?」

  「哎?」

  賈寶寶回過頭來,一看。

  薛寶釵半個身子都靠在了紅牆上,她探著身子跟他講話時,他的腦袋則一個勁兒往後仰,活像她是會吃人的老虎,非要躲著她不可。

  賈寶寶無奈:「系統,我有這麼嚇人嗎?」

  系統:「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我不聽了。」

  賈寶寶含笑凝視著薛寶釵。

  薛寶釵板著一張冷臉,仰頭往她髮髻上看,死活不肯正眼看她。

  「薛哥哥?」

  「唔。」

  「哥哥為什麼要離我這麼遠?還不肯看我?難道是怕我吃了你?」

  薛寶釵猛地瞪圓杏眼,胸膛劇烈起伏,大聲咳嗽了起來。

  他咳嗽地太過猛烈,以至於面頰都染上了紅暈。

  賈寶寶退後幾步,「難道薛哥哥身體也不好?」

  「咳咳咳……嗯,我……咳咳!」他捂著嘴,偏過頭,「我身體一直有疾,那是打娘胎裡帶的一股熱毒,平日需要吃冷香丸壓制。」

  「冷香丸?這名字倒是雅致。」

  薛寶釵的咳嗽漸漸平息下來。

  賈寶寶突兀道:「怪不得哥哥身上帶著一股冷香。」

  薛寶釵再次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林黛玉涼涼地瞅著賈寶寶。

  賈寶寶仰頭微笑。

  林黛玉輕哼一聲,捏著扇子在她的臉頰上劃了劃。

  賈寶寶面露疑惑。

  林黛玉咬牙啟齒道:「逗他你很開心是不是?」

  「沒啊。」

  「覺得他為你苦惱,你很得意是不是?」

  「不是。」

  「我看你該改個名字了?」

  賈寶寶甜言蜜語不要錢地往外撒:「哥哥給我起的名字我都喜歡。」

  林黛玉板著的臉不到一刻便破功了。

  「你啊……」

  他又生氣又無奈:「我看你乾脆改名叫賈壞壞得了,你看把你給壞的。」

  他抵在她臉頰上的扇子用了些力氣。

  賈寶寶眨眨眼睛,立刻伸手捂住臉頰。

  「哎呦——」

  「哎呦——」

  她叫的一聲比一聲可憐。

  林黛玉手指一僵。

  賈寶寶眼睛越眨越快,竟擠出了兩滴眼淚。

  林黛玉冷冷瞧著她:「你可別騙我。」

  她含淚看他。

  林黛玉手腕一軟,從不離手的摺扇「吧嗒」一聲掉到了地面上。

  「我看看,我用的力氣並不大啊,沒有捅壞吧?」

  他左手抵著她的下巴,溫柔地捧起她的臉,右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撫摸她剛剛被點過的側臉。

  她的香腮綿軟滑膩,他的手指越來越慢。

  林黛玉眼眸漸深,啞聲責備:「你又騙我是不是?根本沒有傷痕。」

  賈寶寶看著他,也不說話。

  他的食指在她的腮上輕輕一勾,「只是有些紅。」

  她還是看著他,一雙盈盈眼眸,似會說話。

  他覺得自己的心臟灌滿了水,撐得又酸又脹。

  夕陽餘暉下,他低下頭,對著她微紅的側臉,輕輕吹了吹。

  「這下好了吧?」他聲音漸澀。

  賈寶寶對著他莞爾一笑。

  他的心突然升起預警。

  賈寶寶陡然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臉頰,直把他酒窩處捏出紅印兒才放手。

  緊接著,她就「嗖」的一下跑了乾淨。

  林黛玉一人孤零零站在原地,看著自己手,抬起,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臉頰。

  等他回過神來,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林黛玉問書童雪雁:「薛少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雪雁自己就是個半大的孩子,他奶聲奶氣道:「就在寶二爺說出怪不得不身上有冷香的時候,薛少爺就跑了。」

  林黛玉輕哼一聲,彎腰撿起了掉落的摺扇。

  ……

  薛寶釵一路回到賈府,卻發現自己的書童居然沒有趕上來。

  他捂著額頭,神情後悔。

  不應該,太不應該了。

  他表現的如此慌張,實在有失體統。

  不像樣子,枉讀了聖賢書。

  薛寶釵不斷反省自己,奔著他們一家在賈府的住處去了。

  剛回到院子裡,卻發現自己的弟弟薛蟠正事不幹,只在廊簷下逗鳥。

  他用力一咳。

  薛蟠立刻回頭,嚇得臉色發白,「兄……兄長!」

  他的兄長薛寶釵,雖然名字女氣了些,為人卻老成持重,簡直比他爹還要像他爹,之前因為某件事揍了他一頓了,他實在是怕了薛寶釵!

  薛寶釵瞪他一眼,拉長了臉:「整天眠花宿柳,走狗鬥雞,不知所謂!」

  薛蟠瑟縮著,不敢說話。

  薛寶釵進了屋子,坐在榻上,雙目無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薛蟠跟了進去,看他兄長這副樣子,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他那麼冷厲嚴肅的一個人,怎麼會走神呢?

  薛蟠眼神忽閃,小聲問:「兄長可是碰上了什麼難事?」

  薛寶釵神情冷肅,「幹你何事?」

  薛蟠一哆嗦,笑嘻嘻道:「我、我想幫兄長分憂。」

  薛寶釵剛想要斥責他,又想到了什麼。

  他低垂眉眼,摩挲著桌角,淡淡道:「我問你一事。」

  他兄長居然還有問到他事情的地方?

  薛蟠眼睛一亮,屁股挪了過來,「兄長,你說。」

  薛寶釵欲言又止。

  薛蟠心裡像是有貓爪子在撓,越發好奇了。

  他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我問你,你可曾見……」

  薛寶釵眉頭皺起,「見……兩個男人如此要好?」

  「哎?」薛蟠發出巨大的驚歎聲。

  薛寶釵轉眼瞪他。

  薛蟠精神抖擻問:「兄長見到了什麼?他們兩個做什麼?是親嘴兒了?還是摸……」

  「嘭!」薛寶釵狠狠一拍桌面。

  薛蟠立刻跳起,恭恭敬敬站好,「回兄長的話,你一向對自己要求嚴格,品行高潔,並不知道外面很多人都好這個。」

  「行了,你別說了!」

  薛寶釵直接把薛蟠趕了出去。

  他一個人在榻上坐了會兒,又無力地倒下。

  他以袖遮臉,大聲背誦《論語》。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6:59

☆、31.第31章

  賈寶寶跑回自己的院子裡。

  晴雯邊用帕子給他擦汗, 邊埋怨道:「您跑的這麼快做什麼?跑的一腦門子汗, 小心別被風閃到。」

  系統小聲嘀咕:「都做了虧心事, 能不跑的快一點嘛。」

  「咳!」賈寶寶揉了揉臉頰, 放鬆一下已經笑僵的臉。

  晴雯小聲對她道:「今兒個趙姨娘又哭哭啼啼地去找老爺了, 我聽守門的小廝說, 趙姨娘走後, 老爺就奔著太太的房內去了。」

  賈寶寶接過她的帕子, 「然後呢?」

  晴雯:「還能怎麼樣, 自然是為了趙姨娘的事情,咱們老爺可真是……」

  賈寶寶若有所思:「說起來, 我最近都沒有在學堂看到賈環。」

  麝月打簾子進來聽到了這句。

  她輕輕笑道:「寶二爺剛掛念著,那人就來了。」

  「什麼?」賈寶寶一臉茫然。

  「環三爺來了。」麝月稍稍側身,站在門口。

  晴雯冷笑一聲, 伸手一抽, 將賈寶寶手中的帕子抽走了。

  賈寶寶眼睜睜地看著晴雯把那條沾染了她氣息的帕子掖進了袖子裡。

  麝月:「好了,我要打簾子了。」

  這話像是故意說給晴雯聽的,晴雯咳嗽一聲, 扭身走到內室去了。

  麝月垂眸, 把簾子掀開。

  賈環正黑著臉站在門口。

  賈寶寶偷偷對系統抱怨:「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門口站了一個討債的呢!」

  系統:「說不好還真是來討債的。」

  賈環走了進來,環顧了一下四周, 眸子陰沉不見底。

  賈寶寶問道:「環哥兒在找什麼?」

  賈環回過頭,「剛剛我在門外站了那麼久, 還以為寶二爺你在屋裡藏了什麼好東西。」

  賈寶寶:「……」

  然而, 你的眼神卻告訴我你以為我在屋子裡和丫鬟們瞎搞什麼。

  她揮了揮手, 讓晴雯和麝月都退下去。

  晴雯懷疑地打量著賈環,笑道:「寶二爺可要照顧好自己。」

  賈寶寶還沒說什麼。

  賈環冷聲道:「他是三歲小孩兒嗎?要你們這些東西擺弄來,擺弄去。」

  晴雯神色難看。

  賈寶寶看了晴雯一眼,口中對賈環道:「環哥兒這是從哪裡惹來了一肚子氣,都撒在了我的丫鬟身上,我身邊總共就這麼幾個貼心人,環哥兒就別難為他們了。」

  見寶二爺對自己示意,晴雯縱使百般不樂意,也還是低頭走了出去。

  賈環看著晴雯的背影消失在簾子後,突然道:「寶二爺這裡的丫鬟就是與旁人不同,這晴雯雖然生的風流靈巧,可身材也委實不像個姑娘家。」

  賈寶寶眼皮一跳,沒有搭話。

  「貼心人?恐怕想要當寶二爺貼心人的人絕不少,寶二爺可要小心別被這些人爬到頭頂上來。丫鬟就是丫鬟,真以為自己是半個主子了嗎?身份地位……身份地位……」

  賈環聲音漸小,連連冷笑。

  賈寶寶支著腦袋,翹著腳,坐沒坐相,問他:「你來我這裡到底是做什麼的?專門找我丫鬟的麻煩嗎?」

  賈環轉過身,瞧了賈寶寶一眼,冷淡陰沉道:「我是來向寶二爺請罪的。」

  系統:「我看他倒像是來殺人的。」

  賈寶寶愣了一下,「請罪?你何罪之有?」

  賈環上前一步,「你寶二爺心裡不痛快,我自然是有罪。」

  賈寶寶皺眉,「你說話就不能好好說嗎?」

  賈環笑了,可這笑容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好的樣子。

  「抱歉啊,讓寶二爺你難受了。」

  賈寶寶作勢起身往外走。

  兩人擦肩而過時,賈環突兀地伸出手,去捉她的手腕。

  賈寶寶往旁邊一閃,躲過了他的手。

  兩人對視,氣氛緊張。

  賈環移開視線,盯著自己抓空的手,手指尖捏在一處慢慢搓了搓。

  「看來——」他拉長了聲音,「寶二爺還真是一直都不待見我。」

  他猛地放下手,神情陰沉,「那你還裝出什麼兄友弟恭的樣子!」

  賈寶寶退後兩步,忍不住道:「我什麼時候裝出兄友弟恭的樣子了?明明是你一時好,一時壞,一直在找我的事兒!」

  賈環黝黑的瞳孔像是浮在冰沫上的兩丸黑水銀,一條紅繩在他的手腕上空空蕩蕩晃著。

  系統忍不住道:「你就小聲些吧,難道你非要明天上社會版的頭版頭條嗎?」

  賈寶寶想了想,心平氣和道:「你別生氣,別生氣,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她莞爾一笑,兩眼彎彎。

  可她這副樣子卻讓他更加憤怒惱火。

  她一直都是這樣,不曾正眼瞧過他,一直在忽弄他!

  賈環垂下手,雙臂在身側晃蕩了一下,藏在衣袖裡的手掌慢慢握緊。

  「寶二爺,」他的聲音輕的不能再輕,「以前都是我的過錯,還望寶二爺大人不記小人過。」

  他這種輕柔溫柔的嗓音更是令賈寶寶毛骨悚然。

  「別別別,你別說了,賈環,你老實說,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他低垂著眉眼,「寶二爺原諒我了嗎?」

  「你先說……好吧,我原諒了。」

  賈寶寶真是好奇他到底要搞什麼鬼。

  賈環嘴角向上一抽,冷淡道:「寶二爺心裡想著我究竟在搞什麼鬼是不是?」

  「呃……」賈寶寶摸了摸鼻子。

  「系統,莫非他有讀心術?」

  系統:「嘖,誰讓你表現的太過明顯了。」

  賈環盯著地上的影子,「是有鬼,我心中藏了一隻惡鬼。」

  他的話讓賈寶寶摸不著頭腦。

  賈環吐出一口氣,「既然寶二爺已經原諒了我,那可否對太太說說,我的病好了,可以回去上學讀書了。」

  賈寶寶猛拍額頭,恍然大悟:「我就說這些日子,我感覺像是少了什麼,原來是你沒去學堂。」

  系統:「……」

  賈環:「勞煩寶二爺還記得我了。」

  「對太太說?」

  賈環冷笑:「若不是太太以對我好為由,攔著我,不讓我去學堂,你以為我願意求到你這裡嗎?」

  賈寶寶這才明白這是怎麼一出。

  王夫人對賈環懷恨在心,就打著賈環腦袋破了,為他好的名目,讓他在府中養病,不讓他去學堂,可眼瞅著明年就是秋闈之期,賈環和趙姨娘心裡如何不著急上火,畢竟科舉是他們翻身的大好時機。

  所以,趙姨娘才會哭哭啼啼去找賈政,賈環又會不情不願來找她。

  「真是的,何苦來哉。」賈寶寶暗暗對系統道:「難道他們沒一個知道整個賈府早已經是外盛內衰了嗎?」

  她跟系統對話太久,在賈環眼中她就像是在故意難為他。

  賈環恨恨咬牙:「你考慮的如何?」

  「哦,」賈寶寶回神,爽快道:「可以啊,我幫你說……其實,你完全可以先斬後奏的。」

  賈環蹙眉:「你在說什麼?」

  賈寶寶搖頭:「你們就是太迂腐了,他們讓幹什麼你就幹什麼,不讓你幹什麼你就不幹什麼。」

  「你這次來,該不會也是趙姨娘讓你來的吧?」

  賈環臉色鐵青道:「不是,依著她的性子,就算是把府裡鬧個天翻地覆,也不會讓我求你。」

  「那是你自己要來的?」

  賈寶寶含笑凝視著他,「說老實話,你其實並沒有那麼討厭我,是吧?」

  賈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現在就足以令人討厭了。」

  她的臉突然探了過來。

  賈環嚇了一跳,忙往後退了一大步。

  賈寶寶笑盈盈撓了撓自己的臉頰,目光明亮,「就算是你討厭我,在遇到了這種事情的時候,你還是第一個來找我,因為你確信,我會幫你,即便你對我那麼不好。」

  「呵!」

  「我也確實會幫你。」

  賈寶寶坐回原位,單手支著兩頰,笑眯眯地凝視著他。

  「那你打算如何來報答我呢?」

  賈環冷聲問:「你想怎麼樣?」

  賈寶寶兩手合掌,抵在鼻尖前,桃花眼中含著狡猾的笑意。

  「簡單一些,咱們先從兄友弟恭開始吧。」

  「哈?」

  賈環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不過看著她的笑臉,他的後背還是生出了一層冷汗。

  系統也莫名其妙:「你究竟要怎麼樣?」

  賈寶寶笑眯眯:「以前都是他來招惹我,欺負我,現在也該我回報一二了吧?放心,我會很溫柔的。」

  系統:「……」

  「你知道嗎?你現在的樣子簡直像個變態!」

  賈寶寶:「顏好的那種?」

  系統:「……自大的那種!」

  賈寶寶答應完賈環後,直接去找王夫人說這件事。

  可王夫人屋子裡還有另一個人在。

  「喲,寶玉下學了?」

  王熙鳳含笑拉住了賈寶寶,把她拉到自己身旁的位置。

  王夫人盯著手裡的帳目,看了一會兒,捂住額頭,「唉,不看了,不看了,年紀大了,眼神兒越發不好使了,你看著辦吧,我是信得過你的。」

  王熙鳳莞爾一笑,「那您不用看,我念給您聽吧?」

  王夫人笑著搖了搖手,轉頭問賈寶寶:「寶玉,怎麼了?」

  賈寶寶露出笑容,「太太,我在學堂裡怪沒趣的,周圍也沒什麼認識的人,您就讓環哥兒跟我一起去學堂吧。」

  王夫人原本的笑意頓時收斂,「賈環去求你了?」

  賈寶寶一臉「哎,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的模樣。

  她搭在椅子上的手突然被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

  賈寶寶瞥了一眼王熙鳳。

  他卻一臉若無其事,手指甚至借著寬大袖擺的遮擋,輕輕在她的掌心劃了劃。

  「系、系統!他這是要幹什麼!」

  系統:「你還不明白嗎?他是要勾搭你啊!」

  賈寶寶:「我不百合啊!」

  系統:「呵呵。」

  王熙鳳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賈寶寶回過神,只看到他淩厲的丹鳳眼正含笑睨她。

  「寶玉覺得呢?」

  什麼?

  王熙鳳轉過頭對王夫人道:「寶玉是同意了。」

  等等,我同意什麼了啊。

  王夫人緩緩點頭,「那好,你就回去好好溫習書本等著吧,賈環那事……哼,算他運氣好。」

  王熙鳳牽著賈寶寶的手起身,「您早些歇著,我們也不打擾了。」

  系統忍不住吐槽:「這話說的就好像他是你的管家媳婦兒似的!」

  賈寶寶死死盯著王熙鳳。

  只可惜王熙鳳臉皮頗厚,一點都沒有在她犀利的目光下妥協。

  王夫人點頭:「好,你跟寶玉好好說說,這是難得的好事。」

  王熙鳳:「您放心!」

  他說罷,就把賈寶寶牽了出去。

  「我……」賈寶寶剛想要詢問,唇上卻抵了一根手指。

  王熙鳳笑容溫柔又明豔,搖了搖頭。

  賈寶寶探頭看了一眼王夫人,見王夫人閉著眼睛養神,便壓低聲音問王熙鳳:「你……」

  他手指捏著一丸什麼,塞進了她的嘴裡。

  入口生津,酸酸甜甜,這味道似乎是香雪潤津丹。

  他拉著她的手,俯下身,唇湊近她的耳畔:「噓——有什麼咱們出來說。」


☆、32.第32章

  出了院門, 王熙鳳拉著她步入環山的長廊中。

  賈寶寶低著頭, 看著兩人鮮紅的衣袂, 互相輕蹭。

  王熙鳳突然轉過身子, 張開了雙臂。

  還未反應過來的賈寶寶一頭撞了進去。

  他身上的香氣馥鬱繁雜, 讓人根本分不清是多少種香料才能融合出這樣複雜的香氣。

  香氣如人, 聞香識美人。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 退出他的懷抱, 她偷偷對系統道:「是我的錯覺嗎?他的胸也太平了。」

  系統:「你居然還有臉說別人?」

  賈寶寶:「你這樣就是辱我了, 我好歹有個輪廓好嘛,君不見多少一馬平川……」

  系統燒紅了眼, 「誰跟你討論這個了。」

  「寶玉。」王熙鳳突然兩手合攏,將她的臉頰夾在他兩掌中間。

  賈寶寶嚇了一跳:「嫂、嫂子!」

  王熙鳳蹙眉,鳳目灼灼, 「又忘了?」

  「咳, 鳳哥哥。」

  王熙鳳這才露出笑臉。

  「你方才和太太商量什麼?我剛才走神了,沒有聽見。」

  「怪不得你這麼安靜。」他塗著鳳仙花汁的手指輕輕刮了刮她的臉頰,「你這樣糊裡糊塗的可怎麼辦?別人賣了你, 你還要給別人數錢去?」

  賈寶寶裝傻充愣, 聽著他繼續說。

  王熙鳳笑道:「我們方才在說接待王爺一事。」

  「王爺?哪位王爺要來咱們府上嗎?可咱們府上那麼多老爺,怎麼輪到我接駕嗎?」

  他點了一下她的鼻尖, 恨鐵不成鋼道:「給你機會,你都不知道抓住嗎?」

  「誰跟你說接駕就一個人?而且, 你看看咱們家這些老爺, 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王爺願意搭理他們嗎?」

  賈寶寶眨眨眼睛,問了一個關鍵問題:「王爺們想什麼,鳳哥哥你怎麼會知道?」

  王熙鳳鳳眸一挑,笑得意味深長,「你有空閒研究我,我很愉悅,可你眼下還是把你自己的難關度過去吧。」

  「陛下說夏日要來咱們的園子裡消暑,所以咱們家最近在大興土木。現在都已經建的差不多了,陛下便讓忠順親王先來看看。忠順親王是陛下的三皇子,尤愛四書五經,為人剛正不阿,陛下常誇他有文人的品性和風骨,你若是接待他,最好研讀一下四書五經。」

  一聽要讀書,賈寶寶的腦袋立刻疼了起來。

  她不解道:「既然是王爺來,為何要我這個不入流的敗家子來陪著?」

  王熙鳳被她的反應逗樂了,笑盈盈的眼眸裡倒映著天空晚霞,「你還知道自己是敗家子?你這性子還真是……每次剛給你些好東西,你轉頭就送人賞人了。」

  「你放心好了,」他抬起手,輕輕拍了怕她的肩膀,「咱們家你不是最敗家的那個,你非但不是最壞的那個,還是最好的那個。」

  賈寶寶聽了他表揚的話,一點都沒有開心,反倒要哭死了。

  「完蛋了,系統,我的任務不會失敗吧?」

  系統咬牙:「你就不能努力一下,好好敗家嗎?」

  只聽有人勸好好學習的,就沒聽說過讓人好好敗家的。

  系統:「你往後傻逼……咳,撒幣的程度加大些,別送什麼玉啊,金子銀子什麼,換成房子、鋪子、莊子,嘿,我就不信了,立業難,守業難,敗光家業也特麼難嗎?」

  賈寶寶一臉鬱悶地抱著胳膊,倚向紅柱,霞光映在她的粉頰上,如同上了一層細細的胭脂。

  王熙鳳的眼神更加灼熱,聲音也壓低了許多,「以後我給你的好東西,不許再給別人了,聽見沒有。」

  「嗯。」賈寶寶笑得一臉老實,心中卻道,那是不可能滴。

  王熙鳳「呵」了一聲,「別騙我,否則……」

  他頓了頓,繼續說起忠順親王,「你聽我說,這是個好機會,忠順親王地位高,你若是得了他的青睞,以後即便不考科舉也能飛黃騰達。」

  賈寶寶不大感興趣的「哦」了一聲。

  王熙鳳伸手按在她正倚著的紅柱上,俯下身,「聽清楚了嗎?」

  他的腦袋在晚霞餘暉中慢慢壓低。

  賈寶寶仰頭笑了一下,「我聽清楚了。」

  他微微垂眸,凝視著她的唇珠,臉上露出可惜的神情。

  賈寶寶的視線無意瞟了一下,發現他的脖頸從衣領中探出,喉嚨處似乎有一處凸起。

  「哎?」她瞪大眼睛,想要伸手去摸。

  還沒有摸到,她的手就被他抓住了。

  「你別不當一回事兒,我跟你說的事情都是極其重要的,那是的進路,也是你的退路。」

  他捏緊她的手掌,無奈地瞪她:「功名利祿你全都不放在眼中,你將來想要做什麼?喝西北風嗎?哪怕你是個……」

  他頓了頓,把未出口的話重新咽了下去。

  賈寶寶眼皮一跳,「哪怕我是個什麼?」

  王熙鳳咳嗽一聲,鬆開手,退後一步,「哪怕你是個廢物,我也能把你頂到高位上去,只要你老老實實聽我的。」

  賈寶寶見他神情不自然,不由得上前一步。

  「其實,你也不必為我處處打算,我本就無意於這些。」

  系統:「是啊,你就是來敗個家的,要什麼功名利祿啊。」

  王熙鳳歎了口氣,低聲道:「你就是這般隱士心性,我能不曉得嗎?即便有人再如何詆毀你,我也信你是最好的。『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有你賈寶玉是天底下最乾淨的那個。」

  這麼高的讚譽,簡直說的賈寶寶不好意思起來。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我沒你說的那麼好。」

  誰不愛功名利祿啊,可我愛的了嘛我!

  王熙鳳搖了搖頭,「你不必辯解了,我如何不瞭解你?」

  賈寶寶笑嘻嘻,「我不是你口中說的聖人。」

  王熙鳳盯著她,目光漸深漸熱,他伸出食指豎在自己唇前,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唇。

  「噓——我都明白。」

  系統:「不是啊,你明白了什麼啊!」

  賈寶寶想到了一件要緊事,「難道修建園子也有鳳哥哥你參與嗎?」

  王熙鳳笑道:「這樣好的差事哪裡能盡數落在我的手裡,不過,我也確實有參合。」

  「……現在府中的大事小事也都是由你做主?」

  王熙鳳直截了當問:「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

  賈寶寶偷偷問系統:「我能不能跟他結成同盟,讓他幫我敗家?」

  系統:「不能,謝謝。」

  王熙鳳仔細觀察她的神情,話鋒一轉,「你名下的鋪子、莊子你想要自己打理嗎?」

  「哎?我有這個?」

  王熙鳳笑容溫和,「自然是有,還有不少,你等等,我把目錄整理出來給你。」

  系統小聲道:「就算是沒有,他恐怕也能為你搗鼓出來一些。」

  賈寶寶盈盈一笑,「多謝鳳哥哥了。」

  「那你覺得我好不好?」他凝視著她的眉眼。

  賈寶寶眼中桃花盛開。

  她仰頭望他,揪著他的袖子道:「自然是好,鳳哥哥最好了。」

  「可喜歡我?」他含笑問她。

  系統:「哎,你等……」

  賈寶寶順口答道:「自然是喜歡!」

  他眼睛大睜,似乎被她的話驚住了。

  轉瞬,他扭開了臉,咳嗽一聲,「聽你這一句話可真不容易,真是個寶……二……爺。」

  他聲音有些啞,念出「寶二爺」三個字時,又纏綿又咬牙切齒。

  「行了,其他事情有我,你好好溫書就行,在忠順親王面前好好表現,以後就算是……遠走高飛……也會生活無憂。」

  他甩了甩袖子,大步離開。

  他步子邁的極大,有些忙不迭逃開的味道。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又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她問系統:「是我的錯覺嗎?」

  「什麼?」

  「我總覺得這位璉二奶奶似乎有喉結,他該不會是個男人吧!」

  系統:「!」

  賈寶寶搖頭:「應該是我看錯了,若他是男的,賈璉怎麼忍得過去?」

  她又嘀嘀咕咕兩句,系統始終沒說一句話。

  「哎,你忙什麼呢?」

  系統:「咳,我剛剛才發現你又啟動了一個紫色任務。」

  「是妙玉那個?」

  「不是,是新的。」

  賈寶寶:「你看,我說的沒錯吧,妙玉大師就是我的福星,我的錦鯉,自從他出現以後,我的運氣就好了不少。」

  系統給她潑涼水:「然而,你卻得罪了你的錦鯉。」

  「這怨誰啊!」

  系統偷笑:「這樣也好,討厭你總比喜歡你好。」

  賈寶寶不跟他廢話,直接點開了新觸發的紫色任務。

  「唔……」她面露難色,「這任務重疊了吧?」

  系統用標準的系統音念出:「邀請薛寶釵加入隊伍,任務成功後獎勵一張光環卡。」

  賈寶寶:「是要讓他加入我和林黛玉的隊伍嗎?還是讓我退出林黛玉的隊伍,加入他的?可以同時處在兩個隊伍中嗎?」

  系統:「哇,你這是想要正大光明地腳踏兩條床啊!」

  她一臉無語道:「麻煩系統你把前後鼻音分清,別讓人誤會好嘛!」

  系統:「船和床也沒什麼差別。」

  「差別可大了去。」

  系統:「那你怎麼辦?要放棄任務嗎?」

  賈寶寶袖手問:「系統,如果你面前放著一塊美玉和一隻金釵,你會選擇哪個?」

  「這……」系統迅速使用自帶的計算功能開始比價。

  「行了,別算了。」

  她順著長廊,慢悠悠地朝薛姨媽住的地方走去。

  她認真道:「小孩子才會選擇,成年人當然是全、都、要!」

  「所以你就選擇不要臉了?」

  沒等賈寶寶說話,系統就學著她的聲音道:「像我賈寶寶這樣的迷人小仙女,才不要臉呢!」

  賈寶寶:「……你戲可真多。」

  她走到薛寶釵暫住的院子裡,卻發現院子靜悄悄的裡空無一人,只能聽到視窗傳來的朗朗讀書聲。

  「又在讀書?他到底是有多喜歡讀書啊?」

  賈寶寶放輕腳步走到窗前,探頭朝內望去。

  薛寶釵正仰面躺在榻上,手臂擋在眼前,口中喃喃:「子見南子,子路不說。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

  「予所否者,天厭之……」

  他的唇抿緊,小聲把那句話解釋了一遍:「我若是做錯了事,老天會懲罰我的……」

  「寶釵哥哥做錯了什麼事?」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薛寶釵一跳。

  他放下手,轉過頭,臉色蒼白地凝視著視窗之人。

  賈寶寶趴在窗臺上,沖他明朗一笑。

  誰料,他竟像是見了鬼一般,立刻站了起來,離窗老遠。

  賈寶寶面露不解:「寶釵哥哥?」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許久,才道:「寶、寶玉?」

  她笑著回答:「你若是喚我寶寶玉也沒關係。」

  薛寶釵伸手搓了一把臉,等再放下手便恢復了一本正經的老成模樣。

  「是我失禮了,不知寶玉有何事?」

  賈寶寶莞爾一笑:「不是說好了要來看你的嗎?」

  系統:「你和誰說好了啊!」

  薛寶釵沉默半晌,點了點頭,「有勞,請進來坐吧。」

  賈寶寶轉身要出去,卻聽「哐當」一聲。

  「嘶——」

  她扶著腦袋上的紫金冠,又轉過頭,「不好意思,薛哥哥能過來幫個忙嗎?」

  薛寶釵站的遠遠的,「嗯,請說。」

  賈寶寶無語,「你靠近些。」

  他往前挪了半步。

  賈寶寶:「……」

  我是能吃人怎麼著?

  她吐出一口氣,偏偏頭,指著自己的腦袋道:「我的紫金冠不小心卡在窗上,拔不出來了,麻煩幫個忙。」

  賈寶寶覺得很丟人,直接伸手捂住了臉。

  「完了,他看我這麼丟臉的樣子,定然不願與我組隊了。」

  系統仔細打量著薛寶釵的神情,輕聲道:「那可未必。」

  「哎?」賈寶寶放下手,正與靠近的薛寶釵對上了視線。

  他動作一僵,又停在了原地。

  賈寶寶移開視線,他挪了過來,爬上長榻。

  衣服磨蹭著長榻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再次看向他,他又不動了。

  「他是怎麼回事兒?是視線感應機器人嗎?為什麼我看他,他就不動了?」

  系統涼涼道:「那你就不能不看他?」

  說得也有道理。

  賈寶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薛哥哥,我不看你了,你快些過來吧。」

  薛寶釵心裡歎了口氣。

  原來他表現的這般明顯,實在失禮了。

  他膝行至窗邊,伸手撥弄了一下她束髮的紫金冠,發現發冠凸起的地方竟剛好嵌進了窗戶格子裡,卡了個嚴嚴實實。

  他輕聲道:「我要使力了,你忍著些。」

  「好。」

  他的手掌慢慢壓下,指腹順著冰冷的紫金冠落到她順滑的青絲上。

  觸手可及,是活色的滑膩,是生香的溫暖。

  他指尖一顫,僵住了。

  或許是他僵持地太久了,賈寶寶疑惑地仰起頭。

  隨著她的動作,一束光從她頭頂被磕破的紗洞瀉下。

  金黃的光束劈開二人中間窄小的空間,細小的灰塵如同金沙,繞著那道光束飛舞,盤桓,上升。

  此刻,光都有了磨砂的質感,似乎扯著兩道光角輕輕一抖,便能抖落一地的金粉。

  桃花似的眸,杏核般的眼,風流對古板。

  一股熱火像是一條鮮紅的毒蛇,突然抬頭,咬了一口他的心臟。

  薛寶釵蹙眉,捂著心口,扭開臉,劇烈咳嗽起來。

  「你沒事吧。」賈寶寶伸手去拽他的袖子。

  他捂著嘴,忙道:「沒,咳咳——你別急,馬上就咳咳——好。」

  「是你的病又犯了嗎?」

  「熱毒究竟是什麼病?」

  薛寶釵搖頭。

  咳嗽了許久,他勉強止住,轉頭一看,賈寶寶居然自己拆了發冠,披頭散髮地站在夕陽餘暉裡。

  「你……成何體統。」他喘息無力地訓斥。

  她笑盈盈地撓頭,把臉頰旁的髮絲全都順到了身後。

  頭髮散落下來,更顯得她臉蛋小,輪廓柔和,竟像是個女嬌娥。

  薛寶釵一怔,神色大變。

  賈寶寶把紫金冠從窗框上拔了出來,再一看,薛寶釵已經跑到了屋子裡距離她最遠的地方。

  她無辜地歪歪頭,問他:「哥哥第一次來京城吧?要不要同我一起出去玩?我帶你好好看看京城。」

  「不必,我要讀書。」薛寶釵一臉要人命的正經。

  「書什麼時候都能讀。」

  薛寶釵神情格外冷漠,「不成,等不得了,必須要現在讀。」

  賈寶寶失笑:「難不成現在不看,書就化了不成?」

  薛寶釵低垂眉眼,冷淡又古板,像是一塊雪中的頑石。

  賈寶寶為了任務再接再厲:「我帶你去書鋪裡買些書如何?薛哥哥應該沒有讀過那些中舉文章合集吧?」

  他淡色的眸中亮起光。

  賈寶寶暗自偷笑,繼續誘惑他:「那是把往年中舉者的文章編在一起,若是仔細研讀,說不定就能揣摩出閱卷人的心思。」

  薛寶釵的鞋尖移到她的方向。

  「京城裡的學子可是人手一本呢。」

  薛寶釵果斷道:「走。」

  系統突然警惕起來:「你要做什麼?我告訴你,人家薛寶釵可是正經人。」

  賈寶寶:「這話說的,難道我就不正經了嗎?」

  「我只是不知道上回怎麼就莫名其妙達成了任務,所以想帶他去試試。」

  她嘴角微微一勾,像是聞到了小母雞香味的狐狸精。

  系統心裡一突突,聞到:「你該不會是又要喝酒吧?」

  「知我者,系統也。」

  系統盯著薛寶釵,小聲道:「聽我一句勸,你還是早早回頭吧,別被這大豬蹄子騙了。」

  可惜,薛寶釵一個字都聽不見。

  系統閉著眼睛,「罪過……罪過啊。」


☆、33.第33章

  傍晚時分, 流霞擁著雲嵐, 將天際染成深藍、淺藍、深紫、淺紫、桃紅、緋紅的灼豔色澤, 像是潑灑在同一條白綢上的各色染料, 色彩駁雜又交映生輝。

  餘暉灑在地面, 將地面也映出瑰麗的色澤。

  薛寶釵每邁出一步,都極為小心, 生怕把地上鋪就餘暉絲綢踩壞了。

  賈寶寶無奈,「哥哥,你也走的太慢了,這樣子什麼時候才能到?」

  她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薛寶釵整個人僵住了,迅速抽開胳膊,他腳底似乎踩著綿軟的絲綢,踉蹌了一下。

  「不、不可如此。」

  「哎?」賈寶寶笑得天真無邪,「大家都是男人,你怕什麼?」

  薛寶釵板著臉, 硬邦邦道:「君子之交……淡、淡如水。」

  賈寶寶捂著嘴偷笑, 「是啊, 我們本來就淡如水啊, 薛哥哥以為我們能有多濃烈?」

  薛寶釵扭開頭。

  賈寶寶轉到他另一邊,看到他眉頭緊鎖。

  她忙笑道:「玩笑話,玩笑話而已,薛哥哥勿怪。」

  他抿緊唇, 「嗯」了一聲。

  她見他神色不那麼緊張後, 又朝他身側靠了靠。

  薛寶釵目不斜視。

  「薛哥哥平日在家中都做些什麼?」

  薛寶釵冷淡道:「讀書, 查看帳目。」

  「該不會又是聖賢書吧?」

  他一本正經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賈寶寶輕聲道:「要尋顏如玉何必往書裡去尋?」

  他疑惑地轉過頭。

  賈寶寶粲然一笑,「薛哥哥,你不就是鮮活溫熱的顏如玉嘛。」

  他一下子睜大了眼,「你……你!」

  「你怎能如此張狂!」

  薛寶釵像是一下子惱了她,甩袖而走。

  賈寶寶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

  系統:「宿主你……」

  「我怎麼了?」

  「你為何一定要在死亡的邊緣試探?」

  賈寶寶一臉抱歉,「我也不想的,誰讓薛寶釵如此嚴肅正經,就讓人想要逗逗他,看他是真正經,還是假正經。」

  「再說了,不是系統你告訴我,我那晚喝醉之後誇獎了林黛玉,才使得他心花怒放,答應了我的組隊申請嗎?我只是想要試驗一下。」

  系統無語極了,「你那是寫作誇獎,讀作調戲吧?」

  「有嗎?」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笑眯眯道:「薛寶釵膚白貌美,一副貴妃樣貌,真是讓人羡慕,當然,最美的還是我。」

  系統:「是啦,是啦,你最美,快去把人追回來吧,別忘了你還有任務在身。」

  賈寶寶剛想要去追人,還沒有動身,背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回頭想看,卻不防,被背後之人一把飛撲,牢牢抱住了腰肢。

  她捏住纏在腰間的手腕,正想要狠狠一掰。

  背後傳來一個委屈的聲音,「愛哥哥,你可真夠狠心的。」

  賈寶寶戳系統:「這個稱呼有些熟悉啊。」

  系統:「別裝失憶,你分明知道那是誰!」

  見賈寶寶不說話,背後那人更加悲憤了。

  「我都生病了,你都不來看我,我要生氣了!」

  賈寶寶握著他的手,慢悠悠道:「來,讓我看看你要如何生氣?」

  他不肯放開她的腰肢,哼哼唧唧地把腦袋埋在她的後頸。

  又纏人,又粘人,真是讓人沒有辦法。

  賈寶寶任由他抱了一會兒。

  「好了吧?你抱也抱了,怨也怨了,現在能鬆開手,讓我看你一眼了吧?」

  「原來你是要看我,我還以為……」

  他緩緩鬆開胳膊。

  賈寶寶終於能夠轉身了。

  只見眼前立著一個穿著大紅行衣的少年,少年的圓眼中帶著歡喜神情,臉頰微微嘟著,看上去既俊俏,又嬌憨,真像是圓眼粘人的獅子狗。

  獅子狗繞著她打轉。

  「愛哥哥,愛哥哥,你說話啊,你不是說要看我嗎?」他黏黏糊糊地又要抱她。

  賈寶寶含笑,手指抵住他的額頭,「我不是正看著你?湘雲,你怎麼會在此?」

  史湘雲打了個哈欠,嘟囔著:「今兒個跟他們去城外跑馬。」

  「你不是病了?」

  「呃……」他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反正我就是病過了,哥哥不來看我,我好的比往常都要慢上好幾天。」

  賈寶寶見他身體精健,臉頰紅潤,哪像是生過病的人。

  「那你想怎麼樣?」她問他。

  史湘雲歪頭打量賈寶寶,笑吟吟道:「愛哥哥得賠我。」

  「哦?」

  史湘雲環住她的胳膊,軟聲道:「好久沒和愛哥哥一起喝酒共醉了,不如咱們一起喝酒去?」

  賈寶寶:「你病剛好,就要喝酒?」

  「不打緊,不打緊。」

  他雙手拉著賈寶寶右手,自己倒退著,笑盈盈地拖著她走。

  還沒走兩步,史湘雲就見她愣愣地看著自己身後。

  史湘雲一轉頭,正見到一個衣衫一絲不亂,神情嚴肅冷厲的男人。

  那男人的眼神……

  史湘雲心直口快,直接道:「愛哥哥,那是你的情郎嗎?他幹嘛用一副看負心漢的神情看著你?」

  系統偷笑:「瞎說什麼大實話!」

  還沒有等賈寶寶解釋,薛寶釵神色驟變,厲聲呵斥:「胡言亂語!」

  史湘雲被平白無故訓了,氣得臉都紅了。

  他拖著賈寶寶就走,「什麼人啊,假正經!」

  賈寶寶被史湘雲拖著從薛寶釵身旁經過。

  薛寶釵低垂眉眼,看都不看她。

  兩人擦肩而過。

  他閉上了眼。

  突然,他的手背拉住了。

  薛寶釵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盯著賈寶寶。

  「走,一起喝酒去。」她滿眼笑意。

  她拉了他一把。

  他立刻道:「我不去。」

  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被她拖走了。

  史湘雲突覺手下重了些,他回頭一看,立刻抱怨:「愛哥哥,你拉著他做什麼啊?像他這樣的假正經肯定不願跟我們一起混。」

  薛寶釵冷淡挪開視線,「放手,我要去買書。」

  「先喝酒,喝完酒,再去買好了。」賈寶寶笑著勸。

  見賈寶寶對他如此容忍,史湘雲更加不滿了。

  「他不願去就別拽他去了,哼,口是心非,若是真不想去就鬆手啊!」

  「湘雲!」

  史湘雲接到賈寶寶的臉色,嘟囔兩句,沒有再說。

  倒是薛寶釵神色複雜。

  突然,他刹住了腳。

  「寶釵哥哥?」

  薛寶釵低頭凝視著她的手。

  「放開。」

  他的唇動了動,低聲道:「不可如此。」

  他一臉嚴肅,正經極了。

  「看我。」賈寶寶出聲。

  他抬起頭。

  她嘴角一翹,揚起笑臉,「紅顏宜笑,睇眄流光,你該多笑笑。」

  薛寶釵嘴角動了動,非但沒笑,神色越發冷肅了。

  「身為學子,當正心誠意,格物致知,存天理,滅人欲。」他甩開她的手,退後一步,「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罷,他一拂衣擺,躬身一禮,轉身離開。

  他離開時的態度雖然一貫謙遜,卻用禮節在兩人中間劃下一道鴻溝。

  賈寶寶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

  史湘雲猛地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賈寶寶拽住他的手:「你做什麼?」

  史湘雲笑嘻嘻:「人都走遠了,別看了,咱們吃酒去吧。」

  「人都走了,還喝什麼酒。」

  她直接轉身,「我要回府了。」

  史湘雲的臉立刻垮了下來,「啊?」

  「愛哥哥,我難道就不能陪你了嗎?」

  他複又環住了她的腰,軟綿綿撒嬌,「哥哥,走吧,喝酒去啊。」

  「不去,鬆開。」她裝作冷漠無情的模樣。

  史湘雲:「不要,不鬆開,我都好久沒見哥哥了,我好想哥哥!」

  賈寶寶回頭看他。

  他笑容明亮,眼中的熱情與歡喜毫無保留。

  「我不想你,我要回府了。」

  史湘雲嘴角下撇,一副要哭唧唧的模樣。

  「哥哥若是不肯同我一起去喝酒,我晚上就去鑽哥哥的被窩。」

  賈寶寶上下掃了他一眼,莞爾一笑,「有本事你就來。」

  我帶上「霸道總裁光環」等著你,看誰怕誰。

  她手指一曲,笑眯眯地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史湘雲「啊」的一聲,捂住了額頭,圓眼睛裡水汪汪的。

  賈寶寶調皮一笑,趁著他鬆手,跑掉了。

  史湘雲對著她的背影大喊:「愛哥哥,你……」

  賈寶寶跑的太遠,沒聽清。

  「系統,他剛才說什麼了?」

  系統:「我沒注意,話說,你的任務怎麼辦?一個個全都卡住了。」

  賈寶寶歎了口氣:「我能有什麼辦法?扔到水裡的東西被拿走了,問薛寶釵,他似乎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拉他入隊,他也不理我,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頑固不化的人?」

  賈寶寶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真可惜那身肌膚和那標緻的模樣了。」

  系統:「哎呦嘿,怎麼著?長在你林哥哥的身上,你就能摸一摸了嗎?」

  賈寶寶笑嘻嘻。

  她回到自己園子裡,本想背背書,沒坐一會兒就坐不住了。

  一旁的林黛玉慢悠悠翻了一頁書,問她:「你又怎麼了?」

  賈寶寶捂著頭,「頭疼,我到外面走走。」

  林黛玉好笑地睨了他一眼:「你啊,與其去走一走,倒不如喝一杯來的更為有用。」

  「嗯?此話何意?」

  林黛玉放下書,「你不知道嗎?你喝醉酒就像是變了一個人,煩人的很。」

  賈寶寶忙搖手,「不可能,不可能,我酒品好著呢。」

  「是嗎?」他手指抵在桌面上,下巴搭在手背上,含笑凝視著她,臉頰上的梨渦一閃即沒。

  盯著他的眼睛,她突然有些不確定了。

  賈寶寶一臉緊張:「我都對你做了什麼嗎?」

  「做了……唉。」他垂下眼,輕輕歎了口氣,眼尾的淚痣輕輕一顫,頗有種迷惑人心的味道。

  賈寶寶頓時緊張起來,「系統,不,不會吧,我不就是醉酒後愛學習嗎?難不成……」

  「寶玉,你以後若是要找人喝酒,我自奉陪,可千萬不要在別人面前喝醉了。」他抬眸,認真勸道。

  賈寶寶更加好奇了,簡直撓心撓肺。

  「不是啊,我究竟做了什麼?」

  林黛玉微笑道:「我就不說了,好讓你難受了,切記,不可與他人一起飲酒,否則……」

  「否則什麼?」

  林黛玉一攤手:「我真就幫不了你了。」

  見他如此鄭重其實,賈寶寶在腦子裡搜刮了好幾遍,卻仍舊半點喝酒時的記憶都沒有。

  賈寶寶:「系統,我真沒怎麼樣吧?」

  系統:「你信我,還是信你林哥哥?」

  賈寶寶:「嗯……」

  系統怒了,「我跟了你那麼久,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現在你居然猶豫了,你還有良心嗎?」

  賈寶寶無語,「身為一個系統你居然還開始吃醋了,再說了,我才不吃那些玩意兒呢。」

  系統:「重點是那個嘛!」

  兩人正在吵嘴,從外表上看,賈寶寶就好像在盯著林黛玉出神。

  林黛玉伸手按住她的頭頂,輕輕往下按了按。

  「別看我,看書。」

  「哦。」

  兩人又排排坐,看起了書。

  正看著,林黛玉突然發出「咦」的一聲。

  「怎麼了?」賈寶寶立刻抬頭問她。

  林黛玉見她如此走神,也無法,只得將手中的書遞給她看。

  「你看看這本。」

  賈寶寶低頭一瞧,這本書跟任何一本讓人頭疼的聖賢書都沒有什麼不同之處——密密麻麻的黑色大字正文和更加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注解,就好像她捅破了螞蟻窩,大螞蟻小螞蟻挨挨擠擠擠成一團,蜂擁而出。

  賈寶寶閉上眼睛,往旁邊一歪,直接倒在了林黛玉的身上。

  她歪頭枕著他的肩膀。

  他身上有好聞的清新香氣,宛若新雨後的草木香。

  林黛玉捏著一支幹毛筆,在她的小鼻尖兒上劃了兩下。

  「快起來。」

  「起不來了,起不來了,林哥哥行行好,直接告訴我,你發現了什麼吧。」

  「你這樣可怎麼行?科舉考試你就這麼糊弄過去?」

  賈寶寶含了一口氣,臉頰一鼓一鼓的。

  林黛玉低聲笑了起來。

  她睜開眼,只見他眉目含喜,眉宇間不散的鬱色也消散了。

  賈寶寶輕聲道:「你笑起來可真好看。」

  誰知道,林黛玉聽了這句話非但沒有喜悅,反而收斂起笑容,把她推起來了。

  賈寶寶眨眨眼睛,看著他的神情好不無辜。

  「我又惹得哥哥心中不快了?那都是我的錯,哥哥別為我氣壞了身子。」

  林黛玉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哪裡會是寶二爺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氣量小,拈酸吃醋,偏愛嫉妒。」

  賈寶寶不明白自己這是又不小心犯到了他哪裡。

  「林哥哥的話……我是越來越不明白了。」

  林黛玉笑道:「是啊,誰讓我不是那『紅顏宜笑,睇眄流光』之人呢?」

  賈寶寶:「……」

  誰!是誰告的密!

  「系統,是不是你?」

  系統:「不是,沒有!」

  賈寶寶傻笑,「啊,對哦,誰是那人呢?」

  林黛玉凝視著她。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立刻轉移話題:「這書到底有什麼問題。」

  林黛玉輕呵一聲,暫且放過她,說起了正事。

  「這本書上的注釋的筆跡跟我之前給你看我那本極為相似,或者說,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就是林哥哥說是出身高位的那人?」

  林黛玉點頭。

  「這書冊你從哪里弄來的?」

  賈寶寶翻了翻,「好像是上次去榮國府,賈蓉收拾給我的。」

  如果筆跡相同的話,上次的那本《孟子》難道也是從他那裡拿的?

  林黛玉目光沉靜,「這樣啊,說不定他是從某位王爺手中取得的。」

  林黛玉稍稍一想,問他:「我問你,你家的園子修好後,是不是還有哪位王爺來察看?」

  賈寶寶抬起頭,一臉驚訝,「林哥哥便是我的臥龍軍師吧?居然料得如此準確。」

  「這也不難,我好奇的是……」他的手搭在桌面上,朝她靠近,「我是臥龍的話,誰又是你的鳳雛呢?」

  求生欲強烈的賈寶寶立刻道:「沒有,哪有什麼鳳雛。」

  林黛玉明顯沒信。

  「哦,對了,我今兒個才得到消息,是忠順親王來察看新造好的園子,太太還讓我好好準備,領王爺參觀的人中有我一個。」

  林黛玉點頭,把桌子上的書冊推給她。

  「好,那你就把這些都背下來,尤其是把注釋瞭解透徹,想必這位王爺也很喜歡這番理解。」

  賈寶寶連忙點頭。

  她接過書本,身側的林黛玉卻往後一倒,直接枕著手臂,躺倒在長榻上。

  身姿瀟灑風流。

  賈寶寶側頭看他,「你不看書了?」

  林黛玉閉上眼睛,微笑,「盡信書,不如無書。」

  「我身體不好,父親也不強逼著我讀書,可我自小過目不忘,實在閑的要命,這才捧著這些書讀,現在我發現了更有意思的事情,就不必再看這些了。」

  「更有意思?什麼事情?」

  林黛玉睜開眼,看向她:「都是你教給我的,比如飲酒至醉,比如『偷得浮生半日閑』,再比如……」

  他深深看著她,淺淺一笑,「這世間有如此多的美好,更該好好享受。」

  他胸膛慢慢起伏,神情自在,竟有中世外仙姝、隱士狂生的風采。

  賈寶寶失笑,「這有什麼,你還有很多好東西沒有感受過。」

  「是啊——」

  「你要陪我的一同感受嗎?」

  「寶二爺!」

  園子裡一聲,突兀地打斷了林黛玉的話。

  晴雯隔著窗戶道:「小蘭大爺正找您呢,要您去他那裡一趟。」

  「哦。」賈寶寶趕緊起身。

  她正準備出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驟然回身:「林哥哥要跟我說什麼?」

  林黛玉看著房梁上的彩繪,低聲道:「你去吧,沒什麼。」

  她轉身。

  「寶玉。」

  賈寶寶沒有絲毫不耐,回過頭。

  林黛玉轉頭,緊緊盯著她,輕聲道:「我不用說的,我用做的。」


☆、34.第34章

  太陽已經快落山, 只留天邊一線金黃。

  賈寶寶從房子後身接近李紈所住的屋子, 剛走到窗下, 就聽裡面傳來李紈和賈蘭的對話聲。

  李紈問他:「近來, 老爺還考你嗎?」

  賈蘭低聲道:「考啊。」

  「但是, 考了又如何?」

  李紈發出一聲疑問。

  賈蘭淡淡道:「老爺對寶玉是恨鐵不成鋼,對賈環是厭惡, 對我……能記得有我這個人就算是好的了。」

  賈寶寶不由得放輕了腳步。

  李紈沉默片刻,「都怨為父不爭氣。」

  「這不怨父親。」

  李紈:「你好好讀書,只有讀書是出路。」

  賈蘭悶聲道:「我知道,只是,我就算努力做了最拔尖兒的那個,老爺太太的心裡也只有寶玉。」

  賈寶寶揉了揉腮幫子,忍不住對系統道:「我還以為這蘭哥兒是真傻白甜,沒想到也是個人精兒。」

  系統:「所以才讓你長點心啊,這府裡眾人, 哪有一個是傻的?」

  李紈歎息一聲, 「你不要跟她比, 你有自己的路, 若是老盯著別人看,你自己的路就窄了。」

  賈蘭放輕聲音,「我知道寶玉是個好的,滿府的人就她待我最好, 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好東西都分我, 有時候就算是我多看了一眼什麼, 轉頭功夫,她就會命人送給我……沒有人比她更好的了。」

  「只是……縱然如此,有時候我也還是免不了心生嫉妒,我很愧疚,就不敢去找她玩了。」

  「這樣的我,實在配上不上她對我的好。」

  賈寶寶撓了撓頭,低聲道:「我也沒那麼好。」

  系統:「你知道就行!」

  賈寶寶:「……」

  她退後幾步,緊接著又加重腳步聲,大喊:「蘭哥兒,我來了!」

  她作出一副才到的樣子,屋子裡的交談聲立刻停止。

  賈蘭掀了簾子出來,一臉喜悅,「寶舅舅來了。」

  他挽住賈寶寶的手臂。

  賈寶寶含笑凝視著他,賈蘭也揚著小臉,回給她一個靦腆的笑容。

  系統:「嘖嘖,真是看不出來。」

  兩人進了屋子,李紈便迎了上來。

  賈寶寶先朝李紈施了一禮,道歉:「之前姐夫讓我來的,我先去了一趟祠堂,不小心落水,就把這事給忘了。」

  李紈一驚,忙拉住她的胳膊:「落水?你身體沒事吧?」

  賈寶寶搖頭,「沒事,沒事。」

  李紈這才松了口氣。

  賈蘭語氣輕快問:「寶舅舅去祠堂做什麼?」

  賈寶寶臉不紅氣不喘撒謊道:「東西掉了,想要去撿回來。」

  李紈:「該有人陪著你一起去的,以防出什麼事情。」

  「有人的,我遇上了賈蓉和賈惜春,」賈寶寶頓了頓,緩緩道:「結果我們一個救一個全都落水了。」

  李紈:「……」

  他一臉無語,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最後,李紈只得道:「大家該多習些武藝。」

  「說起來,咱們家的祠堂真成香餑餑了,」賈蘭一臉天真無邪,「之前學堂裡還有人說,看到幾個陌生人在咱們祠堂門口打轉。」

  「陌生人?」賈寶寶轉向賈蘭。

  賈蘭點頭:「那個人他家裡有人負責打掃祠堂,他去幫忙,就發現祠堂外有不認識的人,上去詢問時,那些人卻迅速離開了。」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問系統:「有沒有可能撈走池塘裡金子的人不是賈家的人,而是外來者?」

  系統:「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金子既然與皇子們有關,會不會來撈金子的也是皇子?或者是擔心把柄洩露先把把柄回收之人,又或者是想要握住競爭者把柄的人。」

  系統:「那你就要搞清楚,你們家究竟支持的是誰了。」

  「這次忠順親王來的時候,可就勢一觀。」

  「寶玉?」李紈小心翼翼喚她。

  賈寶寶回過神,嫣然一笑,「姐夫教我習武吧,我要好好強身健體。」

  李紈點頭:「寶玉你果然愛學習。」

  賈寶寶:「……」

  不不不,我不愛。

  賈蘭看向她的目光,複雜又敬佩。

  賈寶寶:「……」

  「唉,我怎麼就擺脫不掉這些好名聲呢?真是令人苦惱啊。」

  系統:「我好想揍你啊……」

  李紈將賈蘭和賈寶寶帶到屋子旁的一片竹林裡。

  天色昏暗,風過林葉,瑟瑟作響。

  李紈單手負後,神情認真,「無論多麼厲害的武功,都要從基本功做起,而武藝的基本功自然是要紮馬步,下盤要穩,才能使出別的招式。蘭哥兒,你來示範一下。」

  賈蘭應了一聲,老老實實紮了一個馬步。

  葉片落到他的頭頂,他依舊紋絲不動。

  賈寶寶繞著賈蘭走了兩圈,讚歎道:「蘭哥兒真是深藏不露,我不知道蘭哥兒居然還會武。」

  賈蘭笑了一下,唇紅齒白,面目如春。

  李紈咳嗽一聲:「隨便練練而已,你也來試試吧。」

  賈寶寶紮下馬步。

  李紈的眉頭皺緊了,「不對,腿往回縮縮。」

  「哦。」她縮了縮腿。

  「肩膀別跟著縮啊。」

  賈寶寶挺胸抬頭。

  李紈的視線從她的胸前掃過,又立刻移開視線,「咳,不錯,看來寶玉你平日也有練過,胸肌都有。」

  賈寶寶:「……」

  系統大笑,「噗——冷靜!冷靜!切勿洩露真相。」

  李紈抬了抬她的手臂,搖頭道:「太纖細了,男孩子還是健壯一些為好。」

  賈寶寶:「哦。」

  李紈往她脖子上看了幾眼,「仔細一看,你的喉結似乎也不突出?」

  賈寶寶心臟一顫,忙呼喚系統:「外掛呢!說好了我的外掛呢!」

  系統也慌了神,手忙腳亂地遮掩:「這……外掛也不是萬能的啊,只是起著一個混淆的作用,讓別人以為你有男人必備的物件兒。」

  「合著你這外掛還有不好用的時候?!」賈寶寶驚恐了。

  系統吞吞吐吐:「這……如果一個人想要深入瞭解你,假的也不可能變成真的。」

  「等等,深入瞭解是什麼鬼?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對不起,您呼叫的系統不在服務區,請您稍後在呼。」

  賈寶寶:「我呼你一臉……」

  她心思百轉,也沒有注意正擺著的馬步,腳尖往外一翻,也不知道怎麼了,腿肚子突然一陣抽搐。

  她「啊」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李紈一驚,立刻伸手去扶她。

  他扶住了她上半身,卻讓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片竹林中還有冒尖尖的竹筍,賈寶寶好巧不巧一屁股坐在了竹筍尖兒上。

  「啊!」賈寶寶發出更大的慘叫,疼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李紈更慌了,他忙道:「寶玉,寶玉!怎麼了?」

  賈蘭也立刻趕了過來。

  「可是哪裡傷到了?」李紈連聲追問,卻見賈寶寶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他更急了,「你快跟我說,到底是哪裡傷到了?」

  見她不說話,李紈急的沒法兒,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系統「媽耶」一聲,捂住了眼睛。

  賈蘭指著竹筍尖的血跡道:「父親,快看!」

  李紈低頭一看,這還得了,他連忙要去扒賈寶寶的褲子。

  「寶玉我看看,你哪裡傷到了,正好我那裡還有些金瘡藥……」

  賈寶寶嚇了一跳,睫毛上還掛著眼淚,手卻捂著屁股,「不、不用了!我回去找丫鬟們就行了,姐、姐夫,我沒事的!」

  李紈蹙眉:「這不行,你至少要讓我看看傷的到底有多嚴重,實在不行咱們要去叫太醫。」

  賈寶寶更慌了,「沒事,我沒事的!」

  系統抱著胳膊涼涼道:「哎喲,這可怎生的好?被人一看屁股,身份不就暴露了。」

  賈寶寶咬牙:「半吊子系統,閉嘴!」

  李紈好說歹說,賈寶寶執意不肯讓他看。

  賈蘭在一旁道:「若是寶舅舅害羞,不如我來看吧?」

  賈寶寶連忙搖頭:「不行,不可以。」

  李紈溫聲安撫:「大家都是男人,沒事的。」

  賈寶寶:「有事!」

  誰跟你們是男人啊,事情可大了去了!

  賈蘭也有些無奈:「寶舅舅怎麼如此固執?」

  賈寶寶掙扎:「你們非要看我屁股,這就不固執了嗎?」

  「算了,算了,別再耽擱下去了,我帶你回你屋子,讓你屋子裡的丫鬟幫你看。」李紈輕輕鬆松地將她橫抱著,大步奔向她的院子裡。

  賈寶寶覺得自己實在顏面無光,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臉。

  賈蘭捂著嘴輕咳一聲,掩住了笑意。

  賈寶寶怒了:「蘭哥兒,你在笑我吧?」

  賈蘭移開手,露出冰雪似的小臉,笑道:「寶舅舅聽錯了。」

  「才沒有。」有傷在身似的賈寶寶心情更糟了。

  李紈瞥了賈蘭一眼,警告道:「蘭哥兒!」

  賈蘭咳嗽一聲,神情坦蕩:「父親有何事?」

  李紈搖了搖頭。

  賈蘭咬著唇,看了賈寶寶一眼。

  兩人將賈寶寶剛送進院子裡,站在院子裡的晴雯就立刻驚呼一聲,撲了過來。

  「二爺!」

  李紈連忙躲開晴雯,「寶玉受傷了,你快拿些止血的藥。」

  晴雯一驚,臉色慘白:「我這就去叫太醫。」

  「哎——」賈寶寶艱難地伸手扯住了晴雯。

  「不、不必了,小傷而已,我不想讓旁人看到。」

  晴雯目露憂色:「可是……」

  賈寶寶堅定:「聽我的。」

  晴雯沒法子,只好任由她了。

  等李紈把賈寶寶放到床榻上,晴雯看著她褲子上的血跡,都要哭了。

  「寶玉……」晴雯跪在床頭,擦著眼淚。

  賈寶寶無語:「姐姐,我還差沒死呢,麻煩把藥給我,我來擦擦。」

  晴雯:「還是我來吧,二爺都傷到了。」

  賈寶寶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晴雯突然想到了什麼,臉頰漲得通紅。

  「不,不是……」

  賈蘭在一旁看了幾眼,故作天真,好奇道:「晴雯害羞什麼?」

  「咳咳!」賈寶寶揮了揮手,「麻煩姐夫了,把我送回來就行了,你們去忙吧。」

  李紈憂心忡忡。

  賈蘭:「我們放心不下,舅舅……」

  賈寶寶捂住了臉,「求求了,別在圍觀我了,我知道傷到屁股很稀奇,可也不用這樣啊。」

  李紈是又好氣又好笑,「你呀……」

  他伸出大手,狠狠揉搓了一下她的腦袋。

  他大掌粗糙卻很溫暖。

  「今天是第一天你就傷到了,以後可怎麼辦?」

  賈蘭輕聲道:「不然舅舅以後還是不要練武了,我好好練習,以後由我來保護你。」

  「你保護我?」

  賈寶寶側過頭,半張臉還埋在紅色袖子中,顯得面若春桃,嬌豔欲滴。

  少年笑得天真無邪,「是,以後我就護著舅舅。」

  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賈寶寶莞爾一笑,神色卻溫柔無比,「好,那我等著你來保護我。」

  「嗯嗯!」

  李紈和賈蘭離開後,賈寶寶將屋子裡的婢女都趕了出去。

  她拿著藥瓶給自己上藥,抱怨系統:「你要是有實體該多好,我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系統:「合著你讓別的男人上藥不成,讓我上藥就成?」

  賈寶寶爽快道:「當然了,我又沒把你當男的。」

  系統:「……」

  「AI還有性別嗎?」

  系統:「你辱AI了!」

  瞧見系統一臉倒楣樣,賈寶寶忍不住大笑出聲,卻一不小扯到了傷口,「嘶」了一聲。

  系統:「該!」

  她笑著笑,眼角餘光卻發現門口站著個人。

  「哈……呃!」她的笑容戛然而止。

  林黛玉站在門口,胸膛劇烈起伏,額頭上還帶著未消的汗水,冷淡道:「我見過受傷的人哭,受傷的人叫,就是沒見過受傷的人笑。」

  賈寶寶笑嘻嘻:「誰讓我與眾不同。」

  林黛玉被她的話噎住了。

  他走到她的床邊,伸出手,戳了一下她的傷處。

  賈寶寶「嗷」的一聲。

  林黛玉盯著她:「疼嗎?」

  賈寶寶眸中淚水在打轉,委屈死了。

  林黛玉歎了口氣,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你都不知道我聽到消息後有多麼急。」

  他扶著她重新躺好,心疼道:「你這麼嬌慣,怎麼受得了?倒不如我替你受一受。」

  賈寶寶哼哼:「你嘴上說的好聽。」

  他眼角垂下,溫聲問:「那你要我怎麼樣?」

  他擼起袖子,將手腕抵到她的唇邊,「疼的話就咬我?」

  賈寶寶低下頭,盯著他的手腕。

  他雖然比薛寶釵生的消瘦,手臂上的肉看上去也沒薛寶釵的潤澤,卻別有一番風流。

  她張開嘴,咬了上去。

  一雙桃花眼睜圓,盯著他。

  他被她咬著,卻在笑:「你這可不是第一次咬我了,我大概是上輩子欠你的,以水還水,以肉換肉。」

  系統納悶:「我怎麼聽著這話汙裡汙氣的?」

  賈寶寶也覺得這話不太對勁兒。

  她用牙在他的皮囊上磨了磨,慢慢松了口。

  「我何時咬過你?」

  「你忘了?那天早上……」

  賈寶寶睜著眼睛,一臉無辜。

  林黛玉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溫聲道:「你睡吧,我守著你。」

  賈寶寶「嗯」了一聲,閉上眼。

  他接著燭火,凝視著她的輪廓。

  她的氣息漸漸平穩。

  林黛玉伸出手,隔空描繪她的輪廓,手指劃到她脖頸處停住了。

  「寶二爺真的是寶二爺嗎?」

  系統一驚!

  翌日清晨,賈寶寶還未清醒,就感覺一股熱氣灌入她的耳朵。

  她將臉往被子裡埋了埋,抱怨道:「林哥哥,別鬧。」

  那股氣陡然停住了,緊接著她就被人劇烈搖晃起來。

  「愛哥哥,你在喊誰?」

  好煩!

  賈寶寶用被子徹底蓋住頭。

  外面那個人還在鬧她,還想往她身上撲。

  她還受傷呢!

  賈寶寶一腳踹去,將鬧她的人踹了下去。

  「咚!」

  一聲響後再也沒有別的聲音傳來。

  賈寶寶突然清醒過來。

  她不會把林哥哥踹下床了吧?

  賈寶寶立刻鑽出腦袋。

  晨曦透過窗縫鑽入,史湘雲正坐在猩紅色的地毯上,癟著嘴瞪向她。

  「唔……你坐在地上幹什麼?」賈寶寶一臉若無其事。

  史湘雲摸了摸屁股,小聲道:「愛哥哥就知道欺負我。」

  他磨磨蹭蹭站起來,一瘸一拐地重新爬上床。

  賈寶寶一臉無語:「你怎麼記吃不記打?」

  史湘雲的動作頓了頓,笑得一臉陽光燦爛,「就算是愛哥哥欺負我,我也喜歡愛哥哥。」

  這一記直球直接打進了她的心窩窩裡。

  系統忍不住感慨:「最難纏的莫過於這樣的小奶狗。」

  史湘雲笑嘻嘻地去掀她的被子:「說好了我來鑽哥哥被窩的。」

  賈寶寶踹他,「下去下去,我受傷了,你別鬧我。」

  「哎?」史湘雲瞪大了圓眼,「哪裡受傷了,是你家老爺又揍你了嗎?」

  賈寶寶:「……」

  所以說,賈政喜歡揍她這件事,滿世界都知道了是不是?

  此時,院外突然響起了嘈雜聲。

  史湘雲和賈寶寶疑惑地看向門口。

  晴雯跑了進來:「快,二爺快跑?」

  賈寶寶捂著額頭:「又咋的了?」

  晴雯急切道:「有人看到了寶二爺你和李紈大爺在一起……」

  她尷尬地說不出,只好跳過這段接著道:「……老爺這次是真的發怒了。」

  賈寶寶歎了口氣。

  所以,賈政老爺這偏聽偏信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一改啊。

  賈寶寶在晴雯和史湘雲兩人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衣帶卻系的亂七八糟。

  晴雯剛給系上,史湘雲就解開了,重新系了一一遍,他剛系好,晴雯就又轉過頭來重新系。

  就這麼幾個衣帶已經被他們反反復複系了無數次。

  賈寶寶無語,「我說,你們就不要跟我的衣帶過不去了。」

  院子裡突然響起襲人的斥責聲:「大膽!你們要做什麼!」

  人來了!

  賈寶寶探頭看了一眼,抹開晴雯和史湘雲的手,直接躥到了後窗。

  她雙手扒住窗框,熟門熟路地就要往後跳。

  「二爺小心!」

  「愛哥哥等等我!」

  史湘雲覺得有趣,也追上去,準備跟她一起跳窗。

  賈寶寶:「都什麼時候了,你就別玩了!」

  她剛落地,路就被幾個小廝攔住了。

  為首那個一臉討好道:「二爺就不要難為我們了,這次老爺是真的生氣了,若是沒有把二爺帶過去,我們幾個也要遭殃了。」

  賈寶寶:「哦。」

  她向史湘雲伸手。

  史湘雲一臉疑惑。

  「錢拿來。」

  「哈?」史湘雲哭唧唧,「愛哥哥,你也不知道我囊中有多麼羞澀,以往出去喝酒都是你付錢的。」

  「別廢話,我知道你偷偷藏了私房錢。」

  史湘雲:「……」

  青梅竹馬就這點不好,什麼秘密彼此都知道。

  史湘雲只好把自己的錢袋哭著獻上。

  「愛哥哥,這可是我娶老婆的老婆本。」

  賈寶寶將裡面的銀子全都掏出來,就勢一撒,拉著史湘雲就跑。

  那些沒看過好東西的小廝望著滿院子的銀子猶豫了。


☆、35.第35章

  賈寶寶屁股還疼著, 卻不得不拉著史湘雲跑路。

  更可氣的是, 這貨一邊跟著他跑, 一邊不停絮絮叨叨著自己的老婆本。

  賈寶寶咬著牙, 「有本事你能娶上老婆再說吧!」

  史湘雲:「哇, 你過分了!要不是有你在一旁對比,姑娘們都看上你, 沒看上我,我早就娶上老婆了。」

  「那你就離我遠一點。」

  「那不成!」他立刻道。

  賈寶寶轉頭盯著他。

  他瑟縮一下,苦著臉,小心翼翼問:「老婆和你只能選一個嗎?」

  系統:「宿主,求求你別問了,按照這個套路發展下去,他就好說乾脆把你變成老婆得了。」

  賈寶寶被系統噎了一下,停下腳步。

  「哎。」她拍了拍史湘雲的肩膀。

  「嗯?怎麼了?」史湘雲一臉迷糊。

  「你到我身前來。」

  史湘雲一臉懵,卻什麼都沒有問, 她怎麼說, 他就怎麼做了。

  史湘雲背對著賈寶寶站好, 好奇道:「你要做什麼?」

  賈寶寶按著他的肩膀, 「蹲下來,蹲下來。」

  「哦。」他老老實實蹲在了地上。

  賈寶寶直接躥上了他的後背。

  史湘雲一驚,忙將手背到身後去托住她。

  「快點,駕!」

  史湘雲這才明白過來, 「你又把我當馬了!」

  「誰讓你是我的竹馬, 快點吧, 別被老爺追上來。」

  「我……」他反駁。

  賈寶寶立刻可憐兮兮地跟他咬耳朵:「我好疼啊,我受傷了,你背背我都不肯嗎?」

  「也不是……」

  「那還等什麼?嘚兒——駕!」

  史湘雲背著她「哼哧哼哧」走了一會兒,突然回過味兒,「哎,不對啊,我可以扶著你走,幹嘛非要背著你?」

  「你都一口一個愛哥哥了,既然愛我,當然得背著我。」賈寶寶趴在他的背上,一臉笑眯眯。

  史湘雲瞪大了眼睛,磕巴道:「誰誰誰——愛愛愛你了!」

  「那你叫我一聲。」

  「愛——啊——哎——」史湘雲也終於明白了問題所在,可她變換了好幾次都沒有讀出「二」這個讀音。

  他咬著下唇,悶聲道:「你就知道欺負我。」

  賈寶寶伏在他的肩頭悶笑。

  史湘雲轉頭看了她一眼,卻又無可奈何。

  「你哪裡受傷了?找太醫看過了嗎?」

  「唔……」賈寶寶支支吾吾。

  史湘雲背著她剛到門口,幾個高大的小廝就迅速堵住了大門。

  「逆子!」賈政大吼一聲。

  史湘雲一哆嗦,背著賈寶寶轉過身。

  賈政的臉色漆黑一片,看上去比平日裡還要氣憤。

  賈寶寶的視線迅速掃了一圈,發現李紈正站在離賈政不遠的地方,身旁還有兩個高大的小廝守著,倒像是押著他。

  李紈沖賈寶寶搖了搖頭。

  賈寶寶往史湘雲背後藏了藏。

  賈政吹鬍子瞪眼:「逆子,還不快下來受罰!」

  賈寶寶小聲道:「我又不傻,誰會乖乖下來挨打啊。」

  史湘雲「噗」的一聲,差點笑出聲。

  賈寶寶戳了戳他的後脖頸,他哆嗦了一下。

  她對賈政道:「老爺,我到底做錯了何事?即便要打死我,也該讓我死個明明白白。」

  「逆子!你做出如此下作的事,還有臉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快和我回去受罰!」

  賈寶寶忍不住反駁:「老爺,你一向這般耳根子發軟,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一句我有罪,我就真的有罪了嗎?即便是官府的青天大老爺,也不能不聽人辯駁,屈打成招啊。」

  「大膽!我是你父親,我若打你,誰敢說一個『不』字!」賈政更氣了,擼著袖子就要衝賈寶寶打來。

  史湘雲唬了一跳,忙背著賈寶寶跳上門口臺階。

  好在他身體好,即便背負著一個人的重量,做這些都很輕鬆。

  「站住!」

  賈寶寶小聲對史湘雲道:「誰站住誰是傻瓜。」

  不想做傻瓜的史湘雲立刻加快腳步,準備從這些小廝中突圍出去。

  賈政氣得大罵:「快給我抓住她,誰抓住了誰有賞!」

  一聽有賞錢,這下小廝越發下力氣了。

  眼瞅著他們要被包圍了,賈寶寶手臂環著史湘雲的脖子,捂著心口「哎呦哎喲」叫起來。

  她死命眨眨眼睛,眸光含水,一臉憔悴,「好難受,我要死了。」

  原本已經觸及她的小廝呆住了,訥訥地收回了手。

  賈寶寶笑著朝他眨了一下眼睛,「謝了。」

  那小廝立刻漲紅了臉,「不、不用謝。」

  「混帳!畜生!給我堵住,我親自來抓!」

  賈政已經被氣昏了頭,自己就要拼了命過來。

  賈寶寶拍著史湘雲的腦袋:「快快快,跑得更快點。」

  「別敲了——」他漲紅了臉,有氣無力地拉長著聲音。

  雖然小廝們不敢觸碰賈寶寶,但攔著史湘雲還是能做到的。

  眼瞅著賈政與他們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賈寶寶眼皮一跳,立刻扯開史湘雲的手,從他背上跳了下來。

  「哎!」史湘雲懵了,「你這是卸了磨就殺驢嗎?」

  賈寶寶一躬身,從兩個小廝張開手臂下的縫隙穿過,毫不客氣道:「你非要把自己比喻成驢子,我也沒辦法。」

  她正要跳出門外,卻冷不防與剛進門的一個人撞在了一起。

  那人沒事,她倒是被撞的後退了兩步。

  賈寶寶捂著鼻子,抬眸望去。

  豔紅的朱門門框中間正站著一位身著青衣蟒袍,腰系玉革帶,頭戴烏紗翼善冠的俊朗男子,他臉部輪廓分明,鼻子挺直,下巴處有一條美人溝,未言未笑的模樣帶給人一股壓迫感。

  這人是誰?

  賈寶寶正思慮著。

  突然,那男人背後探出一張少年臉。

  少年朝賈寶寶眨了一下眼睛,笑道:「又見面了,你們家這是在做什麼?」

  賈寶寶眸子一轉,看向身後的賈政。

  因為來人正被賈寶寶擋著,賈政看不清,便蹙眉道:「你是何人?為何沒人通報便私自入府?」

  少年從男人的背後走出,冷哼道:「賈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倒是不知道你為何見了兩位王爺還不拜見?」

  賈政瞳孔一縮。

  賈寶寶趁機往旁邊挪了幾步,將臺階下的兩人露了出來。

  兩人的蟒袍上皆繡有團龍圖案,當真是皇親國戚中的皇親國戚,貴人中的貴人。

  賈政懵逼了。

  這兩位皇子他還認得!

  來不及細想,他立刻上前告饒:「不知忠順親王與水靜郡王駕臨,請王爺恕罪。」

  穿著銀白蟒袍的少年笑道:「賈大人這麼威風,誰敢怪罪?看來街上的流言是真的了。」

  「流言?」賈政一頭霧水。

  少年莞爾笑道:「原來賈大人不知道啊,京城裡的人都知道你們家寶玉是顏回轉生,是閔子騫在世呢!」

  他笑得溫柔,說出的話卻直戳人心窩子,「小王倒是納悶兒了,蘆衣順母的故事裡,閔子騫即便被後娘迫害還十分孝順父母,寶玉雙親俱在,怎麼會傳出這樣的美名呢?」

  這下子,賈政的臉都白了,連聲否認:「二位王爺誤會了,我們府中怎麼會有迫害嫡子一事,況……況且,下官還是十分看重寶玉的,畢竟自下官長子離家後,就只剩下了這一個嫡子。」

  「原來是這樣,」少年笑著撫掌,「小王就說賈大人不會是這樣任由姨娘迫害嫡子之人。」

  「這……」賈政唇抖了抖,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一旁的賈寶寶則戳了戳系統:「顏回轉生?閔子騫在世?統統,這是你給我開的外掛嗎?」

  系統翻了個白眼:「我沒事做這閒事幹嘛?想看顏回敗家?閔子騫當不肖子嗎?」

  「呃……」

  系統認真起來,「我也正納悶兒這事呢,這名聲究竟是誰替你宣揚出去的?」

  「確認過眼神,是暗戀我的人?」

  系統:「……」

  賈政被北靜王懟的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忠順親王一直板著冷臉,淡淡對北靜王道:「水溶,行了。」

  水溶閉住了嘴。

  忠順親王高高在上道:「賈大人,我們來看一下園子。」

  賈政一愣,慌忙道:「可是,都還沒有弄好……」

  忠順親王淡淡道:「今日先看一眼,等園子建好後,我會再來的。」

  賈政不明白為何要如此麻煩。

  他想要讓小廝把賈赦叫過來,卻被忠順親王攔住了。

  「不必了,只是稍微看看。」

  說罷,他便當先一步,長驅直入了。

  賈政「哎」了一聲,立馬顛顛兒地跟了上去。

  周圍的門客、小廝也哄哄泱泱跟在那位貴人身後。

  北靜王卻沒有跟著他兄長一起離開,而是歪頭打量著賈寶寶。

  「你該好好謝謝我,若是沒有我,你今兒個可糟糕了。」

  賈寶寶盯著他,不說話。

  許久,她才一臉疑惑道:「你是誰?」

  北靜王水溶:「……」

  系統:「哦,對,你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只能看到線條,第二次見到的時候也不過是掃了一眼,他就是……」

  「你不認得我了?」水溶神色幾變,忽惱忽冷。

  「哼。」他鼻子朝天冷哼一聲,一甩袖子,大步離開了。

  賈寶寶:「……」

  一旁被兩個小廝挾持著的李紈總算是有機會湊到她眼前了。

  「寶玉,這次是我連累了你。」

  賈寶寶望向髮絲散亂、一臉愧疚的李紈:「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有人看到我們在後山習武,偷偷給老爺告密。」

  「僅僅是練武怎麼會讓老爺如此大怒?」賈寶寶不信。

  李紈神色越發尷尬了,他瞥了她一眼,又迅速移開。

  他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咳嗽了幾聲,「是因為……」

  「因為什麼?姐夫請直說,我都能受的住。畢竟,我被憑空污蔑不知道多少次了。」賈寶寶神色正經了不少。

  李紈左右看了看,用眼神將一旁的小廝逼退。

  最後,他看向史湘雲。

  史湘雲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你先離開。」

  史湘雲撓了撓臉頰:「好吧,好吧,既然是愛哥哥說的,那我就聽著。」

  他往旁邊挪了幾步。

  李紈凝視著她的頭頂的發旋,低聲道:「有人對老爺說,看到咱們兩個在林子裡進行契兄弟的勾當。」

  「等等,」賈寶寶一臉疑惑,「契兄弟是什麼?」

  李紈劇烈咳嗽起來,咳得臉頰都紅了。

  賈寶寶只好去詢問系統。

  系統:「勸你還是不知道為妙。」

  一旁的史湘雲聽不下去了,他扭頭道;「愛哥哥,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這就是說你兩個斷袖!」

  「咳咳——」李紈快要把肺咳嗽出來了。

  賈寶寶「哦」了一聲,盯著史湘雲道:「你很懂嘛!」

  「我才沒有,是你在學堂裡兩耳不聞窗外事,咱們學堂裡就有搞那個勾當的。」史湘雲急急忙忙解釋。

  李紈:「這件事我自會跟老爺說清楚,你離得遠些,別被這些髒的臭的潑到身上,污濁了你的名聲,你將來可是要考科舉,做大官的。」

  賈寶寶搖頭,「姐夫,這件事既然涉及到了咱們兩人,就不是一個人能解決的,不如趁著今日解決掉。」

  李紈看向她。

  她眼中含著笑意,一副小狐狸模樣。

  「可是……」

  她眯起眼睛,「沒事,我有信心。」

  系統突然升起一種不妙的預感,哆哆嗦嗦問她:「你要做什麼壞事?」

  賈寶寶:「我怎麼會做壞事?我可是個好寶寶。」

  系統:「呸!」

  果然,賈寶寶的手伸向了唯一的一張光環卡。

  「你在做什麼!」系統格外緊張。

  賈寶寶眼神無辜,歪歪頭,「噓——」

  她捏住那張卡片,藏在手心裡。

  「湘雲,來!」她伸手招呼。

  史湘雲一臉無語,「你用到我的時候就好聲好氣,不用我了,就把我甩到一邊,你把我當什麼了啊!」

  賈寶寶笑眯眯:「愛弟弟。」

  他睜大眼,驚訝地說不出來,「你你你你……」

  「厚臉皮……」他越說聲音越小。

  史湘雲低垂著眼簾,乖乖地走了過來,小聲抱怨:「也就只有我能聽哥哥你的騙了。」

  系統:「那你可錯了,被她騙的人可多了去!」

  史湘雲背過身子,蹲了下來。

  他小小聲道:「別光會說好聽的了,傷口不疼嗎?快上來吧。」

  「對了,你的傷……」李紈蹙眉。

  賈寶寶搖手,「放心,放心,我沒事,姐夫先回去吧。」

  李紈憂心忡忡,「我還是跟你去吧?」

  賈寶寶攤手:「也不是不行,就怕到時候姐夫臉皮太薄……」

  李紈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你到底要做什麼?」

  「天機不可洩露,山人自有妙計。」賈寶寶笑得高深莫測。

  系統拆臺道:「霸道總裁愛上我之計。」

  賈寶寶傻笑。

  李紈遲疑:「那、那好吧。」

  賈寶寶躥上史湘雲的背,讓他追趕上大部隊。

  李紈腳尖兒一轉,偷偷跟在了後面。

  「李紈大爺,您也不要為難我們了。」兩個小廝攔住了他。

  「我若想走,你以為你們兩個攔的住?」李紈神色冷漠。

  眨眼之間,眼前的李紈就不見了蹤影。

  兩個小廝嚇了一跳,立刻轉身,只見不斷顫動的樹枝,周圍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兩人這才想起府中的傳聞——據說,李紈大爺在沒入贅之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媽呀!

  兩個人越想越怕,直接偷偷溜走了。

  ……

  賈寶寶趴在史湘雲的背上,雙手抱著一個散發著盈盈亮光的光環。

  系統:「你真的要帶?可是你能用這個垃圾光環做什麼?」

  賈寶寶笑道:「雖然技能垃圾,但也不算完全無用,至少它能幫我提升好感度。」

  「哎?你想從忠順親王身上下手?」

  「對,第一個技能不就意味著——凡是處在我光環下的人都會對我提升好感嗎?」

  賈寶寶雙手捧著那枚光環,戴在自己腦袋上。

  她扭了扭頭,沒感覺到一絲重量,也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對勁兒的地方。

  她摸了摸腦袋,確確實實能摸到那個光環。

  「看來戴起來還挺方便的。」

  系統繼續問她:「你要忠順親王對你提升好感?」

  賈寶寶歎了口氣,失望道:「真可惜,第一次試驗的對象不是皇帝,若是成功了,說不定我就能奉旨敗家了。」

  系統:「……」

  臥槽,仔細一想,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哎!

  「能讓忠順親王對我提升好感也不錯,最起碼可以立即為我出頭,我不想再被暗地裡的人針對了;其次,我可以通過他,瞭解一下到底是誰拿走了藏在池水底的包袱,憑著他的地位,應該不難;第三,也能給王夫人和王熙鳳一個交代,他們不就是想要讓我搭上這條線嘛。」

  「可他們也沒讓你……哎,算了。」

  系統仔細打量著她,認真道:「宿主,你雖然有時候不著調的,可也令我佩服,這麼個垃圾光環,也能讓你玩成這樣……」

  他不由得從心底發出感慨:「真是可怕的女人。」

  賈寶寶笑眯眯道:「多謝誇獎。」

  她即便心裡壞壞的,臉上也依舊無辜萌萌噠。

  正背著她往前跑的史湘雲耳朵動了動,好奇問:「愛哥哥,你在跟誰說話呢?」

  「我在自言自語。」

  史湘雲歎了口氣:「你這喜愛自言自語的毛病還沒好啊。」

  「別說話,快點跑,你腿長跑得快,要充分發揮優勢啊。」

  他揚起笑臉,「好勒!」

  系統:→_→

  他簡直就像是一只得到了主人誇獎,就忍不住撒歡兒的小忠犬。

  史湘雲身體素質好,不一會兒就追上了前頭的人。

  水溶第一個發現了賈寶寶,他轉過身,當作看不見。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她喊他。

  他捏緊袖口,遲疑了一會兒,忍不住回過頭。

  「哎?人呢?」水溶瞪大了眼睛,到處尋找賈寶寶的身影。

  「王爺在找誰?」一旁獻殷勤的人問。

  水溶板起臉,淡淡道:「沒找誰,你離我遠一些,我身體不好,不適合待在人堆裡。」

  「是是是。」

  他身旁的人立刻後退,「嘩啦啦」一下子清空出一個圓環出來。

  身邊的人少了,他也更容易發現賈寶寶了。

  然而,不發現還好,一發現,他就更氣了。

  原來賈寶寶非但沒靠近他這面的人堆,反倒一直往忠順親王身邊鑽。

  「好啊。」水溶咬著牙。

  他眼中明明暗暗,拔腳朝賈寶寶的方向走去。

  「讓開!」

  眾人一看他難看的臉色,紛紛讓路,生怕觸了黴頭,惹禍上身。

  這邊人群瘋狂湧動,忠順親王身邊的人便更擠了。

  一旁的賈政不知道被誰推了一下,差點掉進河水裡去。

  「你們做什麼!」賈政怒火沖天,「來人,把人清了!」

  忠順親王蹙了蹙眉,黑著臉,自己走到了人少的一處,恰恰好是賈寶寶走來的方向。

  兩人走了個對臉兒,隔著一塊大青石,四目相對。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6:59

☆、36.第36章

  明明這裡無花, 無樹, 只有一塊光禿禿的石頭, 甚至那塊石頭因為佇立在河水邊, 生了些半黑半綠的青苔, 可莫名的就是讓人覺得天下間沒有比這裡更好的風景了。

  「biubiu——」系統加上了聲效。

  賈寶寶朝忠順親王水澈微微一笑,朝他躬身請安。

  她能感覺到他的視線繞著她打了個轉兒, 最後竟然凝在了她脖頸所帶的「通靈寶玉」上,這塊所謂的「通靈寶玉」只不過是系統的偽裝而已。

  忠順親王盯著她那塊玉看了好久。

  賈寶寶心裡一跳,忍不住問系統:「喂,你是不是沒有掩藏好,讓他看出了什麼?」

  系統立刻道:「不可能!除了你,這個世界不可能有人看到我,或者聽到我聲音。」

  「那可奇怪了,難道我剛才戴光環的時候沒給自己戴上,反倒戴在了你的身上?」

  賈寶寶一邊想著, 一邊不自覺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玉的表面。

  她的動作打斷了忠順親王的凝視。

  他冷聲道:「這就是你銜的那塊玉?」

  賈寶寶神色很是尷尬, 輕輕「嗯」了一聲。

  忠順親王又仔細看了兩眼, 問她:「你身上除了這玉再沒別的了嗎?」

  今兒個急急忙忙躲著老爺派來的人, 她能記得穿好衣服就不錯了。

  忠順親王又上上下下掃視著她。

  賈寶寶只覺得他的眼睛就像是塊照妖鏡,一下子就把她這個小妖精照出了原型。

  「王爺……」

  她話還未說完,他便自顧自道:「看上去確實沒有別的玉了。」

  賈寶寶偷眼看他,見他臉色不大好看, 又冷又陰沉, 實在瞧不出他到底有沒有臉紅。

  「系統, 你這光環該不會是假的吧?不是說見到我的人都會控制不住臉紅心跳的嗎?臉紅呢?心跳呢?」

  系統:「他估計有些黑,所以看不大分明,至於心跳……你那不是廢話嘛,人沒心跳早就死了。」

  所以,這光環的第一個技能還真就是個完全沒用的垃圾技能?

  賈寶寶死死盯著他的臉頰,他的肌膚並沒有系統說的那樣黑沉,他可能只是喜歡在陽光下運動,以至於他的肌膚是一種性感的小麥色。

  忠順親王皺眉:「有事?」

  賈寶寶立刻低下頭:「沒,冒犯王爺了。」

  忠順親王「嗯」了一聲。

  賈寶寶:「……」

  這光環是徹底沒用了吧?誰會對有好感的人這麼不給面子啊!

  系統:「也許……可能……真有這樣的人呢?噗——」

  兩人只是說了幾句話,一旁的混亂都已經處理好了,他們身邊的人也變得寥寥無幾。

  賈政追上來,瞪著賈寶寶:「你還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學堂讀書去。」

  忠順親王冷冷睨著賈政一眼。

  賈政立刻頭冒冷汗。

  忠順親王瞧著天色,「我看她不錯,讓她跟在一旁吧。」

  賈政連忙道:「是是是,能被王爺瞧上,是犬子的榮幸。」

  賈政轉過臉對著賈寶寶:「王爺吩咐了,還不快去。」

  賈寶寶開始拿喬:「唉,可是我受傷了。」

  「胡說八道!你好端端地在府裡,怎麼會受傷!」

  賈寶寶:「就是昨日我跟姐夫學武的時候不小心摔到了竹筍上,戳……戳傷了,本來晚上上了藥好的差不多了,結果早上被老爺你攆兔子似的追,又把傷口拉開了。」

  昨日的事情是如此嗎?這跟趙姨娘告訴他的不同。

  賈政深深蹙眉。

  水溶此時也走了過來,聽到這事,也顧不得她幾次三番沒有認出自己的事情。

  他站在一旁沖賈政道:「古人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想賈大人比小王更有所參悟才是。」

  賈政冷汗漣漣,也不能說不是,他只得硬挺著一張臉。

  「小七,不得無禮。」

  水溶笑了一下,「是啊,不得無禮。」

  賈政身子往旁邊一歪,立刻被一個門客扶住了。

  他忙告罪。

  忠順親王負著手,沒有說話。

  北靜郡王水溶道:「這本事是的家事,小王也不便多言的,只是寶玉……實在有些可憐。」

  賈政忙訓斥賈寶寶:「昨日究竟發生了何事,你還不速速說來!」

  他對賈寶寶使了個眼色。

  賈寶寶裝瞎道:「我也不知道老爺聽說了什麼,昨日,我跟姐夫只是練武。我摔的時候,姐夫還來救我,卻晚了一步,可能在遠處人的眼裡,我們過於親密了?」

  「是啊,一場誤會。」賈政笑著。

  北靜郡王瞧了賈寶寶一眼,卻只覺自己面赤心熱,根本不敢細看。

  「是啊,真是好巧的誤會,可為何小王聽說像這種誤會已經不止一次兩次了?」

  賈政此時也終於回過味兒來。

  不過,為了維持面子,他也要找補兩句:「一家人過日子難免磕磕絆絆……」

  忠順親王冷笑一聲。

  賈政所有的話都憋了回去。

  面對北靜郡王,他還能硬著頭皮爭辯兩句,可對上忠順親王,他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別看忠順親王面上不和善,他的心更不和善。

  這人雖然看上去年紀不大,但卻是上過戰場,從死人堆裡爬出的親王,殺人對於他來說都不用眨眼睛。

  他在諸位皇子中排行老三,頭頂的兩個皇子,一個大皇子已經生病去了,另一個則是那位倒楣的太子爺,那兩位皇子都倒了後,皇帝非但不疑心他,還照舊讓他掌兵。因為此人是有名的剛正不阿、鐵面無私,之前面對大皇子和太子的爭鬥,他都能不站隊,一心忠於陛下,所以,陛下對他也是格外不同的。

  聽了系統的講述後,賈寶寶納悶兒道:「那現在誰是儲君的有力人選?」

  系統:「如果剔除忠順親王的,大概南安郡王的風評比較好,西寧郡王出身高貴,北靜郡王是陛下的小兒子,頗得聖心。」

  賈寶寶又忍不住偷偷望了忠順親王一眼。

  如果這是一篇朝堂文的話,這個人大概就是閃閃發光的金大腿了吧?

  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居然轉頭,也望了她一眼。

  這一眼極有分量,壓得賈寶寶頭皮發麻。

  賈政被忠順親王的冷笑嚇住了,連忙稱自己身體不適,讓賈赦和賈璉來領著王爺繼續逛園子。

  水溶道:「皇兄,我們今兒個就逛到這裡好了。」

  他轉頭,笑道:「賈大人,今兒個是我好奇你家園子的景色,這才拉著皇兄來的,既然你不舒服,那我們也不久留了。」

  這話說的倒像是賈政趕兩位王爺走似的。

  賈政忙道:「不,我還……」

  水溶搶過話頭,「不過,有一件事我可以提前給賈大人透個風兒。」

  賈政忙打起精神。

  水溶溫柔而貌美,笑起來的樣子更加動人,可賈政卻一點都不敢小瞧了這位。

  「陛下其實也聽過寶玉的名聲。」

  「好了,小王與皇兄也要告辭離開了,賈大人身體不適就不必相送,讓寶玉來送送我們就好了。」

  賈政回過神來:「哦,好,寶玉!」

  他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低頭應了一聲。

  賈寶寶送三人出府,走在路上時,誰也沒有出聲,像是在比拼著什麼似的。

  走到一條岔路的時候,忠順親王突然開口問:「你的學業如何?」

  賈寶寶眼皮一跳,心道,你該不會真要考我吧。

  「嗯,才疏學淺……」她想說兩句話給糊弄過去。

  忠順親王問:「明年要考科舉?」

  「是。」

  忠順親王點頭:「不錯。」

  賈寶寶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水溶,只見他瞪大眼睛,一臉稀奇盯著忠順親王,就好像從未見過這樣子的水澈。

  正在這時,一道裙角出現在另一條岔路口。

  忠順親王目光一厲,冷斥:「何人!」

  裙角動了動,一個風流嫵媚的女子從樹叢掩映的小路中走出。

  賈寶寶忙上前一步:「侄兒媳。」

  秦可卿含笑點頭,她視線觸及忠順親王和北靜郡王,瞳孔微微一縮,然後,整個人盈盈下拜。

  忠順親王盯著她,一動不動,目光嚇人。

  秦可卿弱不禁風地顫了顫。

  北靜郡王忙道:「這位是府上的女眷吧?是小王唐突了。」

  賈寶寶扶住秦可卿。

  秦可卿借著她的力道起身,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卻越縮越緊。

  賈寶寶不解地看向他。

  他笑了一下,手指動了動,又慢慢鬆開。

  「我就不耽擱寶叔叔了。」

  他鬆開手,慢慢地走向他們來時的路。

  賈寶寶對系統道:「是我的錯覺嗎?我總感覺他似乎想要提醒我什麼。」

  系統:「我也有這種感覺。」

  系統和她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弄清個所以然。

  賈寶寶重新朝兩位王爺的方向走去,遠遠地聽到北靜郡王正在取笑忠順親王。

  「皇兄方才莫不是看呆了?我知皇兄對女色一向不上心,沒想到,原來是沒有遇到對的人。」

  忠順親王盯著水溶:「很好笑?」

  「呃……」水溶的笑容僵住了。

  他討好道:「皇兄原諒我吧。」

  忠順親王冷聲道:「你就沒有覺得他長得像一個人嗎?」

  「誰?哦,是剛剛走過的那個女人?」

  水溶撓了撓脖子,搖了搖頭,「我感覺有哪裡怪怪的,卻就是想不起來。」

  忠順親王挺直脊背,負手於後,冷笑道:「那人居然跟已故的太子有□□分相似,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嗎?」

  水溶一怔,「這……」

  他倏然轉過身,盯著站在身後不遠處的賈寶寶。

  被他這麼緊緊盯著,她才發現,原來他的眼眸不是純黑,而是一抹山雨欲來時陰沉沉的灰。

  賈寶寶以為自己光環要不起作用,他要直接問罪的時候,忠順親王突然轉過身對水溶道:「走吧。」

  「哦。」水溶應了一聲,疑惑的視線在賈寶寶和忠順親王二人之間移來移去。

  賈寶寶一直將二人送到門口。

  忠順親王當先上了護衛牽好的高頭大馬,水溶卻還在門口磨蹭著。

  「王爺?」

  水溶轉過頭,對著她指了指自己的臉,「這下子你該記住我了吧?我難道就長得這麼不起眼嗎?」

  「當然不是,下回我一定記得住。」

  說著,賈寶寶一雙桃花眼便認認真真地開始打量起他。

  他的臉一點點漲紅,心跳更是加快。

  「看好了嗎?」

  「嗯,還差一點。」賈寶寶眼中含著笑意。

  水溶卻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記住了。」

  說著,他忙不迭地跑了。

  賈寶寶捂著嘴,笑盈盈地目送他們離開。

  系統:「嘖嘖,妖孽啊,妖孽啊,究竟那個道士或者和尚能收了你這個妖孽。」

  賈寶寶:「統統,這是又嫉妒了?」

  系統:「哼——」

  她轉身回到院子裡,卻在必經的路旁看到了正站在一側的秦可卿。

  很顯然,他就是在等她的。

  賈寶寶走上前,「侄兒媳。」

  秦可卿轉過身,神色憂鬱,他凝視著她的目光十分複雜,卻還是低聲喚了一聲「寶叔叔」。

  「你在這裡等著我?」

  秦可卿點頭。

  賈寶寶歪頭:「這可奇怪了。」

  秦可卿失笑,「這又什麼奇怪的?」

  「侄兒媳在這裡等我,是為了方才的二位王爺吧?」

  秦可卿點頭:「瞞不過你。」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那你知道他們說了你什麼嗎?」

  她以為自己突然放出的這個雷會嚇他一跳,沒想到他只是莞爾。

  「雖然沒聽到,但也大致能猜到。」

  秦可卿看向遠處,「北靜郡王還好,若是想要糊弄忠順親王,我還沒有這個信心。」

  他彎下腰,抵在背後的花枝迅速恢復原狀,在他的頭頂微微搖晃。

  他含笑凝視著賈寶寶的雙眸,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多虧能在這裡遇到你。」

  風吹動花枝,搖曳生姿。

  「要變天了,你自己小心。」他抿唇,目光漸漸朦朧。

  賈寶寶突覺他的話語似乎有些不詳。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秦可卿:「是啊,我是出事情了。」

  賈寶寶:「……」

  居……居然這麼坦誠!

  系統:「你別忘了你的光環啊,這東西不是說好感值滿了就不能往上加的。」

  賈寶寶:「……那怎麼辦?好感度難道還能溢出?」

  系統羞答答地捂住了臉:「咦——你真汙,人家才不要跟你說了呢!」

  賈寶寶:「……」

  秦可卿的手指溫柔地蹭了蹭她的頭髮,「我給你的書你要好好溫習,只要你背牢,活學活用,就算是狀元也不是問題。」

  賈寶寶驚住了。

  秦可卿低聲笑了起來,「你啊,猜到我秘密的時候不驚訝,偏偏在這個時候驚訝,你平日到底是有多麼看低自己?」

  他扶住她的肩膀,認真道:「寶玉,你現在其實已經很厲害了,我看你的文寫的十分不錯。」

  賈寶寶徹底懵了。

  「系統,怎麼回事兒?我的文什麼時候還寫的不錯了?不是每回都能被賈代儒挑出無數個錯誤嗎?」

  系統慢悠悠道:「他說的當然不是你在平常狀態下寫的文。」

  「不是平常狀態?難道我還有個非人狀態?」

  秦可卿見她眼中盡是迷茫,笑容加大,「你這副表情,你該不會還不知道你酒醉後就喜歡用功讀書的癖好吧?」

  賈寶寶懵懵道:「知道是知道,可是……可是……」

  我也沒想自己會靠著醉酒讀出個狀元出來啊。

  她迷茫的模樣純粹的很,就連天生含笑的桃花眸也多了幾分晶透。

  秦可卿歎了口氣,雙手捧住她的臉。

  「相信我,你會考個狀元的。」

  他微微傾身,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

  他推開一步,含笑道:「如果你真的能成為狀元的話,就當你欠我一件事了。」

  他低下頭,忍不住笑,又忍不住搖頭,「唉,想想就不太可能,你真的能去參加科考嗎?」

  秦可卿的手還放在她的肩膀上,說話時,食指翹起,指尖兒輕觸她的耳垂。

  「可是,真的好想讓你欠我一次。」

  他放開手,慢慢後退。

  「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就晚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

  賈寶寶一臉無語地盯著他的背影,那裡只是一些線條。

  系統:「……差點都忘了你的設定。」

  過了會兒,系統問她:「我能問問你,他方才親你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嗎?」

  賈寶寶捂住了臉,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我當時在想兩件事,一個是秦可卿好像男人,另一個則是說不定我真能中了狀元呢。」

  系統:「……」

  賈寶寶:「……你說,哪個會夢想成真?」


☆、37.第37章

  賈寶寶回去的時候, 遇上了找過來的史湘雲。

  史湘雲伸開雙臂, 擋住了她的去路。

  賈寶寶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小線條人。

  「哥哥真過分, 今天第二次卸磨殺驢了!」

  哦, 原來是史湘雲。

  「方才忠順親王身邊的人太多了……」

  史湘雲伸手捂住了耳朵, 一副「我不聽」的樣子。

  賈寶寶攤了攤手,繞過他往前走。

  史湘雲瞪大了眼睛, 似乎沒有料到她又把自己拋下了。

  他盯著她無情的背影,咬著牙,一跺腳,又追了上去。

  賈寶寶想找個地方先把胭脂上好,可還沒走兩步,突覺衣服後擺被揪住了。

  賈寶寶回頭。

  史湘雲瞪著眼睛,憋著嘴,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賈寶寶朝他伸出手,歪歪頭, 眼中漾著笑意。

  史湘雲「哎」了一聲, 驟然轉氣為喜。

  他伸出手, 美滋滋地拉住了賈寶寶的手。

  系統忍不住感慨:「這人還真是記吃不記打。」

  賈寶寶笑問:「你家最近怎麼樣?」

  史湘雲天真直白道:「還能怎麼樣, 一直是那樣唄,外人眼裡,我們是光鮮的史家,其實家中境況並不好, 我家裡的針線活兒都要嬸嬸和姐妹們親自做。」

  「我有時也會幫忙……」他轉而笑道:「我針線活兒做的可好了, 比那些世家小姐也不差, 愛哥哥有需要的嗎?我可以給愛哥哥做。」

  系統突然驚呼:「哎喲!」

  「怎麼了?」賈寶寶以為又出了什麼事情。

  系統立刻解釋:「咳咳,沒事,剛才我聽岔了,我還以為他要……哈哈——哈哈——」

  他笑得十分尷尬。

  賈寶寶轉頭對史湘雲道:「我不需要那個。唉,雖然我不愛讀書科舉,可是這條路對你來說卻有大用處,明年就是秋闈之期,你好好準備著,在場上一舉成名,豈不是能夠幫家裡更多?」

  她拉緊他的手:「你缺什麼就跟我說,我來替你想辦法。」

  賈寶寶因為沒有塗抹胭脂,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似乎吸了吸鼻子,悶聲道:「愛哥哥,你對我真好。」

  「我自幼父母雙亡,被叔叔和嬸嬸養大,可論起對我的好,誰也比不上愛哥哥,我的東西都是愛哥哥送的,我喜歡什麼愛哥哥也會由著我,我……」

  他用雙手將她的一隻手扣住,放在胸口。

  「我只恨自己不是女子,要不然我就能以身相許報答愛哥哥了。」

  他的目光明亮而灼熱,話語直白而坦蕩。

  賈寶寶趕緊抽手,「對不起,我不要。」

  史湘雲頭頂上好像生出了毛茸茸的耳朵,聽了她的話頓時耷拉下來。

  他無精打采地盯著賈寶寶,狗狗眼顯得可憐極了。

  賈寶寶趕緊道:「你別整天想著這些報不報、許不許的,你好好的就當是報答我了。」

  聽了她這話,史湘雲更加感激了,恨不得肝腦塗地以報之。

  系統:「說真的,我就佩服你這哄人的本事,哄得人蠢得無怨無悔。」

  賈寶寶微微一笑:「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啦。」

  系統:「……」

  「對了,我到那片樹叢後辦些事情,你不要跟過來啊。」

  史湘雲老老實實「哦」了一聲。

  賈寶寶躲在樹後,重新在眼皮上塗了一點胭脂。

  系統:「你不用把光環取下來嗎?」

  「不用,我防備著今天還會有別的事情……不過,這光環是不是不太好用,方才見秦可卿,他的臉也不紅啊。」

  系統:「呵呵!」

  那你是沒見著他親過你之後的模樣。

  「我總覺得她有事,會跟廢太子有關嗎?」

  賈寶寶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緩緩從樹後走出。

  史湘雲正趴在一塊湖邊的岩石上。

  她走過來,卻發現他睡著了。

  賈寶寶蹲下身,揀了一根草,輕輕在他臉上劃了劃。

  他蹙了蹙眉,還沒有醒。

  史湘雲在石頭上翻了個身,明亮的陽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眉眼精緻,神情嬌憨。

  賈寶寶捂著嘴笑道:「怎麼睡的像是只小奶狗似的。」

  他仰面睡著,就像是翻出肚皮的狗子,睡得四仰八叉。

  賈寶寶捏著草葉,又在他的眼尾劃拉了兩下。

  他睫毛顫動了幾下,嘴裡突然吐出了個泡泡。

  賈寶寶笑出聲來。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誰睡覺能睡得吐泡泡的,金魚嗎?還是吐奶的狗狗啊?

  史湘雲一下子被她笑醒了。

  他閉著眼睛伸了個懶腰,又慢慢睜開眼,只見賈寶寶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眉毛和睫毛在陽光下染成了金色。

  史湘雲的心臟急促地跳了幾下,兩頰漲紅。

  他愣愣地盯著她,直白道:「愛哥哥真好看。」

  他的話簡樸直白,卻有充斥著熱辣辣的情感。

  賈寶寶笑眯眯地伸出手,食指比在大拇指上,輕輕一彈,「咚」的一聲彈到了他的腦殼上。

  「快起來吧,湖邊的石頭又濕又涼,你居然敢在這裡睡覺,生病了怎麼辦?」

  她挽著他的胳膊,將他拖了起來。

  史湘雲捂著額頭,傻乎乎笑了起來,露出裡側的小虎牙,顯得更憨了。

  「沒事兒啊,我這個人難得的優點就是身體好,一般不會生病的。」

  賈寶寶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果然都是緊實的肌肉。

  史湘雲被她捏的滿面通紅,一個勁兒地打顫,「別,別這樣了!」

  「哈,愛哥哥!我、我好癢啊,哈哈!」他顫巍巍地笑出聲,把眼淚都笑出來了。

  賈寶寶這才心滿意足地收回了手。

  他不笑了,卻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你晚上去做賊了嗎?怎麼困成這樣子?」

  「還不是因為愛哥哥你。」

  他揉了揉笑得發酸的腮幫子,「說好了去鑽你被窩的,我只好早點起床了。」

  賈寶寶頓了頓,忍不住搖頭:「你啊——」

  系統偷偷問:「怎麼?這是動心的感覺?」

  賈寶寶瞥了系統一眼,將未說的話語補上:「傻的我都不忍心欺負你了。」

  系統替史湘雲委屈:「合著你以為自己欺負的還算少嗎?」

  賈寶寶和史湘雲回到了她的院門口。

  晴雯正站在門口,不停地張望著,見賈寶寶回來,便立刻迎了上來。

  晴雯簡直就是「消息小靈通」,整個府有點風吹草動,全都瞞不住他,賈寶寶一見他,就忍不住發愁。

  「又發生了什麼?」

  晴雯盯著史湘雲不說話。

  史湘雲爽快道:「說啊,我又不是外人。」

  晴雯:「……」

  他還沒見過這麼不客氣的。

  晴雯扭頭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無所謂道:「你說吧。」

  晴雯哼了一聲,才緩緩說道:「二爺,我剛剛才聽到一個好消息。」

  賈寶寶一邊往屋子裡走,一邊聽他說。

  他麻利地掀起簾子,含笑道:「老爺懲罰了趙姨娘。」

  賈寶寶抬眼望向他。

  即便晴雯拼命按捺著,也還是忍不住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

  「我聽說老爺一進門,就踹了趙姨娘一腳,還讓趙姨娘在院子裡跪著,就連賈環也被訓斥了,老爺還讓賈環從趙姨娘的院子裡搬出去,說是好好的爺們兒,都被趙姨娘給教壞了。」

  賈寶寶坐到椅子上,麝月領著一些小丫鬟給賈寶寶梳頭、換外袍。

  晴雯抱著胳膊冷笑,「還真是罰輕了,他們兩個可給您添了不少麻煩,同樣是一個娘生的,賈環還真跟他兄長不大一樣!」

  麝月為賈寶寶梳頭,口中道:「這回之後,趙姨娘總算能收斂一些了吧?往咱們院子裡插人的那件事,不知道太太什麼時候才會捅出來。」

  晴雯哼笑道:「就以趙姨娘那性子不把她打趴下,她是不會消停的,太太留著那個殺手鐧必然是要在使在刀刃上的。」

  史湘雲聽得滿頭霧水,他手裡把玩著賈寶寶摘下的香囊,眼神兒繞著賈寶寶打轉兒。

  晴雯突然道:「外面的日頭很大吧?」

  賈寶寶:「也沒有。」

  晴雯輕笑道:「喲,這可就奇怪了,日頭不大怎麼能把史大爺的臉曬得這麼紅呢?」

  史湘雲一愣,臉卻越發紅了。

  他傻笑道:「哈,我那是熱、熱的!」

  晴雯眼珠子一轉,顯然是沒信他的話。

  賈寶寶剛收拾好,外面就通報,說是北靜郡王府上的長史官來了。

  王府的長史,相當於王府的大管家,但人家也是有品級的正經官員,一般都是由王爺舉薦自己親信擔任的,王爺能讓自己的長史出面可見是給了賈寶寶多大的面子。

  賈寶寶忙道:「快請進來吧。」

  晴雯上前挽住史湘雲道:「既然是王府的長史來了,我們也不該在屋子裡杵著,走走,我請史大爺出去。」

  史湘雲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立刻退後一步道:「別別別,別動我!男女授受不親!」

  他扭頭對賈寶寶和顏悅色道:「你今天的事兒多,我也不鬧你了,先回府了,你若是有事讓人吩咐一聲,我立馬就過來。」

  賈寶寶莞爾一笑:「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歇著,今兒個也嚇到你了。」

  史湘雲拍了拍胸脯,「這有什麼啊,能護著愛哥哥,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他蹦蹦跳跳地離開了,看樣子心情十分愉悅。

  晴雯故意笑了幾聲,對賈寶寶道:「看來史大爺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呢。」

  麝月取笑道:「所以,你連這半大孩子的醋也吃?」

  晴雯垂下眼睫,有種說不出的哀怨。

  他喃喃道:「我吃醋有什麼用啊,我不過……」

  他轉身出門,剩下的話便消失在門外。

  沒多久,北靜郡王府上的長史便進來了,那是一個面相溫和的中年男子。

  長史官對賈寶寶很是友善,表達了北靜王對她的關懷之意,還帶來一些藥。

  賈寶寶頓了頓,才勉強若無其事地讓麝月把藥收起來。

  「王爺還請您多來王府逛逛,王府裡有許多好酒。」

  賈寶寶恭敬道:「多謝王爺抬愛。」

  長史官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錦盒,笑呵呵道:「這也是王爺送您的,王爺說第一回見面時與您結交,出門在外也沒有帶上什麼見面禮,這回算是補上了。」

  「呃……多謝王爺。」

  賈寶寶送走長史官,回頭就問系統:「我那日飲酒過量後,到底對北靜王做了什麼?」

  「哦,你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哎?」

  系統笑呵呵:「你可是興致勃勃地調戲了北靜王呢,你頭真鐵。」

  賈寶寶:「……」

  她仔細品味了一下「興致勃勃」四個字,忍不住尷尬地咳嗽了兩聲。

  麝月立刻緊張起來,「莫不是今日二爺瘋跑,著了涼?」

  「沒有沒有,你別擔心了。」

  她轉移麝月的注意力道:「不知道北靜王送了什麼好東西。」

  麝月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賈寶寶笑著摸了摸藍色的錦盒,慢慢打開。

  盒子裡鋪著明黃錦緞,緞子裡包裹著一串香珠。

  麝月睜大眼睛,柔聲問:「這是什麼?」

  賈寶寶拿起盒子蓋上放著的一枚箋,念出上面所寫的字:「前日聖上賜下鶺鴒香念珠,今日轉贈好友。」

  麝月「呀」了一聲,「居然是聖上的東西。」

  她想要伸手碰一碰,又不敢。

  賈寶寶失笑:「你想要摸就摸吧。」

  麝月的眼神不離那串珠子,卻搖頭道:「那不成,碰壞了怎麼辦?」

  「這有什麼。」賈寶寶撚起珠串準備放進她的掌心。

  麝月卻將手藏在背後,羞紅著臉跑了出去。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對系統道:「這個世界的人未免也太害羞了。」

  系統:「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光環還沒摘下來?」

  賈寶寶確實是忘了。

  「幸好你提醒,要不然今晚有人爬我的床,那可就慘了。」

  她伸手準備摘下光環。

  門簾一下子被人撩開。

  賈寶寶睜大眼睛,放在頭頂的手也僵住了。

  林黛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賈寶寶膽戰心驚地望著他。

  林黛玉突然問道:「這屋子裡怎麼一股藥味兒?」

  見他確實沒有看見光環,賈寶寶放下了心,把手也縮了回來。

  「北靜王賜下了藥。」

  「哦。」林黛玉的態度驟然冷淡下來。

  他放下簾子,往前走了兩步,視線落到桌子上的錦盒上。

  這又是怎麼了?

  賈寶寶疑惑地打量他,笑著將錦盒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你喜歡嗎?喜歡我就送你了。」

  林黛玉一手負後,一手捏著扇子,低頭打量錦盒裡的珠串,慢悠悠問她,「這也是北靜王送的?」

  「嗯,據說叫什麼鶺鴒香念珠。」

  林黛玉這麼低頭一看,自然也看到了錦盒裡的那張小箋。

  他細長的手指在小箋邊緣一劃,輕聲道:「這箋倒是制的不錯。」

  賈寶寶倒是不太瞭解,「是嗎?這有什麼講究?」

  「此箋名為桃花箋,用胭脂水製成此箋,取的意思便是——此情自深深處。」

  他含笑抬頭,「寶二爺,需要我在此恭喜你嗎?」

  賈寶寶:「……」

  就算是她再如何遲鈍,也聽出來了他這番話一點都不是好的意思。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不知道啊,大概是拿錯了。」

  林黛玉笑意漸濃,「哦,原來寶二爺不懂啊。」

  賈寶寶撓了撓鬢角,笑嘻嘻道:「我就一個俗人,什麼紙什麼墨,我都是一頭霧水,也就對胭脂瞭解一些。」

  林黛玉輕笑一聲,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她這番話。

  他目光一轉,落到了香串上。

  賈寶寶立刻把錦盒往遠處推了推,對著他攤手,「醋哥哥,這下好了吧?」

  林黛玉被她這麼一語戳破心思,也不好意思起來,蒼白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頗有一種風流多情的味道。

  他扭開頭,輕咳一聲,淡淡道:「我還沒有來京的時候,便聽說這裡的達官貴人喜歡龍陽之興,我怕你年紀小,被別人給騙了。」

  原來是這樣嗎?沒想到北靜王水溶居然是這樣的人。

  道不同不相為謀,那她還是離遠些吧。

  賈寶寶乖巧笑道:「我知道林哥哥是為我照想,我都聽哥哥的。」

  系統:「……」

  「嗯。」他背對著她。

  「哥哥?」她湊近一步。

  林黛玉又往前邁了一步。

  賈寶寶歪頭打量他。

  他又很快別過身,不讓她看自己的臉。

  「林哥哥早上幹什麼去了?我都沒見到林哥哥。」

  雖然他背對著她,不讓她看他的臉,不過他微紅的耳尖卻洩露了他的秘密。

  「我給你配藥去了。」

  賈寶寶四處看了看:「那藥呢?」

  林黛玉悶聲道:「我給丟了。」

  賈寶寶發出不相信的聲音。

  「藥沒有配好,你也別想了,就用王爺賜給你的吧,畢竟王爺手裡的都是好東西。」

  「可是,我就喜歡林哥哥親手配的藥。」

  林黛玉快步走到碧紗櫥隔扇前,手推著隔扇,「那等我有空再給你配一些。」

  他打算往裡走。

  賈寶寶卻從他背後伸出手,原本她是想要按在他臉頰旁,來個背後壁咚的,可是她有些矮,就只好從林黛玉的腋下伸出手,按在了隔扇上。

  這姿勢怎麼瞧怎麼奇怪。

  然而,她這個舉動卻給林黛玉帶來了莫大的震撼。

  他明明是能夠躲開的,也想要躲開的,可是,為什麼偏偏她一伸手,他的身子就像是僵硬住了,再也動彈不得了呢?

  難道……莫非……他其實並不想躲?!

  賈寶寶原來是想要逗林哥哥玩的,等壁咚住了,才發現他的臉色不對。

  賈寶寶嚇了一跳,忙縮回了手。

  林黛玉轉過臉,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個眼神複雜的簡直難以用一言以蔽之。

  「林哥哥?」她試探著問。

  他轉過頭,像是夢遊一般晃晃悠悠走進了碧紗櫥內。

  賈寶寶戳系統:「慘了,林哥哥該不會是在生我氣吧?」

  系統懶洋洋道:「沒事兒,你等他三觀重建一下就好了。」

  賈寶寶一臉疑惑。

  她正準備將桌子上的珠串收拾起來壓箱底,門外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寶玉在嗎?」

  「是寶釵哥哥?」

  薛寶釵這才掀簾子進來。

  這一番舉動便顯示出薛寶釵為人的穩重謹慎處了。

  賈寶寶還惦記著他身上的紫色任務,便上手拉他,想要體現自己的熱情。

  系統:「前個隊友就在隔壁,背著他爬牆,真帶勁兒。」

  賈寶寶:「你可閉嘴吧。」

  薛寶釵神色自然躲開了她的手。

  他低垂眉眼,淡淡道:「我是與林兄一塊來的,見你和她在屋子裡說話,不便進去,便在外面院子裡四處看了看。」

  「哦——」賈寶寶笑了一下,「薛哥哥就是太過多禮了,以後我的屋子隨哥哥出入。」

  薛寶釵沒有應,只是在透進的陽光中微微垂下了眉眼。

  賈寶寶問他:「薛哥哥和林哥哥怎麼在一處?」

  系統:「是啊,你的兩個牆頭怎麼甩開你,一起玩去了?」

  賈寶寶沒有理會系統的胡言亂語。

  薛寶釵斟酌了一番,開口道:「林兄想要抓些藥,正好我在京中也有些藥鋪。」

  「原來是這樣。」

  「林兄一向為寶兄弟你著想。」他聲音略低。

  賈寶寶立刻去看他的臉色,卻發現他撇開臉,去看桌子上的香串,似是看入了神。

  賈寶寶:「……」

  你們這一個個怎麼都對這東西這麼上心?

  賈寶寶問道:「薛哥哥喜歡這個?」

  若是把這個送給他,兩個人的關係能不能進步一些?

  薛寶釵淡淡道:「我只是覺得很巧,我最近也新得了一串紅麝香串。」

  賈寶寶笑問:「哥哥可帶在身上了?能給我看一看嗎?」

  薛寶釵似乎還在考慮。

  賈寶寶拉著他在榻上坐下,他也失神地隨著她坐下。

  「薛哥哥——」她喚他。

  她聲音綿軟,眸中含笑,就好像是在跟他討糖撒嬌的弟弟。

  這個弟弟可比自己家裡那個弟弟可心多了。

  薛寶釵抬起頭,神情溫柔,「你要看便看吧,剛巧在我身上。」

  他挽起了袖子,只見瑩白柔膩的肌膚上正挽著幾道豔紅的珠串,被那珠串一襯,越發顯得他的皓腕像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雕成,比雪色要暖,比霜色更豔。

  紅麝香珠微微陷進他的肌膚裡,勒出一道紅印。

  因他神情正經嚴肅,這道紅印卻越發顯得旖旎多情起來,就好像有哪個美人趴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腕子上用櫻桃小口輕輕吮過。

  實在是妙不可言。


☆、38.第38章

  薛寶釵見她看得入神, 便要擼下給他。

  賈寶寶忙伸手攔住, 可這一攔, 手指就撘到了他的皓腕上。

  他的手腕顫了顫。

  「薛哥哥果然很配紅色。」

  薛寶釵一臉正經, 「但我並不喜歡。」

  他重新將袖子擼下, 掩住了那一點點的豔色,重新恢復成老成持重的模樣。

  他呆坐在原位, 也不說話。

  賈寶寶覺得有些奇怪,依著他的性子此時該直接告辭離開才對。

  她也沒有說話,默默等待著薛寶釵說出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屋子裡安靜極了,只能偶爾聽到屋外廊簷下鳥兒的啾啾聲。

  薛寶釵想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立刻便覺察到了氣氛不對勁兒。

  他立刻朝她施禮道歉。

  賈寶寶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她笑嘻嘻道:「哥哥,雖然我知道你重視禮數,可這樣禮來禮去, 再好的情分也生分了。」

  她坐的近了些。

  薛寶釵就像是遇到了天敵的刺蝟, 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了。

  賈寶寶又好笑又無奈, 在心底道:「我又不能吃了你。」

  系統插了一句:「這可難說。」

  「哥哥今日來是有事情要與我商量吧?」

  薛寶釵慚愧道:「讓寶玉你見笑了。」

  賈寶寶笑得眉眼彎彎, 格外喜人,「我倒是高興哥哥把我當自己人,與我商量事情,究竟是什麼事情?」

  薛寶釵的唇微啟。

  賈寶寶便專心致志地盯著他的唇。

  她看得這麼認真, 反倒讓薛寶釵不好意思起來。

  「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他咳嗽一聲, 鼻尖兒微紅。

  她突然問:「是為了今日來府的貴人嗎?」

  薛寶釵抬起頭, 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看來是她猜對了。

  薛寶釵看著她的臉色慢慢道:「我聽說是忠順親王和北靜郡王來看園子?」

  賈寶寶點頭。

  薛寶釵又問:「園子還沒有建成,他們就來了?」

  賈寶寶輕笑道:「我也覺得奇怪,不過好像是北靜郡王急著看,就拉著忠順親王來了。」

  「看來府上與北靜郡王交好?」

  系統突然提點:「你有沒有覺察到?」

  賈寶寶暗道:「你也感覺到了吧?」

  系統點頭:「這位薛寶釵可不一樣,他雖然看著守禮古板,卻有一顆想要直上青雲的野心啊。」

  賈寶寶仍舊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是嗎?不是吧?往日也沒有聽老爺們提起過。」

  薛寶釵失笑:「我還從未聽說忠順親王去過別人家的園子。」

  賈寶寶:「那是親王給我們家體面。」

  薛寶釵收起笑容,探身過來,壓低聲音問賈寶寶:「你們家……到底需要使銀子到誰身上?」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薛寶釵盯著她,充滿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味道,那層層禮教束縛的規矩下,是難以說出口的蓬勃野心。

  但就是這份兒野心讓他卻多了絲人味兒。

  賈寶寶對系統道:「薛家來京就是來花銀子的,我們家落水失蹤的那些錢是不是也靠著他們家來找補?如果是這樣的話,薛寶釵會不知道這銀子給誰使嗎?」

  賈寶寶打哈哈笑道:「寶釵哥哥在說什麼,這件事我怎麼知道。」

  薛寶釵的目光重新恢復冷漠。

  賈寶寶卻探過頭,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

  薛寶釵淡色的眸子一縮,卻沒有動。

  賈寶寶含笑,意味深長道:「這件事……不是寶釵哥哥你最清楚嗎?出銀子的人不知道銀子往哪裡使嗎?」

  薛寶釵的眸子明顯變了,就好像一滴墨落進了水裡,雖然被水稀釋了,但那滴墨確確實實在那裡面了。

  他突兀地抬起手,捏了一下她的臉頰,「小滑頭。」

  賈寶寶一驚,立刻捂著臉坐好。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實在想像不出薛寶釵會做出這麼輕浮的舉動。

  他似乎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一下子跳下了長榻,忙不迭往外走,那只違背了他意志的手背在身後。

  賈寶寶忙問系統:「這光環除了觸發『躲不掉的霸道總裁壁咚』,難道還能觸發別的技能?隱藏技能嗎?」

  她忙把光環摘下來,卻發現卡片上根本沒有什麼隱藏技能。

  所以……剛剛薛寶釵是瘋了嗎?

  系統咳嗽一聲,「怎麼?只許你撩別人,不許別人來撩你嗎?」

  「我不是那意思,只是……」

  這感覺就好像站在後門口偷偷抓你玩手機的班主任,突然把你叫出去,誇獎你——「玩得好,以後要好好玩,老師陪你一起玩喲。」

  這簡直太奇怪了!

  賈寶寶揉了揉被他掐過的地方,抱怨道:「他似乎從來沒有和別人親昵過,手勁兒也太大了。」

  「唔——」系統支支吾吾,顯然心思不在。

  「你在想什麼呢?」

  系統:「我在看薛寶釵走沒走。」

  賈寶寶立刻站了起來,「他還沒走?」

  系統瞥了她一眼,「他剛剛在門口清醒了一下腦子,現在是走了。」

  賈寶寶:「果然還是那個光環造的孽吧?」

  系統:「誰造的孽誰心裡明白。」

  今天出了這麼一大堆事情,賈寶寶根本沒心思去學堂,晚上睡覺的時間也早了些。

  她將今日薛寶釵的反應捋了捋,「我現在倒是覺得我那兩個紫色任務可都系在了他身上,等有時間我還要再問問。」

  她半眯著眼睛,將睡未睡。

  系統小聲道:「你現在心裡光惦記著紫色任務,怕是忘了日常任務了吧?」

  賈寶寶搖了搖手,洩氣道:「那個等有機會再做吧,我覺得我還是不適合拼人品。」

  她闔上眼睛,喃喃道:「老天保佑,讓我早日完成任務吧,沒有網的世界……」

  聲音漸小,她已然入睡。

  系統仔細聽了聽隔壁碧紗櫥的動靜,聽到隔壁之人輾轉反側。

  他又瞥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賈寶寶,低聲道:「今晚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輾轉反側了。」

  今夜註定是個不平之夜。

  賈寶寶正睡得香甜,卻被一陣陣嘈雜聲響起,似乎有人跑來跑去,還有人在爭辯什麼。

  她不情不願地哼哼兩聲。

  系統松了一口氣:「小祖宗,你總算是醒了,快點起床吧,出事了。」

  「什麼事啊,就不能等我睡醒再說嗎?」她聲音低沉沙啞。

  「你要非等睡醒也行。」

  聽到系統這番話,賈寶寶反倒睜開了眼。

  果然不是她在做夢,院子裡有人跑來跑去,襲人和晴雯也在爭執什麼。

  她捂著腦袋,緩慢爬了起來,喊道:「人呢?發生了何事?」

  內室的簾子被一把掀開,穿戴整齊的晴雯跑了進來。

  「二爺,不好了,剛才雲板連叩四下,傳來消息隔壁甯國府的蓉大奶奶……」晴雯頓住了。

  蓉大奶奶不就是秦可卿嗎?

  「他怎麼了?」賈寶寶抬起頭。

  晴雯小聲道:「今夜沒了。」

  賈寶寶猛地瞪大了眼睛

  腦中似乎抓住了什麼,又仿佛什麼都沒抓住,只有秦可卿對她說的那句話在腦海中回蕩——「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就晚了。」

  這句話仿佛暗示了什麼不幸,就好像他早就知道自己今夜要「逝去」似的。

  「二爺?」晴雯小聲請示。

  賈寶寶抱住了頭,「你等等,等等,我捋一捋——」

  晴雯見寶玉如此苦惱,也不忍繼續打擾他。

  賈寶寶突然想起一件事,對系統道:「秦可卿對我說他給過我書,他何時給過我?給我書的只有賈蓉……難道那些書都是他的?那這……」

  碧紗櫥內的林黛玉睡眠本就淺,此時也被吵醒了。

  他穿著褻衣,披著一件外衣,走了出來。

  「發生了何事?」

  晴雯實在沒法子了,只得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他。

  林黛玉自然也注意到了正抱著腦袋坐在床上發呆的賈寶寶。

  他走了過來,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賈寶寶突然伸手,抓住了他。

  林黛玉溫聲問:「你在想什麼呢?」

  賈寶寶仰頭看著他瑩白的臉:「我有一件事要同你商議。」

  突然,她的系統面板上「木石聯盟學習小組」隊伍頻道閃爍了一下,隨即,她的話以文字形式出現在隊伍頻道裡。

  賈寶寶瞪大了眼睛,「原來加入隊伍後還可以這麼玩的嗎?那我們如果隔著很遠,我可以用這個通信嗎?」

  系統也一臉驚奇:「你可以試試啊。」

  林黛玉見她突然睜大眼睛,一貫含喜的眉眼也多了幾分驚怵之意,不由得擔心起來。

  他撿起她的被子,將她團團圍住,不露出一點縫隙。

  「這是發生了,你怎麼怕成這樣?」

  他抱得她更緊了些,右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安撫:「狗驚,貓驚,小孩兒不驚,哦,不驚不驚……」

  他用一種哄小孩兒的方式哄她,眼睛專注地凝視著她。

  賈寶寶咳嗽一聲,小聲道:「我不是孩子了。」

  林黛玉莞爾一笑,「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那我想哄哄你可不可以?」

  賈寶寶整個人一軟,窩進了他的懷裡,小聲嘀咕:「我不讓你哄。」

  林黛玉讓她靠著自己,修長的手指將她臉頰邊的碎發拂到而後,柔聲道:「現在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你嚇成這樣了吧?」

  晴雯在一旁看得乾著急,此時見林黛玉發問,便急急忙忙道:「甯國府的蓉大奶奶沒了。」

  林黛玉輕撫她的臉頰,低頭問她:「生老病死,你怕的是人生無常嗎?」

  賈寶寶連忙道:「是也不是。」

  她轉頭對晴雯道:「你先下去,讓他們一個個好好辦差,別自己瞎亂,等會兒我要去一趟甯國府。」

  晴雯猶豫了一下,立刻點頭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林黛玉和賈寶寶兩人。

  賈寶寶舒舒服服地窩在他的懷裡。

  林黛玉雖然天生體弱,可他的胸膛一樣溫暖、寬厚。

  「好了,人都走了,這下你能跟我說說到底是因為什麼嗎?」

  不知道為何,雖然賈寶寶敬佩薛寶釵這般自律謹慎又有野心之人,但是她更信任越來越被她帶到歪路上的林黛玉。

  賈寶寶小聲問他:「你還記不記得你跟我說,我的幾本書上的批註都是出自貴人之手。」

  林黛玉含笑道:「我跟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他頓了頓又道:「因為甯國府的蓉大奶奶病逝,你想到了這件事,難道那幾本書是蓉大奶奶給你的?」

  賈寶寶立刻坐了起來,她眼睛閃亮,「你真是神了!」

  林黛玉又把滑落下來的被子往她身上搭了搭。

  「我只是根據你的反應推斷出來,這不算什麼。」

  賈寶寶仔細打量了一下他平靜的神色,發覺他說這句話是真心的,他是真的覺得猜到這些沒什麼好誇耀的,這簡直就像是回回考年級第一的那個同學對你說:「沒什麼,這題很簡單。」

  她心中不免有些酸。

  真羡慕嫉妒啊。

  林黛玉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兒,「這是什麼表情?你該不會嫉妒我吧?」

  這居然也能看透?

  「你可真是……」林黛玉失笑,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他將她重新按回床榻上,低聲斥責:「好好躺著,別生病了。」

  賈寶寶往裡動了動,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期待的目光閃閃發光。

  林黛玉實在受不了她這樣的眼神,也只得上了床。

  賈寶寶眨眨眼:「我被子裡很暖和的,你也進來。」

  林黛玉瞪她一眼,只是堪堪蓋了一個被角。

  見他只能做到這步,賈寶寶便不再強求。

  系統吐槽:「喲謔,要不然你想要讓他做到哪一步?」

  賈寶寶義正言辭:「我現在是男人,跟哥兒們同床共枕怎麼了?」

  系統:「然而……」

  「好了,好了,我不想聽你講了。」

  系統小聲嘀咕:「不想聽我講,只想聽他講是不是?」

  賈寶寶凝視著林黛玉眼角的淚痣,說道:「我今日送忠順親王出府的時候,遇到了侄兒媳……就是秦可卿。」

  林黛玉沉默著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賈寶寶的聲音更小了,「忠順親王說秦可卿與廢太子很像。」

  話音一落,林黛玉驟然抬頭,「此話當真?」

  「嗯,我親耳所聞。」

  「那寶玉你是怎麼想的?」

  賈寶寶枕在繡枕上,細嫩的臉頰磨蹭在凸起的刺繡花紋上,她雙目灼灼凝視著他,「當年廢太子一脈真的全數盡滅嗎?我常看話本上有什麼托孤遺孤,他會不會就是廢太子流落在外的遺孤呢?」

  她眼睛更亮了,興致勃勃道:「又或者,更進一步,他便是眾人拼死也要隱瞞下的,前來復仇的……」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林黛玉捂住了嘴。

  賈寶寶看向他。

  他俯下身,披散的頭髮也隨之滑落到她的枕上,他的眼睛裡裝滿了她。

  「噓——這話只對我說說就算了,出去你可不能亂說。」

  「雖然你說的都是話本上的故事,不過,你的猜想也不無道理。」

  他身子一矮,瀟灑地在她身旁躺下。

  兩人青絲交匯,鋪展在繡枕上。

  他遲遲不說話,賈寶寶急了。

  「你覺得呢?」

  「我覺得?」林黛玉神色平靜,「我只有兩個想法。」

  「其一,你都看得什麼話本,等我給你找幾本南方文人寫的,他們的話本用詞文雅,故事也不錯。」

  「誰跟你說這個了。」

  賈寶寶的腦袋蹭近了些,似乎馬上就能吻到他的側臉。

  他沒有轉頭,執著地盯著頭頂。

  「其二,你就算知道秦可卿是廢太子的後代,甯國府一家上下可能當時都暗中支持廢太子謀逆,你又能做什麼呢?」


☆、39.第39章

  燈架上的蠟燭默默燃燒著, 橘紅色的火光燎燒進她的眼中。

  賈寶寶默默聽著林黛玉的話, 心道, 她本來就是要敗家的, 如果她還沒有做什麼, 他們就先把家給敗了,那還真是感謝他們八輩祖宗了。

  系統:「……所以說, 賈家的祖宗究竟是造了什麼孽。」

  她對系統道:「我主要是想要弄明白池子裡失蹤金子的去向,以及,究竟誰才是幕後之人。」

  完成任務才是主要目的。

  林黛玉聽到身旁許久沒有動靜,便偷偷睨了賈寶寶一眼,只見她正盯著他的耳朵失神。

  林黛玉手指一動,終究還是按下想要捂住自己耳朵的動作。

  「這種大事一個弄不好是要株連九族的,你最好不要參合進去。」

  賈寶寶蹭了蹭枕頭,凸起的繡花在她的臉頰上印下微紅的纏枝花印。

  她眨眼問:「那如果已經晚了呢?」

  林黛玉迅速轉過頭,臉頰卻剛好擦過她的唇。

  一陣熱辣從肌膚湧上心頭。

  兩人全都愣住了。

  賈寶寶忙捂著嘴朝後移了移, 笑道:「抱歉, 抱歉, 是我離的太近了。」

  林黛玉抿緊薄唇。

  呼吸加快, 溫度升高。

  他閉上眼睛,狠狠吐出一口氣,等他再睜開眼,表現的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林黛玉追問:「什麼意思?你參與進去了?」

  賈寶寶拽著被角, 桃花似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 「哥哥, 我能相信你嗎?」

  林黛玉眼尾一挑,不辨喜怒道:「你不覺得現在說這個有些晚嗎?你若是不信任我,乾脆就什麼都別說;若是信我,半路懷疑反倒讓人心寒。」

  他垂下眼睫,眼尾的淚痣溫柔的醉人,「跟我這麼說說也就罷了,我不怪你,但你若是出去與他人交往,可切記,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雖然是在訓她,說的卻都是肺腑之言。

  賈寶寶不是不分好賴的人,她笑盈盈道:「我一直相信林哥哥。」

  系統:「來了,白日哄鬼·賈寶寶又來了!」

  林黛玉似笑非笑,「哦,是這樣嗎?」

  「咳!」賈寶寶清了清嗓子,說起祠堂掉下一包金子的事情。

  在說到她把金子扔進池塘裡的時候,林黛玉深深看了她一眼。

  「……後來我再去找,池塘裡的東西都不見了。」

  她又把自己搜集到的一些消息說給林黛玉聽。

  林黛玉垂下眼簾,食指微勾,關節抵在下頜處。

  賈寶寶緊張地盯著他看。

  系統酸溜溜道:「你就這麼信任他,把所有事情都跟他說了?」

  「這不是看他腦子比較好使嘛。」

  系統哼唧一聲,「再好使能有我好使?我可是人類智慧的結晶。」

  賈寶寶撓了撓頭發,「我還是覺得他更聰明。」

  系統:「……」

  系統負氣,背過身子。

  林黛玉此時突然坐了起來。

  賈寶寶隨著他起身,「林哥哥要幹什麼去?」

  林黛玉笑了一下,「你不是要去甯國府的嗎?我陪你同去。」

  他說著,進了碧紗櫥。

  賈寶寶也趕緊叫人進來為她梳洗。

  等兩人換好衣服,賈寶寶派人去請示出府。

  賈母派鴛鴦過來說,讓她多帶幾個小廝過去,小心別被衝撞到了。

  鴛鴦轉過身,又對林黛玉道:「老祖宗心疼林少爺,您身體不好,還是不要去了。」

  林黛玉笑了笑,堅持道:「我既然能上京來,便說明我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老祖宗不用擔心。」

  鴛鴦見他如此堅持,也只好作罷,轉身又命小廝們套好車馬,好好護送兩位少爺前往甯國府。

  馬車上,賈寶寶一身素淨,轉頭凝視林黛玉。

  林黛玉穿著滾了青邊的白袍,整個人就像是竹林裡的山霧,間或露出翠竹的半點青翠色澤。

  他回過神,輕聲問她:「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林哥哥。」

  林黛玉失笑:「我有什麼好看的?我常年生病,大概已經瘦脫形了吧?」

  賈寶寶連忙搖頭,「林哥哥就像是世外仙姝,是蓬萊仙境裡的仙人。」

  他看向她,眸色漸深,忽明忽暗的光透過簾縫在他臉上閃爍。

  他輕咳一聲,緊接著,又大力咳嗽起來。

  他咳得臉頰泛紅,雙肩抖動。

  賈寶寶忙幫他拍了拍後背。

  他小聲道:「以後可別說這樣的話了,咳咳——」

  她眨了眨眼睛,應了下來。

  然而,轉瞬間,他卻撇過了臉,仿佛又生氣了。

  賈寶寶攤著手,十分無奈。

  不過,她現在把他當作自己的第一號謀士,自然好聲好氣伺候著。

  她溫熱柔軟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胛骨上,微微探頭,去瞧他的臉色。

  「林哥哥,又怎麼了?」

  林黛玉淡淡道:「你對誰都是如此聽話嗎?」

  可真是奇了怪了,難道聽他的話還不好?

  系統:「嘖嘖,傻宿主,有時候男人最擅長口是心非了。」

  林黛玉低頭瞥了一眼她的臉,輕笑道:「薛寶釵要你別鬧他,你不鬧了嗎?」

  「唔……」

  他伸出手指,食指抵在她的腦門上。

  賈寶寶眼睛往上看,神情無辜又可憐。

  林黛玉繃緊了臉,淡淡道:「你坐好吧。」

  他輕輕一推,將她按回到座位上。

  等到兩人下了馬車,他也沒有再搭理她。

  甯國府門口掛著兩盞白紙糊的燈籠,燈籠在夜風中顫動,映在地上發青的光線也在微微抖動。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只覺得自己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林黛玉走在她前頭,雖然沒有回頭,卻像是背後生了眼睛似的,將自己的手朝後探去,穩穩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和她的手都被夜風吹得發涼,但這兩雙手握在一起後,掌心卻熱的出汗。

  他拉著她一步步朝大院走去。

  遠遠望去,院子裡明亮的燈火似乎映亮了一整片天。

  越靠近院子,聲音便越是嘈雜。

  說話的、哭泣的、講事情的……各色聲音混在一起,刺得人耳膜發疼。

  踏進了院子,聲音更加尖利了。

  賈寶寶蹙著眉望去,只見賈蓉正站在門口,攔著賈政和賈赦。

  因為賈敬和賈珍都在城外的觀上,要天亮開城門才能將二人叫回來,現在甯國府中能夠主事的便也只有這位小蓉大爺了。

  此刻,賈蓉與賈政和賈赦二人爭鋒相對,三人似乎在爭論著什麼。

  林黛玉拉了賈寶寶一下。

  她抬頭望去。

  明亮的燈光下,他的肌膚更白了。

  「走,我們過去看看。」

  賈寶寶點頭。

  兩人走到近處,聽清了他們三人談話內容。

  賈赦蹙眉道:「嫂子病了,你這院子裡也沒個主事的女眷,不如讓鳳姐過來幫幫忙。」

  賈政立刻看向賈赦。

  賈赦對著賈政道:「弟弟別多心,我也是看他們甯國府太亂,沒個主事的不成。」

  賈蓉垂眸道:「有勞諸位太爺,我已經稟明老祖宗,求他賜個人來替我料理。」

  賈赦頓時「嘖」了一聲,面有不滿。

  賈政有看了賈赦一眼,轉頭對賈蓉道:「事情都安排的如何?找人來為她穿戴好了嗎?」

  賈蓉以袖掩面悶聲道:「都已弄好了,她晚上突發急症去了,臨去前還囑咐我,她不想讓自己的病容被人看到,所以就早早打扮好,並要我待他死後,立刻放入棺木上釘。」

  他話音剛落,賈赦和賈政便立刻道——

  「怎麼如此匆忙?」

  「這樣與禮不合。」

  賈蓉也不放下袖子,直接道:「眼下都已經上了釘子了,既然是她臨死前的遺願,我自然要為他做到。」

  賈寶寶只覺得他說這話時像是在咬著牙,非但沒有悲傷不舍之情,反倒像是記恨。

  賈赦又勸說賈蓉,主持甯國府的事物不如交給邢夫人。

  賈蓉推脫要等賈珍回來再說。

  賈赦氣得繃緊了老臉,「行吧,你們父子兩個就這麼弄吧。」

  說罷,他甩袖便走,即便人家剛死了老婆,也一點面子都不給留。

  賈蓉放下袖子,低下頭,神情掩藏在陰影中,誰也不知道他是何表情。

  賈政溫聲安撫了幾句,拍拍他的肩膀,也轉身走了。

  見賈政來,賈寶寶立刻往林黛玉身後躲去。

  可是,賈政不知道因為什麼而憂心忡忡,根本沒有精力看四周。

  他負著手,低著頭,看也沒看二人,匆匆離開了。

  林黛玉把賈寶寶從自己背後拖了出來,又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自己剛換上的平整外袍愣是被她揪住兩個尖尖兒。

  「躲什麼?寶二爺生龍活虎、上躥下跳的勁兒呢?」林黛玉含笑調侃。

  賈寶寶直搖手:「老爺一向看我不順眼,又好面子,我昨兒剛靠著別人削了他的面子,他此刻定然不願見我。」

  林黛玉看著她,他真摯的目光在明亮的光線下完全袒露出來。

  「別怕,他不待見你,有人待見你就行了。」

  他的手又握緊了一些,而後慢慢鬆開。

  賈寶寶正想要問他兩句。

  他卻看向她的背後,含笑點頭。

  賈寶寶一轉頭,正望見眼睛紅紅的賈蓉。

  「寶叔叔……」賈蓉唇一抿,方才與賈政和賈赦對峙時的氣勢立刻消散。

  他的身子在夜風中搖晃了一下。

  賈寶寶這才發現他的衣服有些單薄。

  她上前扶住他,「你還好嗎?」

  賈蓉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

  賈寶寶眼中含著安撫的笑意,看得人心裡暖暖的。

  她問道:「看你眼圈紅紅的,為侄兒媳哭過了?小心憂慮過重傷了身子。」

  賈蓉一愣,隨即撇嘴道:「誰會為了他傷身啊,我的眼睛可跟他半點關係也沒有,那是我熬夜熬紅的。」

  他的態度明顯不對。

  賈寶寶扶著他往屋子裡走。

  賈蓉吩咐門口兩個高大的小廝:「看好了,誰都不准進來!」

  於是,小廝攔住了跟在後面的林黛玉。

  賈寶寶:「這……蓉哥能不能放林兄進來?」

  賈蓉眸子一轉,刁鑽道:「我早聽說寶叔與新來的林黛玉交好,沒想到好成這樣,寸步不離,走一步就要帶著呢!」

  這話酸的人都沒法兒聽了。

  賈蓉眯著眼睛看向林黛玉,把紈絝子弟用鼻子看人的姿態學了個十成十。

  賈寶寶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賈蓉的後腦勺上。

  「啪」的一聲脆響。

  「別胡說。」她斥道。

  這一聲實在太響了,把門口兩個小廝都打懵了,等醒悟過來,兩人都是一臉驚恐地望著賈蓉。

  賈蓉慢了幾拍才緩緩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後腦勺,轉過頭。

  賈寶寶一時失手,以為他要翻臉。

  誰料,賈蓉一下子笑了起來。

  他腆著清俊面龐,笑嘻嘻道:「寶叔叔打的好,打的我神清氣爽,體態康健呢!」

  賈寶寶:「……」

  他將腦袋伸了過來,碎發劃過她的臉頰。

  賈蓉笑道:「寶叔叔再賞侄兒一巴掌吧。」

  系統:「你這大侄子該不會有什麼特殊癖好吧?」

  賈寶寶咳嗽一聲,不動聲色地離賈蓉遠了些。

  賈蓉笑著笑著,轉頭看向林黛玉的時候,笑容又消了下來。

  「放他進來吧。」

  「是。」

  兩個小廝退開,放林黛玉進來了。

  林黛玉神色淡淡,仿佛並不為他方才的奇怪表現驚奇。

  屋子中央放著棺木和供桌,看上去十分簡陋。

  林黛玉上手摸了摸棺材,卻被賈蓉不動聲色地擋開了。

  兩人對視。

  林黛玉說了一句「抱歉」,便退後一步。

  賈寶寶繞著棺材看了一圈,急忙求援,「系統,你能掃描一下棺木裡面嗎?」

  系統:「哼,我這個不聰明的系統還能得到你的求援?我可真是不敢相信呢。」

  賈寶寶在棺木釘上按了按,「如果不開棺,根本就不知道裡面是不是真躺著秦可卿。」

  她眼睛水汪汪地盯著系統,「統統,幫幫我嘛。」

  系統抱胸:「你研究這個做什麼?對你任務有幫助嗎?」

  「我想知道他跟金子那件事有沒有關係。」

  「統統,我知道咱們兩個目標是一致的,是一起奮鬥的戰友,你也想早點回到那個可以聯網的世界吧?」

  賈寶寶一步步蠱惑著系統。

  系統咳嗽了幾聲。

  「統統你最好了,你說你堂堂系統大人,跟我們小小人類比什麼?」

  「咳咳咳——」系統撓了撓臉頰。

  即便他是一個系統,也是喜歡聽好話的嘛!

  系統按捺著笑意道:「算了,就算我大人有大量饒了你,你稍等一下。」

  賈寶寶與系統對話的時候,身體正扶著棺木,低垂著頭,劉海兒的陰影落進她的眼中,她似乎十分傷感落寞。

  賈蓉心中不忍,「寶叔你別傷心,為他……不值得。」

  林黛玉:「嗯?此話何意?」

  賈蓉見賈寶寶似乎還陷入悲傷中,便忍不住想要多說兩句。

  「寶叔叔別被他溫柔的外表給騙了,他就是個大騙子的,他的一切都是假的,這個人……」賈蓉狠狠磨了磨牙,「沒一處好的,要真死了,也算是活該。」

  林黛玉眼波一閃,轉過頭,沒有再說話。

  系統:「掃描完畢,裡面確實有人,面貌也是秦可卿的外貌。」

  「哎?」賈寶寶一驚。

  難道他真的沒了?

  系統緩緩道:「可是,我對比了一下DNA,發現這個人雖然與秦可卿面貌相似,可他並非秦可卿。」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不對,你什麼時候得到了秦可卿的DNA?」

  系統:「……收起你那汙汙的思想!我是通過正規、合理、不會被和諧的方式搜集的!」

  賈寶寶莞爾,「哎,我並沒有別的意思,你忙著解釋做什麼?」

  系統:「……可惡!」

  用到人家的時候就百般討好,不用人家的時候就一直惹人家生氣!

  賈寶寶搞懂了真相,也就不為秦可卿擔心了,估計這位廢太子後人,見自己被人認出來就麻溜兒地跑了。

  她暗暗笑了一下。

  這位侄兒媳也蠻厲害的嘛。

  系統小聲道:「這麼說來甯國府果然與廢太子謀逆的事情有牽扯,你若是偷偷往上面一告,榮寧兩府就直接敗了一半。」

  「有道理……」

  賈寶寶回過神來,卻發現賈蓉和林黛玉正盯著自己。

  哎哎哎?發生了什麼?

  賈蓉從袖子裡掏出一方帕子,遞給賈寶寶,「寶叔,別哭了。」

  他表情不自在,「你就這麼捨不得她嗎?」

  我捨不得你老婆?不,別誤會!

  賈寶寶:「當、當然沒有,我怎麼會捨不得侄兒媳!」

  她接住他的帕子,輕咳一聲,「我只是稍微多想了一下,因為侄兒媳之前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她偷偷看賈蓉的表情。

  他的神情果然大變。

  他一臉緊張問:「他都對你說了什麼?」

  賈寶寶低聲道:「昨天他告訴我,他要走了。」

  賈蓉緊張的頭髮絲都要豎起來了。

  「還有,他說那金子……」賈寶寶立刻去看賈蓉的表情。

  賈蓉蹙眉,一臉疑惑,「金子?什麼金子?難道他還偷偷攢了金子?好啊,該不會他把咱們府一點搬空了吧!」

  他狠狠瞪著那口棺材,似乎想要上去再踹兩腳。

  看來池塘金子的事情跟他們無關了?

  ……

  翌日,賈寶寶和林黛玉在學堂上偷偷聊天時,提到了此事。

  林黛玉的手指搭在桌子上,輕輕敲擊了幾下。

  「不可能是甯國府那邊的人故意去撈金子。」

  賈寶寶雙手搭在桌沿兒上,下巴抵在手背上,認真聽他說。

  「甯國府當初站隊便站錯了,後來不得已才替你那位侄兒媳繼續隱瞞身份。我估計是當時的廢太子想要留下一點香火,威脅他們,他們不得不將你那位侄兒媳找個地方養著。後來,你那位侄兒媳手中可能也有威脅他們的證據,所以他們才會這麼心不甘情不願地繼續奉養他。」

  他一口一個「你那位侄兒媳」,賈寶寶若是聽不出來他的小醋意才有鬼了。

  賈寶寶眼睛彎成兩道甜甜的新月,小聲道:「也是你的侄兒媳。」

  林黛玉猛地怔住了。

  他看著她,目光越來越深,越來越讓賈寶寶背脊酥麻。

  賈寶寶嚇了一跳,立刻解釋:「你是我林哥哥,不也是他的叔叔嘛。」

  他瞪了她一眼,目光中的某些東西也像是被剪掉線的風箏,飛遠了。

  系統捂著嘴,笑得哆哆嗦嗦。

  他淡淡道:「無論怎麼說,廢太子的勢力都已經倒了,他們這些有把柄的人定然活得如履薄冰。既然吃過一次虧,依著闔府上下老爺們的性子,他們不會再去冒險重新涉入這種爭鬥中了。」

  他忍不住搖頭,「你們家還真是不齊心,甯國府支持廢太子,榮國府裡賈赦老爺又支持另一個皇子,偏偏這些還都瞞著賈政老爺,呵。」

  賈寶寶都替賈政臉紅。

  ——合著兄弟們都瞞著你一個,你這麼個要面子的人,要是知道了會不會炸啊。

  她笑嘻嘻捧著臉,回頭瞥了一眼。

  後面的位置空空蕩蕩。

  一貫自律刻苦的薛寶釵居然沒來學堂,真奇怪。

  ……

  傍晚,林黛玉有事去一趟書鋪,賈寶寶便一個人走在回榮國府的路上。

  剛走到路口,卻發現路被官兵圍住了。

  這條街是通向甯國府和榮國府的,難道說她的家被官兵圍住了?

  她正打算湊近些,看個清楚。

  賈寶寶剛往前邁了一步,突然從身後伸出一隻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還未及她看向來人,那人便拉著她,拐向了另一條路。

  守著路口的官兵抬頭看了一眼。


☆、40.第40章

  那人死死拽著她的胳膊, 步子邁的又大, 賈寶寶磕磕絆絆地被他拖著。

  等看不到路口站著的士兵, 賈寶寶才出聲道:「哎哎, 好了, 看不到了,你鬆開我吧。」

  那人這才停下腳步, 可手還沒有鬆開。

  「不行,離得再遠一些。」

  他把她拉到街上一家茶館裡。

  兩人進了雅間,他這才松了手。

  賈寶寶攤在座位上,忙倒了杯茶水,還沒等喝,杯口就被一隻手蓋住了。

  她抬頭瞪他。

  明明她要表達自己的不滿,可她長相、她天生含喜的雙眸根本毫無威脅力。

  賈寶寶磨牙:「迎春哥哥,我只是想要喝一杯茶而已。」

  賈迎春搖頭,「不成。」

  她眉毛挑起, 「我喝一杯水難道也要向你請示?」

  他固執道:「這不是請示的事, 而是你現在不能喝。」

  嘿!

  她露出牙齒, 看上去像是要咬他一口似的。

  他失笑:「好吧, 這可是你非得要求的。」

  他鬆開了手。

  賈寶寶口乾舌燥,也顧不得別的,直接喝了一大口。

  「噗——」

  賈迎春瀟灑一躲,躲開了她噴出的茶水。

  水花濺了一地, 還濺到了她的鞋子上。

  「啊!嗯是嗯呃旁哼郎昂呃——」

  系統皺眉:「你在說什麼鳥語呢, 即便我精通各個時空、多個維度各種語言, 也實在聽不懂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賈寶寶吐著舌頭,手作扇狀,扇來扇去,對著賈迎春連翻白眼兒。

  賈迎春強忍著笑意,雙肩一顫一顫,「你看,我早就攔著你了,可誰讓你非不聽呢?」

  賈寶寶在心裡道:「我原以為這個人是個木訥膽小的,沒想到一肚子壞水兒,壞透了!」

  系統:「我覺得你現在該擔心的是,為什麼她只在你面前壞呢?」

  「來,我看看。」

  賈迎春走到她的身前。

  賈寶寶轉過身子,「嗯昂嫩啊啊——」

  「噗嗤——」賈迎春忍不住噴笑。

  她憤憤地把身子重新轉過來,眼神狠狠地捅向他。

  然而,下一刻,她的臉頰就被捧住了。

  賈迎春捧著她的臉,眼中漾滿了笑意,他輕聲道:「寶玉,張開嘴,讓我看看有沒有燙壞喉嚨。」

  賈寶寶死死閉著嘴。

  他彎下腰,黝黑的雙眸一點點迫近。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如同棋盤上的棋子。

  下一刻,賈寶寶就在心裡哼了一聲,心道,什麼棋子,那就是咬了一口的芝麻餡兒湯圓,黑心都流出來了!

  他輕笑一聲,啞聲道:「寶玉定然在心裡抱怨我,是不是?」

  賈寶寶板著臉。

  賈迎春小聲道:「你閉著嘴,我就沒有辦法了嗎?」

  他的大拇指輕輕按了一下她的嘴角,像是盲人摸物一般,細細地,一寸一寸地,朝她唇珠摸去。

  賈寶寶無奈,只得張開嘴應付他。

  他捧著她的臉,借著夕陽餘暉仔細看了看。

  他的喉結在紅膩的光線下動了動。

  許久,他才慢慢收回手。

  「只是舌頭有些紅,對不住,我做的過分了。」

  他的道歉讓她一口氣憋在胸口。

  賈迎春看了一眼,手朝她胸口襲來。

  賈寶寶瞪大眼睛,一把抓住。

  她瞪他。

  賈迎春居然裝作以往木訥的樣子,輕聲問:「怎麼了?我只是見你氣大,想要幫你順順氣。」

  賈寶寶踹了他一腳。

  他沒有躲,生生受下了。

  「好好好,那我不為你順氣了。」

  他收回手。

  賈寶寶被他鬧的又氣又熱,擼了擼袖子。

  即便被燙到了,她還是渴。

  賈寶寶只好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用手慢慢扇著水面。

  過了好久,賈迎春只是站在桌子旁,不說話,也不行動,像塊木頭。

  賈寶寶不耐煩地看向他,卻發現他正愣愣地盯著她的手臂。

  賈寶寶把袖子往下擼了擼,沒好氣地遞給他一個後腦勺。

  賈迎春低聲道:「你等我一下。」

  他轉身出門了。

  賈寶寶沒法動嘴說話,只得在心裡問系統:「那些官兵是怎麼一回事兒?有人犯了大事嗎?」

  系統:「這就需要你自己回去看一看了。」

  賈寶寶的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劃來劃去,擔憂道:「莫非我還沒動手,賈府就被皇帝抄家了?那你說我還需要敗家嗎?」

  系統:「別人敗的不算,宿主,你要端正你的態度,不能把敗家寄託在別人的身上。」

  系統咳嗽幾聲,開始一本正經地給她上起了課。

  「宿主啊,你看歷史上有多少敗了家的人,他們敗家手段不同,敗家的目的也不同,但一個個都敗的留名青史了,你該向他們好好學習,敗家要敗的專心致志,敗家要敗的風生水起,敗家要敗的轟轟烈烈……」

  賈寶寶捂著腦袋,一臉難受,「求你去出一本《敗家理論》吧,我一定好好學習,仔細研讀,做好批註……」

  她正與系統說笑間,腦袋上蓋了一隻大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賈寶寶側過頭,臉頰枕著手臂。

  賈迎春擔憂道:「很難受嗎?要不咱們去找郎中看看?」

  她推開他的手。

  賈迎春歎了口氣,把一個白瓷盤子放在她面前。

  賈寶寶撇頭看了一眼,便感到了絲絲涼氣。

  他用指尖兒將盤子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垂著眉眼,老實道歉:「寶玉,原諒哥哥吧,哥哥很少與你相處,玩笑間一時失了分寸。」

  「這盤冰酪是給你道歉的,你吃了,就原諒我吧。」

  賈寶寶抿緊唇,朝他伸出手。

  賈迎春不明所以,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卻被賈寶寶一巴掌拍開。

  她指了指冰酪,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賈迎春笑了起來,「你是要瓷勺吧,我給你取。」

  他又跑下去一趟,給她帶上來一把勺子。

  賈寶寶舀了一勺冰酪,粉紅色的奶凍在她的勺子上顫了顫。

  她張開嘴,一口咬住。

  冰涼滑膩的冰酪從她的舌尖兒滑到她的舌根,讓她整個舌頭像是被按摩一遍,那種腫脹火辣的感覺也消退幾分。

  她的牙齒抵上冰酪,還未用力就化開了,奶裡麵包著屬於櫻桃果醬的酸甜味道立刻在她的舌尖兒上炸開。

  賈寶寶含著勺子尖兒,桃花眸眯成了波浪紋,吃的一臉滿足。

  賈迎春又讓人布了幾道菜,都是些夏令用的菜色,他沒用幾口,只看著她吃。

  賈迎春見她吃得多,又道:「畢竟寒涼,你少吃些。」

  他挽起袖子,盛了一碗熱湯放在一旁。

  賈寶寶以為他是自己要喝,等她吃完了飯菜,也沒見他喝一口。

  賈迎春見她時時關注著這碗湯,笑道:「別看了,這碗就是給你留的,現在應該不燙口了。」

  即便她此前還生他的氣,被他這麼一頓好吃好喝,殷勤溫柔照顧下來,氣也消了大半。

  賈寶寶用勺子舀著湯,小口小口喝著。

  他見她喝的受用,這才也盛出一碗湯飲下。

  喝完,他搖了搖頭。

  賈寶寶問他:「不合你的口味?」

  賈迎春溫聲道:「適合你的口味嗎?」

  「挺好的。」

  他笑了笑,目光有些溫柔。

  賈迎春重新叫了一壺熱茶。

  賈寶寶立刻挺直後背,盯著那壺熱茶,如臨大敵。

  「你要做什麼?還想騙我喝?」

  「在寶玉心裡,我就這般壞嗎?」

  賈寶寶揚著下巴,沒有說話。

  系統偷偷道:「你心裡該不會想著,要對他使用光環卡的第三個技能!」

  「就你知道的多。」

  出乎賈寶寶的意料之外,賈迎春倒了一杯滾燙的茶水後,竟然舉杯一飲而盡。

  她猛地跳起來,「你……你……」

  他手掌死死按著桌面,臉頰泛紅,額頭上是被滾燙茶水激出來的汗。

  他對她笑了笑,啞著嗓子道:「無礙。」

  說完這句話後,他咳嗽了一聲,用帕子擦了擦,帕子上居然還有血跡。

  他目光灼灼盯著賈寶寶,張嘴做口型:「我賠你的,對不起。」

  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視線,還是因為他的舉動,賈寶寶只覺得背後發涼。

  就連系統也忍不住感歎:「他還真是一個猛人,這得多燙啊!」

  系統嘀咕了一句,「他該不會是被府上的事情刺激變態了吧?」

  也許系統說的有幾分道理。

  賈迎春以往的瑟縮與木訥,那夜他款款而談的沉靜與成熟,還有今日他的狂躁狠辣,盡數交織在一起,形成了賈寶寶對於賈迎春的新印象。

  以他的處境,不得不需要這些保護色,畢竟,他的父親、他的兄長、他的嫂子……可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賈寶寶在心裡感歎幾句,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

  「系統,既然賈迎春是榮國府長房賈赦的庶子,也一直住在那邊的院裡,關於賈赦和賈璉謀劃的事情,他會不會知道一二?」

  「若是以前的賈迎春,那是不可能,可若是眼前這個賈迎春,我就說不準了。」

  賈寶寶眼睛一亮,立刻湊上前,扶住他。

  賈迎春盯著她看。

  賈寶寶眼中含笑,口中埋怨:「哥哥可真把我嚇到了,我們可是兄弟,你開玩笑過了火了,給我陪個不是就好了,何需如此?」

  她凝視著他的喉結,輕聲道:「我不想讓哥哥受傷,走吧,我帶哥哥去找郎中。」

  賈迎春嘴角揚了揚。

  出了門,她想要付錢,賈迎春卻按住了她的手,他指了指自己。

  賈寶寶領悟:「迎春哥哥已經付了?」

  他頷首。

  這頓飯一看就不便宜,倒是讓他破費了。

  賈迎春和賈寶寶不同,賈寶寶從來就不在意府裡給他分的月例,她很多東西都是賈母和王夫人等長輩賞的,還有想要巴結她的下面人送的,即便她努力散財,東西也只多不少。

  賈迎春在府中卻是個爹不疼、娘不在的小可憐,他本身是妾生的庶子,上面的邢夫人又是賈赦的填房,一味討好賈赦,卻對下卻克扣異常。所以,賈迎春真的是要靠月例過日子的少爺,而且日子也過得緊緊巴巴。

  今日被賈迎春請了,賈寶寶十分不好意思。

  她挽著他的胳膊道:「迎春哥哥你真是……我……唉!」

  怕傷到他的自尊心,她也不敢多說什麼。

  賈寶寶將他帶到一家醫館裡,讓郎中診治,自己怎坐在一旁想東西。

  賈迎春默默看著她,伸手捏住了她的袖子。

  他將她的袖子攥成一小團,又鬆開手,看著那布料自動恢復原狀,他又捏成一小團,如此反復。

  郎中檢查完賈迎春後,道:「你嗓子燙壞了,需得養上一段時間,我再開一副藥,若是想好的快些,你就一天三頓的喝;不喝,你的嗓子也能自己好了。」

  不等賈迎春回答,賈寶寶就立刻站了起來。

  「要喝,自然是要喝的!」

  她學著賈迎春之前的樣子,拍了拍賈迎春的腦袋,笑道:「你在這裡好好坐著,我去給你抓藥。」

  賈迎春無奈一笑。

  她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他點點頭,目送她離開。

  郎中低著頭,口中道:「嘖嘖,現在京城的風氣喲,以為扮成男人就能跟情郎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親我我了嗎?」

  賈迎春忙擺手。

  郎中:「哦,你不承認也沒用,我都看出來了。」

  賈迎春做口型:「那是我弟弟。」

  郎中撇嘴,「是幹弟弟還是幹妹妹啊?不是我說,你們這些富家子弟啊……真是敗壞風氣。」

  賈迎春還想解釋,可那郎中欺他是啞巴,就當他的面嚼舌根。

  「你也不必再解釋,我當了這麼多年郎中,她是男是女我能認不出來嗎?哼,即便是去了勢的公公也別想在我這雙毒眼下假扮成女子!」

  賈迎春無奈捂著額頭。

  所以說,郎中啊,你都經歷了什麼?

  醫館外屋,賈寶寶正倚著櫃檯等童子抓藥,她的視線無意瞥到大街上,看到一個形容猥瑣的胖乎乎男人在大街上跌跌撞撞走著,像是喝醉了酒。

  雖然長得不好看,那酒醉後的慘樣倒是挺有趣。

  賈寶寶津津有味看了一會兒,冷不防那人突然轉頭,與她四目相對。

  賈寶寶立刻移開視線。

  誰料那人竟然直奔著醫館而來。

  系統:「這傢伙是來醒酒的?還是來找你麻煩的?」

  賈寶寶腳底抹油,準備往內室鑽。

  她剛走到內室門口,那個男人已經站在了醫館大門外。

  「哎,美人兒!美人兒你別走啊!」

  賈寶寶才不理會他。

  她一轉過身子,只聽背後「咚」的一聲,連地面都顫了一下。

  抓藥的童子一臉驚歎:「好厲害嘛,你這一摔差點摔出一個地動山搖。」

  那人臉還扣在地面上,兩隻手卻伸向前,抱成拳拜了拜。

  「嘿嘿嘿,承讓,承讓了!」

  那童子連聲道:「不敢當,不敢當,你何必行此大禮?我又不是你爹。」

  那人一聽,立刻爬了起來。

  他跪在地上,直起上半身,臉上還有土,鼻子下流著兩趟血。

  他睜大眼睛對著童子大喊:「爹!」

  那童子笑嘻嘻:「哎,孫子兒!」

  那人眨了眨眼睛,似乎沒反應過來。

  他指了指童子,「爹?」

  然後又指了指自己,「孫子?」

  童子一邊抓藥一邊不忘逗他,「是啊,咱家就是這麼個輩分。」

  他仔細想了想,忙搖頭,「不、不對!」

  他吐沫星子飛濺,指手畫腳道:「爺爺,我是您孫子兒!您是我爺爺!」

  童子點點頭:「不錯,大孫子果然聰明。」

  「嘿嘿嘿,那我爹呢?」

  賈寶寶正看著熱鬧,聽到他這一句,立刻覺得不妙。

  可還沒有等她跑,那人就一下子沖到她的身前,五體投地,還抱住了她的腳。

  「爹!爹!爹!」他一聲比一聲熱切,喊的是淚流滿面,「兒子薛蟠給您拜年了!」

  說著,他就「砰砰砰」磕頭如搗蒜。

  賈寶寶蹬了蹬腿,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把這個狗皮膏給蹬下去。

  他磕完頭,額頭都青了。

  他瞪著小眼睛仔細打量賈寶寶。

  賈寶寶踹他,「鬆開手!」

  薛蟠眼睛都看直了,他呆呆道:「爹,你怎麼變得這麼好看呢?」

  賈寶寶:「……」

  系統:「噗——哈哈哈!」

  「滾!」賈寶寶又踹他。

  薛蟠卻將自己整個肥碩的身子都掛在了她的腳背上,他對著她的臉,癡癡道:「爹,兒子想跟您睡覺!」

  系統:「艸!哈哈哈啊哈——誰家要是有這樣一個傻兒子非得死了氣活了,活了也氣死了。」

  賈寶寶想直接踹死這個不要臉的,「你爹的棺材板快要壓不住了!」

  此時,門外卻響起了一陣嘈雜聲。

  「大爺,是這裡,就是這裡,小的在後面猛攆都沒有追上二爺,眼睜睜地看著二爺進了這裡。」

  「嗯。」

  話音一落,門口出現一個眼熟的身影,那人正是薛寶釵。

  薛寶釵一見屋裡這副情形,即便早有心理準備也呆住了。

  賈寶寶:「我……」

  薛蟠鼻青臉腫地爬起來,對著薛寶釵興高采烈道:「哥!我找到咱爹了!」

  他撲向薛寶釵,把愣住的薛寶釵硬是拖了過來。

  薛蟠指著賈寶寶道:「哥,快叫爹啊。」

  薛寶釵:「……」

  求問,弟弟隨便給自己找了個爹該怎麼辦?

  賈寶寶:「……」

  求問,不小心成了未來隊友的爹該怎麼辦?

  氣氛很是尷尬。

  薛蟠卻歡天喜地對薛寶釵道:「哥,剛才爹還說要跟我睡覺呢!」

  薛寶釵眼睛瞪大,一雙杏眼幾乎瞪成了桃核眼,「你說什麼!」

  賈寶寶忙解釋:「我……」

  薛蟠指了指賈寶寶,又指了指薛寶釵和自己,一字一頓道:「爹要跟咱們一起睡覺!」

  我不是!我沒有!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6:59

☆、41.第41章

  空氣悶熱。

  屋子裡沒有人作聲。

  賈寶寶伸手拉了拉領口, 這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些。

  此時, 被薛蟠連續暴擊弄懵的薛寶釵慢慢回過神來。

  他不自在地垂下頭, 手掌虛握著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了幾聲。

  「你們把二爺拉回去, 好好伺候他醒酒。」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即便他再好的脾氣, 此時也被自己的親弟弟氣得夠嗆。

  一旁的小廝們應了一聲,立刻擁上前, 有抱薛蟠胳膊的,有抱薛蟠腰的,要把他往外拉。

  薛蟠卻像是一只見到了紅布的牛,瞪著眼睛掙扎,「別動我!我再跟我爹說幾句話!」

  「二爺,您喝醉了。」

  「二爺,跟我們走吧。」

  小廝好聲好氣地勸著,手底下卻加大了力氣。

  薛蟠掙扎地氣喘吁吁,一雙眸子急切地望著賈寶寶, 不要臉的大喊:「爹, 快救我啊, 孩兒要被女妖怪抓走了!」

  賈寶寶:「……」

  系統:「他當自己是唐三藏了嗎?還女妖怪呢。」

  薛寶釵被薛蟠弄得實在丟臉, 他抬手捏了捏鼻樑,狠狠閉上眼,冷聲道:「快點。」

  小廝們一個哆嗦,立刻「扯著尾巴抬著頭」, 把薛蟠給硬生生抬出去了。

  可薛蟠在街上還大吵大鬧, 聲音直傳進屋子裡。

  薛寶釵額角的青筋都要暴起來了, 他冷淡道:「你們難道不會把他的嘴堵上?」

  跟在他身邊的小廝麻利兒地跑出去吩咐了。

  沒一會兒功夫,街上消停了。

  薛寶釵深深吸了口氣,又慢慢吐出,隨即睜開了眼,朝賈寶寶道歉:「抱歉,舍弟管教無方,讓寶玉你看笑話了。」

  賈寶寶笑嘻嘻道:「沒什麼呢,你弟弟……很有趣,他大概是喝醉酒才這樣的,你也不要太過責備他。」

  薛寶釵歎了口氣,實在說不出薛蟠沒喝酒時也好不到哪裡的話。

  賈寶寶好奇道:「他明年也考科舉嗎?」

  薛寶釵控住不住冷笑一聲,「就他?文不成武不就,做生意也不行,一輩子就是個紈絝的命!」

  賈寶寶上前幾步,溫聲道:「你將來厲害了,也能護他一輩子。」

  薛寶釵神色卻不大好,他冷淡道:「我倒是有心上青雲,可惜沒個好兄弟幫襯,就他那樣,別連累我被抄家、殺頭就不錯了!」

  他剛一說完,立刻反應過來。

  薛寶釵正色道:「你別聽我胡說,我被他氣暈了頭。」

  賈寶寶盈盈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我明白。」

  薛寶釵避開了她的視線。

  「對了,薛哥哥今日為何沒有來學堂?」

  賈寶寶的問題一出口,就見薛寶釵整個人僵硬住了。

  「我……」他視線下移,一不小心撞進她的眸中。

  他想到了昨日的輕狂,舌尖兒頓時木掉了,這股酸甜的麻木順著舌尖往上蔓延,像是某種病,把他整個腦子也一同弄木了。

  薛寶釵依靠著身體的本能反應道:「今日有事情,嗯,生意上的事情。」

  「真的?」

  他的背脊反射性繃直,「唔。」

  賈寶寶眉眼彎彎:「那你今日回府了嗎?」

  薛寶釵搖頭。

  「這樣啊……」賈寶寶拉著他的袖子,把他帶到一旁,小聲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薛寶釵盯著她的發旋,一本正經問:「什麼事?」

  賈寶寶:「我回府的時候發現,那條街都被官兵圍住了。」

  她的話像是一記重錘,猛地將薛寶釵砸醒了。

  「官兵圍住賈府?」他壓低聲音,「你可看清楚圍的是榮國府,還是甯國府?」

  賈寶寶搖頭,「沒看清。」

  「不過,我想有一個人肯定知道,啊!」剛剛說完,她就猛地一拍額頭。

  「怎麼了?那人是誰?」

  賈寶寶不好意思道:「他現在傷了喉嚨,說不了話。」

  「是嗎?」薛寶釵思量道:「他是真的說不了,還是故意不想說,亦或者……」

  他還沒有揣測完,突然感覺臉頰旁一片溫熱。

  薛寶釵眨了一下眼,不解地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的右手糊在他的側臉上,笑眯眯道:「薛哥哥考慮太多了,他哪個也不是,只不過剛才我與他吃飯的時候,他一不小心被熱茶燙傷了喉嚨。」

  薛寶釵頓了頓,好似無意道:「是林兄弟嗎?」

  賈寶寶凝視著他。

  薛寶釵咳嗽一聲,立刻轉開話題:「我也不知道那些官兵是為了什麼?不過,你們家畢竟是功臣之後,陛下不會這麼草率處理你們家的,而且,若是真的要論罪你們全家,不可能不讓官兵押你回去。」

  賈寶寶撫掌:「薛哥哥說得對,我從那些官兵面前走過的時候,他們也沒有攔下我,看來不是什麼大事,那我一會兒就回去吧。」

  薛寶釵點頭,「我與你一起。」

  正說著話,後門的簾子突然掀起。

  賈迎春低著頭、縮著肩膀唯唯諾諾地走了出來。

  他朝薛寶釵拱了拱手。

  薛寶釵暗暗蹙眉。

  原來寶玉說的嗓子壞了人是他嗎?

  抓好藥後,賈寶寶道:「要不然咱們順道去一趟書鋪,林哥哥可能還在那裡。」

  薛寶釵和賈迎春同時看向她。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只覺得自己的肌膚被醋泡過似的,酸酸的刺痛。

  她笑眯眯道:「哥哥們覺得如何?」

  兩人對視一眼,薛寶釵一臉冰冷,賈迎春低垂著頭。

  賈寶寶右手攥住薛寶釵的袖子,「寶釵哥哥?」

  薛寶釵淡淡道:「你做主就好。」

  她左手拽了拽賈迎春的袖子,「迎春哥哥呢?」

  賈迎春未抬頭,腦袋似乎是點了幾下。

  系統在一旁看得稀奇,忍不住唱了起來:「你究竟幾個好哥哥,為什麼每一個哥哥都那麼憔悴——」

  賈寶寶盈盈一笑,「那……系統哥哥?」

  系統如臨大敵:「你走開!不要過來!」

  三人一道走在夕陽下,三道影子平行落在地面上。

  沒一會兒功夫,三人就來到了常去的書鋪。

  書鋪門外鋪著席子,晾曬著幾本書。

  薛寶釵和賈迎春隨意望去,下一刻,兩人的視線同時釘在了一處,腳步也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賈寶寶拉不動二人,好奇地扭過頭,「你們兩個在看什麼?」

  兩人的手同時伸出,一左一右捂住了她的兩隻眼睛。

  「哎?哥哥?」

  薛寶釵:「咳,沒什麼好看的,灰塵還大,小心別迷了你的眼睛。」

  賈迎春:「嗯。」

  兩人這般遮掩的行為反倒更讓賈寶寶好奇了。

  她嘴上乖巧道:「好,那我不看了。」

  轉頭功夫,她就戳系統道:「你去看看,那是什麼好東西?」

  沒有等她吩咐,系統就已經掃描了一份。

  系統:「這個……你真的想知道嗎?」

  居然連系統也這麼吞吞吐吐?

  「你說吧,能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系統咳嗽一聲,「還真是不得了的東西。」

  「嗯?」

  系統偷偷道:「是關於春天的書,好孩子不要看。」

  賈寶寶:「……」

  她一把揪下兩人正蒙著她眼睛的手,一臉高深莫測地瞅著他們。

  薛寶釵和賈迎春紛紛避開她的目光。

  「啊,這裡書太多了,我去尋尋林兄弟。」薛寶釵轉身朝右面走去。

  賈迎春點點頭,對著她指了指左面,也撒丫子跑了。

  賈寶寶抱著胳膊:「嘿,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兩個濃眉大眼的小夥子居然也……等等,系統你在做什麼?」

  「在做什麼?我什麼也沒做啊!」即便他用的是標準的系統音,賈寶寶也能從中聽出心虛的味道。

  賈寶寶懷疑道:「你該不會是在偷偷看書吧?」

  「你把我想什麼人了!我系統是那樣的人嘛!快給我道歉,我跟你說……」

  系統的話還未說完,賈寶寶眼前原本隱藏起來的操作面板,突然跳了出來,上面飛快地閃過一行行字。

  「林衙內一把扯掉自己的褲子,俯身而就,只聽得床架鈴兒丁零噹啷,床下板兒西裡哐當,再看那二娘……」

  「啊!」系統爆出一聲慘叫,「你別看啊,完蛋了,完蛋了,中了病毒,亂碼了!」

  賈寶寶納悶兒:「你又沒法聯網,從哪裡中的病毒?」

  系統支支吾吾解釋:「剛才看得一時激動,不小心整理代碼的時候,多輸入了幾行。」

  這波打臉來得夠快。

  賈寶寶:「……你是個系統哎,有點系統的樣子好嘛,整日裡看什麼小黃書,你居然還給掃描下來了,我的系統記憶體就是被你這麼用的?」

  系統耷拉著腦袋,任由她訓斥。

  「你一個人在這裡嘀嘀咕咕什麼呢?」

  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嚇了賈寶寶一跳。

  她猛地轉頭,差點與身後探過來的一張臉碰上。

  林黛玉笑了一聲,伸手抵住她的額頭,「毛毛躁躁的。」

  賈寶寶忙往旁邊退開幾步。

  林黛玉收回手,笑問:「是我嚇到你了嗎?」

  賈寶寶撫著胸口,「是啊,林哥哥嚇了我一大跳。」

  「能被我嚇到,你在這裡偷偷做什麼好事了?嗯?」他目光中的溫柔微微收斂起來。

  賈寶寶神色坦蕩道:「剛才這裡有蚊子,我正在抓蚊子呢!」

  系統:「是啊,還是『小黃蚊』呢!」

  賈寶寶:「你居然還有心思笑話我,趕快修復系統吧。」

  系統老實聽命,「是——」

  「蚊子?」林黛玉的視線繞著她打了個轉兒,「你覺得我信了嗎?」

  林黛玉太聰明了,她實在不想被他看出她剛剛都做了什麼。

  賈寶寶的目光掃了掃去,落在他手中的書冊上。

  「這是什麼?該不會……」

  林黛玉抿著唇,似笑非笑,他抬起手,握著書卷輕輕敲在她的頭上,「你都在胡思亂想什麼,之前不是說要為你找些本子,我覺得幾本都不錯。」

  「給我看的?」

  賈寶寶伸手去拿。

  他卻笑著縮回了手,「不,我反悔了,給我自己看就好。」

  「林哥哥!」她瞪著眼睛去奪書。

  林黛玉含笑躲過,口中道:「寶玉,我這也是為了你好,這些書讀多了不好。」

  「不好……哥哥你還讀?」

  她扒著他的衣服,踮著腳去勾。

  林黛玉站的筆直,又高高舉起手臂,讓她怎麼也夠不到。

  「自然是因為我讀了覺得不好,才不給你讀的。」

  賈寶寶氣呼呼地盯著他,一臉不信。

  林黛玉無奈:「這種才子佳人的書看多了只會讓人徒生情絲,多情傷身又傷神。」

  賈寶寶小聲嘀咕:「所以哥哥身體老不好,多半是癡情惹的禍嘍?」

  林黛玉氣笑了,「你這傢伙……」

  賈寶寶一臉「我明白」的表情,拍了拍他的手臂,「大家都是男人,我明白的。」

  「你……」

  你明白什麼了啊!

  賈寶寶捂著嘴,小聲道:「真沒想到啊,哥哥每晚在我隔壁做出這樣的事情……」

  林黛玉直接將書拋給他,「好,你要看就看吧,再讓你這麼胡說下去,我都不要做人了。」

  賈寶寶抱著那本書,露出得意的笑容。

  林黛玉淩空點了點她,臉上笑意漸濃。

  「原來林兄弟和寶兄弟在這裡。」薛寶釵的聲音突然響起。

  林黛玉臉上的笑漸漸收斂,「原來薛兄也在。」

  薛寶釵看著幾乎快要趴在林黛玉身上的賈寶寶,唇抿成了一道線。

  「實在失禮,有辱斯文。」他冷聲道。

  賈寶寶只覺得他的聲音凍得自己脊背冰涼。

  「哦,抱歉,抱歉。」賈寶寶急急忙忙要下來。

  然而,腰間卻突然傳來一股力道,她整個人順著這股力道不由自主地朝前傾去,一頭撞進了林黛玉的懷裡。

  林黛玉攬住她的脊背,對著薛寶釵道:「你啊,怎麼這麼不小心?還是故意呆頭呆腦往我身上撞啊?」

  賈寶寶:「那我這就離開。」

  她挪了挪,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賈寶寶低頭一看,自己的腰帶正被林黛玉牢牢攥在手心裡。

  她簡直哭笑不得。

  「林黛玉究竟要做什麼啊?」

  系統:「做~愛……」

  「什麼!」賈寶寶大驚失色。

  系統這才慢悠悠補充道:「……做的事。」

  賈寶寶:「……」

  薛寶釵死死盯著賈寶寶和林黛玉緊貼的地方。

  林黛玉笑容加大:「薛兄怎麼會來書鋪裡?我還以為……」

  「這書鋪是我家的。」

  林黛玉臉上的笑容一僵,「……什麼?」

  薛寶釵抬起頭,一本正經道:「這是我們家的小生意,因為盈利少,我一向沒放在眼裡。」

  林黛玉抿緊唇,冷淡道:「薛兄可是出自『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這小小書鋪的盈利自然不會放在眼中。」

  薛寶釵聽著他帶刺的話語,不惱也不氣,「是啊,書盈利微薄,我剛剛還招來掌櫃問話,多虧了林兄弟你一直照顧我家生意。」

  「我奇怪的是,薛兄不是一向慎獨修身嗎?為何這書鋪裡到處都是男歡女愛的書籍?」

  林黛玉莞爾一笑,臉頰露出的酒窩也透著一股嘲諷味道。

  「我原以為縱使別人都是表面功夫,薛兄也不願為那樣人。」

  薛寶釵臉皮繃緊。

  林黛玉笑容越發清甜。

  賈寶寶左右看了看,偷偷問系統:「他們會不會打起來啊?」

  系統:「你這個罪惡的女人啊,你害怕他們打起來,你就不會上去勸一勸啊?」

  說到這裡,系統立刻精神起來,「來來來,你快說說,他們兩個,你pick哪個小哥哥?」

  賈寶寶一臉無辜:「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

  系統哼了一聲:「你這個充滿了罪惡香氣的女人,就裝傻吧!」

  賈寶寶正走神與系統閒聊著,卻不防手中的書被人抽走了。

  「哎!」她叫了一聲,立刻去拿,誰知道動作慢了一步,沒拿到書,倒是握住了誰的手腕。

  空氣一瞬間凝滯了。

  系統涼涼道:「宿主,你肖想的手腕終於摸到了,要不要發表一番感想?」

  賈寶寶心裡淚流成河,「我覺得我快要死了,快幫我寫一封遺書。」

  系統:「你放心,如果給你立碑,我一定會刻上,此人是在修羅場中煽風點火而死,死得其所,死的美哉!」

  賈寶寶:「……」

  薛寶釵低頭,看著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

  賈寶寶只覺得掌下肌膚的溫度極高,快要將她的手掌融化掉了,沒想到這雪膚之下居然有這麼高的溫度,就好像厚厚雪被下的火山口。

  「咳!」林黛玉咳嗽了一聲。

  賈寶寶的頭髮絲要豎起來了。

  林黛玉走來,似笑非笑道:「兩位還要拉拉扯扯多久呢?」

  「哎呀,」他撫掌,笑道:「該不會我在這裡礙了你們兩個的事兒吧?」

  「真不應該,真不應該,我可真是個不長眼色的。」他搖著頭,卻越走越近。

  薛寶釵轉頭對林黛玉道:「若是林兄弟覺得不適,不如先到門口站站?」

  林黛玉笑了,他死死盯著薛寶釵的眼睛,「這怎麼可以?寶玉如此笨拙,我怕她傷了薛兄,還是由我看著吧。」

  「是嗎?我倒是覺得寶兄弟天生一股聰明勁兒,一副封侯拜相的命。」

  林黛玉搖頭,「你可饒了她吧,她只適合做個逍遙的紈絝子。」

  系統插話:「是啊,你賈寶寶就適合玩褲子。」

  賈寶寶:「你等著,我先不跟你計較。」

  她見兩人對視互懟,便偷偷地想要把自己這只倒楣的手縮回來。

  可剛剛動了一下,兩人便如有所感,瞬間扭頭看了過來。

  「啊呵呵——」賈寶寶打哈哈,「好熱,好渴,哈哈,我去找點喝的。」

  她的手順勢離開。

  一隻大手立刻蓋在她的手背上,將她的手重新蓋了回去。

  薛寶釵對書架深處道:「王掌櫃,端杯茶過來。」

  遠遠的,似乎有人哆哆嗦嗦應了一聲。

  林黛玉臉上帶笑,眼中卻沒有一絲笑,「薛兄這樣就不對了。」

  薛寶釵神情寡淡,「哦?多謝林兄弟指教,我只是想要看看寶玉手裡這本書。」

  林黛玉:「你沒看過嗎?」

  薛寶釵蹙眉:「我不看這等閒書。」

  林黛玉伸手去拿他手中的書,「既然以前不看,那現在也別去看了。」

  薛寶釵的手往下一翻,書冊躲過了林黛玉的攻擊。

  「這不行,我這人的性子古板固執,想要做的事必須要做成。」

  林黛玉冷笑,「你既然拿了書,那該放開這只手了吧?」

  他握住賈寶寶的手腕,而手腕盡頭的手掌則被扣押在薛寶釵掌中。

  這只倒楣又幸運的手啊!

  賈寶寶低頭看了一眼,只看到他們三人的手亂七八糟地纏在了一起。

  系統捂住了眼睛,「嘖,簡直沒眼看了。」

  薛寶釵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他慢慢道:「林兄弟,你這是在做什麼?寶兄弟是男子,你我也是男子,你至於為了他,如此針對我嗎?你莫不是……」

  林黛玉眼皮一跳。

  薛寶釵沒有說出後面的話,反倒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書,輕聲道:「《西廂記》嗎?」


☆、42.第42章

  薛寶釵讀出書名後愣了片刻, 「西廂乃曙光先至所在, 莫非此書與此有關?」

  林黛玉:「……」

  賈寶寶:「……」

  什麼曙光?神特麼所在, 你還真能聯想啊!

  這天下居然還真有沒看過小黃……呸, 這些書的人。

  林黛玉見薛寶釵這副麻了爪子, 不知道該從何處攻擊他的模樣,原本滿滿的鬥志也被戳破了。

  林黛玉挑眉:「你真沒看過?」

  薛寶釵抬起頭。

  賈寶寶小聲道:「讀這樣的書是風尚, 學堂裡的人都讀過,你沒讀,他們若是問起你,你該如何作答?」

  林黛玉默默地看著賈寶寶如何帶壞「好學生」薛寶釵。

  薛寶釵盯著那本書,神色嚴肅,如臨大敵。

  賈寶寶趁著他失神,將自己的手一下子縮了回來。

  林黛玉也沒抓住。

  她就像是一條泥鰍似的從兩人的手掌下鑽了出來。

  賈寶寶笑眯眯道:「這些書用詞典雅,並非像薛哥哥想的那麼不堪,不如哥哥回去讀一讀, 咱們再好好討論?」

  薛寶釵遲疑。

  林黛玉冷笑道:「你對他推薦什麼?他看不得這樣的書。」

  他說著便伸手去奪。

  薛寶釵將那冊書卷了卷塞進袖子裡, 一臉正經道:「我如何讀不得?既然是京城的風尚, 為了以後交際, 我自然也要讀上一讀。」

  林黛玉身子微微前傾,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緩緩道:「你方才說我跟寶玉交往過密,我倒是覺得一個人心裡有什麼,看別人才覺得像什麼。」

  薛寶釵瞪向他。

  林黛玉慢慢站回原地, 微笑道:「薛兄可要悠著看, 避免憂思過重, 相思成疾。」

  薛寶釵冷冷道:「多謝提醒,那林兄弟是久病成良醫了嗎?」

  見他們兩個又懟了起來,賈寶寶臉上露出人畜無害的笑,一步步倒退著。

  背後一人抵住了她的肩膀。

  賈寶寶回身,卻見賈迎春正端著一杯茶,含笑望著她。

  他把茶水遞到她手裡。

  賈寶寶一臉驚喜,「你怎麼知道我渴了?」

  賈迎春歪歪頭,沒有說話。

  賈寶寶舉起茶杯,剛要飲用,動作又頓住了。

  賈迎春目露詢問之色。

  賈寶寶朝他笑了一下,將自己的唇輕輕挨到杯沿兒,察覺這杯茶的溫度並不高,她這才放心地飲了一口。

  「叮」的一聲,賈迎春的手指敲擊在杯壁上。

  賈寶寶疑惑地看著他。

  他摸了摸杯壁,又指了指自己的心。

  賈寶寶猜道:「你的意思是說,你以後都記住給我的茶水是這般溫的?」

  賈迎春笑意漸濃。

  薛寶釵突然出聲道:「這該不會是我命人送來的茶水吧?」

  這人借花獻佛的本領倒是高。

  賈迎春抱著木盤,低頭縮肩。

  見他這麼一副懦弱模樣,薛寶釵也不想再繼續追問什麼了。

  他揮了揮袖子,指了指整個書鋪裡的書,「今日算是我請大家,你們看上哪本書就直接拿好了。」

  「這怎麼可以?」賈寶寶剛要推辭,林黛玉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林黛玉對著薛寶釵笑道:「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走吧,寶玉。」

  賈寶寶遲疑地看向林黛玉,隨即點點頭。

  林黛玉將賈寶寶帶到一旁書架後,小聲道:「既然他願意當這個冤大頭,你就讓他當好了,難道別人為你花錢你還不樂意嗎?」

  當然不樂意,別人都替我花錢了,我還如何敗家?

  不過,賈寶寶沒說這件事,反倒說起了府邸門口被官兵圍了的事情。

  林黛玉淡淡道:「我覺得是昨日秦可卿一事導致的。」

  賈寶寶吃驚,「暴露了?」

  林黛玉笑了,「你我都能猜到的事情,別人如何猜不到?皇家的人一個個都跟人精似的。」

  賈寶寶:「該不會牽連到榮寧兩府吧?」

  林黛玉拿出一冊書,「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既然陛下盛夏還要來避暑,那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賈寶寶剛剛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林黛玉突然轉頭,喚她:「賈姑娘。」

  賈寶寶剛要順嘴應了一聲。

  系統瘋狂地拉起了警報:「宿主請注意!宿主請注意!前方是個坑,千萬不要往裡跳。」

  賈寶寶硬生生地將已經吐到嘴邊的去聲「嗯」轉成了聲調上揚的「嗯?」

  她對著林黛玉眨了眨眼睛,「你為什麼突然這樣叫我?」

  林黛玉望著她笑,「沒什麼,只是見你擔心這個擔憂那個的,像個姑娘家,便叫著試試。」

  賈寶寶惱怒道:「我不喜歡別人把我當成女的,雖然我長的美……」

  林黛玉捂著嘴笑了出來,「好啦,我知道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不是注意,是不要再提。」

  林黛玉微微頷首,隨即他便出了這排書架。

  賈寶寶扶著書架,差點忍不住往下滑。

  「哇,差點就暴露了,多虧有系統你的提醒。」

  系統:「早就提醒你小心了,這裡的人可都不傻。」

  「宿主,他是不是抓住你的小辮子了?」

  賈寶寶回憶了一下兩人的相處,「我覺得我沒露餡啊,難道他趁我睡覺的時候,對我這樣那樣了?」

  系統無語,「被你這麼一說,林黛玉風評受害。」

  賈寶寶攤手,「別看我這樣說,我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

  系統哼了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別人哪有我待你真心?」

  賈寶寶的手指在自己的寶玉上狠狠戳了戳。

  系統哼哧一聲,閉嘴不再說話了。

  賈寶寶在書架間移動,掏出一本封頁掉了一半的書,那書似乎叫玉什麼什麼的春。

  她隨手翻開,又迅速合攏。

  系統:「哦——哦——」

  系統叫的陰陽怪氣,就像是故意鬧騰女同學的小學男生。

  賈寶寶把那本破書上的灰撣了撣,又隨意掏出幾本書,將破書夾在了中間。

  賈寶寶:「你可別掃描啊,我得有自己的隱私。」

  系統:「好東西要和大家分享,某個位面的一個名人說過,『你有一個思想,我有一個思想,彼此交換,我們每個人就有了兩個思想』。」

  「哦,那這位名人說了,這思想是帶色的嗎?」

  她一句話直接把系統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幾人選好書,便一起搭伴回了榮國府。

  到路口的時候,原本守著街道的士兵都撤走了,兩座府邸看上去沒有什麼變化。

  門房見幾位爺們回府,立刻出來迎接。

  賈寶寶問:「之前看到有官兵來了,還守著路口,發生了什麼嗎?」

  「寶二爺,您可回來了。」剛好走過來的花襲人拉住賈寶寶,將她拉到一旁,仔細說起了剛剛的事情。

  「方才是忠順親王親自帶兵,圍了甯國府和榮國府,我們府裡的人都嚇壞了,老祖宗還想要穿上誥命的大衫、霞帔,親自進宮面聖呢!好在忠順親王派人來說事情與榮國府無關,之所以把兩座府邸都圍住了,是怕走漏風聲。」

  「那就是跟甯國府有關了?他們犯了何事?」賈寶寶問花襲人。

  襲人左右看了看,小聲道:「等到官兵撤走了,老爺才敢派人去問,回話的人只在正房裡說了。」

  他聲音更小了,「不過,我偷偷躲在窗下聽到了,據說,忠順親王直接將蓉大奶奶的棺材撬開了。」

  賈寶寶心道,果然跟秦可卿有關。

  花襲人抵著她的耳朵繼續道:「然後,忠順親王從自己府裡帶來了一個嬤嬤,居然讓那嬤嬤去檢查屍體,要驗明正身。」

  賈寶寶目露疑惑。

  「後來好像沒有檢查出問題,忠順親王又親自問了珍大爺和小蓉大爺幾句話。聽說,珍大爺當時就嚇癱在地上了,也難怪,忠順親王是從戰場上下來的,身上帶著煞氣呢。」

  賈寶寶搖了搖頭,似乎不想聽這些流言。

  她問:「還有沒有別的了?忠順親王問了什麼?賈珍和賈蓉都回答了什麼?」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去打聽情況的那個小廝也不知道,因為,當時忠順親王直接將他們二人提到一間空屋子裡,周圍又有重兵看守。」

  賈寶寶目露深思之色。

  花襲人緊張地盯著她,「二爺,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賈寶寶笑了一下,「能出什麼事啊,再說了,就算出了事兒,也與你們無關,到時候你就跑好了,若是缺銀子,就直接從我箱子裡拿。」

  她聲音輕快,笑吟吟道:「真到了那天,估計我們家就要被抄了,你們能帶走多少就帶走多少吧。」

  花襲人立刻慌了,他忙伸手去捂賈寶寶的嘴,剛碰到,他立刻回過神來,又把手縮了回來。

  「寶二爺恕罪,我……」他一掀衣擺,就要給她跪下來。

  賈寶寶攔了一把,沒攔住。

  花襲人「咚」的一聲,直挺挺地跪在青石板路面上。

  賈寶寶只能隨著他蹲下來,「你跪什麼?我又沒說要責怪你。」

  花襲人悶聲道:「是我冒犯了二爺,可二爺以後別說那話了,不吉利。我雖然是賣身進榮國府的,比不得那些家生子,但我對二爺的心卻是真的,無論二爺怎麼樣,我都一輩子跟定二爺了。」

  他白淨溫柔的臉上浮現一抹堅定的神色。

  賈寶寶逗他,「原來你是賴定我了。」

  花襲人紅著鼻子,安靜地凝視著賈寶寶,「若是二爺厭了我,直接把我攆出去就是了,可我若是待在二爺身邊,定然好好伺候二爺,就算……就算……將來真怎麼了,我花襲人就算是要飯、賣身,也不讓二爺你受一點委屈。」

  他的聲音溫柔又頑固,卻無比貼心。

  賈寶寶輕聲道:「你這又是何苦?」

  花襲人抿緊唇,小聲道:「再苦也沒有寶二爺你苦,二……姑娘,您也該多顧念著自己才是。」

  賈寶寶點了點他的額頭。

  她緩緩起身,對他道:「你的忠心我都知道,你能冒著那麼大風險躲在窗戶下為我探聽到這些消息,可見你是真心為了我好。」

  她朝花襲人伸手:「起來吧。」

  花襲人搖頭,自己站了起來,他小聲解釋:「我的手剛剛按到地面上,髒。」

  賈寶寶笑了笑。

  賈寶寶回去,襲人跟在他身後。

  「二爺一直不回來,我們都擔心您,可又出不去。」

  「現在府裡怎麼樣了?」

  襲人捂著嘴小聲道:「珍大爺和小蓉大爺都嚇病了,傳信給敬老爺,敬老爺說自己已經學習到登仙的法門,馬上就要飛升了,就不管這些糟心事兒了。」

  系統:「我看他倒是甩鍋甩的乾淨利索。」

  賈寶寶按住系統,問襲人:「那甯國府現在是誰主事?」

  「老祖宗把璉二奶奶借給甯國府主持大事了。」

  王熙鳳啊……

  賈寶寶一想到此人,全身上下都酥酥麻麻的,就像是吃了一個頂天辣的辣椒。

  「咱們府裡,老爺吩咐不准眾人胡說八道,交付完事情,老爺便也病倒了。」

  賈寶寶忍不住道:「合著這滿府的老爺們都是紙糊的嗎?一點風吹草動就全都倒了?虧他們祖宗還是從戰場上、死人堆兒裡搶回來爵位呢!丟人!」

  系統感慨:「如果子孫好,怎麼會輪到你來敗家,替天行道?這府裡的糟心事兒不止這些,什麼逼死人了,霸佔別人家產了,搶佔民女了,其罪罄竹難書。」

  賈寶寶抱著胳膊,歎了口氣。

  她重新回到大路上,發現林黛玉、薛寶釵和賈迎春各朝著一個方向站著,明明站在一處也不說話,各自低頭翻著手裡的書。

  「看什麼好書呢?」賈寶寶出聲問。

  下一刻,三個人竟然動作一致迅速合攏書頁,眾口一致道:「沒看什麼。」

  「呃……」

  林黛玉望瞭望兩人,笑道:「我只是看到一本關於蒔花的書,看入了迷,不知道他們二人都看了什麼?」

  賈寶寶撇嘴。

  你就撒謊吧,看種花的書你掩飾的這麼快?

  薛寶釵輕咳一聲,「我拿了一本《孟子講義注疏》很是不錯,不知道林兄弟是否感興趣?」

  林黛玉挑眉,「好啊。」

  就只剩下賈迎春了。

  眾人望向他。

  賈迎春抱著書冊退後了一步,「啊啊」兩聲,拿了最上面一本書給眾人看,只見那是一本棋譜。

  賈寶寶撫掌笑道:「原來哥哥喜歡下棋,正好我那裡有一套玉制的棋盤、棋子,一會兒派人送到你那。」

  賈迎春抬起頭,目露感激之色。

  可一想起他之前的詭異,賈寶寶簡直不敢接受他的感激。

  四人在路口分開,各自往自己的屋子去了,林黛玉藉口看看別的地方,沒跟賈寶寶同路。

  賈寶寶正走在路上,卻被一個從山上沖下來的小丫鬟撞了個滿懷。

  賈寶寶頭皮一陣刺痛,好像不小心被胡亂掙扎的小丫鬟帶走了幾根頭髮。

  小丫鬟倒在地上,瞪大眼睛,臉色發白。

  花襲人立刻沖上前,「你是哪個屋的,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

  丫鬟瑟瑟發抖。

  「說話!」花襲人格外嚴厲。

  丫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賈寶寶:「好了好了,別哭了,你走吧,以後記得行事不要太莽撞。」

  丫鬟盯著她,愣愣的犯傻。

  花襲人蹙眉:「這也太不懂規矩了。」

  賈寶寶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走上前,扶起丫鬟。

  丫鬟瑟縮,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

  賈寶寶歎了口氣,「我有這麼嚇人嗎?」

  她對著丫鬟盈盈一笑,當真如春水柔波,既溫且軟。

  丫鬟頓時看癡了。

  賈寶寶卻感覺手底下濕乎乎的。

  她低頭一看,丫鬟的袖子被鋒利的石頭劃破,手臂翻出長長的一道皮肉綻裂的傷口,傷口上還沾了泥土。

  她蹙眉。

  丫鬟以為她是生氣了,更慌了。

  賈寶寶無奈道:「女孩子家要注意身體,你這傷若是留下了疤痕該怎麼辦?」

  她取下自己的荷包,一股腦兒地全塞給了丫鬟。

  「裡面有銀子,你找個郎中好好看一看。」

  「二爺!」花襲人勸道。

  賈寶寶笑道:「正好,你幫我把她送回去,無論她急急忙忙要去做什麼,你都幫她解釋一二,就說她在路上被我不小心撞倒了,讓他們不要為難她。」

  花襲人無奈,心裡又暖和。

  他所效忠的就是這般溫柔的寶二爺。

  「您放心,我會處理好的。」花襲人向她保證後,就帶著人走了。

  賈寶寶回到屋子裡,卻發現桌子上放著一瓶藥。

  她喚來晴雯:「之前有誰出入我屋子了嗎?」

  晴雯搖頭,「我沒看到,剛剛跟麝月打水去了,那些個小丫鬟真是有事躲得遠遠的……」

  正事沒問出來,倒是聽了晴雯一大堆抱怨。

  賈寶寶對著那個墨玉色小瓶想了想,對系統道:「這應該是林哥哥給我的吧?他之前不還說要為我重新配藥的嘛。」

  系統:「呵呵。」

  賈寶寶搖頭,「林哥哥就是臉皮薄,當面送我怎麼了?非要找個藉口去別地兒,再偷偷把藥留下,唉。」

  她美滋滋地把藥收好,準備早些上床睡覺。

  系統在心裡默默給被賈寶寶誤會的林黛玉和那個真正送藥的人點蠟。


☆、43.第43章

  翌日, 賈寶寶還未起床, 賈母便傳來話, 讓家裡的少爺多休息幾天, 再去學堂。

  賈寶寶抱著被子, 迷迷糊糊思索了片刻,就放棄了。

  「算了, 估計是老祖宗又怕惹出什麼事情,便把我們都拘束在府中。」

  系統:「你們全家上下現在都該戰戰兢兢,生怕失去了聖心。」

  「說的也是,這次派官兵圍府,雖然表面上沒有查到什麼,卻讓府中的魑魅魍魎都嚇住了,還狠狠打了甯國府和榮國府的臉。」

  系統:「那你還要檢舉告發嗎?」

  賈寶寶翻了個身,屁股拱了拱被子,含含糊糊道:「告發窩藏廢太子?還是告發甯國府參與了謀逆?你覺得賈珍和賈蓉那兩個淺水灣能在忠順親王眼皮下糊弄過去嗎?我估計忠順親王早就知道了, 就是現在不辦他們而已。」

  系統繞著她轉了一圈:「那你可要抓緊時間了, 要是讓別人搶在你前面把賈府敗了, 這任務就不算你完成了……喂!你聽到了沒有?」

  他撞了她一下, 卻發現她小聲喘息,又睡了過去。

  系統:「……你是豬嘛!」

  賈寶寶一翻身,直接將放到枕頭邊的「通靈寶玉」砸在了地上。

  系統被摔得眼冒金星,他哭唧唧道:「你何苦摔你的命根子啊, 我就是你的命根子、心尖子、肺葉子……」

  賈寶寶捂著耳朵坐了起來。

  一旁守著的晴雯立刻上前, 「寶玉不多睡一會兒了嗎?」

  賈寶寶哼唧道:「不睡了, 某些人滿嘴污言穢語,吵得我睡不著。」

  「嗯?」晴雯眼角上挑,顯出幾分淩厲,「那些癡心妄想的小蹄子……」

  賈寶寶吃完了早飯後,準備找個地方,翻翻昨日買的小黃……呸,正經書。

  她聽到廊下兩個小丫鬟在聊天。

  「你知道嗎?璉二奶奶訓了趙姨娘,趙姨娘氣得不行,回去後砸了不少東西。」

  「嘖嘖,趙姨娘的眼皮子太淺了一點,別說是老爺太太們了,就算是我們也看不上眼。」

  「別說了,人家趙姨娘最起碼還為老爺生了兒子,咱們呢?也不知道寶二爺會不會……」

  「你個小蹄子春心萌動了是不是?」

  「哈哈,姐姐饒了我吧,難道你不對寶二爺動心嗎?別說寶二爺身份高貴,就算寶二爺只是個窮小子,就憑著那張臉,我也願意天天做工,像少爺一樣養著寶二爺呢!」

  「寶二爺用你來養,好啊,你這小騷蹄子越說越不正經了。」

  兩個小丫鬟嬉鬧了一陣。

  「你怎麼不喜歡林少爺,林少爺不也生的風流美貌?」

  丫鬟撇嘴:「林少爺心裡只有咱們寶二爺呢,你是沒看見,吃飯的時候,林少爺沒用多少,倒是一直照顧著寶二爺吃喝,讓我們都插不上手去。」

  另一個小丫鬟道:「是啊,林少爺還特別喜怒無常,那天我只是蹲著給寶二爺擦了擦鞋,就被林少爺一直盯著,我當時後背涼颼颼的呢!」

  「那寶少爺呢?你對寶少爺有想法嗎?」

  「可別說了,我都不敢靠近寶少爺呢,有一回,我差點撞到他,他就看我如同看女鬼,但是後來,他派人給我送了些東西,說他那時失禮了,給我道歉呢。」

  「寶少爺人可真好。」

  「要我說,寶少爺和林少爺站在一起,我更喜歡寶少爺,寶少爺為人正經,雖然古板了些,對待下人卻十分慷慨,之前他給寶二爺送禮,連我們這些小丫鬟的份兒也沒拉下。」

  「就是……」

  賈寶寶聽到此處,用力地咳嗽一聲,嚇得外面的小丫鬟全跑了。

  她嘟囔道:「薛寶釵可真會做人,我這裡的丫鬟是不是全被他籠絡去了?還古板呢,我倒是覺得他在世故人情上比旁人要懂得多了。」

  系統:「你怕不是心疼你的林哥哥吧?」

  賈寶寶若有所思,「原來林哥哥一直在照顧我嗎?」

  「寶二爺,迎春少爺來了。」麝月在外面稟告一聲,隨即掀起了簾子。

  賈迎春一直低著頭,作出窩囊木訥的樣子。

  他進了屋子,等沒人了,才抬頭,朝賈寶寶笑了笑。

  「迎春哥哥怎麼有空來?」

  賈迎春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哦,我差點忘了,哥哥喉嚨還沒有好。」

  賈寶寶立刻招呼迎春坐下,拿了筆墨紙硯給他。

  她擼了擼袖子,露出一截伶仃手腕,親自為他磨墨。

  寶二爺屋子裡的東西都十分精緻,連墨裡面都加了香料,稍稍研磨,濃郁的香氣便從她的指尖兒升起,絲絲縷縷纏繞著她的手指。

  賈迎春盯著她指尖兒的墨錠,拾起毛筆。

  他低頭沾了沾墨,在紙上寫道——「昨日見你似乎有話對我說。」

  這人真是有夠細心的。

  賈寶寶與系統對視一眼,低聲道:「是。」

  賈迎春又寫——「關於赦老爺?」

  賈寶寶躊躇了一下。

  他了然。

  ——「你想知道什麼?」

  「你聽說了祠堂那件事嗎?」

  雖然她是發問,但她確信賈迎春不可能不去打聽那些是。

  賈迎春寫道——「我瞭解一些。」

  他提著筆鋒,似乎在思考什麼,一時入神,凝在筆鋒上的墨珠落下,濺開一朵墨色的花朵。

  他緩緩寫道——「似乎丟了錢?」

  何止是丟了錢財。

  賈寶寶小聲問:「那麼多錢……是用來做什麼的?」

  賈迎春扭頭看了她一眼,慢慢搖頭。

  系統:「線索又斷掉了。」

  賈寶寶抓了抓頭髮,「好吧,我就是好奇,隨便問問,唉,大家都各自搞各自的,府中簡直是一團亂麻。」

  賈迎春提筆——「我雖然不知道他們在打算些什麼,我卻發現老爺和璉二爺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窘迫了,之前還聽說璉二爺想要在外面養個外室,但因為拿不出錢來,只好一拖再拖。」

  賈寶寶瞪大了眼睛。

  這賈璉真是不怕死,居然在王熙鳳眼皮子底下弄這些!

  系統攛掇:「要不你偷偷告訴王熙鳳,然後借機詢問金子的事情。」

  賈寶寶一想到要與王熙鳳打好關係就有些發怵。

  賈寶寶提醒賈迎春:「哥哥出入小心些,我總覺得赦老爺那邊會惹出大亂子。」

  賈迎春莞爾,寫道——「再大的亂子能亂的過廢太子?你放心,明年的秋闈我心裡有數,待考中了,我也可以搬出去了。」

  「哥哥要搬出去?」

  賈迎春頷首。

  ——「或者說,我最近就想要搬到寺廟裡讀書,那邊還能清靜些,剛好惜春也在那邊。」

  賈惜春……那妙玉大師豈不是也在?

  賈寶寶這思量著。

  他突然放下毛筆,將這幾張紙都扔進了旁邊的筆洗中。

  清水浸透宣紙,紙上的墨蹟慢慢融化進水中,乾淨清透的水也開始變灰。

  賈迎春伸手,用食指沾了些水,在桌子上寫著——「到時候你要不要與我同去?周圍的環境簡單一些,才更容易讀進去書。」

  賈寶寶搖擺不定。

  一方面,她想要去找妙玉,看看那個老是無法展開的紫色任務究竟是什麼;另一方面,她又不能撂下府裡的任務,真可惜她沒有□□之術啊!

  「滋滋——滋滋——」

  「系統,這是什麼聲音?」

  系統慌忙道:「我也不知道啊,好像出了什麼問題,你等我排查一下。」

  「滋滋——」

  這刺耳的聲音簡直就像是齒輪卡住了,聽得賈寶寶頭疼不已。

  她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對賈迎春道:「這件事,我再想一想。」

  下一刻,她的兩邊額角突然一陣濕涼。

  賈寶寶抬頭。

  賈迎春認真地盯著自己指下的穴位,慢慢替她揉搓著。

  因為揉的太過舒服,賈寶寶閉上了眼睛。

  賈迎春盯著她的睫毛,忍不住微笑。

  她倒是坦然受著,像沒事人一樣,可憐他……

  他的視線轉向自己的指尖,因為慢慢按揉,縱使他再小力氣,也揉著她太陽穴處的肌膚微微泛紅,看上去像貼在額角的兩朵桃花。

  他的手指像是陷進了香皂蹭出的白色泡沫裡,在香軟中淪陷,越陷越深,怎麼也無法抽開手。而那些輕浮的泡沫漸漸泛出粉色,一下一下吸著他的手指。

  他的動作越來越僵硬,手底下也失了力度。

  賈寶寶睜開眼,笑道:「好啦,迎春哥哥也累了吧,我叫晴雯他們幫我按就好了。」

  賈迎春搖頭。

  她抬手握住了他的指尖。

  賈迎春停下了動作。

  兩人視線相接,他的幽深黑暗的眸中像是有一團幽靜的火焰,看著像是溫度不高,若是伸手過去,定然皮骨皆化。

  賈寶寶咳嗽了幾聲。

  他回過神,慢慢縮回了手。

  突然,他的視線凝在她額角,緊接著發出一聲破碎的氣音,似乎噴笑出來。

  賈寶寶茫然地摸了摸他視線的落點,指尖濕乎乎的。

  她再低頭一看,指尖全是黑灰色的水,合著他把剛剛從筆洗裡沾出來的水全都抹到了她的額角上!

  該死的!

  賈寶寶怒火沖天地瞪向賈迎春。

  屋子裡卻空無一人。

  哎?

  「人呢?」

  系統:「早跑沒影了,難道等你來報復?」

  賈寶寶恨恨道:「氣死我了,可別讓我抓住他,要是讓我抓住了,哼哼,我定然用『霸道總裁光環』好好招待他!」

  系統學著賈迎春的聲音,嘚瑟道:「哎喲,人家好怕怕的呢!」

  賈寶寶重新洗了臉,帶了一本書,準備找個漂亮地方看書去。

  剛出門就撞上了襲人。

  襲人上前請安,說起將她的玉制棋盤棋子送給賈迎春一事。

  賈寶寶:「虧你送的早,你若是再晚上一時半會兒,我就改變主意了。」

  襲人傻眼,「啊?」

  系統:「瞧你那小肚量。」

  賈寶寶轉而笑道:「我說著玩呢,送就送吧,他喜歡嗎?」

  襲人笑道:「迎春少爺很是喜歡,還拿出來仔細看了看,不過,迎春少爺卻讓我來問二爺你一件事。」

  「什麼事情?」

  「他問,二爺是真心要把棋盤棋子送給他的嗎?」

  「這還能有假的?」

  花襲人認真學話:「迎春少爺說,若真是真心,那他就收下了,也請您不要再過來找他要回去了。」

  嘿!

  賈寶寶挑眉:「我是那種送了東西,還會再要回來的人嗎?」

  系統:「是!」

  賈寶寶:「系統你閉嘴。」

  賈寶寶朝襲人擺了擺手,「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襲人的視線盯著賈寶寶手中的書。

  賈寶寶立刻擋住,裝作正經模樣道:「我拿一本《論語》,打算找個好地方細細揣摩,你不用跟著了。」

  寶二爺若是肯認真讀書,那天上簡直都要下藍雨了,不過,花襲人給賈寶寶面子,沒有戳破她的謊話。

  他垂下眸:「……是。」

  賈寶寶一個人朝後山走去,找到一塊大石頭,她坐在石頭上,默默翻看著這本書。

  一陣風吹過,書頁亂翻。

  她忙收手按住。

  頭頂的花枝撲朔朔抖動著,粉嫩的花瓣落了一書。

  她想要將花瓣抖落,卻有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到書頁上。

  賈寶寶嚇了一跳。

  她急忙轉身,手中的書下意識藏在了身後。

  薛寶釵盯著滿頭落花的賈寶寶,輕聲問:「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賈寶寶笑著打哈哈:「我找個清靜地方看書。」

  「看什麼書?」

  賈寶寶一臉正經道:「《論語》!」

  「哦。」

  他話音剛落,賈寶寶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把那本書滑了出去。

  「吧嗒」一聲,那本書頁不全的書落在了地上。

  賈寶寶急忙去撿,冷不丁一陣風襲來,她的眼被迷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桃花眼流出了淚水,眼前朦朧一片,根本看不清東西。

  她只得按照之前的記憶去撿,伸手一模,居然摸到了一隻溫熱的手。

  誰的手?

  她下意識捏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這周圍除了薛寶釵還會有誰啊!

  「啊,薛哥哥怎麼會在此?」

  薛寶釵原本還沒什麼,被她這麼一捏反倒硬……呸,僵硬住了。

  他張張嘴,卻看到她朝他微笑著,眼睛卻不斷往下流著珍珠似的淚珠兒。

  她笑著流淚的模樣真是又甜人又憐人,直戳人心窩子。

  他愣了一瞬,忙轉過頭,努力想要板起臉,視線落向了地上的那本書。

  隱藏在芳草中的書頁上,描繪著這樣一幅小圖——一男一女一塊大石頭,男的在石頭旁邊蹲著,女的在石頭上坐著,男人的頭隱于女人的裙下。

  呃……

  一瞬間,一股熱火攻向他的心。

  薛寶釵捂著心,控制不住地大聲咳嗽起來。

  賈寶寶還在流著淚,「薛哥哥你沒事吧?」

  薛寶釵咳的臉紅氣喘,幾乎站立不穩了。

  系統:「你們兩個是想要笑死我滋滋——」

  賈寶寶:「你先顧好自己吧。」

  系統:「我滋滋——」

  賈寶寶真為這個破系統操碎了一顆心。

  她摸向自己不斷流淚的眼睛,想要揉一揉,還沒等她摸到,手腕便被抓住了。

  「別……咳咳!」薛寶釵咳嗽得厲害,卻還是顧及著她,「別揉,小心傷到眼睛,咳咳——」

  「薛哥哥快別說我了,你身子到底怎麼樣了?怎麼咳嗽的這樣厲害?沒有吃藥嗎?」

  薛寶釵臉上緋紅一片,心中卻在慶倖——幸好她看不到。

  他小聲喘息著,慢慢說道:「藥是吃的,卻不知道為何今年發病的次數格外多,我那好不容易配成的藥,只怕要不夠用了。」

  他越說越喘,氣都快要不夠用。

  然而,他低沉的嗓音,配上微微沙啞的喘息,簡直把賈寶寶逼得頭皮發麻,耳根酥軟。

  偏偏他還一無所知地捧起了她的臉,小聲對她道:「你等等,我幫你吹一吹。」

  「不……不用了。」

  「唉。」他小聲歎息。

  賈寶寶一個激靈,「好吧,你想吹就吹吧,不過……不頂用吧?」

  薛寶釵從錦囊裡取出一枚藥丸,仰頭咽下,小聲道:「眼下沒有黃柏煎湯,就這樣先壓一壓好了。」

  服下藥丸,他的病症總算是好了些,咳喘的症狀不那麼嚴重了。

  賈寶寶卻覺得他放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慢慢冷了下來。

  薛寶釵低聲道:「我看看。」

  他嘴上說著,手指在她的臉頰上緩緩移動,抬起她的頭。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桃花眸水汪汪,霧煞煞。

  他抿緊唇,一臉認真嚴肅,就像是對著一篇聖賢文章。

  他一手扶著她的側臉,一手去扒她的眼皮。

  她還沒怎麼樣。

  他卻小心翼翼道:「忍一忍。」

  賈寶寶覺得他這副認真以對的模樣十分可愛,不由得彎了彎嘴角。

  他將她的眼皮向上翻,發現了那個惹她流淚的罪魁禍首。

  他認真道:「別怕,不疼的。」

  「唔。」她沒怕,倒是想笑。

  薛寶釵如臨大敵,他慢慢彎下腰,找准一個角度,對著那小小的沙輕輕一吹。

  來自他口中的風竟然帶著一股冷冷的香氣。

  「哎。」賈寶寶驚呼一聲,瞳孔一縮,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外掉。

  薛寶釵緊張地額頭冒了一層細汗,他低聲嘀咕:「好疼的吧?好疼的吧?」

  「也不……」

  賈寶寶剛剛說出口,他就趁機又吹了一口氣,這下子,那粒沙終於落到了眼角,隨著淚珠子一同墜下。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疊的方方正正的帕子,遞給賈寶寶。

  賈寶寶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

  恢復清明的眼睛一下子便注意到了他袖子裡露出的一角書頁。

  她問:「薛哥哥是出來做什麼的?我是不是耽誤你正事了?」

  薛寶釵一臉正經,「沒有,我之前在房裡作文,寫的頭昏腦漲就出來走走,想要醒一醒腦子。」

  「這樣啊……」

  賈寶寶盯著他袖口露出的書頁小角,故作天真道:「沒有帶本書出來看看嗎?薛哥哥一向手不釋卷的。」

  薛寶釵輕咳一聲,「沒,我想休息休息眼睛。」

  他一邊說著,一邊順勢抻了一下胳膊。

  「吧嗒。」

  相似的聲音再次響起,一本書落在了同樣的草地上。

  那片草地旁還躺著一本賈寶寶方才掉的書。

  薛寶釵:「……」

  賈寶寶:「……」

  系統:「哎呀呀,打臉來的就是如此猝不及防。」

  「咳!」賈寶寶也很尷尬好嘛。

  她還是有些好奇,薛寶釵故意隱瞞的書究竟是什麼。

  她偷偷摸摸將身子往前傾了傾。

  薛寶釵尷尬懵了,似乎頭一次經歷撒謊,還沒撒成功的情況。

  他沒來得及遮擋住她的目光。

  賈寶寶看到了書封上的名字。

  她繡口一張一合,慢悠悠地念了出來:「金——瓶——梅——」

  系統:「臥了個槽!」

  「怎麼了?你瞭解這本書?」

  系統:「咳咳咳,需要我給你上交一篇萬字小論文嗎?」

  「講什麼?」

  系統一本正經:「論滋滋——滋滋——」

  臥槽,居然還自帶和諧的,這書可了不得!


☆、44.第44章

  聽著系統自帶和諧的簡介, 賈寶寶看向薛寶釵的目光也越來越詭異, 薛寶釵的腦袋也越壓越低。

  「薛哥哥, 沒想到啊, 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薛寶釵眉眼低垂, 臉頰上的潮熱一直燒到脖頸。

  他是如此羞愧自責,甚至連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捉姦捉雙,而且捉姦的人還是……還是她。

  賈寶寶背著手,繞著面頰緋紅的薛寶釵轉了一圈。

  「嘖,嘖嘖。」

  她越發出感概聲,他的神色便越是羞臊。

  別人的羞臊定然沒有什麼好看的,可薛寶釵羞臊的模樣可就不一般了。

  他白絲綢一般的臉頰抹上了最豔的胭脂,杏核似的眸子水汪汪的忽閃,因為他曾經古板冷漠、端莊無情,此時此刻的反差便更顯得珍貴動人。

  賈寶寶看著他努力想要維持正經的臉色, 終於明白了行酒令上一根簽的真正含義。

  「任是無情也動人。」賈寶寶喃喃出聲。

  薛寶釵猛地抬起頭, 低聲道:「寶玉, 你說了什麼?」

  賈寶寶摸了摸下唇, 笑眯眯道:「我想問薛哥哥你知不知道這句詩的出處?」

  薛寶釵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重新垂下頭,「嗯,此詩出於秦少遊之手。」

  他不看她的眼, 只盯著她的唇, 低聲道:「……水翦雙眸點絳唇。疑是昔年窺宋玉……」

  「哥哥在看什麼玉?」

  薛寶釵立刻移開視線。

  賈寶寶繞到他的身後, 小聲道:「我之前說哥哥『紅顏宜笑,睇眄流光』是說錯了,哥哥明明就是『任是無情也動人』。」

  薛寶釵被她說的難以自持,喘息加大。

  賈寶寶想要將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偷偷說些什麼,居然發現自己身高不夠!

  系統:「噗,這就很氣了。」

  賈寶寶瞥了系統一眼,站上了旁邊的石頭上。

  她伸手按著薛寶釵的肩膀,慢吞吞道:「哥哥,看這種不正經東西可不對喲。」

  系統實在看不過眼,為薛寶釵說了一句公道話:「明明你自己看的更加過分好嗎?你那還是帶圖畫的。」

  薛寶釵頭低垂,連脖頸後都泛著一絲粉紅。

  賈寶寶小聲道:「我很好奇,哥哥不是一向不看這種書的嗎?」

  薛寶釵仿佛已經自暴自棄了,老老實實回答她的問話:「因為昨日,我聽了你和林兄弟的話,覺得很有道理。」

  「若我身正心正,定然不會受這種書干擾。既然你與林兄弟都喜歡這些,想必這些書一定有可取之處。」

  賈寶寶悄聲對系統道:「現在,我的良心有一點點愧疚。」

  系統:「好好一個人,到底是被你給教壞了。」

  賈寶寶:「瞧你這話說的,明明是林哥哥……」

  「你林哥哥也是被你教壞的,你簡直就是個禍國殃民的。」

  賈寶寶:「……」

  系統洋洋得意:「怎麼樣,你沒法兒反駁了吧?」

  「所以,你就拿著看了?」賈寶寶轉頭問薛寶釵。

  「嗯。」

  「看就看唄,為什麼還要對我撒謊呢?」

  「我……我……」他喉結動了動,垂下眼睫,失落道:「我也不知道為何,莫名其妙就說出謊話。讀邪書,說不正之言,我實在是有辱斯文,我乃敗類,我無恥之極,我無顏面……」

  他的嘴被身後探來的柔荑捂住了。

  薛寶釵心頭的火燒的更旺了。

  他目光下視,視線觸及飽滿圓潤又粉嫩的指甲。

  賈寶寶溫柔的聲音響在他耳邊:「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都愛看。既然是同道中人,這件事我會替哥哥保密,以後哥哥若是要看……我也會為哥哥打掩護。」

  她望著自己的紫色任務,小心翼翼提議道:「既然我們都愛讀書,不如成立個書社?互相交流交流?」

  薛寶釵原本已經慢慢恢復的神情瞬間崩潰,如同雪崩。

  「啊?這種事情還要交流?」他轉過身子,羞恥至極。

  「當然!」賈寶寶說完之後才注意到他的神情,她一下子明白了他在想些什麼。

  「哎呀!我的意思不是說只看這種書……」

  他的神情弄得賈寶寶也無語起來。

  賈寶寶捂著額頭,恨恨道:「只怕我在薛哥哥心目中是個荒淫無恥之徒吧?整天只知道看這種書,然後交流?」

  薛寶釵連忙搖頭,「不至於,不至於,還不至於無恥。」

  賈寶寶瞪大眼睛,指著自己,「所以,荒淫咯?」

  薛寶釵一頓,左右看了看,「噓——小點聲,別被人聽了去。」

  賈寶寶站在石頭上,揪住了他的衣領,「合著你真這麼想我的?」

  薛寶釵思索片刻,一臉正經小聲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神特麼的知錯能改!

  賈寶寶氣呼呼。

  薛寶釵見自己惹她生氣了,這還得了,他忙道:「我答應你,開個書社,彼此交流……」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詞仿佛也變得猥瑣起來了。

  「我對寶玉你,我……」

  賈寶寶推開他,「好了,你別解釋了,越解釋越令人生氣。」

  薛寶釵閉上了嘴。

  他的手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胸口。

  他心裡慌得厲害,也燒的厲害,腦子裡好像充斥著灼熱的水蒸氣,說出的話、辦出的事全都大失水準。

  唉。

  薛寶釵低下頭,手指從前額滑入髮絲中,後手掌捂住了額角。

  「對不起,我現在,實在心慌的厲害,說的的話處處不對,你別氣我。」

  他臉頰泛紅,抬眼望向她,明明羞愧難當,非要努力正經,明明想要嚴肅,雙眸卻變得多情。

  賈寶寶愣了一下,才回過神,「哦,哦。」

  「書社該叫什麼名字好?」薛寶釵轉移話題。

  「名、名字……」

  賈寶寶的視線移到關於「薛寶釵」的紫色任務上。

  那個任務閃爍兩下,「叮」的提示一聲,顯示「已完成」。

  「已邀請薛寶釵加入『金玉良緣』小隊。」

  賈寶寶看了一眼隊伍頻道,頻道增加了「金玉良緣」可選選項。

  她雖然很開心,卻也很疑惑,「為什麼叫『金玉良緣』小隊?」

  「金玉良緣?」薛寶釵喃喃了一句,低頭看了一眼並排躺在草地上的書,臉色猛地爆紅。

  哎?

  賈寶寶也隨之看去。

  她拿的那本書已經被風吹合攏了,書頁沒被撕掉的那一半有個大大的「玉」字,對應著薛寶釵那本書上的「金」字。

  金玉良緣是這個金玉良緣嗎?

  給小……書拉郎配真的好嗎?!

  賈寶寶無臉再看,連忙把自己的那本書揣入懷中,又將薛寶釵的那本遞還給他。

  薛寶釵實在不想要那本書,明明今天是第一次拿出來,準備找個沒人的地方看看,結果翻都沒有翻,就被寶玉抓到。

  他垂眸道:「我不要了,寶玉若是喜歡的話……」

  他頓了頓。

  賈寶寶笑彎眼睛,等著他把後面的話說完,直接把這本書笑納了。

  誰料,薛寶釵看到她的表情後,竟然突然伸手將那本書拿了回去。

  薛寶釵咳嗽了一聲:「仔細想了想,還是不該給寶玉你的,等回頭我就把這書扔了。」

  系統慘叫:「天啊,暴殄天物啊,你知道你手上這本沒有刪減版的書是有多麼珍貴嗎?」

  薛寶釵避開賈寶寶的目光,低聲道:「我今日不適,便早早回去休息了,你……」

  賈寶寶「唔」了一聲,看向他。

  薛寶釵直接伸手將她懷裡的那本書拿走了。

  「哎!哎!」賈寶寶炸了。

  薛寶釵將兩本書放在一處,淺淺一笑,「既然連寶兄弟都說這些書不好、不正經,那以後還是不要再看了,好在我還沒有翻開。一會兒,我把這兩本書都燒了,咱們書社既然成立了,那就要列個章程,等我弄好了就拿給你看。」

  他笑意漸濃,「第一條,這種書不許出現。」

  賈寶寶臉上的笑徹底垮塌,「哈?」

  薛寶釵:「我剛才覺得寶玉的話十分在理,我要改悔,也希望寶玉與我一同改過自新。」

  不不不,請您高抬貴手,放我在罪惡裡活著的吧!

  他緩緩道:「寶玉放心,你若是怕自己改不過來,我會時時看著你的。」

  「你該不會要訓練我跟你一樣吧?」

  「怎麼會如此?」薛寶釵拍了怕賈寶寶的肩膀,「你我不同,我這麼多年習慣了,你卻很難能夠改正,況且你身邊還有人故意把這些歪門邪道教給你。」

  賈寶寶眼睛往旁邊瞥了一眼,有些不自在。

  她偷偷戳系統:「他是不是在暗指林哥哥啊?」

  系統:「噓——別說話,這麼厲害的戰爭我真是好久都沒遇見過了。」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我願與寶玉結為良友,我……」

  眼看著他又要引經據典長篇大論,賈寶寶一言難盡地拍了拍薛寶釵的後背,「我知道了,薛直直,咱們以後再說這事兒好嗎?我肚子裡突然疼起來了,哎喲,哎喲,疼的好厲害。」

  她揮了揮手,「抱歉,我先走了。」

  說罷,她就撒丫子跑了,根本不管薛寶釵還在背後喊她。

  系統:「你可真行,就這麼跑了?」

  「哼,我這是避敵鋒芒,你等著,我這就去搬救兵!」

  賈寶寶從山上一溜煙兒跑下,跑的「呼哧呼哧」喘氣,恰好就在山下的一條小河旁遇到了林黛玉。

  他居然拿著一個長長的竹竿,竹竿盡頭是用柳枝兒編成的小筐,筐子裡面還裹著白紗。

  他掄著竹竿朝河裡一撈,順勢抬起,白色的水花四濺,等小筐裡的水流空了,筐子的白紗裡就只剩下鮮紅的落花了。

  他的衣袖為了方便全都紮住了,頭頂還帶著青綠色的斗笠,頗有一種隱居山林的高人風采。

  系統:「綠帽子……噗!」

  賈寶寶警告的瞪了系統一眼。

  林黛玉將落花扣到一旁已經準備好的桶裡,支著竹竿看向賈寶寶。

  他懶洋洋地朝她招了招手。

  賈寶寶立刻走近了些。

  林黛玉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低聲道:「你忙什麼去了,怎麼一腦門兒的汗?小心被風閃到了。」

  說著,他扯開系在脖頸下的繩子,將斗笠摘下,戴到賈寶寶的腦袋上。

  「把這個給我了,那你怎麼辦?」

  林黛玉放下竹竿,修長的手指捏著繩子,慢悠悠地為她系好。

  「我不用,我也沒像你似的一腦門子汗。」

  繩子系好,繩結抵在她下頜處,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賈寶寶問她:「林哥哥在幹什麼呢?為什麼把這些落花都撈起來?」

  林黛玉淡淡一笑,「只是憐惜這些花,想要將這些花都撈起來,好讓它們不要流到髒的臭的地方去。」

  賈寶寶眨眨眼睛,似乎沒有明白。

  林黛玉凝視著她的眉眼,蒼白的臉頰在燦爛的陽光顯出幾分透明。

  他柔聲道:「畢竟,我想做個憐花惜玉之人。」

  賈寶寶的脊背像是有一道電流躥過,頓時一陣酥麻。

  她笑嘻嘻道:「果然是只有林哥哥你才會做的事情。」

  林黛玉笑著搖頭,「希望這事是只有我才會做的,畢竟,我不希望出現競爭者,也不想要別人跟我學著做,無論憐花,還是惜玉。」

  系統忍不住點評道:「你這林哥哥話裡有話的醋系語言已經到達了專業八級水準,聽不懂不是你的錯。」

  賈寶寶眸子一轉,捂著嘴笑道:「我倒是聽說哥哥最近又有了一個諢名。」

  「哦?什麼名字?」

  林黛玉含笑,等她接著說下去。

  賈寶寶歪歪頭,莞爾一笑道:「說是林哥哥改名叫林損三兒了。」

  林黛玉:「……」

  系統:「……」

  系統忍不住點了點賈寶玉:「你果然是個小壞蛋呢!」

  林黛玉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損者三友?那宜三又是誰呢?」

  賈寶寶輕聲道:「薛直直嘍。」

  林黛玉:「……」

  系統:「腳踏兩條床……窗……呸,船的你,為何要如此孜孜不倦地挑撥二人關係?你可真是禍水……不,你是海倫。」

  求生欲使得系統迅速改口。

  賈寶寶一臉深沉道:「我的目的很簡單,我要把我的寶玉奪回來。」

  系統嚇了一跳,「你胡說什麼,你就是寶玉啊!」

  「不,現在那本書才是我的本體,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就是個沒有靈魂的寶玉。」

  系統:「……那你好棒棒啊。」

  林黛玉輕笑一聲,「你這小滑頭……又怎麼了?被薛寶釵欺負了?」

  賈寶寶湊到林黛玉身邊,吹捧道:「哥哥你真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一下子就猜到了。」

  林黛玉垂眸,「不是我是神仙,是你只有在這時候才想到我……」

  他頓了頓,才笑著吐出後面幾個字,「……想到我這個林損三兒是嗎?」

  系統:「……」

  林黛玉睨了賈寶寶一眼,「說罷,他究竟把你怎麼著了?」

  賈寶寶揪著林黛玉的袖子,就像是找家長告小狀的孩子,「我的書被他搶走了,我跟你說,你都不知道他又多無恥。」

  林黛玉似笑非笑:「是嗎?你不是挺喜歡他的嗎?」

  賈寶寶瞪大眼睛以示真誠,「絕對沒有。」

  林黛玉輕哼一聲,「難道不是『任是無情也動人』了嗎?」

  賈寶寶:「哈?」

  系統:「啊?」

  為什麼剛才才說的話,他這麼快就知道了?莫非他就在周圍?

  賈寶寶小聲嘀咕:「你剛剛既然在,怎麼也不幫我?」

  「嗯?寶玉說了什麼?我沒聽到。」林黛玉笑眯眯地伸出一根食指,抵住斗笠的邊緣。

  他的食指輕輕一戳,她的斗笠前部分翹起來,把她整張臉暴露了出來。

  林黛玉探過頭,幾乎與她同處於帽檐之下。

  「還要再說嗎?」他溫聲細語問她。

  不敢不敢。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林哥哥該不會就任由薛直直這麼欺負我倆吧?」

  「這本來就是他家的書,他想拿走自然也是應該的。」

  賈寶寶撇嘴,「原來送人的東西還能再要回去的?」

  「他自己都還偷偷看那種書呢還管我,居然以後都要管著我,我們那書社……」

  「嗯?」林黛玉盯著她,「看那種書?他拉著你看的?你們一起看的?」

  賈寶寶想了想,硬著頭皮,「啊」了一聲。

  林黛玉笑容更加溫柔,「他還要管著你?」

  「嗯,沒錯。」

  「書社又是什麼?」

  「是我們剛剛在山頭上建立的,以後一起……」

  林黛玉退後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陽光的緣故,她看他的眼眸冒著寒氣。

  林黛玉很快垂下眼,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系統:「啊,就這麼完了?我瓜子都買好了,就準備看戲了呢!」

  賈寶寶想了想,立刻聽話地轉身離開。

  這邊,林黛玉究竟有沒有去找薛寶釵暫且不提,那邊,賈寶寶剛一踏進自己的園子,就感覺似乎有些不對勁兒的地方。

  怎麼涼颼颼的?

  賈寶寶抱著胳膊走進屋子裡,「晴……」

  王熙鳳坐在正座之上,晴雯、麝月站在兩邊。

  他低著頭,抿了一口手裡的茶,聽到聲音,鳳眼一挑,視線便直直地朝她射了過來。

  賈寶寶頓時捂住心口,倒退兩步。

  王熙鳳本來一肚子氣,全被她這莫名其妙的動作打斷了。

  「寶玉,你這是在做什麼?」

  賈寶寶裝作無辜地摸了摸心口,「哎?我沒中箭啊?嫂子剛才看向我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心口硬生生中了一箭呢。」

  她唱念做打俱佳,惹得屋子裡其他三人都偷偷笑了起來。

  賈寶寶給晴雯和麝月使了個眼色,兩人便從屋子裡悄悄退出去了。

  王熙鳳掩住口,「你這是知道錯了,故意討好我嗎?」

  「錯?」賈寶寶懵了。

  「系統,我最近做了什麼錯事嗎?」

  系統:「哦,這可就數不清了,你需要我為你拉一張單子嗎?」

  賈寶寶:「……」

  看到賈寶寶的表情,王熙鳳原本放鬆的笑臉立刻又收了回去。

  他的手放在桌面上,長而豔的指甲就像是一條條對著她吐信子的赤蛇。

  「哦,原來你不知道啊。」


☆、45.第45章

  因為要辦理秦可卿的喪事, 王熙鳳穿著一身素色衣裙, 頭上戴著素白銀器, 他以往都打扮的灼豔, 如今一素淨下來卻有一種「經霜更豔」的風采。

  他雖然一身素淨, 偏偏指甲露出一絲豔色,那絲豔色便格外顯眼。

  賈寶寶打量了好幾眼, 就見他原本叩在木桌上的手輕巧向上一翻,掌心朝上,食指朝她勾了勾。

  賈寶寶沒有動,笑眯眯道:「嫂子怎麼來了?」

  王熙鳳盯著自己的指尖兒,微微一笑,「我本來是沒有時間的,現在府裡亂的厲害,事情也不少,不過, 我聽到了一件事, 便想要跟寶玉你求證一下。」

  賈寶寶眼睛一彎:「哦, 那可巧了, 我也聽到了一件事,想要告訴嫂子呢。」

  「哦?」他眼尾一挑,含笑睨了她一眼。

  賈寶寶往前挪了兩步,笑道:「還是嫂子先說吧。」

  王熙鳳伸手蹭了蹭自己的唇角, 指尖沾了些嫣紅的口脂, 「你還記不記得答應過我什麼?」

  賈寶寶有些懵。

  系統嘲笑道:「你答應的承諾可多了去, 大多數都不記得了。」

  「唔……」賈寶寶支支吾吾。

  「咚。」王熙鳳敲擊了一下桌面。

  賈寶寶笑嘻嘻道:「我最近被嚇到了,腦袋裡亂成一團,什麼事都記不得了。」

  王熙鳳揚了揚下巴:「好,那我就直說了。」

  他的眼神兒鋒利且毒辣,「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再把我給你的好東西送人了嗎?」

  「哎?」賈寶寶的神情比他還要無辜,「我有送嗎?沒有吧?」

  王熙鳳盯著她。

  系統:「你還是老老實實承認了吧,既然他都來了,就說明事情他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系統說的也十分有道理。

  可是,怎麼承認還不讓他生氣也是一門學問。

  賈寶寶湊近了些,盯著他的眼睛,小聲道:「我錯了,嫂子別生我氣。」

  「呵。」

  完了,這是真的生氣了啊。

  賈寶寶歪歪頭,手掌小心翼翼地搭在桌面上,指尖兒對著他的指尖兒,粉嫩的指甲對著他豔麗的指甲,兩人的中指堪堪要碰觸上。

  「鳳哥哥……」她的聲音軟的像是奶酥。

  王熙鳳低頭看著兩人手指尖間隔的咫尺距離。

  僵持了一會兒,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賈寶寶嚇了一跳。

  王熙鳳蹙眉:「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他說著便將兩手合攏,大大的手掌正好將她的手包裹進去。

  他望著她的柔荑道:「既然你如此膽小,那我就主動一些好了。」

  他抬起頭,緩緩道:「同樣,既然你糊裡糊塗的,那我就再說清楚一些好了。」

  「我曾送給你一副青玉做的棋盤,還帶有墨玉和白玉做的棋子。」

  賈寶寶撓了撓自己的下巴,對系統道:「我怎麼覺得他說的我有些熟悉啊。」

  系統:「廢話!你剛送人的東西,你忘了?」

  啊,對,她不是剛送給賈迎春一套棋盤棋子嘛,原來這東西是王熙鳳送來的嗎?

  唉,她好東西太多,也是很苦惱的好嘛!

  王熙鳳注意著她的神情,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笑道:「寶二爺可總算是想起來了。」

  賈寶寶抬頭,心道,糟糕了,這次確實是在答應過不把他送的東西送人後,轉身就打破了諾言。

  「這……我並不知道這個是鳳哥哥送的啊。」

  「可見你對我是有多麼不上心。」王熙鳳目光灼灼,神色不大好。

  賈寶寶聽著這話十分奇怪,她撓了撓臉頰,小聲道:「我要是對嫂子上心的話……那算什麼事兒啊!」

  「你!」王熙鳳按桌而起。

  他比她高,影子將她整個人都包住了。

  賈寶寶抬起頭,望向盛怒的王熙鳳。

  「好哇,好哇!」王熙鳳一臉感歎的幾聲,視線宛若毒舌,涼颼颼地貼著她肌膚滑過。

  王熙鳳咬牙,閉上眼。

  他可真是自作多情,原來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手合攏,攥拳。

  他的嘴角向上一掀,像是對自己的嘲笑,「也罷,不過,那件東西無論你送給誰了,我勸你還是趁早要回來比較好,你恐怕還沒打開看過吧?」

  他重新睜開眼,「你看過之後,自會明白我為什麼會對你說這話了。」

  賈寶寶心中一動,偷偷問系統:「他該不會往裡面放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了吧?」

  系統:「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雖然不知道裡面有什麼,但一定是不一般的,要不然,賈迎春也不會特意讓襲人回來問你,是否真的要把這件東西給他。」

  賈寶寶十分後悔,早就知道賈迎春腹黑,他既然都這樣說了,她就應該再多看一眼才是。

  系統:「嘖嘖,剛放出話說不會把送出去的東西要回來,現在就要立刻灰溜溜地去要嗎?」

  賈寶寶看著王熙鳳豔若桃李的臉,審視著他冷若冰霜的神情,越發覺得事情難辦起來了。

  她小心翼翼問:「鳳哥哥究竟在裡面放了什麼,直接告訴我不好嗎?」

  王熙鳳不給面子,「不好。」

  賈寶寶笑了。

  王熙鳳盯著她。

  這個時候,她居然還笑?

  賈寶寶笑眯眯地伸出手,她的兩隻手居然還沒包住他的拳頭。

  賈寶寶:「……這女兒家的手有些太大了吧?」

  系統:「咳咳咳!」

  賈寶寶立刻振作精神,輕輕晃了晃他的手。

  「鳳哥哥可是生我的氣了?快別生氣了,若是為我氣壞了身子,那可不值得。」

  「哦,你還知道我為你生氣?」王熙鳳看著她的樣子,簡直要氣笑了,手掌也慢慢鬆開。

  賈寶寶的指尖摩挲著他掌心留下的紅印,輕輕歎了口氣。

  王熙鳳的脖頸被衣領護的嚴嚴實實,他忍不住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只覺得今天的領子格外緊。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讓你把我送你的東西送別人!」

  他的指尖抵在她的額頭上。

  賈寶寶笑了笑,眼中簇簇桃花全開了。

  王熙鳳淩厲的鳳眼也帶出了幾分笑意,「說吧,你要告訴我的是什麼事情?」

  賈寶寶頓住了。

  她現在又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了。

  賈寶寶小心翼翼問:「嫂……鳳哥哥跟璉二哥相處如何?」

  王熙鳳似笑非笑,眼中多了絲興味兒,「你看呢?」

  賈寶寶眸光粼粼,笑道:「好像不大好的樣子。」

  「你都知道還要問,莫非……」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賈寶寶:「……」

  她又偷偷問系統:「是我的錯覺嗎?我感覺他似乎誤會了什麼。」

  系統:「哢嚓——」

  賈寶寶:「你在做什麼?該不會真是在嗑瓜子吧?」

  系統:「咳咳咳,沒,你聽錯了。」

  賈寶寶懷疑。

  系統連忙道:「你把話說清楚些,要不然王熙鳳還以為你對她居心叵測呢!」

  有道理!

  賈寶寶咳嗽一聲,慢悠悠道:「我說這事兒是關於賈璉的。」

  她話音剛落,王熙鳳的眉毛就是一挑,連眼珠子裡都淬著毒。

  她嚇了一跳,怎麼就反應這麼大?

  然而,不過片刻,王熙鳳就立刻收斂了一下眼神。

  王熙鳳看著地面,突然笑了一下,接著搖頭,「你這不清白的,我差點也被你帶歪了。」

  賈寶寶:「……」

  她可真是冤枉,不過,他到底想歪了什麼?

  王熙鳳重新轉過頭,「我大概知道你要說的是什麼了,賈璉的事兒你甭管他,你乾乾淨淨的別被這髒臭之人汙了。」

  王熙鳳的睫毛顫了顫,她含笑望著賈寶寶:「你的目的怕是不止這個吧?」

  他又毒辣又聰明,賈寶寶若是再隱瞞那就是自己找死。

  她撓了撓頭發,柔聲道:「鳳哥哥真是厲害。」

  王熙鳳擺手,「你甭給我灌迷魂湯。」

  他的手頓住了,鳳眼也漸漸眯了起來。

  「讓我想想,最近府裡的動向……」

  王熙鳳目露了然,「你是想要問甯國府的事情,還是想要問榮國府的事情?」

  賈寶寶:「鳳哥哥,你把榮國府的事情告訴我吧?」

  王熙鳳歎息:「叫你不參合,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話呢?」

  他莞爾一笑,「不過,你若是真聽話了,也就不是你了。」

  他盯著她的眉心,剛剛他手指點上去的時候,不小心把唇邊的口脂蹭了上去,現在她眉心一點紅,顯得風流靈巧,多情含春。

  王熙鳳想了想,紅唇微微上挑。

  他彎下腰,一點點靠近她。

  霸道的豔氣兜頭撲來,就像是一頭想要將她一口吞下的猛獸。

  「既然你這麼想要知道……」他拉長了聲音。

  賈寶寶期待地望著他。

  他伸出一根小指,微笑道:「那來做個約定好了,若是你能中舉,我就告訴你。」

  賈寶寶問系統:「這個約定合算嗎?」

  系統:「合算,合算,能不能考上另說,先約定下來,到時候一旦走運了呢?」

  說的也有道理。

  賈寶寶眼睛彎成新月,白膩的小指湊到他的小指邊,兩根小指勾在一起。

  王熙鳳笑容明豔,他勾著她的小指拉到自己心口,用她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心口。

  「我都記在心上了,你也要記住。」

  賈寶寶看了看他的手指,又望瞭望自己的胸,當作沒聽到。

  好在王熙鳳沒有在這種事情上為難她。

  ……

  雖然說秦可卿已經跑了,但是棺材裡不是秦可卿這件事除了幾個參與其中的人,剩下的人都不知道,關於秦可卿葬禮的規格自然也有了說法。

  因為秦可卿是廢太子的子嗣,即便死的只是這個身份,甯國府的那幾人也想要風光大辦,正好趁機為賈蓉捐個更高的官職。

  但是,忠順親王橫插這一杠子,把甯國府所有的計畫都打破了。

  既然謊話編不圓了,賈珍和賈蓉也不想再做冤大頭給忠順親王看笑話,再說了,那些錢花在哪塊兒不好,非花在一個假身份的死亡上。

  賈珍裝作身體不適,把一切抉擇都交給了賈蓉。

  賈蓉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直接對王熙鳳道:「家裡沒錢,一切從簡。」

  所以,甯國府蓉大奶奶的葬禮便簡單了下來。

  出殯的那日,王熙鳳特地傳話來,說人多事情雜,讓賈寶寶裝病別參與。

  賈寶寶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是按照他的吩咐裝病。

  然而,等王熙鳳把葬禮安排好回來,卻帶來了一個驚天大消息。

  裝病的賈寶寶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盯著晴雯,「你說什麼?」

  系統:「你這還真是垂死病中驚坐起。」

  晴雯壓低了聲音道:「據說璉二奶奶帶回來一個孩子,說那孩子是璉二爺流落在外的親骨肉呢!」

  麝月為賈寶寶端來一杯茶,應和道:「是呢,我也聽說了,說是璉二奶奶經過赦大老爺所在的道觀時,恰好撞到了一個小道童,璉二奶奶本來火冒三丈,可一看這道童的臉卻笑了,還指給左右看,還說,你們看看,像不像咱們家的璉二爺?」

  晴雯不滿麝月在賈寶寶面前露臉,搶著道:「璉二奶奶又問了那小道童幾句話,發現了小道童貼身帶著的小金鐲,好巧不巧的,那小金鐲上正有一個『璉』字。」

  「璉二奶奶當時連笑都沒了,又問了那個道童的生辰,道童說了,璉二奶奶再這麼一算,您猜怎麼著?」

  賈寶寶強忍著笑意,「你怎麼著?」

  晴雯一拍巴掌,「正好跟璉二爺不在府中,出去宿的日子對上了。」

  賈寶寶搖頭:「你們一個個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就好像親眼見過似的。」

  晴雯合著手掌,露出靈巧活潑的笑容,「您還別說,我真就遠遠地看了一眼那個男孩兒,果真是跟璉二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賈寶寶思索道:「道童嗎?」

  「系統,是不是咱們看到的那個?」

  系統:「八九不離十了。」

  「那恐怕就不是巧合了,」賈寶寶摸摸下巴,「我懷疑王熙鳳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特地找回來的。」

  賈寶寶問晴雯:「你看到璉二爺了嗎?對於找回的這個孩子,他是什麼反應?」

  晴雯聳肩:「璉二爺就這麼被璉二奶奶拆穿往日裡眠花宿柳的行蹤,還鬧到老祖宗和赦老爺那裡,他的臉簡直都要丟盡了,看著璉二奶奶的眼神簡直想要殺人呢,怎麼可能會高興?」

  賈寶寶心道:「所以王熙鳳是故意讓賈璉生氣嘍?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系統:「……」

  「小妖精,他還不是為了你?」

  「胡說八道。」賈寶寶才不承認。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是不是又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啊?」賈寶寶一臉迷茫。

  系統:「要我說,你那鳳哥哥是……茲拉——茲拉——茲拉——」

  嘈雜聲越來越大。

  賈寶寶捂著耳朵,「系統怎麼回事?不是好了嗎?」

  「等……等等!茲拉——茲拉——」

  「完蛋了,快要死機了,你等等……抱……茲拉——茲拉——」

  賈寶寶的腦中全是一片「茲拉」電流聲,吵得她腦袋都快要炸開了。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她整個人沒了意識。

  一旁的麝月和晴雯本來在和寶二爺聊天,結果聊著聊著,寶二爺就突然暈了過去。

  兩人嚇了一跳,都要瘋了。

  「怎麼回事?二爺!二爺!」晴雯猛地上前。

  麝月更加細心,她打眼兒一看,發現了不同之處。

  「晴雯,你看,寶二爺的玉……玉怎麼不見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0

☆、46.第46章

  外面為了賈寶寶暈倒一事吵得沸反盈天, 賈寶寶則在自己的意識空間裡和系統排排坐嗑瓜子。

  「嘖。」賈寶寶踹了一腳腳底下的西瓜, 圓滾滾的西瓜頓時滾了個老遠。

  「你瞧瞧你過的好日子, 又有西瓜吃, 還有瓜子嗑, 這是什麼……薯片?」

  一團光暈的系統忙給她遞上幾個橘子,「這不是給我們系統的福利嘛, 宿主你抓緊時間努力,早日完成任務,也能回去享受了。」

  賈寶寶瞥了橘子一眼,「沒剝的橘子我不吃。」

  「好好好,我幫你剝。」系統上趕著寵她。

  賈寶寶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兒,她眯著眼睛盯著那團光暈,「系統,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惹了什麼麻煩?」

  系統樂顛顛道:「瞧你說的, 我能惹什麼麻煩啊。」

  「沒有麻煩你會對我這麼好?我不信。」

  系統:「……」

  賈寶寶翹著二郎腿, 笑得格外好看, 「快快老實說來, 這次究竟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在這裡陪你關小黑屋?讓你整天汙裡汙氣的,你該不會是被上面查封了吧?」

  「呸呸呸,你就不能想我點好的嗎?」

  系統把剝好的橘子奉上:「我跟你說這次被關小黑屋不是一件壞事……」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賈寶寶直接伸手過來, 她白皙的手掌穿過了他那團光。

  系統立刻打了個顫, 抱著自己尖叫:「你要做什麼!別過來!」

  他就像是被衙內調戲的小娘子。

  賈寶寶歪歪頭:「我看你發沒發燒, 怎麼被關小黑屋就不是一件壞事了?」

  系統離她遠了些,電子音中還是隱藏不住興奮,「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啊!」

  他那一小團光暈一閃一閃的。

  賈寶寶捂住自己的眼睛,「行了,統統,別嘚瑟了,快說吧。」

  系統「嘿嘿」一笑,「這次關小黑屋,還有之前的電流聲,都跟一項任務有關係。」

  「什麼任務搞出這麼大的陣仗?」雖然這麼說著,賈寶寶的心中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她挪開手,與系統對視一眼。

  系統笑嘻嘻:「對,就是咱們夢寐以求的那個!」

  賈寶寶睜大了眼睛:「還真是升級任務?」

  「沒錯!升級任務是金色任務,你現在沒法兒看,等一會兒恢復正常,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賈寶寶也有些興奮,她搓了搓手,「獎勵呢?既然是金色任務應該會有更多獎勵吧?」

  一個紫色任務是一張光環卡或者兩張技能卡,一個金色任務最起碼也要兩張光環卡了吧?

  系統用一種遊戲系統的腔調道:「哇,金色傳說呢!」

  「所以,獎勵是什麼?」

  「嗯……呃……嘿嘿,我一時激動,沒來得及細看就跟你一起被拉進小黑屋了。」

  賈寶寶:「……要你何用?」

  系統:「給你賣個萌?」

  賈寶寶:「……」

  兩個人在小黑屋裡大眼瞪小眼。

  系統忍不住撞了賈寶寶一下,「親愛的宿主開心起來嘛,以後你升級了系統,咱們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賈寶寶瞥了他一眼,「是你吃香的喝辣的吧?」

  「咱們兩個誰跟誰啊。」

  「呵呵,人家有用的時候就叫親愛的,沒用了你就叫我大豬蹄子。」

  系統腆著臉道:「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親愛的宿主,喝水嗎?吃瓜嗎?」

  賈寶寶咬了一口橘子,橘子瓣裡汁水飽滿,甜的很。

  「我只是有些擔心,系統升級任務會不會很難?」

  「不會,不會,再難我相信宿主你一定能做到的。」

  賈寶寶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系統無恥道:「我給你打call!」

  「這樣吧,」系統忍痛道:「你若是能順順利利完成任務,讓我升級,我就耗費一部分能量給你開個掛,讓你看東西更加清楚明亮,不用胭脂,沒有馬賽克的那種。」

  系統小聲道:「你還沒有發現吧?宿主你手裡的那盒胭脂用一點少一點,以後還是少讓人親吧,胭脂掉了,還浪費技能。」

  「這難道是我願意的?」

  明明每次我都是被偷親好嘛!

  兩人繼續吃瓜的吃瓜,嗑瓜子的嗑瓜子。

  外面可就徹底翻了天。

  管家的王熙鳳和老祖宗的命根子賈寶玉居然同時昏迷不醒。

  這還得了,榮國府的人立刻派人去請太醫。

  來的是王濟仁,他最近醫好了陛下的偏頭疼,得了陛下的獎賞,官位也升了,現在的他可是炙手可熱,按理來說,去國公府看病這種事根本就不用他沾手了,可他一聽是寶二爺病了,立刻提著藥箱就來了。

  王濟仁成了陛下身邊的紅人,賈政很是恭敬地招待了他。

  「能得大人診治,是犬子的榮幸。」

  王濟仁一瞧是這個狠心的爹,連一絲笑也擠不出來。

  他冷淡道:「這次寶二爺該不會又是被賈大人打出病來的吧?」

  賈政:「……」

  他的面子裡子都快要掛不住了。

  好在王濟仁憂心賈寶玉的病情,並沒有與他多做交流。

  這次再進寶二爺的臥室,他更加憂心忡忡。

  一旁的晴雯小心翼翼地將賈寶寶的手拿出來。

  王濟仁只見一隻玉腕軟綿綿地搭在紅色的錦繡綢緞上,手腕之地不過方寸,可萬般風流盡在於此。

  他小心翼翼地將手指搭上去,指尖兒下的脈象很平穩。

  他又仔細把了把,無論怎麼把,她的脈象都好得出奇,一點都不像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還有,這脈象到底是男是女?為何一會兒男的?一會兒女的?

  王濟仁起身,面色嚴肅,「能讓我觀一觀寶二爺的面色嗎?」

  晴雯只求能夠治好寶二爺,連聲道:「好的,您請。」

  他小心翼翼地攏起帳子。

  王濟仁探頭看了一眼,只見賈寶玉面色紅潤,神情平靜,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

  這人真是沒有病的樣子啊。

  晴雯見王濟仁的眉頭越皺越緊,忍不住慌了神:「大人,我們家二爺的病情到底怎麼樣了?」

  「嗯……」王濟仁沉思,不知道要不要說出實話。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臨走前陛下身邊貼身太監對自己說起的事情。

  王濟仁穩了穩心神道:「我還不能下定論,待我看過你們家奶奶的症狀再做定奪。」

  「好好好,那您快去看。」晴雯急的不行。

  賈寶玉只是暈倒半日不醒,晴雯便覺得自己身上骨頭都被抽走了,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往下癱,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現在自然太醫說什麼是什麼。

  王濟仁從賈寶玉房中退出,直奔璉二奶奶的住處。

  剛進院子,就聽一個男人在叫嚷:「什麼東西,一個丫鬟也敢攔住你璉二爺,是不是爺們兒平時太給你臉面了!」

  一個身量極高、寬肩長臂的丫鬟擋在門口,冷聲道:「請璉二爺莫要難為奴婢,璉二奶奶暈過去前吩咐過,除了太醫誰也不准進去,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好啊,你……」

  賈政一路送太醫王濟仁過來,見此地鬧成如此樣子,唯恐被人看了笑話。

  他朗聲道:「侄子,太醫到了。」

  璉二爺一回頭,正見賈政領著一位英俊的太醫進來。

  他立刻閉上嘴,對著堵在門口的丫鬟道:「你等著!」

  他轉身朝賈政拱了拱手,便先走了,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便宜媳婦兒。

  守在門口的丫鬟見太醫來了,立刻讓開路。

  王濟仁進去。

  他行動的越發謹慎,心中念叨著太監傳來的陛下口諭。

  這榮國府的水可真深,賈寶玉可如何是好?

  不過片刻,王濟仁便走了出來。

  他神色平靜,賈政看了好幾眼也沒從他臉上看出賈寶玉和王熙鳳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賈政詢問:「大人,這病……」

  王濟仁歎了口氣,「賈大人,咱們還是找個偏僻的地方說吧。」

  兩人行到偏僻處,王濟仁緩緩道:「賈大人,實話說,這病我治不好。」

  賈政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此嚴重?」

  王濟仁神情老成道:「並非如此,在下只是通岐黃之術,並不通鬼神之道。」

  「這怎麼說?」

  王濟仁淡淡道:「兩位的脈象都平穩,卻突然倒下,恐怕是有妖人作祟,擾的您全家不安。」

  「何人如此大膽?」

  王濟仁神情冷淡,一臉嚴肅道:「這就要問賈大人了,令郎和這位奶奶到底得罪了誰,竟然想出如此陰毒的詭計,今日是害這兩位,明日就不知道害誰了。」

  明明頭頂便是明晃晃的太陽,賈政仍舊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查!」他死死咬牙,「一定要查個徹底!」

  「那下官就告辭了。」

  王濟仁臨走的時候又忍不住望了一眼王熙鳳的屋子裡,那個丫鬟又堵在門口,不讓任何人進入。

  難怪不讓任何人進入,因為裡面空無一人。

  王濟仁垂下頭。

  真沒想到這位璉二奶奶這麼大的本事,居然能讓陛下下口諭,幫他圓這個謊,引出府中有人要用巫蠱害人的事情來。

  既然都讓他這麼說了,顯然府中確實有這種事情,這位璉二奶奶可真是手眼通天。

  可是,寶玉該怎麼辦?她確確實實是身患無解之症。

  人人都有私心,他王濟仁當然也有。

  他邊走邊想,要不要偷偷把這件事洩露給別人,再找別人來看看寶玉的情況。

  他正這樣想著,花叢後突然轉出一位風流雅致的公子攔在他的面前。

  王濟仁板著臉,面無表情地抬起頭。

  那位公子一看就是先天不足之狀,最近又憂思過重,病容已經上了臉。

  「見過大人。」

  「不敢,敢問公子是?」

  「在下林黛玉,家父乃陛下欽點的巡鹽禦史。」

  「原來是林大人的公子,不知道您攔住下官是為何?」

  林黛玉眉頭緊鎖,「為了寶玉的病情。」

  王濟仁抬眸,「您和寶玉公子是何關係?」

  林黛玉:「我和她是兄弟,我就住在她隔壁的碧紗櫥。」

  王濟仁自覺識人的本事也有幾分,這位林公子自己身體明明有病纏身,卻還為賈寶玉憂心,應該是個信得過的。

  他左右看了看。

  林黛玉溫聲道:「這裡一般少有人經過。」

  果然聰慧。

  王濟仁小聲說出賈寶玉的脈象。

  林黛玉點頭:「我因為常年生病,自己也通一些藥理,實不相瞞,寶玉剛暈倒那時候我就為她把過脈,她的脈象確實不像生病之人。」

  「奇怪就奇怪在此,說不定……」

  林黛玉眸光一變,他猛地上前一步,急切問:「說不定什麼?」

  王濟仁不能洩露陛下的口諭,只能拐著彎兒道:「有可能是巫蠱等手段,林公子不妨找個高明人士前來看上一看。」

  林黛玉面如霜色的臉又蒼白了幾分,他悽楚一笑,「實不相瞞,我在這京城根基尚淺,不知道京城裡精通此道的高明人士有哪些?」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況且他也有心要救賈寶玉。

  王濟仁立刻道:「你去西門外牟尼院尋一位叫妙玉的大師,他精通此道,在京城顯貴中十分出名,只是他為人古怪,不一定會應你。」

  林黛玉的眉宇總算是舒展開,他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我就算是從這裡一直磕頭磕到西門外也非要將他請來不可。」

  他攥緊手掌,眸光漸盛。

  王濟仁自覺慚愧,沒有為寶玉做到這個地步的決心。

  「你去吧,若是不行,再來找我,我們一同想辦法,唉。」他深深歎了口氣。

  林黛玉朝他拱了拱手,便著急地出門了。

  王濟仁心道,這位林公子簡直比賈政這個當父親的還要在意寶玉,他對寶玉如此上心,簡直是把寶玉當成了親兄弟,若是以後有機會,他看在寶玉的面子上也會為這位林公子把一把脈,告訴他幾個養生的法子。

  轉瞬,王濟仁又煩惱起來。

  王熙鳳深不可測這件事究竟該如何提醒寶玉才好?

  王熙鳳的秘密及真正背景恐怕連他們王家自家人都不清楚吧?這可真就奇怪了。

  這邊林黛玉匆忙出門,沒走兩步就被一個不認識的小廝打扮的男人攔住了。

  林黛玉沒工夫跟他閒扯,便想要繞開他。

  誰料他直接拿出一張玉色拜帖遞給了林黛玉。

  那人低著頭道:「我家爺聽說了寶二爺的事情,知曉林少爺定然要去尋妙玉大師,但妙玉大師性格孤傲,恐怕都不會讓您進門,您只要拿著這張拜帖,妙玉大師一定會隨你前來的。」

  林黛玉拿著拜帖隨意翻看了一下,這個拜帖與尋常的拜帖不同,上面只蓋了一方寫著「畸人」二字的小印。

  林黛玉問:「這是誰的印?你家主人的?」

  那人恭恭敬敬道:「是妙玉大師的,即便請到了妙玉大師,也請林公子言行謹慎。」

  林黛玉輕笑一聲,「看到這兩個字,我便能猜到他是怎樣的人,你家主人是誰?認識我?」

  那人朝他施了一禮,不再多言,自行離開。

  林黛玉看了一眼那人匆匆離開的背影,又望了一眼榮國府的方向,自言自語道:「寶玉,你這是又有貴人相助了嗎?」

  你身旁的貴人為何如此之多?

  來不及細想琢磨,林黛玉攜著帖子匆匆前往西門外。

  ……

  賈寶寶躺在鬆軟的沙發上,系統正顛顛兒地為她捶腿。

  她無奈道:「這裡也沒有時間顯示,你知道外面過去多久了嗎?」

  系統:「我也不知道啊,有好吃好喝的你還不願意?」

  賈寶寶慢悠悠道:「這裡也沒有什麼可以玩兒的,除了你。」

  系統:「……」

  「你說到底什麼時候能放我們出去啊,下達金色任務就下達金色任務唄,為什麼要把我們關在小黑屋裡?」

  系統小聲道:「其實金色任務就相當於一個安裝包,你按步驟一步步安裝完成,才能安裝了一個新程式,覆蓋掉我原有的舊程式,這是系統升級的本質。」

  「所以,我現在是已經走在升級的大道上了?」

  她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朝系統伸出手,「所以,系統先給點福利唄?」

  系統:「你!」

  「嗯?」她眉毛一挑。

  系統立刻笑道:「好宿主,咱們再商量商量嘛!」

  話音剛落,小黑屋突然破開,一道刺眼的白光投入進來。

  賈寶寶下意識遮住眼睛,下一刻,她就被人狠狠地抱住了。


☆、47.第47章

  苦澀微涼的香氣湧上鼻尖。

  賈寶寶慢慢睜開眼睛, 遲疑地眨了一下。

  慢慢地, 她終於想起來自己身處哪裡。

  賈寶寶伸出手, 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溫聲道:「好了, 我沒事了。」

  下一刻,她就被人迅速推開。

  賈寶寶軟綿綿地倒回錦緞被褥裡。

  薛寶釵嚇了一跳, 他急忙站起身,又去拉她。

  賈寶寶苦悶道:「薛哥哥如果真的不想抱我就不要這樣做了,一次次被推開,我也很苦惱的。」

  她的聲音還帶著許久未說話的沙啞。

  「不,我不是。」薛寶釵欲言又止,神情窘迫。

  他在她身旁坐下,隔著被子輕輕拍了拍她。

  「我沒有想到你會清醒過來,被嚇到了。」

  賈寶寶:「……」

  我聽你胡扯。

  「這幾天大多是林兄弟來陪著你,我沒想到, 他在這裡這麼久你都沒醒, 我一來, 你卻醒了。」

  他剛剛說完, 眉頭又忍不住皺起。

  他想來想去,都覺得這番話中的所蘊含的意思太過露骨了。

  「咳,我的意思並不是說……」他轉過頭,卻發現賈寶寶正雙目失神, 似乎在想著什麼。

  他唇角慢慢垂下, 眼神也落了下來。

  「寶兄弟與林兄弟私交甚厚, 一醒過來第一個想到的定然也是林兄弟,我這就去叫他。」

  他說著便要起身。

  然而,他放在被子上的手卻被扣住了。

  賈寶寶握著他的手,笑盈盈道:「薛哥哥,抱歉了,我剛剛才醒過來,腦子還有些木,若是有怠慢了薛哥哥的地方,薛哥哥千萬別生氣。」

  薛寶釵重新轉過頭,低聲道:「我怎麼會跟你生氣?」

  賈寶寶拉他過來。

  薛寶釵耳尖兒微紅,還是坐的離她近了些。

  他努力想要維持正經神情。

  賈寶寶歎氣道:「究竟發生了何事?薛哥哥說我這麼多天沒有醒來到底是何意?」

  「你都不記得了?」薛寶釵面露詫異。

  賈寶寶睜著眼睛,眼中滿是茫然之色。

  薛寶釵淺色的眸中閃過一道複雜憐惜的神情,他低聲道:「你昏迷了好幾天。」

  「什麼?!」

  賈寶寶狂戳系統:「系統!系統!到底怎麼回事兒!」

  系統:「咳咳,你的精神被關在小黑屋裡,身體自然也就動不了了嘛,放心放心不會有大問題的,我檢查過了。」

  「嗯?」

  她懷疑的疑問聲立刻讓系統炸毛了。

  「你什麼意思!我才沒有幹別的!」

  賈寶寶:「那你解釋什麼?」

  系統:「……滾!」

  他再也不想跟她說話了,哼。

  賈寶寶與系統對話著,手指無意識地搓揉著薛寶釵的手掌。

  薛寶釵被她搓的又燥又熱,視線頻頻投向她,卻發現她又在走神。

  她大病初愈,他不該違逆她的意思。

  薛寶釵垂下眼簾,沉默地盯著自己被揉的發紅的手,既覺得甜蜜,又覺得負擔。

  賈寶寶跟系統好說歹說,系統就是不可理她。

  大家都「老夫老妻」的了,還鬧啥傲嬌啊!

  沒有辦法,賈寶寶只得向薛寶釵打聽近日發生的事情。

  薛寶釵面露猶豫,還是對她說道:「按理來說,這件事我不應該多言。」

  賈寶寶眼尾一挑。

  究竟發生了多麼離譜的事情,才能讓薛寶釵這種謹守禮法的人不能多言。

  他抬起頭,深深看了賈寶寶一眼,「可是,既然你問起了,我自然要對你說明。」

  「當日,你與你家璉二奶奶同時一病不起,雖然立即請了太醫來,可太醫也對你們兩人的病情束手無策。」

  賈寶寶忍不住道:「這是哪裡來的庸醫?」

  她分明就沒病好嘛!

  薛寶釵淡淡道:「太醫王濟仁不是寶玉的摯交好友嗎?」

  「嗯?」賈寶寶愣了一下,「原來是他來了。」

  薛寶釵專注地打量著她,輕聲道:「他還說你與璉二奶奶的病與鬼神有關,他治不了。」

  賈寶寶:「……」

  王濟仁什麼時候成神棍了,他家從祖傳御醫該算命了?

  「寶玉覺得如何?」

  「啊?什麼我覺得?」賈寶寶懵。

  薛寶釵緩緩問:「寶玉覺得王太醫說的有理嗎?」

  賈寶寶小聲嘀咕:「誰會回答送命題啊。」

  她微笑道:「我也不明白,後來呢?」

  薛寶釵轉過頭,用側臉對著賈寶寶道:「後來你父親就去查是誰要害你和璉二奶奶,而林兄弟……」

  他頓住了。

  「林哥哥怎麼了?」

  薛寶釵神色更加冷淡:「他去找了牟尼院的妙玉大師前來幫你。」

  他微微垂眸,神情自厭道:「林兄弟待你是真心的,誰也比不上,你以後可要好好聽他的話。」

  他喉結動了動,閉上了眼,淡淡道:「妙玉大師並不好請,我不知道林兄弟是如何將他請來的,其中的艱難難以為外人道也,縱然是我……是我……」

  賈寶寶歪頭笑道:「是薛哥哥怎麼了?難道薛哥哥就會放棄救我嗎?」

  「怎麼會!」他當即睜開眼,死死瞪著賈寶寶,「你心裡就是這樣想我的?」

  還沒等賈寶寶繼續說,薛寶釵已經轉過頭。

  他輕聲道:「也罷,你要如何想我……都罷了。」

  「噗——」賈寶寶噴笑出聲。

  薛寶釵杏眸微睜,不可置信地轉過頭。

  他盯著笑得眉眼彎彎的賈寶寶,沉著臉問:「很好笑嗎?」

  賈寶寶搖了搖手,「不是……唉!」

  她挽住了薛寶釵的胳膊。

  他的身子頓時僵住。

  賈寶寶歪頭,「我笑是因為薛哥哥方才好像在跟人爭寵似的。」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臉頰泛紅,那抹紅暈開始往脖頸蔓延。

  「咳!」他重重咳嗽一聲,急忙轉移話題,「反、反正,自妙玉大師看過你後,你就漸漸好轉了,你父親也抓到了害你之人。」

  賈寶寶失笑搖頭,「怪力亂神不可信,我醒來只是巧合,跟什麼妙玉大師沒有關係。」

  薛寶釵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神色柔軟下來,「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在沒見你之前也是不信這些的,但現在,我想我還是需要信一信的。」

  「那害我的人是誰?」

  賈寶寶莞爾一笑,「讓我猜猜,是趙姨娘嗎?」

  薛寶釵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來你早已知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以後要引以為戒。」

  賈寶寶點頭。

  薛寶釵見她的頭點的如同小雞啄米,著實可愛。

  他想笑,又覺得輕浮,便握著拳頭在嘴邊咳嗽兩聲,掩去了笑意。

  「那璉嫂子如何了?」

  薛寶釵:「他?他自然無礙。」

  王熙鳳也沒事啊,可她是因為系統的升級的事情才昏迷不醒,那王熙鳳是為了什麼呢?

  賈寶寶一邊想著,一邊四處閑看,突然發現床上放著一個繡繃子。

  「這是什麼?」她伸手去拿。

  薛寶釵大驚失色,連聲道:「別!」

  可惜他阻攔的動作慢了一步,讓賈寶寶把這繡棚子拿在了手裡。

  賈寶寶看繡棚子上是鴛鴦戲水的圖案。

  沒頭沒腦的繡這個幹嘛?

  她往繡棚子下面摸了摸,看這到底是往什麼地方上繡,這一摸不要緊,她的臉也紅了。

  可惡!是誰把她的肚兜就隨便放在這裡啊!

  賈寶寶懷疑的視線落在薛寶釵身上。

  薛寶釵的背脊下意識挺直,他努力要板正臉,臉上的桃花色卻洩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你、你不要誤會,我也是來的時候見你床邊放著這個繡棚子,就好奇看了看,發現那是什麼之後,我立馬放回去了!」

  他身子動了動,「我雖然還上手摸了摸,你放心,我只是摸了摸繡樣兒,因為我從未見過有人在我面前繡過這個……」

  他越解釋越解釋不清了。

  薛寶釵臉頰又紅又脹,心口又熱又辣。

  「薛哥哥。」賈寶寶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解釋就是掩飾。」

  「哥哥解釋的太多了。」

  薛寶釵:「……你要相信我的為人。」

  賈寶寶:「我一向相信薛哥哥的為人,可我不相信薛哥哥的手。」

  薛寶釵:「……」

  好想把那只發賤的手剁掉哦。

  賈寶寶不動聲色地將繡棚子藏進了被子裡。

  她剛做好這個動作,就聽到一個低啞的聲音。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明明沒有做什麼的賈寶寶和薛寶釵竟條件反射的身體一僵。

  腳步聲響起,只披著一件青色披風,頭還未束的林黛玉似笑非笑地盯著二人。

  「你們兩個是互相打扮起來了嗎?」

  「啊?」

  「唔?」

  賈寶寶和薛寶釵都露出不明所以的神色。

  林黛玉抱著胳膊,輕笑一聲,「如果不是的話,你們兩個的腮怎麼都抹上了胭脂啊?」

  他說著,食指一勾,便在賈寶寶的腮上輕輕劃了一下。

  薛寶釵一見他輕浮的動作,立刻往旁邊挪了挪。

  林黛玉直接在他讓開的位置坐下,笑得意味深長,「薛兄放心,我可不敢對您這樣做。」

  「咳咳。」薛寶釵嚴肅地咳嗽幾聲。

  林黛玉直接轉過身子,手指摸摸賈寶寶的額頭,捏了你她的臉頰,揉了揉她的耳垂。待手還要往下……

  「夠了吧?」薛寶釵神色冷淡道:「即便都是男子,你的舉動也過分了。」

  林黛玉不理會薛寶釵的話,將手搭在了賈寶寶的肩上。

  他認真地凝視著賈寶寶,等待著她開口。

  賈寶寶看清了他眸中憂鬱與擔憂,他靈光一現,立刻笑道:「林哥哥,我都沒事了,你就放心吧,我現在跟小牛一樣壯實呢!」

  林黛玉聽著她的聲音中氣十足,稍稍放鬆了些。

  他笑著按了按她的肩膀,「什麼小牛,我看寶玉你就是一個牛魔王。」

  「這怎麼說?」薛寶釵好奇問。

  林黛玉睨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長,「哦,薛兄弟不要多心,我說的不是牛魔王娶了鐵扇公主,外面又有玉面狐狸的意思,我說的是寶玉天不怕,地不怕,不斷惹禍的樣子。」

  薛寶釵看了賈寶寶一眼。

  賈寶寶:「呵呵。」

  薛寶釵點頭,「確實,這次這件事已經算是給她教訓了,她也受了苦,林兄弟就不要再訓她了。」

  「看來薛兄弟是替我訓過了?」

  替她?呵。

  薛寶釵冷淡道:「寶玉大病初愈,我不會不顧及這點,還一直陰陽怪氣地指責寶玉。」

  系統:「哦豁,第二次寶林大戰。」

  林黛玉似笑非笑,「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薛兄是在說我不該教訓寶玉嗎?那薛兄就該在他大病初愈的時候,讓她生氣嗎?」

  薛寶釵冤枉至極,他瞪大眼睛:「我何時惹她生氣了?」

  林黛玉微笑,「若不是生氣,寶玉的臉和你的臉又因何而紅呢?」

  薛寶釵被他堵得完全說不出話了。

  他沉沉吐出一口氣,嘴角一提,笑道:「真真是個牙尖嘴利的醋哥哥,我說不過你,說不過你啊。」

  林黛玉心裡一驚,他和寶玉之間的稱呼,薛寶釵是如何知曉的?

  莫非是寶玉她……

  「咕——」

  薛寶釵和林黛玉同時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捂著肚子「嘿嘿」一笑,「我似乎好久沒吃東西了,肚子餓得慌。」


☆、48.第48章

  賈寶寶吃飯的時候, 薛寶釵和林黛玉都說還有別的事情, 離開了。

  系統:「這是修羅場還要靠吃飯來解決嗎?」

  賈寶寶:「閉嘴, 吃飯了。」

  一頓飯的功夫, 全府都已經知道了寶二爺已經清醒過來的消息。

  賈母、王夫人都派人來看過她, 囑咐她好好休息,這幾日就不用去學堂了。

  賈寶寶心滿意足道:「真是一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不用上學讀書,簡直再好不過了。」

  系統冷笑一聲:「你別高興的太早。」

  賈寶寶心裡一突,突然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死死盯著系統:「系統哇,該不會……」

  系統一臉高貴冷豔道:「還不快快打開你的金色任務看一看,可別誤了時辰。」

  「又不是要上絞刑架,什麼誤不誤時辰的。」賈寶寶不在意。

  系統想了想,小聲道:「對你來說,說不定就是絞刑架喲。」

  「哎?」賈寶寶想要點開金色任務的手突然頓住了。

  她感覺自己像是面對著一個裝著炸~彈的包裹,仿佛只要點擊一下, □□就會瞬間引爆。

  她的手懸在半空, 遲遲不肯按下去。

  系統「嘿嘿」一笑, 「那我就幫你一把吧。」

  話音一落, 系統竟把螢幕突然拉近。

  金色任務觸及她的指尖。

  「叮」的一聲,金色任務打開了。

  賈寶寶睜大了眼睛,生怕漏掉其中一星半點的細節。

  只見上面寫著——

  成為狀元,獎勵領域卡一張。

  賈寶寶橫過來看, 豎過去看, 翻過來覆過去看, 無論怎麼看都只有這一行小字。

  「統統——」賈寶寶捏著拳頭,雙眸水汪汪地盯著系統。

  系統:「……」

  他的視線從她的眼角移到她的拳頭上,咽了一口口水。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糖果加大棒嗎?

  系統開始覺得自己呼吸困難了,「你、你好好說話,千萬別動手!」

  賈寶寶放下了拳頭,「你不覺得這個任務十分奇怪嗎?我既然要敗家,做個紈絝子弟,為什麼要考狀元?難道要做紈絝子弟中的頂級紈絝,考著狀元還能把家敗了那種?那皇帝是該多麼不長眼,居然欽點這樣的人做狀元?」

  系統搖頭:「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別問我。」

  「既然任務是這樣的,自然有他的原因吧。」

  「嘖。」

  賈寶寶捧著自己的臉頰發愁。

  系統撞了她一下,「來嘛,高興起來啊,最起碼我升級了,你的生存就能有保障了。」

  賈寶寶發愁道:「我覺得我的任務與系統升級任務是相反的,若是完成了系統升級任務,我的敗家子任務會不會失敗啊?」

  系統一聽,立馬慌了,「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說你不想給我升級了吧?你這個負心漢!」

  賈寶寶:「……你自我感覺未免太好了。」

  系統急死了,他繞著賈寶寶轉了好幾圈,「寶貝,大寶貝,你聽我說哈,咱們的任務不衝突,絕對不衝突,甚至對你還有好處呢!」

  賈寶寶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系統劃重點:「你看到了那個領域卡沒有?」

  「關於這點我也很好奇,領域卡是什麼?」

  「宿主啊,那可是比光環卡更加高級的存在,光環卡的限定範圍是戴著光環的人周圍,而領域卡可以選定一個特定領域的。」

  賈寶寶動了心。

  系統立刻加把勁兒:「很好吧?只要宿主加把勁兒,那還不是手到擒來?我相信宿主一定能做到的。」

  賈寶寶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誰剛剛不肯跟我講話呢。」

  系統立刻不要臉道:「肯定不是我,宿主你如此美貌,如此寬容,從來不欺負系統,哪個系統不爭著搶著要跟你說話呢?」

  賈寶寶:「……你真是夠了,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關於領域卡的事情?」

  若是系統早就知道,他不可能不跟她提。

  系統「嘿嘿」道:「我這不也是現學現賣嘛。」

  「領域卡……」賈寶寶兩手搭在一起,抵在鼻尖兒。

  系統:「你若是得到一張領域卡,將領域圈定為榮國府,說一句——所有人都把錢扔掉,妥妥的,榮國府裡別想看到半毛錢。」

  會這麼簡單嗎?

  但是,賈寶寶確實動心了。

  她真是受夠了沒有泡面,沒有肥宅快樂水,還沒有網的日子了。

  好像早點回家。

  賈寶寶:「也行吧……不過,你先別急,我還要再好好想想該怎麼完成這個金色任務。」

  系統忍了又忍,忍不住道:「還能怎麼完成?好好學習唄!要不我自學一下那些個學霸系統,教導一下宿主?」

  賈寶寶悲哀地捂住了自己臉:「你滾開,我不想看到學霸的臉,學霸系統也不行。」

  系統:「……」

  「對了,」賈寶寶一拍桌子,突然想到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我完成薛寶釵的紫色任務後,還沒看看那張光環卡是什麼呢。」

  現在系統上趕著伺候她,立刻恭恭敬敬地呈現上了新的光環卡。

  賈寶寶照例一番求神拜佛,然後慢慢翻開了卡片——

  名稱:愛情使人失了智光環

  屬性:光環卡

  對象:任意

  效果1:帶上此光環,可對周圍任意一個說出「不愛」的人使用記憶橡皮擦功能。輕輕擦一擦,記憶從此不見了。

  效果2:帶上此光環,可對周圍任意一個說出「愛」的人使用記憶虛構功能。愛情都是盲目虛假的,此功能印證了此點。

  效果3:有5%的概率觸發「愛情讓我失了智」技能,凡是對使用者好感不為負的人,中此技能後,都會成為愛情的俘虜,獲得降智打擊,具體效果請使用者自行摸索。

  後面的使用說明與那種霸道總裁光環一致,賈寶寶便沒有繼續看下去。

  她看向系統。

  系統看向她。

  「我就知道,」賈寶寶小聲嘀咕:「不正經的系統只能出產不正經的卡片技能。」

  系統:「……」

  「不過,」賈寶寶唇角一勾,「我突然覺得這張卡片也不算那麼無用。」

  見她滿意,系統總算松了一口氣。

  正在此時,院內突然傳來嘈雜聲。

  有人喊:「趙姨娘您不能進二爺的房!」

  「快拉住趙姨娘!」

  「我看你們誰敢攔我,我撞死她!」一個破碎尖利的聲音突然炸響。

  賈寶寶捏住光環卡,轉瞬間,就把那個「愛情使人失了智」光環帶到了自己的頭頂。

  系統無語:「你在做什麼啊?」

  「噓——以防萬一而已。」

  說話趕不及,外屋突然響起「劈裡啪啦」的聲響。

  雜亂的腳步聲朝內室靠近。

  賈寶寶抓了一本書護在胸前,走到門口。

  系統:「你這書能有什麼用啊,要不我給你開個掛,這麼書的護甲相當於平底鍋怎麼樣?」

  賈寶寶沒時間應聲,她對著外屋扭成一團的幾人喝道:「你們幾個都在做什麼!」

  麝月努力攔住發了瘋的趙姨娘,臉上還被扇了巴掌。

  趙姨娘也沒討的好,她頭髮亂蓬蓬,釵子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下巴處還被指甲撓了一小道血痕,腳上的鞋還都掉了。

  麝月見自家二爺想要出來,忙道:「二爺快跑,趙姨娘瘋了。」

  她抱住想要撲向寶玉的趙姨娘,「老爺說要把趙姨娘送到鄉下的莊子裡去,環三爺也說要去廟裡讀書,趙姨娘就瘋了!」

  趙姨娘啐了一口:「你這個狗娘養的小賤蹄子!你那屄娘才是瘋了呢!」

  她一腳蹬開麝月,就朝寶玉撲來,「你這屄崽子倒是有本事來害你屄娘我,我被扔出賈府了,我也非要讓你這個屄崽子不得好死!」

  賈寶寶怕被她的指甲劃傷了臉面,便退後一步,掄起書本砸向了她撓來的手。

  「哢嚓」一聲脆響,緊接著,趙姨娘殺豬般的嚎叫就掩飾住了那聲脆響。

  「我的手!我的手!你這個殺千刀的屄崽子!」

  眾人只看到趙姨娘的右手在袖口蕩了蕩,似乎是被打折了。

  可是,一本書怎麼可能把一個活生生大活人的手腕打折了?

  無論是跟著趙姨娘來的丫鬟還是賈寶寶院子裡的丫鬟,都不相信賈寶寶動手打斷了趙姨娘的手,只認為趙姨娘死到臨頭還想要陷害寶二爺。

  趙姨娘見左右無人信她,便更恨賈寶玉了。

  賈寶寶摸了摸手裡堪比平底鍋的書本,忍不住給系統點了個贊。

  她後退幾步,對趙姨娘笑了笑。

  趙姨娘卻被刺激大了,眼睛都紅了。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道:「趙姨娘為何要這般對我?不愛我了嗎?」

  丫鬟們聽了,忍不住暗暗道:「寶二爺實在太善良了,就這樣還想要與趙姨娘和平相處,可那趙姨娘是個給臉不要臉的。」

  趙姨娘對著賈寶寶啐了一口。

  賈寶寶動作靈巧地躲開了。

  「屄崽子,你個老娘聽著!找你那個把你從腸子里拉出來的屄娘去找那個東西吧!老娘就不愛你這個屄崽子!」

  她「不愛」兩個字剛剛出口,賈寶寶就感覺頭頂的光環熱了一下。

  下一刻,趙姨娘就仿佛中邪一般站在地上一動不動。

  賈寶寶用書護著自己,問系統:「這是記憶橡皮擦功能啟動了嗎?」

  系統仔細觀察了一下,摸摸下巴道:「好像是這樣。」

  「原來這東西不是手控的,而是自動的。」

  那可就不好掌握了。

  不一會兒,趙姨娘一個哆嗦回過神來,她打量周圍一圈兒,整個人像夢遊一般,一邊喃喃:「我怎麼到這兒來了?」,一邊朝門口走去。

  「誰!哪個敢欺負寶二爺的!」晴雯不知道從哪裡聽到消息,操著一把菜刀就進了院子。

  眾人唬了一跳。

  麝月忙把他拉到一旁,說明了事情。

  所有人就這麼目送著趙姨娘慢悠悠地出了院子,奔著自己的屋子去了。

  賈寶寶松了一口氣:「如果都有這麼一段夢遊似的緩衝期就再好不過了。」

  那別人也就不會懷疑到她身上了。

  「謝天謝地,寶二爺有神仙保佑呢,是神仙把趙姨娘制住了吧?」麝月合掌感慨。

  賈寶寶笑了笑。

  不好意思,神仙就是我自己呢。

  晴雯下定決心道:「以後我一定要時時刻刻跟著寶二爺,不能離開分毫。」

  賈寶寶拍了拍他的手背,「你無須自責,你已經足夠認真保護我了。」

  晴雯臉頰頓時嫣紅一片。

  縱使平安解決了這件事,賈寶寶也覺得自己需要緩一緩。

  賈寶寶回到屋子裡,喝了一杯熱茶。

  晴雯也跟她進了屋子,待屋內只有兩人的時候,他小聲道:「我今兒個不在是因為一件事情,就是跟您被魘魔一事有關?」

  「唔?」

  賈寶寶偷偷問系統:「這可怎麼辦?明明是我自己的問題暈倒了,現在人人都以為我是被魘魔了。」

  系統:「雖然因為封建迷信沒有成功,但你不能否認她是想要害你,還付諸行動了吧?這是殺人未遂,犯法的。」

  賈寶寶點頭,「有道理。」

  晴雯立刻笑了起來,「既然寶二爺您同意了,我立刻把她叫進來。」

  賈寶寶:「……」

  等等,她答應了什麼啊?

  還沒等她叫住晴雯,晴雯已經一扭身出了門。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晴雯領著一個小丫鬟進來了。

  那個小丫鬟低垂著頭,看不清樣子。

  賈寶寶看向晴雯。

  晴雯推了那個小丫鬟一把,「是你自己找來,說有事情跟寶二爺說了,現在怎麼不說了?」

  賈寶寶想問晴雯這個小丫鬟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話還未出口,小丫鬟就抬起了頭。

  她臉色青白,眼睛腫的像是爛桃,貝齒咬著下唇,把嘴唇都咬出血了。

  賈寶寶見她相貌有些熟悉,卻不記得再哪裡見過了。

  系統忍不住道:「我看你就算是看到的不是線條,沒有了馬賽克,你也照樣認不清楚人。」

  賈寶寶暗道:「你看我記不住林哥哥了嗎?你看我記不住寶哥哥了嗎?我只能說,不能讓我記住的人都不夠美貌。」

  系統:「……」

  這是什麼歪理,但是,為什麼乍一聽上去,好像似乎確實有幾分道理哎?

  賈寶寶對著那小丫鬟溫柔一笑,「快別哭了,女孩子笑起來才好看。」

  她掏出一塊手帕遞給丫鬟。

  丫鬟雙手接過,眼淚刷的一下流了下來。

  「寶、寶二爺,是我對不起您,您就罰我吧!」

  「噗通」一聲,丫鬟朝她跪了下來。

  「哎,別跪!快起來!」賈寶寶就像是屁股被燒著了似的,一蹦好幾個高,躥的遠遠的。

  晴雯立刻把小丫鬟揪了起來,「我們家二爺不喜歡這個,你有話快說。」

  小丫鬟捏著賈寶寶的帕子,小聲道:「我曾在後山撞到寶二爺,還、還扯掉了寶二爺的幾根頭髮。」

  說到扯掉頭發,賈寶寶總算是想起來了。

  「原來是你!」

  小丫鬟哽咽道:「奴婢不是不小心,奴婢就是故意去扯寶二爺的頭髮,是……都是趙姨娘逼我的,趙姨娘說我若是不做,她便要將我狠狠抽上一頓。」

  她抹眼淚的時候,衣袖滑落,露出佈滿紅色傷痕的手臂。

  賈寶寶心中恨恨道:「造孽啊!」

  「我當時並不知道趙姨娘要用寶二爺的頭髮做什麼,後來,寶二爺扶起了摔倒的我,我從未見過這麼好的主子,擔心趙姨娘會對寶二爺不利,便偷偷把二爺的頭髮換成了自己的頭髮。」

  她高高舉起手裡的荷包,還留著淚,卻笑道:「二爺你看,你的頭髮在這裡。」

  賈寶寶忙揮手,「現在還管這些頭髮做什麼,那些用頭髮做法的東西都是無稽之談。晴雯,去拿些藥給她擦擦。」

  晴雯知道賈寶玉心善,便只得自己作黑臉。

  他冷冰冰盯著小丫鬟:「你要說老實話,像你這樣想要攀高枝的我可是見多了。」

  隨後,他取出藥,為她上藥。

  小丫鬟含著淚道:「我之所以說出來,都是為了報答二爺,二爺真的太好了,我絕不能讓二爺受傷。」

  賈寶寶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她是真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好。

  「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都換了頭髮,我一點事都沒有,寶二爺卻還是昏迷不醒!」小丫鬟痛哭,「是我太沒用了。」

  賈寶寶指責系統:「這都是你的錯!」

  系統:「……」

  好嘛,我就是一個背鍋的。

  「我覺得二爺一定要知道這件事,否則,若是下次再被人害了可怎麼辦?」

  賈寶寶歎了口氣,溫聲安撫:「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謝謝你。」

  她凝視著小丫鬟,微微一笑。

  小丫鬟的臉更紅了。

  賈寶寶看向晴雯:「她是趙姨娘身邊的丫鬟,趙姨娘被趕去莊子,她身邊的丫鬟要怎麼處理,你去問問璉二奶奶。」

  「是。」晴雯應下了。

  「寶玉要問我什麼?何不親自來問?」一道含笑聲傳來。

  緊閉的房門被一把推開,王熙鳳直接走了進來。

  賈寶寶剛想說兩句話,卻發現她手裡居然還拎著一個人。

  王熙鳳將手裡提著的賈環直接扔到地上,笑道:「寶玉說話也不注意周圍,倒是讓這貓兒聽了牆角。」

  賈寶寶沒有料到賈環竟然躲在屋外偷聽。

  賈環陰沉的目光看向王熙鳳。

  王熙鳳抱著胳膊冷笑:「喲,這小眼神,怎麼?環爺是想要學你那個下流娘一樣繼續魘魔我嗎?」

  「咳!」賈寶寶重重咳嗽一聲。

  王熙鳳瞥了賈寶寶一眼,「你想要當好人,那也要看他是不是領你的情,別你好心好意幫了人家,人家還巴望著你早死。」

  他說到此處,似乎懷著一腔憤怒,牙齒咬的格外緊。

  賈環垂下頭,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沉著臉,不慌不忙地拍打了幾下衣服,隨即仰頭,直視賈寶寶。

  賈寶寶原本就覺得他的眼神陰森晦暗,如今卻覺得那是一片恐怖的深海。

  「寶二爺,」賈環開口,嗓子有些啞,「既然頭髮不是你的,那就說明你的暈倒跟趙姨娘無關,能……」

  「瞧瞧我說什麼來著,」王熙鳳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寶玉,你好心好意對待他,他可是一心想要你的命。」

  賈環神色陰沉,不說話。

  王熙鳳一揚下巴,對著賈環神色格外張狂道:「你以為你知道趙姨娘害錯人這件事,趙姨娘就不用被趕出府了嗎?那你可就錯了!」

  「她被趕出府,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得罪了我!」

  王熙鳳抱著胳膊,用腳尖兒點了點腳下的地面,她的神情霸道又傲慢,「只要有我王熙鳳站著的地兒,我就不會給你們娘倆兒一點位置,你還是趁早滾蛋吧,別讓我親自動手,否則……」

  他摸著帶著耳墜的耳朵,笑得寒氣凜凜。

  賈環緊咬牙關,臉因憤怒和怨恨而扭曲。

  他轉向賈寶寶。

  王熙鳳立刻擋在賈寶寶面前,滿眼警告。

  那種眼神卻讓他背脊生涼。

  賈環原本對賈寶玉的感情很複雜,可如今,他在府中沒有立足之地,賈寶玉卻被所有人寵愛著,不公平,實在太不公平了!

  賈環慘笑,「嫂嫂和小叔子的感情真好,真好!我就看著,你們會有什麼下場!」

  明知道嫉妒是鳩毒還是忍不住要飲下,鳩毒的毒會緩解他別處的痛。

  他大步離開,一直走向黑乎乎的回廊,沒有再回頭。


☆、49.第49章

  「嘭」的一聲響, 苦大仇深的賈環一頭撞在了回廊的朱柱上。

  賈寶寶差點忍不住笑, 忙捂住嘴。

  他低著頭, 捂著腦袋, 繞開柱子, 走了。

  系統:「唉,你這個小壞蛋。」

  賈寶寶一臉無辜:「難道不是他自己作的嘛, 我看他是中二病犯了,還以為我是大魔王,他是被迫害的小白花呢。」

  系統:「你別扯那些,你就說他腦袋上那個『走路從來不看路抹額』是不是你送的吧。」

  賈寶寶仰頭看房梁,轉移話題道:「這房梁可真好看啊。」

  王熙鳳直接伸出手,遮擋住她的視線。

  他鳳眼一挑,含笑問:「寶玉這是在顧左右而言他嗎?」

  賈寶寶立刻坐正身子,讓晴雯帶著小丫鬟下去。

  晴雯故作無意地瞥了王熙鳳一眼,他雖然滿心滿眼都酸溜溜的, 也不想在外人面前讓寶二爺丟人。

  他應聲, 拽著小丫鬟要走。

  「等等。」王熙鳳含笑盯著賈寶寶, 「走什麼, 我看這小丫鬟不錯,不如留給我如何?」

  賈寶寶不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便笑道:「璉二奶奶能看上眼,是她的造化。」

  小丫鬟卻低下了頭。

  王熙鳳瞧了她一眼, 笑道:「還真是個心氣高的丫頭, 是覺得我的地界兒配不上你嗎?」

  小丫鬟一哆嗦, 「不,不是,璉二奶奶看重奴婢,奴婢高興還來不及呢。」

  王熙鳳含笑點頭,「這就好,你自己高興就好。」

  王熙鳳對晴雯道:「把她帶到我院裡,交給平兒安排好了。」

  晴雯早就看出這小丫鬟是一心想要往寶玉的屋子裡鑽,見璉二奶奶攔下,心中自然求之不得。

  「璉二奶奶放心。」

  晴雯帶著小丫鬟離開後,屋子裡就只剩下王熙鳳和賈寶寶兩個人。

  王熙鳳打量著屋子裡的東西道:「這窗紗不好,我那裡有南邊新來的紗,等叫他們給你換上。」

  一會兒他又摸了摸架子上的玉如意,說道:「你這玉也不好,水色不足,我那裡有一塊寒玉打磨成的玉如意,即便是盛夏握在手裡仍舊通體冰涼,一會兒給你送來。」

  「不用了,不用了,」賈寶寶恨不得把這些寶貝都送出去,哪裡還會要,「我有這些就夠了。」

  「嫂……鳳哥哥,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她握住他的手,把他拖到椅子旁。

  王熙鳳嘴角含著一絲笑,任由她拉著,歪著頭不停打量她。

  「我的身子一向不錯,這次生病不都因為那個蠢貨。倒是你,你可真是讓我嚇了一跳。」

  他的手反手握住她的。

  「怎麼就突然病的那樣嚴重?早知道就該早把他們弄出去的。」他的眼中劃過一絲陰狠。

  賈寶寶一怔。

  王熙鳳隨即反應過來,像是怕嚇到她似的,拉著她的手晃了晃。

  「別擔心,以後我幫你盯著,不會有人再敢害你的。」

  賈寶寶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是真的不擔心,別說這件事是因為系統升級導致的,就算是真有人要害她,她也是有本事處置的。

  她倒是覺得王熙鳳的盛情,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王熙鳳垂著眼,專心地擺弄著她的手指,「幸好你好起來了,要不然陛下來的時候,你就沒法兒在陛下面前露臉了。」

  「哎?」賈寶寶一臉震驚,「當時不就是說在忠順親王面前露臉的嗎?怎麼現在變成陛下了?」

  「那是你的運道,別人強求不來。」

  賈寶寶:「……」

  對不起,她可不可以不要啊。

  王熙鳳也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他笑著點了一下她的鼻頭,「你呀,這是別人打破腦袋都要搶的好事,怎麼到底這兒就變成讓你服毒一樣的事兒了?」

  因為我只想著敗家。

  「罷了,」他起身,「你可真辜負我對你的苦心。」

  他轉身就走,賈寶寶跟在身後。

  誰料他在門口突然轉身,賈寶寶便一頭撞進了她的懷裡。

  還沒等賈寶寶退出來,他突然伸出胳膊,將她抱住,還往上舉了舉。

  賈寶寶的雙腳都離地了。

  「這、這是女力士吧!我那麼重他居然臉不紅氣不喘,就這麼輕飄飄地舉了起來?」賈寶寶跟系統吐槽。

  系統:「……你就長點心吧。」

  王熙鳳見她愣住,忍不住笑意漸濃。

  他低下頭,貼著她的耳朵緩緩道:「如果不想要這差事,就去賈迎春那裡,把我送你的東西要回來。」

  他將她放下,卻不肯輕易放過她。

  王熙鳳的手壓在她的頭頂,輕輕揉了揉,笑問:「可聽明白了?」

  賈寶寶點了點頭。

  王熙鳳鳳眸一挑,笑得風情萬種,「別老說我總提這事兒,你一日不把那東西取回來,我就跟你多提上一日。」

  那東西究竟有多麼珍貴啊,竟然讓你如此念念不忘?

  賈寶寶笑呵呵地應下了。

  等送王熙鳳出門後,賈寶寶收拾收拾就去看望賈迎春了。

  自從府中發生一件件大事後,賈迎春便開始閉門不出,好在他在府中就是個隱形人,眾人也都顧不上他。

  「你真要去要回來那副棋盤?」系統問。

  賈寶寶摸摸下巴,「我只想知道那副棋盤到底隱藏了什麼東西,讓王熙鳳如此念念不忘,還有……」

  「還有?」

  賈寶寶笑了笑。

  系統撇嘴:「你這小狐狸又要出山了。」

  「我覺得我每次都會莫名其妙地被他坑到,這次也要讓他嘗試嘗試了。」

  系統頓覺不妙,心裡默默給賈迎春上了根香。

  賈寶寶來到賈迎春屋外的時候,屋子裡沒有一點聲音,只有窗戶開著,樹影在窗臺上搖曳。

  她扒著窗戶往裡面偷偷瞧了一眼。

  窗戶下的長榻上,賈迎春正枕著枕頭睡午覺。

  他倒是悠閒。

  賈寶寶四處找了一圈,掐了一把幾枚紅色的小果子。

  她拈著果子,一枚一枚砸向正在酣眠的賈迎春。

  賈迎春微微蹙眉,還沒睜眼,便道:「寶玉,你身子大好了?」

  賈寶寶將手裡剩下的一把果子全都拋了過去,「原來你還惦記著我嗎?」

  「瞧你說的,自你生病之後,我便一直憂心忡忡,食不下嚥,夜不能眠,都生生瘦了。」

  他邊說著,邊打了個哈欠。

  賈寶寶笑了一下,「是嗎?那我怎麼看怎麼覺得迎春哥哥你似乎胖了呢?」

  賈迎春伸出手,五指張開,擋住從窗□□入的陽光,對著她笑了一下。

  「那可能是虛胖,都是因為身體太虛弱才胖的。」

  賈寶寶:「……呵呵!」

  我信你的邪喲。

  他坐起身,睡眼惺忪地靠在窗邊,「再說了,寶玉你真的病了嗎?」

  賈寶寶心裡一跳。

  賈迎春側過頭,他臉頰上還印著紅紅的竹枕,聲音還帶著嗓子剛好的沙啞,目光卻透著一股看透一切的光。

  賈迎春看著她,緩緩道:「我是不信鬼神的。」

  賈寶寶笑了,「我也不信。」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彼此間多了些什麼。

  「不過,迎春哥哥最近為何閉門不出呢?」

  賈迎春淡淡道:「有什麼好走動的,一個比一個張狂,好像每個人的尾巴上都著了火,奔了命似的往前趕,只怕還沒到達目的地,就先被火燒死了。」

  他的手指在窗框上敲了敲,淡淡道:「咱們家現在就是花團錦簇,烈火烹油。」

  這人看得倒是清楚。

  賈寶寶凝視著他,輕聲問:「人人都想上進,哥哥不想嗎?」

  賈迎春含笑。「自然想,可是,人人都能走的路子,我又何必走?咱們家的地位對於子孫來說,看上去是助力,有可能也是累贅。」

  他打了個哈欠,捂著嘴巴輕笑道:「這次接駕,不知道是福是禍。」

  賈寶寶立刻順杆子往上爬,苦著臉道:「對啊,對啊,哥哥說得對,我不想去露頭,所以,哥哥就把那副棋盤還給我吧。」

  賈迎春望著她搖頭:「不成,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再說,我當初可是問過你了,是你說要送的。」

  賈寶寶:「好好好,不給就不給,那你能讓我看一眼嗎?」

  「也不成,既然是送我的東西了,自然就是我的了,我不想給別人看。」

  這個壞心眼兒的。

  賈寶寶趴在窗臺上,笑眯眯道:「只是看一眼。」

  「不成,不成,你把我的寶貝看壞了怎麼辦?」

  玉制的棋盤還能看壞了?

  賈寶寶一退再退,「不讓我看一眼也行,那哥哥告訴我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好不好?」

  賈迎春揚眉一笑,「想知道?」

  賈寶寶目光明亮。

  賈迎春仰頭望天,「這……我就不記得了。」

  得,這人還拿喬。

  賈寶寶磨牙,眼睛笑得彎彎的,「哥哥,你若是不說我就不客氣了。」

  賈迎春朝後仰了仰,「寶玉你這是軟硬兼施啊,讓為兄佩服,不過,為兄就是不說,你能奈何?」

  賈寶寶「嘿」了一聲,雙臂用力一撐,直接翻進他的窗子。

  賈迎春一愣,生怕她不小心摔出個好歹,忙伸手去扶她。

  她卻將他按倒,自己也在他身旁躺倒。

  來的路上已經換過光環的賈寶寶默默等待著。

  系統攤手:「沒有觸發。」

  賈寶寶一下子跳起來,暗道:「一定是我同床共枕的方式不對。」

  她跳起來後,又重新躺倒。

  賈迎春一臉無奈地看著她起來躺下幾次。

  「寶玉究竟要做什麼?」

  賈寶寶都快對自己的運氣無語的時候,突然耳邊傳來「叮」的一聲。

  系統連忙恭喜:「恭喜你觸發了霸道總裁光環的第三個技能『小嬌妻帶球跑』。」

  賈寶寶的眼睛立刻眯了起來。

  她心滿意足道:「算了,哥哥你不想說就不說吧。」

  她抬手拍了拍賈迎春的肩膀,笑眯眯道:「好好注意身體。」

  說罷,她就溜了。

  還真走了?

  賈迎春瞪大眼睛,隨即失笑。

  他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的,又不是真的不告訴她,該不會真的惱了吧?

  賈迎春不由得暗想自己是不是很過分?好像每次想要跟她好,都會先把她搞惱。

  正想到此處,他的胃突然一陣收縮,他忙捂住嘴,卻忍不住一陣陣幹嘔。

  他這是怎麼了?最近也沒吃什麼不對勁兒的東西啊。

  賈寶寶回去的時候,系統忍不住道:「你就這麼放棄了?」

  賈寶寶點頭:「本來就猜到可能要不出來,只是試探試探,可是,他太氣害人了。」

  系統:「……」

  「那怎麼辦?」

  賈寶寶攤手:「涼拌唄。」

  她看了一眼系統頁面上金燦燦的任務。

  「其實陪王伴駕說不定會對這個很有利。」

  一聽對自己升級有力,系統更加殷勤了。

  「我也覺得要跟陛下搞好關係,你想啊,秋闈只是掙個舉人名頭,以後還會有會試和殿試,殿試的狀元是要陛下欽點的,在陛下面前多刷刷臉,以後是有好處的。」

  賈寶寶的腳步猛地刹住了。

  「怎麼了?」

  賈寶寶面無表情地扭過頭,「系統啊,我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系統:「哈?」

  「原來以後還要考這麼多試,我可不可以放棄啊?」

  系統差點當面哭出來。

  不要啊!

  賈寶寶回到屋子裡,招來麝月,親自捏著藥膏,把她被打腫的臉抹上藥。

  麝月臉紅紅的。

  賈寶寶忍不住蹙眉:「趙姨娘不止打了你一巴掌吧?要不然你怎麼整張臉都這麼紅?」

  麝月:「……沒。」

  她的臉更紅了。

  賈寶寶心裡憐惜,藥也塗了厚厚一層。

  「以後記得要避開,我也是有本事的,別傻乎乎的沖上前。」

  麝月眼睛紅了,「我就想著要護二爺了。」

  賈寶寶歎息。

  麝月捏緊自己的手,又提起了趙姨娘的事情,「那趙姨娘為什麼會突然像是中邪了似的?被送出府的時候還喊怨,一點都不記得自己害二爺、打二爺的事情了。」

  賈寶寶隨口道:「估計是壞事幹多了,反噬自身。」

  麝月連連點頭,「可見二爺是個有福的。」

  「是啊,寶二爺是個有福之人。」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從簾子外傳來。

  麝月和賈寶寶同時朝簾外看去,只見林黛玉正隔著簾子望著二人。

  不知道為何,麝月突然有一種被寶二爺的大老婆抓住她與寶二爺偷情的窘迫感。

  她不自在地站起身,從賈寶寶手中奪走了藥。

  「二爺,剩下的我自己來塗就好了。」

  麝月往簾外看了一眼,又忍不住低聲道:「為了二爺的病,林少爺清減了不少,也是林少爺親自請了那個傲慢的和尚過來。」

  她掀開簾幔,看著林少爺,微微一笑:「林少爺,快進來。」

  林黛玉緩緩走來,從麝月的身旁擦過,他凝視著寶玉,仿佛他的眼中再也看不下去第二個人。


☆、50.第50章

  賈寶寶坐在位置上, 朝他明朗一笑, 霎時桃花蘸水開。

  林黛玉的腳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林哥哥可回來了。」賈寶寶起身, 「是去辦什麼事情了?可還妥當?」

  林黛玉幽幽地盯著他, 「我去辦什麼事情了?你說我去辦什麼了?」

  賈寶寶一臉問號, 試探著問:「我聽說林哥哥將妙玉大師請來了,難道是去送大師了?」

  林黛玉抿嘴。

  哦豁。

  賈寶寶頓時明白, 自己說錯了。

  她忙上前兩步,一臉討好地要去拉林黛玉的手。

  他的手卻輕輕一抬,避了過去。

  沒有辦法,賈寶寶只能拉住他的袖子。

  林黛玉盯著自己被抻直的衣袖,輕聲道:「鬆開。」

  賈寶寶沒松。

  若他真想要讓她鬆開,就不會這麼軟聲說她了。

  賈寶寶笑盈盈,仰頭望著他。

  林黛玉的目光從她的眼湖中掠過,「你當我為什麼藉口有事走開?我辛辛苦苦守了你多日,甚至親自侍奉你, 結果呢?我打個盹的功夫, 就讓別人揀了便宜。」

  賈寶寶嘴角一揚, 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林黛玉瞪她, 眼中鬱悶極了,「你還笑?」

  「噗——咳咳,沒,我沒笑啊, 我心疼林哥哥還來不及呢!」

  她笑得眼睛都開花了。

  林黛玉冷笑一聲。

  賈寶寶溫聲道:「林哥哥快別氣了, 我知道哥哥的好。」

  「哪裡哪裡, 我哪裡有你薛哥哥討喜啊,他一來,你什麼病就都好了!」

  「當真是你命中註定的福星。」林黛玉咬牙笑道。

  「福星?」

  「你還不知道吧?」林黛玉笑無好笑道:「你一醒過來,院子裡就傳遍了,多虧了薛寶釵呢。說你命裡有玉,他命裡帶金,你們兩個是彼此的福星呢。」

  賈寶寶問系統:「居然還有這樣事?」

  系統:「這些流言蜚語怎麼說飛都有,有人說你是有神仙庇護呢,還有人說你是仙女托生呢,反正你長得美,喜歡你的人和討厭你的人都不少,自然怎麼說你怎麼樣的都有。」

  林黛玉往里間兒走,賈寶寶攔住了他。

  「只是一些閒話而已,要我說,林哥哥才是我的貴人。」

  林黛玉故意往上看,不理她。

  她就繞著他打轉兒,「哥哥,如果不是你去請妙玉大師,我怎麼會好的這麼快?如果不是你守著我,我怎麼會剛醒就神清氣爽?如果不是哥哥你一心惦記著我,我怎麼會覺得自己全身上下暖洋洋的?」

  林黛玉聽她前面的話還有些道理,後面的話全都是瞎說了。

  林黛玉指了指她,板正了臉。

  賈寶寶卻笑嘻嘻地握住了他伸出的食指。

  林黛玉悶聲問她:「你是不是覺得我比薛寶釵好欺負?」

  賈寶寶軟著聲音道:「當然不是,我是心疼林哥哥,才說這些體己話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把他的食指圈了起來,輕輕磨蹭了一下。

  系統:「汙汙汙,你這動作太汙了?」

  賈寶寶根本不明白系統在說什麼,她只是看著林黛玉,輕聲道:「哥哥真的清減了,是我對不起哥哥,讓哥哥為我憂心了。」

  這人怎麼就這麼會戳人心窩呢?

  林黛玉算是被她纏的沒了脾氣。

  他微微垂眸,小聲道:「你最好記得誰是真心對你好。」

  他抬起手,看到她的手指還圈在上面,忍不住食指一勾,勾住了她的手指。

  林黛玉低聲道:「你能好起來,我受的苦就不算什麼。」

  他的手慢慢包裹住她的手。

  他抬頭,眼中的溫柔水色快要隨著眼角的淚痣一同流淌出來了。

  「既然吃了虧,就要記著教訓,不要隨便與人結仇,你和旁人不同……」

  他的話裡似乎含著什麼,賈寶寶卻不太聽得懂。

  她莞爾一笑,問他:「雖然我不結仇,但就是有人看不慣我,想要欺負我怎麼辦?」

  林黛玉眉毛動了動,他神色不大好道:「你就這麼任人欺負?」

  還沒等賈寶寶說話,林黛玉就輕聲道:「遇到想要害你的人,你就要先弄倒他,讓他永遠也害不了你。」

  他說完後,稍稍仰頭,仔仔細細打量著賈寶寶。

  賈寶寶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他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搖頭,連眉毛也蹙起來,「不成,不成,你性子太好,眼神又不大好,恐怕分不清誰悶著想要害你,以後還是我來替你把關吧。」

  賈寶寶捂嘴偷笑:「難不成林哥哥還能為我把一輩子關嗎?哥哥將來還是要娶妻生子的。」

  林黛玉怔住了,以一種奇怪而複雜的神情看著她。

  「寶玉,你……你……」一向伶牙俐齒的林黛玉竟然說不下去了。

  賈寶寶更加好奇。

  林黛玉突然似笑非笑道:「你這個滿嘴沒有一句真話的小騙子,你倒是不如想一想你自己怎麼辦吧。」

  賈寶寶正思考著他的話,系統猛地「咦」了一聲。

  賈寶寶回過神來:「怎麼了?」

  系統:「不,沒什麼,就是剛才似乎你林哥哥的心跳的太快了些。」

  賈寶寶生怕林黛玉出了什麼毛病,忙扶著他坐下來。

  林黛玉:「……」

  他盯著賈寶寶,不知道她又要鬧什麼么蛾子。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開口道:「以往我也是不敬鬼神的,但這次的事情,倒是讓我有幾分感觸,其實,能人異士還是有的。」

  賈寶寶:「你該不會說的是那位妙玉大騙……師吧?」

  她現在都覺得那位妙玉大師就是個神棍騙子,她明明沒事,只是因為系統的緣故昏過去了,系統修復完就清醒過來,可現在人人都認為是妙玉大師把她給救醒了。

  林黛玉:「不可胡說八道。」

  賈寶寶仍舊是一臉不在意。

  林黛玉小聲對她道:「妙玉大師曾對我說,你的病症根本不是因為趙姨娘請人施展魘魔之術所致,趙姨娘請的那人不過是個招搖撞騙的騙子。」

  賈寶寶輕笑一聲:「神棍管別人叫騙子?真稀奇。」

  系統警告:「你還想不想完成關於妙玉的紫色任務了?」

  她只好把剩下的話憋了回去。

  林黛玉也對她的話不滿,他搖頭道:「妙玉大師是個妙人,而且品性高潔,你在他面前不可無禮。」

  賈寶寶垂下頭,無精打采地「哦」了一聲。

  林黛玉笑了一聲,小聲道:「好了,你私下偷偷說,他又不一定會知道。」

  賈寶寶立刻抬起頭,笑得眼睛亮閃閃的。

  「我跟你提起他是想要你有時間去拜謝他。」

  正好賈寶寶也想要去試試妙玉那邊的紫色任務,便應了下來。

  系統出聲提醒:「宿主,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賈寶寶不解。

  系統小聲道:「你的隨身卡槽只有四個位置,你已經安放了『一塊小甜板磚』物品卡、『一盒馬賽克胭脂』物品卡、『霸道總裁光環』光環卡和『愛情使人失了智光環』光環卡,你覺得你還有地方放多餘的卡片嗎?」

  賈寶寶驚了。

  以往面對的問題都是沒有足夠多的卡片,沒想到現在的問題是卡片沒有多餘的卡槽擺。

  系統笑眯眯道:「我這裡倒是有一個好主意。」

  「哦?」

  「只要你為系統升級,卡槽就能夠增加了,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啊,所以,加油吧!」

  賈寶寶:→_→

  「原來你是為了你自己。」

  「嘿嘿嘿,我跟你不分彼此。」系統諂媚到不行。

  林黛玉看著賈寶寶在走神,突然悶笑了一聲。

  他忍不住問:「你是遇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了?」

  賈寶寶連忙擺手。

  林黛玉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說起了妙玉神奇的地方。

  「他說你不是因為魘魔暈過去的,你暈過去的原因是失魂之症。」

  「哎?」賈寶寶瞪大了眼睛。

  她的精神被關在小黑屋裡,豈不就是失魂之症?這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

  「他還說是什麼天外之物導致你的失魂之症。」

  系統忍不住瑟瑟發抖。

  林黛玉繼續說:「妙玉大師還問我,你是不是有什麼從不離身的東西,我想來想去也就只有你的這枚寶玉了。」

  他的視線落在系統本體上。

  系統抱著自己抖的更加厲害了。

  「你暈過去的時候,十分奇怪,就像是睡著了一樣,而一直掛在你身上的通靈寶玉卻不見了蹤跡,自你醒來,這塊寶玉又突然出現了。」

  林黛玉抬頭,緊緊盯著賈寶寶:「我問過薛寶釵,他說他進來的時候,好像確實沒見你掛著東西,但是,當你醒來與他談話後,他注意到你脖子上又掛著這枚寶玉。」

  「寶玉,為什麼你的通靈寶玉會時隱時現,這塊寶玉真是什麼天外來物嗎?」林黛玉的眼中不免露出探究之色。

  賈寶寶:「系、系統……」

  系統:「啊,啊……我在。」

  賈寶寶:「好、好可怕。」

  系統:「我、我也感覺到了。」

  賈寶寶:「怎麼辦?要不把你供出去得了,反正你剛才還說我們兩個不分彼此,為了我,你就犧牲一次吧。」

  系統:「嚶嚶——」

  系統要哭死了,怎麼一個低維度的古代人這麼厲害啊,他是開了天眼不成嗎?

  賈寶寶:「哈,只是一塊破石頭而已,讓林哥哥這麼介意,都是他的錯。」

  系統:「……」

  她說著便摘下通靈寶玉,用力往地下一砸,「既然家裡的神仙哥哥都沒有這個,可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就砸了這個勞什子!」

  她一邊說著,還一邊用力踩了兩腳。

  「讓林哥哥為他操心,都是他的錯。」

  她大力一腳,踢飛了通靈寶玉。

  系統本體在通靈寶玉裡面翻滾了無數周,滾的是眼花繚亂,才「咚」的一聲撞向牆壁,落進角落裡。

  系統的精神體從裡面脫出,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跌跌撞撞回到賈寶寶身旁。

  賈寶寶握住林黛玉的手,用力攥了攥。

  「憂思傷身,這不過是快破石頭而已,我打娘胎帶來的,這才一直帶在身上,若是哥哥討厭,我也就不帶了。」

  系統:「你該不會要對我始亂終棄吧?」

  林黛玉的臉白了,眼神一直盯著那塊通靈寶玉,看樣子比她自己還要緊張,「我只是提了一嘴而已,你何苦要摔了你那命根子?既然你失去通靈寶玉,便會暈過去,可見這玉有多麼重要,我又怎麼會讓你扔了它?」

  說到這裡林黛玉更氣了,他死死盯著賈寶寶,氣息有些不穩。

  「我難道不望著你好?」他心裡泛酸,眼裡泛酸,胃裡也泛酸。

  「你可真是屈了我的一片心!」

  賈寶寶只想要林黛玉不要懷疑系統,沒想到竟又把他惹生氣了。

  門外的小廝和丫鬟聽到裡面的爭吵聲、砸東西聲,忙跑進來。

  有外人在場,許多話也不方便說。

  林黛玉摔袖道:「行,以後,你寶玉的事情我都不會多說一句!」

  襲人忙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二爺,林少爺這段日子真是為您擔驚受怕,連自己身體都顧不上了。」

  晴雯瞥到了扔到角落裡的寶玉,驚呼一聲:「這玉怎麼也扔了?」

  他忙拾起來,用帕子托著,送到寶玉面前。

  麝月輕聲道:「寶二爺,之前不好說好要跟林少爺好好道謝的嗎?」

  林黛玉輕笑一聲,「我做這些是我自己願意,我就欠她說這一聲謝謝嗎?」

  襲人忙安撫:「林少爺,您也別說氣話了。」

  麝月也對著林少爺道:「是啊,寶二爺大病初愈,怎麼也不是該爭吵的時候。」

  林黛玉一時忙著生氣,居然忘了這茬,他心中暗恨自己。

  可他也為自己委屈,明明他……他……

  賈寶寶怕再刺激到林黛玉,或者再讓他對系統產生懷疑,就在晴雯把通靈寶玉捧過來的時候,往一旁推了推。

  林黛玉瞪著眼睛,瞧著這一幕,他是又怒又氣。

  「我難道不讓你帶玉了嗎?」

  他咬牙,臉皮繃緊,「你以為你病了誰會心疼你!誰會憂心你!」

  賈寶寶被他這麼一訓,更不敢拿通靈寶玉了,還望旁邊走了兩步。

  這下子,林黛玉是氣得連放在腿旁的指尖都在發顫。

  他抬起手,指尖哆嗦著指向通靈寶玉,沖她小吼:「戴著!」

  賈寶寶看著他,沒動。

  「我讓你好好戴著。」

  他一把搶過晴雯手裡的寶玉,為賈寶寶戴上。

  他雙手按著她的肩膀,指尖兒摳進衣服裡。

  他黑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聲音發澀:「我難道分不清誰遠誰近?我難道不知道我該跟誰要好?我難道識不清自己的心嗎?」

  他神色複雜。

  本來依著他的性子是不屑於解釋自己的行為的,可遇上這麼一個天生克他的混不吝東西,他不說清楚,她就能把自己作死!

  林黛玉悶著一口氣道:「我不是就信了妙玉,只是他的話我覺得有道理,我想讓你也聽一聽。」

  「寶玉,我只想讓你好。」

  他的手又加重了一分,隨即,又像是被燙到一般立刻鬆開。

  林黛玉後退幾步,轉身就朝門外走。

  還沒有等他走幾步,後背突然一重,他被她從背後抱住了。

  賈寶寶的臉貼在他的脊背上,這才發現他真的是太過消瘦了,連後背都有些硌臉。

  「林哥哥,我錯了。」

  「我只是怕林哥哥為了我想太多。」

  林黛玉扶住她抱在他腰間的手,閉上眼,輕聲道:「我也不想想。」

  可是,不為你多想,你這個小笨蛋怎麼辦啊?

  屋子裡面的晴雯、麝月、襲人看著兩人親密的動作,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襲人最快出聲,他笑道:「寶二爺和林少爺終於和好了。」

  麝月也說道:「兩位爺都是為彼此考慮的,最在乎彼此的,卻沒想到因為太過在意也能吵起來。」

  這話倒是說進了林黛玉心裡去。

  他捏著賈寶寶的手不作聲,耳尖略微發紅。

  襲人、晴雯和麝月三人彼此看了幾眼。

  有人歡喜,便有人愁。

  ……

  賈寶寶在府中修養了幾日,這幾日她翻來覆去想系統升級任務。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系統任務還是要做的,且不提系統升級給她帶來的卡片好處,就算是對她的敗家任務也有可能有助力。

  她的系統升級任務和「敗家」任務不太可能是抵觸的,系統應該不會這麼坑。

  如果這樣想的話,是不是說系統任務也是為她指明了一個新的敗家方向?

  寶二爺敗不掉的家,若是她考了狀元,當了官,是不是就敗的更加容易了,比如說,一個弄不好,被陛下抄家了什麼的。

  真是想想就有些小激動呢!

  系統:「……宿主用生命來敗家的努力我會記在心上的。」

  這樣想著,賈寶寶就不得不振作精神,好好學習了。

  雖然她主觀上想要努力學習,客觀條件卻各種不給力。

  天氣一日熱過一日,光是在悶熱的學堂裡坐著她就昏昏欲睡了,更別提還要打起精神背書。

  這日,賈寶寶半支著下巴,對著書本打瞌睡,前面的同學偷偷摸摸朝她的桌子上扔了一張紙條。

  她瞥了一眼周圍。

  前桌遞小紙條的金榮不斷對她使眼色,旁邊的林黛玉在光明正大地看詩集,後桌的薛寶釵在認真聽講,遠處的史湘雲早已經睡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她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

  我知道你的秘密,不想讓全學堂的人都知道的話,放學後,學堂旁的小巷見。

  一句話錯了八個字,也真是「天才」的水準。

  系統:「天生的蠢材嗎?」

  賈寶寶將那張紙條團成小紙團。

  去就去唄,她也好想知道金榮到底知道了她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0

☆、51.第51章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 她讓林黛玉和薛寶釵先走, 自己在位子上又坐了一會兒。

  等到學堂內空無一人, 她才緩緩起身, 吩咐書童把她的筆墨紙硯收拾好, 在門口等著她回來。

  茗煙好奇道:「二爺要去哪裡?」

  賈寶寶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困得厲害, 在周圍轉轉。」

  茗煙:「哦。」

  她一個人負著手,慢悠悠地朝著學堂旁的一條窄巷走去。

  還沒等她走進小巷,金榮就探頭探腦地從小巷朝外望。

  一見她,眼睛立刻亮了。

  他招手,「快過來。」

  賈寶寶依舊不緊不慢。

  金榮急的跳腳,活像他自己才是被抓住把柄的那人似的。

  他伸手去抓賈寶寶的手,卻被賈寶寶躲開了。

  「說話就說話,拉拉扯扯做什麼?」賈寶寶一本正經道。

  金榮瞪大了眼睛,隨即反應過來, 哼笑一聲:「寶二爺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也不知道誰在學堂裡跟好哥哥抱在一起親呢!」

  「誰?還有這事嗎?」寶二爺的神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抱歉, 我一直在好好學習,完全不知道這回事兒呢。」

  看她的反應,金榮幾乎以為自己那時候眼花了,看到的根本不是她。

  他抱著胳膊, 囂張地抖了抖, 「你也別狡辯了, 我告訴你,我兩隻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跟你那個林哥哥摸來摸去,抱來抱去,親來親去!」

  賈寶寶不怒不惱地盯著他,笑眯眯問:「你都說完了?」

  「啊。」金榮抖著膽子,虛張聲勢。

  「那我走了。」她轉身就準備離開。

  金榮懵了,「你、你給我站住!」

  賈寶寶轉過頭,無奈道:「你又要做什麼?」

  金榮威脅:「你就不怕我被你們兩個的醃臢事情宣揚的整個學堂都知道?」

  賈寶寶笑了:「你可以試一試,看看到時候,到底是你倒楣,還是我樂呵。」

  她揮了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金榮楞在了原地,這跟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啊!

  哎,不對啊……

  「到底是你倒楣,還是我樂呵。」

  裡外裡都是他倒楣啊!

  系統偷偷問賈寶寶:「你真不怕他敗壞你名聲啊?」

  賈寶寶哼了一聲,「我最不怕他敗壞的就是我的名聲了,我一個要敗家的玩褲子的……呸,差點被你帶歪,咳咳,紈絝子弟要什麼名聲!」

  系統想了想,她說的也有道理。

  賈寶寶走回學堂,腳下的地面上卻有一道影子一直跟著她。

  她停下腳步,那道影子也停了下來。

  賈寶寶突然扭頭朝旁邊的牆上看去。

  正蹲在牆頭上的史湘雲被她嚇了一跳,「哎呀」一聲往後退了一步。

  可他偏偏忘了自己正站在牆頭上,這麼一退,腳下陡然一空,「嘭」的一聲摔進了院牆裡。

  賈寶寶:「……」

  系統:「看你把人家嚇得,沒把人家孩子嚇出個好歹吧?」

  賈寶寶默默鼻子,忍不住問:「我有那麼可怕嗎?」

  系統:「也許是你的美貌閃瞎了他的眼?」

  賈寶寶重新走進院內,在圍牆下找到了摔得四腳朝天的史湘雲。

  賈寶寶拿了個小木棍捅了捅他,「哎哎,還活著沒有?」

  正躺在地上走神的史湘雲猛地回過神。

  他扭過頭,瞪著她。

  賈寶寶輕聲道:「乖乖,你該不會聽到了吧?」

  史湘雲條件反射道:「沒沒沒,我絕對沒有聽到哥哥你在學堂裡跟林哥哥亂搞的事情!」

  隨著話音落下,周圍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

  賈寶寶眼睛一彎,「嗯,你說什麼?」

  史湘雲手腳並用倒退。

  賈寶寶覺得他這副被嚇到的模樣實在有趣的很。

  她半蹲在地上,一步步朝他挪動。

  史湘雲則半支著地面,腳蹬著土,一點點後撤,直到後背抵上院牆。

  賈寶寶突然朝他撲過來。

  史湘雲緊緊閉上了眼睛,「哇」的一聲慘叫,「不要啊,不要啊,我還是黃花大小夥子呢!」

  他心尖兒都在發顫,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只知道隨著愛哥哥的靠近,他整個人都木了,嘴巴也亂七八糟的把戲文、下流書上的話都說了一遍。

  就在他的心跳過猛,覺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暈厥過去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史湘雲的睫毛顫了顫,慢慢睜開了眼。

  胭脂色的天空下,賈寶寶雙手抵在他臉頰旁的牆壁上,低著頭對他笑。

  她的笑比晚霞還要綺麗。

  「愛哥哥,饒了我吧,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史湘雲哼哼唧唧道。

  「饒了你?」賈寶寶學著王熙鳳的模樣挑眉。

  史湘雲頓時被她「霸氣側漏」的模樣驚住了。

  「我問你,你到底在怕什麼?我是不是斷袖跟你有關係嗎?」

  「哈?」史湘雲懵懵地看著她。

  賈寶寶笑眯眯道:「你原先不是爬我床爬的挺利索嘛,怎麼一下子就被嚇成了這副模樣?」

  史湘雲的心臟一下又一下,撞擊著他的肋骨。

  賈寶寶放下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輕鬆道:「你放心,他瞎說的。再說了,我就算是斷袖也不會找你的,你又不漂亮。」

  史湘雲聽了這番話本應該松了一口氣才是,可不知道怎麼了,他反倒將自己的長腿一曲,抱住自己的膝蓋縮在牆角,一臉委屈地盯著她。

  賈寶寶:「你又怎麼了?」

  史湘雲圓溜溜的眼珠子透露著一絲傷心,「愛哥哥為什麼不找我?」

  「你不是害怕的嗎?」賈寶寶覺得他今兒個大概是發燒了,「你剛剛被嚇得從牆頭上掉下來,見到我就像是見到了老虎似的,難道不是害怕我把你怎麼樣嗎?」

  她的手自然而然貼上他的額頭。

  也不燙啊。

  下一刻,史湘雲的肌膚從脖子處開始往上泛紅。

  「我、我也沒說要拒絕啊,我只是太驚訝了,對,太驚訝了而已。」

  他說著就往前一撲,重新掛在了她的胳膊上,差點把她也扯到在草坪上。

  「愛哥哥你說你怎麼就得了這樣的病呢?」

  「我沒病。」

  史湘雲撇嘴,「沒病怎麼會斷袖呢?」

  賈寶寶:「……」

  合著我剛才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是不是?

  賈寶寶剛想要跟他好好說道說道,一股濕熱之氣頓時往她耳朵裡鑽。

  賈寶寶想避開,卻被沉甸甸的史湘雲拽著胳膊,難以移動。

  史湘雲跟她咬耳朵:「愛哥哥,你別怕,我一定會幫你治好這病的。」

  「哈?」賈寶寶看向他。

  他沖她笑了一下,露出可愛的小虎牙,「愛哥哥,今晚等著我。」

  說著,他就跳了起來,風風火火地跑了。

  賈寶寶搖頭,剛抬頭,卻發現書童茗煙正在那裡探頭探腦。

  她拍拍屁股起身,朝茗煙招呼一聲,兩人準備回府。

  回到院子裡。

  原本站在廊下看鳥的林黛玉,一見她,就往屋裡走。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

  自從那日兩人吵架又和好之後,林哥哥就好像有些抹不開面子,每次見她來,都要避開。

  可她為了求他講解功課,不得不追上去。

  賈寶寶腆著臉,拿著被賈代儒批改過的文章,追在林黛玉的屁股後面。

  一直追到西窗下,林黛玉算是真怕了她,停住腳步。

  他轉過身,伸出手:「寶二爺,你上課也該好好聽一聽了。」

  說起這個,賈寶寶自己還委屈。

  「老師的聲音太低了,還含含糊糊的,我都聽不清楚,一大半都要靠自己連蒙帶猜,尤其是這夏日,他的聲音就像那瞌睡蟲了。」

  她笑眯眯地蹭到林黛玉身邊,「我還是聽林哥哥講解更舒服,我喜歡……」

  林黛玉屏息。

  賈寶寶繼續含笑道:「……喜歡林哥哥的聲音。」

  林黛玉緩緩吐出一口氣,哼了一聲。

  兩人舉著一張紙,林黛玉的手指緩緩劃過上面的字跡,為她講解。

  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兩個人的頭也越靠越近。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

  「愛哥哥,我來了!」

  林黛玉聽了便蹙眉,「都這麼晚了,他來做什麼?難不成還要在這裡宿?」

  賈寶寶往門口望去,隨口道:「這也沒什麼,往日裡他都是這麼跟我睡的。」

  身後突然安靜的嚇人。

  賈寶寶一驚,根本都不敢回頭看他臉色了。

  林黛玉低聲道:「往日都跟你睡?」

  他咬著牙,幾乎是一字一頓說出這些話。

  賈寶寶扭頭過,「我……沒,別聽我胡說。」

  正在這時,史湘雲抱著一大包東西闖了進來,歡天喜地道:「愛哥哥,咱們還像小時候那樣一張床上玩耍。」

  賈寶寶:「……」

  系統:「真是個豬隊友!」

  林黛玉仰了仰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賈寶寶。

  史湘雲進來後,就像是沒見到林黛玉這個人一樣,一手挽著賈寶寶的手臂,一手夾著自己帶來的那包東西,把賈寶寶往床上拖。

  「不不不,我不去。」

  史湘雲笑得歡快,「愛哥哥別害羞啊。」

  「我這些可都是好東西,哥哥一定會喜歡的。」他「嘿嘿」一笑。

  賈寶寶瞟了一眼他的包裹:「這是什麼?」

  「治你病的良藥!」

  這下子,林黛玉再也坐不住了,他也朝二人走去。

  史湘雲:「喂,姓林的,你要做什麼?」

  林黛玉微笑:「我也好奇,想來看看你的寶貝。」

  「呿,我不想給你看。」

  林黛玉笑容加大,「可是寶玉想要給我看呢。」

  他盯著賈寶寶,輕輕笑了一下。

  賈寶寶頓時一個激靈。

  史湘雲也轉身盯著賈寶寶,蹙眉撇嘴,他小聲嘀咕:「愛哥哥,這不是咱們兩個的秘密嗎?」

  賈寶寶被這兩人瞪著,她的壓力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還沒有等她說兩句話,好好安撫一下,一個聲音便在門外遲疑道:「你們……在床邊做什麼?」

  三人齊刷刷望去。

  薛寶釵一臉莫名其妙地回視。

  史湘雲一臉救星來了的表情,她朝薛寶釵招手:「薛哥哥快來,你幫我好好說道說道。」

  「林黛玉非要跟著我和愛哥哥一起上~床呢!」

  「哈?」薛寶釵的神情僵住了。

  他似乎被這個消息打擊到了,視線不停地在幾人中間轉。

  林黛玉不說話,任由他腦補。

  賈寶寶倒是記得問他:「薛哥哥來我屋裡做什麼?」

  薛寶釵猛地回過神來,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他回頭無奈道:「迎春兄弟你過來吧。」

  賈迎春低垂著頭,瑟縮地走來。

  賈寶寶差點忍不住對他翻白眼,

  他又裝上了!

  賈迎春抱著自己肚子,小聲道:「打擾了。」

  薛寶釵歎了口氣,將賈迎春引了進來。

  他替賈迎春道:「這件事本不該讓這麼多人知道的,可是,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稀奇的事情,所以,想要找你們商量商量。」

  賈寶寶:「什麼事?」

  系統小聲道:「你難道忘了自己幹的好事了嗎?」

  賈寶寶:「啊?」

  系統:「現在是你負起責任的時候了。」

  賈寶寶:「……」

  林黛玉和史湘雲見薛寶釵一臉鄭重,也不由得湊到賈迎春身邊。

  賈迎春似乎被嚇到了,往後退了一步。

  薛寶釵扶著他的胳膊,溫聲道:「別怕,你既然不想讓外面的人把脈,我又怕自己把錯了脈,只得讓他們都來試試了。」

  史湘雲驚呼一聲:「迎春哥哥生病了?我來看看,我來看看!」

  他說著手順勢一揚,卻不小心掀翻了夾在胳膊下的包裹。

  「嘩啦」一聲,包裹裡的東西撒了滿地。

  各種春色盎然的畫冊,各種姿勢的機關小人,各種美人繡像……

  薛寶釵低著頭,看著滾到自己腳尖前的兩個機關小人,不知道在滾動的時候觸碰到了什麼機關,小人居然動了起來。

  他的臉皮頓時都要燙化了。

  所有人都盯著地面,像是想要裝作沒看見,又像是在偷偷看。

  「嘿嘿。」史湘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指著賈寶寶道:「這都是愛哥哥要用的。」

  林黛玉、薛寶釵和賈迎春神色一致地望向賈寶寶。

  就連系統也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看熱鬧不嫌事大。

  賈寶寶:「……」

  我有一句髒話想要說。

  她狠狠瞪了史湘雲一眼,「你老實說,這是誰的東西!」

  史湘雲眨了眨眼睛,笑道:「是我的,愛哥哥你不是斷袖嘛,我才想要用這個來治你的病。」

  那三人原本因為顧及賈寶寶面子而移開的視線,又瞬間移了回來。

  賈寶寶:「呵呵,我可真心謝謝你了。」

  史湘雲笑眯眯搖手,「哪裡,哪裡,只要愛哥哥好,我就開心了。」

  賈寶寶心力交瘁地抹了一把臉,心想自己都沒被金榮那個貨打倒,怎麼能在這裡服輸。

  她輕輕飄飄道:「這都是個誤會……」

  史湘雲連忙對薛寶釵道:「薛哥哥,之前愛哥哥被學堂裡那個叫金榮的小子威脅,說愛哥哥在學堂裡跟林哥哥亂搞,他以此威脅愛哥哥,要是愛哥哥不如他的意,他就要把這件事宣揚出去,讓愛哥哥在學堂裡待不下去!」

  賈寶寶:「不是……」

  「不如咱們去給那金榮套麻袋,拖到暗處狠狠揍上一頓,好讓這小子老實一下。」

  「你等等。」薛寶釵頭疼,「這都是怎麼回事兒?」

  他看向林黛玉:「林兄你和寶兄弟……」

  林黛玉高深莫測一笑,反問薛寶釵,「薛兄覺得呢?」

  薛寶釵一愣,立刻道:「不可如此,斷袖……有違天理!」

  林黛玉盯著薛寶釵,像是看透了他,「你說這句話,到底是出自禮法,還是出自本心?」

  薛寶釵怔住了,他的腦袋像是被錘子狠狠錘過一般脹痛著。

  是啊,他來不及細想,便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到底是出自禮法,還是出自本心?

  薛寶釵越想越入迷,自己尋了個地兒細想,不再管這些人。

  賈寶寶一把揪住史湘雲的耳朵惡狠狠道:「我可要被你害死了,你這個口無遮攔的憨子!」

  史湘雲「哇哇」叫著。

  頂著各種雜音,林黛玉嘴角含著一抹笑,對賈迎春道:「我時常也看看醫術,你若是不介意的話,讓我為你把把脈如何?」

  賈迎春目光一轉,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後,屋子裡一聲炸響。

  「這脈象……你怕是懷孕了。」


☆、52.第52章

  燭火搖曳映在賈迎春略顯蒼白的臉上, 他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 好像近些日子都沒有睡好。

  林黛玉、薛寶釵、史湘雲和賈寶寶將他團團圍住, 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臉上。

  賈迎春由著他們看了一會兒, 才緩緩低下頭。

  史湘雲緊張兮兮道:「怎麼會懷孕呢?難道……難道……」

  他吞咽了幾下, 小心翼翼問:「難道你一直以來都是女扮男裝?」

  賈寶寶一驚。

  林黛玉抬頭瞥了他一眼,「胡說什麼呢?」

  他看向賈寶寶, 「怎麼可能會有人從小到大一直女扮男裝,卻讓府中一同長大的兄弟都不知道呢?是吧,寶玉?」

  賈寶寶笑著點頭:「對,女扮男裝哪裡是這麼容易的。」

  林黛玉淺淺一笑,露出臉頰上的酒窩。

  賈寶寶小心翼翼問系統:「是我多心了嗎?我為什麼感覺背後涼颼颼的。」

  系統往她背後看了一眼,老實道:「你背後也沒有人啊。」

  廢話。

  薛寶釵見林黛玉一直盯著賈寶玉,便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走神的賈寶寶正無意識地把玩著蠟燭。

  一滴燭淚滴落,剛巧濺在她的手背上。

  賈寶寶瑟縮了一下,手邊卻同時遞來四隻手。

  「呃……」

  林黛玉輕笑一聲, 「關心寶二爺的人可真不少, 那就不多我這個了。」

  他說著就將自己的手縮了回來。

  薛寶釵垂眸, 神色越發古板正經, 手指蜷縮進掌心,握成拳,也慢慢縮了回來。

  賈迎春沒等剩下的史湘雲反應,便一把攥住賈寶寶的手道:「我不是女的, 這點寶玉清楚, 許是脈號錯了?」

  賈寶寶:「……」

  不, 不是啊,怎麼著我就清楚了,我也沒看到啊!

  史湘雲幫腔:「也是,男人總不能懷孕吧?」

  賈迎春握著賈寶寶的手探向自己。

  賈寶寶卻覺得他又想搞什麼,不肯就範,兩人這麼僵持住了。

  賈迎春低垂著頭,小聲道:「要不,聽聽我肚子裡是不是真有什麼?」

  史湘雲忍不住點頭:「也行,這也是個辦法。」

  賈寶寶踹了他一腳:「你到底有沒有個正經主意,怎麼別人說什麼,你就跟著說什麼?」

  史湘雲委屈地看了賈寶寶一眼。

  賈迎春繼續道:「那就讓寶玉幫我聽聽吧。」

  他說著就準備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小腹處。

  賈寶寶哪裡肯。

  史湘雲也反應過來,連聲道:「這不行!不行!」

  他握著賈寶寶的手臂,幫她掙脫出來。

  賈寶寶似乎看到賈迎春雙眸漆黑,唇角彎了彎,然而,等她再看去,只能看到他黑漆漆的發旋。

  賈迎春聲音發顫,輕聲道:「那該怎麼辦可好?我、我這樣是生了什麼怪病嗎?」

  眾人彼此看了看,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薛寶釵道:「聽說京城裡新來了一位神醫,這位神醫遊歷的地方多,見過的病症也多,我看看能不能幫你請到。」

  「這……」賈迎春的聲音猶猶豫豫。

  林黛玉笑道:「薛兄既然有這樣的本事,你也不必推脫他的好意。」

  他臉上帶笑,打趣道:「若是真能辦成這件事,薛兄也會因為在在意之人面前露臉而心中得意。」

  薛寶釵看著他,冷淡道:「聽說林兄弟有一個號,名曰『醋兒』,果然是極為適合林兄弟的。」

  兩人雖然帶笑,卻已然刀光劍影幾個來回了。

  自薛寶釵思考完後,他身上的銳氣仿佛又多添了幾分,尤其是在面對林黛玉時。

  系統:「你的醋哥哥怕是不小心打醒了自己的情敵。」

  賈寶寶:「你可真閑的,都有功夫編排人家的事兒了。」

  系統:「哼,我這是在提醒你早做準備,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商量過後,賈寶寶便自告奮勇地送賈迎春回他自己的屋子。

  薛寶釵攔住了林黛玉,「醋兒,不妨來送送我?」

  林黛玉微微一笑:「既然是薛兄之情,我自然求之不得。」

  薛寶釵也緩了神色,露出一點點笑意。

  賈寶寶看這兩人模樣,忍不住打哆嗦,直接拉著賈迎春出去了。

  走在月光照亮的小路上,賈迎春突然停住了腳步。

  賈寶寶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他逼到一旁小樹林裡。

  賈寶寶不慌不忙,還有心思打趣:「迎春姑娘,可小心些,別傷了肚子裡的骨肉。」

  賈迎春莞爾一笑,幽幽地凝視著她,出聲道:「既然他那狠心的爹都不在意他,那我這個當娘的還在意什麼?」

  賈寶寶一驚,笑道:「你說什麼?什麼爹不爹,娘不娘的。」

  賈迎春盯著她,「你還想瞞我?」

  賈寶寶微笑,眼神明亮又乾淨。

  賈迎春擺弄著她的髮髻小聲道:「自從你那日起來又躺下之後,我就覺得身體不適了,偷偷找人查,竟弄出這樣的診斷結果。」

  賈迎春說到此處,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眸中瀲灩一片,有種黑夜柔波、陰影下溫柔的感覺。

  「定然是你弄的。」

  賈寶寶連呼「冤枉」,「我哪裡有那樣的本事。」

  「我不聽你喊冤枉,我又不是青天大老爺,我只認定我確認的事。」

  賈迎春莞爾,「我認為是你幹的,那就是你幹的。」

  這人這性子還真是……

  「好吧,」賈寶寶攤手,「我承認,這其實只是一個障眼法。」

  她眨了眨眼睛,「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立刻幫你解除。」

  賈迎春退後幾步,站在月光下。

  他手捂著小腹,安安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乳白色的月光籠罩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小團瀑布落在黑漆漆的岩石上,濺出細若絲,亮如銀的水光。

  他想明白後,抬起頭,朝她微微一笑,「還是算了,我不會把那東西交給你的。」

  都到這個地步了,他還這麼倔?

  賈寶寶睜大眼睛,不敢置信。

  賈迎春俯下身,指尖抵在她的額頭上,笑得十分狡猾,「我就懷著你的孩子,看你還會不會對不起我們母子倆?」

  賈寶寶對系統抱怨:「他居然還玩上癮了!」

  系統:「他怕是猜到這個障眼法是一時的,所以才不怕你。」

  賈寶寶抱著胳膊,歎息,「他這樣倒是令我越發好奇,王熙鳳送我的棋盤裡究竟有什麼了。」

  她走在回去的路上,與系統交流著。

  回到院子裡,史湘雲還在把他那些見不得光的寶貝展示給她看。

  賈寶寶揪住他的耳朵:「好啊,我給你銀子是讓你買這些的?」

  史湘雲難受著,還對她笑呵呵道:「不是,這些都是別人孝敬我的,很多都是宮裡面教導皇子的嬤嬤才有的,我拿來給你看看,男人哪有女人好。」

  賈寶寶:「那你試過?」

  史湘雲的臉一下子漲紅了,「沒。」

  「我見你對這事挺積極的啊?」

  「這不是為了給愛哥哥治病嘛,誰會對女人感興趣啊,有那個功夫我都可以跑跑馬、打打拳、讀讀書了。」

  史湘雲臉頰紅的像石榴,「這些東西放在我那裡也是吃灰,還不如送給有用的人。」

  賈寶寶:「……」

  合著你見我像是會用這些的?

  「咳,行吧,你留下這些東西吧。」

  賈寶寶鄭重其事道:「不過,我還是得跟你說,我不斷袖,那是金榮那廝眼睛不好,看錯了。」

  史湘雲直到這是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什麼,臉紅的越發沒法見人了。

  賈寶寶敲了他額頭一下。

  史湘雲捂著額頭,傻傻地笑了起來,配合上他白白的小虎牙,有種傻犬的感覺。

  賈寶寶想著再給他加深一遍印象,便胡說道:「我是喜歡女子的,尤其是那種有著長腿且凹凸有致的大美女!」

  「哐當——」

  賈寶寶無語極了,她對系統道:「能不能不要再玩我說話被人偷聽的把戲了。」

  系統:「你當這是我安排的嗎?」

  系統想了想,補充道:「早就跟你說這是一本小說了,多些戲劇衝突也是自然。」

  賈寶寶:「所以就命中註定,我每回想跟誰說點悄悄話,都要被旁人聽去?」

  系統為她想了個好辦法:「要不下次躲在被窩裡說?」

  「餿主意!」

  賈寶寶沒有回身看來人,來人卻撿起掉落的東西,來到了她的面前。

  林黛玉沒看她,只盯著史湘雲。

  史湘雲收斂笑容,努力憋著氣,瞪回去。

  林黛玉突然綻開一個和善溫柔的笑容,說道:「湘雲,今晚就跟我睡吧,你愛哥哥身體還不好,你蹬被子,她會著涼的。」

  史湘雲跳起來,咬字困難道:「你胡說,我睡覺從來不蹬被子。」

  「是嗎?可是你愛哥哥可說你睡覺不老實,他不愛跟你一個被窩,你磨牙放屁打呼嚕……」

  史湘雲都要羞死了,他捂著臉淚眼汪汪地望著賈寶寶。

  「愛哥哥,你怎麼不早說,我……我真是在哥哥面前丟人。」

  說著,他就一頭鑽進了碧紗櫥裡。

  賈寶寶慢悠悠地望著林黛玉:「林哥哥,你可真……」

  林黛玉輕咳一聲,低聲道:「我只是開個玩笑,誰想他會這麼容易輕信,他不是討厭我的嗎?為何還會信我的話?」

  他蹙眉,似乎也弄不懂史湘雲在想什麼。

  有時候聰明人也不明白憨人的想法。

  賈寶寶溫聲道:「林哥哥晚上一向睡眠不好,跟他在一起,我怕哥哥會睡不安穩。」

  林黛玉笑了笑,「難為你還記得我,我以為你腦裡只有什麼長腿前凸後翹大美人。」

  賈寶寶:「……」

  她就知道他不會放棄擠兌她的。

  系統強忍著笑:「難為你了……噗!」

  賈寶寶不說話,就這麼看著林黛玉。

  雖然她眼中常常帶笑,林黛玉如何不明白她什麼時候是真開心,什麼時候是不開心。

  只是,他也不開心。

  林黛玉猶豫片刻,還是坐在她床邊。

  他輕聲道:「我真擔心你,也不知道你成天忙來忙去都在忙些什麼。」

  賈寶寶心尖兒一顫,朝他的方向探了探身子。

  他的目光描摹著她的眉眼。

  賈寶寶粲然一笑,低聲道:「若是史湘雲他晚上打擾了哥哥,那哥哥就過來睡怎麼樣?」

  林黛玉猛地挺直腰板,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她卻只是笑,不肯在說了。

  真是磨人。

  林黛玉起身,慢慢朝碧紗櫥走去。

  他走的極慢,就好像有一根絲線將他系在這裡,多走一步,都像是在要他的命。

  半夜,賈寶寶正睡得迷迷糊糊,身旁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下意識踹過去,卻被人按住了。

  「果然是個騙子,才說的話就忘了。」

  賈寶寶哼唧一聲,收回了腳,卷了被子,滾進裡面繼續睡了。

  外邊的人輕聲歎了口氣。

  早上,史湘雲非要跟賈寶寶擠在一個盆裡洗漱,賈寶寶怕水濺在身上,快速洗漱完,便退開了。

  她見林黛玉神情倦怠,似乎晚上並沒有睡好。

  賈寶寶笑了一下,對林黛玉說道:「一定是史湘雲晚上太多動,吵得林哥哥睡不著,誰讓哥哥不跟我睡來著,我的睡姿可老實了。」

  系統:「……」

  林黛玉:「……」

  林黛玉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許久,才緩緩道:「是啊,你睡姿可真老實了。」

  賈寶寶莞爾:「史湘雲睡得像小豬吧?」

  林黛玉:「昨晚睡在我身邊的人真像一頭小乳豬,怎麼也不醒,被人賣了也不知道。」

  賈寶寶笑得開懷,對系統道:「原來史湘雲睡得這麼死啊。」

  系統:「你可真是……」

  「啊?」

  「算了。」系統裝死中。

  今日去學堂,賈寶寶已經做好了滿學堂傳遍他流言蜚語的覺悟了。

  誰知道,今兒個金榮卻沒有來。

  賈寶寶有些好奇,趁著賈代儒沒有注意,扔了幾個紙條給金榮相識的同伴。

  寶二爺長得好,性子也好,出手又大方,整個學堂不少人都喜歡她,見她詢問,就立刻把整件事都說了出來。

  原來金榮在回家的路上撿到了一錠銀子,就去喝酒了,結果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摔進了溝裡,把腿摔斷了,人也摔昏過去了。

  賈寶寶默默下巴:「這麼巧嗎?」

  中午的時候,她堵住史湘雲。

  史湘雲打著哈欠道:「愛哥哥,怎麼了?」

  賈寶寶將金榮的遭遇說了出來。

  史湘雲哈哈大笑,「這人就是該,老天看他都不順眼。」

  「不是你做的?」她仔細打量史湘雲的眉眼。

  史湘雲頭搖的像撥浪鼓,笑嘻嘻道:「如果是我做的,我怎麼可能忍著不跟愛哥哥你邀功?」

  說的也是。

  那就奇怪了,難道金榮還真就是走了財運後又揹運了?

  今日賈代儒有事,便早早放眾人離開。

  賈寶寶準備回家溫書,卻被同窗攔了下來。

  「我們今兒個要去聽聽戲,寶玉同去?」

  「對啊,一起去吧,聽說那戲園子新來了一個小旦,那可真是貌比天仙,嗓子還好。」

  「走吧,走吧。」

  賈寶寶推辭不過,只能去湊湊熱鬧。

  她想要招呼林黛玉、薛寶釵他們的時候,卻發現他們已經離開了。

  幾個同窗吵吵鬧鬧來到了戲園子裡,要出錢的時候,卻齊刷刷看向了賈寶寶。

  系統:「這是把你當成了冤大頭。」

  賈寶寶低聲道:「可是,花錢也是咱們的目的。」

  她掏出錢來請客,還讓戲園子弄些酒水來。

  少年們一陣歡呼,恨不得把賈寶寶舉起來拋上一拋。

  待坐好後,賈寶寶抿了一口酒,看向鋪著紅毯的檯子,只見上面來來往往,唱的咿咿呀呀。

  她悄悄問系統:「這都唱的是什麼啊?」

  系統也沒有那麼高的藝術造詣,只好現場查資料,「是《牡丹亭》,需要簡介嗎?」

  賈寶寶擺了擺手,她低聲道:「這個本子我好像書鋪裡買過。」

  正在這時,扮演杜麗娘的名角登場了。

  賈寶寶剛剛抬頭,就與臺上一雙明眸對上,那雙眸子溢滿了溫柔,既帶著女兒家的嫵媚,顧盼間又有著渴慕愛情的杜麗娘獨有的神情。

  縱使賈寶寶是個外行人,也看清楚臺上這個名角可不一般。

  果然,他才在檯子上唱了一句,聲音圓潤如珠,再聽多了,竟覺得那些聲音猶如掉落的大珠小珠,滾落周遭,迸濺而出,讓人忍不住從心底裡叫一聲「好」!

  賈寶寶閉上眼睛,細細聽著,心中納悶兒,這麼好的角怎麼還在這裡表演,沒被京城裡的達官貴人搶走?

  她還沒想清楚,這齣戲已經結束了。

  她去尋茅廁,一個戲園子內伺候的小廝便帶著她左拐右拐,拐到了一處極為僻靜的地方。

  前面立著一個正背對著她看花的男子。

  她是要去茅廁,看哪門子花啊!

  賈寶寶再去尋那小廝,小廝不見了蹤影。


☆、53.第53章

  賈寶寶正要轉身離開, 背對著她的男人卻在此時回過身。

  系統忍不住「哇」了一聲。

  這個男人容顏俊美至極, 甚至到了雌雄莫辨的地步, 他穿著杏色長袍, 手執灑金川扇, 神情溫柔又嫵媚。

  他朝賈寶寶微微折腰,露出抱歉的神情, 「是我讓小廝領二爺來的,因為……」

  他打開扇子,眼睛朝她看去,「因為我很想見一見二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唱戲的緣故,他的眼睛簡直會放電。

  賈寶寶跟他一對視,尾巴骨一片酥麻。

  「唔……原來是這樣,我也早就聽聞過你的名氣了。」

  他抬起扇子,金色的扇面遮擋住半邊臉龐,只留下一雙靈活的眸子。

  「能被二爺記住, 是琪官的榮幸。」

  賈寶寶頓了頓, 才點了一下頭。

  系統立刻揭老底道:「你肯定都不知道人家叫什麼名字!」

  「咳。」賈寶寶裝模作樣道:「你讓人把我叫來, 是有何事嗎?」

  他睫毛輕顫, 眼珠一轉,眼神慢慢收回,透出一股溫柔的羞澀。

  「我……我想與二爺結交,不知道可否有這個榮幸?」

  「呃……」賈寶寶突然想到這個時代, 像這種扮小旦的漂亮男子可是搶手貨, 不少貴人好這口。

  她忙連退幾步, 一本正經道:「抱歉,我不好這個。」

  他的眼睛微睜,隨即笑出了聲。

  他笑起來時,眼尾上翹,格外嫵媚。

  「二爺想到哪裡去了,琪官並非是這個意思。」

  他顧盼左右,羞澀又溫柔道:「我只是……聽聞二爺樂善好施、出手大方,想我們戲園子裡的人,要出名都是要捧的,所以,我就想與二爺交好。」

  他的話給了賈寶寶不同的啟發。

  「對哦,我可以養戲子啊,這樣能砸下更多的錢,真是的,系統你怎麼也不提醒我?」

  系統冷笑一聲:「我閑大發了,提醒你去包養別人?」

  賈寶寶:「……」

  她家的系統醋缸成精了!

  賈寶寶定下行動目標後,就往前走了幾步,想要拍拍琪官的肩膀,卻發現他也比自己要高!

  說好的扮小旦呢!

  她踮著腳,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既然你有這樣的上進心,那我就捧你。」

  他一點點收攏灑金川扇,露出嫵媚至極的容顏。

  「多謝,二爺。」他的眼睫輕顫,一個多情的眼神兒便沾著糖絲落在了她眼裡,當真是情絲纏綿不斷。

  賈寶寶咳嗽幾聲,翻出一塊隨身帶著的扇墜兒,遞給了他。

  「你既然這麼喜歡這把扇子,這扇墜兒就給你系著吧。」

  他低下頭,努力使得自己不比賈寶寶更高。

  「我定然會好好珍惜二爺送的物件兒,那我也回二爺一樣禮。」

  他說著就開始掀自己的衣擺。

  「你做什麼!」賈寶寶忙問。

  琪官指著腰間系的汗巾子道:「這條汗巾子是北靜王來看戲時贈我的,我要轉贈給二爺。」

  賈寶寶連退好幾步,「不要,不要,我不要。」

  她的手猛搖。

  琪官納悶兒道:「這可是進貢的好東西。」

  賈寶寶忍不住吐槽:「到底哪個國家那麼無聊進貢汗巾子?」

  系統:「人家說的是布料!」

  「那我也不要,都不知道被多少個男人在掛在腰上過了。」

  琪官只見賈二爺退的十分遠,就像是這東西是什麼要她命的東西一樣。

  「既然爺不喜,那……」琪官四處看了看,卻發現身上再沒帶什麼,除了手中的扇子。

  他想了想,便將這把灑金川扇遞給了賈寶寶。

  賈寶寶也沒接,「不是說好,給你扇墜兒,讓你配扇子的嗎?」

  琪官神情溫柔,「我等著用二爺送我的扇子。」

  賈寶寶忙一把接了過去。

  琪官笑容更柔了。

  「咳咳,我改日再來看你。」

  說罷,賈寶寶便忙不迭地走了。

  琪官目送她離開,轉頭對著角落裡道:「你還要看多久呢?」

  角落裡傳來一聲輕笑,一個俊俏冷臉的男人走了出來。

  琪官溫柔款款道:「剛剛倒是讓柳二爺看了一出好戲。今日多虧柳二爺同我一處搭戲,才引得我想要的人注意。」

  柳湘蓮抱著胳膊,倚著柱子,冷峭譏諷道:「你怕是包藏著什麼禍心吧?我跟這賈府的寶玉又沒什麼官司,這次我幫了你,若是你最後害了他,倒是我的不是了。」

  琪官:「這你就誤會了,人都說『□□無情,戲子無義』,我蔣玉菡卻並非那等無情無義之人,只是有貴人托我試探她,若寶二爺真是一個不愛財、不好色、正直不阿的君子,自然有一條通天的青雲路在等著他。」

  柳湘蓮轉過身,淡淡道:「你這戲園子,我是不會再來了。」

  說罷,他從牆角抽出自己放在那裡的寶劍,轉身大步離開了。

  琪官,也就是蔣玉菡,輕輕舒了一口氣。

  怪不得都說柳二爺性格豪爽、嫉惡如仇,要是剛剛他應對不當,激怒了柳二爺,說不好他就要突然暴起殺人。

  他摸了摸扇墜兒,垂眸笑道:「爺,這位寶二爺可真是招不少人喜歡,您可要小心了,我可幫您看不住啊。」

  日子一天天過去,榮國府和甯國府的人也都從蓉大奶奶去世和忠順親王圍府的打擊中走出來。

  這日,賈寶寶在窗下讀書,林黛玉卻在窗外逗鳥玩耍。

  賈寶寶捂著腦袋哀歎:「為什麼你不努力讀書還非要在我眼前杵著啊?」

  林黛玉淺淺一笑,「我這是為了激勵你,既然不如人就要更加勤奮刻苦。」

  賈寶寶哼哧哼哧又開始寫文。

  屋子裡一片安靜,傳來一陣丫鬟說話聲。

  「要我說璉二奶奶最近可真是風光無限,送禮的人都快要把他的門檻踩壞了。」

  「是啊,誰讓璉二奶奶管家呢?你說,我何時才能像璉二奶奶一樣啊?」

  「喲,你這小蹄子,明明是丫鬟的命,卻偏有一顆做奶奶的心啊?我給你指一條明道,你在璉二爺面前多露露臉,說不定璉二爺就受用了你。」

  「呸,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呢!」

  小丫鬟打鬧了一陣,又感歎:「璉二奶奶手裡的東西可真令人眼紅,那麼大的珍珠呢,還有那麼多金子。」

  「噓——我偷偷告訴你,璉二奶奶這些東西可都死死握在自己的手裡,連璉二爺都分不到呢,我之前還聽璉二爺院裡伺候的姐妹說,璉二爺天天為了這事兒跟璉二奶奶打架,每次都讓璉二奶奶踹了出去。」

  小丫鬟捏著鼻子,學著賈璉的聲音道:「你這個潑婦!我要休了你!」

  她又學王熙鳳的聲音,「休?有本事你就去!看看你的老子娘同意嗎?你出去看看,現在朝堂上是你們賈家更厲害,還是我們王家更厲害!」

  賈寶寶聽著聽著,放下了筆。

  一跟骨節分明的手指抵在她眼前的桌面上。

  賈寶寶抬起頭。

  林黛玉低下頭,一縷髮絲落到她剛寫了字的宣紙上,像是筆墨山色。

  他輕聲問:「你在想什麼?」

  賈寶寶小聲道:「我在想璉二奶奶是不是掙了很多錢,他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林黛玉:「你貌似很關心他?」

  系統:「這是一道送命題。」

  賈寶寶小磕巴一下,「沒、沒有,我也很關心林哥哥你。」

  林黛玉眯起眼睛:「他也很關心你,而且是超出嫂子對小叔子的關心。」

  「哈哈,誰讓我長得招人喜歡呢?」

  林黛玉:「……」

  她的神來之語打亂了他的滿腹計畫。

  「總之,你要小心些他。」

  林黛玉輕聲道:「他實在太不像一個已婚婦人了,或者說,他就不像個婦人。」

  「哎。」

  賈寶寶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什麼。

  她失神,一把抓住了林黛玉的手。

  林黛玉低頭,盯著她白的發光的指尖兒。

  「我知道了!」

  她桃花眼迸濺出喜悅的光。

  林黛玉裝作自然地模樣慢慢縮緊手指,賈寶寶卻抽出了手。

  林黛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賈寶寶兩手握在一處,興奮道:「你有沒有覺得秦可卿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他是不是特別像男人?該不會當年太子的嫡長子就是這位吧?」

  她回過神來,想要徵求林哥哥的意見。

  林哥哥瞪了她一眼,很快轉過頭,就像是在生悶氣。

  「我不知道。」

  賈寶寶:「……」

  「哎,系統,我又哪裡惹到他了?」

  系統:「唉。」

  雖然林黛玉沒幫她分析,賈寶寶倒是覺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

  如果是太子的女兒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反正太子已死,女兒也翻不出什麼花樣,皇帝為了展現自己的寬宏大量,可能還會施恩給太子之女,可太子之子就不一樣了,這是遺毒,必須要清除的。

  唉,也不知道秦可卿現在在何處了,想必是在離京城遙遠的地方吧?

  等他再回過神來,卻發現林黛玉不見了蹤跡。

  「林哥哥呢?什麼時候走的?」賈寶寶問系統。

  系統涼涼道:「在發現自己表錯情的時候。」

  賈寶寶一臉懵。

  晚上用飯的時候,林黛玉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卻不離席。

  等賈寶寶吃完,她攔住了要離桌的賈寶寶。

  「明日學堂放假,你跟我來一趟。」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她的神情。

  賈寶寶點點頭,「林哥哥要帶我去哪裡,需要這麼小心翼翼地問?」

  林黛玉輕「呵」一聲,「我怕你又跟我鬧,所以我不告訴你。」

  賈寶寶朝系統道:「我可真冤,哪次不是她先跟我鬧的。」

  系統:「行了,嫌我的醋吃的不夠多嘛,還在我面前秀?」

  賈寶寶:「……」

  賈寶寶:「好吧,我聽林哥哥的。」

  她仰著頭,朝林黛玉燦爛一笑,「哥哥一定不會害我的。」

  林黛玉放在膝蓋上的手忍不住勾起。

  翌日,清晨。

  等賈寶寶收拾好,坐上馬車,卻發現馬車裡不僅林黛玉一個人,薛寶釵也在。

  她看了看薛寶釵,又望瞭望林黛玉。

  林黛玉微笑道:「薛兄也想要一起去。」

  薛寶釵微微點頭,嘴角含著一抹矜持的笑。

  賈寶寶:「不,我好奇的是,你們兩人何時這麼要好了?」

  前些日子不還掐個死去活來嗎?

  林黛玉低聲道:「以前都是我的不是,誤解了薛兄。」

  薛寶釵連忙道:「不,該說我太過計較。」

  這還是拈酸吃醋林黛玉嗎?這還是冷漠守禮薛寶釵嗎?

  賈寶寶「呵呵」一聲,心中隱隱有一種預感——他們兩個交好,她就要不好了。

  在車上,林黛玉又補充了兩句,賈寶寶這才知道,原來薛寶釵見他身子一直不好,便讓一位神醫為他治療,又送了他許多藥材和滋補的東西。

  「說起來也好笑。」林黛玉捂著嘴笑道:「神醫也為薛兄看了病,勸說薛兄不要憋著,一定要多多縱欲,否則他身體內的熱火發洩不出去。」

  薛寶釵慢慢轉過頭,淡淡道:「是啊,神醫讓林兄弟千萬不要縱欲,否則水失精盡。」

  「噗——這是什麼神醫啊,怎麼盡往這方面看?」賈寶寶噴笑。

  她笑著笑著,感覺到不對勁兒的地方。

  怎麼馬車上只有她一個人的笑聲啊?

  賈寶寶扭頭去看二人,只見林黛玉和薛寶釵對視著,仿佛又有些針尖兒對麥芒。

  下一刻,兩人同時扭開頭,互不搭理了。

  賈寶寶心裡道:「呵呵,說好的已經和好了呢?」

  系統:「嘖嘖,果然是塑膠兄弟情,一說到關鍵問題,就要一刀兩斷。」

  系統瞥了賈寶寶一眼,「說來說去,不都因為你?」

  「啊?又怪我?」

  三個人都不說話,馬車內的氣氛越來越沉悶。

  賈寶寶實在受不了,感覺自己都要憋死了。

  她忙掀開簾幔,卻在路邊林子裡看到一個一晃而過的身影。

  「哎,那是不是妙玉大師?」


☆、54.第54章

  林黛玉一聽立刻道:「退回去。」

  馬車轉了個彎兒, 在賈寶寶指示的地方停了下來。

  三人下了馬車, 發現這是一片竹林, 翠綠色的竹葉掩映著, 宛如青紗帳。

  「在這裡面嗎?」林黛玉問。

  「是, 我看得像。」賈寶寶看向林黛玉,「你找他有事?」

  林黛玉點頭:「當然有事, 此行就是讓你來拜謝他的。」

  賈寶寶:「……」

  她這時才明白過來,原來上回兩人因為妙玉說通靈寶玉一事吵架,林黛玉擔心她這次也鬧彆扭不肯來,這才瞞著她。

  賈寶寶小聲嘀咕了一句:「事情的重要性我還是能分清的。」

  林黛玉對著她輕輕笑了一下,輕聲道:「寶玉長大了啊。」

  賈寶寶:「……」

  哎呀,好氣。

  薛寶釵站在旁邊,突然出聲道:「難為林兄弟這一片慈父心腸了。」

  林黛玉的臉頓時難看起來。

  他對著薛寶釵挑眉,「想必薛兄也是感同身受了?」

  薛寶釵的臉黑了。

  兩人一遭鬥嘴,兩敗俱傷。

  等兩人決定暫且冰釋前嫌, 一起尋找妙玉大師的時候, 卻發現賈寶玉這個小沒良心的早就跑的不見了蹤影。

  薛寶釵扶額:「果然……」

  林黛玉冷笑:「呵呵。」

  兩人追著賈寶寶的腳印往竹林深處走去, 沒走多遠就看到了賈寶寶的背影。

  她似乎在專注地看著什麼。

  兩人看向前方, 果然看到一襲僧袍的妙玉。

  妙玉大師袖口挽起,露出白皙有力的小臂,他手上握著一個竹筒。動作輕盈地將竹筒邊緣抵到竹葉葉片上,露水沿著竹葉脈絡滑下, 落入竹筒中。

  他收好竹筒, 轉身, 僧袍輕蕩,整個人朝著竹林深處的濃霧中溶去。

  賈寶寶伸出手,像是想要拉他一把,「妙玉大師!」

  他就像是沒聽見一般,優哉遊哉地往前走。

  賈寶寶小聲嘀咕:「又不理人。」

  系統道:「我估計他還記著仇呢,之前看妙玉大師那樣毒舌,你小心他懟你。」

  賈寶寶精神抖擻:「為了他身上的紫色任務,即便他打我右臉,我也笑嘻嘻地把自己左臉伸過去。」

  說罷,她就深一腳,淺一腳,朝著妙玉追去。

  薛寶釵和林黛玉在後面默默看著這一幕。

  薛寶釵轉過頭,神色溫和,狀似安慰道:「寶玉似乎認識妙玉大師,真是浪費了你怕她會對見妙玉大師產生抵觸,所做的那些安排了。」

  「浪費?」林黛玉輕笑,「有嗎?既然是為了她好,只要她好,我的安排就沒有白費。」

  薛寶釵轉過頭,看著賈寶寶的紅衣如同一團火焰在霧氣中跳躍著,像是很快就能把這片林中霧氣烤幹。

  「醋兒別嘴硬。」他說話的神情有些像兄長。

  林黛玉輕哼一聲,「我沒嘴硬,我現在只覺得寶玉說的一句話很有道理。」

  薛寶釵目露疑惑,轉頭望向他。

  他咬牙笑道:「這妙玉大師可真像個神棍。」

  薛寶釵:「……」

  「醋兒」此名,還真是沒有起錯。

  「那還是早些追上去吧,咳咳。」薛寶釵用衣袖遮住了自己嘴邊的笑意,「小心讓神棍欺瞞了寶玉。」

  等兩人再追上去的時候,發現賈寶寶已經攔在了妙玉身前,她個子較小,被妙玉大師的身形完全遮蔽住,只能看到玉色的袈裟袖子上攀著柔嫩白皙的手指,那幾根手指如同蜘蛛網一般黏住了他。莫名的讓人想起了志怪故事中誘惑僧人的蜘蛛精。

  妙玉大師本來仰著頭,不肯看她的,後來不知道她說了什麼,妙玉大師低下了頭。

  林黛玉的心驟然沉進了山西老陳醋裡。

  薛寶釵也不免有些不快,他輕聲咳嗽了兩聲。

  妙玉大師卻果然我行我素,聽到後面的咳嗽聲,卻連頭也沒有回。

  賈寶寶抓住他袖口的手一下縮緊,袈裟上的拼接紋路都快被她扯成了蜘蛛網狀。

  「你若喜歡茶的話,我那有許多好茶,你若是挑剔泡茶的水,我也會讓人跑遍天下求來妙玉大師您想要的水。」

  妙玉一臉冷淡,如凝霜,如寒玉,「無事獻殷勤。」

  賈寶寶眉眼彎彎,「哎呀,大師誤會我了,我既不盜,也不奸,只是想要好好跟大師道個歉,再道一聲謝。」

  妙玉:「嗯,我聽到了,你可以走了。」

  「呃……」這人還真是難以溝通。

  系統:「要不是你先惹人家不高興,此時也不會交流的如此困難。」

  賈寶寶不滿:「這都是誰的鍋?」

  系統立刻雙手投降:「好好好,我的鍋,宿主啊,加把勁兒啊,他的紫色任務已經在閃爍了。」

  賈寶寶垂著眼睫,小心翼翼道歉:「妙玉大師,我錯了,當時我是聽了一個有口癖的小道士的話,才認錯了你的法號,您看您怎麼才能原諒我?」

  妙玉依舊冷若冰霜:「我原諒你了。」

  賈寶寶:「……」撒謊。

  你要是對我好感不為負,那紫色任務就不會一直在閃爍打不開了。

  「出家人不打誑語。」賈寶寶盯著妙玉。

  妙玉:「我回去多念幾遍經,向佛祖道歉。」

  所以,你自己也承認了你沒原諒我是吧!

  兩人正這麼僵持著,妙玉的身後傳來一聲——

  「沒想到妙玉大師竟然與寶玉相談甚歡,你們是之前就認識嗎?」

  妙玉:「……」

  賈寶寶:「……」

  神特麼相談甚歡,是我一直在用自己的熱戀貼人家的冷屁股。

  系統:「唉,真是辛苦妙玉的屁股了。」

  賈寶寶:「滾蛋。」

  妙玉轉過身,看到林黛玉,單手豎起,朝她施了一禮。

  林黛玉立刻回禮。

  林黛玉向妙玉介紹薛寶釵和賈寶玉二人。

  妙玉直接略過賈寶玉,看了一眼薛寶釵,冷淡道:「你離我遠一些。」

  薛寶釵眼睛微微睜大,似乎不敢相信一個出家人會說出這樣失禮的話。

  妙玉聲音冷峭:「你這個檻內人身上世俗味道熏得我頭昏腦漲,離我遠一些。」

  薛寶釵是在商場上打過滾的人,能屈能伸。

  他笑道:「是我的過錯,我這就退開。」

  說罷,他真的往後退了幾步,神色依舊恭敬溫和,沒有一絲不快。

  妙玉轉過身。

  賈寶寶嚇得立刻松了手。

  她跟系統吐槽道:「完蛋了,他都能讓薛寶釵離遠一點了,會不會讓我直接滾回家去算了?」

  系統沒有說話。

  賈寶寶聽到筆在直面劃過的聲響。

  「你在做什麼?」

  系統:「我要修改一下計畫,把妙玉這個紫色任務從你的計畫中劃掉。」

  賈寶寶:「……」

  系統:「唉,宿主啊,你不行啊。」

  賈寶寶明知道這只是系統激將法,卻還是受了。

  她抬起頭,盯著妙玉。

  妙玉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轉身離開。

  賈寶寶剛要追,卻發現後衣領被扯住了。

  賈寶寶回頭,正對上林黛玉的笑臉。

  她打了個哆嗦。

  林黛玉輕聲道:「寶玉,你瞧,我竟然不知道你跟妙玉大師如此要好。」

  賈寶寶:「你誤會了,我是之前惹怒了大師,一直在追著道歉呢。」

  她的解釋非但沒有讓林黛玉滿意,反倒讓他的神情更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

  林黛玉:「妙玉大師……怒?」

  他搖頭,「我從未聽聞妙玉大師會對誰發怒。」

  賈寶寶忙道:「他是沒表現出發怒,只是憋著害我。」

  林黛玉的神色更奇怪了,他幽幽地盯著賈寶寶,「妙玉的大師性子清冷,有什麼不滿一般就直接說出來了,並不會憋在心裡,更不會有意害誰。」

  賈寶寶:「……」

  林黛玉淺淺一笑,伸手拍了怕她的腦袋,「我知道你不喜歡妙玉大師,可你不該想出這麼一聽就被熱拆穿的謊話來陷害妙玉大師。」

  賈寶寶:「……」

  林黛玉見她聽完自己的話後,立刻看向天空。

  林黛玉好奇,也跟著仰頭望去。

  薛寶釵見兩人都抬頭看天,也抬頭望去。

  薛寶釵:「你們在看什麼?」

  賈寶寶:「我在看六月飛雪,我真是比竇娥還冤啊。」

  林黛玉和薛寶釵二人被她逗得無語。

  等三人重新追上妙玉,已經來到了牟尼院外。

  牟尼院是個小寺,但是建寺時間久遠,整座寺廟掩藏在林海之中,周圍霧氣彌漫,寺廟的牆壁、磚縫和瓦片上都生有綠油油的青苔,更顯得幽靜古樸。

  賈寶寶一入寺便覺得周身似被冷氣包裹住了,格外涼爽。

  不久後,妙玉走了出來,手裡還端著一個木盤,裡面放著煮茶的用具和幾個茶杯。

  賈寶寶數來數去,數來數去……

  系統:「行了,別數了!就三個茶杯你用得著這麼數來數去嗎?」

  賈寶寶摸摸脖子,「那你猜,哪個人是他不想給茶杯的?」

  系統:→_→

  賈寶寶捂住了自己的臉。

  所以,果然還是她自己嗎?

  妙玉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將東西放在石桌上,慢悠悠看著茶水煮茶。

  三人沒有動。

  妙玉開口道:「真奇怪,現在人都願意站著。」

  林黛玉笑了,對薛寶釵和賈寶寶道:「妙玉大師這是在請咱們坐下呢。」

  賈寶寶小聲嘀咕:「你是怎麼聽出來那個『請』字的?我翻來覆去都沒聽出來。」

  她路過林黛玉身邊,林黛玉捉了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再亂說話。

  薛寶釵看妙玉開封了一個小青花壇,用裡面的水來煮茶。

  他好奇問:「這是什麼水?」

  妙玉淡淡道:「竹葉上的雨水。」

  賈寶寶忍不住道:「那喝的豈不都是灰?葉子上多髒啊!」

  氣氛一下子冷凝下來。

  即便妙玉依舊面無表情,也讓人能感覺到他心情很不好。

  他「哦」了一聲,直接伸手端下茶壺,將裡面燒的半熱的水潑在了地上。

  林黛玉頭疼地捂著額頭,還是笑著解釋:「童言無忌,寶玉還小,還請大師不要責怪。」

  妙玉冷淡道:「不小了。」

  妙玉這種講話方式,把林黛玉也噎住了。

  他起身,玉色袈裟拂過石凳,進了齋房。

  林黛玉轉頭瞪著賈寶寶。

  賈寶寶討好地笑著。

  林黛玉小聲道:「你啊你,你讓我說什麼好,一句話把人得罪了。」

  賈寶寶:「所以,你看,他是真的會怒。」

  林黛玉抿緊唇,無語道:「我覺得他該對你發怒,要是我,我也怒。」

  薛寶釵在一旁勸道:「我倒是覺得寶玉直言,說不定妙玉大師就喜歡這樣的。」

  林黛玉:「呵呵,拂袖而走的喜歡?」

  賈寶寶心裡納悶,她討好妙玉是為了任務,可他們兩個想要她跟妙玉打好關係是為了什麼?

  她直接問了出來。

  林黛玉和薛寶釵同時沉默。

  林黛玉:「合著……」

  薛寶釵:「我們往日說的話……」

  林黛玉:「你都沒聽進去?」

  賈寶寶:「……」

  系統:「你看你把他們兩個氣得都會合作說話了。」

  賈寶寶也很愧疚,可她真就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薛寶釵小聲道:「我就這麼被說離他遠一點,我為什麼不離開,當然是因為妙玉大師身份不一般。」

  林黛玉點頭:「他是京城中諸位貴人的座上賓,忠順親王、南安郡王和東平郡王他們都跟他有交集,常常來他這裡飲茶。」

  賈寶寶恍然大悟,原來又是怕她以後無所依仗,要她來抱大腿的。

  「我懂了林哥哥的心。」

  林黛玉一愣,隨即失笑,「你若是真懂了,那我可真該謝天謝地了。」

  薛寶釵淡淡道:「林兄弟待你之心一向令人羡慕。」

  薛寶釵身上這點十分珍貴,他雖然跟林黛玉互相看不順眼,但是,他絕不會否認林黛玉身上的閃光點。

  說話間,妙玉又回來了,這次他端來了一個黑色的罎子。

  他放下罎子,先看了一眼賈寶寶。

  賈寶寶心領神會,故作好奇道:「這又是什麼水?」

  天光投在妙玉的臉上,泛出白玉般的寒光,他冷聲道:「這是御賜的,天山雪化後流下第一股泉水。」

  林黛玉驚喜道:「這是冬去春來之水?想來一定不同凡響。」

  薛寶釵盯著那個小罎子看了好幾眼,「居然是御賜之物,拿出來真的好嗎?」

  妙玉只對林黛玉點頭道:「一會兒給你試試。」

  他根本不搭理薛寶釵。

  薛寶釵討了個沒趣兒,依舊神色溫和。

  現在,所有人都看向了賈寶寶。

  賈寶寶吞咽了一下。

  「系統,我能跟他們說事物是永遠運動著的嗎?他們以為的第一股其實早就不是第一了。」

  系統:「你可以試試,小心皮斷腿。」

  賈寶寶只得捧著臉,驚喜道:「哇,那我一定要試試!」

  妙玉墨玉似的眼眸似乎軟了幾分,他終於正眼看著賈寶寶,認認真真道:「沒有你的份兒。」

  賈寶寶:「……」

  小肚雞腸!

  煮好了茶,妙玉分給三人,三人用的是不一樣的杯子,唯獨沒有賈寶寶的份兒。

  她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了自己抽中的卡牌上。

  系統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哭號道:「使不得啊,小主,你再忍忍!」

  賈寶寶蹬開他,「你最近清宮劇看多了吧?走開,我只是看一看而已,又沒想用『霸道總裁』光環卡。」

  系統一想起妙玉這麼一個冷清和尚被懷孕,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一哆嗦,通靈寶玉的本體也就跟著哆嗦起來,碰撞在石桌邊緣,發出清脆的聲響。

  妙玉抬起頭,望著她脖子上帶著的玉。

  系統抱緊胖胖的自己。

  妙玉開口道:「拿來,我看看。」

  賈寶寶氣在心頭,寧願一個紫色任務不要,得不到一張光環卡,也要做自己的「寶寶」。

  她低著頭,當沒聽到。

  林黛玉和薛寶釵也覺得妙玉的做法不對。

  他們都要捧在手心裡的寶貝,來他這裡居然連杯茶都不給喝!

  二人都未用過茶水,同時將各自的茶杯推到賈寶寶一邊。

  賈寶寶看著一左一右兩杯茶,分別看了兩人一眼。

  林黛玉朝她笑了笑,眼中帶著安慰。

  即便他的目的是為了她好,她若是不喜歡,他也會跟她離開。

  她再看向薛寶釵。

  薛寶釵也抿著嘴,略微笑了一下,他似乎十分不習慣這種放鬆的表情,笑完後立刻收斂回去,又將自己的茶水往她的手旁推了推。

  反正已經被妙玉不待見了,就算是多不待見幾次又能怎麼樣?總歸不能讓寶玉渴到。

  賈寶寶淺淺一笑,重新抬起頭,直視著妙玉。

  「這塊玉是我出生的時候就銜在口中的,這麼多年從來不敢離身,我這玉將來只給我媳婦兒看!」

  她這話一出口,便預測妙玉會甩袖而走。

  然而,妙玉卻用一種仿佛第一次認識她的神情,重新打量著她。

  他的目光在她的臉和通靈寶玉間來回移動。

  最終,妙玉冷淩的目光落在通靈寶玉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賈寶寶以為大家都當一切無事發生過的時候,妙玉突然起身,掃袖而走。

  臨走之前,他還瞪了賈寶寶一眼。

  賈寶寶無奈:「原來他生氣了啊。」

  林黛玉歎了口氣:「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原來妙玉大師也會瞪人。」

  薛寶釵為她未來憂心,「你以後該如何辦?整個京城裡比你家世厲害的人不知凡幾,總不會所有人都寵著你,你這性子,早晚有一天會吃大虧的。」

  賈寶寶毫不在意。

  反正她的目的又與別人不同。

  林黛玉:「渴了吧?喝點茶水吧。」

  他又把茶杯往前推了推,直到抵上薛寶釵的茶杯。

  茶香四溢,賈寶寶卻覺得這兩杯茶暗藏著刀光劍影。

  她一拍桌子起身,將妙玉留在桌子上的茶一飲而盡。

  系統:「恭喜宿主,終於解決了修羅場中排名第一的世界難題——到底該選誰?」

  ——我誰也不選!


☆、55.第55章

  又過了幾日, 新建好的園林經過多次查驗終於可以見人了。

  因為賈赦不想管事兒, 賈政便承擔起忠順親王再次前來, 陪同他逛園子, 請他題字的重要任務。

  因為上次忠順親王的怒火, 他不打算讓太多人陪同,只想著讓賈寶玉陪著, 一來忠順親王似乎看她很順眼,二來,也算是補償她前些日子受的苦。

  賈赦雖然不想管,但他一聽這樣的好事兒居然沒他家的事兒,便有些不樂意。

  「就讓賈璉和賈迎春也一同陪著吧,這兩個也是好孩子,親王會喜歡的。」

  畢竟是兄長的請求,賈政只得應下。

  賈政將賈寶玉招到書房裡,跟她說起這件事。

  賈寶寶問:「正好林哥哥和薛哥哥也在這兒, 不如讓他們也一同陪著?」

  賈政冷哼一聲:「你倒是好心, 這畢竟是咱們自己家的事情就不必讓旁人也參與了。」

  「哦。」賈寶寶低眉順眼。

  「還有你!」賈政拍了一下桌子, 「以前你趙姨娘害你, 難道你自己就沒有過錯了嗎?」

  賈寶寶慢悠悠道:「沒有。」

  他一噎,抄起一本書就朝賈寶寶砸了過去。

  賈寶寶伸手一撈,將那本書撈進了掌心,笑嘻嘻道:「多謝老爺賜書!」

  整天看到這個小畜生, 他能少活十年!

  賈政吹鬍子瞪眼:「你別給我裝傻, 我可聽了外面傳聞你養戲子!」

  賈寶寶神色無辜,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嗎?」

  賈政仔細打量著她的神情,點了點她:「等我抓到你的把柄!」

  賈寶寶輕鬆笑了笑,好像根本就不怕他。

  賈政更氣了。

  他的威嚴和面子都被這個不肖子掃盡了。

  賈寶寶回到屋子裡,卻發現林黛玉非但沒有看書,還坐在院子裡的榻上編絡子。

  「哥哥這是在做什麼?」

  林黛玉低聲道:「你以為我在做什麼嗎?還不是你那塊玉不太顯眼,我想給你編個絡子掛在上面。」

  「林哥哥竟然如此賢慧?」她歪頭打量,「這些東西交給別人做就好了,何必勞煩林哥哥?」

  林黛玉手裡的動作停住了,他抬起頭,深深看了一眼賈寶寶,隨即將手裡的東西往她懷裡塞去。

  「你當我樂意?」

  說罷,他就拿起放在長榻上的話本看了起來。

  賈寶寶笑著坐到他背後,溫聲道:「是我又說錯話了,別人做的哪裡有林哥哥做的好?我就喜歡林哥哥親手做的東西。」

  她的手悄無聲息地爬上了他的後背,數著他的一節節關節。

  林黛玉只覺得似乎有螞蟻在他脊背上爬,癢癢的。

  他忍不住輕笑一聲,回身握住了她的手,「你老實一點不好嗎?」

  賈寶寶身子一軟,就往他身上靠,「我是看哥哥是不是又瘦了。」

  林黛玉含笑睨了她一眼,「我成天被你氣的吃不下飯,怎麼可能不瘦?」

  賈寶寶跟他隨意聊天,說起老爺交代的事情。

  林黛玉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髮:「讓你跟妙玉大師打好關係你不聽,若是這個時候問問妙玉大師忠順親王的喜好,豈不是能助你良多?」

  賈寶寶垂下眼,「算了吧,我跟他是八字不合。」

  林黛玉搖頭:「妙玉大師怕是被你氣的不輕。」

  那次之後,林黛玉試探性地又給妙玉遞過拜帖,不過,妙玉都沒有回話,不就是氣的不輕,連林黛玉也被連累了嘛。

  天氣越來越熱,賈寶寶即便坐在樹蔭下跟他說兩句話也是滿身大汗。

  偏偏林黛玉像是有著冰肌玉骨一般,通體冰涼,還沒有一絲汗。

  炎炎夏季,賈寶寶是最喜歡靠在林黛玉身邊了,這比冰還要招人喜歡。

  她越挨越近,兩人肌膚相貼的面積大增。

  林黛玉的手指也慢慢縮緊,終於,他忍受不住,往旁邊挪了挪。

  他背著身子道:「你一身都是汗都沾到我身上來了,快去洗洗吧。」

  還未等她說什麼,他就迅速起身,速速離開了。

  賈寶寶歎了口氣,只得拖著身子回到悶熱的屋子裡去。

  系統:「我真替你林哥哥擔憂,你這個磨人精啊。」

  磨人精·賈寶寶正在悶頭讀書的時候,院子裡傳來一個咋呼的男聲。

  「寶兄弟!寶兄弟在嗎?」

  這人一路呼喊著,來到了賈寶寶的窗前。

  賈寶寶抬頭一看,這人正是薛蟠。

  薛蟠笑嘻嘻地朝賈寶寶打了個招呼:「抱歉啦,寶兄弟,兄弟我前日子多喝了些馬尿,倒是讓你受驚了,今日特來賠罪。」

  賈寶寶:「……」

  都過去這麼久了,合著你才想起來道歉啊?

  她搖頭:「不必了,薛哥哥已經替你解釋過了。」

  她說完之後,卻發現眼前之人沒了聲響。

  她抬頭一看,只發現薛蟠正癡癡呆呆地盯著她,一臉癡迷,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賈寶寶瞪了他一眼。

  他卻骨肉皆酥。

  薛蟠搓著手掌笑呵呵道:「人人都說賈家寶玉貌美,我如今才見識到了,要我說寶兄弟就是咱們京城的一枝花。」

  賈寶寶沒理他。

  他卻自顧自地繞著她打轉兒,搜腸刮肚說盡了溢美之詞。

  系統快要受不了了,大聲道:「你趕快趕走他吧,我怎麼覺得這人就像個蚊子似的,一直不停地在耳邊『嗡嗡嗡』。」

  賈寶寶也受不了他。

  她拍下毛筆,瞪著薛蟠道:「薛兄弟有話不妨直說。」

  「嘿嘿嘿。」

  他的笑容簡直傷眼睛。

  「是這樣的,我心想著不能這麼光用嘴賠禮道歉啊。」

  系統:「哦,你也知道啊,我都尋摸一大圈兒了,也沒看到你送的禮。」

  薛蟠:「所以我就想做東,請寶兄弟去喝上幾杯,我聽聞寶兄弟最好酒了。」

  賈寶寶一言難盡道:「我是喜歡酒不假,但是……」

  系統立刻接上:「但是你那是因為任務,實際上你是一杯就醉的量。」

  「寶兄弟不喝酒也沒事兒,那咱們聽聽小曲,我叫幾個樓裡當紅姑娘。」

  賈寶寶:「……」

  她抬起頭,死死盯著薛蟠。

  薛蟠被美色所迷,嘴巴一抖,磕巴道:「姑娘不滿意,咱們叫小倌也行。」

  賈寶寶:「不……」

  薛蟠一臉恍然大悟,沖著賈寶寶不停地擠眉眨眼,「嘿嘿,我知道,大家都是男人,理解,理解。」

  賈寶寶一臉納悶兒。

  我這一句話都沒說全乎,你這都理解什麼了啊?

  薛蟠拿自己胖乎乎的小肉手去捉賈寶寶的手。

  賈寶寶收回了手,讓他一把抓了個空。

  他也不惱,依舊笑嘻嘻的。

  「寶兄弟,我明白的,男人嘛,我聽說你好男色,又不喜歡那些軟踏踏的小倌,是不是要親手弄上一個?」

  賈寶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問系統:「我看上去就那麼壞嗎?」

  系統:「去去去,別跟他這個不要臉的呆子學壞了。」

  薛蟠倚著窗戶,朝她挑了挑眉,自以為神情瀟灑,卻不知看上去像是王八下蛋。

  「我跟你說,最近我認識了不少美色出眾的男人,寶兄弟若是喜歡,我都介紹給你認識,就憑著寶兄弟這副相貌,定然輕輕鬆松將他們一個個都搞到手裡面。」

  賈寶寶:「呵呵。」

  薛蟠猛地一拍手,「哈哈,寶兄弟,笑得這麼開心定然是同意了?好的,我這就去安排,下午咱們就去吃酒。」

  「喂!」賈寶寶沒攔住他,他就像是放出柵欄的小豬仔似的歡快地跑掉了。

  她捂著腦袋,越發感到頭疼了。

  下午的時候,薛蟠果然又來邀她,趕巧的是林黛玉也在。

  賈寶寶給薛蟠使了好幾個眼色,可惜全都是媚眼兒拋給瞎子看。

  薛蟠大大咧咧道:「人我已經約好了,都是個頂個的美貌,寶兄弟,你一定會喜歡的。」

  「喜歡?」林黛玉抬起頭,「你們兩個要做什麼去?」

  薛蟠一拍胸脯,「吃酒,賞男色去。」

  林黛玉怔住了,他慢悠悠轉過頭,神情莫測地盯著賈寶寶。

  賈寶寶:「我不是,我沒有,林哥哥,你千萬別聽他瞎說!」

  「呵呵,我說什麼了嗎?你忙著解釋什麼?」林黛玉轉過頭,不理會她。

  薛蟠看了看賈寶寶,又望瞭望林黛玉,一拍腦門兒,朝賈寶寶比量出兩個大拇指,大拇指面朝著面彎了彎。

  賈寶寶:「系統,這是什麼烏七八糟的手勢?」

  系統:「就像你想的那樣,他誤會你們兩個是一對兒了。」

  賈寶寶:「……」

  她只是想好好敗個家而已,為何偏偏搞出這麼多事兒來啊!

  賈寶寶直接朝院外走去,還沒走幾步,袖子就被薛蟠拖住了。

  「那個……那個……寶兄弟,啊嘿嘿……」薛蟠沖著她討好傻笑。

  賈寶寶挑眉。

  薛蟠小聲道:「你帶錢了嗎?」

  賈寶寶瞪著她,一字一頓道:「我記得是你說,你請我出去吃酒。」

  「是,是我說的。」薛蟠一臉為難。

  「然後要我拿錢?」

  「嘿嘿,」他撓了撓臉頰,腆著臉道:「能不能我請客,你付錢啊?」

  賈寶寶:「……我稀罕你嗎?我吃這虧?」

  薛蟠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隨即兩手放在一起,扭扭捏捏羞澀道:「如果寶兄弟真喜歡我的話,我也願意跟寶兄弟好,那個上下都無所謂,我就……」

  「麻溜兒給我滾蛋!」

  「別啊,寶兄弟,人我都請好了,就差錢了,我最近被兄長看管的厲害,這才沒錢了,等我有錢一定還。」

  他身子一矮,熟門熟路地就想去抱她的大腿。

  系統怕宿主被這個沒臉沒皮的傻子氣出個好歹,忙勸道:「算了算了,你跟她計較什麼啊,你不是正覺得沒處花錢嘛,這不剛好。」

  賈寶寶仔細想了想,也是。

  她一腳蹬開半跪的薛蟠,「你等我回去多拿點錢。」

  她風風火火跑進屋子裡,翻箱倒櫃,又匆匆忙忙跑了出來。

  薛蟠一見有人付錢,立刻眉開眼笑:「上回雖然是喝醉了,可我真心覺得寶兄弟像我爹。」

  賈寶寶冷冷白了他一眼:「你算了吧,我可生不出你這麼一個糟心兒子出來。」

  兩人剛出來,就聽到背後多了一道腳步聲。

  薛蟠握住賈寶寶的袖子,滿臉蒼白,戰戰兢兢道:「那、那寶兄弟,你回頭看、看看,是不是有鬼跟著咱們啊?」

  賈寶寶回頭一看,不是鬼,卻把她嚇得要去見鬼了。

  林黛玉居然跟了出來!

  「林哥哥,」賈寶寶立刻笑得無比親熱,「你怎麼來了?」

  林黛玉黑亮的眼眸幽幽地凝視著賈寶寶,「我也好奇,想要跟去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美人竟然能勞動咱們寶二爺的大駕?」

  賈寶寶無奈:「那可說好了,哥哥看見了人,別隨隨便便吃醋。」

  林黛玉:「吃醋?我才不會吃醋,,我跟那些人吃什麼醋,你這幅樣子我早就習慣了。」

  系統偷偷摸摸學著林黛玉的聲音道:「我林黛玉就是死,從這裡跳下去,也不會吃一滴醋的!」

  賈寶寶:「……」

  她抬腳踹了薛蟠一腳。

  薛蟠一個踉蹌,摸著後腦勺,無辜道:「寶兄弟,你為什麼踹我啊?」

  賈寶寶:「沒什麼,我就是心裡不爽。」

  「哦。」他呆呆地答覆,隨即才反應過來。

  「不對啊寶兄弟,你心裡不爽為什麼要踹我呢?」他瞪著小眼睛,一臉疑惑。

  賈寶寶抱著胳膊:「因為我出錢,我是大爺。」

  這麼說薛蟠就懂了。

  他笑眯眯地弓著身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嘿嘿,大爺,這邊請。」

  賈寶寶點頭:「不錯,有前途。」

  薛蟠笑得一臉諂媚:「多謝大爺誇獎。」

  賈寶寶被哄得開心,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薛蟠看著她的側臉,眼神兒又直了。

  林黛玉默默跟在後面,看著兩人的互動,他突然抬腳踹了薛蟠後腿一腳。

  薛蟠又一個踉蹌。

  林黛玉面無表情:「抱歉,腳滑了。」

  系統:「……這陳醋真香!」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0

☆、56.第56章

  三人來到一家酒樓門前, 薛蟠是這裡的常客, 門口的小二一看到他就立刻迎了上來。

  薛蟠挺直腰板, 搖手道:「今兒個爺要招待貴客, 把好吃的好喝的都呈上來。」

  小二彎著腰:「好嘞!」

  「那幾位客人都來了嗎?」

  小二笑得十分討喜:「都來了, 就差爺了。」

  薛蟠昂首闊步往前走了幾步,突然, 停住腳步,笑嘻嘻回頭,請賈寶寶上前。

  「寶兄弟,來,你走前面。」

  賈寶寶笑了一下:「兜比臉乾淨的爺別推辭了,你就走前面吧。」

  薛蟠「嘿嘿」一笑,撓了撓鬢角,並沒有聽出賈寶寶話裡嘲諷的意思,還真就大搖大擺走在了最前面。

  賈寶寶:「……」

  她聽到背後傳來一陣輕笑聲。

  走到酒樓二樓包間兒門口的時候, 三人聽到房間內傳來一陣琵琶聲。

  薛蟠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摩拳擦掌道:「這琵琶聲……一定是我的心肝兒寶貝雲兒來了。」

  薛蟠也沒敲門, 直接闖了進去, 口中直嚷嚷:「我的好雲兒,快讓我來親親……啊!」

  一陣殺豬般的嚎叫,薛蟠被彈琵琶的那人一腳踹在了地上。

  聽到包間內傳來的聲響,外面眾人紛紛朝他們的方向看來。

  賈寶寶連忙拉著林黛玉走了進去, 把門關上了。

  當先映入她眼中的, 便是手執琵琶的俊美男子, 雖然貌美,卻絕不女氣,反倒有一種瀟灑疏狂的俠氣。

  他握著琵琶頸,指著倒在地上的薛蟠,宛若手中拿著一柄寶劍的俠士。

  「把你的招子放亮些,竟然玩到了你爺爺我頭上!」

  欺軟怕硬的薛蟠慌忙道歉。

  「柳兄,大概是你的琵琶彈的太好,讓他誤認作他人。大家喝酒取樂,就不要為這些小事不痛快了。」

  說話之人正是前些日子成了賈寶寶「包養之人」的琪官——蔣玉菡。

  他上前一步,將薛蟠從地上扶了起來。

  薛蟠「哎喲」「哎呦」叫喚著,卻眯著小眼睛,故意去摸蔣玉菡的手。

  蔣玉菡笑吟吟地鬆開了手。

  薛蟠又「嘭」的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呀,我的力氣似是不夠,薛二爺,您沒有摔壞了吧?」蔣玉菡含笑問,「需不需要我再扶您一把?」

  「沒,沒,我自己能起來。」薛蟠立刻掙扎站起來。

  蔣玉菡微微一笑,盈盈目光轉向了賈寶寶。

  「寶二爺,我是得知您今日會來,才跟來的,自打有了您以後,我就絕不參加這種聚會了。」

  賈寶寶不在意地「哦」了一聲,只覺得後脖頸一陣陣發涼。

  薛蟠笑嘻嘻地撞了一下賈寶寶:「寶兄弟,別裝了,我們都知道他是你養在外面的戲子,今日聚會,為了讓你開心特地請來的。」

  賈寶寶摸了摸脖子,後脖頸的冷風更涼了。

  「來來來,」薛蟠招呼幾人認識。

  「這位是神武將軍馮唐之子,馮紫英。」

  一位青袍男子站起身,容顏極為英俊。

  馮紫英掃了一下袖子,朝賈寶寶拱手笑道:「早就想與賈家寶玉結交,今日總算是一償宿願。」

  他爽朗一笑,眼中透著對賈寶寶的讚賞。

  賈寶寶亦拱手回禮。

  薛蟠搖了搖手,「大家都是兄弟,不必多禮,這琪官我自然就不必多做介紹了,只怕寶兄弟比咱們還要熟,都熟透了。」

  蔣玉菡微微垂眸,流露出一抹羞澀神情。

  「至於這位……」薛蟠又指向方才毫不猶豫踹他一腳的人,一個瑟縮,又把手縮了回去。

  蔣玉菡便引著柳湘蓮上前道:「這位元也是想要認識寶二爺的,寶二爺不會怪我私自做主帶他來吧?」

  賈寶寶笑道:「這位兄台相貌不凡,我自然願與之結交。」

  系統:「相貌不凡……嘖嘖,這個看臉的世界。」

  蔣玉菡:「他是柳湘蓮,原來也是世家子弟,不過……」

  他頓了頓,隨即又笑道:「柳兄好耍槍弄劍,也好打抱不平,頗有一番俠義心腸。」

  馮紫英笑道:「會耍槍弄劍?那可好,以後咱們也可以在一起切磋切磋。」

  柳湘蓮氣度瀟灑:「那找機會咱們兩個就好好比劃比劃。」

  馮紫英大笑:「好!」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熱絡起來。

  薛蟠朝賈寶寶擠眉弄眼,小聲道:「怎麼樣?我說會給寶兄弟弄些漂亮的吧?寶兄弟可還滿意?」

  賈寶寶:「……」

  說的我好像什麼好色之徒似的。

  「不過,寶兄弟可要悠著點來,他們都是扎手的玫瑰,別寶兄弟賞花不成,反倒被紮了滿手的刺。」

  此時一直作壁上觀的林黛玉終於笑了一聲,說道:「忠言逆耳,寶玉你且聽一聽。」

  賈寶寶只覺得他的話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薛蟠美滋滋,他說的話居然被林黛玉誇獎為「忠言」了。

  他向眾人介紹林黛玉。

  馮紫英恍然:「原來是林大人之子,我早就聽聞你的才名,還有你和瀟湘妃子的故事。」

  「哎?」賈寶寶看向林黛玉,「原來林哥哥還有紅顏知己嗎?」

  林黛玉的臉色驟變,十分複雜地看向賈寶寶,輕聲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薛蟠吸了吸口水:「莫非林兄弟你夜遊,碰見了仙女兒都在洗澡,所以你偷了他們的衣服,被仙女追回家,她成了你的妻妾?」

  林黛玉:「……」

  賈寶寶在桌子下踹了薛蟠一腳:「你可少看點志怪故事吧。」

  馮紫英爽快道:「別說,確實有這種傳聞,不過,流傳最廣的傳聞應該是說林兄弟太過貌美,在竹林裡迷路了,遇到了一位仙女,那位仙女名為瀟湘妃子,瀟湘妃子對他一見鍾情,讓他帶自己走,可林兄弟不是那等好色之人,便堅決推辭,所以,那位瀟湘妃子便送給他一個竹子雕成的竹笛,作為定情的信物。」

  薛蟠摸了摸嘴角,出神道:「那仙女會是何等的貌美,只要有寶兄弟這麼美就足以令人遐想了。」

  眾人好奇的目光紛紛看向林黛玉。

  林黛玉輕咳幾聲,卻發現這些目光中居然還有寶玉的目光。

  他瞪了她一眼,轉頭笑道:「這是無稽之談,我是拒絕過很多人,但那些人都不是仙女。」

  他又瞥了賈寶寶一眼,「長得也不好看。」

  「啊——」薛蟠一臉失望。

  「那個竹笛確實是有,但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如果說是定情信物的話……」林黛玉看向賈寶寶,「寶玉,你覺得呢?」

  賈寶寶正聽得津津有味,突然被問到,不由得茫然。

  坐在賈寶寶另一側的蔣玉菡將賈寶寶的身前的酒杯移開,為她舀了一勺甜湯,輕聲道:「我總覺得,只有寶二爺才有路遇仙女,被仙女一見鍾情的可能。」

  眾人的視線紛紛落在賈寶寶的臉上,但見她眉目如畫,似乎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麼美的人了。

  馮紫英:「好像說的有幾分道理。」

  柳湘蓮舉杯敬了賈寶寶一杯。

  蔣玉菡垂眸,將甜湯往賈寶寶面前推了推。

  薛蟠看到了這一幕,立刻大笑道:「哎呀,琪官真是賢慧啊,我可是羡慕死寶兄弟了,我若是有這麼個貼心人兒,縱使天上掉下個神仙妃子也不……呃!」

  他被林黛玉狠狠瞪了一眼,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就這麼莫名咽了下去。

  蔣玉菡臉頰泛起一絲春意,小聲道:「我只希望這麼伺候寶二爺。」

  賈寶寶:「……」

  她手一抖,原本要喝的湯,立刻又灑進了碗裡。

  耳邊又傳來了林哥哥的冷笑聲。

  賈寶寶偷偷戳系統道:「系統啊,我總覺得琪官似乎是誤解了什麼。」

  系統:「呵呵,誰讓你當初不跟人家說清楚來著。」

  得,又是她的罪過。

  待眾人推杯換盞之際,賈寶寶輕輕碰了碰蔣玉菡,示意他跟自己出來。

  蔣玉菡訝然,隨即含著一抹笑意,尾隨她而去。

  林黛玉如何能注意不到這幕。

  他收斂笑容,轉身也跟了出去。

  同樣關心著蔣玉菡是不是要害賈寶寶的柳湘蓮也出去了。

  這麼一個接著一個,桌子上就剩下了馮紫英和薛蟠二人。

  薛蟠一個人酒至半酣,閉著眼睛胡吹自己怎麼招女孩子喜歡,漂亮女人爭著搶著要跟他好的。

  馮紫英「唔唔」應和著,也悄悄跟了出去。

  等薛蟠吹完牛,再睜開眼睛,卻發現整個包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薛蟠頓時臉色煞白,該、該不會人全偷偷溜了,要他來付錢吧?

  可是,他兜裡真的一個銅板也沒有啊!

  寶玉,你快回來——

  賈寶寶這邊帶著蔣玉菡來到了後院。

  還沒有等賈寶寶轉過身,蔣玉菡立刻靠了過來,貼上她的後背,用雙臂困住了她。

  明明他要比她高上不少,偏偏作出小鳥依人狀,屈著膝蓋,把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賈寶寶:「咳咳,你鬆開。」

  蔣玉菡有一個好嗓子,聲音溫柔輕盈,他貼著她的耳朵,小聲道:「才不要,我若是鬆開了,寶二爺就跑了。」

  他低低一笑,「別人都是爺們兒主動玩小倌,換到咱們這裡,我還要上趕著追著你跑。」

  「爺——」他聲音低低,臉頰在她的肩膀上蹭來蹭去,「我到底是個角兒,你不能讓我連戲園子裡那些檯面都上不去的東西都比不上啊。」

  他纏綿道:「我是爺的東西,爺想要怎麼處置我就怎麼處置我。」

  賈寶寶沉默。

  她偷偷對系統道:「我突然知道那些人為什麼都喜歡玩小倌了,有這麼一個美人整天喊你爺,上趕著伺候你,確實很給人滿足感啊。」

  系統:「可惜你沒有滿足他們的物件兒。」

  賈寶寶:「……」

  系統:「需要我借給你一副可穿戴的嗎?」

  賈寶寶:「滾蛋。」

  系統:「別害羞嘛。」

  賈寶寶被系統和蔣玉菡逼得生無可戀,只覺得身上越來越重。

  「喂,你快鬆開。」

  「不。」蔣玉菡聲音越發充滿了魅力。

  賈寶寶乾巴巴道:「你太重了,我要被壓死了。」

  蔣玉菡:「……」

  他趴在她背上,整個人都僵住了。

  賈寶寶的聲音透著一股生無可戀的味道:「你背過死豬嗎?我覺得我就是在背著一頭幾百斤的死豬,求你饒過我的老腰吧。」

  蔣玉菡飛快地鬆開手,退後了一步。

  被壓彎了腰的賈寶寶這才舒了一口氣,捂著腰慢慢直起身子。

  蔣玉菡看了看她的腰,輕聲道:「二爺的腰太細了,比我們這些常年要扮成旦角的還要細,簡直像個女……」

  眼瞅著他就要洩露機密,賈寶寶立刻條件反射道:「因為我腎不好。」

  蔣玉菡:「……」

  偷聽的眾人:「……」

  系統忍不住為自黑的賈寶寶鼓掌。

  賈寶寶卻覺得自己這個藉口找的極妙。

  她歡喜的轉過身子,臉上作出沉痛的表情。

  「琪官,我不知道別的戲子和爺們兒是怎麼相處的,但是咱們兩個,那樣是不行的。」

  蔣玉菡睜大雙眼,故作悽楚道:「二爺是覺得琪官年老色衰嗎?還是覺得我身段不好?」

  賈寶寶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他是真的腰細腿長,又因為常年練習基本功,身子十分柔韌,倒是……

  系統:「喂!好好想想你來這兒的目的!不是讓你來新賞男色的!」

  賈寶寶立刻振作精神,對蔣玉菡道:「不是因為你,都是因為我不好。」

  「啊!」蔣玉菡驚訝。

  賈寶寶垂著頭,輕聲道:「我身體不好,無法滿足你的。」

  蔣玉菡懵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臉上掛著僵硬的笑,「沒,沒關係,這樣我也喜歡二爺。」

  蔣玉菡深吸一口氣,用更加慢的語速道:「原來寶二爺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近男色,也不近女色的嗎?」

  他低頭一笑,「……這樣也好。」

  「噗哈哈哈——你們快來聽聽,這裡有個人說他不舉,哈哈!」

  樓上一扇窗戶突然打開,屋內傳來一個男人張狂的大笑聲。

  賈寶寶:「……」

  雖然我是假裝的,但是你這麼笑話我,我還是很不爽。

  賈寶寶仰頭看去,只見一個慵懶的男人趴在窗臺上,手裡還捏著酒杯。

  見她望來,他動了動身子,將臉從手臂中探出。

  他長髮如海藻,曲曲折折地搭在胸前,一雙幽綠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他容顏妖異,實在讓人不能久看。

  他朝賈寶寶舉了舉杯子,然後將杯子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京城裡還有這樣一號人物嗎?

  賈寶寶目露疑惑,眼角的餘光卻瞥到——蔣玉菡往上看了一眼,面色一變,立刻低下頭。

  他似乎認得窗口那人?

  「老五,你在跟誰舉杯示意?」那個男人的背後傳來聲音。

  男人對賈寶寶笑了笑了,「一個不舉之人,唉,我要敬天下所有不舉的男人,多虧了他們,才能讓我領略更多的美人兒。」

  賈寶寶:「……」

  這人好欠揍哦。

  「胡說些什麼。」他背後的人也笑著斥責了一句。

  「哎?這位不是賈家寶玉嗎?」

  那個男人得了提點,隨即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原來你就是那個迷倒了忠順親王和北靜王的賈寶玉啊?怪不得要不舉呢。」

  賈寶寶心裡道:「喂,系統,他這話的隱藏含義,是不是就在說……」

  系統:「走走走,咱們別理這種三毒俱全的人。」

  賈寶寶確實不想多惹事兒,便低下頭準備離開。

  「嘭!」

  她的腳尖兒前,突然砸下一塊金牌。

  這又是天降金子嗎?

  賈寶寶想也沒想直接抬腳邁了過去。

  頭上窗戶邊的人洋洋得意道:「若是以後混不下去了,就拿著這塊金牌來找……」

  再低頭一看,底下哪裡還有半個人影,只留下一個孤零零的金牌躺在泥土裡。

  那人握著酒杯在風中無語。

  旁邊伺候的人小心翼翼道:「爺,要不要把金牌撿回來?」

  那人不信賈寶玉居然敢這麼掃他的面子,笑道:「不用,我敢打賭,賈寶玉她一定會回來撿的。」

  桌子邊自斟自飲的人發出一聲輕笑。

  「四哥你不信是不是?」

  「如果你說的那人是賈寶玉,我自然不信,據說她容貌極美,品性高潔,甚至到了路遇金銀也能無視之的程度,即便你是東平郡王又如何?」

  窗戶邊的東平郡王摸著下巴,勾起一絲饒有興致笑,「哦?她的名聲有這麼好嗎?我可不信,哥,咱們見到的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實際上一肚子男盜女娼的人還少嗎?我可不信賈寶玉就是個聖人,且看我試一試她。」

  「別做的太過火,三哥和七弟可都是很喜歡她的。」

  「喜歡她什麼,不舉嗎?」東平郡王支著臉頰,勾唇一笑,「哥,你猜我剛剛看到了誰?」

  「誰?」

  「忠順親王府上的戲子,真奇怪,親王的戲子怎麼會在賈寶玉的身邊呢?」

  ……

  賈寶寶剛帶著蔣玉菡走過拐角,就看到了排排站的幾人。

  「你們怎麼會在此地?」賈寶寶眯著眼睛掃視他們。

  馮紫英、柳湘蓮的目光充斥著男人才懂得的同情。

  林黛玉的目光則充滿了笑意。

  「唉,寶玉,你也別灰心,這種病也不是治不好的。」

  馮紫英拍了拍賈寶寶的肩膀,「等秋獵的時候,我幫你射一頭老虎,據說虎鞭是最補了。」

  賈寶寶:「……」

  你自己留著吧,我不需要!

  柳湘蓮走到賈寶寶身旁,摟著她的肩膀,彎下腰,輕聲道:「我聽說長泡溫泉能夠強身健體,正好我在城外發現幾個野池子,等哪天我帶你一起去好好泡一泡。」

  賈寶寶:「咱們一起?」

  柳湘蓮頂著一張極美的臉點頭。

  林黛玉伸手握住他的衣袖,將他放在賈寶寶肩上的手揮開,笑道:「放心,他不會不舉的。」

  馮紫英一愣,隨即爽朗笑道:「說的也是,寶玉還年輕。」

  柳湘蓮:「也是,還有成長的餘地。」

  馮紫英:「要不咱們比一比,順便幫寶玉看看?反正大家都是男的。」

  柳湘蓮:「說的有理。」

  蔣玉菡微笑:「我也很好奇二爺的呢。」

  「呵呵。」賈寶寶一個勁兒倒退。

  比?比什麼比,若是比,她可要去找一件可穿戴的了。


☆、57.第57章

  「多虧了林哥哥你想到一個藉口, 要不然咱們可真要跟他們跟比大小去了。」賈寶寶一面在紙上作文, 一面說道。

  林黛玉莞爾一笑, 「寶二爺難道還怕比嗎?」

  「呃……」賈寶寶壯著膽子道:「我是怕把他們嚇到了, 我可是威風凜凜, 一枝獨秀。」

  林黛玉「呵呵」一聲,「一枝獨秀賈不舉?」

  賈寶寶:「……」

  這就過分了啊!

  林黛玉彎彎嘴角, 一雙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賈寶寶。

  賈寶寶被他盯的有些心虛。

  賈寶寶想要他不提這段,便順勢往旁邊一倒,胳膊肘架在林黛玉的肩上,笑嘻嘻道:「我看林哥哥方才也很緊張,莫不是……」

  她眼珠子一轉,視線偏往那不該看的地方溜。

  林黛玉咳嗽一聲,她的眼神還不肯轉開。

  賈寶寶捂著嘴,悄聲道:「莫非林哥哥比不過別人?」

  林黛玉眉毛挑起,神色羞惱。

  系統:「宿主, 你可真是作的一把好死。」

  見賈寶寶還在看他那裡, 林黛玉再也忍受不了, 手指一勾, 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看向他。

  林黛玉低下頭,額頭低著賈寶寶的額頭, 深不見底的眸子倒映著她的眸。

  他啞聲問她:「你在看什麼?」

  賈寶寶眼神放空, 故作無辜。

  「你騙得了別人, 騙不了我,當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就一直盯著我那裡看了。」

  林黛玉的聲音更低,呼吸也有些急促,「你真就這麼感興趣,非要這麼看嗎?」

  「汙、污蔑,他這是污蔑!系統,你來評評理。」賈寶寶在心裡反駁。

  系統說了一句公道話:「你確實一直盯著人家那裡不放。」

  賈寶寶:「我那是因為……因為……他馬賽克就放在這裡,我不可能不被吸引注意嘛!」

  系統:「所以你還是看了。」

  賈寶寶還要再反駁幾句,額頭猛地被撞了一下。

  「唔!」她吃痛。

  林黛玉又氣又無奈,「這個時候你還給我走神?」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睫毛猶如合歡樹的花絨。

  林黛玉往她睫毛上吹了一口氣。

  睫毛在氣息中顫了顫。

  林黛玉似笑非笑道:「我看他們說比一比的時候,你臉都白了,你就這麼害怕嗎?」

  他的額頭貼上她的額頭:「賈不舉,你的究竟有什麼秘密呢?」

  又叫這個名字!

  賈寶寶笑嘻嘻地想要岔開話題。

  林黛玉追著問:「你說……」

  「哇!」一聲突如其來的驚叫,嚇了兩人一跳。

  兩人同時看去,只見薛蟠站在院子內,指著二人,眼睛睜的溜圓。

  「想不到啊想不到,寶兄弟和林兄弟……嘿嘿嘿。」

  薛蟠捂著嘴,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放心,放心,哈哈,我不亂說的。」

  賈寶寶:「……信你才有鬼!」

  林黛玉虛握著拳頭咳嗽幾聲。

  賈寶寶半支著臉,透過窗戶,朝站在院子裡的薛蟠招了招手,「你怎麼又來了?」

  薛蟠一臉愁悶苦臉,抱著胳膊,一瘸一拐走了過來。

  「寶兄弟,你可不能這麼坑我啊!」他說著說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啊?我做什麼了?」賈寶寶一臉茫然,「你一個大男人,別哭啊。」

  「話說回來了,你的到底為了什麼哭啊?」

  薛蟠一臉崩潰,「你不記得了?」

  「我該記得嗎?」賈寶寶無辜且茫然。

  「啊!」薛蟠朝天大吼一聲,瘸著腿飛奔過來,一把抱住了窗框,可憐兮兮地瞪著賈寶寶。

  「咱們剛才喝酒的時候,說好了你付錢的!」

  賈寶寶這才恍然大悟,「哦,對不住,我們在後院聊聊了天,之後忘了時間,也忘了你留在上面,便各回各家了。」

  薛蟠一臉難盡的地抹了一把臉。

  賈寶寶自覺有愧,關心道:「要不我這就派人把錢給掌櫃的送去?」

  薛蟠搖頭。

  「你是怎麼離開的?把錢付了嗎?」賈寶寶問

  薛蟠又搖頭,「我一緊張,直接跳窗離開的。」

  賈寶寶遞給他一個大拇指,瞧了一眼他瘸的那條腿,「所以,這是跳窗摔壞的?」

  薛蟠還是搖頭。

  賈寶寶按著桌子,探頭瞧他,「究竟發生了什麼?」

  林黛玉在一旁抱著胳膊道:「不會跟薛兄有關係吧?」

  薛蟠的眼淚當即掉了下來,他哭的像個二百斤的胖子,眼睛被臉上的肉更擠得看不見了。

  他哭天抹淚道:「寶兄弟,林兄弟,我啥也不說了,若是有一天我被我兄長打死了,你可一定要記著為我收屍啊。」

  「你這也太誇張了吧?」賈寶寶遞給他一條帕子。

  然而,薛蟠還沒有接過來,林黛玉卻把那條帕子拿走了,塞進袖子裡,把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

  賈寶寶朝林黛玉笑了笑。

  林黛玉低下頭,輕聲道:「咱們兩個如此要好,你都還沒有送過我帕子,寶二爺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就只好自己不問自拿了。」

  薛蟠:「你們兩個……」真過分!我都這樣了還要讓我吃狗糧!

  然而,林黛玉抬頭冷冷掃了他一眼,讓他把後面的話全都咽了下去。

  薛蟠擦著淚,痛哭道:「寶兄弟,我從酒樓跳樓跑了之後,酒樓裡的人便找上了門,我哥聽到了這事,當即把錢付了。」

  賈寶寶不解,「這不是挺好的嘛,你哭什麼啊?」

  薛蟠涕泗橫流:「可是他把我按在桌子上揍了一頓,幸好我跑了。」

  賈寶寶幽幽瞥了一眼他的腿。

  合著你這腿是被薛寶釵打壞的。

  「你兄長真夠嚴厲的。」

  薛蟠想要握賈寶寶的手,卻被賈寶寶順利躲開了。

  他只好自己哭號道:「你可千萬別被他騙了!他看上去一本正經,卻心狠手辣,時不時就要揍我一頓,我爹活著的時候都沒有這麼打過我!」

  賈寶寶見他哭的可憐,便想要應和幾聲,可她視線一轉,偏偏看到門口站著的人。

  「呃……」她立刻道:「其實,薛哥哥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正所謂長兄如父,你該瞭解他的苦心的。」

  「瞭解?」薛蟠用手裡的帕子擰了一把鼻涕,「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麼霸道,只許他放屁,不許我拉屎!」

  賈寶寶:「……」

  系統小聲道:「好好的話怎麼從他嘴裡說出來就那麼噁心人!」

  薛蟠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人倒苦水,更加喋喋不休了,「他不讓我玩女人,也不讓我玩男人,可他自己就上樑不正,我這個下樑怎麼不可能不歪?」

  賈寶寶斜眼瞅了一眼薛蟠身後的人,用力咳嗽了一聲。

  薛蟠自顧自道:「你都不知道,他還向我打聽男人與男人好是什麼樣子,寶兄弟你瞧瞧,他居然還有臉管我?」

  賈寶寶摸摸鼻子,朝薛蟠眨了眨眼睛,「咳咳——我覺得薛哥哥只是一時好奇,對,絕對是這樣的。」

  薛蟠:「可拉倒吧!我看他是看上了哪家的俊俏公子,想要把人弄上手呢!」

  賈寶寶的眼睛都快眨瞎了,還是無法讓薛蟠得到暗示。

  林黛玉朝薛蟠身後之人笑了一下,慢悠悠問:「你是怎麼看出來薛兄看上那人的?」

  薛蟠趴在窗框上,撇嘴道:「我多有經驗啊,我會看不出來?我跟你說啊,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樣的,被滋潤過的男人更是不一樣,被月老綁過紅線的男人和沒有被月光綁過紅線的男人也是不一樣的。以前我以為我哥是上輩子把月老得罪慘了,月老才沒有給他綁一道紅線,最近我才發現,不是沒綁,是綁的有些晚!」

  林黛玉笑道:「哎喲,那我可好奇你哥哥的表現了,能說說嗎?」

  賈寶寶瞅了林黛玉一眼,默默為薛蟠點了根蠟燭。

  聽到有人感興趣,薛蟠覺得自己滿腹男盜女娼……呸,是學問!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他擼了擼袖子,興奮道:「我哥哥以前讀書的時候可認真了,就算是外面在唱大戲,也別想影響到他,可現在不同了,我跟你們學學哈!」

  他說著就抽出賈寶寶的一本書,打開,放在窗框上,板著臉,學著薛寶釵的模樣。

  賈寶寶捂著嘴,強忍著笑。

  薛蟠:「你們看我,快看我,這是我兄長之前看書的樣子,現在則是這樣的!」

  說著,他突然腦袋一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賈寶寶,嘴角滴滴答答流下一串口水。

  林黛玉:「噗……」

  他忍俊不禁,捂住了嘴。

  賈寶寶也忍不住大笑出聲,可看到薛蟠背後的人,立刻忍住了。

  她一把把薛蟠手中的書搶了回來,「你可別口水滴到我的書上。」

  林黛玉笑得梨渦深深,還不忘道:「你在胡說吧?我可不信寶兄弟會是這個樣子!」

  薛蟠立刻梗著脖子反駁:「當然是這樣,他看書走神,寫字走神,連下棋都在走神,一看就是在思春!」

  林黛玉笑得有些小壞,對著薛蟠身後之人道:「思春了啊……」

  薛蟠一本正經點頭:「我還知道讓我哥犯了相思病的那個人是誰!」

  「是嗎?」

  「沒錯!」薛蟠回答完,才反應過來,剛才賈寶寶和林黛玉好像都沒有說話。

  他整個人僵住了,只覺得後背要被凍住了。

  薛蟠抬頭,眼珠子卻移動到眼角想要偷偷瞥自己後方。

  一隻手搭在了薛蟠的肩膀上。

  薛蟠一抖,整個人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脫毛雞。

  薛寶釵冷笑道:「好啊,我都不知道我有犯相思病的人,你居然知道?」

  薛蟠嘴巴哆嗦著:「哥,哥!饒命啊,我都是瞎說的。」

  「是嗎?我覺得你說的有理有據啊。」他壓抑著怒火,咬牙道。

  薛蟠沒明白薛寶釵是在說反話,他一下子瞪圓了眼睛,驚喜道:「所以,哥哥你承認了是不是?」

  薛寶釵:「……」

  林黛玉抖著雙肩,將頭別到一側,一看就知道是在偷笑。

  薛寶釵板著一張黑漆漆的臉道:「我看你是教訓還沒有受夠!跟我走!」

  說罷,他就扯著薛蟠的耳朵把他揪走。

  薛蟠一陣痛叫,突然想到了什麼,忙舉著手裡的帕子道:「等等,哥,我還沒把帕子還回去!」

  他本想拖延時間的。

  林黛玉卻笑眯眯道:「不用了,那帕子就當我送給薛蟠弟弟吧。」

  薛寶釵扭過頭,冷漠地凝視著林黛玉。

  林黛玉笑盈盈,當真是眉如黛山,眸如秋水。

  薛寶釵冷淡道:「我弟弟言行失當,若有得罪的地方,二位不要在意,我改日再來道歉。」

  系統忍不住吐槽:「薛蟠主要得罪的是他吧?不知道明年的今天是不是薛蟠的忌日。」

  賈寶寶小聲道:「薛哥哥悠著點兒。」

  林黛玉笑道:「是啊,若是對待薛蟠弟弟太過嚴厲,只會讓別人以為,薛兄你是在掩飾什麼。」

  薛寶釵挺直腰板道:「我薛寶釵行的正,坐得直。」

  死到臨頭的薛蟠小聲道:「就是躺的時候彎。」

  薛寶釵手下一擰。

  薛蟠爆出殺豬般的嚎叫。

  薛寶釵不再多言立刻帶著他離開。

  「哥!哥……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真的沒有在說你的壞話!」

  薛寶釵一臉冷硬,「我都聽到了。」

  「不是,那根本就不是壞話啊!」薛蟠努力掙扎著。

  薛寶釵無情道:「所以,你覺得那是實情了?」

  薛蟠眨了眨綠豆小眼兒,「哎?不是嗎?」

  薛寶釵:「……」

  他遲早有一天,要被自己的親弟弟氣死。

  「嗷——手勁兒又加重了,我又做錯了什麼嗎?」

  薛蟠一路鬼哭狼嚎,薛寶釵覺得自己的臉都快要被他丟盡了。

  他轉頭訓斥:「閉嘴!」

  薛蟠嚇了一跳。

  他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只是跟他們說實話,也做錯了嗎?」

  這個蠢貨!

  薛寶釵捏住自己的鼻樑,冷淡道:「好,我問你,你以為我在相思誰?」

  「還有誰?不就是賈府中的……」

  薛寶釵的心臟突然像是被一隻滾燙的大手抓住了。

  「……林黛玉!」薛蟠一臉確認無誤的表情。

  薛寶釵:「……」

  他抬腳便踹向了薛蟠。

  薛蟠被他踹的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兒。

  他滾得滿身是泥,哭唧唧道:「又打我!又打我!我一定跟娘說你欺負我,你不喜歡林黛玉,難不成你喜歡賈寶玉?」

  薛寶釵整個人都僵住了。

  薛蟠還捂著臉在地上打滾兒,他哭喊道:「你想要相思哪個都不成了,我剛剛可看到了,林黛玉和賈寶玉兩個好上了!兩個都在親嘴兒呢!」

  「你說什麼!」薛寶釵的聲音失卻了以往的冷靜。

  他一把將薛蟠拽起來,死死盯著他,「你再說一遍!」


☆、58.第58章

  薛蟠看著自家兄長緊繃的臉、泛紅的眸子, 突然被嚇住了。

  一向守禮慎獨的薛寶釵何曾有如此盛怒的時候?

  薛蟠哆哆嗦嗦, 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薛寶釵眯著眼睛, 冷冰冰道:「老實把你看到的說出來。」

  「我……我……」他一急, 眼淚都出來了。

  薛寶釵帶他回到屋子裡, 讓他站著說。

  薛蟠簡直怕死薛寶釵了,把膽子都嚇破了, 哪裡還敢添油加醋,他一五一十將自己看到的那幕說了出來。

  薛寶釵面無表情的坐在凳子上,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薛蟠的腿被打的疼,站久了難受,便偷偷摸摸想要在一張凳子上坐下。

  薛寶釵猛地一拍桌子。

  還沒有坐下的薛蟠立刻一高跳了起來。

  薛寶釵冷冷掃了他一眼,轉身去拿牆上的鞭子。

  薛蟠轉身想跑。

  薛寶釵沒有回頭,便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他冷淡道:「你跑,你多邁一步,我就多抽你一鞭子。」

  別說, 薛寶釵還真能做到這個地步。

  薛蟠哭的鼻涕一把, 眼淚一把, 「哥, 我又不是你仇人,你至於這樣對我嗎?」

  薛寶釵一臉冷漠地拿下馬鞭,「我是把你當做親兄弟,才對你要求嚴格。」

  薛蟠淚如雨下, 「求你了, 別把我當作兄弟了。」

  薛寶釵冷笑:「我對待敵人會糖衣炮彈腐化之, 溫言良語分化之……」

  薛蟠眼睛一亮,自以為聰明道:「這個好!就把我當作你敵人好了。」

  薛寶釵盯著他,慢悠悠道:「然後,我會打垮他,挫骨揚灰。」

  薛蟠:「……」

  冷汗情不自禁流下來。

  薛寶釵捏著馬鞭,在桌子上敲了敲,試試手感。

  薛蟠兩腿抖的厲害,他虛弱道:「哥,我到底那點做錯了,你倒是讓我死個明白啊?」

  「是吃酒沒付錢?可你已經教訓過了啊。」

  薛寶釵一臉沉靜,「自然不是因為這個。」

  薛蟠:「那是因為之前在院子裡,我說了你的真心話……」

  薛寶釵:「嗯?」

  薛蟠立刻改口:「……污蔑你的話?」

  薛寶釵盯著馬鞭:「自然也不是因為這個。」

  薛蟠急的臉都紅了,「那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啊,總不至於是因為我說林黛玉和賈寶玉兩個要好,你才揍我的吧?」

  薛寶釵拿著鞭子的手頓了頓,隨即轉過身,遮掩神情,「不是。」

  薛蟠哭唧唧:「哥,求你告訴我吧!」

  薛寶釵:「是因為你太蠢了,還在外人面前犯蠢,真是蠢上加蠢。」

  薛蟠哭的天昏地暗:「爹娘把我生的這麼蠢我也沒辦法啊,哥,你這就是遷怒!」

  「胡說!跪好!」

  即便薛蟠怕的要死,卻不敢不聽薛寶釵的話,他老老實實地跪下了。

  薛寶釵高高舉起馬鞭。

  薛蟠背後的肌肉縮緊。

  完蛋了,這次他一定會在床上躺好幾天了。

  然而,等了好久,他只等到了輕輕一鞭。

  這鞭子就像是給他撓癢癢,被蒼蠅蹬了一腿子都比這嚴重!

  薛蟠驚了。

  薛寶釵繃著嗓子道:「這次只是給你個教訓,在外人面前少說蠢話。」

  不管怎麼說能逃避一場狠揍就行。

  薛蟠點頭如搗蒜,「好好好,我聽哥哥的。」

  薛寶釵緩緩呼出一口氣,「下去吧。」

  薛蟠連滾帶爬地跑了。

  待屋內只剩下他一個人,薛寶釵像失卻力氣一般,整個人倒在長榻上。

  「吧嗒」一聲,馬鞭從手心滑落。

  薛寶釵望著房梁,輕聲道:「遷怒嗎?薛寶釵,你這不是遷怒又是什麼?」

  他側過身子,慢慢將自己團起,雙手按著心口。

  那裡滾燙,宛若皚皚積雪下的火山,夾裹著情欲的熱度正不斷上湧,似要將他整個人都燃燒殆盡。

  心越跳越快,心房越來越熱。

  薛寶釵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掙扎起身,到處翻找著冷香丸。

  好不容易找到一顆,雪白的丸子滾在他的掌心。

  他張口咽下,涼氣一線喉。

  然而,藥丸仿佛是掉落火山的一顆雪球,瞬間湮滅,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薛寶釵捂著自己滾燙的額頭。

  藥丸……他真的要完了。

  傍晚時分,空氣格外悶熱,賈寶寶身上出了一層汗,衣服像是粘在肌膚上。

  她捏著衣領不斷扇動著,好讓自己更涼快一些。

  系統無奈道:「你稍微忍一忍啊,別再扯你的領子了,再扯就走光了!」

  賈寶寶無精打采,「可是,我好熱啊,好想把衣服全都脫光。」

  系統:「滴滴——」

  賈寶寶左右看了看:「那是什麼聲音?」

  系統:「咳咳,沒什麼,剛才不過是系統內部高溫警告而已。」

  賈寶寶:「……你都在想些什麼啊,居然高溫警告?!」

  系統:「……」

  賈寶寶剛走神吐槽完系統,一抬頭,卻發現身邊直挺挺地立著一個大活人。

  她一驚,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薛寶釵忙伸手扶住她。

  賈寶寶「啊」的一聲縮回手。

  真燙!

  薛寶釵淡色的眸子慢慢凝結。

  下一刻,賈寶寶的手指探出,輕輕搭在他的手指上。

  薛寶釵盯著她,小聲問:「怎麼了?」

  他的聲音幹啞的厲害,就像是三年不下一滴雨的龜裂田地。

  賈寶寶把桌子上的涼茶往他手邊推了推,關心道:「薛哥哥的手怎麼會這樣的熱?是不是生病了?」

  薛寶釵盯著她,啞聲道:「是,我病了。」

  他舔了舔乾燥起皮的唇,「病的厲害。」

  賈寶寶立刻起身,將薛寶釵按到自己的座位上。

  「既然薛哥哥不舒服,我幫薛哥哥請太醫過來看看好不好?」

  薛寶釵搖頭,「我的病他們是治不好的,我已經病入膏肓了。」

  「這麼嚴重?」賈寶寶皺起眉。

  「系統,能不能幫個忙,掃描一下薛寶釵的身體唄?看看他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系統:「你這個二傻子!我不幫你!」

  賈寶寶:「……」

  系統又醋了。

  賈寶寶按著桌面和薛寶釵背後的椅背,俯下身,仔細打量他。

  他的眼眸像是濃濃的蜜糖,甜的發酸,甜的發苦。

  「薛哥哥,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薛寶釵看著她,視線不曾移開,他輕聲問:「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自娘胎裡帶來的一股熱毒嗎?」

  賈寶寶點頭。

  當然記得。

  薛寶釵垂眸,「現在這熱毒越演越烈,原來冷香丸還能替我壓制熱毒,現在無論我吞服多少都不起作用了,我快要被這股熱毒燒死了。」

  「那薛哥哥哪裡不舒服?咳嗽嗎?喘氣會難受嗎?」

  賈寶寶邊詢問著,邊認真摸了摸他的臉頰。

  薛寶釵猛地抬眼,「沒有,這些都沒有。」

  賈寶寶為他參詳,「你不是說熱毒主要會引發咳嗽的嗎?那現在你有什麼症狀?」

  薛寶釵啞聲道:「我心裡有一股火,這股火一直在燒,我的血脈快被烤幹,哪裡都熱,腦袋暈沉沉,心臟……」

  「心臟怎麼了?」

  他直直望著她,「心臟跳的厲害。」

  賈寶寶站直身體,抱著手臂思索。

  薛寶釵挺直腰背,努力不去看她的臉。

  然而,他的視線卻又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腳上。

  寶玉的腳可真小,像女孩子似的。

  薛寶釵猛地一驚。

  他現在竟然如此荒唐嗎?為了肖想寶玉,竟然不惜把她想成女孩子!

  太荒唐了!太失禮了!

  可是……可是……

  薛寶釵望著桌子上賈寶寶剛剛寫完的文章,低聲問:「寶玉,你覺得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男人正常嗎?」

  賈寶寶瞬間一個激靈。

  她看向薛寶釵。

  薛寶釵死死垂著頭,似乎要在她的文章裡看出一朵花。

  賈寶寶心想,所以,這是薛蟠替薛寶釵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嗎?

  因為薛寶釵一直以來的古板形象,賈寶寶便小心斟酌著字句,緩緩道:「沒什麼吧,真愛是沒有界限的。」

  系統激動起來:「宿主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賈寶寶心裡道:「人外除外。」

  系統:「……嚶嚶。」

  薛寶釵沒有抬頭,反而將頭埋得更低了,語氣也不辨喜怒。

  「是嗎?」

  他又問:「寶玉,你也能接受這樣的事情?」

  賈寶寶:「我?我無所謂啊。」

  畢竟我是來敗家,又不是來談戀愛的。

  薛寶釵一動也不動,似乎在仔細思考著什麼。

  他思考的事是如此重要,甚至可以說關乎著他的前途與命運。

  賈寶寶在一旁憂心道:「要不還是讓太醫來看看吧……」

  薛寶釵抬起頭,一本正經地提議:「寶玉,我能抱一抱你嗎?我實在太熱了,你身上卻很涼。」

  賈寶寶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汗液浸濕衣衫,強烈推薦道:「我建議你去抱林哥哥,林哥哥身上可涼爽了。」

  屋子陡然一靜,氣氛也有些險惡。

  薛寶釵以一種莫名的語氣問賈寶寶,「你們兩個……已經抱過了?」

  賈寶寶一臉坦然:「是啊。」

  薛寶釵嚇了一跳,「你們兩個……所以……我……」

  他話不成句,眸中似乎有一股火要溢出來,卻又被他死死壓抑著。

  他攥緊手掌,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擾你了。」

  薛寶釵擦過她的身旁,準備要走。

  「薛哥哥。」賈寶寶突然出聲叫住了他。

  他停住腳步。

  賈寶寶走到他的面前,笑盈盈地張開雙臂。

  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便像一隻蝴蝶似的,飛進了他的懷裡。

  她的手臂攬住他的腰,溫柔地抱住了他。

  薛寶釵整個人搖晃了一下,身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以往他一直力爭向上,如今他卻覺得往下滑的滋味兒也很不錯。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身子越來越軟,像是被體內的熱度烤化了,化成軟軟的一灘泥,搭在她的身上。

  「對不起,」他貼著她的耳朵道,「我太污濁了。」

  通過這個擁抱,他終於確定了一件困擾了他許久的事情。

  薛寶釵知道自己不是聖人,卻從未想過自己居然連賢人都不是,甚至算不上君子。

  他無恥,下流,淫蕩……

  他居然一直肖想著不該想的人。

  薛寶釵想要回抱賈寶寶,可手臂卻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他不斷下落……下落……

  最終,他的腦袋倚靠在她的懷裡。

  好軟啊……

  不,太失禮了。

  還沒有等他道歉,眼前就已經被黑暗籠罩了。

  賈寶寶抱著癱軟在地的薛寶釵,急道:「難道我這是什麼懷中抱妹殺嗎?他怎麼暈了?該不會是那個什麼熱毒發作了吧?」

  系統涼涼道:「啥熱毒啊,我剛剛掃描過他的身體了,他不過是吹了冷風發燒,燒暈了頭而已。」

  賈寶寶:「……」

  她真的很想知道禁欲守禮的薛寶釵知道真相後會是個什麼表情。


☆、59.第59章

  等薛寶釵再睜開眼, 天色已近黃昏。

  他全身軟綿綿的, 沒有一絲力氣, 只有腦袋格外重。

  他咳嗽一聲, 嗓音沙啞。

  「薛哥哥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 宛若在夢中。

  薛寶釵轉過頭,直直地盯著正彎腰察看他情況的賈寶寶。

  她的雙眸只倒映著他的身影。

  從她的眼睛中, 薛寶釵看到自己髮鬢蓬亂,臉頰發紅,眼睛水潤,就好像是……是……

  突然,她投入他懷抱的記憶湧現出來。

  薛寶釵一驚,忙要坐起身,可手臂剛剛支起來一點,又無力地滑落下去。

  賈寶寶忙用手墊在他的後腦勺,才不至於他磕到床欄上。

  「我……你……」薛寶釵支支吾吾, 神情窘迫。

  賈寶寶幫他重新躺好, 笑道:「薛哥哥, 你突然暈倒可嚇了我一跳。」

  薛寶釵蹙眉。

  原來他的熱毒已經如此嚴重了嗎?都能使得他暈倒?

  這本就是無解之症, 這樣的話,是不是說明他也時日無多了?

  他的手無力地搭在她的手腕上。

  薛寶釵乾燥的唇動了動,視線凝在賈寶寶的臉上,「寶玉, 我聽說一件事。」

  賈寶寶:「先喝口水吧?」

  薛寶釵吃力地搖頭, 不把這件事問清楚, 他是不會甘心的。

  他低聲道:「我問你,你和林兄弟很要好?」

  賈寶寶點頭,坦然道:「是啊。」

  他的心突然破開一個大洞,冷風呼嘯著往裡灌。

  賈寶寶兩眼彎彎,笑眯眯道:「我跟薛哥哥也很要好啊。」

  薛寶釵眼睛瞪大,突然呆住了。

  賈寶寶盯著他小聲問:「哇,哥哥不會說我們兩個不好吧?這也太令人傷心了。」

  「不,不是。」他立刻反駁,明明還想要擺出正經從容的姿態,可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生改變,他再也無法在她面前從容。

  薛寶釵垂下眼眸,「我想問的是,我聽說你和林兄弟兩個人有了非同一般的情誼。」

  他在「非同一般」這四字上加重讀音。

  賈寶寶趴在床邊,雙手捧著臉頰,重複了一遍,突然,她像是明白了什麼。

  「哦——原來你整天都在想著這些東西啊。」賈寶寶笑盈盈。

  他的臉更紅了。

  薛寶釵撇過頭,將自己的下半張臉往被子裡埋了埋。

  可他卻從被子裡聞到一股甜膩動人的香氣,這不是他慣用的。

  薛寶釵一驚,終於有精力去思考別的。

  「這……我這是在哪裡?」

  賈寶寶笑嘻嘻道:「在我的被窩裡啊。」

  薛寶釵杏眸圓睜,整個人像是被淋上了火油,她的話語便是一點星火。

  「騰」的一下,他燃燒殆盡。

  賈寶寶的手隔著被子將他重新按下去,「真沒想到薛哥哥會在意別人的閒言碎語,我一直以為哥哥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的。」

  薛寶釵羞愧至極,以前的他確實如此。

  既然已經如此了,他還是想要將事情弄清楚。

  薛寶釵盯著她,「寶玉,你老實回答我,你和林兄弟到底有沒有在一起?」

  賈寶寶了然道:「當然沒有了,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我怎麼會對我的好兄弟下手?」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薛寶釵的肩膀,「薛哥哥也一樣,所以,哥哥放心啦!」

  雖然證實了薛蟠的話有假,可薛寶釵開心不起來,反倒有一股氣悶在心裡。

  「什麼好兄弟……」

  哪門子的好兄弟!

  「寶二爺。」晴雯端著盆進來了。

  賈寶寶立刻拿了濕毛巾,擦了擦薛寶釵的臉。

  冰涼的觸感貼在滾燙的肌膚上,薛寶釵忍不住打了個顫。

  「太醫已經派人去請了,二爺別著急。」晴雯貼心道。

  賈寶寶點了點頭。

  晴雯笑了一下,語氣莫名道:「您猜我在門口碰見了誰?」

  「誰?」賈寶寶隨口問。

  晴雯捂著嘴,小聲道:「是林少爺,不過林少爺的臉色很難看。」

  薛寶釵抬眼望向賈寶寶。

  賈寶寶「哦」了一聲。

  薛寶釵默默垂下眼,紅著臉,低聲道:「寶玉,能幫忙喂我一口水嗎?我有些渴。」

  賈寶寶伸手去拿茶杯。

  晴雯卻道:「寶二爺,還是讓我來吧,哪裡能讓二爺你來伺候人呢?」

  薛寶釵眼皮一跳,他咳嗽幾聲,掙扎起身。

  賈寶寶連忙道:「不用,我來喂薛哥哥好了。」

  晴雯冷哼一聲。

  薛寶釵心裡有鬼,聽了她的聲音,臉頰更是緋紅一片。

  賈寶寶將茶杯邊緣抵在他的唇上,即便他生了病,唇色依舊豔麗。

  明明生的豐盈美豔,偏偏性子如此古板。

  她一邊想著,一邊無意識地打量薛寶釵的眉眼。

  薛寶釵眼睛上視,正對上她的視線。

  賈寶寶小聲問系統:「系統,你又沒有覺得薛寶釵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系統:「你發現的可真早啊……你再這樣子遲早會被人吃幹抹淨的!」

  賈寶寶:「這不是還有系統你嘛!」

  系統真是受寵若驚,想不到他在宿主的心目中竟然如此有分量。

  賈寶寶慢悠悠道:「就憑著你這醋勁兒,別人要想對我吃幹抹淨,你都能給我開個褲~襠藏雷掛,讓我們同歸於盡。」

  系統咬牙:「我沒有!」

  褲~襠藏雷那是什麼鬼!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王濟仁背著藥箱匆匆趕來,一見賈寶寶好端端的,他立刻松了一口氣。

  王濟仁輕聲道:「我還以為是寶二爺……」

  賈寶寶忙起身為他遞茶,「都怪我沒有說清楚,這位是我的堂兄,好像發熱了,便想請太醫幫忙看看。」

  王濟仁受寵若驚連忙接過她手裡的茶,卻不小心燙了自己的手指,他差點沒端穩,好在又被賈寶寶扶了一下。

  王濟仁:「不礙事,不礙事的,只要是寶二爺有所求……」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立刻低下頭不再說話。

  賈寶寶轉過身,只見薛寶釵正默默看著這一幕,眸色發涼。

  「薛哥哥?」

  薛寶釵抬頭瞥了她一眼,悶聲悶氣「嗯」了一聲。

  這神色不大對啊。

  王濟仁低眉順眼為薛寶釵把脈,隨後道:「外感風寒引起的發熱,吃一副藥把汗發了就好了,不過……」

  賈寶寶關切道:「可是薛哥哥的身體還有病症?」

  王濟仁點點頭,幽幽地看了一眼薛寶釵道:「您應該好好保重身子,我看您最近受了驚嚇。」

  薛寶釵捂著胸口,看向賈寶寶,啞聲道:「是被一個消息嚇了好大一跳。」

  賈寶寶摸摸鼻子。

  王濟仁又道:「您還在生悶氣,鬱結於胸。」

  薛寶釵看著賈寶寶的神色更加複雜了,「是啊,總有人讓我生氣。」

  賈寶寶咳嗽兩聲,有些尷尬。

  「還有……」王濟仁慢吞吞說道。

  賈寶寶忍不住了,「怎麼還有?原來薛哥哥身上這麼多病症嗎?」

  「啊,你就是那多愁多病的身。」賈寶寶不知怎麼突然想到了這一句。

  系統:「噗!真想讓你林哥哥聽一聽。」

  薛寶釵整個人都不對勁兒了,他臉頰燒成了玫瑰紅,整個人明媚美豔到讓人沒法兒看。

  他也知道現在的樣子定然丟人,便將臉轉向了內側。

  王濟仁淡淡道:「這也不算病吧,這位爺就不要老憋著了,你的內火太旺,容易憋出病來。」

  賈寶寶捂嘴:「噗……」

  薛寶釵更沒臉見人了,口中卻只能道:「知、知道了,多謝、多謝了。」

  王濟仁拂了拂袍子,起身道:「我這就去開藥方。」

  賈寶寶對薛寶釵道:「我跟去看一看,你先別忙著起身。」

  薛寶釵背對著她,沒有說話。

  賈寶寶跟著王濟仁來到外間。

  她之所以跟著王濟仁出來,是因為他剛剛給她遞了個眼色。

  賈寶寶出聲問:「究竟有何事?難道是不能讓薛哥哥知曉的重病?」

  王濟仁:「……不幹他的事,他只是小問題,我擔心的是寶二爺你。」

  「我?」賈寶寶面露不解。

  王濟仁左右看了看。

  賈寶寶心領神會:「來我書房吧。」

  書房內。

  確認沒有人偷聽後,王濟仁抬起頭,對賈寶寶道:「二爺,你還記不記得之前,你與府上璉二奶奶一同生病的事?」

  系統悄聲道:「這話說的,就好像兩人有一腿似的。」

  賈寶寶差點被帶歪,好在立刻反應過來,問道:「是,你莫不是要說王熙鳳……就是璉二奶奶的病?」

  王濟仁一驚:「莫非寶二爺早就知道了?」

  他自言自語:「也是,寶二爺如此聰慧,自然早有察覺。」

  說著,他便以一種看神女的眼神,火辣辣地盯著她。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很是心虛,心裡在瘋狂大喊:「不,我什麼也不知道!」

  王濟仁搖了搖頭:「既然二爺知道,那我也不必多言。」

  「不,王大人請說!」賈寶寶拉住了王濟仁的手,一臉期待地盯著他。

  她的眼睛生的漂亮,即便生氣瞪人也像是含情含笑,更別提她充滿期待和熱情看一個人的時候了。

  王濟仁簡直無法與這樣的眼睛對視,也不忍在這樣信任的目光下有所隱瞞,便一五一十,從皇帝的密旨,到王熙鳳並不在房裡的事情全都交代了出去。

  等說完,他自己都驚了。

  他若是嘴巴松的人也不會爬到皇帝寵臣這個位置了,卻對著賈寶寶把所有話多說了。

  見賈寶寶在想什麼,他偷偷望著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似乎有一股魔力,能夠蠱惑人心。

  賈寶寶回過神來,朝他微微一笑。

  他的心飛速跳動。

  王濟仁盯著她輕聲道:「二爺要小心那位璉二奶奶,多多注意,還有,被陛下盯上的大臣都沒有什麼好下場,二爺要早做打算,將來若二爺出入朝堂,我雖不才,也能為二爺打點一些。」

  「這……」她攥緊他的手,連聲道:「多謝你了,我不知該說些什麼,送禮也是糟踐了你的心意,你以後便是我的大哥!」

  她微微垂眸,傷心道:「我大哥早年離家出走,我幾乎都忘了他的模樣……」

  他怎麼忍心見她如此傷心?

  王濟仁立刻拍著胸膛道:「若是寶二爺不棄,我便是你的大哥。」

  賈寶寶輕聲喃喃:「大哥……」

  王濟仁心都要酥掉了。

  系統涼涼道:「若是被你大哥知道你讓別人頂掉了他大哥的位置,你看他不把你屁股打腫了。」

  賈寶寶撇嘴:「我本來就幾乎忘了他的模樣了,說好了照顧我一輩子,就這麼跑了,我還沒有怪他呢。」

  因為任務提交是有延遲的,為了防止敗家任務成功後,她還滯留在這裡吃苦,她在小小年紀就抱住了賈元春的大腿,催促他上進,以後好好照顧她,誰知道,這大腿居然還自己長腳跑了!

  系統:「你說的這都是廢話!」

  系統假模假樣道:「唉,靠山山倒,靠海海枯,還是靠著系統我最好。」

  賈寶寶:「你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怎麼就不要臉了呢?」

  系統:「……」

  王濟仁又想起一事,「明年二爺……」

  「咳。」賈寶寶咳嗽一聲。

  王濟仁不好意思小聲道:「寶弟。」

  「哎!」賈寶寶爽快地應了一聲。

  王濟仁臉紅,繼續道:「明年二爺就要科考了吧?不知道二爺複習的如何?我也認識之前考中的那位元狀元,不如我幫您借些材料?」

  賈寶寶眼中含淚,心中叫苦,口中還得熱切道:「真是有勞大哥了!」

  來吧,讓考試資料來的更猛烈一些吧!

  賈寶寶在屋中頭懸樑,錐刺股苦讀,日子便過得一日快過一日,很快便到了忠順親王過府的日子。

  這次,忠順親王來的排場很大,賈政帶著一干人在府外迎接。

  忠順親王帶著的一隊兵士,立刻把榮國府圍住了。

  賈寶寶站的靠後,她親眼看見賈政的雙腿抖了一下。

  賈寶寶小聲對系統道:「賈政的膽子是被嚇破了吧?」

  系統:「可不是咋的,估計他現在也挺後悔自己是出頭的那個。」

  忠順親王穿了一身黑底蟒袍,看上更加煞氣滿滿,不像是來查驗園子的,倒是像來殺人的。

  賈政被旁邊的門客摻了一把,才勉強站穩。

  忠順親王長腿一甩,直接從馬上躍下。

  他沉著臉,灰色眼眸掃了一圈眾人,馬鞭「啪」的一聲抽在了地上。

  賈政的兩腿顫抖的更加厲害了。

  「王、王爺!」

  忠順親王一臉冷意:「小王的話看來並不讓人放在心上。」

  這已經是他少說的一句長話了。

  賈政當即就要跪下請罪。

  忠順親王並不理會他,他轉身朝幾個士兵指了指。

  那些親兵立刻上前,將門口眾人全都驅趕走,還有兩個將賈政強制拽了起來。

  賈寶寶不斷後退,想要混在人堆裡溜走。

  今兒個的忠順親王煞氣格外重,不敢惹,不敢惹,溜了。


☆、60.第60章

  然而, 還沒有等賈寶寶走出兩步, 兩個士兵就攔住了她。

  系統:「完了, 你該不會是得罪了忠順親王吧?」

  「不能吧?我最近這麼乖。」賈寶寶也納悶兒, 還好好想了想。

  系統:「乖?呵呵。」

  賈寶寶往旁邊邁了一步, 士兵就往往邊邁了一步;她往旁邊邁兩步,士兵也邁兩步。

  賈寶寶沒法子, 只得站住了。

  士兵腰板挺直,一動不動。

  賈寶寶心道:「看來咱們是溜不了了。」

  她轉過身,眼前卻突然一片黑。

  她慢慢仰起頭,正望見忠順親王水澈那張棱角分明、不苟言笑的臉。

  「拜見王爺。」

  水澈微微頷首,轉身朝園子的方向走去。

  他走了兩步,又停下了。

  一旁的賈政忙硬著頭皮上前道:「我帶王爺看園子。」

  水澈擺手,示意他退下。

  賈政猶豫:「可是,沒有人帶您參觀園子的話……」

  水澈指了指賈寶玉,「就她。」

  賈政看了看賈寶玉, 皺眉, 又望瞭望站的遠遠的賈璉和賈迎春。

  賈璉一見賈政望來, 趕緊擺手, 示意自己不參合了。

  笑話,忠順親王的大腿是這麼好抱的嗎?他怕還沒抱上大腿,先被踢死了。

  賈迎春更是表現的比木頭更木頭。

  沒法子,賈政只好咬牙:「寶玉你……」

  他話還未說完, 忠順親王就邁開步子走了。

  賈寶寶朝賈政一攤手, 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賈政氣了個倒仰。

  忠順親王步子大, 沒一會兒的功夫,賈寶寶就落到後面去了。

  她看到自己趕不上,就更加不浪費力氣追趕了,只遠遠地綴在他的後面。

  走上了一座小石橋,忠順親王轉過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賈寶寶裝出力有不支的樣子,走的更慢了。

  在門口表現出性子非常不好的忠順親王,此時卻極有耐性。

  他沒有催促她,就這樣看著她踩著泛白的日光,一步步向他接近。

  等她走近了,忠順親王開口道:「你太慢了。」

  賈寶寶眼睛水潤潤,臉蛋紅撲撲,嘴巴紅灩灩,她急促喘著氣道:「王爺,我實在跟不上啊。」

  忠順親王:「你的身子真差,你們家祖上可是從戰場上得來的基業。」

  賈寶寶低頭,乖乖聽訓。

  忠順親王轉過身,負著手,慢悠悠走著。

  「不如送你去小王的軍營裡練練。」

  賈寶寶猛地抬頭,盯著他無情的背影,嚇懵逼了。

  系統笑道:「讓你裝,裝過頭了吧?」

  賈寶寶咳嗽幾聲,溫聲道:「我明年還要參加科舉,最近都在忙著備考。」

  忠順親王:「哦?」

  他頓住腳步,等她走到與他並肩的位置。

  賈寶寶彎著腰,低著頭,恭恭敬敬道:「我蠢笨,只好現在勤奮努力了。」

  她雖然沒有抬頭,還是感覺到了他如有實質的視線。

  她發現,他似乎很喜歡打量她,上次也是這樣。

  忠順親王看了她良久,淡淡道:「有才者眾多,但我並不需要。」

  「我在意的是一個人的德與忠。」

  賈寶寶正暗自嘀咕: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他突然道:「挺直腰,抬起頭。」

  賈寶寶不明所以,還是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不過,她仍舊半垂著眼睫。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在一片竹林裡停了下來。

  一路上,賈寶寶發現這座園子裡的路,忠順親王居然比她還要熟。

  不用多說,肯定是忠順親王得到了這座新園子的堪輿圖。

  賈寶寶簡直要替賈府發愁。

  她對系統道:「我感覺這兩座府邸簡直成了篩子,什麼人都能進來,到處都是奸細,這府裡的人整天都在做什麼,為什麼不把自家的籬笆紮緊呢?」

  系統也無奈道:「牆倒眾人推,一座府邸有落敗的跡象,就會人心渙散,更加敗落。」

  「所以,這裡已經病入膏肓了?」

  說不定她敗了這家,還是在救這家。

  「賈寶玉。」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賈寶寶的沉思。

  她抬起頭,從竹葉間落下的陽光灑進她的眼中,她下意識眯了一下眼睛,桃花水眸顯得尤為多情。

  忠順親王神色未變,冷冰冰道:「我兩次只點你陪同遊園,此中意思,你當明白。」

  哎?哎哎哎?

  「系統,他這是要做什麼?」

  系統:「咳咳咳,看上你的美色了?」

  賈寶寶眨了一下眼睛,茫然道:「我不解王爺的意思。」

  他器宇軒昂,神色森然,竹葉間落下的光點掛在他的蟒袍上,如同細小的冰淩。

  那雙灰色眼眸深深凝視著她,像是不斷迫近的烏雲,又像是被水化開的濃墨。

  「賈寶玉,我觀察你很久了。」

  賈寶寶一驚,忙將衣襟攏了攏。

  水澈:「……」

  賈寶寶偷偷朝周圍望瞭望,只見遠處的竹林裡站著他的親兵,將必經的路都掐死了,看來,他是真的想要單獨和她談談了。

  可他到底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她的呢?

  系統:「……唉,你好好想一想。」

  賈寶寶在心中道:「難道系統你早就知道我被盯上了嗎?還是不是一起奮鬥的戰友啦,你居然都不提醒我一下!」

  系統輕聲道:「我只是……」

  他猶猶豫豫還是沒有說出口。

  水澈看著她走神,心中忍不住感歎賈寶玉的心態,居然敢在他的面前走神,這是多有自信?

  水澈冷淡道:「正如同我方才所說,我用人看忠看德,而你賈寶玉確實是德才兼備之人。」

  賈寶寶:「……」

  這誇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真有那麼好嗎?

  賈寶寶輕聲道:「王爺過譽了,我沒那麼好。」

  系統:「真難得,你居然還學會自謙了。」

  水澈:「你不必推脫,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都看在眼裡。」

  他抬起手,一個親兵送上了一個罎子。

  「很抱歉,我之前曾經對你做過多方試探,也瞭解到了一些你的私事。」

  哎?

  什麼私事?

  賈寶寶被他吊起了胃口。

  水澈命人將罎子給她。

  賈寶寶抱著罎子輕輕嗅了嗅,聞到一股酒香。

  忠順親王送她酒?

  賈寶寶面露不解。

  「你拿回去好好看看,自會懂得。」

  「寶玉,我很欣賞你,也希望你能為我所用。」水澈盯著她沉聲道。

  原來這才是忠順親王的目的。

  賈寶寶抱著那壇酒,一時忘了回避,直愣愣地盯著他的雙眼。

  水澈的雙眸退卻冰霜,像是徐徐展開的水墨畫卷,他問她:「所以,你的回答呢?」

  賈寶寶在心中瘋狂的呼喊系統,「我只是想敗個家而已,現在是怎麼回事?怎麼還有人想要請我出山?」

  系統:「你以為你是誰?諸葛不亮嗎?」

  賈寶寶:「……」

  系統:「我覺得宿主你別把這想的太嚴重,這就跟你平時掛在嘴邊的抱大腿一樣,只是這條金大腿直接伸到你面前,暗示你抱他了,所以你才一時接受不了。」

  賈寶寶:「你似乎說的很有道理?」

  系統:「那是,我們系統是專門分析人類的。」

  「你說什麼?」

  「咳咳,沒什麼,沒什麼。我知道宿主你擔心什麼,你是不是怕跟皇子爭儲扯上關係?」

  賈寶寶仔細想了想,說道:「不,我現在不怕了」

  其實跟皇子爭儲扯上關係更好,風險更大,敗家也敗的更快了。

  賈寶寶暗道:「好嘛,那就賭一回大的。」

  她在心中摩拳擦掌,垂眸問:「王爺這番話真是讓我受寵若驚,敢問王爺為何會看上我?」

  水澈微微揚起頭,「你當得。」

  怪不得都說「士為知己者死」,他這響噹噹的三個,真讓賈寶寶有一種當即跪地磕頭,為他開疆辟土的衝動。

  咳,冷靜下來,冷靜下來。

  賈寶寶沒說話,似乎還在考慮。

  可她這番不慌不忙、寵辱不驚的神情恰恰入了忠順親王水澈的眼,他越發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

  水澈:「今日我等你下定決心,記住,只有今日。」

  說罷,他便帶著她在園子裡又慢悠悠逛了起來。

  賈寶寶想起賈政交與她的任務,便請忠順親王為房捨命名。

  水澈:「我做不合適,改日陛下前來,不如讓陛下御筆親題,也好搏得陛下一樂。」

  「是。」

  水澈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放輕鬆,我並沒有他們說的那樣可怕。」

  對此,賈寶寶只能「呵呵呵」了。

  「讓我重罰只是那些犯錯之人。我曾帶過兵,自然對手下之人要求嚴格。」

  忠順親王似乎很努力地在推銷自己,賈寶寶卻覺得他越來越恐怖。

  逛到中午的時候,半個園子都沒有逛完,實在是忠順親王的動作太慢,就好像他故意想在這裡消磨一整天。

  親兵上前,詢問用飯事宜。

  「王爺,賈大人說已經準備好宴席。」

  忠順親王的眉頭一皺,「嗯?」

  親兵立刻面如白紙,一旁的兩個士兵將他拖了下去。

  那個被懲罰的士兵雖然被嚇得渾身發顫,卻咬破了唇也沒有再敢說一句求饒的話。

  賈寶寶快要被嚇住了。

  這個親兵又是犯了什麼忌諱啊?他突然弄這麼一出,不會是殺雞給猴看吧?

  這個親兵被拖下去了,那邊自然有人頂上。

  很快便有一隊親兵提著朱紅食盒,找了一塊草地鋪好羊皮,將食盒中的食物拿出,擺好。

  待士兵退下後,水澈一掀衣擺,直接在皮墊上盤腿坐了下來。

  「呃……」

  賈寶寶轉開臉。

  水澈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

  系統提醒道:「你要小心,別露餡兒了,我的外掛又不能給你真弄個那玩意兒。」

  賈寶寶無奈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發現自從上次他們要跟我比大小之後,你就對這事兒特別緊張,你放心吧,我又不傻,不會真的和他們去比大小。」

  系統嘀咕道:「那個難說,你興頭一上來,說不定直接就忘了自己是女的,脫了褲子……」

  「閉嘴!你想被和諧紅鎖嗎?」

  系統只好閉上了嘴。

  被系統這麼一提醒,賈寶寶也有些在意。

  她併攏著雙腿,小心翼翼地坐下。

  水澈看著她秀氣的坐姿,忍不住蹙眉。

  賈寶玉哪裡都好,就是太過女氣了,難道是因為那個的緣故?

  水澈不由想到最近關於賈寶寶的流言。

  「你不必緊張,隨意取用便好。」

  賈寶寶點頭。

  水澈端著一杯酒一飲而盡。

  「每次在外面席地用餐,我就想到了我在外面打仗的時候。」

  賈寶寶不由得看向他。

  水澈捏著杯子,陷入回憶,硬朗的五官在陽光下顯得越發冷漠。

  「我也是吃過苦的,所以我就越發看不上這些憑著祖宗基業奢靡放蕩的人。」

  賈寶寶揀了幾個糕點吃了,心道:你這說的該不會是我家吧?正好我也看不慣,不如咱們一起組團把我家給敗了吧?

  「創業容易守業難,給兒孫留下爵位、財物都不是好選擇。」

  聽他大談祖宗經,賈寶寶忍不住好奇問:「王爺府上可有王妃?」

  水澈的手頓住了,他慢悠悠地打量著她,視線沉沉,「沒有。」

  「寶玉是想要向我推薦誰嗎?」

  賈寶寶連忙搖頭。

  水澈淡淡道:「最好沒有,我不好色,也不喜歡下面的人上供美色。」

  賈寶寶對系統道:「這麼看,這個人是個正人君子了?」

  系統:「呵呵,這可難說。」

  賈寶寶又塞了一塊糕點進嘴裡。

  水澈盯著她一直拿的那盤糕點看了一眼,「我一般不碰外面的食物,誰也不知道想害你的人有多少,這些都是府裡送來的。」

  賈寶寶被他的話嚇住了,糕點恰好卡在了嗓子裡。

  「咳咳咳咳——」賈寶寶前仰後合,用力咳嗽著。

  水澈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立刻伸手在她的後背狠狠拍了兩下。

  總算是幫她把那塊糕點咳了出來。

  「何必吃的如此之急?你若喜歡,我再命人送你一些。」

  她咳的淚眼汪汪,「不,咳咳,不必了。」

  水澈盯著她,「我雖然提倡節儉,但我並不是連糕點都不讓人吃,你不必驚慌,這點口腹之欲,在我這裡算不上什麼錯處。」

  他隨即抬了抬手,吩咐親兵回府,讓廚子多做些拿手的糕點送來。

  親兵領命,一路小跑離開。

  賈寶寶捂著臉,很想說:「你誤會了啊,我真的不是一個吃貨。」

  水澈又招來人,讓人奉上一杯茶,他親手接過,遞給她。

  賈寶寶接住,卻聽他說:「慢些喝,這茶葉我一會兒也讓人送你一些。」

  賈寶寶:「……」

  我真不是一個貪吃貪喝到噎住、嗆住的人。

  可是,她只能笑著道:「多謝王爺美意。」

  水澈淡淡「嗯」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這次噎住嚇到了忠順親王,之後她每次抬起筷子夾菜,他都會囑咐她慢些吃,還會命人將相同的菜色明日再送一份給她。

  他明明是個冷面閻羅,卻沒想到深處下來竟然如此細心。

  細心到她都不想再動筷子了。

  兩人坐在草坪上,曬著暖暖的陽光,看著山下的景色。

  清風拂過,送來一陣花香。

  水澈看著山下,突然道:「若是你想要讀書上進也無妨,我會送你兩個師爺,讓他們看著你讀書,將來你若是出去做官,他們也好幫著你些。」

  他又提起招攬她這件事,條件也越來越優厚。

  賈寶寶終於應聲,「多謝王爺抬愛,寶玉願為王爺效犬馬勞。」

  她正準備行大禮。

  水澈卻保持著坐的姿勢,伸手抬住她的胳膊,阻止她下跪。

  「不必。」他盯著她的眼睛,氣勢逼人道:「我不要你當犬馬,也不用你下跪,我只要你的忠心。」

  賈寶寶頂著他哆哆目光,朗聲應道:「是。」

  水澈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滿意之色,也仿佛松了一口氣。

  水澈站起身,命人收拾收拾,準備回府。

  賈寶寶問:「王爺不準備再逛了?」

  水澈居高臨下看著她,「不了,這園子沒什麼出奇的,我早已看膩,這次我主要是為了你而來。」

  雖然說古代禮賢下士,常有主公和謀士同床共枕的,常常相處的像是戀人,可他這話說的也未免太過情話了。

  賈寶寶笑了笑。

  水澈卻發現她的笑容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你不信?」水澈手一抬,立刻有親兵送上卷軸。

  他將卷軸遞給賈寶寶,「這是貴府的堪輿圖,實不相瞞,貴府還未建好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會建成什麼樣子了。」

  「你們府裡的小人居多,且各懷心思,非要閉著眼睛往皇家的隱私裡鑽,恐怕是嫌自己腦袋按在肩膀上太重了,想要讓人摘了鬆快鬆快。」他冷笑一聲,充滿了嗜血的味道。

  賈寶寶背脊僵硬,臉上努力擺出平常樣子,「那我與王爺的交往……」

  水澈淡淡道:「不必擔心,我會在陛下那裡過個明路,以後你可以隨時往我府上來,大大方方,不必在意別的。」

  他雖然對於外人來說是個大魔王,可對於自己人來說,他卻是個守護神,他會將自己人納於自己的羽翼下,替他們考慮周全。

  「是,我聽王爺的。」

  賈寶寶送他離開時,突然想到一事,「王爺之前說給我一日考慮,是不是我沒有答應,王爺就真的要在這裡逛上一日?」

  水澈沉著臉,「嗯」了一聲。

  賈寶寶失笑:「我何德何能,竟值得王爺耗費光陰?」

  水澈的眼神像是釘子,狠狠地釘在她的身上,「你自然當得,古有『三顧茅廬』,為得你,等上一日又何妨?」

  「況且,我已經做好了你拒絕的打算。」

  賈寶寶小心翼翼問:「若是我真拒絕了呢?」

  水澈殘忍一笑:「我會奉上你拒絕不了的禮物。」

  這簡直就是威脅了啊喂!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0

☆、61.第61章

  賈寶寶回到自己屋子裡, 發現桌子上擺滿了各種盤子裝的糕點, 桌子擺不下了, 他們不知道又從哪里弄來一條春凳, 將春凳上也放滿了。

  「這都是什麼?」

  賈寶寶繞著桌子轉了一圈兒, 「咱們家改行賣糕點了嗎?」

  晴雯笑道:「難道不是寶二爺哄得人開心,讓王爺賞的嗎?」

  賈寶寶一拍額頭, 差點忘了這一茬。

  她撚了一塊糕點,正準備放進嘴裡,卻發現晴雯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賈寶寶不太好意思一個人吃獨食,她笑道:「晴雯你也來吃啊。」

  晴雯眼珠子一轉,似笑似嗔道:「寶二爺,那可是別人送你的,我可不敢用。」

  「這有什麼。」賈寶寶失笑搖頭。

  晴雯好奇道:「我可聽說忠順親王的脾氣一向不大好,寶二爺是怎麼哄得王爺這麼開心,還賜下這麼多吃食的?」

  賈寶寶笑著咬了一口糕點, 含糊道:「不知道。」

  她什麼也沒有做, 那忠順親王便自己眼巴巴湊上來了, 莫非她真是一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曠世奇才?

  系統立刻作嘔吐狀。

  晴雯的視線停留在賈寶寶的臉上, 輕聲道:「不過,這也難怪,長得好的人總是比旁人多幾分鴻運。」

  賈寶寶笑嘻嘻道:「應該是忠順親王慧眼識英才。」

  系統:「求求你把臉撿起來戴上吧!」

  晴雯聽她這樣說,嘴裡又忍不住泛起酸氣, 可那位是高高在上的忠順親王, 他又能怎麼辦呢?別說他不能怎麼辦了, 就算是寶二爺恐怕也拒絕不了。

  晴雯越想越是心驚肉跳。

  賈寶寶正在挨個品嘗糕點,冷不防袖子被人捉住了。

  她粲然一笑,抬起手,就把自己手裡的糕點塞進了晴雯嘴裡。

  晴雯一驚,臉頰泛出紅暈,嘴裡的糕點更是比蜜還要甜。

  他濕漉漉的眼睛盯著賈寶寶,伸出舌頭舔了舔她指尖沾的粉末。

  賈寶寶:「……」

  太髒了吧!虧他下得了嘴!

  系統:「你這個不解風情的豬蹄子,紅燒都難解我心頭之恨,你沒看到他在撩你嗎?」

  賈寶寶笑嘻嘻地調戲系統:「紅燒我,你捨得嗎?」

  系統又一次噎住了。

  賈寶寶縮回手。

  晴雯一僵,視線落在她的臉上,似乎想要仔細察看她是不是生氣了。

  賈寶寶沒說話,轉過身繼續吃糕點。

  晴雯小聲道:「二爺,您與旁人不同,忠順親王對您另眼相看,不知道是福是禍?」

  賈寶寶慢悠悠問:「你的意思是忠順親王看上我了?」

  晴雯一愣,支支吾吾:「您知道就好,在別人眼裡,您是一個美貌少年,難保不會有好那口的人打您的主意。」

  賈寶寶「唔」了一聲,心道,如果真有人打這個主意,她就先把人打一頓,再消除記憶好了。雖然那個「戀愛使人失了智光環」她還沒有掌握清楚,不知道會消除多少記憶,但至少是從當下的記憶開始全都消失的。

  她決心再找人練練手,多試試這個「戀愛使人失了智光環」。

  晴雯見賈寶寶這副又在走神的懵懂模樣,心裡不由得更加憂心起來。

  他的二爺可怎麼辦好啊?

  正在這時,院子裡進來了一個士兵。

  晴雯立刻出去,詢問情況,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回來了,懷裡還抱著一個罎子。

  晴雯一臉莫名其妙道:「那士兵說這是二爺落下的東西。」

  賈寶寶一拍手:「哦,這個啊……我怎麼把這個忘了,這是忠順親王送給我的禮物,他讓我回去之後再看,自會明白他做的事情,他好像還為那件事道歉了。」

  晴雯面露狐疑:「道歉?那個鐵面王爺?」

  他搖頭,不敢置信。

  晴雯找了個椅子,將那壇酒放在上面。

  兩人盯著罎子打量了好久,也沒有看出什麼頭緒來。

  晴雯小心提議:「要不……咱們打開看看?」

  賈寶寶點頭:「也行,既然外表看不出什麼,想必奧妙在裡面。」

  晴雯小心翼翼地將壇口的封泥揭開,一股藥味兒夾雜著酒香飄了出來。

  賈寶寶揉了揉鼻子:「這是什麼?藥酒?」

  晴雯探頭去看:「我看看唔……」

  他忙按住壇口,臉頰赤紅地盯著賈寶寶,神情慌亂無比。

  這是怎麼了?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這麼恐怖?

  賈寶寶越發好奇了,「你看到什麼了?」

  晴雯搖頭,卻不說話。

  他髮絲粘在臉頰上,額頭甚至生出了細汗。

  賈寶寶想要為他擦一擦,可手還沒有挨上去,他卻像是受了驚的蝦子似的,一下子彈開了。

  晴雯背過身子,拉扯著領口,不停往裡面扇風,期期艾艾道:「我……我出去走走,二、二爺還是不看為妙。」

  他捂著臉就往外走,走到門口頓了頓,唾了一句:「那忠順親王也是個流氓!」

  哦豁!

  忠順親王到底送了什麼能被他罵成流氓啊。

  賈寶寶探頭去看,只看到壇底似乎有什麼,看不太清楚。

  她抱著罎子來到窗下,借著光,終於看清了。

  那東西……那東西……

  「你在看什麼?」

  賈寶寶抱著罎子慌慌張張轉身,正與林黛玉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她面若桃花,眸中水霧彌漫,含羞帶怯,讓林黛玉愣住了。

  賈寶寶移開視線,小聲道:「林哥哥。」

  林黛玉突然覺得嗓子發緊,含糊地「嗯」了一聲。

  空氣裡的水分似乎一下子都被擠了出去,乾燥的要命。

  他的每一寸肌膚都像是在渴求著潮濕的氣息,而她如此濕潤。

  賈寶寶左看右看,簡直無處安置自己的視線,最終只得又把視線停留在懷裡的罎子上。

  林黛玉盯著她的臉,啞聲問:「這是什麼?」

  賈寶寶唇動了動,小聲道:「林哥哥自己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黛玉一步步走了過來。

  他剛要低頭看,賈寶寶卻抱著罎子一側身,躲開了他的視線。

  林黛玉盯著她的手腕問:「怎麼?」

  賈寶寶輕聲道:「林哥哥要看也可以,不過,要告訴我一件事。」

  他渴的厲害,卻並非是缺水的渴。

  林黛玉摸著脖子,低聲道:「你問。」

  「林哥哥最近為何一直躲著我?」

  提起這個,林黛玉的氣就上來了,他冷笑一聲,「我這棵窩邊草不想礙著兔子的眼,兔子眼裡只有什麼金什麼雲的,哪裡有我這草什麼事?」

  賈寶寶覷他。

  「你在看什麼?」林黛玉板著臉。

  賈寶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林哥哥都聽到了,那林哥哥那時候為什麼不進來呢?」

  林黛玉伸出兩指,按住她眉頭兩點,「騙子,滿嘴就沒一句真話,我在門口就碰見了晴雯,我就不信她沒跟你說,你現在裝什麼才知道?」

  賈寶寶笑了一下,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林哥哥既然知道我是小騙子,又怎麼會信我說的那句兔子不吃窩邊草的話呢?」

  她一手抱著罎子,一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指尖兒顫了一下。

  賈寶寶笑盈盈道:「好像……林哥哥很希望兔子吃窩邊草。」

  林黛玉輕哼一聲,收回了手,「我可沒這麼說。」

  「那哥哥還跟我鬧彆扭嗎?」

  林黛玉被她一步步逼迫著,不由得臉頰泛熱,瞪她一眼。

  賈寶寶將懷裡的罎子遞給林黛玉,「來,這個給林哥哥,林哥哥可要好好補一補,有火氣別憋著。」

  說罷,她就忙不迭跑了。

  林黛玉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珍珠簾幔後,忍不住低下頭打量這個罎子。

  他往裡面看去,臉色頓時黑了。

  「虎、鞭、酒!」林黛玉咬著牙,「你想暗示什麼啊,寶玉!」

  賈寶玉剛出門就被人抓到賈政那裡去了。

  賈寶玉低眉順眼站在屋子裡,賈政和賈赦坐在上座,旁邊還站著賈璉和賈迎春。

  大家都不作聲,賈寶玉也在裝死。

  賈赦輕咳一聲,將手中一直端著的茶杯放了下來。

  「哢嚓」一聲輕響。

  賈赦慢悠悠道:「寶玉,咱們都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

  賈寶寶小聲嘀咕:「一筆連一個賈字也寫不出。」

  「你說什麼!」賈政吹鬍子瞪眼,猛拍桌子。

  賈寶寶拖長音道:「我什麼也沒說。」

  賈赦輕咳一聲,「算了,算了,寶玉年紀不大,不知道事情輕重,情有可原。」

  賈政冷笑:「還不大呢?都知道養戲子了還不大。」

  賈赦笑了,「我也只是聽到流言跟你這麼一說,這不是還沒證實嘛!」

  系統:「合著是他告的密!」

  也不知道這賈赦究竟按得是什麼心。

  賈寶寶垂著眼皮,就在這兒聽著賈赦假裝好人。

  說來說去,終於說到了正題上。

  「寶玉,今兒個忠順親王為何對你另眼相待?」

  賈寶寶悶聲道:「我也不知道。」

  賈赦頓了頓,又問:「那忠順親王跟你一起遊覽園子的時候都說了什麼?」

  賈寶寶說到:「王爺說他最看不上憑著祖宗基業奢靡放蕩的人。」

  賈政和賈赦嚇了一跳。

  賈赦忙扭頭問賈政:「咱們園子建的鋪張了?」

  賈政蹙眉:「這是陛下要參觀的園子,若是建小了不是對陛下不敬嗎?」

  賈赦連忙點頭:「也是,也是。」

  可兩人都被這忠順親王的一句話砸的心中不安。

  賈赦忙扭頭問她:「忠順親王還說了什麼?」

  賈寶寶抿平想要上翹的嘴角,「還說我德才兼備,他想與我多多交往。」

  賈赦:「……」

  賈政:「……」

  賈赦咳嗽一聲,哈哈大笑,「弟弟,你養了一個好兒子啊,只是我不知道他德才兼備在哪裡?」

  他這是心中嫉妒,想要詆毀寶玉了。

  賈政雖然不看好賈寶玉,到底是一家人。

  「外面不都傳寶玉是什麼顏回、閔子騫,估計是因為這個緣故。」

  賈赦酸溜溜道:「那寶玉可要多謝你了,正是你的壞名聲才襯托出寶玉的好來。」

  可不是嘛,要成為閔子騫,先有一個惡毒的後母和一個不辨是非的爹。

  賈政的臉一下子鐵青下來。

  他懷疑賈寶玉是心機深沉,這樣一步步鋪墊,用他的名聲換取自己的名聲。

  賈赦見挑撥了他父子二人的關係,這才心裡好受一些。

  他盯著賈寶玉道:「寶玉啊,你還小,這裡的事情你都不懂,以後若是忠順親王說什麼,你都要拿出來與我們這些長輩商討商討,我們這也是為了你好,防止你做錯了事情。」

  系統小聲嘀咕:「我看他們是想要讓你做他們手中的提線木偶。」

  賈寶寶輕呵一聲:「我敗家的同時不把他們一起送進牢裡就不錯了,還讓我做提線木偶?」

  賈赦似乎還想要說什麼,卻顧及另外兩人。

  賈赦對賈璉和賈迎春恨鐵不成鋼道:「你們兩個也沒比寶玉差在哪裡,這麼要緊的時候就知道往後縮!」

  兩人都沒吭聲。

  賈赦朝賈璉點頭:「璉哥兒好歹也學著辦事了,只有你,賈迎春,我看你是文不成武不就,給你搭好的梯子你都不知道往上爬。怎麼?難道你還想要憑著科舉一舉成名嗎?你可別笑掉我大牙了,別說你在這京中平平無奇了,就算是你在京中出名,一考試,你照樣比不上南方的學子。」

  他若有所指地瞥了賈寶寶一眼。

  系統:「嘿,這人在指雞駡狗!」

  賈寶寶無語道:「你就不能換個詞嗎?我可不願意當狗,想必賈迎春也不願意做雞。」

  系統:「你真汙。」

  賈寶寶:「……」

  賈赦訓了一大頓話,終於顯示了自己身為大家長的權威,這才揮了揮手,讓兩人離開。

  賈迎春一言不發,只是在路過賈寶寶身邊的時候頓了頓。

  賈寶寶瞭解,他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

  賈璉卻磨磨蹭蹭不肯走。

  他笑道:「老爺,我都辦了那麼多差事了,還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

  「滾滾滾,滾回家抱你小老婆去,我說你聽不得就聽不得。」

  賈璉無奈,只好退下,臨走前,他深深看了賈寶寶一眼。

  賈寶寶心道,完了,之後肯定還要應對他,說不定還有那位璉二奶奶。

  不過,她倒是有些好奇,賈政和賈赦把她單獨留下來是要做什麼?是終於要告訴她,他們家要站哪個皇子隊伍了嗎?

  可是,屋子裡只剩下他們三人後,賈政和賈赦都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喝茶,任由她站著。

  賈寶寶站在中央,翻來覆去地看自己的幾張卡片。

  系統提醒道:「宿主別被嚇到了,他們兩個只是在給你心裡壓力而已,來我給宿主讀一本書,讓宿主緩解一下壓力。」

  系統翻了翻書,用標準的電子音念道:「西門慶扯下……」


☆、62.第62章

  賈寶寶被系統灌了滿腦子的「女賽巫山神女, 男如宋玉郎君, 雙雙帳內慣交鋒」, 賈政和賈赦才放下茶碗, 看向她。

  她依舊低垂著頭, 不說話,不言語。

  賈政看不慣她這副樣子, 咳嗽一聲,「像什麼樣子,抬起頭回話。」

  「哦。」賈寶寶抬起頭,眼皮依舊半眯著,像是睡著了似的。

  賈政一下子被他氣著了。

  賈赦哈哈一笑,「寶玉果然年紀小,是因為站久了表示不滿?」

  賈政哼了一聲:「自古孝道比天大,皇帝也要在太后面前恭恭敬敬立著,更何況咱們家兒郎?」

  賈寶寶聽了他的話突然笑了一下。

  賈政怒斥:「你還不服氣!」

  賈寶寶直接道:「不敢不敢, 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她還直接朝賈政行了個禮。

  賈政被她的舉動嚇死了, 他直接跳了起來, 到處找東西要揍他。

  「造反了!你要造反了!」

  賈寶寶立刻往門口奔。

  賈赦連忙拉住賈政:「正事, 別忘了正事!」

  賈政被氣得臉色發白,眼睛兇狠地瞪著賈寶寶。

  賈寶寶搶佔門口好地盤,準備隨時開溜。

  賈赦這先打一棒子,再給棗子的戲碼唱不下去了, 只好直接進入正題。

  「寶玉, 忠順親王的意思可是要你以後為他辦事?」

  賈寶寶瞥了賈政一眼, 慢悠悠道:「不知道,我是個蠢笨的,不理解親王的意思。」

  賈政和賈赦同時被噎住了。

  賈赦:「呵呵,寶玉,你爹也是為了你好。」

  「不敢,不敢。」寶玉低眉順眼。

  賈赦:「……」

  這東西怎麼這麼難打交道!

  賈赦眉心一跳,還是耐著性子問:「忠順親王有沒有給你分配任務什麼的?」

  賈寶寶搖頭。

  「那他向你詢問咱們府中情況了嗎?」

  她還是搖頭。

  賈赦耐心快要用盡了,「他送了你什麼嗎?」

  賈寶寶這才點頭:「賞了我一壇酒,後來一起吃飯的時候又賞給我幾道糕點。」

  賈赦眉毛挑起:「酒?」

  他轉頭對賈政道:「莫非王爺有什麼暗示?」

  賈政想了想,沒好氣問:「什麼酒?」

  賈寶寶憋著氣,小聲嘀咕了一句。

  兩人都沒聽清楚。

  賈政怒道:「大聲點,送了什麼酒!」

  賈寶寶抬起頭,狂吼:「壯陽的虎鞭酒!」

  賈政和賈赦被吼的耳朵嗡鳴,只有「壯陽」二字再不斷迴旋。

  他們兩個研究了一陣,不明白忠順親王這壇虎鞭酒是何用意。

  賈赦道:「莫非是覺得我們賈家沒有男兒血性?」

  賈政:「這樣的啊。」

  賈赦:「不不不,我只是這麼一猜,又或者是暗暗嘲諷咱們家的男人一代不如一代?」

  賈政:「哎?是這樣的嗎?」

  賈寶寶聽了一陣,實在無語,「忠順親王不會用一壇酒暗示這麼多吧?」

  賈政瞪了他一眼:「黃口小兒,無知膽大!」

  賈赦也道:「你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知道。」

  賈寶寶忍不住翻白眼,「……」

  可你們兩個連孩童都不如,忠順親王賜的一壇酒也能被你們兩個腦補出這麼多花樣。

  系統:「瑪德智障!」

  兩人研究過後,賈赦淡淡道:「寶玉啊,不論忠順親王要你做什麼,你都要及時告訴我們,絕對不能損害咱們榮國府的利益。」

  賈寶寶:「哦。」

  系統:「可拉倒吧,全榮國府就他中飽私囊最歡快,還教導別人別損害榮國府利益呢!」

  賈赦在上面誇誇其談,賈寶寶就在下面聽系統不停吐槽。

  聽到最後,賈寶寶忍不住感慨:「系統,這是我擁有你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覺察到你有用的地方了。」

  系統被她氣著了。

  賈赦做最後總結,「忠順親王跟咱們榮國府不是一條路上的,你記著些。」

  賈赦朝上指了指,「咱們上面的跟他不對付。」

  賈寶寶一下子精神起來。

  這是終於要爆出隱藏BOSS了嗎?她那個紫色任務都等多久了。

  賈寶寶雖然起了興致,賈赦卻不準備再說下去了,賈政也揮揮手,讓賈寶寶趕緊離開。

  賈寶寶磨磨蹭蹭出門,磨磨蹭蹭關門,從門縫裡聽到一句——

  「金子的事,還有這次忠順親王的事,怎麼這麼巧全都被寶玉趕上了啊?」

  賈赦笑著試探:「該不會咱們窩裡先出個奸細吧?」

  賈政板著臉咳嗽一聲。

  賈赦立刻笑道:「我胡說的,怎麼會呢?」

  因為門口還要小廝守著,賈寶寶也無法再耽擱下去,便這樣離開了。

  系統為她拉了一張關於金子包袱幕後主謀的表格,賈寶寶默默把「忠順親王水澈」的名字劃掉。

  上面剩下的則是——

  南安郡王水灩

  東平郡王水清

  西寧郡王水濃

  北靜郡王水溶

  反正這幕後之人肯定是這四個王爺中的一個了。

  賈寶寶讓系統把這張單子收起,冷不防脖頸突然一熱。

  賈寶寶捂著脖子回頭,卻見賈迎春正抵著頭,笑著望向她。

  賈寶寶無奈道:「你又要做什麼?」

  賈迎春小聲道:「夫君莫不是忘了我們娘倆兒?」

  還玩?

  賈寶寶撇嘴:「是嗎?你生下來了。」

  賈迎春:「可不是,痛死我了,夫君你又沒在眼前,可見是有人新人忘了舊人啊。」

  他哀怨地瞥了她一眼。

  賈寶寶差點沒噴笑出來。

  「行了,迎春哥哥,別裝了,那效果只是一時的,你不是猜到了才不肯給我看棋盤的嘛!」

  賈迎春摩挲著自己的小腹,若有所思:「原來只是假的……」

  他的樣子看上去還有幾分惋惜。

  賈寶寶失笑:「迎春哥哥,該不會真想懷孕生子吧?」

  賈迎春深深看了她一眼。

  賈寶寶立刻後退兩步,生怕他說出「你給我種子」之類的話。

  好在賈迎春還沒有喪病到那個程度。

  他只是將目光滑向榮國府上方的天空,「我早就沒有娘了,也當自己沒有爹了,孤單了這麼久,即便是我也希望能有人陪。」

  賈寶寶目光鬆動。

  賈迎春轉過頭,微微一笑:「如果是你的孩子就更好了。」

  她立刻把自己剛剛流露出的那一絲動容收了回去。

  「你堵住我,不是為了說這個的吧?」

  賈迎春眸色深邃,「本來我想要問一問的,後來覺得還是算了,因為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很不開心。」

  「我的疑問沒有你的心情重要。」

  他伸手在她腦袋上輕輕壓了一下,低聲道:「以後需要我幫忙就來找我,雖然他們父子二人什麼也不跟我說,至少我能給你傳遞個消息。」

  賈寶寶眯起眼睛:「比如?」

  賈迎春彎下腰:「比如說,賈璉似乎與外面的某人約好,後天見面。」

  賈寶寶朝賈迎春彎唇一笑。

  他伸出手,掌心捂住了她的嘴。

  她睫毛顫動了幾下,抬眸望著他。

  賈迎春眼中深不見底,「我們兩個各取所需,這個家……早就該重新變動一下了。」

  他的語氣中透著一股陰狠。

  賈寶寶見識過他對自己的狠,也相信他能對敵人更狠,這樣的人不可與之為敵。

  她笑嘻嘻地拉下他的手,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輕聲道:「好。」

  他眼中的陰霾一下子潰散,望著她笑了起來。

  賈寶寶回到自己院中的時候,發現林黛玉把那壇酒放在窗臺上,自己則坐在窗臺對面的凳子上,不停地打量。

  之前她還認為賈政和賈赦是在瞎腦補,做無用功,可看到林黛玉也這樣,她不由得懷疑起自己是不是思考的太少了。

  「這酒罈有什麼名堂?」

  賈寶寶站在林黛玉身側,也不由地打量起來。

  林黛玉手指抵在下頜處,另一隻手執著一把摺扇搭在曲起那只手的臂窩處,他聽到賈寶寶的問話,慢悠悠「嗯」了一聲。

  還真有蹊蹺?

  賈寶寶看得更加仔細了,她覺得自己看美人都沒看得這麼認真,可還是什麼都沒發現。

  她問林黛玉:「你看出什麼來了?」

  林黛玉放下手,換了個姿勢,不緊不慢道:「唉,我的肩膀好累啊。」

  賈寶寶立刻作狗腿子狀,為他錘肩膀。

  她沒用多少力氣,說是捶肩膀卻比撓癢癢還要過分,林黛玉只覺得被她錘過的地方非但沒有鬆快下來,反而越來越緊,越來越癢。

  林黛玉咳嗽了一聲。

  賈寶寶立刻停下了手,她關切問:「身體又不好了嗎?」

  林黛玉回眸,「是啊。」

  賈寶寶:「那你還不快去床上休息。」

  她說著就要拉他起來。

  他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賈寶寶看向他。

  林黛玉微笑道:「當然不能在床上躺著,我想讓你看到。」

  他眼睫微垂,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你這傾國傾城的貌,只能由我這多愁多病的身來配。」

  賈寶寶回想起來這是《西廂記》中的一句話——張生初見崔鶯鶯,心中道:「小子多愁多病身,怎敵他傾國傾城貌。」

  「林哥哥你……」

  林黛玉黛眉一挑,似笑非笑道:「不要我這多愁多病身,你又要哪個多愁多病身?是楊貴妃那種的嗎?紅顏宜笑的那種嗎?」

  這句句都是她說薛寶釵的,林哥哥為什麼全都知道。

  賈寶寶被他擠兌的有些尷尬,眼中還是帶著融融笑意。

  林黛玉被她這樣看著,也說不下去了。

  「哥哥,好哥哥。」

  林黛玉拉長聲音道:「不敢當,你好哥哥那麼多呢。」

  賈寶寶笑了,「可哪個好哥哥也比不上林哥哥呀,林哥哥都鑽進我心眼兒裡去了。」

  林黛玉瞪她,用指甲輕輕刮她的臉頰,眼神能拉出糖絲來,「哦,你是說我小心眼兒嗎?」

  「哥哥又醋了。」

  她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又順著他的手臂滑下。

  賈寶寶在他背後環著他,真個人撒嬌似的往他身上蹭,「小醋怡情,大醋傷身,我是擔心哥哥。」

  「我待哥哥的心,哥哥難道不知道嗎?」她貼著他的耳朵,話語熱辣辣地流了進去。

  林黛玉驟然失聲,耳尖泛紅。

  「哥哥總是這麼疑我,我也會傷心的。」

  被她這麼說,林黛玉剩下的問題也再也問不出了。

  林黛玉垂眸道:「你可是厭煩我如此頻繁吃醋?」

  「我也知道水在手中,抓的越緊,越容易流走,可是,我無法不抓緊。」

  他抬起手,搭在她的小臂上,「除了我母親,我還從未在一個人身上搭上如此多的情感,越是付出,越是怕得不到回報,便越會小心眼兒。」

  賈寶寶剛想要安慰他幾句,他卻驟然抬頭,對上她的視線。

  林黛玉眼尾的淚痣格外多情,他朝她笑了笑,酒窩又甜的要命,她從未見過一個把甜蜜與苦澀同時寫在臉上的人。

  「寶玉,你討厭我吧,我怕是改不掉了。」

  他手指慢慢縮緊,緊張不安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賈寶寶就著他側身的姿勢,抱住他。

  心從未貼得如此近。

  她笑道:「林哥哥多慮了,無論林哥哥什麼樣子,我都很喜歡。」

  雖然很輕,她還是聽到了林黛玉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系統小聲道:「你的美就美在一張嘴哄得人白日見鬼,你林哥哥的美就美在被你騙的無怨無悔。」

  賈寶寶無奈道:「那我還能怎麼辦?他雖然嘴上說討厭他吧,可他的眼睛卻在說,千萬不要討厭我,千萬不要離開。」

  系統語氣發酸,卻也透著一絲無奈,「怪不得你這麼招人喜歡。」

  因為他的寶寶就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啊。

  哄好了林黛玉,兩人又看起了那壇酒。

  賈寶寶跟林黛玉擠在一張板凳上,問他:「這下你總該告訴我,你看出什麼來了吧?」

  「哦。」林黛玉挺直脊背。

  賈寶寶也情不自禁地鄭重起來。

  林黛玉扭過頭:「什麼也沒有。」

  賈寶寶沒反應過來:「哈?」

  林黛玉拿扇子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門兒,「你在想些什麼啊,一壇虎鞭酒而已,忠順親王能告訴你什麼?趕快脫離賈不舉的名聲嗎?」

  賈寶寶握著林黛玉的手,邪魅一笑,「我會讓哥哥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林黛玉視線一掃,「嘖」了一聲。

  賈寶寶氣了,「你看不起我。」

  林黛玉盯著她,「你有讓我看得起的東西嗎?」

  賈寶寶心中拉響了警報。

  林黛玉卻很快點頭道:「哦,還真有,對不起,我說錯了。」

  這道歉速度有些快。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

  林黛玉低聲道:「你的美色的確傾國傾城。」

  「啊……」賈寶寶捂住了自己的臉,「我不就是對薛哥哥說了一句多愁多病身嘛,林哥哥你到底還要擠兌我多久?」

  「嗯,讓我想想……」

  她移開手,偷偷望著他。

  林黛玉微微一笑:「大概到你眼裡心裡只有我一個人的那一天。」

  賈寶寶還沒說話,系統立刻道:「那完蛋了,你這個花心大籮蔔一輩子也變不了。」

  賈寶寶:「……」

  林黛玉見她神色不大對,立刻轉圜道:「你仔細說說,他送你這壇酒時怎麼說的?」

  賈寶寶便給他複述了一遍。

  林黛玉喃喃:「道歉……私事……試探……我明白了。」

  「你還記得……哦,寶二爺肯定記得,畢竟那是寶二爺包養的戲子。」

  賈寶寶:「你該不會是說琪官是忠順親王用來試探我的吧?」

  「這不是很明顯嗎?」林黛玉繼續提醒,「這種試探肯定不止一次兩次,你可以再想想,你在外面都做了哪些好事?」

  賈寶寶:「……」

  我出去敗家能做什麼好事?

  系統:「有啊,你忘了你見孤寡老人便施捨金銀,還幫助了賣身葬父的一個女子,還有你路上總能看到金子銀子,卻一次也沒有撿過。」

  賈寶寶:「等等,這最後一條,這難道不是我自己的財運嗎?」

  「不是每次都是啊,那樣也太頻繁了吧,我難道沒有告訴你有些時候是有人故意扔下的嗎?」

  「你沒有!」

  「哦,那可能是我忘了,哎呀,誰讓宿主你如此貌美,我只顧著欣賞你的美貌,自然就忘了這些。」系統甩鍋的同時還不忘吹捧宿主一番。

  賈寶寶嘴角一抽。

  真不知道這系統還瞞了她多少事。

  林黛玉觀察著賈寶寶的神色,笑道:「你還真做了不少好事,這其中大概就有王爺用來試探你的,你通過了他的試探,他卻覺得自己不小心刺破了你的私事,讓不少人都知道了你不舉的事情,感到愧疚才向你道歉。」

  林黛玉垂下眼,扇子在他修長的手指間舞動。

  「忠順親王一定很看好你,不然,他不會花這麼大力氣來試探你,以他的身份地位,也不會親自向你賠禮道歉。」

  賈寶寶:「聽你這麼一說,我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很重啊。」

  林黛玉深深地看著她,「所以,我也為你擔憂。」

  當所有人都以為你攀上高枝兒,或嫉妒,或警告,或羡慕的時候,只有我為你擔憂。

  賈寶寶凝視著他,只覺得他的目光溫柔似水。

  她一點點矮下去,直到整個人都趴在他的膝蓋上。

  林黛玉垂眸凝望著他,打開扇子,替她擋住落在臉上的陽光。

  賈寶寶閉上了眼睛。

  窗外,看到這一幕的薛寶釵攥進雙手,扭身就走,與晴雯擦肩而過,卻少見的連一個招呼都不打。

  晴雯一臉詫異,還回身望了一下。

  麝月在不遠處問:「你在看什麼?」

  晴雯嘟囔道:「我在看現在的人都不知道得了什麼病,前些日子是林少爺,現在又換成了薛少爺,症狀是面色鐵青,拔腿就走,實在古怪的很。」

  麝月溫柔一笑:「什麼病也與你無關,快點走吧,咱們兩個還要去抬水。」

  晴雯冷哼:「只怕是得了相思病。」

  薛寶釵只覺得每一寸血管都流淌著烈焰熔漿,他要受不住了。

  他奔的飛快,沒一回兒功夫便回到了自己院子裡。

  他扶著紅柱,彎著腰,拼命喘息,似乎要將心裡的那一團火也一同喘出來。

  旁邊的窗根下,傳來臥床養傷薛蟠的讀書聲。

  他額頭冒著豆大的汗珠,閉上眼,想要讓聖賢書清靜一下自己的心。

  卻聽到——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嘭!」

  窗外一聲巨響,似乎有誰砸了柱子。

  薛蟠嚇得手裡的書都扔了。


☆、63.第63章

  翌日, 忠順親王果然按照約定, 一大清早送來了那日野餐相同的菜色。

  賈寶寶大快朵頤, 林黛玉卻捏著勺子, 慢悠悠喝著碗裡的粥, 不去碰那些菜。

  他看她吃多了,忍不住提醒:「你少吃些, 別不舒服。」

  賈寶寶點頭。

  林黛玉看她吃的享受,忍不住問:「真就那麼好吃?」

  賈寶寶笑眯眯道:「林哥哥一直不肯吃,難道等我喂?」

  林黛玉直接放下了勺子,「你說的有道理,那你就來喂我好了。」

  賈寶寶只是調侃,卻沒想到林黛玉真的應下了。

  林黛玉笑著凝視著她,用仿佛看穿她的語氣道:「原來你只是說說而已啊。」

  「當然不是。」

  賈寶寶夾了一筷子小菜,剛準備喂給林黛玉,突然意識到這是自己用過的筷子。

  她縮回手, 準備換雙筷子的時候, 林黛玉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賈寶寶不解。

  他對著她笑了笑, 按著她的手, 將那筷子菜重新送到自己嘴邊。

  賈寶寶忙道:「這是我用過的。」

  林黛玉咬住她的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頓時無聲。

  他這才鬆開牙關,將筷子放出來。

  筷子尖兒亮晶晶的。

  賈寶寶胸口一陣潮熱,將筷子放到一旁。

  他盯著她嚼著口中的小菜, 賈寶寶卻覺得他簡直要吧自己一同嚼咽下腹。

  「如何?」賈寶寶問。

  林黛玉酒窩一現, 「很好吃。」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 對系統道:「他盯著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感覺就好像在說我很好吃似的。」

  系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如此了。」

  賈寶寶被系統的話噎的不想再吃飯了。

  「寶玉。」門外傳來一聲呼喚。

  緊接著,薛寶釵便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賈寶寶笑眯眯道:「薛哥哥來的正好,吃早飯……」

  她的視線凝在薛寶釵的臉上,突然感覺到他有哪裡不一樣了。

  薛寶釵淡淡道:「是問我吃早飯了嗎?我確實還沒有吃,不介意我也在這裡吃吧?」

  賈寶寶回過神來,忙搖頭:「自然不介意。」

  她沖著門外喊:「麝月,多加一雙筷子。」

  薛寶釵的視線溜到她手邊的那雙筷子上,「不必這麼麻煩,我就借你筷子一用好了。」

  「別!」

  「哎!」

  林黛玉和賈寶寶同時出聲阻攔。

  薛寶釵要拿筷子的手頓了頓,他的視線劃過二人,眼中溫度不由得降了幾度。

  「哦。」薛寶釵面色平靜,一本正經道:「原來這雙筷子是不能用的。」

  林黛玉:「這筷子剛剛掉到地上。」

  賈寶寶:「這筷子我剛剛用過。」

  二人同時出聲,說出的理由卻不一樣。

  薛寶釵在賈寶寶左手邊坐下,冷淡道:「真是厲害的筷子。」

  賈寶寶與林黛玉對視一眼。

  林黛玉露出無奈的神色。

  隨即——

  林黛玉:「這筷子是我用過了。」

  賈寶寶:「確實掉在地上過。」

  該說這是心沒有靈犀嗎?

  又特麼的說岔了。

  系統哈哈大笑。

  薛寶釵的嘴角也抽動了兩下。

  林黛玉掩飾般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賈寶寶攤攤手,「好吧,總歸這雙筷子是不能用的。」

  薛寶釵盯著筷子尖兒,「因為是你們兩個都用過的?」

  「噗……咳咳咳!」林黛玉把口中的茶水又噴到了茶碗裡。

  薛寶釵盯著林黛玉,輕聲道:「林兄弟,厲害厲害。」

  林黛玉若無其事地放下茶杯,「承讓承讓。」

  薛寶釵輕聲道:「我可不想讓。」

  「嗯?」林黛玉看向薛寶釵,「薛兄說了什麼嗎?」

  薛寶釵正扭頭跟賈寶寶搭話,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忽視了林黛玉的問題。

  吃飯的時候,賈寶寶問薛寶釵:「薛哥哥這麼早來是找我有事嗎?」

  薛寶釵點頭:「科考臨近,我怕自己懈怠,所以想與你一同溫書。」

  賈寶寶捧著茶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才好。

  這就好像回回考年紀第一的學霸來找身為學渣的你,說自己怕懈怠,想要同你一起學習。

  賈寶寶慢悠悠道:「這關鍵吧,我若是不答應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可是,答應吧,我又覺得自己是在害他。系統,你說我是答應好呢?還是不答應好呢?」

  系統:「你是一個坑,他硬要往坑裡跳,你是攔不住的。」

  說的也是。

  賈寶寶眉眼一彎,剛要應下,右手邊便傳來了一道熟悉的咳嗽聲。

  賈寶寶:「……」

  薛寶釵看向林黛玉,「林兄弟身體老不好……」

  系統介面道:「多半是裝的,吻一口就好了。」

  賈寶寶:「你可閉嘴吧!」

  林黛玉捂著胸口,幽幽道:「老是有人惹我生氣,自然好不了。」

  薛寶釵:「那可不怨惹你生氣人的事。」

  「是啊。」林黛玉含笑,「我該怨的是背後那個故意挑撥她來惹我生氣的人。」

  薛寶釵沉默。

  林黛玉莞爾,「薛兄弟品性高潔,也不喜歡這樣的人,對吧?」

  薛寶釵驟然抬頭,目光犀利一分。

  林黛玉卻不怕,臉上依舊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

  薛寶釵笑了笑,溫聲道:「未必如此。」

  他看著低頭品茶的賈寶寶,神色柔軟幾分,「林兄弟只知道吃醋,不知道自己都錯過了什麼。」

  錯過了什麼?

  薛寶釵說話半遮半露,到是讓多心的林黛玉忍不住猜忌起來。

  賈寶寶夾在兩人中間,只覺得冰火互拼,刀光劍影。

  她匆忙起身道:「哎喲,瞧我這腦子,我忘了一件事兒,你們吃好喝好啊,我先走了。」

  說完,她就把兩人都撂下了。

  林黛玉瞪著薛寶釵冷笑,「把人都給逼走了,你說那些有什麼用?」

  薛寶釵溫和道:「是醋兒你逼得太嚴了。」

  林黛玉最初還覺得他這副兄長姿態很受用,現在可煩透了。

  ……

  賈寶寶這邊剛出門,就見兩個士兵抬著箱子過來了。

  她倒退兩步,發現士兵把箱子抬進了她的院子裡。

  「這是什麼?」

  士兵恭恭敬敬道:「這是南邊送來的扇子,王爺讓給您送來。」

  一箱子的扇子,她得用到猴年馬月去。

  「哦,多謝王爺。」

  畢竟是忠順親王所賜,就算是人家大手大腳,她也不能說什麼。

  士兵將箱子撂下後,就回去了。

  賈寶寶在箱子裡挑挑揀揀,挑出兩把扇子,拿著走了。

  她去戲園子找琪官,找到他的時候,他居然靠在後院樹蔭下的竹椅上喝茶。

  蔣玉菡容貌極美,連懶洋洋躺在竹椅上打瞌睡,都有一種「玉體橫陳」的奢豔靡麗之感。

  想起自己出門時,一個人突然塞給她的紙條。

  賈寶寶抿平唇,從他背後繞到他面前。

  蔣玉菡溫柔一笑,稍稍起身,「見過寶二爺。」

  賈寶寶伸手將他按了回去,「不敢當,你是忠順親王的人,我可不敢讓你行禮。」

  就在她要縮回手的時候,蔣玉菡溫涼的手掌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嫵媚的眼睛含著柔柔的笑意,問她:「寶二爺可是生氣了?」

  「我生氣什麼啊?」賈寶寶隨口道。

  「生氣我騙了你?」

  蔣玉菡微微垂眸。

  賈寶寶舒了一口氣,「這也怪不了你,王爺佈置下來的任務,你必須要完成。」

  「多謝寶二爺體諒。」

  他仰頭含笑,「雖然是試探,情卻是真的,我很喜歡寶二爺。」

  賈寶寶連忙縮回手。

  蔣玉菡一愣。

  賈寶寶從袖子中取出扇子遞給他。

  蔣玉菡接過來,失笑道:「沒想到二爺還記得。」

  「我答應的事自然是記得的。」

  蔣玉菡幽幽凝視著她。

  賈寶寶實在是受不住這樣的目光。

  她剛要退後一步,卻沒料到蔣玉菡竟探過身,攬住了她的腰。

  蔣玉菡抓住她腰的時候也吃了一驚,隨即,將自己埋進了她的懷抱裡。

  賈寶寶高舉著雙手:「你做什麼呢,我可沒碰你啊,別讓人誤會去了。」

  系統嘀咕:「你這樣就像是怕他會碰瓷似的。」

  蔣玉菡小聲道:「誰能誤會?誰會在意我?」

  賈寶寶眼神向上瞥,「你家王爺啊。」

  蔣玉菡噎了一下。

  系統摸著下巴看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合著賈寶寶是誤會忠順親王和蔣玉菡有一腿了,這是怎麼誤會的呢?

  他想要解釋一下,想了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樣也不錯,至少讓她懂得該跟人保持距離。」

  賈寶寶:「系統,你說什麼?」

  系統一驚,忙遮掩,「嘿嘿,沒、沒什麼。」

  賈寶寶才不信,不過,她現在沒有功夫應付系統,光一個琪官蔣玉菡就搞得她手忙腳亂了。

  她怎麼也甩不掉這個粘人的膏藥,只得無奈道:「你啊,到底要我怎麼樣?」

  蔣玉菡仰頭看她,「寶二爺帶我走吧。」

  賈寶寶:「……」

  系統偷笑,「對不起,你沒有給他幸福的那根物件兒。」

  賈寶寶閉著眼道:「對不住了,我不喜歡男人。」

  蔣玉菡一愣,隨即笑道:「寶二爺別騙我了,我是知道寶二爺不喜歡女子的,不喜歡女人,自然就……」

  哦,那時候的事情……合著這就是忠順親王把自己府裡的戲子拿來試探她的原因嗎?

  賈寶寶睜開眼,一臉羞澀道:「誰說不喜歡女人就一定要喜歡男人了?誰規定不喜歡男人就一定要喜歡女人了。」

  「哎?」蔣玉菡的眼睛圓睜,有些發懵,「難道還有第三種選擇嗎?」

  賈寶寶咳嗽一聲,羞羞怯怯道:「我、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哦,你別告訴其他人。」

  才怪,你肯定一轉頭就把這個秘密賣給忠順親王了。

  蔣玉菡鄭重其事點頭,「好,我保證。」

  賈寶寶捂著臉,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我既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女人,那是因為我喜歡的不是人。」

  蔣玉菡下巴都快要下掉了。

  「哈?」

  「哎呀,討厭,非逼著我說這些,」賈寶寶的手往下挪了挪,露出一雙濕漉漉又含情的雙眸,「我的初戀是我們門口的那兩個石獅子,它們兩個特棒!」

  「噗——」系統直接笑噴了,「合著你不僅戀物癖,你還要一戀戀兩個物!」

  蔣玉菡整個人被她的話嚇掉色了,他道:「不、不會吧?呵呵,寶二爺一定是在開玩笑。」

  賈寶寶羞答答道:「真是的,誰會拿喜歡的人……啊物,開玩笑啊。」

  她瞪著蔣玉菡:「你再這樣說,即便是你,我也要翻臉了。」

  蔣玉菡:「……」

  他良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所以你……會對它們有欲~望?」

  賈寶寶笑嘻嘻道:「當然了,我做夢都想把那兩個石獅子拉進被窩裡呢!」

  「哐——」

  賈寶寶扭頭看去。

  只見回廊拐角,站著一個嚇掉色的柳湘蓮,他手中帶著紅穗的寶劍跌落在地面上。

  賈寶寶:「……」

  她拍拍蔣玉菡的肩膀,「我先走了,咱們兩個就這麼斷了吧,當然,如果你若是缺錢,可以直接來找我。」

  她大步朝著柳湘蓮方向走去。

  蔣玉菡盯著她站過的地面,直到眼眶乾澀,才眨了眨眼睛。

  他喃喃道:「還以為能借著這個機會脫離忠順王府,可惜……這麼好的二爺怎麼就……」

  他摸了摸脖子,愣愣道:「真的有把石獅子當作情人的人嗎?」

  還真沒聽說過,今兒個可算是開了眼界。

  蔣玉菡閉上了眼,聽著兩人腳步聲遠去。

  他坐在竹椅上,弓著腰,將手臂一圈,圈住了自己,整個人縮成一團,模樣無助又有些可憐。

  「斷?拿什麼斷?你我本來就沒有好過。」

  蔣玉菡埋首于膝,白膩的脖頸在陽光下發亮。


☆、64.弟64章

  夏日繁華燦爛, 日光耀眼。

  賈寶寶朝柳湘蓮走去, 卻被劍鞘反射的光線晃得眼花。

  她彎下腰, 想要幫他把掉落的劍撿起來。

  柳湘蓮卻飛速蹲下身把劍往自己方向拖了拖, 讓她一把抓了個空, 就好像怕她要非禮他的劍似的。

  賈寶寶:「……」

  柳湘蓮咳嗽兩聲,把寶劍撿了起來。

  他抓緊劍身, 視線左飄右飄就是不往她的身上落。

  「那個……」

  賈寶寶話音未落,柳湘蓮卻像是被嚇到似的,忙把自己的寶劍摟進懷裡。

  等做完這套動作,柳湘蓮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他的冷臉上露出不太好意思的神情,「咳,戀物癖的意思是喜歡物件兒嗎?對什麼物件兒都……這樣?」

  賈寶寶:「呃……」

  柳湘蓮忙道:「抱歉,我不是有別的意思,只是,我手裡的劍是一把鴛鴦劍, 它家中已有夫人, 實在不好給你拿著。」

  賈寶寶滿臉無語, 心裡吐槽:「他那是什麼意思, 難道我堂堂寶二爺還能綠了他的劍不成?」

  系統笑道:「這也不怨他,是你把他嚇到了。」

  賈寶寶:「你好好抱著你的劍吧,我不喜歡它。」

  柳湘蓮松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 「這我就放心了, 要不然憑著咱們兩個的交情, 我還要猶豫要不要幫你。」

  幫我啥?幫我跟你的劍偷情嗎?

  賈寶寶搖了搖手,實在不想再繼續談這個話題。

  兩人肩並肩往外走。

  賈寶寶問他:「柳哥哥怎麼在這裡?」

  柳湘蓮:「我來取一些東西,既然遇見了寶兄弟,那咱們兩個也聚一聚,一起喝酒吧。」

  賈寶寶笑盈盈道:「只要哥哥別嫌棄我酒量差就好。」

  柳湘蓮爽快笑道:「沒事,只要寶玉你別酒後亂~性就好。」

  賈寶寶:「……」

  這話簡直讓人沒法兒接!

  賈寶寶慢悠悠道:「哥哥放心好了,我戀物,亂也亂不到哥哥你身上。」

  柳湘蓮迅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懷裡的劍,在酒館兒找了個人,托人把自己的劍先送回府。

  系統:「哈哈哈——日劍狂魔賈寶寶。」

  賈寶寶:「你閉嘴!」

  「柳哥哥,你的舉動還真令人傷心啊。」賈寶寶一屁股坐在這家小酒館的席子上,半支著腦袋嘀咕。

  柳湘蓮不好意思笑了一下,「這不是怕寶玉你的魅力太大了嘛!」

  賈寶寶:「……」

  抱歉,我完全沒被安慰到。

  「我剛剛看到你那寶劍似乎只有一半?」賈寶寶隨口問。

  「鴛鴦劍是可以合成一把劍的。」柳湘蓮解釋。

  賈寶寶笑眯眯,「那我改天去你家看看能組成一把劍的鴛鴦劍是什麼樣子的。」

  柳湘蓮剛想極力相邀,就聽賈寶寶又加了句「正好一起培養一下感情」。

  柳湘蓮:「……這個,寶玉……」

  「柳哥哥,我只是開個玩笑。」她兩眼一彎,宛若一道新月。

  柳湘蓮喚來風韻猶存的老闆娘,要她安排幾個小菜,再上一壇好酒。

  老闆娘的眼神兒就像是刷子似的,細細密密刷過賈寶寶周身,笑道:「好的,柳爺稍等片刻,不知道這位爺是?」

  柳湘蓮:「你不是一直提到她嗎?我就拉來給你見識見識。」

  老闆娘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整個人都忍不住往賈寶寶身上攀。

  「原來這位便是名動京城的寶二爺。」

  「名動京城?」賈寶寶一臉茫然,「什麼名?難道是敗家紈絝之名?」

  老闆娘捂著嘴嬌笑,「寶二爺可真會開玩笑,誰不知道寶二爺您是咱們京城首屈一指的美男子?」

  賈寶寶立刻坐正身子,一本正經點頭:「的確如此。」

  柳湘蓮忍不住揚起嘴角。

  老闆娘盯著賈寶寶的目光越發膩人,她剛要對賈寶寶動手的時候,柳湘蓮卻伸出手,攔住了她的動作。

  老闆娘視線一轉,落到柳湘蓮的冷臉上。

  他瞥了她一眼,帶著警告。

  老闆娘笑著退後一步,「兩位貴客稍等。」

  她退下,放下了紅色的紗帳。

  這家酒館的特別之處在於裡面的座位都是用朦朧的紅色紗帳隔開,聲音稍微大一些兩側的人都能聽到,最適宜勾肩搭背,說些貼己悄悄話,還有人把這裡當作約會放浪場所。

  賈寶寶聽著旁邊傳來的不和諧聲音,認真地看了柳湘蓮一眼。

  柳湘蓮咳嗽一聲,「這裡有時候會有伎子彈琴、彈琵琶,還是很不錯的喝酒取樂之處。」

  賈寶寶「哦」了一聲,「幸好你把劍送回去了。」

  柳湘蓮一愣,隨即看到了她眼中的笑意,他抓了抓發癢的手腕,笑道:「寶玉,你快別取笑我了。」

  他原本冷著臉就已經十分俊美,這樣臉頰泛紅一笑,更是宛若芙蓉面。

  賈寶寶端起酒杯:「敬柳兄。」

  柳湘蓮爽快一笑,張口飲下了手中的酒。

  賈寶寶再次舉杯:「這杯還是要敬柳兄,柳兄嫉惡如仇,我替被你救過之人敬你。」

  柳湘蓮不得不又喝了一杯。

  還沒等他說話,賈寶寶舉杯道:「我為能得柳兄這樣的朋友而開心,來咱們喝一杯。」

  他搖了搖頭,只得又喝了一杯。

  等他放下杯子,眼神一掃,卻發現她杯子的酒居然還是滿的。

  柳湘蓮無語了,「寶玉你……」

  賈寶寶端著酒杯,放到粉頰邊朝他笑了笑。

  「柳哥哥,我酒量不好,一杯就倒,我倒了倒是不要緊,我怕給你帶來麻煩。」

  柳湘蓮:「能有什麼麻煩?」

  賈寶寶張開雙臂,擁抱住放著酒菜的桌子,笑嘻嘻道:「比如說,我非要上這張桌子,不然不肯走。」

  柳湘蓮目瞪口呆:「……」

  不一會兒,他反應過來,這是賈寶寶在諷他之前反應過度。

  「寶玉,寶玉,算是為兄怕了你。」他立刻舉杯告饒,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雖然柳湘蓮酒量過人,可也禁不住這麼烈的酒連喝四杯。

  他的眼睛被酒氣逼出一絲水潤,臉頰酡紅一直蔓延到脖頸,神情卻很是興奮。

  柳湘蓮搖搖晃晃,一張胳膊,把賈寶寶摟進懷裡。

  他半眯著眼睛,朝她笑了笑。

  美色當前,可餐,可餐。

  「寶玉啊,我跟你說,你可別相信蔣玉菡這人。我之前跟他搭過戲,他戲裡戲外就是兩個人,演的跟真的一樣。他能在忠順親王面前出頭,顯然心機深沉,善於向上鑽營。」

  賈寶寶小聲道:「我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了。」

  柳湘蓮猛點頭:「好,做得對,就該這樣,戲子有什麼好玩兒的,男人哪有女人抱起來的軟!斷袖,呵,都是有病之人!」

  系統:「喲謔,原來這位是鋼鐵直男柳湘蓮啊!失敬失敬。」

  賈寶寶扭頭看了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忍不住重複道:「男人哪有女人抱起來軟?」

  柳湘蓮扳過賈寶寶的臉,一雙水眸死死盯著她,兩人距離如此之近,她幾乎能聞到他嘴裡的酒氣。

  「我跟你說,你可千萬不要跟那幫小白臉們學,玩兒什麼不好,玩男人,真噁心……」

  他手一緊,毫無防備的賈寶寶便撲到他懷裡,粉頰貼上了他的冷臉。

  賈寶寶:「我說,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男的了?」

  「你?」柳湘蓮的視線往下一溜,「你不一樣!」

  賈寶寶夾緊雙腿。

  怎麼?不舉的男人就不是男人了嘛!

  系統:「關鍵是你連男人都不是!」

  賈寶寶:「這不是重點。」

  系統:「……」

  柳湘蓮酒氣上頭,迷迷糊糊道:「你是我的好兄弟!不算是男人!」

  賈寶寶:「……」

  我代表你的好兄弟們想揍你。

  賈寶寶突然想到一件正事,她搖晃了一下柳湘蓮,「哎哎哎,你醒醒,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他閉著眼,搖搖晃晃,「嗯,你問。」

  「你先睜開眼啊!」

  柳湘蓮堅定道:「我睜著呢!」

  賈寶寶看著他緊閉的眼皮,上手扒拉了一下。

  柳湘蓮這才揉揉臉,清醒了一些,「唉,這酒勁兒太大了,沒想到我也能著了道。」

  賈寶寶:「幸好我是正人君子,要不然就看你現在這樣子,我能把你直接給辦了。」

  柳湘蓮嗤笑一笑,他酒醉後,嘴上也沒把門的了,直接道:「你都不舉了還能辦誰啊?連我你都擺弄不動,你怎麼弄門口的石獅子?」

  「嗯?」他支著臉頰,疑惑道:「那門口的石獅子究竟是公的還是母的?它們兩個是夫妻呢?兄弟呢?還是姐妹呢?」

  賈寶寶把之前別人給自己的紙條拿出來,想讓柳湘蓮幫忙看看。

  柳湘蓮掃開那張紙條,指著賈寶寶笑嘻嘻道:「你可真是喪盡天良啊!你們家就那兩個石獅子最乾淨了,連這你都不放過?」

  「笑話,我們家最乾淨的難道不是我?」

  柳湘蓮猛地怔住了,他抱著胳膊認真思索,「也是,你都不舉了,自然最乾淨。」

  賈寶寶:「咱們能不提這茬嗎?你見多識廣,來幫我看看,這紙條是誰寫的?」

  柳湘蓮揮了揮手,用修長的兩指夾住了紙條。

  他將紙條塞到眼前,看來看去。

  賈寶寶打了個哈欠,「你到底看沒看完啊。」

  柳湘蓮放下紙條,蹙眉道:「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

  柳湘蓮抖了抖夾在手指間的紙條,「這個!」

  就在這時,不知道哪裡來的一陣妖風,將那張薄薄的紙條從他指縫間吹走。

  豔麗的紗帳泛起春波,露出一絲連通隔壁的縫隙,這張紙條一頭紮了進去。

  賈寶寶立刻去追,柳湘蓮也跟了過來。

  兩人半跪在席子上前進,追著一張紙條。

  他們同時按住了那張還想要飛的紙條。

  賈寶寶朝柳湘蓮笑了笑。

  柳湘蓮眨了一下眼睛。

  突然,兩人聽到了什麼聲音。

  他們兩個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只看見一個匍匐在桌子上的女子背影,那個女子似乎是喝醉了,她的身側則側坐著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那個男人偷偷用兩指捏住她的腰帶,正準備拽開。

  這是強佔良家婦女?!

  賈寶寶還沒有反應過來,柳湘蓮猛地跳了起來。

  「大膽!」他一腳就朝那個男人踹了過去。

  男人受了他這一腳,摔出了帳子。

  男人大概也知道自己這事兒不占理,便捂著胸口朝柳湘蓮放狠話:「你不去打聽打聽你爺爺我是誰,敢跟爺爺我叫板,下次連你一起辦了!」

  「哐——」

  一壺酒砸在了男人頭頂,男人翻了個白眼兒暈了過去。

  「這,這是怎麼了?」老闆娘風風火火跑來,命人將這個男人弄出去,又安撫了一下其他客人,這才朝柳湘蓮走來。

  「唉,柳二爺好打抱不平我也知道,可總這麼弄,二爺會被人盯上的。」

  柳湘蓮冷笑一聲,「我在意這個?有本事就讓他們來找我好了!」

  他轉臉又道:「不好意思,打擾你的生意了。」

  老闆娘連忙搖頭,「您快別這麼說,這幾年您幫我解決了這麼多麻煩,我叩謝您還來不及呢!」

  柳湘蓮抓著自己袖子裡的錢袋子準備遞給老闆娘,還沒遞出去就被賈寶寶攔住了。

  柳湘蓮好聲好氣道:「寶玉,別鬧。」

  他以為她在為之前的事情生氣。

  老闆娘頗感神奇地看著柳湘蓮的表情,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柳二爺。

  賈寶寶笑道:「這次影響到老闆娘的生意,也有我的一份力,你別一力承擔了。」

  她說著便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遞給老闆娘。

  老闆娘不肯收。

  「寶二爺和柳二爺能來就是賞光了,我怎麼能再要你們的錢呢?」

  「您拿著,要不然我以後都不敢來你店裡了。」賈寶寶笑眯眯道。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老闆娘也只好接過錢袋。

  「那您可要常來。」

  賈寶寶抬起胳膊肘抵了柳湘蓮一下,「我若是不來,就讓柳二爺替我來吧。」

  老闆娘眼波一轉,笑盈盈道:「原來,二爺們的關係這麼好啊……」

  賈寶寶低聲道:「是我多心了嗎?她這話怎麼這麼意味深長呢?」

  系統:「……」

  我什麼都看透了,但我就是不說。

  老闆娘最後看向還趴在桌子上女子,「柳二爺這位……」

  柳湘蓮搖手:「你不必理會。」

  聽他這麼說,老闆娘雖然有些擔心,卻也沒有再管。

  她將簾子重新掛好後,就離開了。

  賈寶寶看著柳湘蓮朝那個女人走去,不明白他為何不讓老闆娘來處理。

  就在她以為柳湘蓮會憐香惜玉將女子喚醒的時候,他卻抬腳踹在桌子上,桌子一移,原本趴在桌子上的女人「咚」的一聲砸在了席子上。

  女人一動沒動。

  柳湘蓮冷淡道:「別裝了,你的呼吸洩露了你只是在假裝睡覺而已。」

  過了會兒,那個女人「唔」的一聲捂住了額頭,慢悠悠直起身。

  「我這是在哪裡啊?哎,頭好暈啊。」

  她說著就要靠到柳湘蓮身上去。

  柳湘蓮卻一個閃身躲開了。

  那個女人搖搖晃晃又坐穩了。

  柳湘蓮冷著臉訓斥:「一個女人就要多注意一些,要不然後悔的可是你自己。」

  女人揉著太陽穴,輕聲道:「我好像有些剛才的印象,是恩人救了我嗎?多謝恩人。」

  她一轉頭對上了賈寶寶,兩人同時一愣。

  這個女子打扮的極為精緻,偏偏又生的風流標誌。

  賈寶寶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

  那女人則揉著帕子,時不時偷看她一眼。

  「多謝兩位恩人相助,方才我確實在裝睡,因為我酒喝多了動彈不得,只好出此下策,想要那人卸下防備之時,再進行反抗。」

  她微微垂眸,用帕子捂住了臉,像是在小聲哭泣。

  柳湘蓮:「這也說得通。」

  她帶著哭音道:「兩位恩人能否幫幫忙,我姐姐就在這後邊巷子裡的一處院落中,把我送到她那裡就好。」

  柳湘蓮面冷心熱,便答應她。

  柳湘蓮往外走道:「等我找個人扶你出……」

  話還未說完,賈寶寶便已經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柳湘蓮盯著那名女子。

  那女子雖然用帕子捂著臉,卻偷偷從帕子下看賈寶寶。

  柳湘蓮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賈寶寶卻沒注意到他的臉色,只小心扶著那名女子,問道:「這位姐姐叫什麼名字?」

  女子低聲道:「我姓尤,你便喚我尤三……姐便好。」

  賈寶寶笑著叫了一聲「尤三姐」。

  女子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柳湘蓮站在一旁,臉色更冷了。

  三人出了酒館,沿著一條巷子走了會兒,見到了一處院落,大門很新,似乎是有人剛剛搬來,刷過的樣子。

  柳湘蓮直接上前敲門,過了好久,門內才傳來低低一聲——

  「誰?」

  尤三姐立刻搶道:「姐,是我,我今天遭了難,是兩位恩公送我回來的。」

  門內響起拿下木栓的聲響。

  「吱呦」一聲,大門打開了一道小縫。

  一個美貌女人站在門內輕輕抬眼,含媚的眼波掃過門外幾人,最後,她的視線在尤三姐身上停住。

  「小妹,你!」她急忙拉開門扉,忙不迭撲來。

  她撲向尤三姐,卻便連帶著自己和尤三姐的重量都壓向了賈寶寶。

  賈寶寶差點被她推到了,幸好柳湘蓮在後面及時扶住了她。

  這重量!

  這兩個女的怎麼會這麼沉啊!

  賈寶寶比量了一下,發現這兩個女子也比自己要高。

  這個真要命了。

  賈寶寶哭喪著臉對系統道:「系統,為什麼這個世界的女子大多比我高啊。」

  系統:「……」

  因為他們都不是真女人!


☆、65.第65章

  互相問過姓名後, 尤二姐就將兩人迎了進去。

  賈寶寶四處望瞭望, 這院落雖然小卻極為精緻, 用的東西也都不錯。

  柳湘蓮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賈寶寶立刻轉頭看他。

  他暗示性地搖了搖頭。

  「寶二爺, 怎麼了嗎?」尤三姐眼睛特別尖, 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兩人的動作。

  賈寶寶笑呵呵道:「我看這院落很漂亮。」

  尤三姐莞爾一笑,「漂亮什麼啊, 就是瞎弄而已。」

  「這院裡為什麼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柳湘蓮發問。

  尤三姐眼尾一挑,笑道:「因為我姐姐不喜歡外人打擾啊。」

  尤三姐腳步輕快地湊上前,挽住了尤二姐手臂。

  尤二姐微微頷首。

  兩人站在一處才能看得出,雖然二人一個活潑一個溫柔,模樣確實有幾分相似之處,尤其是他們二人的眼睛,都是又媚又軟,看著人的時候就像是兩個活生生的妖精。

  系統不失時機問:「妖精……小白和小青嗎?賈仙?」

  賈寶寶:「……」

  她可真是服了系統,為什麼總能找到機會來吐她的槽啊!

  兩人只是稍坐片刻, 柳湘蓮就藉口有事, 拖著賈寶寶出來了。

  「寶玉, 你又有沒有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賈寶寶:「這兩個女子從哪里弄來的這些錢財佈置的這個院子?」

  柳湘蓮在巷口, 攬住她的肩,壓低聲音道:「這樣的女人不是被別人養在外面的外室,就是……」

  「就是什麼?」賈寶寶的視線從他的手滑到他的臉上。

  柳湘蓮歎氣:「你在府中自然不知道這些,這種女子極有可能是開門迎客的娼女。」

  「哎?」

  柳湘蓮:「方才那個男子與她恐怕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 倒是我多事了, 還連累寶玉你陷入這些髒事裡。」

  賈寶寶連忙搖頭:「沒什麼, 柳哥哥你也是好心。」

  柳湘蓮提醒她:「這裡你也不許再來了,方才我見那尤三姐的眼神一直落在你的身上,怕是居心不良。」

  賈寶寶忙點頭。

  柳湘蓮看她這副懵懂天真的神情,心中越發擔憂,原本他就是好打抱不平、多管閒事之人,與寶玉交好後,不由得對她事事都上心起來。

  「你也……」

  「寶二爺。」一聲呼喚自兩人背後傳來。

  柳湘蓮反應極快,迎了上去,將賈寶寶塞在自己身後。

  追出來的正是那位嫵媚活潑的尤三姐。

  柳湘蓮冷著臉問:「姑娘有何事?」

  尤三姐揉著手裡的帕子,低聲道:「沒。」

  柳湘蓮:「既然沒事,姑娘就請回吧。」

  賈寶寶偷偷從柳湘蓮背後探出頭。

  尤三姐眼睛一亮,「寶二爺,我一直沒有跟你說,方才你們又走的太急……」

  「什麼事?」柳湘蓮打斷他的話。

  尤三姐瞥了柳湘蓮一眼,「這件事我只想跟寶二爺一個人說。」

  柳湘蓮抱臂道:「跟我說也一樣。」

  尤三姐的眉毛蹙起。

  賈寶寶很好奇她要說什麼,就輕輕推了柳湘蓮一下。

  柳湘蓮怕她被人騙,打算勸她一下,耳邊卻傳來尤三姐熱辣辣的嘲諷——

  「柳二爺是寶二爺什麼人啊,這樣拿捏寶二爺,當寶二爺是你手裡的牽絲木偶嗎?」

  柳湘蓮臉色青黑一片。

  賈寶寶笑著道:「柳哥哥是我的兄長。」

  「原來只是兄長啊。」尤三姐玩著垂到胸前的髮絲,含笑道:「我還當……」

  「放肆!」柳湘蓮臉色更加難看了。

  尤三姐捂著嘴,指甲紅豔豔,眼神潑辣,「抱歉了啊,我沒爹娘教管,只會放肆!」

  柳湘蓮被他氣得面色鐵青,雙手攥緊。

  賈寶寶真怕他被怒火沖昏了頭腦,直接沖上去幹架,忙用手拂過他的手背。

  「柳哥哥,沒事兒,我聽聽他的事情。」

  柳湘蓮盯著賈寶寶。

  賈寶寶歪歪頭,桃花眸燦爛多情。

  他喉嚨一梗,只得道:「好吧,既然是你的意思,我就在巷口等著,有事便叫我。」

  賈寶寶點頭。

  柳湘蓮這才一步三回頭,朝拐角走去。

  尤三姐嘟囔:「我還能害了寶二爺不成嗎?」

  賈寶寶:「不知道姐姐是有何事?」

  尤三姐抱著自己的胳膊,嫣紅的指甲叩在白綾衣衫上,他瞪著賈寶寶低聲問:「二爺真不記得我了?」

  他原本就生的嫵媚,擺出這樣嗔怪潑辣的神情就越發動人了,就好像那些豔麗的毒物,明明知道有毒,也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

  賈寶寶在腦海裡搜索一圈。

  系統:「你搜索個什麼鬼啊,之前你看到的都是線條人,即便見過,你也肯定不知道都長得什麼樣。」

  這倒也是。

  賈寶寶撓了撓鬢角,朝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的記性不大好,姐姐別怪我,這次我一定好好記住姐姐。」

  尤三姐眼睛中的光失卻了,他垂下腦袋,咬牙道:「姐什麼姐啊!」

  他轉身就走。

  賈寶寶不明所以,正要離開,背後卻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轉過身,卻看到尤三姐又匆匆反身趕來。

  「哎。」他一直沖到她的面前,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力道極大,賈寶寶快要被他按的矮下一截。

  「二爺,」他凝視著她,咬著牙,「看著我的臉,記住我。」

  賈寶寶的視線落到他的臉上,一寸寸搜尋,直到將他的臉完完全全印在腦海中才點頭。

  他張張嘴,又咬住了唇。

  賈寶寶見他一臉為難,嘴上的胭脂都被咬的暈開了。

  「我不是做那種事的,我們只是……只是……」

  賈寶寶貼心問:「是缺錢嗎?」

  尤三姐的目光倏地一利,他忙收回手,羞恥又惱怒道:「自然是比不上寶二爺。」

  「不……我不是……」話一出口,他就露出悔意,尤三姐伸出手,按住自己的額頭,愧疚的要哭出來了。

  賈寶寶將手腕上的金珠手串褪下來,遞給他。

  他愣了一下。

  賈寶寶握住他的手,將金珠手串塞進他的掌心。

  她對著他微笑:「別做傷害自己的事兒了,錢都不是問題。」

  尤三姐徹底呆住了,他被她握住的手指在輕微顫抖。

  他舔了舔唇,卻舔了一嘴的胭脂。

  「寶二爺,我們其實是東府大奶奶的……親戚。」

  賈寶寶眼睛睜圓。

  他嘴上說的東府大奶奶正是甯國府賈珍的繼室尤氏。

  尤氏的兩個妹妹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尤三姐垂眸道:「之前我們便見過寶二爺,估計二爺沒有印象了。」

  賈寶寶丟開腦海中的懷疑,笑道:「既然是親戚那就不必這麼見外,若是有什麼缺的找我也是一樣的。」

  尤三姐攥緊掌心的金珠手串,惱道:「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要你的東西,我們自己也能養活自己,就是……」

  做的事情不太體面。

  賈寶寶笑了笑,體貼地沒有追問。

  「姐姐還有其他事情嗎?若是沒了,我就走了。」

  尤三姐凝視著她。

  她轉身離開。

  尤三姐怏怏不樂地回到府裡,卻看到自己哥哥正在修剪花枝,只不過他的動作像是在夢遊,竟一剪刀戳破了自己的手指。

  「哥哥!」尤三姐驚呼一聲,立刻拿帕子捂住了他的傷口。

  尤二姐……該說是尤二郎這才恍惚回神,他笑問:「你去送寶二爺了?」

  尤三郎點頭。

  尤二郎低下頭,看著鮮紅的血跡在絲帕上洇出,笑道:「你也別想太多,咱們這樣的人……」

  尤三郎怒道:「咱們這樣的人怎麼了?不就是仙人跳騙些錢財嘛,還不是那些男人自己非要湊上來,還眼瘸到男女都分不清,哼!」

  尤二郎:「可是在別人眼中恐怕會以為咱們跟那些小倌一樣。」

  尤三郎:「不是!寶二爺不會的!」

  尤二郎轉過頭,盯著自己的弟弟,「你似乎對他很有信心?」

  尤三郎輕哼一聲,小聲嘀咕:「我是對我的眼力有信心。」

  尤二郎失笑。

  尤三郎左右看看,上前一步,低聲問:「明日璉二爺真要將貴人請到咱們這裡來商量事情嗎?」

  「無妨,跟往常一樣就好。」

  尤三郎冷笑:「他們榮國府蛇鼠一窩的,我是怕他會逼著哥哥去侍候客人。」

  尤二郎蹙眉,思量道:「應該不會,這次他很謹慎,來的這人地位恐怕非比尋常。」

  「高?能會是龍子龍孫嗎?」

  尤二郎閉上嘴,深深看了他一眼。

  尤三郎驚了,「還真是!」

  ……

  賈寶寶與柳湘蓮告別後,回到榮國府,還未進園子,就聽襲人正與晴雯爭執什麼。

  「看二爺回來你如何交代,你莫不是真將自己當做小姐了嗎?」襲人語氣加重。

  晴雯的聲音也不像以往那麼刁鑽,卻還是爭執道:「我從來沒有忘卻自己的身份,倒是你,你管的越來越寬了吧!」

  麝月小聲勸道:「你們二人都少說兩句吧,咱們看看這還能不能補救……」

  「補救什麼?」賈寶寶邊說著,邊走了進來。

  三人一驚,立刻擋在了她的面前,他們後面則是忠順親王送來的裝著扇子的箱子。

  賈寶寶歪頭瞥了一眼,「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視線依次掃過三人,笑著問:「非要瞞著我嗎?」

  三人這都是下意識的反應,聽到賈寶寶這樣說,也無法再瞞,都退開了。

  麝月小聲道:「晴雯不是故意的。」

  晴雯:「你不必為我說話,我的責罰,我都擔著。」

  襲人歎了口氣。

  賈寶寶走上前,看了看箱子內的情況。

  襲人道:「晴雯不小心把水……」

  「不用你來說!」晴雯瞪了襲人一眼,走上前道:「是我不小心把茶水撒了進去,把裡面紙面、絹面的扇子都打濕了,請寶二爺責罰。」

  她看了看,裡面的確是濕的一塌糊塗。

  「還有可以用的扇子嗎?」

  麝月小聲道:「只剩下幾把木制的扇子可用,我都拿出來擦拭乾淨了,就放在那邊桌子上。」

  賈寶寶抬頭望去,發現只剩下三把可用的了。

  晴雯低下頭。

  賈寶寶的視線落到他的身上。

  他少見的沒有說話,兩隻手不安地交疊在一起,攥的緊緊,指節泛白,可見他心裡是有多緊張。

  見賈寶寶不發話,襲人小心問:「二爺,要怎麼辦?這可是忠順親王送的東西。」

  賈寶寶指著箱子道:「把這些扇子曬一曬,幹了之後就收起來吧。」

  三人誰都沒有動。

  襲人輕聲道:「幹了也沒辦法用了,上面的字都暈開了,濕透的絹布也起皺了。」

  賈寶寶搖頭:「不用,就這麼放著吧。」

  晴雯猛地跪了下來。

  賈寶寶一驚,忙去扶他,「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吧。」

  晴雯搖頭,頭埋得低低的。

  襲人輕聲道:「寶二爺也不要怪他了,他心裡難受。」

  晴雯握住賈寶寶扶他的手臂,哽咽道:「二爺怎麼罰我都好,只是千萬別把我趕出去。」

  賈寶寶還未說話,只看到手背一涼。

  她低頭一看,只見手背上有一滴水珠。

  緊接著,又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的手背上,那是晴雯的眼淚。

  他雖然長相風流,又扮成女人模樣,可脾氣和骨氣都是極硬的,現在他卻哭了……

  賈寶寶笑了,「誰說要把你趕出去了,我看看,晴雯怎麼哭成這副樣子了?」

  她的手抵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頭。

  晴雯眼睛紅通通的,裡麵包著淚水,看上去漂亮又可憐。

  系統小聲道:「漂亮到可以吃了?」

  襲人盯著賈寶寶的臉,難以置信道:「寶二爺難道就這麼輕易原諒他了?」

  賈寶寶的視線瞥向他。

  他自知失言,忙退後幾步。

  雖然退了幾步,可他的心卻沒有退。

  為什麼寶玉總是偏向晴雯?為什麼寶玉總是寵愛晴雯?就因為他生的好嗎?

  襲人就像是陷入了魔障,一遍一遍,不停在心裡追問著。

  賈寶寶扶起晴雯,笑道:「別哭了,別哭了,本來就不漂亮,一哭就更難看了。」

  晴雯瞪大眼睛。

  她笑嘻嘻地從箱子裡隨手掏出一把扇子,遞給晴雯:「你就算是打濕了又如何?就算是把這些扇子都撕碎了,我也只會拍手為你叫好。」

  系統涼涼道:「是啊,這些東西對於你來說都是累贅,能敗光自然要拍手叫好。」

  系統的話說進了賈寶寶的心裡,她笑得更加開心了。

  晴雯盯著賈寶寶的眉眼,不知怎麼的,手一抖。

  「撕拉」一聲響,那把扇子撕成了兩半。

  見她非但沒有不滿,反而一臉喜色。

  晴雯也不由得破涕而笑。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1

☆、66.第66章

  賈寶寶笑眯眯道:「撕的好, 即便是千金也難買你一笑, 區區扇子又算得了什麼?」

  晴雯眼中還含著淚, 笑容卻忍不住加大, 少年癡情的目光也顯得格外動人。

  一旁的襲人卻覺得自己仿佛是個多餘人, 螞蟻一樣的嫉妒在啃食他的心臟。

  他捂著心口,露出慘白的微笑:「這不是很好嗎?晴雯, 二爺還是想著你的。」

  晴雯沒有看向他。

  此時此刻,他所能看到的、聽到的就只有眼前這個人而已。

  賈寶寶讓晴雯下去洗洗臉,好好休息一下。

  晴雯點頭,溫順離開。

  麝月收拾起那些淋濕的扇子,忍不住道:「這些扇子可價值不菲,真是可惜了。」

  賈寶寶打量著還完好的那三把扇子,淡淡道:「東西哪有人重要,你若是覺得可惜就送你了。」

  「二爺?」麝月一驚。

  賈寶寶抬頭一笑,「別怕, 你伺候我這麼久, 只是幾把扇子而已, 我還賞不得了嗎?」

  她又看向襲人, 「你也看看,喜歡就拿走,上面若是有什麼玉石金箔的,撬下來拿去花也無所謂。」

  襲人的心頓時鬆快了。

  賈寶寶也很滿意自己終於解決掉了這一箱子累贅。

  系統:「你可真是個撩人不倦的大豬蹄子, 騙盡別人的心。」

  賈寶寶神色好不無辜。

  她挑出一把不知道什麼木頭雕刻成的扇子, 扇葉輕薄, 如霜雪之色。

  「這把扇子給薛哥哥送去。」

  她將扇子合攏遞給麝月。

  麝月領命而去。

  正巧這時,林黛玉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望了一眼麝月手中的摺扇,輕笑道:「寶二爺這又是給誰送扇子呢?」

  賈寶寶拿起一把湘竹扇恭敬地遞給林黛玉,笑眯眯道:「林哥哥請笑納,這是我孝敬林哥哥的。」

  林黛玉握著自己的右手,「我可不敢收寶二爺的東西。」

  賈寶寶眼珠子一轉,「不收嗎?那我也只好送給……」

  林黛玉神色一變,手掌不由自主地壓在她的手背上。

  他低下頭,凝視著她的雙眸,小聲道:「你現在可學壞了,竟敢來消遣我了?」

  賈寶寶慢悠悠一笑,神色調皮,「我想要看哥哥吃醋的模樣。」

  林黛玉又愛又氣,對著她那張臉,竟說不出一句重話來。

  他還真是被她給拿捏住了。

  賈寶寶將扇子塞進林黛玉的腰帶中。

  林黛玉低頭看著她細嫩的手指搭在自己烏黑的腰帶上,心中一動,腰腹一陣酥麻。

  賈寶寶插好扇子,退後幾步,仔細打量了一下,忍不住感慨:「林哥哥這樣更像是『滿樓紅袖招』的江南風流才子了。」

  「風流?」林黛玉輕哼一聲,「真虧你說的出口。」

  他的手指輕輕按在自己的腰帶上,仿佛能夠感受到她殘留下的體溫。

  林黛玉羽睫微垂。

  賈寶寶趁他低頭失神,將最後一把扇子收好。

  她的動作卻被林黛玉的眼角餘光掃到。

  林黛玉望著她收起來的那把紅木摺扇,心中暗猜她又不知道要送給哪個好哥哥去了。

  想到此處,他不免抬起手,用食指輕輕戳了一下她的後脖頸。

  「哎喲!」賈寶寶嚇了一跳。

  等她捂著脖子回身,林黛玉卻施施然往屋內走去。

  系統酸溜溜道:「還看什麼,人都走了。」

  賈寶寶想了想,疑惑道:「剛剛林哥哥是不是又醋了?」

  系統哼了一聲:「我也醋了,你怎麼不惦記著我?」

  「哦。」賈寶寶慢悠悠道:「那你就拿小拳拳來錘我胸口好了。」

  系統的臉一下子紅了,「臭流氓!」

  賈寶寶一臉無語。

  她幹啥了啊,咋就成臭流氓了!

  晚上的時候,賈政和賈赦那邊都派人來問,她的扇子怎麼不拿來孝敬長輩。

  賈寶寶對著兩個問話的小廝道:「沒法子給啦,我當時一邊喝茶一邊賞扇子,一不小心把茶杯翻了進去,扇面全都毀了,我怕王爺責怪,便全都弄斷塞到廚房的灶台下燒火了。」

  她莞爾一笑,「若是老爺們要,就去灶台下瞅一瞅,說不定還能搶出點沒燒完的。」

  小廝一聽,立刻懵了。

  「寶二爺,不會全燒了吧?」

  賈寶寶一本正經道:「真的全燒了,我幹嘛要留下來讓王爺看到了問罪於我啊。」

  小廝都快哭了,只好哭喪著臉回去稟告。

  賈政那邊還好,只是大罵賈寶玉奢侈浪費,不敬王爺。

  賈赦原來就好搜集扇子,出去跟狐朋狗友勾搭的時候,發現別人家的扇子好,自己的都不入眼,一聽說寶玉那邊有王爺賞下的扇子,他就立刻美滋滋地等著賈寶玉獻來,誰知道白白在屋子裡等了一天,卻等到了這麼一個噩耗。

  他那個哭天抹淚啊,就像燒的是自己的命根子。

  就這麼一氣之下,賈赦居然病倒了。

  翌日清晨,賈寶寶按照從賈迎春那裡得來的消息,準備去跟蹤賈璉,一入他們院子,就聽到了這個賈赦因為幾把扇子病倒的消息。

  她一臉莫名其妙,「這賈赦好大的臉,好小的心眼兒,這東西又不是他的東西,我愛怎麼辦就怎麼辦,他氣個球啊?」

  系統:「可不就把自己當個球,當大爺當習慣了。」

  賈寶寶搖頭,順著步道,朝賈璉的屋子去了。

  按理來說,賈璉和王熙鳳應該睡在一個屋子裡,可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滿府的人都知道兩人互相看不順眼,分開房睡了。

  「賈璉也真是的,明明屋子裡有個明豔動人的璉二奶奶,非要在外面胡搞。」賈寶寶躲在牆角,偷偷望著賈璉門口的動靜,忍不住跟系統聊天。

  系統替賈璉掉了幾滴眼淚:「那你是不知道他的苦,知道真相保管你眼淚掉下來。」

  「啊?」

  「寶玉在跟誰說話呢?」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賈寶寶和系統同時一驚,可未及她反應,她後背便傳來一股大力,將她壓在了牆壁上。

  「唔……」就在她臉頰要撞到牆壁的時候,一隻手探來,擋在她和牆壁之間。

  那人俯下身子,呼吸湊近她的後脖頸。

  賈寶寶卻感覺自己像是被蛇盯上了,一陣毛骨悚然。

  這熟悉的感覺……

  賈寶寶無奈道:「嫂子,您又在跟我鬧著玩兒。」

  王熙鳳冷冰冰的聲音貼著她的肌膚像蛇一樣滑動,「又說錯了,都多少回了,你怎麼就是記不住呢?你說,我該如何罰你好呢?」

  他低下頭,冰冷的髮絲一下又一下挨近她白皙的脖頸。

  她的肌膚激出了雞皮疙瘩。

  賈寶寶軟聲討饒:「嫂子明明是個美人,老是讓我叫哥哥算什麼啊。」

  王熙鳳側眸,睫毛快要碰觸上她的肌膚。

  賈寶寶只覺得被他盯著的那小塊肌膚在不斷發熱,根本不敢說話。

  「你這個呆子。」他低聲訓她,聲音卻啞的厲害。

  賈寶寶被他壓得無法動彈,磨磨蹭蹭,想要矮下身子趁機從他腋下出逃。

  猛地一下,他將她狠狠壓向牆壁。

  「你要做什麼!」他小口吸著氣,似乎在極力抑制著什麼。

  賈寶寶討饒:「鳳哥哥,好哥哥,饒了我吧。」

  「饒了你?」他低聲一笑,「我本來想饒了你,可你總不老實。」

  賈寶寶被壓的不太舒服,挪了挪。

  「別動!」他的聲音更燥了。

  賈寶寶只好停下來。

  可是後面的人卻一動不動,也一聲不吭。

  賈寶寶小心翼翼問:「鳳哥哥?」

  突然,她的後脖頸一重,似乎被人用額頭抵住了。

  他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讓你不要動。」

  賈寶寶無語,「我真的沒有動啊。」

  「話也不准說!」

  賈寶寶:「……鳳哥哥真奇怪。」

  她能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發顫,就像是極力壓制後條件反射的抽搐。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脖頸落下一滴汗,帶著壓抑的熱量。

  那滴汗在她的肌膚上蒸發,熱量滲進她的肌膚。

  王熙鳳凝視著那滴汗,只覺得自己要完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他努力轉移話題。

  賈寶寶笑道:「沒事來逛逛。」

  王熙鳳繃緊聲音:「說老實話。」

  賈寶寶突然一種危機感,她立刻道:「我是來看看賈璉哥哥的。」

  「他?他有什麼好看的。」他的聲音充滿了不屑。

  賈寶寶笑了笑。

  突然間,王熙鳳似乎明白了什麼。

  「哦,你是知道他今天要做什麼,對吧?」

  賈寶寶突然回頭,冷不防與他對視上。

  他的眼睛像是藏了兩條灼熱的火蛇,不斷對著她吐信子,又毒又辣。

  王熙鳳撇開頭,鬆開了手,後退了幾步。

  「你要去就去吧,」他背過身子,凝視著遠處,「我也攔不住你,不過,今日他見得人恐怕非同一般,你若是被抓住了,就按照你往常做的那樣。」

  往常做的那樣?

  「什麼樣子?」

  王熙鳳回眸,鳳眼一挑,美豔無邊,「自然是裝傻充楞。」

  說罷,他就邁著大步離開了。

  只是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

  正在這時,賈璉從屋子裡出來了,正碰見要走的王熙鳳。

  他頓時警覺道:「喲,璉二奶奶怎麼在這裡?」

  王熙鳳淡淡掃了他一眼,沒理會他,直接走了。

  賈璉對著他的背影冷哼一聲。

  明明是璉二爺和璉二奶奶,可王熙鳳卻比賈璉還要爺們兒的樣子。

  賈璉在門口轉了幾圈,等王熙鳳的背影徹底消失,他才朝著大門走去。

  賈寶寶小心翼翼跟上。

  她跟系統商量:「你給我開個掛唄?」

  系統:「靠著你的實力,別總想著當掛逼。」

  「好吧。」

  賈寶寶抽出「愛情使人失了智光環」帶在了自己頭頂上。

  系統嘴角一抽,嚴厲指責:「說好了不當掛逼呢!」

  賈寶寶慢悠悠道:「瞧你說的,這是我憑本事抽來的卡,憑什麼不用啊。」

  系統:「……說的好像挺有道理。」

  哎呀,還是好氣!

  賈寶寶撩了撩頭髮,笑嘻嘻道:「我這也不是沒辦法嘛,眼下就這個卡片殺傷力最大了。」

  系統感慨:「果然,愛情的殺傷力最大。」

  賈璉出門沒有騎馬,也沒有坐車,反倒是一個人沿著街道慢慢行著。

  賈寶寶不緊不慢綴在後面。

  不知道走了多久,兩人依次從一條小巷中鑽出。

  賈寶寶停留在小巷拐角處,屏息,也沒有探頭張望。

  「系統,快幫我看看,怎麼樣了?」

  系統探頭一看。

  遠處,賈璉正在四處巡視,若是方才賈寶寶探頭察看了,定然會被他抓住。

  系統捂著胸口,縮回腦袋:「宿主,你真神了,他正在四處張望。」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果然如此,大概這附近就是他要進去的人家,系統啊,你還有的學呢。」

  她伸手拍了拍掛在胸前的通靈寶玉。

  系統:「……」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系統一直關注著賈璉,見他進了院子裡,合攏門扉,沒有再出來,才對賈寶寶道:「好了,他進去了。」

  賈寶寶不緊不慢地從拐角走出。

  她背著手,東瞅瞅,西看看,作出一副遊玩到這裡的模樣。

  路過一道門扉,系統提醒:「就是這家!」

  她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大門。

  大門上鮮紅的顏色很新,而且看上去有幾分眼熟。

  賈寶寶一愣,「系統,你有沒有覺得這裡有幾分熟悉?」

  系統:「好像還真是。」

  一人一系統看來看去。

  賈寶寶猛然合掌,「這裡不是尤二姐和尤三姐住的地方嘛!」

  系統也驚了,「對對對,就是這裡!難道這跟他們也有關係?」

  賈寶寶:「他們不是尤氏的親戚嗎?難道跟甯國府也有關係?」

  正在這時,大門「吱呦」一聲被推開了。

  賈寶寶來不及躲閃,只得退後幾步,假裝看向從牆頭探出來的石榴花。

  開門那人卻一下子認出了她。

  「寶二爺?」他難以置信地喃喃。

  賈寶寶這才轉過頭,朝他微微一笑。

  牆頭大紅的石榴花緩緩飄落,落到她的腳尖前。

  尤三郎抿唇,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來了?」

  賈寶寶含笑視之,「嗯,我來了。」

  尤三郎突然被她的笑容閃到了眼睛,多情的眼神慌慌張張,仿佛無處安放。

  「三姐,門外是誰?」

  尤三郎一驚,指甲幾乎摳進了大門裡。

  他忙回頭,潑辣道:「哪有什麼人!半點人也沒有!哦,莫不是璉二爺又約了哪個相好的過來?哼,早說啊,我這就帶著我姐姐走,不礙著你的眼!」

  門內,賈璉的聲音帶著討好:「三姐,你這張嘴啊,真真讓人說你什麼好。好吧,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哪裡還有心思約相好的啊,被你這個小姨子天天對著鼻子罵,我還敢嘛我?」

  他越走越近。

  賈寶寶正在門口,躲在尤三郎合攏的門扉一側。

  尤三郎轉頭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又扭頭應付賈璉:「滾蛋,別又來討本姑娘的嫌!」

  賈璉笑了起來,聲音透著一股蕩漾。

  尤三郎舔舔唇:「璉二爺,你這是在做什麼呢?」

  從賈寶寶的角度能看到,賈璉似乎想要拉尤三郎的手,卻被尤三郎一把拍開了。

  賈璉「嘶」了一聲,聲音有些嚴厲,「三姐,你往常可不是這樣的啊,怎麼?莫非你剛剛在偷會小情兒?」

  賈寶寶的心一下子提起來。

  「該不是這小情人就躲在這門扉之後吧?」賈璉追問

  她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

  尤三郎卻鬆開抓著門扉的手,抱著胳膊,依靠在另一側大門上,冷笑道:「那璉二爺你就看看啊。」

  賈璉狐疑地看著他。

  尤三郎臉色不佳。

  賈璉笑道:「我又不是信不過你,算了算了,我不看了。」

  賈寶寶松了一口氣。

  然而,尤三郎卻冷笑道:「可別,璉二爺你還是看一眼吧,別說我這個小姨子給你戴綠帽了!」

  說罷,他「哐」的一腳踹開了另一側大門。

  賈寶寶孤零零站在那裡,沒有任何遮擋。

  然而,賈璉卻看都沒看門口,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潑辣嫵媚的尤三郎身上。

  賈璉望著尤三郎笑呵呵道:「我會信不過你嘛。」

  此時,賈寶寶從賈璉的背後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院子裡。

  系統忍不住擦了一把汗:「剛剛簡直比偷~情還要刺激啊。」


☆、67.第67章

  賈璉突然覺得不對, 順勢回頭, 背後卻空無一人。

  尤三郎抱著胳膊冷笑:「璉二爺果然是信不過我。」

  他轉身離開。

  「三姐!」賈璉攔住他。

  尤三郎卻將他扒拉到一旁。

  賈璉一個踉蹌,差點以頭搶地。

  他疑惑地盯著尤三郎的背影,納悶道:「尤三姐的力氣也太大了吧?」

  尤三郎轉過前院, 在房屋側面的屋簷下找到了賈寶寶。

  他松了一口氣,立刻上前。

  「你沒事吧?」

  賈寶寶笑眯眯道:「只是被嚇了一跳,無礙。」

  尤三郎盯著她解釋:「我只是與他虛以委蛇, 我們兩個真沒有什麼的!」

  賈寶寶笑著點頭,「我知道了。」

  尤三郎看著她眼中的笑意頓時泄了氣。

  「什麼啊……」他低著頭輕聲道:「寶二爺來這裡做什麼?」

  「嗯……」賈寶寶摸了摸鼻子,睜著眼睛說瞎話:「我聽說璉二爺在外面養了個外室,一下子好奇就……」

  尤三郎驚慌道:「那不是我!」

  賈寶寶:「我看到了,是你姐姐嗎?」

  尤三郎拼命解釋:「不是這樣的, 寶二爺,你聽我解釋。」

  系統故意道:「不聽不聽,我不聽!」

  賈寶寶:「我說,你以為在演什麼愛情喜劇嗎?」

  她抬頭, 對尤三郎溫聲道:「你們姐妹二人是有什麼難處嗎?」

  見寶二爺不僅沒有看不起他, 反倒處處為他著想,尤三郎的心一熱,恨不得劈開肺腑給她看看自己這顆滾燙的心。

  尤三郎攥著手掌,「不是, 我們是……」

  「小妹, 怎麼了嗎?璉二爺說你生氣了, 不肯進來。」尤二郎走了過來。

  他一見賈寶寶立刻驚住了, 「你是何時進來的?」

  尤三郎下意識擋在賈寶寶身前。

  尤二郎立刻朝身後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今日有貴客上門,寶二爺還是不要久留為妙,那位貴客的脾氣據說不怎麼好。」

  賈璉果然是來見誰的!

  賈寶寶莞爾一笑:「姐姐別擔心,我只在這裡站一站,等貴客來了,我自會避開的。」

  見她如此退讓,尤三郎心中不忍,他抬起頭埋怨道:「貴客怎麼了?誰知道璉二爺嘴裡的貴客是什麼狐朋狗友!」

  他偷眼瞧賈寶寶,「哪有要我的救命恩人讓著這些狐朋狗友的道理。」

  尤二郎見尤三郎全部心神都要掛在寶二爺身上的模樣,心中不由得歎息一聲。

  尤二郎:「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

  他柔情百轉的眸子凝視著賈寶寶,「我是怕害了寶二爺。」

  尤三郎啞聲。

  賈寶寶搖頭:「如此危險嗎?這樣我就更加擔憂你們二人了。」

  尤二郎和尤三郎同時一愣。

  賈寶寶低聲道:「要不然我幫你們跟賈璉說一說,讓他放你們離開,我會給你們一些錢,你們去做正經生意,也免得如此朝不保夕、擔驚受怕。」

  系統忍不住為她鼓掌:「你這個大騙子,美人都要死在你這張嘴上。」

  尤二郎和尤三郎的心頓時軟的無法兒。

  屋內,賈璉突然喊道:「二姐,你把你妹妹叫來了嗎?」

  尤家兩位郎君同時蹙眉。

  有賈寶寶在這裡對比著,賈璉此人就越發不能看了。

  尤二郎立刻作出選擇:「你在這裡陪著寶二爺,我進去應付一下。」

  尤三郎打包票:「哥……姐姐你放心。」

  尤二郎點了一下頭,他又看向寶二爺,「二爺,您說得對,這次之後,我們不會再跟他扯上關係的。」

  尤二郎微微垂眸:「三郎,把實情告訴寶二爺吧。」

  說罷,他就進了屋子裡面。

  賈寶寶卻驚住了,「等等!」

  尤三郎捂住她的嘴,低聲道:「噓——不要引起裡面人的注意。」

  賈寶寶在心裡瘋了似的狂戳系統:「剛剛是我幻聽了嗎?他說什麼?三郎?」

  系統涼涼道:「他現在就在你身後,你用不用親自動手驗證一番?」

  賈寶寶立刻道:「不用了!」

  但是,系統這樣說便已經證明了他的真實性別。

  賈寶寶微微垂下眸,望著正捂著自己嘴的那只手。

  仔細看去,好像確實比女子要大些。

  三姐變三郎……

  尤三郎小聲道:「你不叫,我就鬆開你。」

  賈寶寶點頭。

  他看著她,戀戀不捨地收回手。

  賈寶寶扭頭望著他。

  他扭開視線,小聲道:「看什麼,沒看過男扮女裝嗎?」

  賈寶寶的手直接朝他胸口探去。

  尤三郎一慌,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喂!」

  賈寶寶回過神,抿了抿嘴,「我實在難以想像。」

  尤三郎臉頰赤紅,「我就知道,你嘴上說的好聽,還是會嫌棄我和我兄長的。」

  賈寶寶一懵,「不是,你等等!你兄長?」

  尤三郎抬頭:「你還沒看出來?我兄長也是男扮女裝啊。」

  賈寶寶:「……」

  她要對這個世界絕望了啊!

  小姐姐,還我嫵媚漂亮還溫柔的小姐姐!

  尤三郎踹了一腳石子兒,嘀咕:「什麼啊,你也跟那些男人沒什麼兩樣。」

  賈寶寶義正言辭道:「當然不一樣,他們都男女不忌,若是聽說你們兩個是男人,恐怕還更開心呢!」

  系統:「可惜你是男女都忌。」

  賈寶寶:「……」

  系統立刻道:「你可千萬不要反悔啊,自己定下的設定即便哭著也要給我立起來。」

  戀物癖的設定……

  賈寶寶想哭。

  尤三郎輕聲道:「我倒是希望裡面的那個人是你……」

  「什麼?」賈寶寶沒聽清。

  尤三郎立刻反應過來,忙搖頭:「沒什麼,我哥哥跟賈璉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

  他聲音放低:「騙幾個錢花花而已。」

  他頭看著賈寶寶的神色,小聲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想說,我們兩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的,為什麼非要去騙,可是,別的都來錢太慢了,家裡爹娘都病著,大姐因為是繼室在老爺面前根本說不上話,幫不上忙,家裡只好靠我們兄弟了。」

  他低垂著頭。

  賈寶寶歎氣:「你們若是有心改過,還為時不晚。這樣吧,以後你們如果缺錢,就到我這裡來拿,不過,這錢一定要用在正途上,你們也要努力走正道。」

  系統忍不住醋意大發:「天啊,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會撩人啊!」

  賈寶寶一臉無語:「你想多了吧,我只想做善財童子,好好敗家而已。」

  「你根本什麼也不知道……」系統捂著臉,頭疼不已。

  「我們才不想要你的錢!」

  尤三郎小聲嘀咕一句,「我又不是你養的戲子,用你的錢做什麼。」

  賈寶寶:「……」

  這句話她可是聽到了,合著她養戲子的事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是不是?

  尤三郎過了一會兒,才故作失言地捂住了嘴。

  賈寶寶無奈道:「不用裝了,小哥哥你是故意的吧?」

  尤三郎朝她笑了笑,帶著一股少年人的狡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以往都是她在裝傻,現在輪到別人在她面前裝傻了。

  賈寶寶心裡道:「小哥哥別裝了,你用的都是我玩剩下的。」

  系統:「是啊,你可是戲精裡的祖宗,狐狸裡的妖精。」

  賈寶寶沒理會系統,只沖著尤三郎道:「我跟琪官已經沒有關係了。」

  尤三郎一愣,下意識道:「所以才來養我和哥哥了?」

  賈寶寶:「……」

  這話說的,就好像她是什麼好男色的老流氓似的。

  系統:「你不是嗎?」

  賈寶寶咬牙:「當然不是。」

  她一臉坦然道:「我是愛好美色的小仙女。」

  系統:「……」

  尤三郎淺淺一笑,「寶二爺若是想這樣,那就這樣吧。」

  他的眸裡亮閃閃的,像是塗上了一層蜜糖。

  你等等啊喂!我想要哪樣啊?

  賈寶寶覺得自己所說跟尤三郎的理解有所偏差。

  可是,還沒有等她問出口,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尤三郎神色一變,他拉著賈寶寶的手臂道:「你千萬別出去,這次來的人據說脾氣不好,而且很有權勢。」

  賈寶寶問他:「賈璉經常在這裡找人談事情嗎?」

  尤三郎:「有個一兩回吧,我雖然不太清楚,不過影影乎乎覺得他似乎在謀一件大事。」

  若是跟賈璉見面的都是什麼大人物,那他要謀的事情可真是頂天大事了。

  尤三郎小聲問:「寶二爺,我可以去開門了嗎?」

  賈寶寶一臉莫名其妙。

  要去就去,來問她做什麼?

  尤三郎低下頭。

  賈寶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見,她正扒著人家胳膊不放手,衣袖都拉皺了。

  賈寶寶忙鬆開手。

  尤三郎的神色頓時萎靡下來。

  賈寶寶提醒:「你多注意,小心別惹怒了客人。」

  尤三郎的精神又振作起來。

  他朝著賈寶寶盈盈一笑,「二爺放心。」

  敲門的人明顯已經不耐煩了,敲擊的力度也大了許多。

  尤三郎轉身去開門了。

  賈寶寶扒著牆角,偷偷往門口的方向張望,前院栽著不少石榴樹,遮擋了她的視線。

  她只能聽到開門的聲音,還有一道男聲——

  「你們的動作可真慢啊,怎麼?還要爺請你們開門嗎?」

  說話人的聲音傲慢且不滿。

  尤三郎輕哼一聲,絲毫不怕地頂撞道:「我也要整理妝容才能為爺開門啊,不然,爺一開門就見到一個難看的女人,還不把爺嚇了一跳?」

  「喲,合著我還要謝謝你了?」

  這聲音聽著有幾分耳熟。

  「我可不敢當爺的謝。」

  「哈哈,想不到賈璉身邊還有這麼一個有趣的人,你是他的什麼人啊?」聲音越來越近。

  那人一邊與尤三郎調笑著,一邊走近正房。

  尤三郎淡淡道:「我是賈璉的小姨子。」

  「哦——這樣啊。」他發出令人遐想的聲音。

  尤三郎臉皮厚,任他笑著看著,也不羞不惱。

  「你這丫頭還真是有趣。」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賈寶寶視線所及之處。

  因為樹木遮擋的關係,賈寶寶未看到兩人的上半身,只看到了尤三郎的石榴裙和那人的青色蟒袍,蟒袍下的靴子是粉底兒的,看上去格外風騷。

  屋內傳來一陣腳步聲。

  賈寶寶又將自己往牆角後藏了藏,只露出一雙桃花眼。

  那人的面龐還未出現在賈寶寶眼中,賈璉就先一步從屋子裡出來,親自迎接這位貴客。

  賈璉將姿態放的極低。

  他半彎腰,臉上帶著諂媚的笑,「拜見王爺。」

  居然是王爺!

  那位王爺慢吞吞道:「得了,我也不是那麼講究規矩的人,你也別弄這套了。」

  賈璉嘴裡說著「是」,卻將腰彎的更低了。

  「王爺,屋裡請。」

  賈寶寶看著那風騷的粉底靴子慢慢移動。

  「嗯,這裡佈置的倒是挺有趣味,恐怕是你的金屋藏嬌之所吧?」

  賈璉苦笑:「家有河東獅,不得已啊。」

  「說得對,小王就是怕被人管束著,才遲遲不肯娶王妃,陛下都因為這兒罵了我好多回了。要我說,這男人成親就是跳進了虎穴中,像我這樣的聰明人哪裡會往虎穴中跳啊?」

  賈璉:「王爺說的是。」

  他立刻遞給尤三郎一個眼色。

  尤三郎笑著吹捧:「像王爺這樣貌美的男人世間少有,是專門派來克我們的,讓我們都生生為王爺得了相思病。」

  那位王爺聽了這話,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賈璉笑呵呵道:「王爺別怪他。」

  「怪?當然要怪,小王要怪他有眼無珠!」

  賈璉一驚,不知道這位爺是真生氣了,還是在開玩笑。

  「這京城中要說貌美的男人,小王可排不上號。」

  賈璉忙道:「王爺莫要謙虛了。」

  王爺冷哼一聲,「我可不是謙虛,這點你該有親身體會才是,你們榮國府的賈寶玉那可是真的是世間少有。」

  賈璉不知道他的目的,猶豫道:「這……」

  「小王有些好奇,你們家的女兒都跟寶玉像嗎?」

  「王爺,我們這一代陽盛陰衰,老爺們都沒生女兒。」

  王爺重重歎息:「可惜了。」

  賈璉捉摸不透這位脾氣陰晴不定王爺的心思,便開口問:「王爺的意思是……」

  王爺輕聲道:「你家的寶玉若是個女子,那求親人肯定把你家門檻都踏破了,可惜,可惜呀……」

  賈璉一咬牙:「如果王爺想要的話……」

  粉底靴子粘在紅紅的石榴花上,那朵緋紅的花便粘在了他的鞋底。

  王爺輕笑一聲,「我就不一樣了,任她是天仙,我這輩子都不要成親,像現在這般快活多好,『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低沉的笑聲緩慢漾開。

  這位王爺也終於踏進了燦爛迷眼的天光下。

  微卷的烏黑髮絲被金絲發扣束起,懶散地搭在胸前,灑金川扇面遮在頭頂,扇子的影子正好沉進他那雙翡翠眸中。


☆、68.第68章

  「嗯?」東平郡王水清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的地方, 他轉頭朝一側牆角看去。

  賈璉也順勢望去, 可那裡什麼也沒有。

  「王爺在看什麼?」

  東平郡王搖頭,「什麼也沒有,走吧。」

  他的唇角微微翹起。

  幾人依次進入屋子裡。

  賈寶寶靠在牆上, 摸了摸從發冠中落出的髮絲,輕輕喘著氣:「系統,我躲的挺快, 應該沒有被他看到吧?」

  系統:「我覺得沒有,但是,難保你們這些碳基生物有什麼第六感、直覺的,這些可不屬於我的運算範圍。」

  她歎了口氣,側過身子, 繞著正屋走了一圈,找到一扇能聽到聲音的窗戶,慢慢蹲了下來。

  裡面有彈琵琶的聲音,還有杯盤碰撞聲。

  酒過三巡, 賈璉才猶猶豫豫出聲:「王爺……」

  「噓——如此美人美景, 賈璉你就不要再談那些煞風景的話了,來咱們要好好領略一番才是。」東平郡王慢悠悠的聲音響起。

  「可是,那件事……」

  水清的聲音嚴厲了些,「嗯?你非要在此時打擾我的興致嗎?」

  「不、不敢。」賈璉的聲音又低了下來。

  賈寶寶真是好奇賈璉想要說什麼。

  過了會兒, 賈璉道:「三姐, 還不快為王爺滿上。」

  尤三郎拖著聲音道:「是——」

  「王……王爺!」裡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賈璉的聲音突然透著一股惶恐。

  東平郡王水清輕聲道:「這酒不喝也罷。」

  賈璉急道:「可是這酒水差了?」

  東平郡王笑道:「當然不是, 這酒是少見的佳釀,即便是我也很少能喝到比這更好的。」

  賈璉松了一口氣。

  「可是,」水清的聲音了失卻了笑意,「喝著這樣的酒,我卻甚是惶恐。」

  「王爺,只有您配喝這麼好的酒!」

  賈寶寶忍不住探出頭,從窗戶的縫隙往裡看去。

  只見水清坐在上座,尤三郎站在一旁為他倒酒,賈璉坐在一旁,屁股只沾了半個凳子,神情很是不安。

  水清用三根手指捏著綠蟻杯轉來轉去,「小王若是向你討要幾壇這酒,不知道你可否割愛。」

  賈璉殷勤道:「既然是王爺所愛,那自然是雙手奉上,別說是幾壇,就是十幾壇,我也要為您弄到。」

  水清似笑非笑地從酒杯上方看了他一眼,「哦?這酒價值連城,你居然有這麼多?」

  賈璉剛要開口表忠心。

  水清「啪」的一聲,將杯子摔在了桌面上。

  琵琶聲驟停,尤二姐不安地站了起來。

  水清掃了他一眼,淡淡道:「繼續彈,不關你的事。」

  尤二姐只得坐下繼續彈琵琶,只是琵琶聲斷斷續續,不成曲調。

  賈璉被東平郡王的突然發難嚇得戰戰兢兢,臉色蒼白。

  水清慢悠悠道:「你都有錢去弄這些酒,怎麼沒有錢……唉,小王也懂你的難處,聽說你們家最近和我三哥交好,你可能是有了別心思吧?」

  賈璉膝蓋一軟,差點跪到桌子下麵。

  「王爺,不是這樣的,我今日請您來正是要說此事,那些東西都……」

  「噓——」他合攏扇子,抵在自己唇珠上,「別解釋,咱們喝酒吃菜,我今日來又不是向你問罪的。」

  賈寶寶暗道:「還不叫問罪呢,就差三堂會審了,不過,他們說的會不會是那個裝著金子的包袱吧?」

  「你看,東平郡王暗示賈璉,你都有錢買酒,沒有錢給我嗎?賈璉說我正要解釋這事呢,東平郡王立刻說我不聽我不聽!」

  賈寶寶覺得自己的猜測完全合情合理合邏輯。

  系統:「……」

  她扒拉出介面,準備填寫紫色任務的答案。

  「沒錯,真相只有一個,幕後大BOSS就是他!」

  系統:「你以為你是什麼名偵探嗎?我勸你悠著點,機會只有一次,若是填錯了,你就要與這兩張卡牌擦肩而過了。」

  賈寶寶剛要落筆的手頓住了。

  「系統,你覺得幕後之人不是這位東平郡王嗎?」

  系統猶豫道:「我也不清楚,至少你得要試探一下吧。」

  說的有道理。

  賈寶寶點點頭,放下了手。

  「王爺,要不今兒個就在這兒宿下了?」賈璉又開口。

  「宿?」

  賈璉笑眯眯道:「讓他們姐妹好好陪陪您。」

  蹲在窗根下賈寶寶差點沒噴笑出來。

  這要是脫下褲子上了床,好嘛,兩姐妹都裙下都藏著槍呢!

  東平郡王輕笑一聲:「你拿他們當天姿國色,爺我還沒看上眼呢。爺的床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爬的。」

  賈璉被懟的尷尬無比。

  水清瞧了他一眼,笑呵呵道:「喲,你別生氣,我就是有話直說的脾氣。」

  賈璉擠出個笑臉,「沒,我哪裡生氣了,您都是為了我好。」

  水清笑眯眯:「為了你好?爺我自己怎麼不知道呢?」

  賈璉的笑僵在了臉上。

  這讓人怎麼接話啊!

  水清綠眸中閃過一絲興味兒。

  賈璉讓尤二姐和尤三姐先下去,他有話要跟東平郡王單獨說說。

  等到房中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賈璉立刻道:「王爺,我們並沒有與忠順親王交好,忠順親王看中的只有寶玉一人。」

  水清翻弄著指尖的摺扇,「怎麼又是寶玉?」

  賈璉:「就是她受忠順親王青睞,忠順親王兩次查驗園子都要她單獨陪著。」

  「後來,忠順親王賞賜給她許多東西,都沒有我們的份兒,王爺可別冤枉了我們,我們一家都是向著四……」

  水清打斷了他的話:「行了,我知道了。」

  「之前金子那件事,也跟寶玉有關?」

  東平郡王嬉笑道:「你們家難道只剩下寶玉一個人了嗎?怎麼事事都與她有關?還是說你們看她這座牆太好推了,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的身上?」

  賈璉懵了,「王爺,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啊!」

  東平郡王看著陽光透過扇子灑在桌面上的影子,輕笑道:「我可聽說你們這一代就寶玉最有名望,偏偏她是榮國府的二房,你這個榮國府大房便對她處處看不順眼。」

  賈璉簡直要瘋了!

  為什麼就是沒有人相信他的話啊,為什麼人人都覺得寶玉是無辜的,他就成了嫉賢妒能的小人了啊!

  原本他只是據實已告,聽著水清的話,他越發不忿,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一絲妒意。

  他咬著牙笑道:「原來王爺這麼看好寶玉,這好辦,我定會為了王爺將寶玉拉來,您比忠順親王英俊瀟灑,她若是聰明人,一定會改投您的懷抱的!」

  趴在窗口的賈寶寶:「……」

  「系統,我怎麼感覺他就像是個拉皮條的?」

  系統:「他就是想把你賣了。」

  屋內,東平郡王水清盯著賈璉,只是笑,不說話。

  賈璉的心裡卻越來越沒底。

  東平郡王開口了。

  賈寶寶的肩膀突然一重。

  她猛地一驚,整個人往下溜。

  好在她背後之人架住了她。

  賈寶寶回頭一看,架住她的人正是看上去溫柔嫵媚的尤二郎。

  賈寶寶:「……」

  果然是男人啊。

  他扶著她從窗下走開。

  主人都來了,賈寶寶也沒有機會再聽裡面的內容了。

  尤二郎將她帶到一棵石榴樹下,那裡擺放著石桌石凳。

  尤三郎正坐在石凳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指的影子。

  「二爺,在這裡坐。」

  尤二郎將她在尤三郎身邊按下後,自己又坐在了她的另一邊。

  賈寶寶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兩座高山夾住的盆地。

  「哥哥們。」她垂眸輕輕喚了一聲。

  尤二郎微笑道:「寶二爺快別這樣叫,這樣叫反倒讓我們不好意思。」

  賈寶寶心道:「那叫什麼?叫你老二?」

  系統:「你可真汙?」

  「老二怎麼就汙了?」

  系統捂著臉發出少女般的尖叫:「走開!別污染我了!」

  賈寶寶:「……」

  感覺自家系統最近到了青春期,情緒波動真大。

  系統:「我聽到喲,你說我真大。」

  賈寶寶:「為什麼你就能省略這麼多,只聽你想聽到的。」

  她搖搖頭,不再搭理系統。

  尤二郎專注地盯著寶二爺,見她回過神來,便笑道:「老三已經將您說的話都轉告給我了,我們願按照您說的去做,但是,我們也不能白讓您養著,也想為您做些事。」

  賈寶寶想了想,撫掌道:「這樣吧,我名下有幾間鋪子,等我去安排一下,你們去學一學,幫我打理鋪子如何?」

  尤三郎神情激動:「這樣好,這樣我和哥哥都能為二爺做事了。」

  賈寶寶:「那賈璉這邊我幫你們處理……」

  尤二郎溫柔一笑,「寶二爺都幫了我們這麼多了,怎麼好再麻煩二爺?這些我們都能解決。」

  賈寶寶還要再說,尤三郎卻道:「寶二爺,你若是在說下去,我們可不敢再讓你養了。」

  賈寶寶只好閉上嘴。

  從這院落就能看得出,這兩人都是極能花錢的精細人,賈寶寶可還指望著他們兩個替她花錢呢!

  尤二郎又提起一件賈寶寶感興趣的事情,「寶二爺似乎對賈璉交往的客人很感興趣。其實,他們都沒有來過幾次,說正經事的時候也避諱著我,我只聽到幾次,客人們提起過四爺和五爺。」

  尤三郎趴在桌子上,舉手道:「這個我知道,我之前好奇問過賈璉,他為了逗我,也說了幾次,四爺是指南安郡王,五爺就是指今日的位東平郡王了。」

  尤二郎忍不住看了尤三郎一眼,這些是話他在自己這個兄長面前都沒有提過,現在卻眼巴巴都告訴給寶二爺了,果真是男大不中留了啊。

  尤三郎根本不敢看兄長的眼神。

  賈寶寶揉了揉臉頰,笑道:「等東平郡王回去的時候,我想跟跟看。」

  尤三郎一聽立刻直起了身子,「那二爺可要小心,您也知道,我為了騙錢一直混跡在下九流的場所裡,聽他們說過,這位王爺可是個好玩兒的性子,他興頭上來,誰也攔不住,也不管那裡是不是他這個身份該去的地方,而且玩鬧起來特別凶,比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還要拼命。」

  「還有……」他頓了頓,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有事也會去煙花場所去踩踩點兒,聽那些女人說,東平郡王的眼睛有古怪,若是女子盯著看,便會忍不住愛上他,從世家閨秀道娼門女子有不少都為他犯了單相思。」

  尤三郎盯著賈寶寶的眼睛,「雖然寶二爺是男的,但二爺生的這樣好看,還是應該注意些。」

  賈寶寶忍不住呼叫系統:「東平郡王是怎麼回事兒?他不會身上也有什麼掛吧?」

  「不可能!這個低維度的一切科技都瞞不過我的眼睛,估計就是大家以訛傳訛,跟謠傳你的眼睛裡一座人間仙境是一樣的。」

  「居然還有這樣的流言?」

  這京城裡的人都把她當成什麼了啊?

  ……

  東平郡王來的時候沒有騎馬也沒有坐轎,走的時候兩手負後,袖擺一蕩一蕩,粉底靴子踩著地面,慢悠悠前進。

  賈寶寶悄咪咪跟在他身後。

  害怕被他發現,賈寶寶離他有些距離。

  他在巷子裡左拐右拐,似乎對這一片兒很熟悉。

  賈寶寶無語道:「他一個王爺對市井這麼熟悉真的好嗎?」

  系統:「人樂意。」

  他離開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太陽開始滑下山坡,天色是葡萄紫混雜著玫瑰紅,憑空生出一股香豔。

  賈寶寶隨著他邁入一條稍寬的大道,路兩旁多是樓閣,香粉味兒在這一條街浮動著。

  賈寶寶盯著這些樓閣的名字,喃喃道:「紅袖招,飄香樓,怡紅院……」

  原來這裡就是花街柳巷!

  樓閣樓上的美人靠上依偎著動人的女子,或紅或粉或白或青的帕子被一隻只柔軟的手捏著,從欄杆上方垂下。

  她看得是眼花繚亂。

  這麼一晃神的功夫,眼前的東平郡王就不見了蹤影。

  她急忙上前兩步,追到他消失的地方,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正在這時,她聽到有人在喊:「看這裡。」

  她下意識仰頭看去,一條緋紅的絲帕就像是一朵石榴花,妖冶地飄蕩下來,剛好蓋在她的臉上。

  帕子上墜著濃郁的香氣,將她眼前的世界染上絲絲縷縷的紅暈。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宛若紅雲的絲帕便更加緊地靠在她的臉上,擁抱著她,似要將她絞殺。

  她抬起手,剛要把絲帕摘下,一個人卻突然靠近她,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賈寶寶倏地轉身,準備退後一步,肩膀卻被人按住,反而朝他的方向拉近。

  那具身體溫熱又高大,與她只隔了一道緋紅的絲帕。


☆、69.第69章

  是她不小心露餡了嗎?

  賈寶寶心中惴惴不安, 還是勉強調整好神色,伸手去揭臉上的絲帕。

  然而, 她的手卻被攥住了。

  賈寶寶咳嗽一聲,「這位……」

  她話音未落, 唇上驟然被什麼壓住了。

  隔著紅絲帕, 那股灼熱的力量還在絲絲縷縷往裡鑽。

  賈寶寶抬腳向前踹去。

  那人卻快速扳著她的肩膀, 將她轉向後, 瞬間鬆開了手。

  賈寶寶一把扯下了帕子,回頭望去。

  她的身後, 閣樓前亮起了彩色的燈籠, 來往行人如織, 那個不明身份的人早已經徹底融進人群中了。

  賈寶寶問系統:「你看到剛才是誰親我了嗎?」

  系統一聲不吭。

  賈寶寶恨恨咬牙, 目光快速掃過這一片地方,瞪著每一個行人。

  行人被她這麼一瞪,初時憤怒,等他們對上了她的視線,又忍不住臉紅發愣。

  賈寶寶終究沒有找出來偷親她的人。

  她伸出手指狠狠蹭了蹭唇瓣,直到把自己的唇瓣□□的像是飽滿多汁的石榴, 才終於放下手。

  她盯著手裡的紅絲帕, 死命揉搓著, 惡狠狠道:「最好不要被我抓到那個登徒子!」

  說罷, 她便隨手拋下被揉起皺的帕子, 大步離開。

  旁邊那座高樓上, 東平郡王正抱著胳膊默默看著這一幕, 他嘴角掛著一抹懶洋洋的微笑,眼眸深邃幽綠。

  他看著賈寶寶走後,對面兩座樓閣的小巷中走出一個人,彎下腰,撿起了被賈寶寶拋棄掉的紅紗帕子。

  他身後,一個女人正瑟瑟發抖靠在角落裡,不敢靠近。

  她不知道這位大爺為什麼來這種地方卻只是搶走她的帕子往下扔,也不知道他為何扔了帕子後神情格外森寒。

  她小心翼翼挪動腳步,想要逃走。

  屋子裡卻傳來一聲輕笑。

  「呵,我倒是為他人做嫁衣了。」

  ……

  賈寶寶氣呼呼跑回府裡。

  她將自己整個人都沉進熱水中,綢緞般的黑髮在水面上鋪開。

  許久,她猛地站起身,將頭髮朝身後甩去,長長舒了一口熱氣。

  「寶二啊……」麝月慌張地別過身子。

  她的眼神簡直無處安放,只得小心提醒道:「寶二爺快泡進去,別著涼了。」

  賈寶寶悶悶應了一聲,重新將自己的身體沉進熱水中。

  麝月這才覺得自己終於能喘上一口氣了。

  麝月小聲道:「我已經按照二爺的吩咐,把扇子送去給薛少爺了,不過,我上午去的時候薛少爺不在,我怕那些小廝傳話不利索,便在剛剛又去了一次。」

  賈寶寶一愣。

  不就是送一把扇子嘛,還要傳什麼話?

  她想了想,覺得麝月可能是為了給她長臉,說了些什麼好話。

  她點了點頭,「送去就好。」

  「可是,我去的時候薛大爺好像病了,咳嗽的特別厲害,一邊咳嗽一邊教訓薛二爺,好像是薛二爺拖著被打壞的腿不好好修養,又跑到煙花場所去了,薛大爺便追去,將薛二爺拖了回來,結果,薛大爺在路上出了汗,受了風,原本沒好利索的病又加重了。」

  賈寶寶嘴角一抽,心道,除非是把薛蟠的第三條腿給打斷了,要不然別想他會收心。

  系統調侃道:「這就叫——我就算是爬,也要爬去喝花酒!為了第三條腿的幸福,就不管另外兩條腿了。」

  賈寶寶不管他汙裡汙氣的話,心中道:「你終於肯出聲了。」

  系統輕聲道:「不是我不肯,只是,你發怒真的是因為被人偷親了嗎?」

  賈寶寶惱道:「不是因為這個還能因為哪個?」

  系統的聲音更輕了,「你之前又不是沒被偷親過,這次還隔著一條絲帕,根本就沒挨著你。」

  賈寶寶抱著胳膊,看著聚在自己胸前的水珠,不說話。

  系統:「你生氣難道不是因為你終於觸及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嗎?」

  賈寶寶驟然變了神色。

  她對麝月道:「你多盯著薛寶釵那裡,有什麼需要的,咱們也盡力幫一幫。」

  麝月:「是。」

  「好了,你出去吧,我這裡不需要人了。」

  麝月點點頭,「那二爺不要泡太久,小心著涼。」

  待麝月出去後,賈寶寶捧了一抔水撲在了自己臉上。

  她閉上眼睛,喃喃:「這個低維度的世界是真實的嗎……」

  ……

  翌日,賈寶寶和林黛玉一同去探望生病的薛寶釵。

  薛寶釵身邊的小廝卻堵著門不讓兩人進來。

  賈寶寶失笑:「薛哥哥這是在做什麼?」

  小廝道:「我們家爺說了,他的病生的挺重,不想讓兩位爺過了病氣,這才命我攔在這裡。」

  林黛玉眼中閃過一道懷疑之色。

  賈寶寶問:「請太醫來看過了嗎?」

  小廝忙道:「已經看過了,也吃過藥了,爺現在已經睡下了。」

  林黛玉點頭:「既然已經睡下了,那我們就不便多打擾了。」

  賈寶寶卻跑到窗戶邊,想要往裡看。

  林黛玉拉住她,「別打擾薛兄了。」

  賈寶寶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僅僅隔著一扇窗,在小廝口中已經睡去的薛寶釵卻抱著被子,仰面躺在床上。

  他的臉上沒有病容,反倒格外精神,像是喝醉了酒,臉頰暈開一片淺淺的紅。

  折磨他的並非是病,而是他這麼多年所奉行的道德與禮教。

  他做了一件十分失禮的事情,這麼多年的操守一朝喪盡。

  他捂住自己的臉,只覺得自己在滑向不見底的深淵,偏偏他早已無力掙扎自救。

  ……

  回去的路上,林黛玉時不時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一臉莫名其妙。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沾了什麼嗎?」

  林黛玉:「嗯,沾了。」

  賈寶寶伸手摸了一圈,卻什麼都沒發現。

  她側過身子,揪住林黛玉的袖子,笑道:「林哥哥幫我拿下來吧,我臉上沾了什麼啊?」

  林黛玉面朝著她,抬起右手,食指戳在她的眉心,又順著她的眉心滑向她的鼻尖兒。

  林黛玉笑望著她,道:「我看你臉上沾著糖,不然怎麼總吸引蜜蜂和蝴蝶呢?」

  他的手指壓了壓她的鼻頭,整個人朝她迫近。

  「寶玉,你老實告訴我,你對薛寶釵做了什麼?」

  「啊?」賈寶寶一臉茫然。

  林黛玉幽幽打量著她,許久才鬆開了手,「算了,問你你也不知道。」

  賈寶寶露出討好的笑容。

  他低聲道:「你可真是折磨人的冤家……」

  話音剛落,他神色便是一變。

  林黛玉自知失言,便加快了腳步,想要甩下賈寶寶。

  什麼都不知道的賈寶寶追上他,卻發現他正用一副複雜的神情盯著自己右手食指。

  這時,他突然低下頭,探出舌尖,試探性的舔了一下自己的食指。

  賈寶寶神色一震,只覺得剛剛被他劃過的眉心、鼻尖都開始酥酥麻麻癢了起來。

  賈寶寶動手抓了抓,卻完全不解癢。

  林黛玉稍稍側頭,神色幽深。

  「走吧。」

  「哦……哦。」

  他垂在身側的手偷偷抓向她的手。

  她抬起手,抓了抓還在癢的鼻子。

  他一把抓了個空。

  賈寶寶似乎覺察到什麼,轉過頭。

  林黛玉撇過臉,手指蜷縮著藏進袖擺裡。

  天光下,他的耳朵紅得滴血。

  ……

  過了幾日,忠順親王又開始給賈寶寶送東西,有時候是他府中廚子擅長的菜肴,有時候是他別地的莊子上供來的野味兒,甚至,還會送給賈寶寶他自己用過的墨錠。

  賈寶寶一臉無語地掂量著手中的殘墨,問系統:「忠順親王他這是要做什麼?」

  系統:「你等我查查資料。」

  過了不一會兒功夫,系統吞吞吐吐道:「好像這是一種親近的表現,這個墨錠是御賜之物,即便只剩下七八分也是外人難求的,這些王爺會把殘墨賞賜給周圍的親信。」

  「所以我就是親信了?」

  系統憋了半晌,涼涼道:「恭喜你了。」

  賈寶寶:「……」

  她坐在窗口的桌子後,半支著腦袋,「忠順親王為什麼會把我當親信?求求他別寵信我啊,我還要好好敗家呢!」

  系統攤了攤手:「大概你外面的風評太好了,他就成了受害者。」

  賈寶寶歎了口氣。

  這家……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敗完啊!

  系統咳嗽一聲,轉移話題道:「怎麼樣?那個紫色任務你知道該如何完成了嗎?」

  賈寶寶搖頭,「毫無頭緒。」

  系統攛掇道:「要不然你就隨便寫了一個人名吧,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機會呢。」

  賈寶寶額頭抵在桌面上,輕聲哀嚎。

  突然,外面傳來了嘈雜聲。

  賈寶寶探頭朝窗外看去,只見一個小廝正抹著額頭上的汗,跟堵著大門不讓他進的襲人說話。

  那小廝是賈政身邊得力人,賈政不少要事都是讓他去辦的,比如,每次通知賈寶寶去挨打。

  小廝一見到賈寶寶,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隨即沖著她大喊:「寶二爺!老爺讓您去前面!」

  賈寶寶撇嘴,「老爺又要讓我去挨打了?」

  小廝神色一僵,「呃……不、不是!」

  襲人:「不是你結巴什麼?」

  小廝慌張搖頭,神色張惶:「是……是上面下了聖旨,老爺讓家裡人都去接旨。」

  接旨的事情可不能耽誤,若是她敢耽誤,估計賈政能表演現場大義滅親。

  賈寶寶整理了一下衣襟,立刻趕了過去。

  等她到了前院接旨的地方,地面上已經黑壓壓跪了一片。

  賈寶寶找了個角落的位置悄悄跪好。

  最前面的地方站著一個面白的太監,那太監用雙手高舉著明黃色的聖旨。

  見人來齊了,太監拉開聖旨。

  賈寶寶跪的有些遠,沒太聽清太監說了什麼。

  影影乎乎聽著,似乎是陛下說賈府的園子不錯,三日之後要來看一看。

  緊接著,烏泱泱一大片人磕頭。

  趁著賈政接旨的時候,她偷偷摸摸想要退出去。

  突然,人群一靜。

  賈寶寶一臉茫然,耳邊卻傳來了一道尖細的太監聲——

  「賈家的寶玉在哪裡?陛下可聽說過賈家寶玉銜玉的奇聞,特地讓咱家來看看。」

  賈政對著一個太監哈腰,連聲道:「好的,好的。」

  他扭頭道:「寶玉,上前來!」

  人群刷的一下散開了一條過道,賈寶寶孤零零地站在這條過道中央。

  太監笑道:「原來這位就是賈家寶玉啊。」

  賈寶寶無奈,只得磨磨蹭蹭走了過來。

  太監問了她些話,又要看她從娘胎裡帶出來的那塊寶玉。

  系統哭唧唧:「宿主啊,你能別把我交出去嗎?」

  賈寶寶偷偷道:「我也不想交給他看啊,可是,我不想在任務還沒完成的時候就腦袋搬家。」

  系統哭號:「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

  「閉嘴!」


☆、70.第70章

  賈政見賈寶寶磨磨蹭蹭, 怕她給家裡惹了大麻煩,不耐道:「快點。」

  太監瞧了賈政一眼, 笑眯眯道:「賈大人別著急啊,哦, 對了, 雜家出來的時候, 忠順親王對雜家說過, 說這塊玉不能沾外人的手,沾了的話, 玉的主人會生病。」

  賈政想要說什麼, 他身後的一個門客卻遞給他一個眼神。

  賈政閉上嘴。

  太監笑呵呵對賈寶玉道:「您就這麼捧著, 讓我瞧一眼就好, 我也好回去向陛下學話啊。」

  賈寶寶立刻捧著那塊寶玉,給太監看。

  太監低頭看了一會兒,像是要把這塊玉的細節全都記住一樣。

  「好了,那雜家就要回去覆命了。」

  「我送您。」賈政恭恭敬敬地送這位傳旨太監出門去了。

  賈寶寶退後幾步,趁著賈政顧及不到自己,偷偷跑掉了。

  賈政送完人回來, 準備找賈寶玉算帳, 卻找不到這人了。

  這不肖子溜得的可真快!

  賈政對旁邊人道:「來人啊, 把寶玉叫過來!」

  剛才給他遞眼色的門客道:「老爺, 現在還不是找寶二爺的時候, 三日之後便是接駕的日子, 咱們得擬個章程出來。」

  賈政恍然:「對, 對,差點忘了這回事兒了。」

  賈政暫且將賈寶玉拋在腦後,研究起眼前的正事來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賈寶寶問系統:「你說,我要是在陛下來的時候出些醜,能不能……」

  系統連忙道:「我懂你的意思,不過我不太懂這個世界的皇帝是個什麼想法。」

  賈寶寶摩挲著寶玉。

  「要不你去找忠順親王商量商量?他不是很看好你嘛。」

  賈寶寶:「怎麼商量?直接上去,嗨,兄dei,能告訴我怎麼快速敗家嗎?忠順親王能把我一腳踹出去。」

  系統:「踹出去不是正好?反正你也不想要他的寵信,你還可以順便打聽打聽那啥東平郡王的事情。」

  賈寶寶猛地停住了腳。

  系統忙看向她:「怎麼了?」

  賈寶寶慢悠悠道:「我怎麼早沒發現系統你這麼有用呢?」

  系統:「……我有用的地方多了去呢!」

  「用……」賈寶寶意味深長地重複了一遍。

  系統:「你真汙。」

  賈寶寶怕賈政事後又找她麻煩,回到院子裡簡單收拾一下後,就奔著門口去了。

  她走得有些急,沒有注意周邊。

  突然,有人在她背後問:「你走的這麼急,要去做什麼?」

  賈寶寶嚇了一跳,立刻回頭,卻撞進了一個火熱的懷裡。

  王熙鳳鳳眸微挑,含笑道:「你這樣主動,還真是令人受不了。」

  賈寶寶忙後退幾步,小聲嘀咕:「姐……鳳哥哥,你就別打趣我了,我正有事要出門呢。」

  「什麼事這樣急?是要去見你養的戲子?」

  賈寶寶:「……」

  所以,為什麼她養戲子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啊!

  系統涼涼道:「又不是我告的密。」

  賈寶寶露出無奈笑容:「鳳哥哥,真沒有,我跟他早就斷了,而且,我養他也不是為了你們以為的那事。」

  王熙鳳抱著胳膊,上上下下打量她,莞爾一笑:「也是,我可聽說你出了些隱疾。」

  「造謠!污蔑!」

  王熙鳳:「哦……那等明兒我送你兩個丫頭如何?模樣都標緻極了。」

  賈寶寶頓時萎了。

  系統哈哈大笑:「可憐咱們的寶二爺,真是有心上陣,無力提槍啊!」

  王熙鳳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故意逗她:「好不好啊?」

  賈寶寶一個勁兒搖頭:「不好,不好,我的情人好醋了。」

  「情、人?」王熙鳳冷笑一聲,紅豔豔的指甲輕輕刮了刮她的下巴。

  他彎下腰,神情卻依舊盛氣淩人,「來,告訴我,是哪個不要命的竟奪走了咱們寶玉的心?」

  賈寶寶被他看得心口發涼。

  糟糕的感覺。

  系統:「你是自己挖了個坑,把自己給埋了,你放心,以後每年的今天我都回來給你上香的。」

  賈寶寶;「……」

  果然是大難臨頭各自飛鴨。

  賈寶寶被他盯著,像是被一條豔麗的毒蛇盯上,她笑眯眯道:「我的情人當然是門口那兩座石獅子。」

  王熙鳳一怔。

  賈寶寶小聲道:「咱們家只有門口的石獅子最討人喜歡了。」

  王熙鳳輕聲斥道:「胡說!」

  明明最討人喜歡的就站在他的面前。

  她桃花眸流轉,盈盈望來。

  王熙鳳的手壓在她的頭頂,將她往下壓了壓,好讓她不能一個勁兒地看著自己。

  「還沒來得及問你,你那日怎麼樣了?」

  賈寶寶稍稍想了想,實話實說道:「我見到了東平郡王。」

  「哦。」王熙鳳的聲音沒有波動,他似乎毫不意外。

  她想仰頭看他的神情,卻被他壓著,無法抬頭。

  「然後呢?好看嗎?」

  「哈?」賈寶寶莫名其妙。

  王熙鳳箍在領子下的喉結動了動,他艱難問:「我是問你,你覺得東平郡王好看嗎?」

  「他的母妃是西域的公主,你是不是覺得他生的很不一般?」

  「叮。」小小的一聲異響,被他的說話聲掩蓋過去了。

  王熙鳳突然將兩雙手都擋在了她的臉上,把她的臉糊了個嚴嚴實實。

  「他也看見你了吧?」他煩躁道:「真是……早知道就不讓你去了,你不是就想知道賈璉和賈赦跟誰混嗎?你要想知道的話,我都告訴你。」

  「寶玉啊……」他的聲音透著一股疲憊。

  賈寶寶的肩膀驟然一重,似乎他的下巴正搭在那裡。

  「你若是只看著我的話,我什麼都能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所有人的秘密,我都可以告訴你。」

  賈寶寶驚了。

  他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而且這副怨氣和醋意交雜的語氣,他這是被什麼附身了嗎?

  「系統!系……」

  王熙鳳驟然鬆開手,拉著她,躲進一片樹林後。

  沒過一會兒,這條路上經過了幾個小廝。

  兩人藏在樹後。

  他的手臂繞過她的脖頸,捂在她嘴上。

  他歪著頭,枕在她的肩上。

  「說吧,」他焦躁不安,「你想知道什麼?」

  雖然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但是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賈寶寶立刻問:「祠堂的金子去哪裡了?那些金子本來是要給誰的?」

  王熙鳳眉頭一皺,他自己似乎也很納悶自己這種狀態,卻控制不住想要為她做一切的心情。

  他低聲道:「金子是給王爺的,裡面卻不僅僅有金子,那些金子只不過是障眼法,包著金子的包袱皮才是他們最想要找到的。因為包袱皮裡面有夾層,夾層裡用油紙包著銀票和往來的信件。」

  他冷笑一聲:「他們那兩個蠢貨,以為保留著這些信件就能夠在王爺捨棄他們時,威脅到王爺,是誰給他們這麼大的勇氣啊?」

  賈寶寶抬頭望向他。

  她的眼神讓他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結果被人拿走了吧?我猜拿走這些東西的人也是哪位王爺。」

  賈寶寶問:「賈璉和賈赦效忠的是東平郡王嗎?」

  「當然不是,東平郡王也不過是幫忙傳話的,你知道現在最被人看好的爭儲人選是誰嗎?」

  賈寶寶睜大眼睛:「忠順親王?」

  王熙鳳輕笑一聲,「當然不是,他才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麻煩之中,現在大家最看好的是有賢王之稱的……」

  他神色一斂,頓時僵住了。

  「是什麼?」

  于此同時,賈寶寶耳邊響起了系統提示音——「叮,『愛情讓我失了智』技能使用完畢。」

  「系統,這是什麼鬼!」賈寶寶驚了,她的視線在王熙鳳和自己的系統間來回遊移。

  「這有什麼可驚訝的,你若是沒有觸發光環技能,他怎麼會老老實實乖乖聽你的話?」

  賈寶寶這才想起,跟蹤賈璉那時,她戴上了「愛情使人失了智光環」,之後就一直沒有摘下來過。

  系統提醒:「現在趕快開溜,等王熙鳳回過神來,你就……」

  賈寶寶提著袍角,飛快地溜走了。

  「怎麼感覺我今天一整天都在腳踩西瓜皮,不停地溜來溜去!」賈寶寶邊跑邊抱怨。

  系統道:「那你得問問你自己為何這麼能作死,無論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

  賈寶寶從榮國府跑出來,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靠著牆壁,艱難地摘下自己的光環,等光環重新變成卡片,她仔細看去。

  只見,光環卡的第三個技能後面,多了一行小字。

  賈寶寶眯著眼睛看來看去,好不容易才連蒙帶猜看出來。

  上面寫著——「成為愛情的俘虜後,你可以對你的俘虜為所欲為,俘虜也會在你身上實現他的愛情理想」。

  這是什麼鬼!

  系統輕聲道:「跟了你這樣的汙裡汙氣的宿主,連卡片技能也變得汙裡汙氣起來了,這不就是那什麼乖乖水嘛!」

  賈寶寶:「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是,這個『在你身上實現他的愛情理想』是什麼意思?你的卡片就沒有一個正常一點的嗎?我要投訴!」

  系統:「對不起,連接不到伺服器,您的投訴無效。」

  賈寶寶:「……」

  系統:「反正你剛才也使用過了,好像沒有什麼大問題。」

  提起這個,賈寶寶就後悔的跺腳,「我要是早知道他什麼都說出來,我就問的再快些了,這技能的時效太短了。」

  系統:「有著用就不錯了,還挑什麼挑啊。」

  賈寶寶捂著胸口問:「不知道中招的人還會不會有這段時間的記憶,若是有的話,系統,你可真要給我燒紙了。」

  系統:「我沒有實體,網上燒紙的那種成嗎?無煙,綠色,低碳,環保!」

  誰想跟你討論這種話題了啊!

  賈寶寶將光環重新戴到頭上,就在此時,她突然想到了那個隔著紅紗帕的吻。

  系統也想到了。

  賈寶寶:「……」

  系統:「……」

  系統:「你當時很有可能觸發了技能,但是提示聲太小,我倆都沒聽到。」

  賈寶寶捂著腦袋,似哭似笑道:「所以……這還真是我的鍋?」

  媽耶,想要立刻死去怎麼辦?

  系統強忍笑意,「這究竟是哪位正人君子幹的好事兒啊,愛情理想居然只是隔著輕紗一吻……真他娘的小清新。」

  賈寶寶:「……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他啊?」

  「凡事你得往好處看,你想啊,若是那人的理想是要大戰三百回合呢?」

  賈寶寶:「……」

  別說,這麼一對比,她可真是該死的幸運呢。

  她有氣無力道:「算了,我還是按照原計劃去找東平郡王好了,問問賢王是誰,還有……陛下為什麼會來,我總覺得這裡有古怪。」

  她忍不住扭了扭頭頂上的光環,雖然分不清前後,別人也看不到,她還是想要戴的更加整齊一些。

  系統瞅了一眼:「我說,你該不會是想在忠順親王身上也試試這個技能吧?」

  賈寶寶笑眯眯道:「嗯。」

  系統:「你頭是真的鐵!」

  賈寶寶:「你不懂,這三個技能的風險有些大,忠順親王看上去那麼禁欲,即便是『愛情理想』也不會對我產生太大危害的樣子。」

  系統:「……」

  他不知道是該為忠順親王點蠟好,還是為賈寶寶燒紙好了。

  京城中的王爺勳貴都幾乎住在一個地界,所以賈寶寶這麼走著也到了忠順親王府門口。

  賈寶寶仔細打量了一下親王府朱紅大門,「果然是親王府,連門口的石獅子也比別處生的氣派。」

  系統:「所以你見異思遷了,戀上了別人家的石獅子?」

  這話簡直沒法兒讓人接。

  賈寶寶上前敲了敲旁邊的角門。

  門「吱呦」一聲打開了,一臉冷淡的看門小廝探出頭來。

  他一見到賈寶寶這張臉,立刻瞪大了眼睛,磕磕絆絆道:「您……您是榮國府的寶二爺!」

  賈寶寶不好意思道:「我沒帶拜帖。」

  小廝連忙道:「您來還用什麼拜帖,王爺早就吩咐下來了,若是您來直接放您進來就好了。」

  他將門打開,請賈寶寶入內。

  賈寶寶不明白忠順親王到底看上了她哪裡,為何要給她這麼高的待遇?

  系統:「看上了你的臉。」

  賈寶寶一本正經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像我這麼美貌無雙的人世間是該給些優待的。」

  系統:「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啊!」

  賈寶寶在心裡和系統鬥嘴,被小廝引到了正院。

  小廝笑道:「您稍待片刻,王爺一會兒就過來。」

  賈寶寶微微一笑:「麻煩您了。」

  小廝漲紅了臉,「沒,沒什麼,英公子應該也在,您別擔心,他人很好的。」

  說著,小廝就跑掉了。

  「英公子?」賈寶寶喃喃。

  「嗯?你在叫我?」一個含糊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

  她順勢望去,只見一人站在廊下,手裡捏著草棍逗鳥。

  他稍稍側頭望來,眉間一點米粒大小的朱砂痣。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1

☆、71.第71章

  天光如瀑,從琉璃瓦上灑下, 迸濺出一地金光。

  那人朝她微笑, 如玉的臉龐仿佛散發著濛濛光亮, 他眼中霧煞煞的, 帶著一股剛剛睡醒的水光。

  賈寶寶低聲道:「打擾了,我是來拜見親王的。」

  「我……我知道你。」他手指把玩著青色草棍, 低垂著眉眼喃喃著, 那雙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要闔上。

  過了片刻, 他果然閉上了眼睛。

  賈寶寶:「……」

  她心中吐槽道:「他不會跟我講著講著就睡著了吧?」

  系統跟她同仇敵愾,「真是的, 當著天下第一美貌賈寶寶的面睡著,他可真是不給你面子,活該做單身狗。」

  賈寶寶瞥了系統一眼, 「你今天可是殷勤的過分了。」

  系統:「……」

  那人猛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眨了眨眼睛,對著賈寶寶看了一會兒。

  「哦, 你是那位寶玉。」他說著便將剛剛用來逗鳥的那根草棍叼進了嘴裡。

  賈寶寶:「……這位先生,你這根草棍不是用來逗鳥的嗎?」

  「唔?」他慢吞吞撓了撓耳後,突然意識到了她話的意思。

  他吃驚地張開嘴,像是一隻發呆的樹懶。

  「啪嗒」一聲, 小草棍掉到了地上。

  「在下賈寶玉。」賈寶寶笑盈盈跟他打了個招呼。

  他懵懵站了一會兒, 踢了一腳地上的草棍, 緩緩道:「哦, 那你跟我來吧。」

  他沿著回廊走來,停在了在正廳門口。

  他朝她招了招手,「進來。」

  賈寶寶跨上臺階,「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兄台?」

  「在下英蓮,乃忠順親王的門客。」

  賈寶寶恍然大悟:「原來您就是英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英蓮撓了撓耳後根,狐疑道:「原來我這麼有名嗎?」

  想不通的他搖了搖頭。

  「噗。」賈寶寶捂著嘴,忍不住笑了起來。

  英蓮抬頭看著她,莫名問:「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英先生真是個有趣的人。」

  英蓮搖頭,努力睜大眼睛,認真解釋道:「不,我很無趣的。」

  賈寶寶笑容加大:「英先生是故意的吧?」

  英蓮:「……」

  他別過了臉,不自在地撓了撓臉頰。

  系統瞥了賈寶寶一眼,「你才是故意的吧?」

  不一會兒,丫鬟捧著茶水送來了。

  英蓮:「請用。」

  賈寶寶聞了聞茶水的香氣,輕輕抿了一口。

  英蓮喝過茶,輕聲道:「果然,只有寶玉你來了,我才能喝上這麼好的茶。」

  賈寶寶:「哎?」

  你在王府裡這麼說真的好嗎?

  英蓮一本正經道:「我並非是說王爺不給我好茶葉喝,只是……你懂的。」

  賈寶寶:「……」

  對不起,我不懂。

  英蓮又抿了一口茶,睡眼朦朧的眼睛漸漸眯了起來,看樣子這杯茶讓他十分滿意。

  「唉,果然啊,人不如新,衣不如故。」

  賈寶寶:「……」

  對不起,這話我沒法兒接。

  走神的賈寶寶視線朝周遭看去,卻看到忠順親王沉著臉,一步步悶不出聲地走了進來。

  英蓮依舊閉著眼睛叨叨:「親王愛重寶玉,要知道著茶葉都是供給陛下用的,陛下就賜給王爺這麼一小罐而已,王府上也就只有有功之人才會被獎勵這麼一杯而已,沒想到寶玉你只是來坐坐客就有的喝了。」

  眼瞅著忠順親王神色不佳,賈寶寶忍不住低聲咳嗽一下,來提醒英蓮。

  英蓮:「我又沒說錯。」

  他慢慢睜開眼,正撞上水澈冰涼涼、惡煞煞的視線。

  「呃……」英蓮慢慢找補回來,「沒說錯嗎?當然是錯的,王爺愛才,對我們每一個人都非常好,寶玉啊,你效忠這樣的王爺真是有福了。」

  他盯著水澈,拼命努力著。

  水澈冷淡道:「小王還真是怠慢了先生。」

  英蓮扭過頭,對著賈寶寶道:「你看,即便我在背後這樣說王爺,王爺也不會生氣的,咱們家王爺就是脾氣好。」

  水澈如鯁在喉。

  賈寶寶:「……嗯。」

  水澈拿英蓮沒辦法,只好回身對賈寶寶道:「怠慢你了,我換身衣服才趕來。」

  賈寶寶看向他新換的衣服,依舊是一件黑色的蟒袍,完全看不出跟以往那些有什麼區別。

  她含笑站起身,道:「是我來的太過匆忙……」

  水澈伸出大掌,將她重新按回到椅子上。

  「不必多禮。」

  賈寶寶垂眸,又抿了一口茶。

  「你今日來這裡,是為了三日後接駕的事情?」

  賈寶寶笑嘻嘻地吹捧了一句:「王爺英明。」

  水澈的臉色卻並沒有變好看多少。

  系統都忍不住替賈寶寶抱怨:「這傢伙可真是軟硬都不吃,你那些好話省下來說給我聽多好。」

  賈寶寶:「……」

  她轉過臉,正襟危坐道:「其實,還有一事我想要請教王爺。」

  水澈點頭,「英先生,我那兒還有茶葉。」

  英蓮立刻站起身,「啊,我突然想到一些公文還沒處理完。」

  說著,他就端著手裡的茶,眉眼帶笑,施施然離開了。

  「且慢。」

  英蓮停下腳步。

  水澈對兩人道:「寶玉,這位便是我為你找的其中一名師爺,還有一位元一會兒介紹給你認識,以後你跟著二人讀書。」

  賈寶寶歪歪頭,怎麼看怎麼覺得英蓮那張臉嫩的出奇,而且他這性格也不像是能教好人的。

  系統:「嗯,所以就來教你這個壞人了。」

  忠順親王煙灰色的眸子一轉,淡淡道:「你別看他年紀輕,英蓮是我從人販手中救出來的,從小在我王府接受教導,他又天生聰穎,有一股癡迷學習的勁頭,現在已是舉人了。」

  癡迷學習……

  賈寶寶肅然起敬。

  水澈又道:「他現在在我手底下歷練,公文處理方面他是行家,即便你以後走馬上任,也需要有這樣的人來輔佐你。」

  走馬上任……

  她科舉都還沒有考,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嗎?

  英蓮站在門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背著水澈打了個哈欠。

  水澈冷哼一聲。

  英蓮立刻站的筆直:「好的,王爺。沒問題的,王爺。」

  賈寶寶:「……」

  合著剛才他什麼都沒聽清吧?這是應付的話吧?

  水澈冷笑一聲,「既然你同意了,那茶就不分給你了。」

  「啊!」英蓮頓時傻了眼。

  賈寶寶捂著嘴笑。

  水澈:「好了,你下去吧。」

  徹底清醒過來的英蓮一步三回頭,活像是老婆被搶跑了,鬱悶地離開了。

  屋子裡只剩下她跟忠順親王二人,氣氛陡然僵硬起來。

  賈寶寶這才意識到忠順親王身邊有英蓮這樣一個人是多麼重要,至少他的存在不會讓氣氛那麼緊繃。

  水澈在她身旁坐下,「不必拘謹。」

  賈寶寶「唔」了一聲。

  「說吧,你來此的目的。」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先繞了個圈子,「最近王爺送了好多東西給我,我想給王爺回禮,可又覺得我送的東西肯定比不上王爺的。」

  水澈轉過頭,煙灰色的眸子如同在水中散開的墨滴,「誰說的?」

  「啊?」

  水澈:「誰說你送的東西比不上我的?」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水澈揚了揚下巴:「你的東西不同。」

  系統:「哎?哎哎?哎哎哎?」

  賈寶寶也不明所以。

  水澈側過頭,淡淡道:「小王送你東西是一心惦記你,你送小王東西是心中有我,東西中的情誼是東西本身的價值比不上的。」

  沒想到一臉肅殺的忠順親王居然會說出這樣感性的話。

  水澈畫風一轉,冷聲道:「寶玉,你可還有疑問?」

  賈寶寶連忙搖頭。

  水澈看了她一眼,唇抿成一道線。

  賈寶寶眼珠子一轉,「還有一事,王爺,我之前聽人說起過賢王……」

  水澈眉頭一皺:「你說老四?」

  賈寶寶一怔。

  原來賢王指的是南安郡王嗎?

  所以,賈璉和賈赦都是為了南安郡王辦事?

  賈寶寶看著自己的紫色任務,猶豫著該不該寫上他的名字。

  水澈卻眯起眼睛,問道:「我知道你們家和他有聯繫,莫非你也……」

  她立刻搖頭:「我只是見過東平郡王……」

  「老五?」水澈的聲音更加冰冷了。

  賈寶寶:「……」

  她覺得自己越解釋越糟糕了。

  水澈凝視著她的眼睛,淡淡道:「據實說來。」

  他的氣勢驚人,那眼神簡直像是刀子在刮她的肌膚。

  賈寶寶想:自己若是隱瞞了,以後被他查出來定然糟糕,還不如都說出來,反正現在她現在算是在忠順親王的船上。

  賈寶寶忍不住吐槽:「真不明白,我怎麼就莫名其妙上了這條賊船!」

  系統:「往好處想,不是讓你上賊床就不錯了。」

  賈寶寶:「……你安慰人的方式還真是獨樹一幟。」

  賈寶寶即便正經起來,眼中也依舊含笑。

  「這件事要從祠堂裡落下的一包袱金子開始說起……」

  水澈抬起手,打斷她的話,「這件事,我知道。」

  賈寶寶一愣,「哦,那我跟蹤賈璉,卻見到了賈璉和東平郡王兩人私下見面……」

  水澈一臉冷淡:「這件事我也知道。」

  賈寶寶更驚奇了:「所以,東平郡王和南安郡王他們兩個是一派的?」

  水澈紆尊降貴地點了點頭。

  賈寶寶:「那賈璉賈赦他們的金子是要給南安郡王的?」

  水澈不說話,只是冷淡地看著她,就像是在說「原來你才知道」。

  賈寶寶心中悲憤,「為何王爺都知道?」

  水澈冷哼一聲,「小王一向知己知彼,你還有什麼好問的?」

  合著她繞了這麼大圈都是在做無用功啊,早知道抱上這麼一個小靈通金大腿,她就早該來問他的。

  「等等,等等,讓我好好想想。」

  賈寶寶靠在椅背上,閉著雙眼,在紫色任務下面填寫金子包袱的真相和幕後主謀。

  「包袱裡面的錢財是獻給南安郡王的,包袱裡面的信件是賈赦和賈璉留下當作把柄的,幕後的主謀便是南安郡王。」

  賈寶寶捋清楚一切,寫上答案。

  系統:「不再修改了?」

  賈寶寶:「不了,我相信自己的金大腿。」

  系統:「……」

  她將答案提交上去,下一秒那個任務便顯示為「成功完成」,掉落了兩張技能卡。

  系統:「那麼,問題來了,已知你有四個卡槽,安放了四張卡牌,現在你拿出一張光環卡帶在了頭頂上,又掉落了兩張技能卡,求,你拿最後一張沒有卡槽的卡牌怎麼辦?」

  「我……我隨身揣著不就行了嘛!」

  系統:「然後你洗澡的時候……」

  哦,揣在外面確實有些不夠謹慎。

  時間有限,賈寶寶先掃了一眼新掉落的兩張卡牌名稱——

  技能卡「歐洲人的微笑」和技能卡「人工呼吸群體治療術」。

  嗯?!最後一個技能卡是什麼鬼!

  系統:「你可要好好選擇,一張光環卡至少有三個技能,一張物品卡可以反復使用,只有技能卡是一次性的。」

  賈寶寶:「我說,你不會是在誘導我使出技能卡吧?」

  系統微笑:「怎麼會呢?我們系統是莫得感情的機器。」

  賈寶寶:「……」

  我信你的邪!

  旁邊的水澈卻只是眨了眨眼睛,就看到她的手上多了一張紙片。

  「這是什麼?」水澈直起身,警惕問道。

  賈寶寶盯著他的雙眼,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的玩具。」

  系統起哄:「哦——」

  明明很正經的一句話,在系統的起哄之下就變汙了。

  水澈淡淡道:「介意我看看嗎?」

  賈寶寶:「……」

  系統:「……別慌!吻住!」

  「哎哎哎?吻……」

  系統:「你忘了你的光環了嗎?」

  賈寶寶抱緊自己:「我才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水澈卻在此時站了起來,「行了,我不看了,你不必如此緊張。」

  他大步走向門口,回頭道:「我還是希望,咱們能坦誠相待。」

  系統:「坦誠……袒露……」


☆、72.第72章

  賈寶寶以為忠順親王生氣了, 他卻轉頭讓人將烏先生請來。

  烏先生是一位頗有文人風骨的中年人。

  他上上打量了賈寶寶一圈,含笑道:「烏某定然不負王爺所托。」

  水澈微微頷首, 繃著臉對賈寶寶道:「他就是你的另一位師爺,今日你便將烏先生和英先生一同帶回府, 他們會指點你功課。」

  賈寶寶言笑盈盈, 「多謝王爺。」

  水澈盯著她, 「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系統小聲道:「感覺他就像是開學第一天,來送孩子上小學的爸爸一樣。」

  賈寶寶:「我就佩服你說話的能力, 讓我總是想要揍你。」

  系統:「你越來越暴力, 快把我軟萌萌的寶寶還回來。」

  賈寶寶充耳不聞。

  水澈讓烏先生和英先生回去收拾收拾, 準備跟賈寶寶一同歸府。

  「至於賈大人那裡,我自會為你解釋。」

  賈寶寶笑了一下, 「解釋什麼?您只要說一聲是您的意思, 他自然無所不從。」

  水澈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讓他少管些閒事, 不會教孩子,爺就替他教了。」

  明明是幫她的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倒是讓人覺得像是在故意挑釁。

  賈寶寶低聲道:「我明白王爺的意思, 寶玉自會與王爺坦誠相待。」

  「嗯。」

  她偷偷抬眼看他,卻對上了他垂眸望來的視線。

  她淺淺一笑, 笑容軟甜, 像是撒了一層糖霜。

  「既然王爺要我坦誠, 那我便說了?」

  水澈:「你說。」

  「鳳凰非梧桐不棲, 王爺志在哪裡?」

  水澈瞳孔一縮, 某種看不見的壓力瞬間散開。

  他繃著臉頰道:「寶玉,你還真敢說。」

  賈寶寶小聲道:「既然王爺什麼都知道,那知不知道我們家甯國府的事情?」

  水澈自然知道她指的是廢太子餘孽一事,他意味深長道:「你以為我為何圍了甯國府?」

  她越發小心,掂量著出口的話。

  「叮」的一聲,提示音又響起。

  水澈伸手,按住她的肩頭。

  「你不必一個個來問了,你們家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甚至,整個京城裡發生的事情,我大多都知道。」

  「這句話,我在所有人面前都沒有說過,只對你說一遍。」

  第三技能的催發下,忠順親王會說出什麼話來?

  賈寶寶順勢仰頭,而她頭頂的天卻被一塊烏雲遮蔽了。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知道這麼多事情?」水澈冷厲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帶著一股兇狠的野性。

  他笑道:「沒有人不想做人上人。」

  他已經是陛下信任的親王了,人上人指的便是那個位置了吧?

  水澈慢慢彎下腰,煙色雙眸牢牢鎖住她,就像是猛獸盯著自己想要捕獲的獵物。

  系統尖聲道:「快跑!你忘了那個技能帶的附加效果了嗎?」

  賈寶寶一個哆嗦,瞬間一個矮身蹲了下來,讓水澈抓她的動作抓了個空。

  「王爺,我有事先走了,告辭!」

  「溜」為上計。

  賈寶寶拍拍屁股,不帶走一片雲彩地逃跑了。

  直到跑出王府,她還覺得自己後背發涼,那恐怕是被野獸盯上的後遺症吧?

  她摸了摸頭上的「戀愛使人失了智光環」,喃喃道:「雖然有時候能得到有用的資訊,但是這附加作用也太強了,一不注意,我可就要倒楣了。」

  系統淡淡道:「世上哪有只讓你得便宜,不付出的好事兒啊?不過,從這幾次我也看出來了,這個光環所帶的『愛情讓我失了智』技能,就是給人洗腦,把你當成了他們此生最愛的人,予取予求,雖然可能會有些驚險,但你堅決反抗的話,他們也不會繼續下去的。」

  賈寶寶捂著額頭,輕聲道:「我也看出來。」

  無論是王熙鳳還是水澈都是眼裡揉不得沙子,霸道又強勢的人,如果真是要對她怎麼樣的話,她是很難逃開的。

  系統:「所以說……」

  賈寶寶:「愛情真的有毒?」

  系統:「……」

  ……

  回到自己院子中的賈寶寶一直擔心這個技能會不會產生什麼後遺症,這些中了技能的人會不會來找她麻煩。

  王熙鳳一直沒有來找她,忠順親王也沒有讓人來治罪她。

  她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翌日,賈寶寶在吃飯的時候,賈政身旁的小廝前來告之她,前來陪她讀書的烏先生和英蓮到了。

  賈寶寶捏著筷子的手頓時僵住了。

  他們兩個不會帶了水澈的什麼秘密命令來吧?

  林黛玉瞧了她一眼,笑道:「寶玉,你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嗎?」

  「什、什麼虧心事?」賈寶寶被嚇了一跳。

  林黛玉黛眉微蹙。

  他原本只是玩笑話,可賈寶寶這番表現,不由得讓他認真對待起來。

  林黛玉淡淡道:「你又偷偷做了什麼?是跟忠順親王有關?」

  賈寶寶笑了笑,「親王看重我,送來兩個師爺,要他們看著我讀書,他們兩個都是舉人,學問深厚,也幫王爺處理過不少事情,林哥哥也一起來吧,我相信哥哥一定能學到不少東西的。」

  林黛玉的神情複雜難辨,他低下頭看著自己因受病痛折磨而消瘦的手指。

  「親王看重你,這很好,以後你的未來不可限量,只是,你這樣……該怎麼辦?」

  「什麼?」

  林黛玉手指握緊,骨節更加分明了。

  他抬起頭,直直地盯著她:「你真的要去考科舉嗎?你能去為官嗎?」

  賈寶寶看著他幽深的雙眸,心中不由的一陣亂跳。

  他的神情就好像他完全知道了她的秘密一樣。

  「這可能嗎?」賈寶寶問系統。

  系統:「我們這裡也沒辦法查到他的好感度,不管怎麼樣你就裝傻好了,放心,我之後給你開個掛,保證讓你下面不再空無一物,一洗你不行的名聲,保證讓你□□不倒,夜夜做新郎……呸呸呸!」

  說的太快,居然說禿嚕嘴了。

  賈寶寶「哦」了一聲,平靜道:「所以你之前都是在糊弄我是吧?明明有更好的假裝方式卻不拿出來,反倒讓我一直飽受難言之隱的折磨。」

  系統:「……」

  說你不行,你還真的演起來了。

  系統嘿嘿一笑,「這不是看到升級的希望,我也只好一咬牙把看家的本事拿出來了。」

  賈寶寶:「這次的外掛能保證我順利通過考場門口的檢查?」

  系統拍胸脯保證:「妥妥的,就算是你跟他們躺在一張床上,他們也保證認不出來,除非……」

  賈寶寶支楞起耳朵:「除非什麼?」

  系統:「除非遇到水。」

  還沒等賈寶寶繼續說什麼,系統便支支吾吾道:「當然什麼水都算。」

  賈寶寶:「……」

  不行,她快要受不了這個汙妖王了!

  她咬著牙問:「什麼時候能弄好?」

  系統:「今晚完工。」

  賈寶寶心中有了打算。

  林黛玉脫口而出那句話後,自己也有些後悔。

  太早了,不該這麼早說出口的。

  話語太強硬了,他應該更溫柔一些的。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只能坐在這裡等待她給他一個回答。

  他看到賈寶寶回過神來,朝他笑了笑。

  她眼神平靜坦然,甚至帶著淺淺的笑意,像是一朵朵在枝頭挨挨擠擠的花骨朵。

  「我當然要去考科舉,為官我自然也能。」

  她依舊笑得燦爛。

  林黛玉攥拳的手挨在桌面上,慢慢往下壓去。

  他目露不解。

  賈寶寶伸出手,撫上他的手背。

  林黛玉低下頭,看著她把自己的拳頭攤開,手指劃過他掌心的紅印。

  「好久都沒有跟林哥哥同床共枕了,今晚,林哥哥咱們來說些悄悄話吧?」

  林黛玉抬頭,點了點,「好。」

  ……

  賈政和賈赦派人來跟賈寶寶說,既然她身邊有王爺的人教導,也不該藏私,可以邀她的兄弟一起來聽聽。

  賈寶寶倒是想要請賈迎春一同聽聽,他卻早些天去寺廟裡閉門讀書了,剩下的賈環在莊子裡,她也不想請。

  於是,賈寶寶派人跟李紈說,若是賈蘭願意來聽課就過來跟她一起讀書。

  她還邀請了薛寶釵和林黛玉。

  烏先生和英蓮來的當天,便檢查了他們四人曾經寫過的文章。

  烏先生淡淡道:「賈蘭的文章規整考究,確實不錯;林黛玉的文章倒是文采斐然,可惜可能會不對某些閱卷官員的胃口;薛寶釵的文章無論是用詞用典還是用句都是極佳,破題迅速,直指要害,入手角度妙,束股有力,當真是擁有鳳頭、豬肚、豹尾的一篇好文。」

  賈寶寶不由得將豔羨的目光投向薛寶釵。

  薛寶釵卻正襟危坐,連目光都不肯多偏離一寸。

  她的目光忍不住繞著他打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只覺得薛寶釵近日消瘦了不少,也頹廢了不少。

  「至於賈寶玉的文章……」

  賈寶寶立刻收回目光,期待地看向烏先生。

  烏先生輕咳一聲,「好,咱們就來說說這考場八股文的作法……」

  系統:「你看你已經差到連老師也不想說的地步了,你給點力啊,看在我努力給你開掛的份兒上!」

  賈寶寶:「……」

  她自己也忍不住懷疑起來——自己真的有那麼差嗎?

  她低下頭開著平攤在桌面上書本。

  突然,她覺察到一束難以被忽視掉的視線。

  賈寶寶抬頭望去,卻見每一個人都在認真聽課,似乎沒有人在看她。

  「咳!」一旁聽著烏先生講課的英蓮輕輕咳嗽一聲,手指還在她的桌面上敲了敲。

  賈寶寶小聲嘀咕:「我要說我上課沒走神,會有人信嗎?」

  等烏先生把自己要講的東西講完,就讓三人下學了,卻獨獨把賈寶寶留了下來。

  賈寶寶一臉苦悶,恨不得抱著系統哭。

  所以,她真的已經淪落到了放學後被留堂的地步了嗎?


☆、73.第73章

  待屋子裡剩下賈寶寶和兩位先生。

  英蓮將門窗關好, 烏先生則笑道:「寶二爺,王爺吩咐了,陛下駕臨的那日, 您可以表現的稍微蠢笨一些。」

  「哎?」賈寶寶睜大眼睛。

  烏先生:「寶二爺聰穎過人, 自會明白王爺的意思。」

  賈寶寶「唔」了一聲。

  烏先生立刻解釋道:「王爺讓你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畢竟名聲太盛,也並不是一件好事。」

  英蓮:「嗯,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我的人不許別人惦記。」

  烏先生:「英蓮!」

  英蓮撓了撓臉頰,慢悠悠道:「啊, 抱歉抱歉, 還沒睡醒, 說了不該說的話。」

  烏先生無奈搖頭, 拿起了賈寶寶的文章。

  賈寶寶後背一涼。

  他歎了口氣。

  她扒著桌角,小心翼翼問:「我的文章真的有這麼糟糕?」

  英蓮打了個哈欠, 含糊道:「啊, 那是烏先生的習慣, 說話前先歎氣,表示事件的嚴重性, 然後他再提出解決辦法, 顯示自己的過人之能。」

  賈寶寶看著烏先生的額角一下子爆出了青筋。

  他握著宣紙的手一點點縮緊, 咬牙微笑:「英蓮,你要不是不教導什麼就給我出去!」

  英蓮捂著嘴, 困倦又懵懂, 「哎?我說了什麼嗎?」

  烏先生跟他共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自然明白這人的性子。

  他揮了揮手:「你出去吹吹風,清醒一下。」

  英蓮應了一聲,手裡卷著一本書出去了。

  烏先生:「咳,現在咱們能好好說說你的問題了。」

  賈寶寶立刻收回視線,「是。」

  他拿出兩篇文章擺在賈寶寶面前,「這都是你所寫?」

  賈寶寶點頭。

  烏先生詫異,「那為何差異如此之大?」

  賈寶寶立刻低下頭看兩篇文章。

  這兩篇文章一篇是她自己寫的,另外一篇是她酒後所寫。

  賈寶寶小聲問:「先生覺得哪篇更好?」

  烏先生抖了抖她酒後所寫的那篇,「自然是這篇,讀起來暢快淋漓,頗為痛快。」

  賈寶寶偷偷問系統:「所以我這是鬥酒詩百篇?」

  系統:「賈太白,你還需要我為你捧墨脫靴嗎?」

  賈寶寶一本正經回復:「公公,你這是說的哪裡的話。」

  系統:「……」

  得,他玩梗把自己玩進去了。

  烏先生將兩張紙都按在了桌面上,他盯著賈寶寶道:「現在,我只想知道,為何寶二爺的文章水準相差如此之大?」

  賈寶寶揉了揉臉頰,「這個……」

  烏先生:「請寶二爺告訴我真實情況,我來這裡是要完成王爺交給我的任務。」

  賈寶寶無奈地揉了揉腦袋,「就是我喝醉酒的時候會陷入一種狂熱學習的狀態,那個狀態下的我更容易學進東西,奇怪的是等我醒過來這些學進去的知識就不見了。」

  烏先生沒說話。

  「先生,我不是在開玩笑。」賈寶寶抬起頭,神色格外認真。

  烏先生搖手:「不不不,我並非是不相信你的話,而是……唔,我瞭解了,其實咱們王爺也……」

  賈寶寶頓時精神起來,「也?」

  烏先生咳嗽一聲,「好吧,其實這也好辦,下次咱們來試驗一下吧?」

  賈寶寶:「試驗什麼?」

  烏先生一手握拳垂在另外一隻手的掌心,「就試驗你能不能保持著醉酒狀態進行考試。」

  賈寶寶:「……」

  還真是解決問題的好方法……好個鬼!

  系統:「宿主……」

  他淚眼汪汪地望著賈寶寶,「為了我,你就委屈一下吧。」

  賈寶寶撫著胸口:「你難道不相信這個清醒的我,反倒相信那個酒醉的我?」

  系統:「寶寶,你要相信我對你的心。」

  賈寶寶神色轉暖。

  「但是我不信你的考試能力。」

  賈寶寶:「……」

  系統:「你要是把這次升級機會給我搞砸了,寶寶,你該知道我會怎麼樣的。」

  居然還威脅到她了。

  「能怎麼樣?」

  系統微笑:「你想想你身上的外掛。」

  賈寶寶不由得想到自己身上假扮成男人的幻象。

  若是瞬間被揭穿,那場面……絕了!

  「咳,我知道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系統涼涼道:「我都聽到了喲。」

  ……

  賈寶寶出門,發現林黛玉和英蓮正在廊下說著什麼。

  她偷偷湊近,卻聽到兩人在談論如何學詩作詩。

  聽了半日,她也聽不太懂。

  她正準備離開,英蓮說道:「與林兄深交之後才發現,林兄的性子並沒有看上去那麼不好打交道。」

  「嗯?我看上去很不好打交道嗎?」林黛玉笑了。

  英蓮點頭,「只有在一個人面前例外。」

  林黛玉坐在回廊下的朱紅欄杆上,他倚著朱柱,轉頭盯著英蓮,語氣莫名:「居然還有例外的人?」

  英蓮曲起食指抵在下巴處,「該怎麼說呢?那個人一出現,你的眼睛在發光,然後,你就看不見任何人,全部心神都在圍繞著她打轉。」

  林黛玉微微垂眸,輕輕笑了一聲。

  英蓮微笑:「林兄,為了這個人,你也要好好保重身體。」

  林黛玉「啪」的一聲打開了扇子,那是一把由湘妃竹雕刻成的摺扇。

  他擎起扇子,溫潤的陽光透過扇骨鏤空的空隙灑落在他的臉上。

  英蓮:「這把扇子不是王爺賜給寶玉的嗎?」

  林黛玉深深蹙眉,沒過多久,他的眉頭又鬆開了,「算了,經過她的手,就算是她的了。」

  「我明白你說的意思,」他眼角的淚痣泡在明亮的光斑中,「你在勸我憂思傷身。」

  他笑了起來,臉頰浮現甜蜜的酒窩,「我聽聞佛家有這樣一句偈語——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英蓮合掌含笑:「善哉善哉。」

  他的神情配上他眉心的朱砂痣,真有一種慈悲高僧的味道。

  「可是……」林黛玉笑容加大,轉而道:「那又與我和干係?」

  「我從小到大,一直在治病,一直在喝藥,一直在避免過於激烈的情感,不能喝酒,不能騎馬,不能過於悲傷,不能過於喜悅,若離於愛,確實無憂亦無怖,可那樣的人生又有何意義?」

  「那不是我想要的。」

  他輕輕一揮扇,用扇子接住了一片從院外飛來的落花。

  他揚著臉,笑道:「我不想做無情無欲的神仙,我只想做有情有愛的人。」

  英蓮搖頭不語,「看來我也不用再勸了,我連自己的迷障都未解開,又如何能開導你?」

  他低下頭,突然瞥見林黛玉腰間懸掛的一塊墨玉。

  他猛地蹙眉:「這個……」

  林黛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手指摩挲著細膩的玉石。

  「這是別人所贈,關乎一個約定。」

  英蓮眉毛一挑,一副梗住的樣子。

  「怎麼了?」林黛玉問。

  英蓮:「林兄,你猜這枚玉我在哪裡見過?」

  墨玉?

  賈寶寶忍不住扒著牆角,探身想要多偷聽一些。

  可這處不知道被誰撒上了水,她穿的綢緞鞋子又格外滑。

  跐溜一下,她整個人朝外栽去。

  完蛋!要丟人了!

  她忙伸手去抓牆角,手指卻在牆面白灰上滑了一下,一把抓空。

  突然,她背後探出一條手臂。

  手臂勒住了她,將她重新拽了回來。

  林黛玉和英蓮聽到聲音,立刻回頭,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拐角處的另一邊,賈寶寶按著心口,靠著牆壁喘息。

  過了會兒,她聽英蓮和林黛玉重新說起話,才拍了拍還勒著她的手臂。

  那條手臂瞬間一僵。

  下一刻,迅速地收了回去。

  賈寶寶轉過身,抬起頭。

  面前的薛寶釵微微垂眸,淡色的眼眸在陰影中也像變成了純黑色澤。

  賈寶寶用口型道:「謝謝你。」

  薛寶釵的面色依舊白的嚇人。

  他的手攥成拳,抵上她身後的牆壁。

  「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他喃喃自語。

  他的眼中似乎掀起了滔天巨浪,浪潮一波又一波拍打著他眼中的堤岸,那座堤岸已經岌岌可危。

  「寶玉。」他的神情格外嚴肅,就像是在跟她請教一道難題。

  「唔。」賈寶寶小聲應了一下,耳邊還能傳來林黛玉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現在的情形十分詭異。

  僅僅隔著一道拐角,那邊是林哥哥,眼前是薛哥哥。

  系統吹了一聲口哨。

  賈寶寶正想好好糾正一下系統不正確的三觀,眼前的薛寶釵卻突然倒了下來。

  她伸手去扶,可她的力量不大,並沒有扶住他。

  他的額頭抵在她臉側的牆壁上,停止下滑的趨勢。

  賈寶寶轉過頭,呼吸吹拂著他落到臉頰旁的髮絲。

  他的碎發掩藏住了他的神情。

  他整個人卻像是被螞蟻築空的堤岸,雖然看上去還是如以前一樣冷淡、嚴肅、不可攀,然而,那都不過是假像。

  只需要她輕輕一推,他就可以驟然崩塌。

  薛寶釵閉上眼睛,啞聲道:「寶玉,我有罪。」

  賈寶寶一臉無語。

  她問系統:「我像是神父嗎?他找我來告解什麼?」

  系統:「那你就隨便安慰安慰他嘍。」

  「哦。」賈寶寶硬邦邦道:「以什麼什麼,還有什麼之名,原諒你。」

  薛寶釵:「……」

  他滿腹的話都化作了無奈。

  「你啊……」

  他話音未落,身前突然窩進一團。

  先是軟,然後是熱。

  薛寶釵的胸膛劇烈起伏,身體裡的熱度瞬間肆孽。

  一無所知的賈寶寶仍舊抱著他,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撫道:「好了,薛哥哥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你已經很優秀了。」

  他想要推開她,熱毒卻已經逼得他喘不上氣了。

  賈寶寶以為他是害羞的,抱得更緊了,還像是抱著毛絨玩具一般,抱著他晃來晃去。

  「薛哥哥,你真的好厲害,你寫文章有什麼秘訣嗎?」

  薛寶釵的腦袋也被火舌舔過,脹痛著。

  「別……」

  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作出要推拒的動作,卻沒有使上半分力氣。

  「你要什麼秘訣?」他皺著眉,「先鬆開我。」

  真的有秘訣?

  賈寶寶的眼睛發亮,「薛哥哥先說。」

  薛寶釵腦袋有些迷糊,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輕聲道:「我想……」

  「嗯嗯嗯,秘訣是什麼?」賈寶寶更加期待了。

  薛寶釵晃了一下腦袋,更加頭昏腦漲了。

  他的手指捏緊她單薄的肩膀。

  「是……」

  他想他真的墮落了。

  明明她是個男人,為什麼他會忍不住想要接近。

  「嗯?」

  他真的是——

  薛寶釵小聲道:「放縱。」

  賈寶寶瞪大了眼睛:「哎?」

  你文章寫得好的秘訣是放縱?!

  放縱什麼?縱情?縱~欲?

  「真的假的,薛哥哥!」她拼命搖晃著薛寶釵,似乎要將他聰明腦袋裡的秘訣都晃出來。

  薛寶釵卻越發無力了。

  賈寶寶一個翻身,居然壓制住了他。

  「哥哥!」

  是——

  「縱~欲嗎?」

  「噗——」一聲噴笑驟然從身後炸響。

  賈寶寶一僵,轉頭望去,只見林黛玉黑著臉瞪著她。

  英蓮捂著嘴,不住搖頭:「哇,寶二爺你……你即便喜歡此道,也該兩情相悅才是,霸王硬上弓算什麼?」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系統無力道:「你轉過頭,對,好好體會一下你的動作和話語。」

  賈寶寶慢慢轉過頭,看向自己壓著薛寶釵肩膀的手。

  看上去,似乎好像是她強行把薛寶釵按到牆壁上去了。

  天地良心啊!

  等等!

  她又看向自己的肩膀,只見薛寶釵的手指揪著她的衣服,狀似無力的反抗。

  賈寶寶:「……」

  再回想一下她之前的話語。

  「哥哥!」

  「縱~欲嗎?」

  哥哥……縱、欲、嗎?

  我滴天啊!

  她的手指無力地從他衣服上滑下,她望望不在狀態的薛寶釵,又看看面色難看的林黛玉。

  她要是說不是你們看到的這樣……會有人信嗎?

  賈寶寶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

  她舔了舔唇:「真的不是你們看到的這樣?」

  英蓮:「唔……是說寶玉你比我們看到的還要猛嗎?」

  林黛玉冷笑一聲:「英蓮,這你就說錯了,寶玉可是不舉呢!」

  賈寶寶:「……」

  「哎?」

  英蓮瞪大眼睛,看看被按在牆上的薛寶釵,又看了看比薛寶釵矮小的賈寶寶。

  他輕聲感概:「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喂!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林黛玉一步步走向賈寶寶,沉聲道:「那可真是太英雄了。」

  賈寶寶脖頸一涼,忍不住像螃蟹似的往旁邊挪了一步。

  林黛玉突兀地笑了一下,溫聲問她:「寶玉,你跑什麼?」

  賈寶寶摸了摸脖子,「沒、沒跑。」

  林黛玉收斂了笑容:「那你還不站住。」

  她的腳下就像是生了根,猛地站住了。

  林黛玉朝賈寶寶伸出手。

  哇!

  賈寶寶下意識閉上眼睛。

  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

  她偷偷睜開一隻眼,只見薛寶釵握住了林黛玉的手腕。

  林黛玉看著他,臉上一絲笑也沒有。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問道:「薛兄,你這是在做什麼?」

  薛寶釵終於從那種詭異的狀態恢復過來,他臉上還有未消的紅暈,神情卻堅定無比。

  「林兄弟,該是我問你,你想要做什麼?」

  林黛玉笑了,「薛兄的話還真是有趣,果然不愧是寶玉的好哥哥嗎?」

  他回抽了一下手,薛寶釵仍舊沒有鬆開。

  林黛玉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們兩人間的氣氛也更加兇惡了。


☆、74.第74章

  賈寶寶眉心一跳, 忍不住想要退開一步。

  林黛玉和薛寶釵的目光立刻移了過來。

  林黛玉:「你躲什麼?」

  薛寶釵:「別怕他。」

  她的腳生了根,不敢再動了。

  林黛玉轉過頭, 笑了一下,「別怕我?因為有薛兄撐腰嗎?果然,人人心目中薛兄都是賢人。」

  他又掙了一下。

  薛寶釵鬆開了手。

  林黛玉從始至終沒看賈寶寶一眼,他對著薛寶釵道:「你們兩個誰都不用走,合該是我走才對,今天一個薛哥哥,明天一個『愛哥哥』, 有我什麼事呢?」

  他合掌,再一攤手, 笑道:「就只有我在這裡誤事了。」

  他這話一出口,薛寶釵並沒有感覺到他在讓步。

  這是以退為進。

  果然, 林黛玉剛一轉身,寶玉的目光也隨著他走了。

  薛寶釵蹙眉, 問賈寶寶:「你要追上去嗎?」

  賈寶寶看向他。

  面對著這樣柔軟的目光,他說什麼?他還能說什麼?

  薛寶釵抿緊唇,努力讓自己一如往常。

  「你追上去吧, 林兄弟心情不好, 身體也不好, 我……」

  他想說自己沒關係, 可是, 話就在嗓子裡堵住了。

  薛寶釵猛地背過身子。

  然而, 等了一會兒, 背後還是沒有傳來腳步聲。

  他的心像是一朵牡丹,瞬間盛放。

  難道……

  他又滋生了不該有的奢望。

  下一刻,他的後背被戳了一下。

  他的背脊一瞬間僵硬,隨即慢慢松下來。

  「薛哥哥。」

  他的鼻子有些癢,「嗯」了一聲。

  賈寶寶笑著問:「晚上過來嗎?」

  系統驚了:「等等!你要做什麼!」

  「過來?」

  賈寶寶慢悠悠道:「來我房裡啊。」

  薛寶釵許久沒說話。

  賈寶寶等的有些無聊,開始在他背上寫字的時候,他終於說了一個字——「好」。

  這面安撫好以後,她急忙轉頭去追林黛玉。

  系統:「所以說,你到底要做什麼啊?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不行,我拒絕!」

  賈寶寶:「這關你什麼事啊!」

  系統:「……」

  眼瞅著系統又要氣得亂碼,賈寶寶趕緊道:「我是想要讓我們三人好好相處。」

  她看了一眼隊伍列表,看著自己如何腳踏兩條床……呸,船。

  「我總覺得這些任務不是無的放矢,作為隊友應該好好相處,將來也好同舟共濟。」

  系統:「你他娘的真是個天才!你那是同舟嗎?!」

  「哈?」

  「你自己腳踏兩條船,還想要這兩條船上的人和睦共處?」

  賈寶寶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她雖然和林黛玉是隊友,也和薛寶釵是隊友,可並不意味著林黛玉和薛寶釵是隊友啊,也許兩人是對立陣營呢。

  完了,搞砸了。

  賈寶寶悶頭往前趕,一時失神,竟然與特意放慢了腳步等她追上來的林黛玉擦肩而過。

  林黛玉:「……」

  他盯著她的背影,深吸一口氣。

  賈寶寶還準備往前走,腦袋卻突然被人從身後按住了。

  「你居然比我走的還要快?」林黛玉氣笑了,「生氣的明明是我好吧?」

  賈寶寶慢慢轉過身子,眨了眨眼睛,悶不吭聲地盯著他。

  他原本笑著,見到她一副受了委屈的神情,他的笑容也消失了。

  「怎麼了?」他的指尖劃過她的額頭,「誰給你氣受了?是薛寶釵嗎?」

  「我早就說過,他跟咱們不是一路人,你怎麼就是不聽?」

  他的指尖兒落在她的眉毛上,他以手作筆輕輕滑過。

  「水是眼眸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

  賈寶寶眉宇間傳來一股癢意,她忍不住蹙眉。

  林黛玉笑容加大,「這樣就受不了了?那你還壓著別人……」

  「那是誤會。」

  林黛玉停住動作。

  賈寶寶握住了他停留在她眉尾的指尖,「真的,是薛哥哥突然不舒服,我想扶著他起來。」

  「林哥哥可信我?」

  林黛玉黝黑的眸中散開一片光,像是黑夜中曇花的一瞬驚豔。

  只那麼一瞬,他便低下頭,凝視著兩人交握的手。

  「我不信你……又能信誰?」

  賈寶寶笑呵呵道:「我真的不是做那種事的人,我的心裡也沒有什麼私情。」

  他的手僵住了。

  「什麼?」林黛玉抬頭。

  賈寶寶目光明亮動人,「我還有我必須要去完成的任務。」

  寶玉的理想抱負嗎?那一定很美好吧?

  林黛玉笑了,「對不起。」

  ——是他狹隘了。

  他突如其來的道歉讓賈寶寶懵了一瞬。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一個兩個不是說「我有罪」,就是在說「對不起」的。

  寶玉笑眯眯地晃了晃他的手,「沒關係。」

  她甜滋滋道:「無論林哥哥做了什麼……永遠都沒關係。」

  林黛玉「啪」的一聲打開了摺扇,擋住了自己的面容。

  「哥哥?怎麼了?」

  林黛玉搖了搖頭,牽著她的手,走在了她前面。

  賈寶寶老老實實跟著他。

  她低下頭,看到自己的腳總會踩在他投在地面的影子上。

  她忍不住將自己藏進他的影子裡。

  林黛玉回頭,看到了這一幕。

  林黛玉輕聲道:「我曾聽聞這樣一個傳說,說是一個地方的女孩子若是心儀一個男孩子,便會想方設法去踩他的影子,這樣的話,這個男孩子就會被她套牢一輩子。」

  賈寶寶隨口道:「這是封建迷信思想。」

  林黛玉一懵,「啊?封建迷信?這是何意?」

  賈寶寶這才回過神來,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系統:「幸好沒讓你讀過這本原著小說,否則也不知道你又要搞出什麼花樣來。」

  見賈寶寶不說,林黛玉也沒有細究。

  「好吧,你總有你的秘密。」

  林黛玉淺淺一笑,「有時候我會在乎的發狂,有時候我又並不在乎。」

  一個人若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去,又怎麼會有精力在意那些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東西呢?只要珍惜當下就好。

  他只要當下。

  林黛玉的眸子倏地堅定起來。

  賈寶寶看著他的眼睛、他的淚痣,越發覺得這個人實在迷人的很。

  醋起來能醋死人,溫柔起來也能溫柔死人,無論是堅定還是灑脫都讓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

  晚上,薛寶釵依約前來。

  林黛玉只是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就繼續專注地盯著手裡的閒書。

  薛寶釵連面子上的禮儀都不想要偽裝了,他沒看林黛玉,直接對賈寶寶道:「你讓我來,我便來了。」

  賈寶寶笑著將薛寶釵按到林黛玉身旁的凳子上。

  「我想跟兩位開個碰頭會,那個……大家都溫習的怎麼樣了?」賈寶寶隨口找了個話題。

  林黛玉沒吭聲。

  薛寶釵雙手放在膝蓋上,坐的端端正正。

  「我有些把握。」

  賈寶寶眉眼彎彎:「我也覺得薛哥哥一定能考上。」

  薛寶釵嘴角微翹,他很有自信,口中仍舊謙虛且謹慎道:「借你吉言。」

  林黛玉「嘩啦」一聲,翻了一頁書。

  薛寶釵看都未看林黛玉一眼。

  賈寶寶:「……」

  原本是想要兩人好好相處的,為何這麼尷尬?

  賈寶寶問薛寶釵:「那薛哥哥以後想做什麼?」

  薛寶釵低下頭,聲音微啞:「做什麼?大概就是走父親的老路。」

  她見他心情不好,便問林黛玉:「那林哥哥呢?」

  林黛玉淡淡道:「我沒想要考中的,反正考中考不中都無妨,我想要遊歷山河,想要看更多。」

  他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要是有人陪著就更好了。」

  薛寶釵冷聲道:「為人處世,當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林黛玉輕笑一聲:「不愧是薛直直,說的話就是好聽,哎呀,我這個林損三是沒法兒比了。」

  薛寶釵一怔,他瞪向賈寶寶。

  賈寶寶咳嗽一聲,顧左右而言他:「光聊天有什麼意思,我去弄些酒來喝吧。」

  男人嘛,沒有一起喝酒解決不了的事情。

  系統:「雖然外掛給你設好了,但你仍然是女的,再說了,你以為酒水就不是水了嗎?」

  賈寶寶:「那我是不是跟人接個吻也要現出原形啊?畢竟口水也是水。」

  系統:「……沒錯。」

  這下換成賈寶寶傻眼了,她沒料到這個外掛這麼嚴!

  林黛玉又翻了一頁書,笑呵呵道:「正好,我床下有酒。」

  「哎?林哥哥居然藏酒了。」

  賈寶寶樂顛顛地去搬酒了,等看到他藏在床下那壇酒的樣子,立刻傻眼了。

  這時,碧紗櫥外,林黛玉的聲音再次響起——

  「拿出來啊,再不出來,薛兄可就要走了。」

  賈寶寶:「……」

  為了緩和一下三人的關係,她只好硬著頭皮,將林黛玉藏在床底下的酒罈抱了出來。

  她一出來,林黛玉就笑著迎了上去,幫她抱住了酒罈。

  賈寶寶:「不用,我來搬吧。」

  或許是她的神情流露出什麼了。

  林黛玉頓了頓,動作強勢地搶走了那壇酒,故意將寫著酒罈名稱的那邊遮擋住。

  他淡淡道:「我可還沒有病到需要讓你搬東西的地步。」

  賈寶寶無奈,只好跟了上去。

  她在心裡偷偷問系統:「有沒有直接治好林哥哥和薛哥哥病症的特效藥?」

  系統:「我這裡沒有,你可以寄希望於卡牌。」

  卡牌?

  賈寶寶不知怎麼,想起了剛得到的那張一看上去就很喪病的卡牌——「人工呼吸群體治療術」。

  她剛回過神來,就看到林黛玉笑盈盈地為薛寶釵倒了一杯酒。

  薛寶釵微微蹙眉,盯著那碗酒。

  林黛玉:「薛兄不能喝酒嗎?」

  薛寶釵端詳著那碗酒,沒有回答林黛玉的話,反倒問賈寶寶:「我記得你很喜歡飲酒。」

  賈寶寶:「是。」

  薛寶釵喉結微動,他端起那碗酒,將唇湊到酒碗邊緣,仰起頭,手一翻。

  燭火映在他白皙的頸項上,一滴琥珀色的酒液順著脖頸慢慢滑下,沒入衣領,在純白的褻衣衣領留下一抹鵝黃。

  「嘭」的一聲,他將碗砸在桌面上。

  他臉頰紅潤,杏眼水潤。

  他的胳膊肘抵在桌面上,手掌捂著額頭,顧盼間,波光流轉,熠熠生輝。

  他朝著賈寶寶的方向突兀地笑了一下。

  不常笑的人笑起來時越發驚豔。

  賈寶寶竟一瞬間呆住了。

  林黛玉看著賈寶寶呆住的神色,抿了抿唇,也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薛寶釵抬起頭,笑道:「林兄弟,不要逞能。」

  林黛玉笑呵呵:「怎麼會逞能?我常常陪寶玉喝?」

  「寶玉?」薛寶釵看向賈寶寶。

  「寶玉。」林黛玉幽幽望著她。

  她突然覺得壓力有些大。

  「這個,我覺得你們兩個還是不要再喝了。」賈寶寶摸了摸鼻子。

  兩人聽罷,竟然又倒滿酒,同時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賈寶寶:「這是虎鞭酒,我怕你們二人虛不勝補。」

  「噗——」

  「噗——」


☆、75.第75章

  滴答……滴答……

  相對而坐的林黛玉和薛寶釵都受到一萬點暴擊, 口中的酒液忍不住噴了出來, 嘴角的酒液蔓延到下頜,不住滴下。

  賈寶寶強忍著笑意, 忙去找帕子, 卻只找到了兩方自己曾經用過的舊帕子。

  她將手往後縮了縮, 準備另外找兩個新帕子。

  林黛玉和薛寶釵二人突兀伸手, 一左一右, 將她手中的帕子直接拿走了。

  他們兩人稍稍擦拭了一下唇角,不約而同地將她的帕子塞進了自己的袖子裡面。

  賈寶寶:「……」

  要不要這麼心有靈犀啊!

  林黛玉轉過頭,對著賈寶寶笑了一下。

  她的後背立刻繃直。

  「我覺得寶玉你似乎對我的身體有些誤解。」林黛玉的笑容有些發黑。

  「呃……」

  薛寶釵:「我倒是覺得寶玉對林兄弟的擔憂是對的。」

  林黛玉慢悠悠轉過頭,笑眯眯道:「薛兄,寶玉也說你了。」

  薛寶釵一本正經地點頭:「所以我說寶玉的擔憂是對的。」

  「哦?」林黛玉不知道薛寶釵的葫蘆裡要賣什麼官司。

  薛寶釵坐姿筆直, 冷淡又灼熱的視線落到了賈寶寶的身上, 「寶玉瞭解我不多, 才會有此擔憂,所以,我……」

  他的手指攀上自己的衣領。

  賈寶寶瞪大眼睛。

  等等, 你要做什麼!

  林黛玉的神色也驟然一變。

  「薛哥哥,沒,我對你的能力很相信!」賈寶寶立刻道。

  薛寶釵笑了,杏眸中流光四濺, 「這樣啊。」

  他拉了拉衣領:「稍微喝了點酒, 有些發熱……嗯?你們兩個都這麼緊張地看著我做什麼?」

  賈寶寶心裡松了一口氣。

  系統:「你們難道是怕他現場脫衣以證清白?」

  脫衣和清白這兩個詞你是怎麼混在一塊兒的啊!

  「咳, 」賈寶寶在兩人中間的位置坐好, 「咱們三人在這裡相見,又相談甚歡……」

  林黛玉:「呵,相談甚歡。」

  賈寶寶頓了頓又道:「這都是緣分,咱們更應該同舟共濟。」

  薛寶釵淡淡道:「我這條船恐怕無力載兩個人。」

  林黛玉捏著酒杯,「巧了,我的也是。」

  他們兩人齊齊望向賈寶寶,似乎要看她的選擇。

  賈寶寶一臉正經,目不斜視,「我的船不同,能同時載動兩位哥哥。」

  系統吐槽:「你的床也是。」

  賈寶寶:「你閉嘴,我這明明是在為你的升級任務而努力,你也不希望我在努力學習的時候身邊還老是有這種爭吵摩擦吧?」

  說的也對。

  系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聽賈寶寶哄人。

  賈寶寶一拍桌子,瀟灑道:「不如咱們結義為兄弟吧!」

  林黛玉和薛寶釵二人的神情一瞬間變成一模一樣——無語凝噎。

  林黛玉:「你忘了?」

  薛寶釵:「咱們本來就是兄弟。」

  賈寶寶:「……」

  對哦,都是親戚來著。

  系統:「噗嗤——」

  賈寶寶勉力維持自己的表情,咳嗽一聲:「我的意思是咱們可以效仿劉關張桃源結義,以後一起幹一番大事業!」

  林黛玉看向薛寶釵,薛寶釵看向林黛玉。

  賈寶寶給自己倒了些剛沒過酒碗底部的酒,隨即舉起酒碗。

  她大笑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唔!」

  她手中的酒碗被林黛玉輕輕一推,抵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最後一個字。

  賈寶寶一臉懵地看向他。

  林黛玉笑道:「結拜就結拜吧,誓言就不必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笑容有一絲苦澀。

  賈寶寶一怔,立刻道:「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薛寶釵扭過臉,酒碗也放下了。

  賈寶寶:「薛哥哥的病我也會想辦法的。」

  林黛玉淺淺一笑,深深望著她,「好,我等著,來,喝酒吧。」

  薛寶釵「嗯」了一聲。

  三人的酒碗在燭光下碰撞在一起,琥珀色的酒液舔上杯壁,濺在白玉般的手指上。

  三人各自捧著自己的酒碗,一飲而盡。

  林黛玉率先將碗倒空,他盯著薛寶釵:「這下真成了兄弟了。」

  薛寶釵放下酒碗:「林兄弟,不如借著今日的機會將話說開,我不知道為什麼林兄弟一直針對我。」

  林黛玉笑了:「你真不知嗎?」

  薛寶釵微微垂眸:「我也是最近才覺察到。」

  林黛玉牙齒輕輕磨了磨,「你為什麼就不能一輩子都不知道呢?」

  薛寶釵輕聲道:「堵不如疏,你莫要逼人太緊。」

  「我是不敢了,都逼成大哥了,誰知道再逼一逼會變成什麼樣?」

  林黛玉的手指輕輕劃過杯口,「堵不如疏,這句話說的是你的病情吧?」

  他幽幽地盯著薛寶釵:「所以,你的熱毒要如何疏?」

  薛寶釵實在說不過他,只得道:「醋兒你這個人可真是……我說不過你。」

  他朝林黛玉舉杯,要敬他酒。

  林黛玉對著他笑了一下,「別喝了,這酒有壯陽益精的功效,你本來都已經快要決堤了,再這樣喝下去……」

  薛寶釵的臉立刻漲紅了。

  林黛玉卻在此時突然伸出手,墊在桌面上。

  賈寶寶的額頭正好撞在上面,沒有被桌面磕到。

  薛寶釵眼睛微微睜大。

  原來林黛玉他一直在注意著寶玉嗎?

  林黛玉沖他舉了舉酒碗,微笑道:「巴山夜雨漲秋池啊……薛兄,小心,小心啊!」

  一旁偷偷聽著的系統對已經醉倒的賈寶寶道:「原來你林哥哥也是大汙師。」

  賈寶寶皺著眉「唔」了一聲。

  林黛玉隨即閉嘴不言了。

  薛寶釵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燭火慢慢搖曳。

  不知過了多久,賈寶寶捂著腦袋慢悠悠爬了起來。

  薛寶釵溫聲道:「你終於醒過來了,身體好些了嗎?」

  林黛玉:「你最好現在不要跟她搭話……」

  話還未說完,賈寶寶就一把攥住了薛寶釵的手。

  薛寶釵一僵,整個人都要炸了。

  林黛玉盯著將人交握的手,那目光似乎能將兩人的手掌一齊穿破。

  「寶、寶玉!」薛寶釵紅著臉,磕磕絆絆說著。

  賈寶寶眸中瀲灩著水光,「嗯。」

  薛寶釵更慌了,「你是要對我說什麼嗎?」

  「是。」她甜甜應了一聲,嘴角上揚,笑容燦爛極了。

  他的手指蜷縮一下,卻觸及了她柔軟的肌膚。

  心臟跳的要裂開了。

  熱毒一波又一波衝擊著血管,他整個人都被撞擊地發抖。

  林黛玉:「寶玉。」

  賈寶寶理都沒有理,一雙眼睛只盯著薛寶釵。

  林黛玉的臉頓時黑了。

  巨大的滿足充斥在薛寶釵的心頭,他微微揚起下巴,也對她露出溫和的笑容。

  若是薛蟠在場,一定能被他哥的笑容嚇瘋了。

  「要對我說什麼嗎?」薛寶釵耐心問。

  賈寶寶笑眯眯地搖了搖他的手,開口道:「林哥哥,我想到能治你病的法子了。」

  一陣尷尬的沉默。

  林黛玉的唇角上揚,薛寶釵的臉色沉了下來。

  不怕死的賈寶寶越作越勇。

  她鬆開一隻手,點了點自己的粉頰,「只要親我一口,你就一定能痊癒的。」

  林黛玉:「……」

  薛寶釵:「……」

  薛寶釵舔了舔唇,「你的意思是讓我吻你?不,這樣太失……」

  他頓了頓,突然扭頭去看林黛玉。

  林黛玉的整張臉陰沉的嚇人。

  賈寶寶笑呵呵道:「你不來吻我,那我就來吻你了。」

  說著,她就站起來,整個身子朝薛寶釵探去。

  他猛地回頭,唇瓣擦過什麼。

  薛寶釵垂眸一看。

  「唔……」賈寶寶發出不明所以的聲音。

  兩人的唇中間正攔著一隻手掌,他們二人的唇,一個吻在手心,一個吻在手背。

  薛寶釵臉色一青,當即轉頭「呸呸呸」。

  賈寶寶的視線順著他的指尖一點點向上,最終落在林黛玉的臉上。

  林黛玉笑了,語氣發涼:「你不是要讓我親你嗎?」

  「好啊。」

  他輕輕勾起賈寶寶的下頜,朝她的方向彎下腰。

  就在那一刻,賈寶寶轉身就走。

  「要好好學習,咱們學習小組要開始努力了……」她一個人絮絮叨叨拿著本書朝床榻走去。

  林黛玉還維持著彎腰的姿勢沒有動,碎發垂下,遮住他眼中的神色。

  薛寶釵臉色也一樣不好。

  系統不住地看兩人的臉色,對賈寶寶道:「你一次性挑釁兩個人,真是誰給你的勇氣?」

  他的頭剛轉回來,立刻就要瘋了,「等等!你手裡拿著的是什麼書!說好好好學習的呢!」

  賈寶寶雙手平伸,舉著小黃書大大方方念了出來,就像是讀聖賢文章一般,讀的是抑揚頓挫,搖頭晃腦。

  林黛玉和薛寶釵聽了一會兒,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

  兩人對視一眼,急急奔來,同時伸手去搶賈寶寶手裡的書。

  她卻將書抱在懷裡,就勢一滾,滾進了床榻內。

  薛寶釵口中不住念著:「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他整個人膝行在床上,朝賈寶寶抓去。

  「等等!你先下來!」林黛玉抓住了薛寶釵的衣擺。

  薛寶釵怒斥:「你就讓她念這種書?」

  林黛玉捂著自己因為喝了虎鞭酒而微微發燙的額頭,「不是,你不能上她的床。」

  薛寶釵:「所以,這張床只許林兄弟你上?」

  他語氣裡明顯壓抑著一股怒火。

  林黛玉搖頭:「我、我也不能上,薛兄弟,你不知道,寶玉……寶玉跟咱們不一樣。」

  薛寶釵冷聲道:「這個以後再提,不能再讓她這麼口無遮攔的念下去了。」

  他又在床榻上膝行幾步。

  林黛玉也跪到床榻上,去勾薛寶釵,想要攔住他。

  賈寶寶突然將書往下一拉,露出一張桃花笑面。

  「哥哥,我們現在可是一樣的。」

  說著,她就伸出腿,一腳一個踹在二人跪在床榻上的膝蓋上。

  薛林二人家境都不錯,身上穿的都是綢緞,而賈寶寶床榻上鋪著的褥子也是光滑的緞面,被她這一腳蹬出,兩人退下驟然失了力道,同時滑到在床榻上,不小心壓住了她的腿。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拍著胸膛道:「我給你們看看我的大寶貝,不是可穿戴的那種!」

  兩人先是一懵,而後反應過來。

  她的手探向了腰帶。

  「不可!萬萬不可!」

  「寶玉!別……」

  沒有比這更混亂的了。

  ……

  一大清早,賈政就大怒:「園子裡的廟觀裡居然沒有請來一個高僧,眼看著陛下就要駕臨了,你們就是這麼辦事的!」

  負責這些事宜的賈芹哭著道:「現在您就是訓死我也來不及了,您快想想辦法吧。」

  賈政臉色微沉:「現在還有哪位高僧不是寺中主持?」

  賈芹:「您別說,還真有,就是在皇親國戚間最有名望的那位妙玉大師。」

  賈政:「那你還不快去把人請來!」

  賈芹哭喪著臉:「我連寺門都進不去,不過,我打聽了,據說那位妙玉大師跟林少爺交好。」

  賈政一怔,「林黛玉?」

  賈芹期盼地望著賈政,「您畢竟是長輩,若是您發話,林少爺定然會把妙玉大師請來。」

  賈政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

  「好。」

  這件事無法再拖延下去了,他便帶著賈芹朝賈寶寶的院子走去。

  剛進入了院子,周圍一片靜悄悄。

  賈政怒道:「日上三竿還不起床,簡直是混帳!」

  聽到罵聲,麝月和晴雯忙跑了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目露驚慌。

  他們二人不動聲色地攔住賈政。

  賈政也是在官場上打滾過的,怎麼能看不出他們心中有鬼。

  他一腳一個將兩人踹到一旁,直直奔著屋子裡面去了。

  晴雯想要拽住賈政的腳,冷不防跟在賈政身後的賈芹朝她抱來。

  晴雯甩開他的手。

  他卻笑看著晴雯,舔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晴雯噁心地要死。

  就在此時,屋內突然傳來一聲大吼——

  「畜生!你做了什麼!」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1

☆、76.第76章

  屋內, 賈政手提一軸畫卷, 直指床榻上的賈寶寶。

  同樣一張床上,還躺著林黛玉和薛寶釵二人, 屋內被一股濃郁的酒氣充斥著。

  賈寶寶支起了上半身, 睡眼朦朧地看著賈政, 眨了眨眼睛。

  「畜生!你做了什麼?!」賈政氣得肝腸斷。

  「做了什麼?」賈寶寶撓了撓腦袋。

  系統涼涼道:「你看看左右兩邊。」

  賈寶寶看向右邊。

  右邊, 穿著褻衣的林黛玉眼睛紅腫如春桃, 好像他受了什麼委屈痛哭了一夜。

  賈寶寶心中一涼,又看向左邊。

  左邊,薛寶釵正悶不吭聲地坐起來,探身去勾落了滿地的衣服。

  他覺察到她的視線,轉頭看了她一眼。

  賈寶寶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他的嘴是腫的, 嘴角居然還破了。

  她艱難地吞咽幾下, 問系統:「莫非……也許……可能……我居然如此喪心病狂?」

  系統痛心疾首道:「喪心病狂,實在太喪心病狂了!」

  「我如此狼心狗肺?」

  系統:「狼心狗肺,你居然背叛了你兩位哥哥的信任。」

  「我簡直畜生不如!」賈寶寶捂著臉, 帶著哭音。

  系統頓了頓:「嗯……其實也沒那麼嚴重。」

  系統小心翼翼安撫:「好啦,好啦,其實,你們什麼也沒有發生, 再說了, 我都給你開了那個外掛了, 能發生什麼啊!」

  賈寶寶松了一口氣, 放下手,臉上哪有一星半點傷心悔恨的模樣。

  「這樣就好。」

  再一次被騙了的系統:「……」

  「你這個孽畜,都做了什麼!」賈政一卷軸砸下。

  賈寶寶靈活地朝裡面一滾,從林黛玉身上碾過,躲進了床榻最裡面。

  林黛玉悶哼一聲,一臉痛苦地抱住了自己。

  賈政更氣了:「你居然還敢躲,出來!給我出來!」

  即便林黛玉被賈寶寶無心碾壓過了,他還是硬著頭皮,伸出一隻手,將賈寶寶護在身後。

  他對賈政笑道:「您誤會了。」

  賈政的手一頓。

  賈寶寶從林黛玉肩膀上探出頭,笑眯眯道:「是啊,老爺你誤會了。再說了,你一口一個畜生叫我,如果我是畜生,那生了我這個小畜生的你又成什麼啦?」

  一旁偷偷往裡看的賈芹下意識跟了一句:「老畜生?」

  賈政瞪圓了眼睛,回身怒視賈芹。

  賈芹一驚,立刻捂住嘴,溜出去了。

  賈寶寶眼珠子一轉,趁機就要溜下床。

  「還敢跑!」這一幕被賈政一回身看到了,他掄起卷軸,虎虎生威砸下。

  坐在床沿的薛寶釵猛地將賈寶寶拉到自己身後,下意識抬起了手臂。

  一聲脆響,木制的卷軸砸在了薛寶釵右手手臂上。

  他猛地咬住牙關,可是痛意仍舊讓他額頭上聚了一層汗。

  賈政也吃了一驚,他怒瞪賈寶寶:「看你惹出的禍事!」

  賈寶寶沒空理會他,忙扶住了薛寶釵,挽起她的袖子,手指順著他的胳膊慢慢滑下。

  薛寶釵猛地一哆嗦。

  賈寶寶立刻道歉:「很疼?你稍微忍耐一下,我看看是不是斷了。」

  賈政心虛咳嗽了一聲。

  此時,林黛玉已經穿好了衣服,他轉過身,擋住了賈政的視線。

  賈政:「這件事寶玉也有錯,來人,速速將太醫請來。」

  小廝領命下去。

  林黛玉目光寒涼,冷淡又疏離地問:「老爺是來找我的嗎?」

  賈政立刻想起了自己的正經事。

  他恨鐵不成鋼地瞥了賈寶寶一眼,「差點因為他誤了正事。」

  系統都無語了,「他是不是不把鍋推到你的身上就不痛快啊!」

  賈寶寶冷冷一笑,始終沒有抬頭看賈政一眼。

  林黛玉手指撚了撚袖口,「老爺這邊請,我與您出去說如何?」

  賈政「嗯」了一聲。

  兩人離開後。

  賈寶寶繃緊的後背總算鬆快一些,她的食指在血寶寶的胳膊上輕輕壓了壓,摸了摸骨頭的位置,說道:「好像骨頭沒有問題,薛哥哥也真傻,為什麼非要擋上去啊?這個時候跑就對了,我有經驗,他打不著我的。」

  薛寶釵倚著床欄,安靜地凝視著她的臉,「我沒有想這麼多,只是不想讓你受傷。」

  他輕輕歎了口氣:「你往常在家裡都是這樣嗎?」

  賈寶寶笑了,「每天一氣,他打我跑,遛著老爺鍛煉鍛煉身體。」

  薛寶釵噎住了,像他這種規矩的人,很少會受到長輩的責罰,更別提被打的滿地跑了。

  她的手還壓在他的胳膊上,皮下的脈搏在她指腹下跳動。

  她手指一勾,似是勾住了他的血脈,連他的心也扯著疼。

  「你居然還用右手去擋,一旦無法提筆寫字了可怎麼辦?」

  薛寶釵搖頭:「我身體還不錯,能挨得住。若是那一下落在你身上,你這細胳膊細腿……」

  他背脊一涼,忍不住升起一股後怕。

  還好他擋住了。

  回想昨晚所見,薛寶釵的臉一下子紅了。

  賈寶寶還在低頭研究他的手臂,被打傷的那處不一會兒便紅腫了起來。

  他輕聲道:「別看了,那麼難看有什麼好看的。」

  「這可是薛哥哥為我受的傷,我得要看著,好好記在心上。」

  薛寶釵更加受不住了。

  他的視線只得往上,一往下就忍不住黏在她的身上。

  「寶玉,」他盯著房梁,「你改一改吧,讓你父親對你改觀,不要讓他再這樣對你了,你這個樣子……我……們心裡也難過。」

  賈寶寶不說話。

  薛寶釵心裡一酸,還是啞聲道:「你一向肆意慣了,我知道我的話不好聽,可是,你總該想想以後。」

  「什麼以後啊,我都不知道有沒有以……」

  「寶玉!」薛寶釵的聲音又驚又怒。

  賈寶寶被他嚇了一跳,「怎麼了?」

  「這話怎麼能亂說?一旦……一旦一語成讖可怎麼辦?」他杏眸中的波光碎成了一片。

  賈寶寶笑了,滿不在乎道:「原來薛哥哥還信這個。」

  薛寶釵撇開頭。

  這時候,他那拘謹守禮的性子又發作起來。

  「都是我的錯,昨晚我就不該跟你胡鬧的,這才讓賈老爺誤會了。」他垂頭喪氣。

  「說起這個……」賈寶寶擠到他身旁,好奇問:「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薛寶釵腫脹的嘴動了動,輕聲道:「無事。」

  賈寶寶樂了,她用胳膊肘頂了薛寶釵一下。

  薛寶釵往旁邊挪了挪。

  她坐在他身旁,胳膊挨著胳膊。

  他渾身像是長了毛一樣,動來動去,又往邊上挪了挪,整個人都快要爬上床欄了。

  「哥哥別騙人,哥哥不擅長撒謊,一說謊……」

  她盯著他的嘴,胡說八道:「嘴唇就紅的厲害。」

  薛寶釵還真不知道自己會這樣,他下意識抬手摸了摸。

  「嘶——」

  薛寶釵抬起頭,神情正經又委屈。

  賈寶寶看著看著,忍不住笑出聲來。

  「抱歉,抱歉,我沒想到你會真信了。」

  她捂著嘴,眼睛亮閃閃的:「你的唇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林哥哥的眼睛,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薛寶釵一下子站了起來,他想要走,不想要再回憶昨晚。

  他剛邁開步子,後衣擺就被人捉住了。

  薛寶釵只得道:「沒什麼,就是你酒喝多了,非要讀書……」

  他詭異地停頓了一下,又道:「不讓你讀,你就生氣,不小心把玫瑰露撒到了林兄弟的臉上,他眼裡進了玫瑰露,流淚流了一個晚上」

  賈寶寶捂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已經不用再問了,她造的孽啊。

  系統:「你讓他還了那麼多水,林黛玉沒把你踹出去,可見對你好感度是多麼高了。」

  賈寶寶:「是我理解有問題,還是你說話方式有問題,為什麼我覺得你前面這句話……」

  系統:「我可是個正經好系統,一定是你的問題!」

  賈寶寶:「……」

  「至於的我嘴……」薛寶釵看她用露出的另外一隻眼睛偷偷看向他,桃花似的眸子含著多情的笑意。

  他也忍不住想笑,可是嘴角剛翹起來,就帶動著傷口一陣刺痛。

  他只得保持著面無表情道:「……被你用書打的,你後來不知道從哪裡拿來一本《孟子》,那本書簡直比貼還要硬。」

  賈寶寶:「系統,那本書……」

  系統:「沒錯,就是那時候給你開的書如平底鍋硬的外掛!」

  她另外一半臉也捂住了。

  賈寶寶低垂著頭悶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記得了。」

  他久久沒說話。

  她以為他是生氣了,正想偷偷看他一眼。

  「不記得也好。」他輕聲喃喃。

  賈寶寶忍不住揉了一下把臉。

  他看著她,像是一隻正在擦臉的小花貓,他的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說起了昨晚最關鍵的事,「你後來一直要解開腰帶給我們看你的寶貝,不論我們怎麼拒絕,怎麼按著你,你都拼命掙扎,都非要讓我們看不可。」

  賈寶寶:「……」

  她的手垂下來,無力地蕩在身側。

  賈寶寶:「系統,我要就地自殺,我不幹了!」

  「噗嗤——別,別啊,反正你丟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系統輕咳一聲:「問題的關鍵是,他們看到了什麼?」

  賈寶寶輕聲重複了一遍:「看到了什麼?」

  卻不知她已經把這番話說出了口,薛寶釵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那雙唇越發紅腫了,簡直就像是飽滿地要脹裂的櫻桃。

  他撇開頭。

  賈寶寶覺得他這副正經老實人的模樣十分有趣,不由得邁向他一步,繼續問:「看到了什麼?」

  系統:「你就欺負老實人吧。」

  薛寶釵後退一步,側著頭,脖頸翻出桃花似的粉紅色澤。

  「薛哥哥?」她踮著腳問他。

  薛寶釵一陣頭疼,只覺得身體裡的熱毒又開始翻絞。

  好像自從認識她以後,這已經成了常態。

  「說啊——」

  「我看到了……」他的拳頭握緊,手背的青筋凸起。

  賈寶寶一無所覺地逼近他。

  他一步步後退,後腳跟撞到牆面。

  賈寶寶偷笑,正想說「我是開玩笑的」。

  他卻突然彎下腰,將大掌蓋在她的眼睛上,唇抵上去。

  他太緊張了,又沒經驗,親吻也吻歪了。

  她透過自己敏感的肌膚還是感覺到了,他的唇很柔軟,有些滾燙,還有一股淡淡的酒氣,像是放在酒中醃制過的櫻桃。

  她產生一種虛幻的錯覺——或許,只要她咬下去,裡面就會有滾燙酸甜的汁水迸濺出來。

  很快,他偏開頭,急促呼吸著。

  他往旁邊退了幾步,不敢看她。

  「就是這樣。」他聲音啞的可憐。

  這樣?

  哪樣?

  吻我下巴是鬧哪樣?

  系統:「……」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瞬間眼前的一切又退回到低維度線條的模樣。

  因為她不說話,他也不安起來。

  薛寶釵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他乾巴巴問:「你明白嗎?」

  賈寶寶依舊眨了眨眼睛,看著自己面前這個線條人。

  明白什麼?哦,老夥計,你的線條可真完美啊?

  系統:「哦,上帝啊,你在學什麼翻譯腔,小心我狠狠踢你屁股!」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我這不是為了緩解尷尬嘛。」

  薛寶釵只覺得她的沉默是刀,在不斷淩遲著他。

  算了。

  是他的錯。

  是他的毒。

  薛寶釵的唇微微張開,剛要說話。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聲慘叫。

  緊接著,有人大喊——

  「快,快來人啊,老爺撞到柱子上把手撞折了!」

  薛寶釵:「……」

  賈寶寶:「……」

  系統:「所以,你剛才心裡想的是?」

  賈寶寶:「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一吻就爆。」

  系統鼓掌:「好詩好詩,你可真是淫了一口好濕!」

  賈寶寶:「我要舉報你了啊!」


☆、77.第77章

  賈政老爺不小心撞到柱子上把手撞斷的慘事, 不一會兒便傳遍了整個榮國府。

  他被太醫囑咐要好好養傷, 不可操勞, 可眼下還有接駕的事情,很多事情還沒弄完, 他焦慮的直上火。

  賈璉毛遂自薦, 想要將這攤事接過來。

  賈政卻有所猶豫。

  一旁的門客道:「老爺,璉二爺畢竟是長房的人, 您倒不如讓寶二爺接過這攤子。」

  「他?他能做什麼!那個畜……」賈政想起了賈寶寶頂撞的話, 頓了頓,咳嗽了幾聲。

  門客假裝沒聽到, 繼續道:「至少讓寶二爺試試手, 二爺以後也是要繼承二房的。」

  賈政直皺眉,他吐出一口氣:「這些目無尊長的,一個兩個都是這樣!」

  他又想起了離家多年的不肖子——賈元春,臉色不由得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一個兩個都不頂用……」

  門客仍舊勸道:「老爺, 還是讓寶二爺去吧, 最起碼陛下聽過寶二爺的名字, 對他的印象也極好。」

  賈政輕嗤一聲:「她除了一張臉, 還有什麼能拿得出手?我看明年的科舉,她也是不成事的, 就是個混吃等死紈絝子弟的命!」

  「罷了, 你就去讓她先頂著吧。」

  門客低聲應下。

  等門客出了門, 他的好友笑著打趣:「我聽你又為寶二爺說話了。」

  他微微垂眸, 「其實, 寶二爺並沒有老爺以為的那般不堪。」

  「哎呀,你這個堅定的寶二爺擁躉者,自從你剛來那時看到了寶二爺,以後就處處為她說話了。」

  他隨著友人走遠,淡淡道:「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但是,不可否認,那日紅衣肆意的美人,的確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

  「林哥哥,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有看到什麼嗎?」

  林黛玉抱著竹夫人,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手肘支在榻上,輕笑道:「怎麼?薛兄弟沒有告訴你嗎?」

  賈寶寶:「是啊,他跑的太快,都沒說清楚。」

  「是嗎?」他莞爾一笑,朝他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賈寶寶笑眯眯地湊到他身邊,坐在長榻邊。

  他的手指從袖口探出,輕輕劃過她的下頜。

  賈寶寶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他笑問:「沒說清楚,那你下巴處怎麼多了一道紅痕?我記得你剛醒來的時候可是沒有這處痕跡的。」

  賈寶寶:「……」

  你觀察我是觀察的多仔細啊!

  系統:「難道是吻痕?」

  賈寶寶裝傻:「哎?是嗎?我都沒有注意,可能剛才躲老爺打的時候,不小心撞到哪裡了吧。」

  「撞?」林黛玉的大拇指摩挲著她下頜處那道豔麗的紅痕。

  「你在老爺那裡留下的印象實在太不好了,難怪他要針對你。」

  賈寶寶撇嘴。

  林黛玉淺淺一笑,手指捏住了她的上下唇,「你以為我要勸你跟你父親和好?那是薛兄弟幹的事,我才不會這麼說。」

  賈寶寶驚訝地看著他。

  林黛玉笑了笑,「你離經叛道,我也跟你一起任意妄為。」

  「寶二爺,老爺命我過來跟您說一聲,這幾天就由您代替老爺安排陛下新園子的事情。」一個聲音在窗外響起。

  賈寶寶一驚,「我?」

  「是。」

  賈寶寶看了系統一眼,「他把腦子摔壞了?」

  系統:「估計有人在幫你鋪路。」

  賈寶寶對著窗外道:「那我該做些什麼?」

  窗外的門客笑道:「該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就差一件事,咱們園子裡的櫳翠院還缺一位高僧。」

  「高僧?」賈寶寶出聲。

  林黛玉:「這件事老爺跟我說起過,他聽聞我與妙玉交好,想要呃去跟妙玉大師說一說,讓他來賈府櫳翠院。」

  賈寶寶立刻出聲:「這怎麼可以?」

  林黛玉望著她,「怎麼不可以?」

  她蹙眉道:「妙玉那個人既毒舌又難以打交道,一定不願來的,你去一定會受到他怠慢。」

  林黛玉點點頭:「確實如此,當初我也不想應承下來。」

  賈寶寶:「那哥哥就別答應了,這件事我來看著辦吧?」

  他搖了搖頭,對著她笑道:「聽你這樣說,我還非要應承下來不可了。」

  「嗯?」

  他將胸前的髮絲攏到背後,「你既然叫我一聲林哥哥,我就要有給你當哥哥的樣子,為你賣命。」

  他點了點她的鼻尖,眼神放空,輕聲道:「從小到大,我輕易不哭的,昨晚被你弄得,我幾乎流了半生的淚,全都還給你這個小劫數了。」

  他下了地,抖了抖衣衫,「我收拾一下,這就去拜訪妙玉大師。」

  賈寶寶看著他從容不迫地走進碧紗櫥。

  「寶二爺?」門客在窗外問。

  賈寶寶回過神來,溫聲道:「多謝先生了。」

  門客一愣,「寶二爺何出此言?」

  賈寶寶小聲道:「有人告訴我,每回老爺要揍我,都是先生替我從中周旋,我以為先生有求于我,一直等著先生,沒想到先生一直到現在都沒說。」

  「我……我……」門客支支吾吾。

  賈寶寶感慨:「先生真是個好人啊。」

  門客:「……」

  系統:「滴——好人卡!」

  「那……既然無事,我便先退下了。」

  門客恍恍惚惚離開了。

  賈寶寶扒著窗戶往外看,腦後卻突然一痛。

  她捂著後腦勺,一回頭,正撞見林黛玉似笑非笑的神情。

  「呃……」明明什麼事都沒有,她為何如此心虛呢?

  「林、林哥哥,你沒去換衣服啊?」

  「是準備要換的,但是,總覺得放你一個人在外面不好。」

  他伸手在她身側一壓,將她手中扒拉的窗扉重新壓回去。

  「我出來一看,事實果然如此。」

  賈寶寶含笑:「什麼啊?」

  「不懂?」林黛玉捏住她的指尖,「那就隨我進來吧。」

  「哎?」

  「陪我換衣服如何?」

  賈寶寶嚇住了。

  她反手抓住林黛玉的手:「林哥哥你怎麼了?你清醒一點啊!」

  「嗯,我很清醒,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

  他彎下腰,淺淺一笑,問她:「你要來嗎?」

  「不用了,我收拾收拾,跟哥哥一同去找妙玉大師。」

  賈寶寶要收回手。

  林黛玉鬆開,讓她細嫩的手指縮了回去。

  「你為何要去?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賈寶寶撓了撓耳朵,笑得很暖,「我覺得妙玉大師很討厭我,也許我杵在他眼前,他不好的話會都省下來針對我,就不會針對哥哥了。」

  林黛玉一怔,「你在保護我?」

  賈寶寶眉眼彎彎:「是。」

  他徹底僵住了。

  「你……」

  他的手抬起,手掌攥起,又鬆開,最終停在她的香腮上。

  賈寶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他的手指卻輕輕在她滑膩的香腮上捏了一下。

  「油嘴滑舌。」

  他極快地轉開視線,重新離開,腳步匆忙的很。

  賈寶寶揉了揉臉頰,笑了起來。

  「系統啊。」

  「哼,沉迷美色的你居然還能想起我來?」

  賈寶寶小聲問:「林哥哥和薛哥哥昨晚到底看到了什麼?為什麼今天的表現都怪怪的。」

  系統沉默。

  賈寶寶故意歎了口氣:「唉,要是我被人吃幹抹淨了……」

  真是怕了她了!

  系統立刻道:「告訴你就是了,你是想要證明自己是男人。」

  賈寶寶點頭,「然後我成功了嗎?你都給我開外掛了,應該行了。」

  系統:「可我也告訴你了,對你滿好感的人,這外掛是不起作用的。」

  賈寶寶:「……你說了嗎?」

  系統瞪她:「我說了。」

  「還有……」

  賈寶寶快要瘋了,「還有?」

  系統:「遇水無用。」

  賈寶寶:「這個我知道,可是,那時候……」

  她睜大眼睛,猛地一拍腦門。

  系統涼涼道:「看來你明白了。」

  賈寶寶無語凝噎,「酒水也是水。」

  系統:「呵呵。」

  「所以……」她轉頭,狠狠錯了兩把臉,「他們兩個看到的該不會是……」

  系統:「他們什麼也沒看見,你要脫褲子,但是被他們兩個合夥攔住了。」

  她不知道該松一口氣,還是該捂住自己的臉。

  真要命。

  「然而,我覺得那外掛在他們眼中已經不起作用了。」

  賈寶寶:「……」

  你能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啊!

  系統瞥了她一眼,「你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賈寶寶一臉懵懂微笑:「你說什麼啦,我什麼也沒聽見呢。」

  系統:「……」

  行,你就裝傻吧,等到把人逼到極致,你就會明白什麼叫做不作不死。

  ……

  賈寶寶和林黛玉收拾好後,準備再次前往牟尼院。

  在牟尼院門口,他們看到一位穿著富貴的公子被擋在了門外。

  「你知道我是誰嘛,你竟然敢攔我?」那位小公子暴跳如雷。

  一個穿著樸素的和尚道:「管你是誰,沒有帖子不准進。」

  「我告訴你們,你們今兒個不讓我進去,你們就倒大黴了。」

  和尚眼皮都沒有多抬一下,拿起放在門邊的掃帚就朝他腳底掃去。

  小公子「啊啊啊」慘叫,不住後退,差點被他的掃帚鏟倒。

  和尚:「麻煩讓讓,別髒了我們的地兒。」

  小公子氣得要死,一個勁兒跺腳。

  賈寶寶輕聲道:「這叫有什麼領導就有什麼下屬。」

  「嗯,你說什麼?」林黛玉看她。

  她忙搖頭:「沒有,什麼也沒說。」

  賈寶寶:「林哥哥你有拜帖嗎?」

  林黛玉搖頭:「沒有。」

  他這樣說著,施施然步下了馬車。

  門口的和尚,看了他一眼,就低下頭繼續掃地了。

  系統:「人家雖然沒有拜帖,但是人家刷臉。」

  賈寶寶想要跟上去,卻被一隻掃帚攔住了。

  賈寶寶看向和尚。

  他抬了一下眼皮,「哪位?有拜帖嗎?」

  賈寶寶:「沒有。」

  「哦?」和尚抬起頭。

  林黛玉回身道:「她跟我一道的。」

  和尚淡淡道:「看出來了,是賈寶玉吧?」

  賈寶寶挑眉。

  他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和尚道:「妙玉大師說了,叫賈寶玉的就算是有拜帖也不准進。」

  賈寶寶:「……」

  這個小心眼兒!哪門子大師!小肚雞腸大師嗎?

  林黛玉看了看賈寶寶,無奈道:「那你在這裡稍等,我去跟大師說一說。」

  賈寶寶:「說有什麼用,他絕對不會同意我進來的,只會讓林哥哥你難堪,我算是看出來,他就是……」

  「就是什麼?」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飄了過來。

  賈寶寶的舌頭在口腔裡一顫,立刻把將要出口的話吞下去,換了一番說辭——

  「啊,他就是德高望重,佛法高深,從不生氣,也不會報復,如來在世,觀音顯靈的——妙玉大師啊!」

  她像是詩歌朗誦一般好好吹捧妙玉一番,心裡卻道:系統,完了,完了,我感覺我的舌頭要爛掉了。

  系統:「……」


☆、78.第78章

  妙玉輕輕哼了一聲, 淡淡道:「兩位進來吧。」

  賈寶寶這才放鬆下來, 舒了一口氣。

  林黛玉無奈地看著她, 站在原地, 等她走過來。

  賈寶寶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抬起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她的香腮。

  林黛玉小聲道:「甜言蜜語的寶二爺,走吧。」

  賈寶寶捂著臉頰,對著她甜滋滋一笑。

  妙玉走在最前面,將兩人帶入自己所住的齋房內。

  房間內彌漫著清淡的花香和一絲厚重的檀香, 混雜在一起的香氣就好像遊走在出世與入世、多情與無情的邊緣, 岌岌可危。

  屋子中央是一張竹席, 上面安放有一張案幾和兩個蒲團。

  妙玉道:「我這屋子一向不許外人進, 今天,你是個例外。」

  林黛玉笑了, 「原來我竟然是例外,前幾次來可都沒有這種例外待遇。」

  妙玉頓了頓,僧衣蹭過桌角,端坐在蒲團上。

  玉色袈裟下是宛如無瑕美玉的身姿。

  林黛玉看了一眼剩下的另一個蒲團, 指著那個蒲團對賈寶寶道:「你坐……」

  「林施主,你坐。」妙玉冷冷淡淡道。

  賈寶寶朝林黛玉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林黛玉笑道:「不如我與她同坐吧。」

  妙玉捏住手中的佛珠,「阿彌陀佛, 人不應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賈寶寶:「……」

  你可真好意思說啊, 也不知道誰一直在針對我。

  賈寶寶出聲問:「妙玉大師, 我聽聞出家人講究六大皆空, 想必妙玉大師對此深有體會。」

  妙玉沒有看她, 也沒有回答,只對林黛玉道:「你今日來是為了什麼?」

  賈寶寶:「妙玉大師的茶呢?」

  他依舊裝作聽不見。

  賈寶寶瞪著眼睛,拉長了聲音,又甜又軟道:「妙——玉——大——師——看在我在門口說了你那麼多好話的份兒上。」

  林黛玉莞爾,裝作斥責的樣子輕聲道:「寶玉。」

  妙玉抿了抿薄唇,淡淡道:「哦,這就是我六大皆空的樣子。」

  賈寶寶:「……」

  就是假裝看不見我?

  林黛玉酒窩淺淺,「今日,不知道我是否幸,再喝一次妙玉大師親手烹製的茶?」

  妙玉涼涼道:「沒有幸。」

  林黛玉:「……」

  賈寶寶:「……」

  妙玉:「我的水髒的很。」

  賈寶寶對系統道:「啊,這個人好氣人。」

  系統一攤手:「你看到了沒,這就是平常日子我對上你的感受,你們兩個雖然方向不同,卻是殊途同歸的氣害人。」

  賈寶寶嘴角一抽。

  所以,她這是遭到報應了嗎?

  林黛玉虛握著拳頭,抵在嘴邊咳嗽了兩聲,眼中含著笑意,「妙玉大師不是那種與他人計較的人。」

  妙玉一本正經:「不,貧僧就是。」

  林黛玉:「……」

  這話簡直沒辦法說下去了,他想掀翻桌子。

  賈寶寶見狀,伸手搭在林黛玉的肩膀上。

  林黛玉一怔,轉頭對著她笑了一下。

  賈寶寶眉眼彎彎。

  妙玉默默看著兩人的動作,突然出聲道:「林施主來此究竟是為了何事?」

  「是這樣的……」林黛玉轉過頭,將賈府的事情說了出來。

  妙玉神色平靜,顯得格外不近人情,「檻內盡是污泥,貧僧這個檻外人多有不便,不想,不願,也不能入內,抱歉了。」

  他這話就是明明白白指責榮國府是一灘又髒又臭的污泥。

  妙玉微微揚起下巴,「貧僧以為,林施主這樣的無瑕之人還是莫要參與其中為妙,小心禍及自身。」

  林黛玉神色複雜:「無瑕?這……大師是高看我了,我不過是個凡夫俗子,有著最繁雜的心思和最平凡的志向。」

  妙玉轉過頭,白皙的脖頸蹭過僧衣領口,似是不願再與他多談。

  林黛玉想了想,還是道:「我知道大師不願再與我多談,但是,受人所托,我還是不得不再請求大師。」

  妙玉清清淡淡道:「受人之托嗎?」

  他冷淡的目光刺在賈寶寶的身上。

  賈寶寶呼出一口氣,上前一步,掀起衣擺,直接在席子上坐下。

  「是我拜託林哥……的,大師若是責怪就怪我好了。家父命我來辦成此事,我想請問大師,究竟要怎樣大師才肯來我們櫳翠院呢?」

  妙玉微微垂眸,盯著手中的佛珠。

  「我保證,御駕離開後,大師可以自由來去。而且,但凡是我有的,但凡是大師所需的,我都將雙手奉上。」賈寶寶信誓旦旦。

  系統:「你當然敢這樣說,因為那些身外之物你甚至比這些出家人還不在意。」

  要是妙玉獅子大開口要榮國府整個家底,賈寶寶非但會歡歡喜喜替賈政答應下來,還會恨不得鼓盆而歌——幫我敗家,謝謝了您嘞!

  妙玉依舊不為所動,他脖頸筆直,就像是一隻顧影自憐的天鵝。

  他居高臨下地凝視著賈寶寶,問她:「你覺得我需要什麼?」

  「呃……」

  的確,無論是金錢還是聲望,他都不缺。

  賈寶寶撓了撓耳朵,垂下頭,眉心皺起。

  林黛玉一直盯著妙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然感覺到妙玉大師此時竟然有些愉悅。

  林黛玉眯起眼睛,「我覺得妙玉大師你確實需要一樣東西。」

  妙玉偏轉目光,「哦?」

  他指了指妙玉身後牆上掛著的一副對聯,生面寫著——「欲潔之潔,雲空之空」。

  妙玉沒有回身,輕聲歎了口氣,「林施主果然獨具慧眼,這八個字是我師父臨終之前留給我的讖語,可惜我一直參悟不透。」

  林黛玉笑了,「我想這就是大師所需的東西了,寶玉,你一定能幫上大師的吧?」

  「啊?啊——」賈寶寶一個激靈硬生生將上揚的音調拉平,「可以的。」

  「她?」妙玉神色冷淡,「林施主,我聽不得誑語妄言。」

  林黛玉神色沉靜,面帶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勢,「大師切勿看輕了寶玉,他自小銜玉而生,你認為這樣的人會是一般人嗎?」

  妙玉微微頷首。

  林黛玉神色稍緩,卻只聽妙玉道:「確實比常人稍有幾分姿色。」

  賈寶寶繃緊了臉,「系統,你別拉我,我今天一定要讓他明白我究竟是何等的美貌!」

  系統打了個哈欠,「去吧去吧,我不攔你。」

  林黛玉淡淡道:「我記住大師今日的話了,希望大師能一直這樣下去。」

  妙玉眉梢一挑,長眉入鬢,神色冷淡而稠麗。

  賈寶寶小聲道:「出家也也會在意姿色嗎?說好的戒色呢?」

  妙玉一本正經道:「你說的有道理。」

  賈寶寶非但沒有驚喜,反倒忐忑起來。

  他又想鬧什麼么蛾子?

  妙玉的食指和中指夾著一顆佛珠,淡淡道:「去榮國府櫳翠院暫住一事我可以答應,但我要求,凡是我路經之地,你必須離我一丈開外。」

  他指向賈寶寶。

  賈寶寶盯著他的指尖,不解道:「為什麼?」

  妙玉:「因為我覺得你說的戒色很有道理,所以,以防你誤了我的修行,請你離我遠一點。」

  賈寶寶霍霍磨牙:「你不要太過分啊,大師,那可是我家。」

  妙玉:「不是你說貧僧需要的你都會雙手奉上?」

  賈寶寶剛想反駁,突然意識到什麼,原本還不樂意的臉頓時綻開了笑容,桃花眼中軟媚迷人。

  「好好好,大師說的都好,那榮國府以後就是大師的家了……雖然我這樣說也無濟於事,但是,我發誓,但凡是我繼承的榮國府的東西,以後都是屬於大師了的!」

  她開心極了,感覺自己的敗家的目標又進了一步。

  這是人類的一小步,卻是敗家的一大步!

  妙玉一臉冷凝,沒有一點開心的樣子。

  這是不信?

  「要不我發誓?」她順勢舉起手。

  下一刻,她的手指卻被突兀伸來的一隻手捏住了。

  力度有些大。

  林黛玉帶著笑,眼神卻很冷,他看著賈寶寶:「我想就不用了。」

  他又轉頭看向妙玉,「是吧,妙玉大師?」

  妙玉閉著眼睛,高冷不可親,「出家人六大皆空,我所求的不過是這八字讖語的意思,即便他回答不了,林施主心中想必也有了一番答案。」

  林黛玉頓了頓,「好,若是寶玉無法解答,那屆時就由我來為大師解惑。」

  妙玉袖子一掃,直接站了起來。

  他伸手撣了撣衣袖,當先朝門口走去。

  賈寶寶拉住了林黛玉,林黛玉此時的目光凝在妙玉的袖子上,被她拉住,才回過神來。

  「林哥哥?」

  林黛玉目光複雜,「我無妨。」

  賈寶玉小聲問:「那句讖語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伸手按住她的頭頂,輕聲道:「佛曰,不可說。」

  「哎?」

  兩人跟在妙玉身後,見他直接朝門外走去。

  守門的和尚朝他行禮。

  妙玉:「跟我走。」

  和尚立刻掏出銅鎖,將牟尼院的大門合攏,用銅鎖鎖上了。

  妙玉自然而然踏上了賈寶寶的馬車。

  賈寶寶看著他熟練而自然的動作,一臉懵。

  「林哥哥,他這就要跟我們走?」

  林黛玉:「妙玉大師六根清淨,自然什麼也不用帶。」

  賈寶寶瞥了他一眼。

  「系統,我怎麼覺得林哥哥的話帶著一股嘲諷的意思?」

  系統:「也許他就是這個意思,你林哥哥生著一顆七竅玲瓏心,就算是那高僧妙玉,與他交往幾個回合,也要被他看穿。」

  林黛玉早就注意到了——她正看著自己發呆。

  他忍不住從心底泛處的甜。

  林黛玉曲起手指,蹭了蹭她的臉頰,「什麼讓你如此入迷?告訴我,我讓你看得更清楚。」

  賈寶寶無語了一陣,緩緩道:「林哥哥,你從妙玉身上看出了什麼。」

  林黛玉意味深長笑了起來,「為何這樣說?」

  賈寶寶:「因為有人說哥哥你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系統:「喂,你就這麼把我給賣了!」

  林黛玉靜靜地看著她:「然後呢?」

  賈寶寶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想要見識見識。」

  他笑了,眼尾的淚痣也跟著輕輕一顫。

  他黝黑的眸子鎖住她,像是怕嚇住她,輕而緩地問:「你是想要我的心嗎?」


☆、79.第79章

  婆娑樹影在她的臉頰上細細描繪出一株株筆墨蘭草。

  賈寶寶張開嘴……

  「你們還不上來嗎?」妙玉冷淡的聲音從車子上飄了下來。

  「哦!來了來了!」賈寶寶飛快跳上馬車, 回頭看了林黛玉一眼,彎腰鑽進了馬車中。

  沒過一會兒林黛玉也上了馬車,他對賈寶寶笑了笑, 「我剛剛玩笑而已。」

  賈寶寶撫著胸口,松了一口氣,「果然如此,差點被林哥哥騙到了。」

  她不想改變現狀,如果林哥哥真的有那方面意思, 她會想方設法拒絕掉,還好……只是玩笑而已。

  妙玉冷冷看著兩人的反應, 又低下頭看著挽在手腕上的佛珠。

  賈寶寶:「大師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說,我都會為大師安排妥當的。」

  妙玉紆尊降貴地點點頭。

  氣氛有些冷凝。

  賈寶寶隨意找了個話題, 笑著開口問:「不是說沒有帖子進不了牟尼院的門嗎?林哥哥當初是如何與妙玉大師相識的?」

  未及林黛玉說話, 妙玉淡淡道:「原來林施主未說起此事。」

  妙玉的指尖抵著一枚菩提佛珠,「那是因為林施主從別人手中得到一張帖子,這張帖子是我贈給一位貴人的。」

  「哎?」賈寶寶立刻看向林黛玉。

  林黛玉側頭盯著妙玉,笑道:「是, 我還未來得及跟寶玉你說。」

  他將那日賈寶寶昏迷不醒,自己急著出門去找妙玉,卻在門口被人送上了一枚拜帖的事情和盤托出。

  賈寶寶伸手握住林黛玉的手,觸手微涼,她忍不住將他的手捂得更緊了。

  「對不起, 我什麼也不知道, 林哥哥……」她急於說什麼, 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口來。

  林黛玉淺淺一笑,「好了,事情都過去了,我就是怕你這樣才不告訴你的。」

  妙玉的背脊下意識繃直。

  這事倒好像是他做錯了。

  他垂眸凝視著自己的指尖兒,指甲陷進了有些軟的佛珠裡。

  「……那張帖子會是誰給林哥哥你的呢?」

  林黛玉:「我也問過大師……大師?」

  妙玉恍惚回神,見兩人都看向自己,不由得繃緊下頜,冷淡道:「我剛剛正在參悟,你們有何事?」

  賈寶寶對系統小聲道:「走神就走神,說什麼參悟。」

  系統:「出家人走神那能叫走神嘛!」

  林黛玉問他:「大師的帖子都曾給過何人?」

  妙玉:「我的帖子不是一般的貴人能得到的……」

  「原來這帖子是來自哪位王爺的手裡嗎?」

  妙玉一怔,緊緊盯著林黛玉。

  林黛玉莞爾一笑,「這其實也很好猜。與大師交往的人中只有這些王爺們非同一般,即便是大師恐怕也不敢輕易得罪他們吧?」

  妙玉掐住手裡的佛珠,不再說話。

  賈寶寶心裡感慨林哥哥的厲害,即便毒舌如妙玉也要甘拜下風。

  「王爺?是哪位王爺要救我呢?」

  賈寶寶捂著額頭:「忠順親王嗎?應該不是,若是他,上回他就應該提到,那還會是誰?」

  ……

  陛下來的前一天榮國府格外忙碌,府中的下人都在灑掃庭院,恨不得將地擦的一塵不染。

  賈寶寶在屋簷下坐著,聽管事的來彙報工作。

  英蓮和烏先生正在一旁下棋,烏先生時不時指點賈寶寶幾句禦下的技巧。

  賈寶寶嘴裡叼著一根草棍,打著哈欠問:「先生,你們還會向王爺彙報我的學習情況嗎?」

  英蓮:「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嘛,烏先生那麼愛玩,若是讓他天天帶著你玩怎麼辦?自然要向王爺彙報你的動向和學習情況。」

  烏先生不滿:「喂喂,你說的那個人是你自己吧?」

  英蓮茫然:「是嗎?當初王爺不是指著你說,你太愛玩了嗎?」

  烏先生嘴角一抽:「王爺明明指的是你。」

  「哎,烏先生德高望重,這點事還和我爭什麼。」

  烏先生被他氣得無語。

  他轉頭對賈寶寶道:「你千萬別跟他學。」

  正在走神的賈寶寶茫然地轉過頭,「啊?先生在跟我說話嗎?」

  烏先生:「……」

  好嘛,一個兩個都這樣,真當他是來奶孩子的啊,還一奶奶兩個!

  這時,從遠處走來一個和尚。

  賈寶寶哀嚎一聲,「又來了。」

  自打妙玉住進櫳翠院以後,他就一日三遍,頓頓不拉地給她找麻煩。

  她強打起精神,問那個和尚:「妙玉大師那裡短缺什麼了嗎?是被子不暖了?杯子太少了?還是水太甜了?」

  那和尚朝賈寶寶施了一禮,「都不是,是那裡太清靜了,大師想讓您去陪他說說話。」

  賈寶寶:「哦,可你們和尚不就是講究住的地方要清靜嗎?」

  「大師說了,您要是提出疑問,他可就要收拾收拾走了。」

  小肚雞腸的大師!

  賈寶寶起身撣了撣衣擺,無奈道:「好了,我隨你過去就是了。」

  賈寶寶這幾天幾乎都跑遍了大觀園內的每一寸土地,,因為妙玉每次讓人叫她過去,都不好好待在櫳翠院裡,害的她不得不滿園子找他。

  賈寶寶掐了掐自己的臉頰,偷偷問系統:「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系統:「我只看到你臉越來越大了。」

  賈寶寶:「再見!」

  前面帶路的和尚在山下停住了腳步。

  賈寶寶看著眼前這一片樹林,無奈道:「他在這裡面?」

  和尚點頭。

  賈寶寶只得走進去,去陪這位妙玉大師玩「尋寶遊戲」了。

  後山這片樹林栽的好,都是從老林子裡移過來的百年老樹,甚至還伐倒了一棵樹,樹身上故意弄出青苔,作出野林的景象。

  賈寶寶看到這片林子就咂舌。

  這榮國府不知道多有錢,竟然這樣燒錢弄出這些景致。

  「話說,他們到底從哪里弄來這麼多錢?」

  系統:「榮國府有鋪子,有田地,有莊子,靠著收租和莊子上供,也夠花銷了。」

  賈寶寶:「所以,我一個人敗也不夠?」

  系統精神一震,笑眯眯道:「所以,宿主你好好讀書,爭取反過來,把賈府給查抄了。」

  賈寶寶瞪圓了眼睛,眼睛發亮,「對啊!」

  她可以憑著自己的力量,把賈府給抄家抄敗了,這簡直就是一舉多得的好事兒。

  賈寶寶不由得充滿了幹勁兒。

  她的視線在林子裡掃了幾圈,終於看到一個玉色身影。

  她捂著嘴,放輕腳步,悄悄走了過去,打算突然嚇他一跳。

  上方的天空沒有被樹葉遮蓋住,留下一小方只能看到雲影的碧空。

  妙玉仰面躺在一根長滿青苔的圓木上,毛茸茸的青苔爬上他的衣衫,在玉色的袈裟上留下一抹碧痕。

  如玉的脖頸陷進柔軟的青苔,如同覆在上面的一層微冷薄霧。

  她曾在書上讀過一句詩,詩雲「紅藕香殘玉簟秋」,用在此處極為應景,雖然此處無藕,無香,亦無玉簟。

  她盯了他好一會兒,他都沒有動作,也沒有睜開眼,就好像真的睡著了一般。

  賈寶寶上前兩步,站在他身邊,緩緩彎下腰,盯著他的臉。

  這人雖然嘴巴毒的很,卻生的極為清俊。

  她嘟起嘴,對著他輕輕吹了一下。

  他的睫毛在她的氣息中顫動。

  不知道是他的面太冷,還是她的氣太熱,她氣息拂過之處泛起淺嫩的粉紅。

  「貧僧是不是看上去很好欺負?」他閉著眼睛,冷冷出聲。

  賈寶寶笑眯眯道:「你醒來了啊?」

  他十分冷淡。

  賈寶寶絲毫不受影響,「你不是說要我來鬧你的嗎?」

  他睜開眼睛,天光灑進他的眼眸,黑色的瞳孔外圈兒似乎嵌上了一層金邊兒。

  他看著天空,「你有答案了嗎?」

  「哈?」

  「林黛玉說你會知道答案,你現在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嗎?」

  賈寶寶:「……」

  她是真的不知道呀。

  「系統,系統,你知道嗎?」

  系統:「我知道……」

  賈寶寶的聲音頓時柔軟起來:「那告訴我哇。」

  系統:「……個鬼!」

  賈寶寶:「……」

  這就很討厭了。

  妙玉冷淡道:「沒有關係,你就算不知道也沒有關係。」

  他居然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妙玉:「不用收拾了,貧僧現在就準備走。」

  賈寶寶:「……」

  真是和系統一模一樣的討人厭!

  「啊哈哈,我當然知道了,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她的眼神左撇右撇,手掌比量了一下他光禿禿的腦殼。

  妙玉一無所覺,「你可不要說大話,若是你知道,現在就說出來。」

  賈寶寶:「那就是……」

  她的手迅速在他光溜溜、熱騰騰的頭頂抹了一把。

  妙玉猛地跳了起來。

  可等他跳起來,賈寶寶早就像是兔子一般逃竄,只留下一道豔麗的背影。

  當真可惡至極!

  妙玉剛要發怒,突然愣住了。

  他的手指飛快地推動著圓滾滾的佛珠,口中念叨:「不生氣,不生氣,皆是虛妄,皆是空。」

  這樣來來回回念了幾遍,果然有了效果——

  哎呀,他還是好氣!

  ……

  翌日一早,榮國府的大門就被打開,幾個打扮整齊的小廝將門口以及那條街道都掃的乾乾淨淨。

  賈政和賈赦在天還濛濛亮的時候,就派人把家裡幾個小的揪了起來。

  賈寶寶打著哈欠,任由麝月給自己穿衣。

  突然,她臉頰一涼,立刻清醒過來。

  她睜開眼,映入眼中的是林黛玉的臉。

  「清醒一些沒有?」

  賈寶寶搖頭,「還是好困。」

  他冰涼的手指貼著她的臉頰輕輕劃過。

  賈寶寶忍不住哆嗦一下。

  她抬起手,用兩隻手捂住了林黛玉的右手,問他:「你手怎麼這麼涼?」

  晴雯站在一旁,輕聲道:「林少爺將手伸進了剛打的井水裡。」

  賈寶寶皺緊眉。

  林黛玉笑了:「沒什麼,剛好我也想要清醒清醒。」

  「寶玉醒了嗎?」簾子一掀,薛寶釵走了進來,正望見賈寶寶捂著林黛玉兩手的模樣。

  林黛玉笑望著薛寶釵:「薛兄是掐著時辰來的?」

  薛寶釵溫聲道:「是我打擾了林兄弟?」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放棄爭執。

  林黛玉退後一步,打量了一下賈寶寶,「好了,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薛寶釵:「今日陛下駕臨,寶玉你有幸伴駕嗎?」

  賈寶寶又打了個哈欠,眼淚都逼出來了。

  「不可能吧,老爺手都斷掉了,還是爬起來站在門口,估計沒我什麼事兒。」

  薛寶釵:「你該爭一把,這是個好機會。」

  林黛玉淡淡道:「爭什麼爭,只要寶玉開心就好。」

  薛寶釵瞥向林黛玉,「我又不是不讓他開心,但是,為人在世,也不可能活得太過肆意。」

  林黛玉笑了,「若是不能任憑自己心意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賈寶寶歎了口氣,「你們兩個怎麼又爭起來了?」

  林黛玉和薛寶釵同時看向賈寶寶。

  你以為那都是因為誰啊!


☆、80.第80章

  賈寶寶的眼睛都困的快要睜不開了, 還是被林黛玉和薛寶釵一左一右提著出去了。

  那樣的場合晴雯他們是連接近的資格都沒有的,他們幾人便將賈寶寶送到門口。

  即便是性子倔的晴雯也忍不住囑託道:「兩位少爺請看好寶二爺。」

  賈寶寶抱著胳膊打哈欠,「好過分啊, 說的就像是我沒法管住自己似的。」

  襲人笑了,「寶二爺不就是這樣嗎?這次可不比往日,在御前失儀是要論罪的。」

  好嘛。

  賈寶寶努力睜開眼,「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惹事。」

  院子裡的襲人、晴雯、麝月、李貴, 還有一旁的林黛玉、薛寶釵都露出懷疑的神情。

  賈寶寶:「……」

  「我保證!這下成了吧?」

  晴雯嘟囔:「寶二爺就嘴上說的好聽。」

  麝月:「二爺小心。」

  李貴:「嗯。」

  襲人:「那我就在院子裡等寶二爺回來。」

  四人朝賈寶寶行禮。

  東邊的天空泛著濛濛光亮,清晨的空氣潮濕又清新, 四人的衣服都是新的。

  賈寶寶眨了一下眼睛,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對於她來說, 是新的, 也是真的。

  林黛玉催促:「快走吧,再晚老爺又好提著棒子來了。」

  「嗯。」

  三人趕到門前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是來的晚的了。

  賈政對著姍姍來遲的賈寶寶吹鬍子瞪眼,好在她離得遠, 他夠不著。

  賈寶寶這樣想著,就對著賈政笑了一下。

  賈政氣得要死,可今天又不能出手,哦,就算是能出手, 手也斷了。

  賈府的男人都要在門外迎接聖駕, 有品級地靠前, 沒品級的靠後。

  他們後面則站著有誥命的女眷,她們也是有資格磕頭的。

  賈寶寶站的腿發麻,兩隻腳不停換來換去。

  薛寶釵不動聲色往她那邊靠了靠。

  賈寶寶抬眸。

  他壓低聲音道:「你先靠一靠我,休息一下。」

  賈寶寶笑了起來:「多謝。」

  她靠向他,將自己身上的一部分重量移了過去。

  薛寶釵低垂著頭,一本正經道:「不必。」

  他的耳朵紅紅的。

  賈寶寶鼻子動了動,聞到了一股香氣。

  她轉頭往後看,卻看到一個不認識的賈家子弟正往嘴裡塞糕點。

  他正塞著,卻與賈寶寶對上了視線,頓時呆住了。

  賈寶寶莞爾一笑。

  他咳嗽一聲,立刻將袖子遞了過去,「叔叔也嘗一嘗?」

  「叔叔?」

  他笑道:「晚輩賈芸,見過叔叔了,我早上起得晚,沒來得及吃飯,就順了一包點心,剛出鍋的。」

  賈寶寶不客氣地從他袖子裡捏了一塊,放進嘴裡,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好吃。」

  他笑容加大,「叔叔若是喜歡就都拿走吧,能得叔叔喜愛,是侄兒的榮幸。」

  這人真是會說話。

  賈寶寶被他吹捧的十分開心,笑容又盛了幾分。

  林黛玉咳嗽了一聲。

  賈寶寶縮了縮脖子,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歪著頭問:「林哥哥也吃嗎?」

  林黛玉輕聲道:「我就不用了,你也別靠著薛兄了。」

  薛寶釵扭過頭,一言不發盯著林黛玉。

  林黛玉微笑,「你看你,吃的滿嘴都是。」

  他的食指點了點她的嘴角。

  賈寶寶立刻抹了抹嘴。

  林黛玉:「你再扭頭看看,薛兄的肩膀上都被你落上了糕點渣。」

  賈寶寶立刻回頭,見薛寶釵的新衣上果然落著碎屑。

  他這麼正經又稍有潔癖的人怎麼能受得了。

  賈寶寶垂下眼角,「對不起,哥哥,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她把手蹭乾淨後,小心翼翼提起薛寶釵的袖子抖了抖,好在那些碎屑油不多,也不粘,都被抖落下來。

  薛寶釵垂眸看著她動作,一臉正經道:「無妨,我不介意的。」

  他又補充道:「你可以繼續倚著我吃。」

  賈寶寶搖頭。

  薛寶釵:「沒事,沒你林哥哥說的那樣嚴重。」

  薛哥哥變得溫柔了,她也不能蹬鼻子上臉。

  賈寶寶笑道:「我已經吃飽了。」

  她轉過頭,將剩下的糕點還給後面的賈芸。

  賈芸小聲道:「抱歉,是侄兒沒想到。」

  賈寶寶:「我倒是覺得你很周到,我以後兒子如果同你一般就好了。」

  賈芸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若是叔叔不嫌棄,那侄兒就給您當兒子了。」

  賈寶寶:「……」

  啥玩意兒?

  賈芸小聲喚了一聲:「爹爹?」

  賈寶寶木了,徹底說不上話了。

  她在心裡道:「這簡直就是人才,我就沒見過這麼會拍馬屁,還順杆子往上爬的這麼快的!」

  系統:「人家這是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上。」

  林黛玉聽到賈芸的叫法,饒有興致地轉過頭,說道:「我來看看寶玉你的大兒子。」

  「求,別說了。」

  薛寶釵也回頭去看。

  「小透明」賈芸激動的臉都紅了,「賈芸見過兩位叔叔。」

  林黛玉:「其實,你可以換個稱呼的。」

  薛寶釵輕咳一聲,「成何體統。」

  「是啊是啊,你還是快別這樣叫了,我做你叔叔就好了。」賈寶寶笑著拍了拍賈芸的肩膀。

  系統:「他簡直就是替他娘占你便宜。」

  賈芸被他這麼一拍,整個人都激動的發顫。

  賈寶寶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兩人,一個是曾經見過一面的賈芹,另外一個則是生的風流貌美的少年。

  賈芹笑眯眯道:「寶叔叔,賈芸他就是這樣,怕馬屁的功夫是咱們這輩兒的第一,他現在幹的那什麼花草採買就是哄著璉二奶奶得來的。」

  賈芸臉色瞬間白了下來,他緊咬牙:「你手裡掌管那些小尼姑小和尚的活兒不也是這樣得來的!」

  賈寶寶將目光放在一直沒說話的那個美少年身上,「你呢?你是做什麼的?」

  他抬起頭,盈盈一笑,唇紅齒白,笑靨生花,「回寶叔叔的話,侄兒賈薔,是管著院子裡小戲班梨香院的,叔叔有什麼想聽的曲兒?趕明兒,我找幾個嗓子透亮的小旦專門唱給寶叔叔聽。」

  賈芹嘴一撇,冷嘲熱諷道:「被人玩完了,就去玩小旦了是不是啊!」

  「你說什麼!」賈薔猛地跳了起來,直瞪著賈芹。

  「你們在這裡胡咧咧什麼,前頭老爺們都在問呢!」一道聲音突然從賈寶寶身後響起。

  賈寶寶扭頭一看,原來是許久未見的賈蓉。

  自從秦可卿「病故」後,她就沒怎麼見過賈蓉了。

  他似乎瘦了不少,也成熟穩重了許多。

  賈芸、賈薔二人被訓斥了,都默不作聲。

  偏偏賈芹嘴裡還不乾不淨地嘀咕著:「什麼啊,不就是跟賈薔那廝胡搞,才一力護著他嘛,真當人是瞎子不成嗎?」

  賈蓉眉毛一挑,直接對著他腿窩踹下。

  賈芹「哎喲」一聲,栽倒在地上。

  他不敢相信賈蓉真的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自己難堪。

  聽到動靜,前面的長輩紛紛扭頭。

  賈蓉袖手,揚聲道:「你病的都站不穩了,別讓陛下看了掃興,來人啊,把他給我拖下去,讓他給我好好養病!」

  「你唔——」賈芹被兩個突然躥出的小廝捂著嘴,拉了下去。

  他這麼一立威,後面小輩各個戰戰兢兢,再也不敢多言。

  賈蓉原本板著的臉,碰上賈寶寶的視線立刻柔軟開。

  「沒嚇到寶叔叔吧?」他淺淺一笑,「這種東西不用寶叔叔沾手,告訴侄兒,侄兒就替叔叔解決乾淨了。」

  眾人聞之一震。

  賈寶寶含笑點頭:「許久未見,你變了好多。」

  賈蓉垂眸:「是,大概是因為經歷多了,什麼苦都受過來了,我就越發想要活出個人樣。」

  「浪子回頭金不換。」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笑容一下子亮了起來,「好,有寶叔叔這番話,我說什麼也要走下去。」

  他握住了賈寶寶的手,又迅速放開,「賈芹說我跟賈薔的壞話,叔叔可千萬別信,賈薔長得那副樣子也就哄哄別人,我可看不上眼。」

  賈薔:「喂喂喂,你過分了啊,居然在寶叔叔面前這麼說我!」

  賈蓉莞爾。

  賈寶寶看著兩個美少年打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林黛玉卻問到:「那小蓉大爺能看上眼的是誰?」

  賈蓉一愣,眼神四處亂飄。

  賈寶寶忙幫他說道:「林哥哥,你是沒怎麼見過侄兒媳秦氏,也沒和他好好相處過,秦氏當真是美貌溫柔,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賈蓉嘴角一抽,「呵呵。」

  林黛玉深深看著賈寶寶,不說話。

  賈薔笑道:「正是如此,蓉大奶奶說起來……」

  他的目光掃過薛寶釵和林黛玉,壞笑道:「溫柔體貼如薛叔叔,風流才情如林叔叔……」

  賈蓉:「你瞎說什麼!」

  系統忍不住道:「對啊,你瞎說什麼大實話!」

  「咳!」賈寶寶忙轉回頭,不再說話,再說起來,她怕林哥哥和薛哥哥合起夥來幹架。

  林黛玉低頭思量,薛寶釵抬頭看天。

  賈蓉不舍地離開了。

  等了會兒,林黛玉用只有三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賈寶寶——

  「那你是更喜歡溫柔體貼的有德者,還是更喜歡風流才情的有才者呢?」

  賈寶寶脖子一緊。

  「恭喜我自己,遇上了一道送命題。」

  系統:「所以,兩人都掉進了水裡,你選擇救誰呢?」

  她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我選擇自己在水裡待一會兒,涼快涼快。」

  太陽升起來了,陛下卻遲遲未來,她被熱出了一身汗。

  薛寶釵伸出手,捏住自己的袖子,對著她輕輕扇動著。

  他作出這樣溫柔體貼的動作,偏偏不苟言笑。

  「這樣好些了嗎?」

  賈寶寶拼命點頭。

  她熱的厲害,就差學狗吐舌頭了。

  林黛玉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拿出一把扇子,輕輕為她扇著。

  賈薔在後面看著這一幕,小聲嘀咕:「都說賈蓉有福,娶了那樣一個夫人,可我覺得寶叔叔這樣也不差啊。」

  賈芸:「你羡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你居然斷袖了?」

  「去去去,別胡說,我的名聲都是被你們這樣說壞了。」

  賈芸連忙道歉。

  賈薔搖了搖頭:「也不怨你,誰讓我生的如此好呢?」

  賈芸被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系統偷聽了一耳朵,忍不住對賈寶寶道:「賈芸認你當爹你不願,我卻覺得這位賈薔頗有你的風格。」

  賈寶寶好奇:「什麼風格?」

  「氣死人不償命的風格。」

  賈寶寶:「……」

  說笑間,終於有傳旨太監來,向眾人宣佈:「陛下已經出宮了。」

  過了會兒,又有太監前來傳話:「陛下已經到了朱雀大街。」

  御駕處在一處,便有太監前來通報,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就在賈寶寶腳都站麻的時候,一隊浩浩蕩蕩的車馬終於出現在巷子盡頭。

  先是幾個士兵跑來,將大街、甯國府、榮國府全都圍住,接著,又有士兵湧進府中,把持各個制高點和要害處。而後是一隊小太監趕來,垂手站在一旁。又有宮女提著香爐等物走來。

  等這些伺候陛下的人都站好,一輛明晃晃的馬車才慢悠悠駛來。

  天子駕六,六匹高頭大馬潔白如雪,周身上下沒有一絲雜毛。

  只聽一個太監喊道——「跪!」

  賈寶寶就隨著眾人,直接跪在大街地面上。

  雖說地面灑掃的乾淨,可那石板路跪的時間長了還是硌人,還發涼。

  幸好晴雯替她想到了,在她的褲子裡面的膝蓋部位縫的厚了些,還夾了棉花,被袍子這麼一遮也看不出什麼來。

  她看向左右。

  薛寶釵和林黛玉都跪的筆直。

  賈寶寶原本伏在地上的手,偷偷朝林黛玉那裡探去。

  他一把抓住,輕輕瞥向她。

  她做口型:「跪的累就把袍子墊到膝蓋下。」

  林黛玉握著她的手,含笑搖頭。

  賈寶寶以為他固執,還要再勸。

  他卻提起袍子,露出褲腿,那褲子十分厚實,簡直像是秋冬穿的。

  林哥哥真是裝備齊全。

  賈寶寶這麼一走神,恰好錯過了山呼萬歲的時機,她只好動了動嘴,假裝自己已經念過了。

  在這個世界生活這麼久,她可還真沒見過皇帝。

  皇帝的兒子中,忠順親王冷厲英俊,東平郡王貌美妖豔,北靜郡王秀麗俊美。皇帝廢太子的兒子——秦可卿又美豔嫵媚,說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可他的子嗣雖然形貌不一,容貌卻都是極為優秀的,真讓人好奇這位皇帝的容顏又是怎樣的奇異?

  這樣想著,賈寶寶就稍稍支起胳膊,不動神色地抬起頭,偷偷望去。

  晨曦如沙,墊在他的皂靴下。

  明黃的袍角隨著他的行進微微晃動,從袍身兩側的開衩處露出襯擺,常服上繡著團龍,雙肩也有繡紋,祥雲似的繡紋隨著他的寬肩蕩出,白玉帶系住了他蠻韌的腰。

  他的身材既不單薄,也不過於結實,仿佛出於一個男人最鼎盛的時期,權勢的華袍束縛著他,也供養著他。

  他頭戴二龍戲珠翼善冠,鼻樑高挺,唇微薄,眼睛細長,眼尾上挑,大半個瞳仁都被眼簾遮住,讓人辨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他的眼角僅有一絲魚尾紋,當他面容嚴肅時,眼尾上揚,那些紋路便像是束縛住魚兒的漁網;當他含笑時,眼角的紋路便會溫柔地蕩開,他的眼眸像是水中的魚兒。

  突然,陛下停住了腳步,轉過頭。

  賈寶寶的額頭幾乎磕到了地上。

  剛剛好險,差點就被看到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1

☆、81.第81章

  賈寶寶根本不敢抬眼看, 等到眾人都起身, 她才跟著站了起來。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小聲嘀咕:「剛才低頭低得太快, 不小心把額頭撞青了。」

  「我看看。」林黛玉說著拿開了她捂在額頭上的手, 仔細端詳了一下。

  「確實有些嚴重,你磕的那麼用力做什麼?你離得遠又沒人能看見。」

  他的指尖兒輕輕戳了一下她的傷處。

  賈寶寶忍不住「嘶」了一聲,淚眼汪汪道:「林哥哥, 你別玩了。」

  林黛玉俯下身,對著她額頭發青的地方輕輕一吹。

  涼風掃過, 她的額頭舒適了些。

  「這樣舒服一些了嗎?」

  賈寶寶點頭。

  「等會兒弄點井水給你冰一冰。」林黛玉又好笑又好氣, 他轉過頭,神色稍稍一凝。

  賈寶寶也隨著他的視線轉過頭。

  薛寶釵正遙望著大門口的方向, 杏眸明亮。

  林黛玉笑道:「人生當如此對吧?」

  薛寶釵回過神,微微垂眸:「若是有幸封侯拜相, 陪王伴駕, 當一生不悔。」

  林黛玉搖頭,似乎不太認同。

  等到徹底看不到御駕,三人才準備找個地方好好吃頓飯。

  還沒有等賈寶寶他們離開,一個小太監突然擠了出來, 他探著脖子四處張望, 一旁幾個人想要上去寒暄,那小太監卻都沒有理會。

  待他望見賈寶寶, 眼睛突然亮了, 忙擠開眾人, 「敢問,這位可是寶玉公子?」

  賈寶寶懵懵點頭。

  小太監笑眯眯道:「請寶玉公子跟小的來一趟。」

  賈寶寶不明所以。

  薛寶釵輕輕推了她一下,「快去吧,說不定是你的機遇來了。」

  林黛玉擔憂道:「你少說少做,多看看別人是怎麼做的。」

  賈寶寶應下囑託,跟著小太監離開。

  她能聽到背後「嗡嗡」的議論聲,他們在談論她是不是被陛下指名前去伴駕。或嫉妒,或羡慕,或不屑的目光一道道如刀子般割在她的身上。

  賈寶寶昂首挺胸,走的格外風騷。

  「哎,受人嫉妒的感覺還是這般美味,都怨我長得太美。」

  系統:「……你小心騷斷腿!」

  賈寶寶笑眯眯道:「沒事兒,到時候你養我啊。」

  系統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賈寶寶被小太監引著,追上了御駕。

  賈政和賈赦都卑躬屈膝落在後面,一見到賈寶寶,兩人皆是一驚。

  小太監回稟給大太監,大太監又上前跟陛下言語了兩句。

  賈政一直瞪著賈寶寶,好像生怕她在陛下面前出醜。

  賈寶寶朝他盈盈一笑,簡直氣死人。

  「哦,來了?」皇帝低沉的聲音傳來,他隔著無數太監宮女對賈政道:「朕聽說你生了個好兒子。」

  賈政一噎,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賈元春離家出走,賈寶玉是個混帳不肖子,賈環更是被趕到鄉下莊子裡去了,他還生了個好兒子?

  賈政幾乎一口老血噴出,卻不能反駁陛下的話,只得委婉道;「犬子頑劣。」

  皇帝笑了笑,「你還真是謙遜,朕要是有這麼一個好兒子,定然讓天下人都知道。」

  打碎的牙齒和血吞。

  賈政梗著脖子說不出話來。

  賈赦卻敏感地從陛下這番話中嗅到一絲政治暗示。

  他看向賈政。

  賈政正生悶氣,沒有接受到他的眼神。

  皇帝:「寶玉上前來。」

  賈寶寶心裡歡喜:「喲謔,我敗家的機會來了。」

  系統:「你悠著點,別把自己作死了……不行,宿主啊,咱們別搞事了好不好?別忘了,你還要幫我升級呢!」

  賈寶寶腳步輕快地走上前,路過賈政和賈赦身邊時,目不斜視。

  賈政居然被兒子無視了,不由得鐵青了一張臉,

  賈赦眼皮都要眨抽搐了,還是沒有讓賈寶寶接受到自己的眼神。

  賈寶寶低著頭,站到皇上身前。

  皇帝道:「早聞賈家寶玉銜玉而生,聰慧過人。」

  系統小聲嘀咕:「鹹魚而生,從不是人。」

  賈寶寶:「……」

  空氣突然有一絲尷尬。

  一旁的大太監都急得直冒冷汗了,陛下見過那麼多人,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站在陛下眼前還敢走神的!

  「咳,寶玉公子,陛下正等您回話呢。」大太監偷看陛下的神情,卻見陛下沒有一絲不悅。

  賈寶寶:「這……陛下,草民並不聰慧,愚笨的很。」

  皇帝笑了一下,「哦,是這樣嗎?可是,有不少人在朕面前說你的好話,朕就越發好奇了,賈寶玉究竟是何方神聖?」

  賈寶寶還沒說話,後面賈政和賈赦當即跪倒在地,連聲高呼:「臣惶恐。」

  皇帝對跪倒在地的兩人沒有多看一眼,反倒對一臉平靜的賈寶玉產生了探究的興趣。

  他饒有興致道:「寶玉,你抬起頭來。」

  賈寶寶微微垂眸,抬起頭。

  映入皇帝眼簾的便是她額頭的一大片青紫,因為她肌膚白膩,這片青紫就越發明顯了。

  皇帝忍不住樂了,「你也太實誠了,磕頭居然磕的這麼狠。」

  賈寶寶:「……」

  不不不,您誤會了。

  皇帝笑了笑,對一旁的太監總管道:「一會兒給她送去一盒活血祛瘀的藥膏,朕不能辜負了這麼忠心誠實之人。」

  太監應下了。

  系統無語了,「你就是金錢轉世托生的吧?怎麼人人都愛你啊!」

  賈寶寶在心中豎起了大拇指,「沒法子,誰讓我就是這麼好呢。」

  系統:「……」

  陛下啊,你快醒一醒啊,你面前這個可不是什麼實誠人,她的心黑透了呢!

  「寶玉,你便與朕同行吧。」

  賈寶寶唇角一揚,「是。」

  賈寶寶跟著陛下遠去,賈政和賈赦被一長串的太監和宮女擠到不知道哪個角落去了。

  賈赦冷笑一聲,「你還真是生了個好兒子,這下子風光全被你們二房占去了。」

  賈政無奈。

  賈赦雖然滿腔怒火,卻因為陛下在不遠處,也只得暫時壓住。

  賈赦想了想,對賈政道:「你也要小心,寶玉在忠順親王身邊掛上了號,又得了陛下青睞,他現在跟咱們可不一定是同路人了。」

  賈政未說話,只是歎氣。

  皇帝在園子裡遊覽了幾圈,為幾個園子題了名字。

  士兵和太監遠遠綴著,留出兩人說話的空間。

  皇帝問她:「明年秋闈,你要下場嗎?」

  賈寶寶:「父親要我下場試試,可惜我資質愚鈍。」

  「資質愚鈍?」皇帝微微一笑,「你就在這裡做一篇文,給朕看看。」

  賈寶寶一驚。

  皇帝看著周圍的畫梁雕柱、瓊花玉樹,低聲道:「敖不可長,欲不可從……靜言庸違,象恭滔天,你便以這為題吧。」

  系統:「……宿主啊,你行嗎?」

  賈寶寶:「別小看我,好歹我也在這裡自由生長了十幾年。」

  賈寶寶知道「傲不可長,欲不可從」這句是出自《禮記》,「靜言庸違,象恭滔天」這句出自《尚書》。

  這兩句話,第一句是說人不可放縱欲望,第二句則是說花言巧語、陽奉陰違、表面恭敬實際上是對上天的不敬。

  關於話裡的深意……看來榮國府和甯國府快要完蛋了。

  賈寶寶闔上眸子,在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系統的螢幕上打起了草稿。

  皇帝打量著她,見這位少年容顏極美,面對他的考試,卻毫不慌張,她微微闔上的眸子在下一刻睜開,眼中盡是成竹在胸的笑意。

  皇帝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也許是年紀大了,他就喜歡這樣聰明的孩子,也對這樣的孩子充滿了耐心,想要看看她究竟能成長成什麼模樣。

  賈寶寶唇角上翹,將自己所做的文章說出。

  因為有螢幕提示,所以,她也不會說了上句,忘了下句,這樣一來,更顯得她從容不迫,記性極佳。

  她說著說著,卻發現皇帝闔上了眼睛,神色複雜。

  賈寶寶猜想著陛下的心思,將整篇文章都念完。

  聽罷,陛下沒有說一句話,周圍亦是寂靜一片。

  賈寶寶小心問系統:「我剛才說錯了什麼嗎?」

  系統:「沒有吧?忌諱的詞我都幫你標注了。」

  「寶玉,」皇帝睜開眼,面上不辨喜怒,「我問你,你這些話都是從哪裡學來的?」

  賈寶寶一驚,「這些都是草民自己想出來的。」

  「自己想出來的?」皇帝蹙眉。

  他抬眼,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

  賈寶寶任由他打量,心道:「若是讓我死回去也罷,今兒個我可算是知道什麼叫做聖心難測了。」

  系統監控著皇帝的心跳,「好像不是這樣,宿主,你先別自暴自棄,再等等。」

  沒多久,皇帝收起了那副複雜神情,「曾經有人跟你提過相同的說法,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草民不知。」

  皇帝見她眼中確實流露出不解的神情,這才緩緩道:「是朕的太子,朕在你身上看到了太子的影子。」

  賈寶寶背脊一僵。

  將她比作謀逆的太子?她冤枉啊……她只是想敗家而已,完全沒有想過謀逆的事情!

  低沉的笑聲傳來。

  賈寶寶回過神,小心翼翼看去。

  皇帝正笑得開懷,「你啊什麼都寫在臉上,這樣怎麼可以?」

  賈寶寶懵懵道:「怎麼不可以?」

  皇帝朝她招手,讓她上前兩步。

  他溫熱的手按在她的肩上,輕聲對她道:「朕來教教你,若是朕對你父親或者你的伯父出題,他們聽到題目就會立刻跪下向朕請罪。」

  賈寶寶故作恍然大悟:「原來陛下說的放縱欲望、陽奉陰違指的是我們家嗎?」

  她的話語格外響亮,恨不得提醒陛下立刻把賈府抄家。

  系統道:「你是故意的吧?」

  皇帝也一臉無語,他道:「你小聲些,朕若是當真將你家抄沒了,你該如何?」

  賈寶寶:「鼓盆而歌?」

  皇帝:「……」

  他無奈又喜愛地盯著她,「你這孩子太純粹了,真不像是賈府的孩子。」


☆、82.第82章

  賈寶寶保持著體面的微笑。

  皇帝淡淡道:「朕聽了你的文章, 你整篇文章圍繞著『樹德莫如滋, 去疾莫如盡』立意,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賈寶寶聲音乾脆:「當然。」

  他用《禮記》和《尚書》出題, 她便用《左傳》破題,點明主題——去除毛病, 就要除個乾淨。

  把賈府給查抄了, 就徹底乾淨了。

  她渴望地盯著皇帝陛下,看著他嘴角慢慢揚起。

  皇帝問:「那朕若是將這『去疾』的任務交給你,你能否為朕『去盡』呢?」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只是看著她。

  賈寶寶猛然道:「陛下,草民能!」

  皇帝盯著她的眼睛, 笑容寬厚,「你啊還是太嫩了。」

  「陛下……」

  「你這樣的回答是不能給自己留下餘地的。朕金口玉言, 你又不給自己留下餘地, 若是以後出了差錯, 那朕是不想罰你,也要罰你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明年的秋闈, 你過了之後,再在朕的面前說這句話吧。」

  賈寶寶目露不解, 還是恭敬應道:「是。」

  「好了,你先下去吧, 朕一個人在這裡逛一逛。」

  「遵旨。」

  皇帝看著賈寶寶的身影在曲折的石橋上消失。

  另一道豔麗的身影從一條隱秘的小路走來, 那人順著陛下的目光看去, 兩眼眯起,頓時拜倒在地。

  「臣王熙鳳,拜見陛下。」

  皇帝伸手扶起他,「起來吧,朕佈置給你這個任務,也是難為你了。」

  王熙鳳恭敬道:「臣不敢,當年若不是陛下,臣可能早已死在家裡人手裡了,從那時起,臣就發誓,自此以後,臣心中只有國,沒有家;只有君主,沒有親人。」

  「你還太年輕。」皇帝搖頭,說道:「來,陪朕走一走。」

  「是。」

  王熙鳳畢恭畢敬地跟在皇帝身後,兩人沿著波光粼粼的河邊漫步。

  王熙鳳忍了忍,忍不住問起:「陛下覺得寶玉此人如何?」

  皇帝沒有說話。

  王熙鳳頓時有些慌。

  之前他為了給寶玉鋪路,在陛下面前還特意提起過幾句,所以,這次陛下才會對她另眼相待,可這陪王伴駕也是有利有弊的,千萬別是他害了寶玉。

  「你倒是對她關心的緊。」皇帝淡淡道。

  王熙鳳一驚,「臣惶恐。」

  皇帝的視線瞥向他,「能讓你這個面熱心冷之人上心,可見她確有過人之處。」

  王熙鳳垂眸,「是,她與府中眾人都不一樣,臣不想讓賈家的人帶壞了她,也希望將來賈府的命運不要牽扯到她。」

  皇帝默不作聲片刻,發出低沉笑聲。

  「你為了朕,潛伏在這四家中多年,朕今日就賞你一個恩典,將來無論賈府到了何種地步,都不會禍及賈寶玉,如何?」

  王熙鳳心中激動,他鳳眸閃爍,直接在地上跪了下來,朝陛下狠狠磕了一個頭。

  「謝陛下恩典。」

  皇帝笑了。

  一旁站的稍微近一些的太監總管卻忍不住背脊生寒。

  之前,忠順親王也曾為賈寶玉向陛下討過一個一模一樣的恩典,可陛下卻隻字未提。

  陛下要用賈寶玉,必然不會讓賈府的事情連累到賈寶玉,同時也順便給了忠順親王和王熙鳳恩典,讓他們死心塌地為陛下賣命,這一石三鳥之計……陛下,果然聖明!

  ……

  賈寶寶一出園子,就被賈政和賈赦堵住了。

  賈赦笑問:「寶玉,陛下可對你說了什麼?」

  賈寶寶垂著手一臉老實道:「陛下問了我功課,考了我一篇文章。」

  「哦?什麼文章?」賈赦追問。

  賈寶寶作勢抹了一把額頭,顫聲道:「忘……忘了,好像是出自《大學》《論語》《中庸》什麼什麼的一句話,我、我也不記得自己都說了什麼,當時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

  「知道什麼?」賈政臉色不佳。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嘿嘿」一笑,「只知道我說完之後,陛下的臉色不大好看,老爺,我沒給咱們家惹麻煩吧?」

  賈政和賈赦的臉色立刻慘白。

  賈寶寶無辜攤手:「我也不是故意的,老爺你也知道,我這個人無能嘛!」

  賈政:「你給我滾!你這個敗家玩意兒!」

  賈寶寶拍拍屁股,一溜煙兒跑掉了。

  系統:「你又在氣害你的便宜爹了。」

  賈寶寶:「胡說,我可沒有故意氣他,我要是故意氣他就不會乖巧地溜走了。」

  「哦,那你還想怎麼樣?」

  賈寶寶笑眯眯道:「我會說——敗家玩意兒?多謝老爺誇獎啦。」

  系統:「……」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一氣還比一氣強。

  賈寶寶回到院子裡,發現林黛玉和薛寶釵正在樹下喝茶聊天。

  她一撩衣擺,直接在兩人中間坐下,「啊,你們兩個好閒適啊。」

  她順手端起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剛剛喝完,就見林黛玉和薛寶釵齊齊看著她,一語不發。

  夏風掃過一片綠葉,落到桌面上。

  賈寶寶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哪裡不對嗎?」

  薛寶釵輕咳了一聲,忙避開她的視線,啞聲道:「無妨。」

  林黛玉笑著將手中的杯子遞給她,「來,再喝一杯。」

  「哦。」

  她依舊一飲而盡,「這明前的茶果然好喝。」

  等她再抬起頭,薛寶釵神色懨懨,林黛玉笑得酒窩淺淺。

  賈寶寶低下頭,才發現了問題所在——原來她一前一後,喝的這兩杯茶是薛寶釵和林黛玉的。

  她下意識碰了碰自己的唇。

  本來還笑著的林黛玉也撇開了頭,「這茶是妙玉大師送來的,你喜歡就好。」

  賈寶寶拉長了聲音,「他的啊……肯定不是送我的,我算是沾了林哥哥的光。」

  林黛玉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薛寶釵問道:「你是去陪王伴駕了?」

  賈寶寶點了點頭。

  她將自己的肩膀貼在薛寶釵的胳膊上,輕輕蹭了蹭。

  薛寶釵只覺得被她蹭過的這邊肩膀都酥麻了。

  林黛玉重重咳嗽了一聲。

  薛寶釵看向他。

  林黛玉微笑道:「嗓子有些不舒服,薛兄還好嗎?」

  薛寶釵抿了抿唇,「我很好。」

  林黛玉繼續微笑,「我看薛兄卻有幾分不好的樣子。」

  「薛哥哥怎麼了嗎?」賈寶寶探身問。

  薛寶釵揚著下巴,喉結上下滑動,他繃緊聲音道:「別聽你林哥哥瞎說,他是心中不自在,看誰都不自在。」

  林黛玉的笑容僵了一下。

  薛寶釵問賈寶寶:「你剛剛為什麼蹭來蹭去?」

  賈寶寶:「我的肩膀剛剛被陛下拍過,你不是很期待與陛下親近嗎?我想這樣能讓你也感受一下陛下的氣息。」

  薛寶釵好笑又無奈,「不用了,我想要的是自己獲得陛下的青睞,而不是沾你的光。」

  他手搭在了賈寶寶的肩膀上,杏眸中藏著一抹柔光,「你能這樣想著我,我很開心。」

  賈寶寶扭過頭,盯著他的手。

  薛寶釵臉頰一熱,連忙收回。

  「薛哥哥,你剛剛搭過的地方就是陛下放過手的地方。」

  「都說不是……」薛寶釵神色複雜,盯著她要說什麼,最終還是將話梗在喉嚨裡。

  見她還眉眼含笑盯著自己,薛寶釵垂下頭,看著方才被她飲過的自己的茶水,上面竟有一小塊胭脂痕。

  嗯?

  薛寶釵捏著杯子仔細打量,果然有一處胭脂。

  他的視線移向她的唇。

  紅唇上似塗著淺淺的胭脂,被茶水暈開,殘紅猶存,旖旎多情。

  薛寶釵神思一蕩,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夜。

  雖然並無失禮之處,可是能察覺到她乃女子,還是失禮了。

  「你嘴上是怎麼回事兒?」

  「嘴上?」

  賈寶寶順勢抹了一把,看著指尖地淡淡紅痕,「呃」了一聲。

  林黛玉笑道:「你既然喜歡塗胭脂,那我送你一些如何?」

  這哪裡是什麼胭脂啊!

  賈寶寶無奈:「哥哥別取笑我了,這是我早上吃賈芸點心時,不小心蹭上的,他的點心裡面是玫瑰餡兒的……哎,莫非我就頂著一嘴玫瑰汁面見陛下了?」

  系統:「那陛下沒當面將你論罪,還真是好脾氣。」

  她趕忙將嘴上的紅痕擦掉,可那殘紅印在雪白的帕子上更是纏綿的很,就像是某些大膽女子引誘情郎的招數。

  她想要將帕子銷毀,卻冷不防被林黛玉搶了過去。

  「林哥哥!」

  林黛玉一本正經地將那帕子疊了疊塞進袖子裡,又將自己有過的一方半舊的帕子給了她。

  「你也不要擔心,那玫瑰汁跟你的唇色差不多,若不是你喝了茶水暈染開,我們也不會發現。」

  他這麼三講兩講,把賈寶寶講得忘了帕子的事兒。

  薛寶釵單手捂著嘴,凝視著茶杯,一直在走神。

  ……

  下午送走了陛下,賈寶寶也可以好好鬆快鬆快了。

  她早早上了床,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卻聽晴雯跟麝月道:「咱們今天拿出去的茶杯怎麼少了一個?」

  「啊?是不是你忘拿了?」

  晴雯:「不可能,我去看過了,桌子上沒有,我到處都找遍了,哪裡都沒有。」

  麝月無奈:「那能到哪裡去?總不至於自己長了腳跑了,也不至於被薛少爺或者林少爺偷偷藏起來了吧?」

  晴雯小聲嘀咕:「這誰知道……」

  賈寶寶在床上翻了個身。

  聽到動靜的晴雯立刻閉嘴不言。

  賈寶寶面朝裡,悶悶吐出一口氣。

  她小聲呼叫系統。

  系統:「幹嘛呢,人家正睡美容覺呢。」

  「你一個系統睡什麼美容覺,就不能跟別人家上進的系統好好學習學習嗎?」

  系統:「你心裡紛亂,就找我撒氣。」

  「去去去——」

  系統幽幽唱道:「我究竟有幾個好哥哥,為什麼每個哥哥都那麼憔悴,該選那個哥哥呢?」

  賈寶寶將頭埋進被子裡,卻還是沒有抵抗住他的魔音穿腦。

  她悶聲道:「所以,杯子是被薛哥哥拿走了嗎?」

  系統:「在那一夜過後,我以為你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賈寶寶搖頭:「好煩,我……我跟他們不同。」

  系統不再說話。

  賈寶寶低頭,扒拉開掛在自己胸口的一個小錦囊,裡面裝著林哥哥送給她的小竹笛,她發現把卡片裝在這裡也是蠻合適的。

  她盯著「戀愛使人失了智」光環卡,默默出神。

  系統小心問:「宿主,你想要消除他們的記憶?」

  賈寶寶點頭。

  系統:「就因為他們喜歡你?」

  賈寶寶輕聲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不該打擾他們太多,你說這是一本書的世界,他們定然都有原定的愛人,我不應該讓他們與自己命定的愛人分開,原本還能靠裝傻充愣過去,現在過不去了。」

  系統:「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那個人是你?」

  賈寶寶:「沒想過。」

  系統:「……」

  這天還怎麼聊得下去!

  想了好久,賈寶寶還是先將卡片放了回去。

  「算了,還是再看一看,是不是真的要用。」

  ……

  這天早上,賈寶寶正在吃早飯,陛下就傳來了聖旨,說賈府的園子景色秀麗,若是在接駕之後就封存未免有些鋪張浪費,便讓賈府的兒郎進去居住。

  皇上這道聖旨是往榮國府臉上扇了一個「鋪張浪費」的巴掌,又用「讓賈府兒郎住進去」的恩典給磨平了。

  烏先生指點道:「這裡面的深意你可看明白了?」

  賈寶寶搖頭。

  烏先生:「你還有的學呢。」

  賈寶寶捧著臉,無語道:「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不明白陛下為何要我住那怡紅院。」

  烏先生一陣無語,「這是恩典,陛下的恩典就算是吐你一臉塗抹,你也要用臉好好接著!」

  賈寶寶:「……真是辛苦先生了。」

  一旁的英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烏先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都被她氣糊塗了,說出什麼混帳話來。

  英蓮笑著道:「你可別不識好歹,我聽說外面的人都稱呼你為怡紅公子呢,多麼雅的稱呼,還是陛下賜你的。」

  賈寶寶揉了揉耳朵:「二位先生真不知怡紅院嗎?」

  英蓮和烏先生皆是一臉迷茫。

  賈寶寶笑道:「京城的花街裡有一處樓閣,名字就叫作怡紅院。」

  烏先生怒斥:「你小小年紀居然學那些浮浪子弟,去這種煙花之地!」

  英蓮笑嘻嘻問:「烏先生不是因為自己都沒去過,學生卻去了,才遷怒的嗎?」

  烏先生:「……」

  兩個人不停地給他拆臺,這書簡直沒法兒教下去了。

  賈寶寶忙向烏先生道歉:「先生,我保證再也不去了。」

  烏先生瞪眼睛:「若是再去呢?」

  賈寶寶眉眼含笑:「那一定叫上先生。」

  烏先生:「……」

  他不是這個意思!

  英蓮捂著肚子大笑出聲。


☆、83.第83章

  迎接御駕的園子自然是比賈寶寶原先住的房子要好, 怡紅院內芭蕉幽綠, 海棠吐豔, 屋內雕空木板,當斷不斷,連綿精緻,漫步其中竟有種如入迷宮感,不知道通往內室的門在何處。

  賈寶寶第一次進去的時候,差點一頭撞在木板上。

  晴雯笑道:「二爺連自己屋子的路都認不全, 這可怎麼辦?」

  賈寶寶揉著額頭, 「我有你們不就好了?」

  晴雯臉頰緋紅, 說不出話來。

  「二爺, 林少爺來了。」襲人在門外通知了一聲。

  賈寶寶立刻去迎接。

  這次,林黛玉和薛寶釵也得了恩典可以搬到園子裡, 林黛玉便不得不和賈寶寶分開。

  賈寶寶倒是松了一口氣。

  她不怕情分淡下來,只怕情深過濃,無法收場。

  「林哥哥。」賈寶寶笑盈盈打著招呼。

  林黛玉手中捏著她送的摺扇, 打量了一下她的房間,似笑非笑地歪頭看她。

  「我不來你這兒,你都不知去看看我嗎?」

  賈寶寶:「我這不是剛來, 連自己屋子都沒認好嘛。」

  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剛剛還不小心撞到了木板。」

  林黛玉立刻擔憂地看去,只見她似乎不小心撞在了木板的哪道橫杆上, 將額頭撞出一道長長的紅痕, 就像是帶了個抹額。

  他又好氣又好笑, 「你都多大了,做事還這麼莽撞?」

  「上回陛下賜你的藥呢?」

  晴雯將藥揀了出來,「在這裡。」

  林黛玉順手接過,對晴雯笑道:「麻煩了,剩下的讓我來處理好了。」

  晴雯瞪著眼睛。

  林黛玉卻帶著賈寶寶往內室走去。

  即便他是第一次來怡紅院,卻很快就找到了通向內室的木板,輕輕一推,便將那道活木板推開了。

  賈寶寶驚訝道:「林哥哥怎麼知道門在哪裡?」

  林黛玉:「看出來的,你也應該靜下心多看看,別莽撞地去拿雞蛋碰石頭。」

  賈寶寶驟然回身,擋住了林黛玉要進去的路。

  鏤空的板牆將陽光切割成細碎的星子,星辰落在她明亮的眼中。

  林黛玉直接將手指塗抹上藥膏,輕輕擦拭她的額頭。

  「你有沒有發現最近府中的氣氛不對?」

  賈寶寶茫然搖頭。

  林黛玉歎氣,指腹掃過她額頭上的紅痕。

  「現在你家大老爺和二老爺都對你充滿了懷疑,因為你現在跟他們走的可不是一個路子。」

  賈寶寶無奈攤手:「果然人若是優秀起來,連老天也要嫉妒啊。」

  林黛玉:「……」

  他的手一按,賈寶寶直接嗷了一嗓子。

  林黛玉失笑,「你到底要做什麼,你總得告訴我。」

  賈寶寶悄咪咪對系統道:「所以,林哥哥是要選擇幫我敗家?」

  系統:「我覺得他不是這個意思。」

  賈寶寶下意識摸向額頭,卻被林黛玉按住了爪子。

  他目光沉靜,「別亂摸,剛剛塗了藥。」

  賈寶寶笑嘻嘻,「我也沒什麼想要的,什麼富貴,什麼權勢,對於我來說都是浮雲而已。」

  林黛玉莞爾,「你倒是個隱士的性子。」

  賈寶寶眉眼彎彎,「可是沒辦法啊,那些富貴啊、權勢啊總是往我腿上抱,真是踹也踹不開,讓我好生苦惱。」

  林黛玉用扇子抵住她的唇,「別說了,再這樣說下去,小心被人套了麻袋揍一頓。」

  賈寶寶眉眼彎彎,凝視著他。

  林黛玉的動作一頓,眼尾微微下垂。

  他的聲音就像是午後的陽光,溫暖又柔軟。

  「寶玉,你不愛權勢富貴就不愛吧,不論到了哪一步,總歸有我陪著你。」

  她的心像是被揍了一拳,讓人想往骨子裡軟弱。

  可她只是笑了笑,並未回應林黛玉的話。

  ……

  過了幾日,賈政出門辦差去,賈赦忙碌起來,賈璉似乎也要辦什麼事情往平安洲去了。

  賈惜春聽聞妙玉大師搬到了賈府的櫳翠院中居住,便從廟裡回來,住進了園子裡。

  許久未見賈惜春,賈寶寶便準備去跟他打個招呼。

  行至中途,卻被一朵海棠花砸中。

  賈寶寶摘下頭上的花,轉頭望去。

  旁邊的假山上,王熙鳳和兩個男人正站在一處。

  那兩人嬉皮笑臉地對著王熙鳳說了什麼。

  王熙鳳抱著胳膊,眯著鳳眼懶得搭理二人。

  賈寶寶連忙問道:「嫂子怎麼站在那裡?」

  王熙鳳幽幽道:「我也不想啊,誰讓兩個不要臉的硬把我逼到這裡呢?」

  「嫂子這話說的……」一人垂下頭,有些臊。

  「璉二奶奶可別取笑我們了。」另一個人也開口。

  王熙鳳冷哼一聲,從兩人中間撞了過去,直把兩人撞了一個踉蹌。

  他下了假山,那兩人也跟了上來。

  賈寶寶這才看清,跟在王熙鳳的二人,一個是學堂裡賈代儒的親孫子賈瑞,一個便是那日被賈蓉派人拖下去的賈芹。

  王熙鳳站在賈寶寶身旁,冷笑道:「丟不丟人,現在還跟著?」

  賈瑞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王熙鳳,落到賈寶寶身上也帶了絲欲念。

  賈芹笑嘻嘻道:「璉二奶奶不要誤會,我們可都是好人。」

  賈寶寶挑眉,「你們兩個怎麼會在此處?」

  賈瑞道:「來府中辦些事情。」

  賈芹的眼珠子不安分轉動著,笑呵呵道:「寶叔叔最近得空嗎?若是得空就跟侄兒來,侄兒這裡可有很多好玩意兒,保證叔叔樂不思蜀。」

  王熙鳳的手臂如同蛇一般纏上了賈寶寶的胳膊,對著二人似笑非笑道:「你們還敢攔我?都不知道去照照鏡子嗎?」

  他揚著下巴,冷豔狠辣地掃了兩人一眼。

  可他越是這樣,越是讓賈瑞心裡癢。

  賈芹和賈瑞兩人打量著王熙鳳挽上賈寶寶的手臂,頓時一愣,緊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賈寶寶:「……」

  不是,你們到底恍然大悟了什麼啊!

  賈芹朝賈寶寶拱手:「寶叔叔果然厲害,嘿嘿,看來寶叔叔也精于此道,有空侄兒一定要跟叔叔好好討教討教。」

  賈寶寶:「……」

  你可滾蛋吧!

  賈瑞面色難看,卻也只能告退離開。

  「寶二爺,你可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他的聲音順著她的耳洞往裡鑽。

  賈寶寶忍不住哆嗦,「哈,鳳哥哥別這麼說。」

  王熙鳳盯著她看。

  賈寶寶被他看得頭皮發麻。

  「我看看……」

  「看……看什麼?」

  王熙鳳微微一笑,手卻探進了她的袖子裡。

  她就像是被一條冷冰冰、滑膩膩的美人蛇纏住了。

  最終,王熙鳳從她袖子裡掏出一把摺扇。

  他鬆開手,抹開扇面,鳳眸自扇面上方瞥向她。

  「這就是忠順親王送給你的扇子吧?」

  賈寶寶趕緊點頭。

  王熙鳳遮住下半張臉,只留下一雙神采奕奕、嫵媚風流的眼睛。

  「我聽說王爺送了你一箱,你都送給誰了?」

  賈寶寶忙道:「都被水打濕了,能送給誰啊。」

  王熙鳳鳳眸一挑,「哦?我可看到了薛寶釵和林黛玉手中的新扇子。」

  賈寶寶垂眸,小聲嘀咕:「你這不全都知道嘛,還要來問我?」

  「我倒是要看看你這個老實人,面對我的時候,是不是一樣老實。」

  賈寶寶偷偷撇嘴。

  「寶玉,」他輕聲喚她,聲音低沉磨人,「抬起頭。」

  賈寶寶抬起頭,凝視著他的雙眸。

  他的眼睛濕淋淋的,簡直能把她看化了。

  「事實證明,你果然不老實。」

  他的右手圈過她的後背,搭在她的右肩上。

  「有時間嗎?我帶你去看看你的鋪子。」

  「哎?」

  王熙鳳的氣息拂過她的鬢角,他對著她的側臉笑了笑,「即便是個不老實的小騙子,有些東西我還是只想留給你。」

  賈寶寶瞪著眼睛看他。

  王熙鳳一觸及她的視線,整個人宛如過電,他低下頭,額頭抵在她的鬢角,低聲問她:「你看什麼?」

  「我覺得鳳哥哥的話頗為不祥。」

  王熙鳳低低笑了起來,笑得整個人都在發顫。

  「原來你這樣關心我。」

  他張開雙臂,狠狠地抱住了她。

  賈寶寶只覺得他的肩膀比她想的要寬厚,身姿也比她要高大。

  賈寶寶:「……」

  系統:「你在想什麼?」

  「不是我多心,只是最近見了不少男扮女裝的,你說……你說……鳳哥哥他……」

  他突然貼近她的耳朵道:「不要相信你眼睛看到的,我這麼精明的人怎麼會讓自己受傷呢?『王熙鳳』會有事,王熙鳳卻永遠無事。」

  賈寶寶沒聽懂。

  他卻拉著她走了。

  「走吧,許多事情要跟你交代,畢竟,這些東西我只想留給你。」

  賈寶寶一臉懵地跟他走了。

  走到一半,她突然反應過來。

  「不不不,我不要。」

  王熙鳳挑眉,嗔怪地盯著她。

  「我知道寶二爺看不上那些阿堵物,可我也只能留給你這些了。」

  賈寶寶眼睫一顫。

  賈寶寶:「鳳哥哥,我真的不能要!」

  王熙鳳瞪著她,「哦,王爺給的你能要,我的就不成了?」

  他言笑晏晏,眼中卻霸道得不允許她拒絕。

  賈寶寶捂著額頭,小聲道:「這些該死的財富啊……」

  系統:「你閉嘴吧,我嫉妒的眼睛都要瞎了。」

  他拖著她出了門,兩人同乘一輛馬車。

  馬車上。

  他的氣息灼熱又霸道,賈寶寶忍不住往旁邊挪了挪。

  他察覺到,轉頭瞪了她一眼,「老老實實坐著,別亂動。不然的話,我可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來。」

  賈寶寶心道:「系統,系統,你告訴我,他是女的吧?他真的是女的吧?」

  還未及系統說話,王熙鳳便挑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隨口道:「有件事你要記在心上,這次賈璉出門是去平安洲,見平安洲節度使,這是賈赦交給他的任務。」

  賈寶寶看向他,

  他沒有回頭,繼續道:「如果有機會面聖,你就說這件事;若是沒有,你就誰也別告訴,即便是忠順親王也不行。」

  賈寶寶正思量著,冷不防,他突然轉過頭,直直盯著她。

  「除了陛下,任何人也不行,聽到了沒有?」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小心翼翼道:「這個……該不會是鳳哥哥你故意讓給我的機會吧?」

  王熙鳳莞爾一笑,「孺子可教。這是一件大事,讓陛下知道,陛下只會賞你。」

  賈寶寶:「為什麼鳳哥哥會知道這些?哥哥,你究竟是何人?」

  王熙鳳發出低沉的笑聲,「你都叫我哥哥了,你覺得呢?」

  她只是試探而已,沒想到他就這麼承認了!

  賈寶寶瞪圓了眼睛,一副「天塌了」的模樣。

  王熙鳳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怎麼了?這個鳳哥哥不是你以為的『鳳哥哥』讓你失望了嗎?」

  「我……」

  我的媽呀,她要瘋了!

  王熙鳳,璉二奶奶,怎麼可能是男的!怎麼可能啊!

  「系、系統!」

  系統:「滴,系統正在裝死中,請稍後再撥。」

  賈寶寶只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坍塌了,這個世界太恐怖了,這到底是一本什麼書啊!


☆、84.第84章

  「不, 不對, 若你真的是……怎麼可能賈璉會不知道?」

  王熙鳳直勾勾盯著她:「他為什麼會知道?我們兩個的婚姻只是王家與賈家的聯姻而已。」

  他揚了揚下巴, 「不過,你若是不信的話,我可以讓你……」

  賈寶寶覺得他後面沒有好話,立刻道:「不不不,我相信,鳳哥哥說什麼我都信。」

  王熙鳳微笑, 「可惜了。」

  你可惜什麼啊!

  賈寶寶垂著頭, 兩手叉在一處。

  她不解問:「如果鳳哥哥是男人的話, 為何王家還會把你嫁到賈家來?」

  「因為王家根本不知道我是個男人。」

  賈寶寶猛地抬起頭。

  「當初, 我們是一對龍鳳胎,後來她死了, 我便頂替掉我姐姐的身份。」

  「為什麼……」

  王熙鳳的手指慢慢摩挲著手中的摺扇,「不能說。」

  「我希望我能有告訴你的那天。」他將唇壓在摺扇的扇面上,鳳眸微眯, 眸中含笑。

  賈寶寶忍不住往後挪了挪。

  他伸手,按住她背後的車壁。

  馬車在這時停了下來。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身子一滑, 從他的胳膊下鑽了出去。

  她靈巧的像只小狐狸, 不一會兒就鑽出了車簾。

  王熙鳳慢悠悠跟在她後面,「走錯了。」

  走在前面的賈寶寶倏地回身。

  王熙鳳慢慢打開扇子, 遮住自己半邊臉, 一雙眸子像是毒蛇的尾巴, 朝她勾了過去。

  她不得不挪了過來。

  這日,王熙鳳帶她走了好幾家鋪子,認識了無數個掌櫃。

  賈寶寶看著這些不菲的產業,眉毛越皺越緊。

  「這裡都是鳳哥哥你自己的產業嗎?」

  王熙鳳:「你要聽真話嗎?」

  賈寶寶驚訝:「該不會是賈家的吧?」

  王熙鳳微笑:「這裡有賈家的,也有我自己帶來的嫁妝,都是乾淨的。賈府的水太深了,官商勾結,迫害百姓,並不是哪樁生意你都能接手的,你要記得,小心賈府裡的每一個人,小心對待賈府的每一件事。」

  賈寶寶沉下眼。

  「鳳哥哥,現在這裡的產業都是我的了嗎?」

  王熙鳳:「當然,任由你處置。」

  「那哥哥你呢?我越想越是不對,你要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嗎?不然,為何會把這些託付給我?」

  王熙鳳淺淺一笑,伸手壓在她的頭頂,「哥哥給你錢,你就拿著好了,就當是補上見面禮了。」

  「至於我……我自然還有別的產業。而且,我吃的是官家飯,總少不了我的。」

  他說著便用扇子遮住了嘴,「總覺得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啊。」

  他兩眼彎彎,看樣子毫不在意。

  官家飯?

  賈寶寶偷偷戳系統:「所以,陛下早就盯上了賈府是不是?」

  系統:「看上去是的。」

  「不過,僅僅為了賈府就派出一個王家的人,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我猜他還有更大的目的。」賈寶寶輕聲道。

  系統只能為宿主打call了。

  賈寶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個激靈。

  「糟糕,我要抓緊時間了,要是早讓他把賈家查抄了,就沒我什麼事兒了!」

  系統提醒道:「你還是多考慮考慮你名下的這些店鋪怎麼辦好了。」

  賈寶寶抱著胳膊想了一會兒,視線偶然瞥到正蹲在牆角討飯的乞丐。

  最近街上的乞丐似乎多了不少。

  王熙鳳注意到她的視線,感慨道:「你也看到了吧?今年雨水多,因為洪水而被逼離鄉的流民也有不少,雖然朝廷已經派人去賑災,也在京城周邊設下重重關卡,可還是防不住有流民偷偷溜進京城裡面。」

  「流民增多,京城周邊的治安也要不好了,有人好苦惱了吧?」王熙鳳冷笑一聲。

  賈寶寶心知,他說的京營節度使王子騰——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中真正有權有勢的當家人、領導者。

  就是不知道他與王子騰之間又有著怎樣的官司?

  賈寶寶說道:「我想在外面設些粥鋪、義醫館,至少讓這些流離失所的人活下去。」

  系統:「這樣既能救人,你也能花錢,真是一舉兩得。」

  王熙鳳出神地盯著她的側臉,微笑道:「好,都依你,我替你安排人?」

  「不用了,我這裡有人手。」

  「哦?」王熙鳳目光閃爍,「是誰能得你的信任?」

  他又補充道:「我怕你年紀小,被人騙了,你能帶我去看看嗎?」

  賈寶寶想著尤二郎和尤三郎又不是見不得人,便帶著王熙鳳去了。

  尤二郎和尤三郎從賈璉安排的小花枝巷裡搬出來,就另尋了一個去處,房子雖然小了些,生活也困苦了些,但總歸是自食其力,不必再去坑蒙拐騙。

  賈寶寶領著王熙鳳穿過一條小巷,敲了敲一家土坯小院的木門。

  門「吱呦」一聲,扭扭捏捏地開了。

  尤三郎見賈寶寶先是一笑,「你來了!」

  他換了男裝之後,仍舊出奇美貌。

  等他的目光轉向王熙鳳,臉上立刻就帶上了一層警惕之色。

  賈寶寶笑道:「這位是我的呃……嫂子,負責打理榮國府的一些事情,這次嫂子送了我幾間店鋪,缺少人打理,我便想到了你們。」

  她的肋下被王熙鳳戳了一下,似乎在為「嫂子」這個稱呼警告她。

  賈寶寶連忙閉上嘴。

  尤三郎點點頭,再看向王熙鳳的眼神絲毫不減警惕,態度還很是冷淡。

  他打開了大門,放兩人進來。

  正巧尤二郎從屋子裡出來,他一見到王熙鳳便愣住了。

  王熙鳳笑眯眯道:「我當是誰呢,原來竟是尤氏的兩個弟弟,大家都是一家人,寶玉,你讓他們來打理鋪子自然無礙。」

  他的話沒有錯處,態度也很熱情,可聽到尤二郎和尤三郎耳中,卻莫名有兩分膈應。

  王熙鳳打量了一圈院子,不住搖頭,「怎麼能讓親戚兄弟住在這種地方?這樣吧,我們直接把他們二人接到榮國府,畢竟是親戚嘛,住的離寶玉你近些,也好幫你打理一下生活。」

  「鳳……」賈寶寶捉住了他的袖子,拼命微笑,「不必了。」

  且不論她的真實性別,讓他們兩人來打理她的生活,豈不是把這兩人當作下人來使喚?

  王熙鳳似笑非笑:「寶玉你還真是護著他們啊。」

  賈寶寶:「……」

  系統:「啊,這熟悉的酸味兒……」

  尤三郎額角青筋直冒,似乎要說什麼,卻被尤二郎按住了。

  尤二郎笑容溫和,「我們都聽寶二爺的。」

  王熙鳳捏著扇子,抵著自己的臉頰輕輕劃了兩下,「二郎你果然氣度非凡,難怪……」

  他笑了起來。

  尤二郎輕輕皺眉。

  尤三郎背地裡撇嘴。

  賈寶寶咳嗽一聲。

  王熙鳳:「好吧,好吧,你不要再咳嗽了,若是把嗓子咳壞了該怎麼辦?我都依著你還不行嗎?」

  他朝她柔軟一笑,還眨了眨眼睛。

  他原本就生的美豔,溫柔起來就更加讓人移不開眼睛。

  賈寶寶卻盯著他的眼睛,一臉無語。

  兩人對視的美好畫面,在旁人的眼中卻有不同的意思。

  系統幽幽道:「宿主,我提醒你一下,你現在在別人眼裡就是靠著嫂子吃軟飯的小白臉。」

  賈寶寶:「……」

  她一個哆嗦,忙收回視線。

  她為尤二郎和尤三郎安排好鋪子,並言明她的救濟流民的計畫。

  一臉恍惚的兄弟二人這才回過神,看著賈寶寶的目光也多了敬佩之意。

  賈寶寶微笑:「總之這些就交給你們兩人了。」

  尤二郎道:「你放心,我們也曾經自己做過買賣,混不下去的時候更是什麼都幹過,這些市井中的事情我們都清楚。」

  尤三郎調皮一笑:「要不然我們給二爺你立刻軍令狀如何?要是賠了,我和哥哥就……」

  「千萬不要!」

  賈寶寶幾乎嚇出一身冷汗,「賠了就賠了,當給你們練手了,反正我有錢,鋪子交給你們我也放心,若是有盈利……就都放在救濟災民上吧。」

  求求你們了,千萬不要為我省錢,也不要為我盈利!

  「若是錢不夠了,只管跟我要,」她拍著胸脯,「千萬不要瞞著我,需要用錢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說。」

  尤二郎和尤三郎無奈對視一眼,應了下來。

  雖然聽著賈寶寶這樣說,但是兩人的心中另有計較。

  ……

  坐在回府的馬車中,王熙鳳的臉色便不那麼和藹可親了。

  他挪了一下,將賈寶寶擠到車壁上。

  賈寶寶好無奈:「鳳哥哥……」

  王熙鳳:「你怎麼就選了那兩個人?因為長得好?」

  賈寶寶一臉正經:「你看我像那樣的人嗎?」

  王熙鳳的手指摩挲著她的下頜,深深看著她,「確實不像。」

  賈寶寶:「就是啊,我要是喜歡好看的人就看自己好了嘛,畢竟也沒人比我更好看了。」

  王熙鳳:「……」

  他捏了一下她的下巴,笑容加大。

  「確實如此。」

  他低下頭,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

  他仿佛要將她看進骨子裡去,「賈政和王夫人怎麼就能生出你這樣的小妖孽出來呢?」

  他的聲音曖昧極了,貼著她的肌膚拐著彎兒溜走。

  「寶玉嗯……」他從鼻腔中發出一聲悶哼,性感的要命。

  賈寶寶的身子忍不住向下滑,卻被他伸手勒住。

  「我告訴你的話你是不是都沒聽到心裡去?」

  他將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手指扯了扯她的耳垂,食指描繪著她的耳廓,隨即慢慢滑下,直指她的心房。

  「你怎麼又跟那兩個人扯上關係了?」

  賈寶寶一臉無辜:「尤二郎和尤三郎怎麼了?他們還是咱們的親戚呢。」

  王熙鳳輕哼一聲,「什麼破落戶親戚,你當我不知道還想瞞著我呢?」

  「你以為賈璉的行蹤我會不清楚?我實話告訴你,他在外面養女人,一夜做幾次新郎,我都清清楚楚,跟賈璉不清不白的兩兄弟能是什麼好東西?我還是幫你處理掉好了。」

  賈寶寶忙握住他的手,她聲音堅定道:「不是這樣的,他們不過是為了錢財。」

  王熙鳳聲音更冷了:「之前,他們能為了錢財去騙賈璉,以後,也會為了錢財來騙你。」

  賈寶寶微笑:「騙就騙吧,錢財對我來說最是身外之物了,而且,如果能讓他們不再走上歪路,就算是損失些錢財又算得了什麼?」

  王熙鳳怔住了。

  他看著她,就像是看著森林溪水旁一頭純白無辜的小鹿,而他則是隱藏在樹下的一頭心中拱火的猛獸。

  賈寶寶此時在心裡得意道:「系統,系統,快看我,我現在是不是充滿了聖母的光輝?」

  系統:「聖母個鬼,你這個大騙子!」

  阿鳳啊,你快醒醒啊,她才不是什麼純白無辜的小路,她是個狐狸……不,她是蜜獾,是天不怕地不怕,整天作死的蜜獾啊!

  雖然看上去個頭小巧,身形漂亮,可你要惹到她,會被她弄死的,畢竟「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賈寶寶:「你怎麼了?又壞了?為什麼我就聽到你滋滋啦啦,一直在不停重複蜜獾?」

  系統閉上了嘴。

  王熙鳳歎息一聲,整個人放鬆下來,沉沉地朝她壓去。

  賈寶寶一驚,忙抵住他,「鳳哥哥?你沒事吧?」

  王熙鳳咬牙切齒:「我當然有事。」

  他疲憊的閉上眼睛,「你……真令人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他原本也是天之驕子,可為何遇上她,會產生一種配不上的自卑心理?

  「算了,算了,你要用就用好了,需要我為你教導一番嗎?」

  賈寶寶挑眉。

  你確定不是教訓?

  「哈哈,不用了。」

  王熙鳳閉著眼睛,「我想你也不會用的,因為你是賈寶玉啊……」

  賈寶寶直皺眉,她問系統:「我是不是一不小心又做錯了什麼?」

  「如果你說的是不久之後你將得到的『聖人』之名的話,確實如此。」

  賈寶寶:「……」

  系統也無語了,「當系統這麼多年了,我見過用萬人迷系統來一統天下的,見過用學霸系統來荒島求生的,就是從來沒見過有人把『敗家』系統活生生玩成了聲望系統,賈聖人,求你做個人吧!我們年底還有考核的!」

  賈寶寶:「這都是我的錯嗎?」

  賈寶寶委屈極了,「我也在拼命敗家了啊!財運好又不是我的錯,人人爭著為我好,我也沒辦法,更可氣的是,我已經拼命在作死了,可事情總不按照我想的來。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

  系統:「……」

  系統與賈寶寶相對無語,唯有淚千行。

  王熙鳳不知賈寶玉怎麼突然情緒低落起來。

  她下車時都沒跟他打招呼,就自顧自離開了。

  ……

  最近賈寶寶的情緒陷入了低落期,她周圍的人都覺察到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林黛玉和薛寶釵都旁敲側擊地問過,可她什麼都不肯說。

  這幾日雨水格外多,賈寶寶就更把自己關在怡紅院內,好好讀書,不肯輕易接客……呸,見人了。

  這樣專心學習下來,她最近的文章水準呈直線上升。

  這天,她正在讀書,門口的八哥突然叫道:「有人!有人!」

  她推開一扇木板走進廳堂,將正在四處打量的賈芹嚇了一跳。

  賈芹堆著笑道:「叔叔怎麼從那裡出來了,嚇了侄兒一跳。」

  「你怎麼來了?」

  「之前說過要帶叔叔快活的,叔叔忘了嗎?」

  賈寶寶凝視著他,「哦?你有什麼快活的法子?」

  賈芹:「叔叔跟著侄兒來就對了,保證讓叔叔不虛此行。」

  八哥大聲道:「大騙子!大騙子!」

  賈芹的臉色立刻變了。

  賈寶寶無奈,也不知道是林哥哥哪回說她的時候,被這只八哥聽了去,它就滿口「大騙子」亂叫。

  「要花錢?」

  賈芹「嘿嘿」一笑,「寶叔叔的錢財肯定比侄兒多。」

  賈寶寶:「……」

  說來說去,這人是來占小便宜的啊!

  「好吧,去看看。」

  她對於來占她錢財便宜的人舉雙手歡迎。

  來,這裡就是冤大頭,請往死了騙我花錢吧!


☆、85.第85章

  賈芹帶著賈寶寶出門。

  上馬車的時候, 他一臉笑意,殷勤地想要扶她一把。

  賈寶寶卻揮退了他, 自己跳上了車。

  賈芹的手指無意間從她的手背上滑過, 他的指頭捏在一起, 細細的撚了撚, 想著方才那滑膩的觸感, 忍不住將自己的手指放到鼻尖嗅了嗅。

  細膩的香氣鑽進了他的鼻子裡, 簡直讓他骨子都軟了。

  賈芹扶著馬車, 即便有上車凳, 也差點被他一腳踩翻。

  賈寶寶聽到外面的動靜, 拉開車簾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賈芹出的洋相。

  她暗地裡搖頭,對系統道:「這就是賈家的男人啊,連腿都是軟的, 他是有多麼花天酒地?嘖嘖。」

  系統:「雖然賈家的男人有不好的,但你這麼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有些人一定會哭的。」

  不管怎麼說,□□熏心的賈芹總算是爬上了馬車。

  他沖著賈寶寶不好意思笑了笑,「讓叔叔看笑話了。」

  賈寶寶袖手, 裝出一副長輩的模樣慢悠悠道:「芹兒啊,你也要悠著點, 畢竟是年輕人, 太過縱欲會傷身的。」

  賈芹態度特別好, 「是是是, 叔叔說的是。」

  他默默垂下頭,眼神閃爍。

  察覺到這一幕的系統突然「嘖嘖」兩聲。

  賈寶寶心裡問他:「怎麼了?你是又發現什麼了嗎?」

  系統:「你這個便宜大侄子怕是沒安好心。」

  賈寶寶一臉詫異:「你居然才知道嗎?」

  系統:「……」

  賈寶寶:「一心要占我便宜的,能是什麼好人?更何況他還是一個敢於覬覦我美貌的男人!」

  系統:「合著你都知道?」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眼睛眯起,「我只是利用他花錢罷了。」

  系統狠狠磨牙:「我可真是嫉妒啊,什麼時候你也能這樣利用利用我啊!」

  賈寶寶只是笑著,並不說話。

  她坐在馬車上不搭理賈芹,可她這副不搭理人的模樣顯得她越發高冷迷人。

  賈芹借著馬車顛簸地機會,一下子撲向她。

  冷不防賈寶寶站起身。

  他就這麼與目標擦肩而過,「咚」的一聲撞到了馬車壁上。

  賈芹「啊」的一聲慘叫,「你這個……」

  「嗯?侄子,你說什麼?」

  賈芹嘴一哆嗦,大聲罵道:「你這個死馬夫,不會好好駕車嘛!」

  「喲嘿,我焦大給主子駕了這麼多年車,就算是老國公都沒罵過我,今兒個倒是被你小娃娃教訓了。」

  馬車停了下來。

  醉醺醺的焦大一把掀開簾子,指著賈芹罵道:「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兔崽子,給我滾出來!咱們到地裡好好……嗝!」

  他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

  賈芹一臉嫌棄,「離我遠一些。」

  他心裡暗暗叫苦,剛剛上馬車的時候光顧著看寶叔叔了,忘了看趕車的馬夫,居然給他安排了一個這麼混不吝的馬夫。

  「嘿,小兔崽子,竟敢嫌棄你焦大爺!」

  焦大一瞪眼睛,蒲扇似的大掌就朝賈芹抓來。

  賈芹忙躲。

  他卻一把抓住了賈芹的腳腕,就像是拎小雞一般,把他往下拉。

  賈芹嚇得眼淚都出來,他七手八腳掙扎,要去抱賈寶寶的大腿,偏偏又被她躲開了。

  「寶叔叔救命啊!寶叔叔!」

  賈芹的指甲都在地板上劃出一道道白花花的印兒了。

  賈寶寶這才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銀錠子遞給焦大。

  「焦伯,這些銀子你拿著,不要總是喝酒,也該添置一些衣物了。」

  焦大一貫借著酒勁兒裝瘋賣傻,給這些瞧不起他的爺們好看,可寶二爺不一樣。

  全府上下都不記得他跟著老國公出生入死的功績,唯有寶二爺記得;所有人都不搭理他,只有寶二爺對他溫和;他這麼大歲數了,被那些小輩主子一口一個「焦大」呼來喝去,也只有寶二爺會喊他「焦伯」

  焦大鼻子有些酸,不由得鬆開了手。

  他沒有接那塊銀子,輕哼一聲,對著賈芹啐了一口:「你這個爛了下面不得好死的東西,你若是設計害人,我就把你下麵給剁個乾淨!」

  他還故意往賈芹那裡拍了一巴掌。

  賈芹嚇得臉都白了。

  賈寶寶強忍著笑意,將那塊銀子拋到了焦大的懷裡。

  焦大只好將銀子揣進了懷裡,又趕起了馬車。

  賈寶寶對著賈芹不走心安撫道:「你還好吧?有沒有出什麼事兒?」

  賈芹連忙搖頭。

  他顫顫巍巍地爬起來,準備再偷偷罵焦大兩句,可扭頭一看焦大趕車坐的位置,還是乖巧地閉上了嘴。

  賈寶寶單手支著臉頰,笑眯眯問:「焦伯剛剛說設計害人的時候,你看上去好緊張。」

  「啊,是、是嗎?」賈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寶叔叔怎麼能信他的話,他一貫喜歡胡說八道的。」

  「哦,這樣啊。」賈寶寶的小指微微勾起,抵在唇角。

  賈芹傻笑。

  賈寶寶笑了笑,沒有再追問下去。

  賈芹狀似松了一口氣。

  被焦大嚇唬了這樣一次,賈芹再也不敢多說什麼,在馬車裡安靜如雞。

  賈寶寶心道:「賈芹又不是榮國府什麼正經主子,只是得了一個管小道士小尼姑的差事而已,他怎麼可能叫得動榮國府裡的馬夫來給他駕車?只怕這是有人事先安排好,正等著我呢。」

  系統也認同她的話,「你們府裡的小廝都把自己當爺,不是正經主子都使喚不動。可是,若真的想要害你,怎麼會讓焦大來駕車?焦大不聽管教,最會壞事了。」

  這點……賈寶寶也不明白。

  馬車晃晃悠悠出了京城。

  賈寶寶蹙眉:「芹兒,你這是要帶叔叔去哪裡?」

  賈芹:「城外的一座庵。」

  賈寶寶:「那庵是你掌管的?」

  賈芹眉飛色舞道:「侄兒也想要掌管那麼好的庵,只可惜只能隔三差五去飽飽眼福了。」

  「究竟有何妙處?」

  「嘿嘿,叔叔去就知道了。」

  馬車出了北門,又沿著山路行駛了一會兒,停到了一座尼庵前。

  大白天,尼庵大門緊鎖。

  賈寶寶看向匾額,上面寫著「鏡花庵」三個字。

  「咱們兩個上尼庵真的好嗎?這裡是女子修行之處吧?」

  賈芹:「寶叔叔這就不知道了吧?她們可盼著咱們來呢!」

  賈寶寶挑眉。

  賈芹著急地催促焦大道:「快快,繞個圈兒,到後門去。」

  系統忍不住道:「哪裡有去正經尼庵要走後門的!」

  「所以,這裡果然不是什麼正經地方吧?」賈寶寶摸了摸下巴。

  焦大哼哧一聲,隔著簾子對賈芹大聲道:「馬兒不願走,爺爺我也沒辦法,反正我就停在這兒,你要去哪裡就自己走著去吧!」

  「你這個……」賈芹氣得額角繃出了青筋。

  賈寶寶攔住賈芹:「無妨,剩下的路咱們自己走就是了。」

  賈芹眸子一轉,立刻笑嘻嘻道:「好,好,就依寶叔叔。」

  他下車的時候,還用眼睛狠狠剜了焦大一眼。

  焦大作勢抬起自己的大腳,賈芹像孫子似的,溜得飛快。

  賈寶寶下了馬車,剛要跟上去,卻被焦大攔住了。

  焦大低著頭,擺弄著馬的轡頭,低聲道:「我聽說有人要害寶二爺……這活兒是我從那人手中搶來的。我就在這裡等著,寶二爺若是覺察不對,就立刻回來,我會將寶二爺安全送回家的。」

  賈寶寶:「勞你費心了,多謝。」

  焦大搖頭。

  賈寶寶倒是更加好奇賈芹想要做什麼了,明明她跟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要害她呢?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臉,「莫非是嫉妒我年輕貌美?」

  系統:「呵呵。」

  兩人繞過鏡花庵,來到後門,後門居然也是緊閉的。

  賈芹上前敲門。

  賈寶寶趁機拿出一張光環卡,化作光環戴到自己頭上。

  系統:「你這就要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了?」

  「有備無患嘛。」

  系統:「可你在這淫窩裡用這張光環卡,你有沒有想過會產生什麼效果?一旦第三技能不小心發動了呢?」

  「你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

  賈寶寶想了想,將腦袋上的「戀愛使人失了智」光環往下壓了壓,然後從卡槽中取出「霸道總裁」光環卡,將第二個光環也戴到頭頂上。

  系統心中已經被「臥槽臥槽,居然還能這麼幹」給刷屏了!

  賈寶寶笑嘻嘻道:「我也只是試一試,沒有想到還真能一次性帶兩個光環卡,好像兩個就是極限了。」

  她隨後將藏在胸口錦囊的卡片放進空下來的卡槽裡。

  系統捂著額頭,哀嚎:「你還要我說什麼好呢?霸道總裁加上戀愛使人失了智,我看你是想要成仙是吧?」

  賈寶寶微微一笑,「看誰敢害我,我就讓他失憶帶球跑!」

  系統捧著臉叫:「這是什麼狗血小說劇情啊!」

  這時,賈芹已經把鏡花庵的後門敲開了。

  一個清秀的小尼姑拉開後門,站在門檻內,視線到處掃。

  賈芹伸手撫過小尼姑的臉頰,笑道:「這裡沒有別人,只有我和我叔叔,心肝兒,好久沒見你了,你就不想爺嗎?」

  小尼姑瞪了他一眼,眼中春水流淌,「施主說什麼呢!」

  她的視線稍稍一偏,正看到賈寶寶。

  小尼姑一愣,臉頰頓時生出一片紅暈。

  賈芹朝她抱去,她卻撞開他,對著賈寶寶笑靨如花,「這位爺,快進來。」

  「喂!」賈芹不滿。

  小尼姑笑容滿面,對著賈寶寶將大門開得更大。

  她微微俯下身,空空蕩蕩的僧袍往下墜,領子也越來越大。

  賈寶寶目不斜視,微微頷首,邁進了門檻。

  她與小尼姑擦肩而過的時候,還朝小尼姑淡淡笑了一下。

  小尼姑整個人一顫,宛若過了電,她的視線跟著賈寶寶移動,失了魂似的關上後門。

  「啊!」

  小尼姑一驚,立刻看去。

  只見落在後面的賈芹,被後門死死夾住了腳。

  賈芹疼的眼淚都要下來了,「你這個……」

  小尼姑忙拉開門:「爺,你怎麼還站在門外呢?真是的,都不想奴家,趕快進來嗎?」

  賈芹:「你還真敢說啊,剛剛是誰把我一門板拍到門外的!」

  小尼姑嘟著嘴,抱歉又討饒地看著他。

  賈芹立刻□□熏心,強忍著疼痛道:「哦,都是我的錯,我的小心肝兒。」

  小尼姑這才轉而笑起來。

  賈芹心滿意足地攬住她僧衣下纖細的腰肢,從賈寶寶身旁經過。

  賈芹朝賈寶寶得意挑眉。

  那小尼姑也在偷看她,柔軟的手指還輕輕撓了撓賈寶寶的手心。

  賈寶寶專注地看著賈芹的頭頂。

  賈芹一臉莫名其妙,「寶叔叔,在看什麼?」

  賈寶寶微微一笑,「芹兒,你頭頂的帽子真好看。」

  「帽子?」

  可他出門的時候並沒有戴帽子啊。

  賈芹一臉懵逼。

  賈寶寶卻已經轉身,慢悠悠離開。

  她不住打量著這處鏡花庵,從外面看,這是一座簡單的尼庵,裡邊看,卻是雕樑畫柱、紅紗遮掩的一處銷魂窟。

  她早聽說京城中有假借庵、廟、道觀為掩飾的風月場所,沒想到今兒個總算是見識到了。

  賈寶寶在經過側邊一道門的時候,腳步頓了頓,不動聲色地往裡面掃了一眼。

  那裡面是停放馬車的地方,有些馬車甚至比榮國府的還要氣派,看來這裡是達官貴人前來消遣的地方。

  「來來,叔叔,咱們到這裡坐,我早就定好位置了。」

  賈芹親自為賈寶寶打簾子,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見了。

  賈寶寶的視線慢悠悠掃過他的臉。

  他的笑容越笑越僵。

  賈寶寶走了進去,只見房間內鑲嵌著各式各樣的西洋彩色玻璃,陽光透過或紅或紫或黃的玻璃灑落進來,將這方空間映成了一個五彩斑斕的萬花筒。

  昳麗,豔麗,如同夢幻。

  系統道:「這個地方一點私密都保證不了,若是有人躲在彩窗後偷看你,你也不知道。」

  賈寶寶微笑坐下,「既來之,則安之。」

  賈芹在她身旁落座,笑眯眯一揮手,「來,上酒。」

  不一會兒,有小道姑送來了酒菜。

  賈寶寶盯著桌子上的酒罈,嘴角一抽。

  系統笑嘻嘻道:「宿主,這可是你說的喲,既來之,則安之。」

  「統統,你這樣愛我,我如果受到傷害,豈不是傷在我身,痛在你心嗎?」

  系統:「……」

  你這個大豬蹄子,又要動搖我!

  這時候,幾個不好好穿僧衣的漂亮小尼姑跑了進來,笑嘻嘻地依偎在賈寶寶身邊。

  系統的臉頓時鐵青。

  可惡!誰准你們這些小妖精勾引我家宿主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1

☆、86.第86章

  賈寶寶正襟危坐, 心中對系統道:「怎麼?你還能開個外掛十萬伏特電她們嗎?」

  「哼,你當我傻嗎?我才不會開十萬伏特電呢, 一旦讓她們誤以為這是觸電般的感覺怎麼辦?」

  賈寶寶:「……」

  你想的真夠長遠的。

  這邊, 賈寶寶既不飲酒, 也不吃菜, 更不和女人們嬉鬧;而那邊, 賈芹的眼睛簡直都快要不夠使了。

  「叔叔, 你不喜歡嗎?」他一臉心痛地提議, 「要不咱們換一波?」

  賈寶寶搖了搖頭。

  賈寶寶身邊兩個小尼姑拉著她的手, 嬌俏道:「爺, 不要趕我們走啊。」

  「是啊,爺一進來,我們就對爺一見鍾情了。」

  兩人一左一右枕上了賈寶寶的肩膀。

  系統氣得直跳腳:「你可千萬別被她們兩個騙了,她們兩個臉紅都是你的光環鬧的!」

  賈寶寶歎了口氣。

  「爺, 為何要歎氣,是我和妹妹招待的不好嗎?」右邊的小尼姑紅唇微張, 幾乎要吻上了她。

  賈寶寶往後躲,「不是,師太們……」

  「師太?」兩個小尼姑輕浮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

  賈寶寶:「那……大師?」

  尼姑們:「……」

  兩人對視一眼, 乾巴巴道:「爺可真會說話。」

  賈寶寶無奈道:「咱們商量一件事唄?」

  左邊的尼姑幾乎將半個身子都靠在了她的身上,「爺說吧, 無論做什麼, 我都聽爺的。」

  她深深看著賈寶寶, 塗著紅色的指甲從唇角劃過, 「嗯」的一聲滑進自己的衣襟裡。

  賈寶寶:「那好吧,兩位能不能往旁邊讓一讓。」

  右邊的尼姑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揚唇調笑:「爺莫不是害羞了?爺不會是沒有經驗吧?」

  一旁的幾個小尼姑都輕聲笑了起來。

  賈芹直勾勾地盯著賈寶寶,嘴裡的酒甚至忘了吞下去,一直從嘴角流了出來。

  「哇,寶叔叔,我是真沒想到您居然還沒有試過?你院子裡的晴雯可是比那些大戶人家小姐都不差的相貌呢,叔叔你居然沒有受用?」

  賈芹恍然大悟,用手指蹭了蹭嘴角,曖昧笑道:「難怪外面那樣傳寶叔叔,原來那不是傳言,而是真事嗎?」

  賈寶寶無語極了。

  「系統,外面又在傳我什麼?」

  系統:「賈不舉?」

  賈寶寶:「……」

  「你能不能別總提這茬,明明系統你連一個假的都沒有!」

  系統:「……」

  馬丹,他要哭了!

  賈芹朝賈寶寶挑眉笑道:「叔叔若是沒感受過,就在這裡嘗試嘗試如何?」

  「是啊。」兩個小尼姑,一個躺到她的腿上,一個繞到身後環住了她的脖頸。

  「呃……」賈寶寶發出一聲輕吟。

  賈芹拍掌大笑:「來了,來了,叔叔有感覺了是不是?」

  你個二貨!

  賈寶寶摸了一把臉,「說句老實話,我這不是有感覺,而是實在難以承受美人恩,這美人恩也忒重了,快,快下去,我要塌了!」

  伏在賈寶寶膝蓋上的小尼姑繃著臉站了起來。

  賈寶寶的腰卻還在往前彎,越壓越低,越壓越低,最終拱到桌子下麵。

  「咚」的一聲,纏在她後背上的女子,額頭撞到了桌子邊角。

  「噗——」賈芹出口的大笑立刻被他捂住了。

  「咳咳,寶叔叔的身子實在太虛了,不該啊……我這裡有幾個土方子,也許寶叔叔用得上。」

  他說土方子的時候,賈寶寶和兩個小尼姑已經重新排排坐好,只不過,這兩個小尼姑一個面色發青,一個額頭紅腫。

  賈寶寶尷尬地咳嗽一聲,歉意道:「抱歉,難為兩位……」

  尼姑甲:「別再叫師太了,就叫姑娘吧。」

  「好的,兩位姑娘,實在抱歉了。」

  賈寶寶在身上摸了摸,摸出兩顆大珍珠,她含笑遞給二人,「寶珠配美人,這就當我送給你們二人吧。」

  兩個尼姑頓時又熱情起來。

  尼姑甲:「爺,我們怎麼會跟您生氣呢?您說得對,我啊就是太重了,若是爺喜歡輕的,我這就減,減到爺滿意為止。」

  尼姑乙捂著額頭,嘟著嘴道:「人家要爺吹一吹,哎呀,好疼呢。」

  賈寶寶摸出一塊金子貼在她紅腫的額頭上,笑眯眯問:「這樣好些了嗎?」

  尼姑乙歡喜地要瘋了,「好了,都好了!」

  尼姑甲:「爺……」

  賈寶寶頭也未回,又遞給她一塊金子。

  「啊,爺,我們也要!」

  原本還聚集在賈芹身邊的女子全都蜂擁到賈寶寶身邊。

  賈芹擎著冷酒,吹著冷風,心中怎能一個「淒淒慘慘戚戚」說的盡。

  突然,他旁邊的彩窗傳來「咚」的一聲輕響。

  賈芹一個激靈,立刻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

  他擼了擼袖子,忙擠進人群中央。

  「哦?」賈寶寶笑眯眯凝視著他,「芹兒也要嗎?」

  她手裡正捏著一顆金珠。

  賈芹的眼神直了,「叔叔,給侄兒吧。」

  系統發出嫌惡的聲音。

  賈寶寶笑眯眯地縮回了手,「就不給你。」

  「啊……」賈芹一臉失望。

  她的手指一彈,將那枚金珠探向他身後的一個女人。

  那女人正要接住,卻冷不防被身邊的人推了一把,可推人的人也沒有接住金珠。

  金珠「咚」的一聲砸到了彩色玻璃上,掉落到地毯上。

  賈芹的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

  賈寶寶拍了拍手,淡淡道:「並沒有什麼有趣的,我要走了。」

  賈芹連忙給那幾個尼姑使眼色。

  這幾個女人便妖妖嬈嬈地沖她敬酒。

  賈寶寶不喝。

  賈芹也端起了一杯敬賈寶寶,「叔叔,侄兒敬你一杯。」

  賈寶寶捏著杯子,莞爾一笑,「你敬我什麼?」

  「敬……敬……」

  賈芹左看右看,笑道:「就敬叔叔財源廣進呃……叔叔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賈寶寶目光流轉,「算了,不會說話你就別說了。」

  賈芹:「……」

  她用袖子一遮,仰頭喝酒,卻將酒水全都潑進了袖子裡。

  系統貼心地幫她把袖子烘乾。

  賈寶寶捂著額頭,故作不勝酒力的模樣。

  「我的酒量不好,你可別見怪啊。」

  賈芹得意洋洋,「怎麼會呢?叔叔這樣才好呢,咳,來再喝一杯吧,酒量就是練出來的。」

  賈寶寶眯著眼睛,腦袋輕輕晃了幾下,她軟綿綿笑著,「芹兒,再飲一杯我今兒個可就回不去了。」

  賈芹直吞口水,啞聲道:「回不去就回不去,這裡也有住的地方,放心吧,我一定能把叔叔照顧好的。」

  賈寶寶莞爾,視線瞥向彩窗,隨即將酒杯貼向臉頰。

  她溫柔一笑,「好吧。」

  隨即,她如法炮製,將第二杯酒也倒進了袖子裡,還剩一些酒液,她潤了潤唇。

  下一刻,她兩眼一閉,直接倒在了桌子上,手一松,酒杯「叮噹」一聲砸在了地上。

  賈芹激動極了,他揮了揮手,讓小尼姑都下去。

  對賈寶寶充滿好感的一個尼姑問:「爺,這位元爺不需要照顧嗎?」

  賈芹板著臉:「有我就夠了,你們都下去,下去!」

  幾個小尼姑不捨得看了賈寶寶一眼,卻又不得不退下。

  賈芹含著一抹邪笑,輕輕碰了碰賈寶寶的肩膀,「叔叔?叔叔?」

  賈寶寶沒有動。

  他大著膽子,大力推了賈寶寶一下。

  她身子一歪,依舊醉得一塌糊塗。

  賈芹在地上一跳,忍不住摩拳擦掌。

  隨即,他伸手朝她臉蛋探去……

  「咳!」彩窗那邊有人重重咳了一聲。

  賈芹的指尖兒微顫,手掌張開,又握成拳。

  他踹著自己不安分的手,來到彩窗邊,輕聲道:「您就是賈璉叔叔提到的貴人吧?」

  那人沒有應聲。

  他只好道:「我、我這就把賈寶玉送過去。」

  他回身想要去搬動賈寶玉,可還沒走兩步,就聽那邊的人道:「你先走。」

  賈芹立刻回身:「可是……」

  「嗯?」

  賈芹臉上糾結,還是低著頭:「是,我這就離開,那他所求的那件事。」

  窗戶那邊的人冷笑一聲,「讓他好好等著,會讓他得償所願的。」

  賈芹這才呼出一口氣,自覺將賈璉託付的事情辦的是完美無缺。

  「還不走。」

  賈芹一個激靈,忙退到門邊。

  他打開門,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醉倒在桌子上茫然無知的賈寶寶,搖頭道:「寶叔叔,將來可別怨我,要怨就怨你長得好,實際上,您也損失不了什麼,況且,這位貴人可來頭不小。」

  他絮絮叨叨地關上了門,大步離開了。

  並未醉倒的賈寶寶和系統都靜悄悄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兩個人的聲音。

  「行啊,你居然把我約在這裡,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

  「爺,小的也只是做個中間人,這是賈璉大人要送給您的禮物。」這道聲音是彩玻璃那邊的聲音。

  「唔?禮物?呵,他賈璉有什麼好東西,當爺沒見過好的嗎?」

  「爺,我跟您說,這次這個可不一樣,這位的容貌當真是天下無雙。」

  「什麼天下無雙,不過是吹出來的名聲,好待價而沽而已,罷了,既然你這麼替他說話,那我就看一看吧。」

  賈寶寶聽著這個聲音有幾分耳熟,忍不住屏住呼吸。

  「吱呦」一聲,門打開了。

  「嗯?」那人站在門口不肯進來。

  「爺?」

  那人冷笑一聲:「你們的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了,你可知道她是誰?」

  「剛剛猜出來了,這位便是盛名滿京城的寶二爺,要說這賈家也真是蛇鼠一窩,連親兄弟也能……不過,遇上王爺也是他的造化。」

  「我看你們這是在給我找事!她怎麼了?」

  「喝、喝醉了而已。」

  兩人腳步聲慢慢接近。

  「把人給我送回……」尾音黯啞下來。

  賈寶寶能感覺到一道火熱的視線貼著她的側臉慢慢滑動。

  「哎,真是麻煩了……」那位王爺聲音曖昧,帶著一絲調侃。

  「爺,我這就把她送回去。」

  「送什麼送,你出去吧。」

  聽命辦事之人立刻離開,還貼心地關好門。

  他的手指輕輕搭在她的髮絲上,食指一圈一圈卷起了她的青絲。


☆、87.第87章

  明明是白日, 這個被彩色玻璃圍起來的屋子卻顯出一片瑰麗的昏暗。

  透過窗戶的陽光, 像是憑空抛灑各色寶石,落在地上, 桌上, 還有她的身上, 她就藏在這些寶石中間,閃閃發光。

  修長的手指撚起她臉龐的髮絲,輕輕撩到她的耳後。

  他帶著戒指的小拇指,似有意似無意碰觸著她的耳垂。

  他盯著她的耳垂, 看著那小巧可愛的耳朵慢慢浮現出胭脂色。

  他發出一聲輕笑,「還不起來嗎?」

  他俯下身, 手掌壓在桌面上,挨著她的耳朵道:「你若是不起來, 我就當你是在邀請我做些什麼了。」

  賈寶寶一驚,心中道:「他是真的覺察出來了, 還是在詐我?」

  系統:「我覺得他是……」

  這時,那人的手已經順著她的肩膀向下滑,攥住了她的袖子。

  「讓我想想,你是如何在他們眼皮底下裝醉的呢?是不是把酒都灑進了袖子裡?袖子裡定然是濕……嗯?」

  他猛地舉起她的手,可她的袖子幹乾爽爽,哪有半點被打濕的樣子。

  他翻來覆去地看,仍舊沒有找出她藏酒的破綻。

  賈寶寶忍住不動, 心裡卻感激系統及時把自己的袖子烘乾。

  「難道你還真的喝醉了不成?」

  他收回了手, 屋內不再有聲響。

  即便他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 賈寶寶還是切切實實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正蹲在她身邊,不發出一絲聲音打量著她。

  賈寶寶也終於響起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了——豈不就是那滿朝第一閒人東平郡王水清?

  她在裝醉,他則悄無聲息蹲在一旁打量她,這一幕實在詭異。

  賈寶寶心想,乾脆自己直接醒過來攤牌好了,反正他看上去不像是會對自己做什麼的樣子,大概是手底下的人自作主張。

  她先將眼睛睜開一道小縫,眯著眼睛悄咪咪偷看他,卻只看到一個戴著金冠的發頂。

  他在看什麼?

  正在這時,她的腳面突然一痛,似被人捏了一下。

  賈寶寶垂下眼,只見他正專注地凝視著她的鞋子,手還在上面比比劃劃,似乎在量著什麼。

  量著什麼?

  賈寶寶一驚,「系統,我腳的大小暴露了?」

  系統繃緊電子音,「沒、沒事兒,你就說你是腳小的男人就行了。」

  賈寶寶捂臉:「你還能不能行了,你瞧瞧我的名聲,淨跟小掛鉤了。」

  系統吹口哨,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賈寶寶重新盯著東平郡王,見他量完後,手掌張開又握緊,指節輕輕抵在她的鞋口,慢慢往裡滑去。

  明明他還沒有挨到她,她全身上下的汗毛卻都忍不住豎了起來。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嘈雜聲。

  賈寶寶連忙閉上眼睛。

  水清轉過頭,看向門口。

  「爺?」一個人在門外焦急出聲。

  水清:「怎麼了?還要爺催你,你才肯說嗎?」

  那人一驚,忙道:「不,不是,是外面有……有錦衣衛!」

  水清皺眉:「錦衣衛?」

  那人慌張道:「錦衣衛說這裡窩藏了朝廷欽犯,要闖進來搜查,爺,可怎麼辦啊?要是被陛下知道您來了這種地方……」

  水清淡淡道:「早幹嘛去了?知道爺來不得這種地方,還勾著爺來?」

  他站起身,盯著賈寶寶的臉,對門口道:「我自有辦法,你自己先把自己屁股擦乾淨吧!」

  他的話毫不客氣,外面的人卻唯唯諾諾不敢再說什麼。

  東平郡王水清來到賈寶寶面前,彎下腰,一手扶著她的後背,一手抱住她的腿,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系統:「我去!」

  賈寶寶:「……」

  只見他抱著她飛速往一旁的牆壁撞去。

  系統:「媽耶,他是要抱著你殉情嗎?」

  賈寶寶一臉無語:「你還能不能說一句好話了?」

  她也很好奇,東平郡王到底要做什麼。

  就在兩人快要撞上牆壁的時候,牆壁上突然翻轉,把兩人轉進了牆後一處昏暗的隔間內。

  隔間極小,只容兩人一站之地。

  水清抱著她站在裡面,賈寶寶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和腳都抵到了牆壁上。

  「呼吸急促,胸膛滾燙……」

  「啊,這黑暗滋生罪惡!」

  賈寶寶:「系統,你閉嘴。」

  系統攤手:「這種情況下所產生的尷尬又不是我不說,就不會存在了。」

  「話說,宿主,你究竟要怎麼辦?還要繼續裝醉下去嗎?」

  賈寶寶心裡嘀咕:「你知道嗎?我現在這就叫作騎虎難下,早知道就不為了一時的好奇而裝醉了。」

  「嘖嘖——」

  系統幽幽道:「明明是騎王爺難下吧?」

  賈寶寶:「……」

  看破別說破啊!

  「呵。」密閉的空間裡傳來一聲低沉的笑聲。

  一道溫熱的呼吸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就在避無可避的時候,賈寶寶終於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那雙溫熱柔軟的唇便貼在了她的手背上。

  貼在她手背上的唇微微動了動,「我果然沒有猜錯。」

  賈寶寶淡淡道:「王爺就為了印證有沒有猜錯,來以身試險嗎?」

  東平郡王水清低聲笑了起來,氣音吹拂過她的肌膚。

  「無限風光在險峰,只有試險才能擁有無比美妙的體驗,就像現在……」

  賈寶寶突然覺得手背一陣濕熱,似乎被什麼舔過。

  系統尖叫:「啊,你個變態!看我電你!」

  「等……」賈寶寶話音剛落,就覺得身體一熱,似乎有什麼在朝外湧動。

  緊接著,水清就像是被電到一般,猛地一顫,手臂下意識一松。

  賈寶寶直接掉了下來。

  好在屁股先著地,可屁股砸著在他腳背上。

  「嘭——」

  賈寶寶齜牙咧嘴地捂著自己屁股,對系統道:「你就是跟我屁股過不去是不是?為什麼總是它受傷啊!」

  系統小聲嘀咕:「我這也是幫你,這變態現在上了口舌,誰知道他下一步會幹什麼?」

  賈寶寶無奈道:「你看我頭頂上。」

  系統默默抬頭,只見賈寶寶頭上的光環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對哦,他不小心忘了她不是毫無自保之力……對個頭,她那光環技能都是什麼鬼,簡直就是一塊鮮肉對著野獸發出邀請。

  系統嘟嘟囔囔道:「反正你要是出了什麼危險,我的升級計畫也要跟著一起完蛋,不管你同不同意,遇到危害到你的情況,我還是出手的。」

  賈寶寶淺淺一笑,「嗯,我知道統統你一直在保護我。」

  系統:「……」

  可惡的宿主,為什麼要讓他這麼感動!

  賈寶寶:「可是,你也要學著相信我,知道了嗎?」

  系統:「……哦。」

  賈寶寶這才笑眯眯地摸了摸系統的頭。

  她的腦袋也同時被人摸了摸。

  賈寶寶猛然回神。

  水清的聲音透著一股不可置信,「我說,我這麼一個大活人在你面前杵著,你居然還能走神?」

  「我對你難道就這麼沒有吸引力嗎?」

  他的手緩慢地撫摸著她的後脖頸,就像是一隻野獸在玩弄捉到手裡的獵物。

  賈寶寶縮了縮脖子,一本正經道:「我不斷袖。」

  水清輕笑一聲,壓低聲音,緩緩道:「你若不是斷袖,那就是個女的,我就從未見過腰這般細、腳這般小、臉又這樣美的男子,更何況你還有不舉的名聲在身上。」

  賈寶寶在黑暗中磨牙,「王爺,我這名聲因何而起,您會不知道?」

  水清莞爾:「我怎麼會知道?我又沒有跟你試過?」

  「我竟不知東平郡王竟然男女通吃。」

  水清啞聲道:「你怎麼不說我只吃你呢?」

  撩騷撩到這種程度,賈寶寶只能甘拜下風。

  她覺得屁股下面有些難受,忍不住挪了挪屁股。

  黑暗的空間傳來一聲悶哼。

  水清伸展雙臂,按住兩側的牆壁,他小聲道:「寶玉,你是要我死嗎?」

  「哎?王爺何出此言?」

  系統簡直沒眼看了。

  水清歎了口氣:「我的話都說完了,你能起身嗎?雖然美人在側很好,可是,我的腳已經被你壓得沒有知覺了啊!」

  賈寶寶:「……」

  她現在知道剛剛被她說的臉色鐵青的小尼姑心情了。

  賈寶寶咳嗽一聲,「抱、抱歉,沒注意到。」

  她抓著牆壁起身。

  牆面卻不知怎麼凝上了水汽。

  她剛剛起身,手掌便在牆壁上一滑。

  「啪嘰」的一下,她居然又坐了回去。

  「嗯……」水清緊咬牙關。

  賈寶寶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這牆壁太滑了,我沒抓住。」

  水清咬著牙:「沒事兒,小王若是真有什麼事兒,後半生就勞煩你養著了。」

  賈寶寶:「……」

  你一個王爺還用得著我養?

  她想要重新站起來,可是空間太小,難以劇烈動作,想要扶著牆壁起身,牆壁居然還打滑!

  她的手抓來抓去,最後抓住了他的袍子。

  賈寶寶心中默念幾遍「抱歉」。

  微微用力,攥著他的袍子起身。

  毫無防備的水清被她這麼一抓,整個人一滑,朝前傾去。

  「啪」的一聲,他的手拍在了牆上,整個人維持著四十五度傾斜的姿勢。

  「呃……」賈寶寶閉上了嘴。

  水清瞪著處在他下方的賈寶寶。

  他的天生眼神好,即便在黑暗裡也能看到她的神情

  她睫毛輕輕顫抖,眼神不安分地看來看去,美麗的如同一場黑暗中的旖旎之夢。

  剛剛那觸電般的感覺……果然是夢吧?

  水清吞咽了一下,喉結動了動。

  賈寶寶雙手合十,抵在鼻尖兒前,真誠地看著他:「對……」

  「我不想再聽到這句話了。」

  從你口中說出的任何一句話,都能讓我回想起方才如遭雷劈的痛快。

  「王……」

  水清慢悠悠道:「我再說一遍,我的忍耐力一向不好,因為我捨不得自己吃苦。」

  賈寶寶整個人坐在地上,慢慢往下滑,「王爺此話何意?」

  「小王的意思是……」

  即便處在黑暗中,他的目光也仿佛如有實質。

  「小王愛美,卻不重欲,更不斷袖,可若是你一再誘惑小王,那小王可要失禮了。」

  賈寶寶:「……」

  「還有一件事,我覺得要告訴你。」水清笑了笑,啞聲道:「我的手按在這扇可以活動的牆壁上,一直在往下滑,估計……我很快就能吻上你了。」

  別!請千萬別為我斷袖啊!我擔不起這責任!

  他一點點往下滑,賈寶寶也不得不幾乎躺平在地上,好避開他的吻。

  「你可真有趣,能讓我觸及你宛如雷擊,我真的很好奇,若是再深入瞭解,你還會帶給我什麼樣的體驗?」

  賈寶寶:「……」

  雷擊請找系統,那是系統帶給你的美好!

  系統無語。

  賈寶寶勸道:「王爺啊,斷袖這回事兒真的不美好。」

  他的呼吸越來越近。

  這時,牆後突然響起「嘭」的一聲,似乎有誰踹開了門。

  水清皺了皺眉,對著她:「噓——」

  賈寶寶側過頭,眼睛卻被一道光刺到。

  她這才注意到,這扇可以活動的牆壁下方是有空隙往外看的。

  賈寶寶剛想看看外面的情況,這位元東平郡王卻放棄了掙扎,直接鬆開手,擁住了她。

  「我一向不喜這個,但是,為了你,我可以試一試。」他的聲音沙啞又性感。

  他的唇堵了上來。

  賈寶寶猛地一翻身,甩了他一臉頭髮。

  水清悶哼一聲,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來你也是第一次嗎?真好……」

  賈寶寶平地打滾,將他甩到身後,視線卻不由地透過牆壁下的縫隙朝外望去。

  遠處,一個人慢慢蹲了下來,細長的手指夾住掉落在地上的一根筷子。

  「大人!」

  那人轉過身,腰上懸掛的一塊東西卻展現在賈寶寶的面前,那是一枚眼熟的玉佩。

  上好的美玉,拙劣的刻工,很難想像會有一個正常人將這樣一塊玉佩堂而皇之地掛在腰間。

  賈寶寶一時失神,喃喃了一聲:「哥哥……」

  「哥哥?你是在喊我嗎?」水清迷戀地盯著她側臉,啞聲道:「我一向不喜歡這個,沒想到在你這裡破了戒。」

  正在這時,她的耳邊突然傳來一聲——

  「叮!『小嬌妻帶球跑』技能發動。」

  賈寶寶頓時松了一口氣。

  緊接著,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系統,我並沒有跟他同床共枕啊!」

  等等!

  賈寶寶打量四周——密閉的空間、同一個地面、同時躺下。

  同床共枕的範圍該不會這麼大吧?

  「咳,」系統假模假樣咳嗽一聲,「有件事要提醒宿主,方才『愛情讓我失了智』技能也發動了,只是你沒聽見而已。」

  所以這位東平郡王才會像發情的野獸一樣,顧不得得體,也顧不得她是男是女了?


☆、88.第88章

  「唔——」水清突然捂著嘴, 眉頭緊皺。

  賈寶寶卻跳了起來, 準備去推牆。

  一隻手伸過來,死死壓著牆面。

  水清微卷的髮絲黏在佈滿汗水的臉頰上, 眯著眼睛看她:「你要做什麼?」

  賈寶寶:「我不想跟王爺你共處一室。」

  水清笑了, 他慢悠悠問她:「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賈寶寶一本正經:「東平郡王。」

  水清一愣,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拒絕了我,就不怕我給你小鞋穿嗎?」

  賈寶寶:「反正我也穿不了大鞋。」

  水清一樂, 剛要誇她反應快,又突然意識到自己該生氣的。

  奇怪, 為何心裡像是突然多了個泉眼,對她的喜愛就像是泉眼中的泉水一般不停地上湧?

  他輕咳一聲, 「你還是太年輕了,以我的身份地位想要針對一個人, 有一萬種方式,即便是有誰想要護著你,也是護不住的。」

  他嘴角上揚,朝她張開雙臂,「所以,你還要拒絕我嗎?」

  系統:「喲謔,給他得意的, 宿主, 直接告訴他, 你不喜歡會懷孕的男人!」

  賈寶寶無奈地抹了一把臉:「王爺,你實在把我看輕了,無論到什麼地步,我都不會妥協的。」

  沒錯。

  賈寶寶握緊拳頭,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生氣吧,整垮我吧,幫我把家敗了,我謝謝你了!

  水清盯著她,板著臉:「你確定?」

  賈寶寶點頭。

  「即便我會對榮國府下手?你要知道,現在的榮國府不是以前的榮國府了,它外強中乾,受不了一絲風吹草動。」

  賈寶寶:「是,我永遠不會同意的,我不能讓列祖列宗蒙羞!」

  快給我這個頑固不化的人一點厲害瞧瞧吧!快來對付榮國府吧!

  水清的面色越來越冷,越來越難看,最終——

  「噗嗤。」他捂著嘴笑了起來。

  「果然不愧是聲名遠揚的賈寶玉,就連我也忍不住開始喜歡你了。很好,我就喜歡你拒絕我的樣子。」他撫掌感慨。

  賈寶寶:「……」

  求別喜歡,討厭我啊,繼續討厭我啊!

  他幽綠的眼眸就像是曠野中的狼,貪婪地凝視著她。

  「我不會那樣做的,對待寶玉自然有對待寶玉的做法,我嘔——」

  他忙背過身子,捂著胸口幹嘔。

  賈寶寶心虛地挪開視線。

  這時,她背後的牆壁突然傳來敲擊聲。

  她貼著牆壁,幾乎能感覺到那邊的「咚咚」聲傳進了她的身體裡。

  賈寶寶小聲問系統:「我剛剛看錯了沒有?那個人是不是就是我失蹤已久的大哥——賈元春?」

  系統無奈道:「你又沒有見到他的臉,怎麼知道看沒看錯?光從玉佩上認人到底不準確。」

  賈寶寶點頭,「說的也是。」

  下一刻,她背後的牆壁就被人重重錘了一拳。

  看來外面的人很有可能已經意識到裡面另有空間了。

  水清捂著嘴,艱難地直起身。

  他上前兩步,仔細聽了聽外面的動靜。

  外面一個沉穩疏離的男聲說道:「這裡,給我撬開。」

  「是,大人!」

  水清搖頭,「是我大意了,居然被這幫狗找到了。」

  他轉頭對賈寶寶道:「我想辦法把他們引開,你自己偷偷出去好了。」

  他的手按在牆壁上,幽綠的眼睛從胳膊上方探向她。

  他含著聲音,懶散道:「不該讓我這樣的人壞了你的好名聲。」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在心裡對系統道:「我為什麼還有些感動?」

  系統:「很簡單,不是說好兄弟都要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的嘛,你們兩個現在就屬於在不當場合被掃黃員警抓住了,他對你說,好兄弟,我幫你引開注意力,你自己逃吧,可想而知,你該是多麼感動。」

  賈寶寶:「你的比喻絕了,我現在不僅不感動,還有點噁心。」

  系統:「哇,你也被帶球跑技能打中了嗎?」

  賈寶寶咬牙:「閉嘴!」

  水清見她又在走神,有些無奈地伸出手,揉搓了一下她的頭髮,「你可真是個寶,這個時候居然也敢走神?唉,該說你是無知膽大呢?還是說你膽大包天呢?」

  他幽幽歎了口氣,轉頭對著那邊的人道:「我乃東平郡王,你們讓開,我要出來。」

  「大人您看?」那邊傳來請示的聲音。

  另一道聲音,「王爺?王爺也敢攔著咱們錦衣衛辦事?陛下都金口玉言,說我們行事任何人都不可阻撓了,王爺又怎麼了。」

  最後,那道沉沉的男聲又響起——

  「就按照他說的做。」

  「是,大人。」

  「大人,那……」

  「閉嘴!」

  還有怨言的那人不敢再說話。

  開門聲響起,直到屋子裡沒有一點聲音,水清才推開牆壁,帶著賈寶寶一同鑽了出來。

  水清走到一旁的玻璃窗前,輕輕一拉,玻璃窗居然也打開了。

  窗子對面就是一道側門。

  水清道:「從這裡走,放心,不會有人看見的。」

  賈寶寶心想,你對這裡看真夠熟悉的。

  她的肩膀驟然一沉,扭頭一看,原來是水清正倚著她的肩膀,對著她笑。

  他的扇子輕輕捅了一下她的腰。

  她忍不住顫了一下。

  水清打了個哈欠,慢悠悠道:「我聽到你的腹誹了,別磨蹭了,快走吧,再磨蹭下去,我會以為你捨不得我呢?」

  他笑嘻嘻道:「雖然我今兒個身體不適,但是滿足你的力氣還是有的。」

  賈寶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你以為你用現在這個身子還能做什麼啊?

  水清盯著她的眼睛,苦惱道:「不會真的捨不得我吧?唉,我最討厭纏人的美人了。」

  他的頭往前探了探,啞聲道:「可為什麼唯獨不討厭你呢?」

  系統:「咦——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賈寶寶甩開他,準備出去。

  恰在此時,大門被一把推開了。

  這時候趕得,差一點她就能逃出生天了!

  算了,名聲變壞剛剛好,本來她就是來敗家的。

  賈寶寶放棄了掙扎,直接朝門口看去。

  逆光而來的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身影。

  一旁的水清也是一愣,「四哥,你怎麼來了?」

  那人踏著滿地的「寶石」走來,行動不緊不慢,神情不溫不火。

  他面若玉,眸似墨,出現在天光下的那一瞬,滿室生輝。

  昭然風華,好似「玉樹流光照□□」;瀟灑氣度,恰如「醉來玉樹倚風前」。

  他手裡拎著一根馬鞭,含笑凝視著東平郡王水清,溫聲道:「若不是你下面的人來找我求救,你是不是就真的要跟著這幫錦衣衛到陛下眼前去謝罪了?」

  水清抱著手臂,還有些反胃地蹙眉,「沒事兒,父皇又不能把我怎麼樣。」

  陛下的第四子,當今的賢王,南安郡王水灩搖了搖頭,「哪裡有這麼簡單,你都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咱們。」

  他的目光又落在賈寶寶的身上,安撫地笑了笑,「讓寶玉你受驚了。」

  賈寶寶搖頭。

  系統涼涼道:「是啊,受精的明明是那位東平郡王才是。」

  南安郡王目光溫柔,他轉頭斥責水清:「我一聽到你們的計畫就立刻催馬前來,生怕你做錯了事。你啊,你簡直枉為人,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我要是不來,你豈不是要毀了她一生?」

  水清拉了拉領口,「冤枉啊,我可什麼都不知道。人家說要送我禮物,我就過來看一眼而已,誰知道居然送了個大活人,當時賈璉提起這事的時候,我就拒絕了,誰知道他竟然不死心!」

  聽到「賈璉」二子,南安郡王立刻將目光投向賈寶寶。

  他對水清道:「一定是你的態度不夠堅決,太過曖昧,才讓他們產生這樣做的念頭,你可真是造孽。」

  他的馬鞭狠狠在地上掄了一下。

  水清退後一步,撩了撩頭髮,懶洋洋地道歉:「這也不是什麼都沒發生嘛,我的人品還沒壞到那種地步吧?四哥居然不信我?」

  水灩搖頭:「你真令我失望,回去好好反省,外邊的錦衣衛我已經幫你打發走了,至於寶玉……」

  他溫和道:「我替你送回去。」

  水清的腹部突然一陣疼痛,就像是被誰從裡面踢了一腳似的。

  他忙捂住腹部,「好,那我先走了。」

  說罷,他就匆匆離開。

  系統盯著他的背影揮小手帕,「再見,受害者!」

  ……

  水清一路小跑到停放馬車的地方,越發覺得自己的身子不得勁兒,就好像是有了重身子的人似的,全身都沉甸甸的。

  他剛踏進門檻,突然一把刀從門後探出。

  水清忙後退,卻抵不住來人武功高強。

  一把寒光凜凜的繡春刀「哆」的一聲插進他脖頸側的門內,刀柄微微顫動。

  一個身穿飛魚服,臉上帶著半塊金色面具的男人緩緩走了過來。

  水清抱著胳膊,直接依靠在門上,他慵懶一笑,「這位錦衣衛大人,要對小王做什麼呢?」

  奇怪了,四哥不是說把這些錦衣衛都弄走了嗎?為何還有人留下?而且,此人看上去官職並不低,他卻從來沒有見過。

  水清問道:「小王也見過不少錦衣衛大人,不知道這位大人姓甚名誰,為何小王從來就沒見過呢?」

  那個錦衣衛壓低聲音冷淡道:「錦衣衛的事情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你若是想要知道,我可以幫王爺跟陛下說說。」

  水清眯起眼睛,打了哈欠,眼眸深處森森一片,「免了。」

  「不知道錦衣衛大人,攔住小王所為何事?」

  那個錦衣衛反手握住繡春刀刀柄,刀刃朝著他脖頸壓下。

  水清瞳孔一縮,忙往旁邊跳了一步。

  幸好這一步,刀切了個空。

  他再轉頭看去,那把繡春刀已然將他剛剛依靠過的門切出一個口子。

  他是真想殺了他啊!

  寒光在那個錦衣衛的刀鋒和面具上流轉。

  他單手拎著刀,轉頭,冷冷盯著水清。

  「第一次,這是警告,不要招惹你不該招惹的人。」


☆、89.第89章

  屋子內, 瑰麗的彩色玻璃扭轉著光線。

  南安郡王水灩朝賈寶寶溫和笑道:「我送你回去。」

  賈寶寶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出門,門口正站著一個端著端盤的小廝,小廝臂窩裡還掛著一件披風。

  「王爺。」小廝低下頭。

  水灩接過披風,手一揚, 將披風披到她的身上。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茫然地看著他。

  他又端起端盤上的一盞茶遞給賈寶寶,見她目露疑惑,他含笑道:「你被嚇壞了吧?這是安神茶。」

  他收起笑容, 低頭朝她道歉:「抱歉,我沒想到五弟會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情,我會好好教訓他的。」

  他態度親切又溫和, 沒有一絲高高在上的貴人模樣, 怪不得人人都說南安郡王是賢王呢。

  賈寶寶盯著那杯安神茶問道:「這是哪裡得來的?」

  小廝忙道:「王爺來的時候,吩咐小的準備這些。」

  賈寶寶嘴角一抽。

  也就是說,這是南安郡王早就準備好的,留給被東平郡王怎麼怎麼樣之後她的安慰物品吧?

  系統:「什麼怎麼怎麼樣?」

  賈寶寶在心裡嚴肅道:「系統,這我得嚴厲批評你,你怎麼總是這樣,對這些帶顏色的東西特別感興趣, 都快要教壞我這個寶寶了!」

  系統:「你那明明是自學成才。」

  賈寶寶心裡跟系統打嘴仗, 眼神卻盯著手裡的安神茶出神, 看在南安郡王眼中, 就像是她在懷疑茶中有毒。

  南安郡王理解地笑了笑, 「也是, 你在遭遇了這樣的事情後,一定杯弓蛇影,不敢再輕易用外面的東西。」

  他順手接過她手裡的茶盅,低下頭輕輕啄了一口,咽下。

  水灩笑盈盈道:「這下沒問題了吧?」

  然而,等他再看向她時,她卻一臉目瞪口呆。

  水灩:「……」

  等等,這跟他想的不一樣!

  他將手裡的茶遞給賈寶寶,賈寶寶卻搖頭:「不,不用了,我並不渴,也沒被嚇到,那個我家馬車還停在外面,就不勞煩王爺大駕了。」

  水灩沒有看錯,她眼中一晃而過的神情分明就是嫌棄。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嫌棄!

  水灩捏緊茶盅,慢慢將茶盅放到一旁的端盤上。

  小廝根本就不敢抬頭。

  水灩笑道:「好,我把你送到馬車上。」

  兩人出了正門,來到焦大馬車停放的地方,可那裡竟什麼也沒用。

  賈寶寶:「……」

  騙子!說好等她的呢?

  寒風拂過她的衣擺。

  水灩溫聲道:「把你一個人放在這裡,小王也不會放心,如果你不嫌棄的話,跟小王同車如何?」

  賈寶寶總覺得他在「不嫌棄」這三個字上咬的格外狠。

  系統幽幽道:「你看你都把人家賢王逼成什麼樣子了?哎,我發現你好像跟他們老水家有仇似的,他們一個個全都折在了你手底下。」

  賈寶寶立刻反駁:「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事到如今,她也只好隨著水灩,乖乖坐進了他帶來的馬車中。

  南安郡王的馬車並不奢華,卻格外舒適精緻,車內鋪著席子,車中間還固定著一張小桌,桌子上放著茶水、點心和幾本話本。

  一路上,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微微閉著眼睛假寐。

  賈寶寶肚子確實有些餓,便偷偷吃了一塊糕點。

  甜糯的豆沙在她的舌尖兒化開,好吃的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她又忍不住多吃了幾塊,還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茶水溫熱,入口適宜。

  賈寶寶吃飽喝醉,被馬車搖晃地昏昏欲睡,隨手拿過一本話本看了起來,

  系統小聲問:「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南安郡王溫柔體貼,簡直太符合你的心意了?」

  賈寶寶從心底裡發出一聲歎息,「我今日才明白,為何人人都對他交口稱讚,為何人人都甘心為他賣命,為何人人都稱他為賢王……若是有一個身處如此高位之人,待你又如此溫柔體貼,即便是我也忍不住想為他做些事情。」

  系統:「你說這話真虧心,忠順親王難道虧待你了嗎?還不是吃一口東西都想著你;還有北靜郡王,他還不是待你溫柔。」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虛道:「怎麼聽你說起來,我感覺自己像個渣呢?」

  「所以我才說你其實是土命吧?專門來克水的……哎?」

  系統比量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果然是這樣的,你看看你『賈寶寶』三個字中到底有多少個土啊!」

  賈寶寶:「……封建迷信不可取。」

  「有這麼好看嗎?」一道聲音插來。

  賈寶寶下意識抬頭。

  陽光從馬車車簾的一角射入,懶洋洋地掛在他的玉面上。

  他眼睛裡泛著溫暖的笑意,溫和地詢問她。

  賈寶寶看了一眼手裡的話本,含糊道:「唔,不錯。」

  水灩低頭瞧著她手中的本子,輕聲念道:「金玉奴棒打薄情郎?」

  她的手一松,那本本子順著她曲起的膝蓋滑下。

  「不知道為何,我的膝蓋突然一痛。」賈寶寶捂住了自己的膝蓋。

  系統:「小葵花媽媽課堂上課啦,感覺自己負心薄幸怎麼辦?打一頓就好啦!」

  賈寶寶:「……」

  水灩自然地拾起掉落到席子上的本子,輕輕拍了拍,「其實,我也愛看這些話本,不過,這些到底不是聖賢書,多看無益。」

  他抬起頭,凝視著賈寶寶:「小王常常聽聞賈家寶玉如何出類拔萃,可惜一直無緣得見。」

  賈寶寶輕聲道:「那今日王爺可能要失望了,我不過是個平常人而已。」

  他笑容加大,眼中神色更加溫和,「不,正是今日的相見才讓我意識到,傳言非虛,寶玉,你很好。」

  賈寶寶看向他,即便她不想笑,眸裡也帶著甜甜的笑意。

  水灩似乎誤解了什麼,開口道:「你的父親也曾對我提起過你。」

  賈寶寶猛然一驚。

  她一直以為投靠水灩的只有榮國府大房,該不會賈政也想不開這麼做了吧?

  水灩微微垂眸,慢吞吞開口:「只可惜,你我相識太晚。」

  賈寶寶只能打哈哈:「所以緣分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的。」

  水灩怔了一下。

  他想要說正事來著,為何話題會奔著奇怪的方向去了?

  「前日聽聞你生病了,據說是跟那種事情有關,如今可還好?」

  賈寶寶:「好了,好了,我現在的身體可好了。」

  「小王也曾學過一些醫術,如果不介意的話……」水灩做了個把脈的手勢。

  賈寶寶心道,你們這些王爺可真是多才多藝。

  「系統,他不能把出我是個女的吧?」

  系統打包票:「這沒事兒,這些都包括在外掛裡了。」

  她這才放心地伸出手。

  水灩不知道在哪裡按了幾下,抽出一個小脈枕。

  他將脈枕放在桌子上。

  賈寶寶挽起袖子,將自己的胳膊放了上去。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南安郡王水灩,見到這一截皓腕也忍不住失神片刻。

  他自持一笑:「果然不愧是賈家寶玉,以往都聽人說什麼玉山玉樹的形容,我還不以為然,今日得見寶玉,小王方知何為美人如玉。」

  他的盛情誇讚,簡直要讓賈寶寶臉紅。

  他的手指輕輕搭在她的手腕上。

  賈寶寶感受到他指尖兒的溫熱。

  水灩的視線一直放在她的指尖兒上。

  陽光下,她的指甲猶如一片蜻蜓的翅膀,銀白透明,泛著一絲光。

  有些事,他原本不打算說的,不知為何,此時卻張開了口——

  「你的身體確實已經大好,可是還有些虛弱,需要進補。」

  他頓了頓,又開口道:「聽說你們家已經把妙玉大師邀請去了?這樣……小王也能安心了,畢竟你這樣銜玉而生、非同一般的人,身邊總會發生一些非常之事,妙玉大師尤擅此道。」

  水灩盯著她的眼睛,輕而緩道:「上回我怕你們家求助無門,耽誤你的病情,這才命人將妙玉大師的帖子奉上,還好及時,沒有耽誤了你。」

  賈寶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那個送帖子的居然是他的人!

  雖然她並不需要,但是莫名其妙就讓他欠下了這麼一大份人情啊!

  系統出餿主意:「你可以轉回頭就把這件事忘了,也不用再擔負這份人情了。」

  說的也是。

  這天下,人情債最不好還,尤其是讓你欠人情的人還有一份比天高的野心。

  水灩拿起茶壺,默默為賈寶寶倒了一杯茶水,寒暄道:「我本來不想提起此事,但是後來我聽說,林黛玉正到處在找我那位辦事的手下,還幾乎被他找到了。」

  他朝她微微一笑,「我想,我可能要跟寶玉你說一聲,真的不必在意此事,你在城外賑濟流民,做了如此多的善舉,小王所做的也只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若是他不提起也就罷了,他都提起來了,賈寶寶真的無法不在意。

  還有,即便她不在意,還有人替她在意著。

  系統忍不住感慨:「你林哥哥未免也太好了吧,這件事他竟然從未向你提起過!」

  賈寶寶微微垂眸。

  是啊,林黛玉可能想要把這份人情債攬到自己身上,才會不向她提起,默默尋找施恩之人。

  可是,這天下真的有施恩不望報的人嗎?

  賈寶寶對著水灩微笑,「原來一直是王爺在幫我,我無以為報……」

  至少,南安郡王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請王爺允許我……」

  水灩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握緊。

  賈寶寶莞爾,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光。

  「……讓我用我的全部財產來報答王爺的恩情吧!」

  她盯著水灩,神情無比正經。

  系統嚇了一跳:「我差點以為你要以身相許!」

  「那樣豈不是我吃虧?」賈寶寶可精明著,「這樣既償還了人情,又能迅速讓我敗家。」

  水灩沉默半晌,神情更溫柔了,「不必了。」

  「小王對這些沒興趣,若是換成其他……」他的視線繞著她打了個轉兒。

  賈寶寶立刻板起臉,握緊衣領,挪開一些距離。

  活像他就是那當街強搶民女的霸道王爺!

  水灩:「……」

  「寶玉,你怕是對我有什麼誤解,我不是這個意思。」

  幹了這麼多次招攬人才的事兒,他就從來沒感覺這麼費事兒過。

  水灩依舊保持著溫柔得體的微笑,「小王的意思是……學好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賈寶寶一臉恍然大悟。

  水灩期待又鼓勵地凝視著她。

  「所以,王爺是要幫我引薦給陛下?」

  賈寶寶捂著臉,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這樣不好吧?我前些面子剛面聖過,這麼快又有機會了嗎?」

  水灩的笑臉徹底僵住了。

  直到她下車前,他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榮國府門前。

  賈寶寶朝要駛離的馬車招手:「王爺慢走!」

  系統捂著嘴,強忍笑意,「王爺怕是被你氣的吐血。」

  賈寶寶得意道:「還想要騙我賣命……」

  「誰想要騙你賣命?」

  她話音未落,一道含怒的聲音便從她身後幽幽傳來。

  緊接著,她就像是一隻幼貓,被人捏住了後脖頸。


☆、90.第90章

  「喵喵喵?」

  系統:「……都什麼時候了, 你居然還賣萌!」

  賈寶寶小聲道:「這不是回應一下你的比喻嘛。」

  她身後的人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手也松了下來。

  「你啊, 可真是會往人心眼兒裡鑽, 專門對我使心眼兒呢。」

  他的指尖輕柔地搔過她後脖頸上的一塊紅痕, 無奈道:「你的肌膚太嫩了,像嫩豆腐似的, 這讓我怎麼出手?」

  賈寶寶嘀咕了一句:「也沒見你少出手了。」

  「嗯?」輕盈且危險的一聲, 讓賈寶寶立刻閉上了嘴。

  她乖巧地轉過身, 站在她的背後的人正是王熙鳳。

  王熙鳳抱著手臂,認認真真地將她打量一遍,突然上前一步。

  賈寶寶一驚,忙退後。

  他的手卻扶住她的胳膊,將她又拽了回來。

  「鳳哥哥?」

  王熙鳳的手指搭在她的肩膀上, 右手食指探出,嫣紅的長指甲猶如彼岸花的花瓣, 悠悠落在她的脖頸上。

  他的指甲輕輕劃過她的脖頸, 「你說, 我的指甲會不會劃破你的脖頸?」

  「會,鳳哥哥不要嚇我了。」賈寶寶盯著他晦澀的眼睛。

  王熙鳳鳳眸一挑,神色冷冽又幽暗, 「你讓我別嚇你,你還不是在嚇我?我看我的話你全都當作了耳旁風, 我為你所做的努力你全都看不見, 既然這樣……」

  他彎下腰, 冷冷地盯著賈寶寶,「與其讓你死在別人手上,倒不如我先解決掉你,如何?」

  他食指的指甲還在輕輕磨蹭著她的脖頸,就像是在用鈍刀子割肉。

  賈寶寶艱難地吞咽一下,笑道:「鳳哥哥,我錯了。」

  王熙鳳輕笑一聲:「你是隨時可以認錯,但就是不改,我早該明白你的性子。」

  他低下頭,滾燙的額頭抵上她的額頭,「你知不知道賈芹是什麼樣的人,你就敢跟她出去?你知不知道我一聽到這個消息,我想做什麼?」

  他的眸子翻滾著毒汁兒,「我想弄死他,我想將這一府狼心狗肺的東西全都毒死。」

  他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頭。

  「可惜,我不能。」

  他目光毒豔逼人,「我並不是自由的,我生來就沒辦法選擇自己的路。」

  「但是你不一樣,」王熙鳳俯下頭,毛茸茸熱辣辣的呼吸像是一團線球碾在她的唇上,「我想要讓你自由自在。」

  他攤平手掌,捂住了她的脖子。

  賈寶寶幾乎覺得自己無法呼吸。

  王熙鳳美豔一笑,輕聲道:「寶玉,你的秘密我發現了。」

  系統:「我就知道!看他這種表現也知道他的好感度報表了!」

  賈寶寶沒有說話。

  「乖乖聽我的話,不要去作死,你若是執意往危險的地方去送死,我會先忍不住做些什麼。」

  他的頭越來越低,額頭順著她的額角滑下,滑過她的眼角,滑過她的頰邊。

  他的呼吸越來越燙,整個人像是燒著了一般。

  他艱難吞吐著呼吸,輕聲道:「為了避免你我都後悔,你不要再犯險了。」

  王熙鳳閉上眼,「我不可能回回都能找到人救你。」

  他這話的意思……

  賈寶寶猛地揪住了他的衣襟,追問道:「所以,我在鏡花庵裡遇到的錦衣衛,是你的手筆嗎?」

  那個人究竟是不是元春哥哥……

  王熙鳳輕笑一聲,「為什麼這樣問?你是遇見了誰嗎?」

  正在這時,這條街道的盡頭傳來了馬蹄聲。

  王熙鳳站直身體,打理了一下衣物,恢復成了平常的璉二奶奶。

  賈寶寶看著那輛眼熟的馬車在她面前停下,車夫正是焦大。

  焦大:「寶、寶二爺……」

  賈寶寶偷看了一眼王熙鳳。

  王熙鳳卻直接了當道:「賈芹呢?」

  焦大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

  你看我做什麼啊?

  焦大搖頭:「沒看到,賈芹一直沒出來,我沒接到。」

  王熙鳳幽幽盯著他,「合著你載著兩位爺出去了,回來的時候,一個都沒送回來?」

  焦大不吭聲。

  王熙鳳冷笑一聲,轉身回府,「寶玉,跟上。」

  賈寶寶「哦」了一聲,卻沒動彈,還看著焦大。

  焦大小聲問:「寶二爺是怎麼回來的?」

  賈寶寶:「我當時在鏡花庵前沒看到你,便跟著王爺回來了。」

  焦大撇嘴,「我給了賈芹那小子點厲害瞧瞧,可能就是那時候跟二爺你錯開了。」

  所以,這才是賈芹沒有回來的原因?

  賈寶寶點了點頭。

  她轉身進府,看門的小廝卻一直盯著頭,不敢抬頭看她。

  賈寶寶的視線從小廝的身上移到了王熙鳳的身上。

  方才他敢在大街上那樣做,恐怕門口的小廝已經換成他的人了吧?

  賈寶寶揉了揉臉,小聲對系統道:「我感覺賈府被人滲透的千瘡百孔,連我自己的偽裝也被人戳的千瘡百孔了。」

  系統小聲道:「那偽裝好歹還是一塊遮羞布,你也不想裸奔吧?」

  這爛比喻……

  不過,被系統這樣安慰一番,賈寶寶反倒心平氣和了。

  她追上了王熙鳳,像條小尾巴。

  她軟著聲音道:「鳳哥哥,等等我。」

  王熙鳳卻仿佛聽不到。

  她伸手揪住了他的衣服,他卻拖著她繼續往裡走,仿佛在跟誰慪氣。

  「鳳哥哥,越往裡走奴僕可就越多了,你真的要我倆這樣被看到?」

  王熙鳳輕嗤一聲,「看到就看到,你是小不要臉,我就是老不要臉。」

  賈寶寶忍不住笑出聲。

  王熙鳳實在忍不住,轉過身,「寶玉,你簡直就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這個時候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所以鳳哥哥真的要承認了嗎?」

  王熙鳳鳳眼一挑,淩厲又跋扈。

  賈寶寶的手從他的衣擺攀上他的袖子,輕輕晃了晃,小聲道:「哥哥是錦衣衛?」

  王熙鳳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他連掌心都是滾燙的。

  王熙鳳瞪她,「你還真敢說!」

  賈寶寶笑得兩眼彎彎,格外喜人。

  他算是敗了。

  王熙鳳凝視著她,笑道:「好吧,我只能告訴你,我不能說。」

  他這就算是承認了。

  賈寶寶:「哥哥不會把我的情況洩露出去吧?」

  「這對我有什麼好處?」瞧見她的神情,他頓了頓,斷然道:「不會說,不過,你這樣不是長久之計,你若是聽我的,就在有官職之後爭取外調,遠離京城這片是非之地。」

  賈寶寶點頭,她繞了一大圈,終於要提出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今日帶錦衣衛來的那位大人是誰?」

  王熙鳳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他雙目幽深,手指點在她的手指上,將她的手指彈了下來。

  賈寶寶指尖兒發麻。

  王熙鳳居高臨下,冷淡地睨著她,「不知道。」

  彈開她的手指,他便想走。

  可是,賈寶寶怎麼可能就這麼放他離開,她的手又迅速抓住了他的衣袖。

  王熙鳳覺得自己身體裡有一罐火油被點燃了。

  他背對著她,低垂著頭,壓抑地問:「你,做什麼?」

  最近他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而她簡直就像是無知的孩子,還要給不堪重負的他放上最後一根稻草。

  王熙鳳抿緊唇。

  或許,不那麼忍耐,一切都會好轉?

  這個念頭剛從他腦海中劃過,他的手就被抓住了。

  賈寶寶道:「我方才就想要問了,鳳哥哥你生病了吧?怎麼會這麼熱?」

  那個念頭瞬間被他拋開。

  「我沒事。」王熙鳳冷淡道:「不過是站在門口等你,吹涼風吹久了。」

  賈寶寶:「……」

  這還叫沒事?

  系統:「嘖,他這話就像是在說,我為了你受了委屈,你還不快來哄哄人家!」

  賈寶寶哄道:「都是我的錯,我以後一定不到處亂跑了,哥哥的身體要緊,我去給哥哥請太醫?」

  王熙鳳搖頭:「這病先不能好,本來我還想要借著什麼由頭發作,沒想到居然真的生病了。」

  賈寶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王熙鳳微微一笑:「以後你就知道了。」

  ……

  賈寶寶回到自己的怡紅院……真見鬼了,皇帝怎麼會給院子起了這麼一個名!

  系統小聲嘀咕了一句:「你不覺得這名字與你很相配嗎?」

  她提起拳頭,錘了「通靈寶玉」一下。

  系統得了警告,只好閉上嘴。

  她邁進屋子,發現林黛玉和妙玉正相對而坐,在飲茶。

  林黛玉抬頭看向她,見她衣衫不整、發冠散亂的模樣,頓時咳嗽了好幾聲。

  妙玉抿了一口茶,淡淡道:「茶香都被酒氣掩蓋,可惜,可惜。」

  賈寶寶笑了一下,「妙玉大師怎麼會屈尊來我這破地方?」

  妙玉淡淡道:「有人言而無信,貧僧就不得不下山走一趟了。」

  他瞟了賈寶寶一眼,冷淡道:「眉目含春,桃花滿面,你怕是被什麼給纏上了。」

  賈寶寶:「……」

  她頂著兩人的目光,松了松領口,「啊,算是遇上了劫難,類似于唐三藏被女妖精搶了,要被逼著雙修。」

  林黛玉猛地站了起來,「發生了何事?」

  賈寶寶安撫道:「沒事了,都解決了。」

  林黛玉蹙眉,輕聲道:「或許,寶玉你喜歡跟妙玉大師多說說?」

  賈寶寶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妙玉聲音宛如冰石,「看來是我打擾到二位了。」

  他瀟灑起身,「這位……」

  他清清淡淡瞥了賈寶寶一眼,「可別忘了自己做過的承諾,欺騙出家人可是罪過,貧僧在櫳翠院恭迎你的大駕。」

  賈寶寶心道:「我早就罪孽滿身了,還在意這個?」

  系統:「債多不壓身,瞧把你能耐的。」

  妙玉僧衣飄蕩,翩翩離去。

  林黛玉立刻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手。

  賈寶寶笑道:「哥哥,我好端端的,沒事。」

  林黛玉不信,非得看了她一圈,見她真就是衣服和發冠亂了,才歎了口氣。

  他扔開她的袖子,淡淡道:「寶二爺一身胭脂酒氣,莫不是去找了哪個相好?說什麼女妖精搶唐三藏,我看是豬八戒醉後調戲嫦娥去了吧?」

  他憋著一股氣,卻淺淺一笑,「看來傳言不可信,二爺並非不能。」

  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怎麼就這麼臊她呢?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將今日發生的事情老老實實和盤托出。

  林黛玉越聽,眉頭皺的越緊,他憂心忡忡道:「你既然知道賈芹不好,為何還要跟他去?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怎麼就喜歡往險要處去呢?」

  賈寶寶下意識反駁:「我只是好奇順便花錢……」

  林黛玉又氣又笑:「縱使好奇你也要多帶一些人啊,還有花錢……你錢多燒手?」

  「我看看……」

  他邊說著邊抓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柔荑托在自己的掌心,另一隻手食指點在她的手心。

  賈寶寶一癢,手指瞬間如睡蓮一般收攏,包住了他的手指。

  酥酥麻麻的溫熱在兩人肌膚間流轉。

  林黛玉原本要說的話一時之間全都湮滅在唇舌裡。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2

☆、91.第91章

  不知道為什麼, 他突然心裡發慌。

  林黛玉忙收回手,虛握著拳頭抵在唇邊咳嗽了兩聲。

  賈寶寶的手也慢慢縮了回去, 放在身後。

  他躲開視線, 她卻一眨不眨盯著他。

  林黛玉輕聲問她:「你看什麼?」

  賈寶寶笑眯眯道:「我在看……哥哥什麼時候才能把瞞著我的事情告訴我?」

  林黛玉心中頓時有了譜, 他轉回頭:「給我帖子的人找上了你?」

  賈寶寶心裡道:「他真厲害,我只是稍微提了一下, 他就立刻猜到了。」

  系統重重哼了一聲。

  賈寶寶坐在一旁, 手掌捧著臉頰, 笑望著林黛玉:「哥哥總算肯說了。」

  林黛玉在她身旁坐下,輕聲道:「你先不要生氣,我是覺得這個人情我欠比你欠要好,才沒有告訴你的。」

  林黛玉捏著摺扇,垂眸道:「妙玉大師曾說, 能得到他帖子的人非富即貴,可哪家的貴人能一下子就知道你的安危, 還能及時地送上帖子?」

  「當時, 那人直接將帖子塞給我, 再問什麼也不肯說,我當時便明白這個人情是不接也得接,更何況, 當時的我求助無門,只好接下。」

  他慢悠悠打開摺扇, 凝視著湘妃竹的扇骨, 「結合這兩點, 我大膽地猜測,這個人可能跟某位王爺有關。」

  賈寶寶點頭:「沒錯,就是他,咱們的賢王——南安郡王。」

  林黛玉淺淺一笑:「這種施恩不望報,雪中送暖的品格,果然是他的手筆。」

  「可是,我不明白,我只是賈府二房的一個嫡子,家裡面繼承爵位根本沒我什麼事兒,南安郡王為何要對我這樣好?」

  林黛玉抬起頭,「寶玉,切莫妄自菲薄,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的醋都白吃了。」

  扇子在他手指上挽了個花,抵在梨渦處,他對著她微笑道:「你以為隨便哪個人都能受忠順親王和陛下的另眼相待嗎?也許是南安郡王早就看出你的潛力,想要結個善緣,即便你將來只是一個紈絝子弟,對於南安郡王來說只是損失了一張帖子而已,這麼賺大賠小的買賣,如果換作是我,我也會做的。」

  「不,哥哥不會!」賈寶寶堅信道:「哥哥不是那樣喜歡彎彎繞繞玩心機之人。」

  林黛玉微微張嘴,神情一怔。

  「你……你可真是……」

  他打開扇子,遮住自己的神情。

  這還讓他怎麼說?他怎麼可能沒有自己的心機?

  他小聲道:「你長點心吧,我……並沒有你以為的那樣好。」

  他低下頭,卻看到一隻皮薄膚白、手指細長的柔荑,那只手輕輕抓住了他的袖子。

  這樣的手怎麼可能是男人的手,那些人又為何認不出來眼前的這位寶二爺其實是個女嬌娥呢?

  他耳邊傳來了賈寶寶清甜的聲音——

  「哥哥是像仙人一般,坦坦蕩蕩的,我誰都不信,也信哥哥。」

  系統:「嘖嘖嘖,又來白日哄鬼呢!」

  即便林黛玉對於她的甜言蜜語已有準備,卻還是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他重新抬起頭:「南安郡王將這件事明明白白說出來,怕是要讓你永永遠遠記在心裡。」

  賈寶寶頭疼道:「我也知道,可是,現在是這人情要還給他也難。」

  林黛玉搖頭:「既來之,則安之,且看他要做什麼吧。」

  「我懷疑……」林黛玉頓了頓,輕聲道:「也許這次對你的相救也是別有用心。」

  哎?

  賈寶寶一驚。

  他的扇子頭抵在她的腦門上,「這也是給你個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往風月場所跑。」

  一想到這個他就來氣。

  「寶二爺的膽子怎麼就這麼大?在明明瞭解賈芹是個什麼人的情況下,你還敢跟著他去那種你從未去過的地方。」

  林黛玉的手指輕顫,目光揪著她,「我到現在想想都要後怕,你居然還像沒事人一樣?」

  賈寶寶立刻使盡渾身解數向他保證。

  林黛玉盯著她:「既然你有心改過,那這段日子你也不要出門了,好好在家裡面溫書。」

  賈寶寶哀怨地歎了口氣。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別想偷懶,我看著你。」

  系統:「哎呀,這甜蜜的負擔。」

  賈寶寶:「……」

  等到傍晚的時候,賈寶寶被賈赦派來的小廝叫走了。

  賈寶寶對系統嘀咕道:「估計是東平郡王和南安郡王的事兒,真煩人,你說我能不能直接把他們舉報了啊?」

  系統:「你有證據嗎?」

  一提起這個賈寶寶就心痛,「我本來是有的,結果讓我親手扔進了池塘裡。」

  系統:「那扔進池塘裡的東西又是被誰撿走的?只能是他們的對頭,要不然他們也不會這麼慌張地找來找去了。」

  賈寶寶立刻精神起來,「所以,離他們倒楣已經不遠了?」

  她鼓了鼓臉頰,心裡暗暗下了決定,「我得加把勁兒才是。」

  畢竟,敗家才是她的主要任務。

  賈寶寶又來到了大房這面的正屋,賈赦坐在上首的位置。

  她一進來,他就遞給她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賈寶寶心中充滿了問號,還是按照以往的套路出聲問:「大老爺找我有事?」

  賈赦笑了一聲,「我該恭喜寶玉你。」

  他指了指桌上的兩個盒子,「這是東平郡王和南安郡王派人賞你的東西。」

  賈赦盯著賈寶寶問:「東平郡王派人來說說對今日發生的事情感到抱歉,南安郡王則派人說他與你相談甚歡,很想交你這個小友。」

  賈寶寶:「……」

  東平郡王抱歉是假,她看他就不是那種會說「抱歉」的人;至於南安郡王,在馬車上一路相對無言,就叫相談甚歡了?

  賈赦微笑問:「寶玉,你與兩位元王爺是如何認識的?今日又發生了什麼?」

  賈寶寶還未說話,賈赦臉上的笑容就垮了下來。

  他一臉嚴肅:「你可知道方才錦衣衛派人來了,說是賈芹被他們帶走了,我問門房的人,他們都說,白天的時候是你跟賈芹一同出去的,回來的時候就只有你一人被送了回來,你和賈芹究竟去做了什麼!」

  他狠狠一拍桌面,桌上的茶杯跟著一顫。

  賈寶寶在心裡面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暗道:「真就叫先聲奪人,系統學著點。」

  系統:「我學了使到誰的身上?你嗎?」

  賈寶寶閉上了嘴。

  然而,看在賈赦的眼裡這賈寶玉就是一臉無知懵懂。

  他心裡暗恨,因為老太太喜愛賈政,他這個榮國府的長房都不知道被擠在哪個犄角格拉裡去了。更可恨的是,這賈寶玉不過是出生的時候嘴裡叼著一塊玉,就被老太太那樣喜歡,後來也不過是樣貌生的好一些,就總有貴人相助。

  他嫌棄地瞥了一眼又在走神的賈寶寶,心道,論辦事,論頭腦,他可處處都不如賈璉,怎麼就讓她占了先呢?

  他咳嗽了一聲,又裝作一副慈悲寬宏的模樣,「寶玉,可別是你惹出了什麼事兒,禍及咱們全家?」

  系統問賈寶寶:「你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賈寶寶抬手捂住臉,雙肩微微顫動,帶著哭音道:「大老爺你這樣說可是要陷賈璉哥哥到不忠不義的境地,要讓咱們全家都被論罪嗎?」

  她的聲音一點沒壓低,全都嚷嚷了出去。

  賈赦嚇了一跳,他一高跳了起來。

  「你說什麼?這件事跟璉兒又有什麼關係?」

  賈寶寶哭唧唧道:「大老爺,您是不知道賈璉讓賈芹……」

  她說幾句哭幾句,只怕賈赦聽得不耐。

  他急忙追問:「璉兒讓芹兒做什麼了?賈芹被錦衣衛捉去是不是跟賈璉讓他做的事情有關?」

  咦?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更加不肯說下去,想要聽賈赦說了。

  賈赦背著身子走來走去,不住道:「糊塗,糊塗啊!我讓璉兒親自去辦這些事情,他怎麼能假借賈芹之手?這下賈芹被抓進去可怎麼辦?」

  她越發好奇了,賈赦究竟讓賈璉都做了什麼事兒?莫非平安洲的事情也與這件事有關?

  賈赦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猛地停住了腳,將目光投向賈寶寶。

  「別哭了!明年還考科舉呢,就你這副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模樣,就算是給你捐個官,你也當不成!」

  他心情煩躁,自然也裝不成什麼好伯伯了。

  賈寶寶暗道,你以為我願意當官呢。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聲怒斥——

  「讓開!」

  究竟是誰如此大膽?

  賈赦皺眉看向門口,卻見緊閉的大門被一隻紅色繡鞋一腳踹破。

  賈赦一驚,忙後退幾步,待看清來人,他立刻怒道:「你要做什麼!」

  賈寶寶轉身,只見一身紅裙的王熙鳳髮絲披散,手持一把寶劍。

  他一步一步走了進來,劍尖直指賈赦。

  賈赦忙躲到椅子後,努力放緩語氣道:「你這是要做什麼?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過不了的坎?」

  王熙鳳冷笑一聲,「好個一家人!一家人就讓邢夫人要趁著我病,要我命,好讓我一病不起,無法管家?」

  賈赦吹鬍子瞪眼,「這是污蔑!你可別聽信了某些人信口雌黃,你是我兒媳婦,我們自然你管家的,我們才是一家人!」

  他邊說著,邊看了賈寶寶一眼,示意王熙鳳「信口雌黃」的人就在此處。

  王熙鳳冷笑一聲:「你們父子兩個蛇鼠一窩,今天的事情你何必去問寶玉,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你那好兒子為了父親的前程,想要將寶玉送到東平郡王的床上,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把自己人折了進去!」

  賈赦臉色一白,他的眼睛就像是金魚似的往外凸,「你……小點聲。」

  她手中的寶劍順勢一甩,劍刃磕在桌子一角。

  「吧嗒」一聲,被削掉的桌角在地上滾了兩下。

  賈赦艱難地吞咽,連連後退,「你……你竟敢如此,犯了七出之條,等我兒回來就直接休了你!」

  王熙鳳冷笑一聲:「休便休,你們一家都令我噁心作嘔!」

  他說著便直接轉身離開。

  賈赦見他背朝著自己,忙拎起一旁桌子上的水壺朝他的腦袋砸了過去。

  這水壺看上去分量可不輕,若是被砸嚴實了……

  「小……」

  賈寶寶另一個字還未出口,就見王熙鳳背朝著他們,握著劍的手臂隨意朝後一擺,直接將水壺切成了兩半,茶水撒了一地。

  這人是怎樣的力氣?這劍又是什麼吹毛立斷的神器?

  賈寶寶的視線凝在了他手中的劍身上。

  王熙鳳側過頭,鳳眸一挑,冷笑地盯著賈赦。

  賈赦的冷汗瞬間流了下來。

  這……他的兒媳婦似乎有哪裡不大一樣了!

  王熙鳳手持寶劍出門,聞訊而來的小廝都不敢靠近。

  賈赦哆哆嗦嗦道:「放、放她離開!」

  沒有了這個煞星更好,她手中關於榮國府的帳目就只能留給大房來打理。

  王熙鳳腳步不停。

  賈寶寶看了一會兒,突然起身跟了上去,「嫂子……等等我,我、我送你!」

  她追著王熙鳳跑去了。

  一旁的小廝問賈赦:「老爺,不用攔下寶二爺嗎?」

  賈赦:「攔什麼,是他自己要去的,就算是傷到了也不幹咱們的事。」

  小廝不忍心這麼好看的寶二爺受傷,卻沒再說什麼。

  賈赦好不容易從地上站起身,恢復了一家之主的威嚴,怒氣衝衝道:「毒婦!那就是個毒婦!快快寫信給璉兒,讓他儘早寫休書!」

  「是!」

  ……

  賈寶寶踩著一路燈光,好不容易在榮國府門口追上了王熙鳳。

  門口早就停好了兩輛馬車,像是早有準備。

  賈寶寶立刻放下了心,「原來鳳哥哥依舊都安排好了。」

  王熙鳳背朝著她,身形突然一晃。

  她忙上前一步,扶住他。

  王熙鳳的身子靠在她的身上,輕笑出聲:「別扶我了,怪沉的。」

  賈寶寶搖頭。

  他歎了口氣:「把我扶到馬車上吧。」

  她的手拂過他的手背,溫度滾燙驚人。

  「哥哥!」

  「噓——我無事,只是想要借著這場病回去裝一裝,這才不急著治好。」

  她將他扶到馬車上。

  他卻半跪在馬車上,探身,抱住了她。

  賈寶寶還站在地上,無奈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我知道人在生病的時候很容易脆弱,我陪哥哥一同回去。」

  王熙鳳只是將自己的臉埋進她的頸項,啞聲道:「我想你心裡一定是把我想成了英雄,想我是為了你才會上演這一出?」

  「不是的,我哪裡有你想的那樣好?我就是來整垮你們賈府的……」

  賈寶寶猛地一顫,推開了王熙鳳。

  王熙鳳垂眸盯著她,冷笑:「怎麼?寶二爺受不了我這個毒婦了嗎?」

  賈寶寶猛地搖頭。

  王熙鳳才不信,他紅唇一揚,囂張又霸道道:「你後悔,你受不了,也晚了!」


☆、92.第92章

  王熙鳳抬起手, 剛想要做些什麼,下一刻, 他的雙手就被賈寶寶死死攥住了。

  王熙鳳挑眉:「你不怕?」

  賈寶寶連忙搖頭, 激動道:「沒事, 沒事,哥哥做的事情……我都贊同!」

  贊同的要瘋了好嘛!

  「我只有一個要求!」她眨了眨眼睛, 用迷人的桃花眼期待地看著他。

  王熙鳳以為她是要替誰求情。

  他淺淺一笑, 眼中泛起不知名的情緒, 「好啊,只要是你的請求……」

  看看誰敢讓你惦記著求情!

  賈寶寶重重捏了一下他的手指,急切、期待又興奮:「那……哥哥幹我……」

  「啊?」王熙鳳的鳳眼瞪大。

  賈寶寶咽了一下口水,重新找回飄忽的嗓音,「……加我一個!」

  系統:「噗——拜託你下次說話不要再大喘氣了, 我這麼大歲數快被你嚇死了。」

  王熙鳳怔怔地望了她好久,才反應過來。

  「你可真是……」他垂眸一笑, 雙臂攬著她的腰肢, 將她抱了起來。

  驟然騰空, 嚇得賈寶寶連忙按住他的肩膀,這一按才知道在「璉二奶奶」這身華麗衣裙下隱藏的肌肉。

  王熙鳳一扭身,將她抱進了馬車裡。

  馬車徐徐行駛起來。

  王熙鳳見賈寶寶探身往外看, 忍不住又把人揪了回來,「說好送我的, 你該不會要反悔吧?」

  他「嗯?」了一聲, 伏低身子, 目光灼灼,像是會咬人的毒蛇。

  賈寶寶無奈:「我只是看看有沒有人看到。」

  王熙鳳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放心,看到他們也不敢瞎說。」

  他唇角一勾,「他們現在可都在我手底下討生活。」

  他望著榮國府的方向,「賈赦以為把我趕走了,他和邢夫人就能管家了嗎?真是做夢!」

  賈寶寶覺得他後面的話很重要,立刻直起腰板,「哥哥是什麼意思?」

  王熙鳳轉過視線,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榮國府的帳目幾乎全都讓我做空了,他們過一段日子就會發現,沒有我,府裡就一點銀子也沒有。」

  賈寶寶:「……」

  她偷偷敲系統:「我說,這個意思就是榮國府已經沒錢啦?」

  系統:「嗯。」

  「那我還用敗家嗎?」

  系統:「沒有顯示敗家任務完成,宿主還需繼續努力。」

  賈寶寶「哦」了一聲,伸出手撓了撓脖頸。

  不對,她的反應跟他料想的完全不一樣。

  王熙鳳深深看著賈寶寶,又道:「借著幫助甯國府料理秦可卿喪事,我又狠狠貪了一筆。」

  賈寶寶平靜地點點頭。

  王熙鳳指了指自己:「我說的是我,快要把你們賈家搬空了!」

  賈寶寶非但不在意,反而笑眯眯道:「這不是還有空殼子在嘛,哥哥真厲害!」

  「謝謝誇獎……不對,我要你的誇獎嘛!」他的手指點上她的臉頰,「生氣啊,發怒啊,你都不討厭我嗎?」

  賈寶寶握住他的大手,笑容更加明亮了:「我方才都說了,哥哥要敗家的話,一定要加上我一個!」

  他真是神之操作啊!她這麼多年來一直在努力敗家,卻越敗越富裕,越敗越有名望,就應該像這樣的人學習。

  她的眼裡簡直要飛出小星星。

  王熙鳳越發弄不懂了:「你確定?」

  賈寶寶認真點頭,也想好了一個理由:「現在賈家已經壞到了根裡,還不如推到重建,所以,我想讓賈家敗掉,然後推倒重新建!」

  「原來是這樣。」王熙鳳就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一般,用一種新奇的眼光打量著她。

  「原來是這樣……」他聲音沙啞地重複了一遍,忍不住舔了舔發幹的唇舌。

  他鳳眸中含著笑意,低頭,用自己的鼻子輕輕撞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們若是同路人,那可就太好了。」

  賈寶寶:「所以,能不能你教教我怎麼敗家?」

  「教……」他莞爾,「你是學不會了。」

  賈寶寶氣鼓鼓。

  她發現他撕掉了「璉二奶奶」的偽裝後,變得更加可惡了。

  「不過嘛,我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按照那個路子走下去,你一定可以敗家成功的。」

  賈寶寶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這簡直就是學霸送經驗來了。

  「請說!」她的聲音又甜又軟,像是農家自製的灶糖。

  王熙鳳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慢悠悠地解開領口的扣子,因為要掩藏真實身份,他一向穿有高領子的衣服,現在,這領子讓他難以呼吸。

  「又忘了?我之前有跟你提起過。」

  他緩緩撫摸自己的頸項,因為那裡一直被捂著,所以對比他身上其他部位的肌膚越發蒼白,蒼白的近乎透明,紅豔豔的指甲壓上去,格外旖旎。

  賈寶寶將視線移開,耳邊卻傳來系統的一聲冷笑。

  王熙鳳徐徐說道:「你好好考科舉,當官之後,再把他們這些蛀蟲一個個押入大牢,到時候,可以任憑你的心意創造一個你希望的賈家。」

  提起這個賈寶寶就頭疼,她問:「你覺得我是能考中的嗎?」

  王熙鳳輕笑一聲:「為什麼不能?不論是你是男是女,要知道,這天下姓水,皇帝想要用你,就算是你考不上了,給你蒙恩一個官位又如何?你知道的吧?你父親本來想走科舉之路的,後來是蒙皇恩,得了一個官。」

  「他能,你為何不能?況且,你比你父親討喜多了。」

  賈寶寶一陣揪心。

  問題在於她有不得不考狀元的原因。

  他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輕聲道:「你沒有那麼差,給自己些自信,最起碼……」

  他朝她眨了一下眼睛,美豔又勾人,「就我所見,你的文章寫得要比賈政要有火候。」

  哎?

  系統憤憤不平道:「這可真是不聽不知道啊,那賈政還有臉教訓你文章不好。」

  賈寶寶攤了攤手。

  臨下車前,王熙鳳對賈寶寶道:「從賈府裡搜刮的錢財,我只能留一部分,剩下的會有人徵用,我留下的這部分……」

  他微微一笑,頗為瀟灑地將手中一個亮閃閃的東西彈到了她的手中,「去京城最大的錢莊取好了。」

  賈寶寶愣愣地看著手中的東西,那是一把造型別致的黃銅鑰匙。

  錢財……錢莊……鑰匙……

  她一抬頭,王熙鳳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門口了。

  賈寶寶:「……」

  她心中淚流成河,拼命大喊:「求求你們了,不要給我錢啊!」

  他把錢兜兜轉轉又給她了,這跟沒敗家有什麼兩樣!

  賈寶寶捂住了臉,魂魄都要吐出去了。

  系統歎了口氣:「也許你就是財神命格,天生敗不了財運。」

  他嫉妒都要瘋了好嘛,為什麼這財運不給他啊!

  賈寶寶小聲嘀咕:「財神爺敗家,不就跟壽星公上吊一樣嘛。」

  系統:「——活得不耐煩了。」

  ……

  因為賈芹和王熙鳳的事情,賈赦一連幾天都愁眉不展,問賈寶寶,她直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老太太訓斥了他和邢夫人,兩人連反駁都做不了,只好灰溜溜地回自己小院了。」王夫人跟前來請安的賈寶寶說起這事。

  賈寶寶只帶耳朵,不帶嘴,乖巧地聽著。

  王夫人掃了她一眼,「寶玉,這裡面的事情你參合了多少?」

  賈寶寶笑嘻嘻道:「太太,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王夫人:「你最好什麼都不知道,老爺最好面子,若是讓他知道了有你參合,說不定還要訓斥你。」

  她輕輕笑了笑,神色愉悅:「現在這樣對咱們娘倆都好,趙姨娘倒了,大房那邊也是一團亂麻。」

  賈寶寶傾著身子,小心翼翼問:「那以後誰來管家?」

  王夫人點了點一旁的小桌子,將幾本帳冊拿了出來:「我這裡都有備份。」

  賈寶寶盯著那幾本帳冊出神。

  王夫人卻冷笑一聲,將帳冊重新扔進了桌子下面,「可惜,這些帳冊全都是假的。」

  「哎?」賈寶寶猛地抬起頭。

  王夫人閉著眼睛,靠在一旁,輕聲道:「帳目是死的,人是活的,近來的吃穿用度你沒有覺得差了嗎?」

  賈寶寶搖頭。

  要是變差了,她能立刻去放鞭炮。

  王夫人笑了,「也是,短了誰的也不可能短了你的用度。」

  想了想,王夫人歎氣道:「王熙鳳的做法我也有所察覺,可我也沒法子啊,畢竟,你舅舅那邊也不容易。」

  原來王夫人是以為王熙鳳轉移賈府的錢是給了王家?

  這又是怎樣一攤亂賬?

  王夫人笑道:「跟你說這些也沒用,我的兒,你還是好好念書,在科舉的時候生病,然後,我讓你舅舅他們幫你活動活動,取個官職。」

  賈寶寶立刻道:「太太不必憂心,我有辦法考科舉。」

  王夫人猛地睜開眼。

  賈寶寶:「我常在外行走,得到了高人相助,可以去考科舉,查不出來的。」

  系統:「沒錯,我就是那個高人。」

  王夫人驚道:「這樣大的事情,你不可撒謊瞞我!」

  賈寶寶:「當然是真的。」

  王夫人且驚且喜,忍不住問:「那你可以留下子嗣嗎?」

  賈寶寶:「……」

  果然不愧是王夫人,問題好直接。

  她直言了當道:「不能。」

  王夫人臉上的喜色消散了幾分,「看來這個高人也並不是十分高明。」

  系統:「……」

  她又想到了什麼,對賈寶寶道:「既然這樣,有件事恐怕也要提上日程了。」

  「什麼?」

  王夫人用帕子遮著嘴,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我的兒,你也大了,不如想想要不要先知曉些人事?」

  她目露惋惜,視線掃過賈寶寶:「畢竟,你這一輩子都要這樣過了,至少,也要有個暖床貼己的人兒。」

  賈寶寶:「……」

  你等等!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93.第93章

  賈寶寶現在遇上了她穿越以來最大的難題。

  系統:「我以為你會很高興呢, 畢竟你是個喜新厭舊的大豬蹄子。」

  這酸味兒已經香飄十裡外了吧!

  賈寶寶對著王夫人艱難地笑了笑,「那什麼……我、我還小。」

  王夫人捏著手腕上掛著的佛珠, 「已經不小了,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嫁給老爺了,都怨我一時鬼迷心竅, 才讓你……」

  賈寶寶忙道:「快別這麼說,現在這樣我很開心。」

  在這個時代,一個男賈寶玉, 總比一個女賈寶寶要更容易敗家。

  系統:「你看人家王熙鳳, 即便男扮女裝也比你敗家來得快,不要總找客觀原因,你得找找你身上的問題。」

  賈寶寶將系統丟到一旁,不理會他。

  王夫人捂著嘴,輕聲道:「你身邊的那幾個人都是我為你挑選好的,他們家人也都在我手底下捏著, 他們絕對不敢出賣你,或者對你做出什麼不利之事, 無論你是喜歡晴雯,還是喜歡襲人,都可以。」

  賈寶寶嘴角一抽。

  原來他們是的我的……

  系統嘴快地跟了一句:「工具人?」

  賈寶寶真替系統臊的慌,「閉嘴, 你的三觀該修理了!」

  賈寶寶一直低垂著頭, 王夫人只當她害羞。

  她忍不住對自己這個從小到大不得不女扮男裝的女兒更加憐惜。

  「我的兒, 是我誤了你, 你若是有什麼難處一定要跟我說。」

  賈寶寶假裝靦腆地點頭。

  王夫人打量著她,「我聽說……你近來與你林哥哥和薛哥哥玩的好?」

  賈寶寶心裡「咯噔」一下。

  「若是你有那個心……」

  賈寶寶立刻道:「我沒有,我不是!」

  王夫人好笑地看著她,「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反駁這麼快?」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

  王夫人搖頭:「我是想提醒你,他們兩個都是要娶妻生子的,即便有心於你,也不可能等你一輩子。」

  賈寶寶心道,等他們娶妻生子,我都不知道在哪裡了。

  她低著頭,露出白皙的脖頸。

  王夫人心中歎了口氣,「你去休息吧,剛好老爺不在,這些日子你也可以鬆快鬆快。」

  賈寶寶忍不住追問:「那大老爺那邊……」

  王夫人口氣寡淡道:「他們想管這個家就管去吧,還真以為是香餑餑呢,現在除了老太太那裡有些好東西,其他人也不過就這麼湊合著過而已。」

  她鄭重地看向賈寶寶:「我以後能依仗的也就只有你了,你現在跟忠順親王交好,又面過聖,想來稍微活動活動,求人給你安排個官職也不是什麼難事。」

  只能依靠她嗎?

  賈寶寶忍不住想起那枚眼熟的玉佩。

  她小心翼翼問:「如果元春哥哥回來了怎麼辦?」

  王夫人猛地僵住了,手指死死掐著手裡的帕子。

  沉默良久,王夫人緩緩道:「不會的,元春不會願意回到這個家的。」

  她半垂著眼,有些悲傷道:「這些事,也該告訴你了。」

  「元春當年與老爺置氣,逃過一次家,當時趙姨娘生下了一個兒子,元春又遲遲不歸,所以,我也只好把你當做男孩兒養了,後來他不知怎麼又跑了回來。」

  她含笑含悲地望著賈寶寶:「你應該有印象吧?你兄長對你極好。」

  賈寶寶點了點頭。

  王夫人歎了口氣,徐徐道:「一日,元春聽到了我與李嬤嬤的對話,知道你是個女孩子的事情,也知道了我的私心,他跟我大吵了一架,老爺不知道這些事情,以為元春不孝,就要揍死他,他便什麼也沒拿,空著手逃出了家門。」

  「後來我從照顧他的小廝那裡拿到了一封信,那封信是留給你的。」

  賈寶寶直起了腰板,「我?」

  王夫人點頭:「裡面提起了他那日撞破的事情,我那時擔心被老爺發現端倪,就把信燒了,可這麼多年,我一直記得他留給你的一句話。」

  王夫人眼中含淚,用帕子擦拭著眼角,輕聲道:「他說,咱們府裡都是髒的臭的,他要你等著他,他會給自己唯一的妹妹掙個堂堂正正生活的身份,掙不出來,他就不會回家。」

  賈寶寶低頭沉默。

  王夫人:「可是,這些事情哪有這麼容易,他也一定不願回來。」

  賈寶寶安慰了王夫人兩句,王夫人漸漸止住了淚水。

  「你早些回去吧,我說的話也要記在心上。」

  賈寶寶走在路上才想起來,王夫人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合著還是讓她找男人體會體會啊。

  原來晴雯和襲人都是她的童養夫?

  系統涼涼道:「你可真是享盡齊人之福啊。」

  賈寶寶連忙搖手:「沒,我都被這些任務折磨死了,哪有心情弄這些有的沒的。」

  系統:「哼哼,我替你記住了。」

  幾日後,王夫人將她身邊幾個親近的小廝丫鬟叫了去,等他們回來,各個臉色泛紅,不敢正眼瞧她。

  賈寶寶一下子明白,王夫人定然也敲打過他們了。

  她咬著筆桿子,無奈地笑了起來。

  突然,她的嘴角一涼。

  賈寶寶茫然地抬起頭,只見林黛玉挽起袖子,捏著一支沾了水的毛筆點在她的嘴角。

  林黛玉揚了揚嘴角,笑道:「呀,寶二爺終於醒過來了,怎麼樣?春~夢做的好嗎?」

  「林哥哥……」賈寶寶滿心滿眼無奈。

  坐在另外一邊的薛寶釵捏著手裡的書,不滿地看了林黛玉一眼,「醋兒,你別逗她了,她也不願的。」

  說著,薛寶釵便一臉老成持重地看向賈寶寶,認真詢問:「對吧?」

  賈寶寶:「……」

  你這麼嚴肅地盯著我,我還能怎麼說?

  賈寶寶笑了起來,「是啦,是啦,我現在可是不敢有別的心思。」

  薛寶釵一本正經道:「你的文章進步了很多。」

  「可是,先生說比我醉酒時的文章還要差些。」

  賈寶寶揪著自己的頭髮,納悶道:「同樣是一個人,醉酒和不醉酒就相差這麼大嗎?」

  林黛玉單手支著臉,望著他笑道:「當然大,不醉的你要命的可愛,醉酒的你可愛的要命。」

  薛寶釵猛地挺直脊背,一副受不了地樣子盯著他。

  林黛玉莞爾,「薛兄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薛寶釵搖頭,卻不吭聲,神色越發古板老成。

  林黛玉卻淡淡道:「薛兄定然是覺得我花言巧語了,那也沒辦法,誰讓我是林損三呢?花言巧語、阿諛奉承最適合我了不是嗎?」

  又來了!

  薛寶釵這一輩子都沒有幹過幾次出格事,只不過偷偷在背後講了林黛玉一句,就被她抓住,時不時就要提起來,刺他一下。

  他看向賈寶寶,抿緊唇。

  賈寶寶也很無奈。

  薛寶釵以為是她告訴林黛玉的,可天地良心啊,明明是林哥哥自己不知道為何那麼神通廣大——每次她跟薛哥哥偷偷聊的話,他都會一清二楚。

  賈寶寶捂著自己的臉,不想說話。

  林黛玉適可而止,轉而道:「我這裡有個法子,不過是飲鴆止渴。」

  賈寶寶豎起了耳朵。

  薛寶釵:「你說的不會是……」

  林黛玉點頭,「實在不行,你就帶著酒去考場吧。」

  薛寶釵:「好像這樣也可以。」

  賈寶寶抬起頭,眼中重新有了光,「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

  夏日漸漸過去了,殘餘的熱量還是很驚人。

  賈寶寶躺在席子上,任由晴雯給自己打扇。

  他小聲問:「寶二爺,你可喜歡?」

  賈寶寶在翻看自己的卡片,隨口「嗯」了一聲。

  晴雯小心翼翼湊得更近了些。

  他凝視著她在光下纖長的睫毛,不由得癡了。

  「寶二爺,我可以的。」

  「嗯?」

  「二爺,若是受不住,我可以的。」

  他越挨越近,越挨越熱……

  賈寶寶抬起手,指尖點著他的額頭,將他推開。

  系統自動配音:「莫挨老子!」

  賈寶寶:「……」

  她莞爾一笑,盈盈目光凝在晴雯身上。

  晴雯的心尖兒顫了顫,他小聲道:「我從未……」

  他吃醋時尖酸,溫柔時嫵媚,實在勾人。

  系統打量了一會兒,忍不住道:「你有沒有覺得,晴雯的性子有些像你林哥哥。」

  賈寶寶無語片刻,「你在暗示我什麼?」

  系統吹了聲口哨,「別裝啦,你知道的。」

  林哥哥想爬她的床?

  賈寶寶連忙搖頭。

  不可能,絕不能這麼想林哥哥。

  賈寶寶嚴厲指責系統:「別拿你骯髒的思想來揣摩林哥哥,他絕不會這樣的!」

  系統:「……」

  晴雯還想要努力一下,門外突然傳來了襲人的咳嗽聲。

  晴雯臉色一變。

  賈寶寶扭頭問:「怎麼了?」

  襲人小聲道:「璉二爺回來了!」

  賈寶寶立刻坐了起來。

  原本趴在床邊的晴雯也不得不直起腰板。

  襲人掃了晴雯一眼,溫聲道:「可是,璉二爺回來的時候像……像乞丐一樣的打扮,好像被強盜搶了,一路乞討才回到京城的,站在門口差點沒讓守門的這些小廝給轟出去。」

  「被強盜強了?」賈寶寶愣了。

  襲人嘴角一抽,「不是,是搶走了銀子。」

  賈寶寶差點笑出聲。

  這叫什麼,這叫天理迴圈,報應不爽!

  「然後呢?」她期待地問。

  襲人也聽說了璉二爺對自家寶二爺做的事情,十分解恨道:「好不容被小廝認出來,便迎了進去,可是,璉二爺又聽說了璉二奶奶回了王家的事情,便一口血吐了出來,暈了過去。」

  「他們兩人感情這麼好嗎?」賈寶寶撓了撓臉頰。

  晴雯冷笑,「怕不是吧?我倒是聽說,璉二奶奶剛嫁過來的時候,璉二爺十分喜歡璉二奶奶,為了討璉二奶奶歡心,把自己手裡的鋪子啊、銀子啊,全都交給了璉二奶奶打理。」

  襲人:「是啊,好像後來兩人的爭執也是因為這些事情。」

  賈寶寶嘴角一抽。

  這叫什麼?賈璉破財又失……

  系統:「失身?」


☆、94.第94章

  關於大房的事情, 賈寶寶也不過是聽個稀罕,不想再湊合上去, 現在賈府就是一堆亂攤子, 遲早要完蛋的。

  虧得他們父子還把這裡當寶, 算計來算計去。

  又過了幾日,賈寶寶聽聞賈璉要與王熙鳳合離了。

  「這是賈史王薛四家要散夥了嗎?」賈寶寶喃喃。

  正在他房裡看書的薛寶釵低聲道:「不會的, 毀了這門婚,大概還要再結一門,也怪王家的步子邁的太大,也太貪了。」

  「嗯?怎麼說?」賈寶寶抱著一個蘋果, 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

  薛寶釵頓了頓,眼神簡直沒處安放, 他小聲訓道:「下來!成何體統!」

  賈寶寶無語了片刻,磨磨蹭蹭下來了,可屁股還靠在桌沿上,柔軟處微微凹陷。

  薛寶釵面紅耳赤, 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往後猛地一躥,差點被凳子絆倒。

  賈寶寶無辜地看著他, 「哢嚓」一聲,咬上了紅紅的蘋果。

  薛寶釵聞聲抬頭,卻見她將蘋果移開, 抵在自己的唇角。

  她的唇不點而朱, 上面還沾著蘋果裡的汁液, 甜甜的,黏黏的,亮亮的,看上去竟比蘋果還要可口幾分。

  他的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莫名他想起了那一晚——他犯下的過錯。

  她纖長的睫毛下有一雙天生含喜的眸子,出神時,眸子微微放空,純粹地如秋水;回過神來,黑水銀在白水銀中滾動,慢慢將視線凝在他的身上。

  薛寶釵暗想,自己怕是真的要墮落成自己最不願看到的樣子了。

  「哥哥,說啊。」

  她一個字一個字脆生生的,像是她手中的蘋果。

  薛寶釵勉強穩住心神,微微闔眸道:「我聽說,你們璉二奶奶這次合離可卷了不少東西回娘家。」

  賈寶寶心虛地看了一眼他身後架子上的盒子,那裡正裝著王熙鳳送給她的那把鑰匙。

  「這件事雖然是璉二奶奶不對,不過,賈家想要要出來恐怕也困難。」

  「是因為現在四大家族都要仰仗著王家嗎?」

  薛寶釵沉著臉,頷首,「你知道王子騰吧?」

  賈寶寶伸出個大拇指,「不是說他是這個嘛。」

  薛寶釵低頭看了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領口,啞聲「嗯」了一下。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他卻不知道在想什麼,一邊摸著脖子,一邊走神。

  賈寶寶輕輕推了他一下,「薛哥哥?」

  結果,薛寶釵像蝦子似的,猛地一彈彈了出去。

  賈寶寶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為何他的反應會如此之大。

  薛寶釵也很尷尬,可他的心思也不好解釋。

  「我方才被嚇住了。」

  賈寶寶「哦」了一聲,「都是我不好。」

  薛寶釵更加愧疚了,他垂著眼,搖了搖頭。

  賈寶寶接著道:「王子騰是京營節度使,據說現在是四大家族中最有實權的。」

  薛寶釵輕聲道:「現在已經不是了。」

  「哎?」

  他看著她,笑容包容又溫和,像是百煉鋼化作繞指柔,冰山化作了一江春水。

  「王子騰現在升任為九省統制,不久就要奉旨查邊去了。」

  賈寶寶驚訝:「居然升了?」

  薛寶釵點了點頭。

  兩人站在窗口,風掃過,將他臉上的髮絲掃亂。

  薛寶釵看向窗外,卻在空中看到了一個風箏。

  他微微一笑,眼中充滿了光,「我希望能像王大人一樣。」

  賈寶寶轉向他,從那雙淡色的杏眸中看到了破土而出、張牙舞爪的欲~望。

  他淡淡道:「你看到那個風箏了嗎?」

  賈寶寶順著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一個龍形的風箏在天空中翻滾,長長的身子隨著風蕩開波浪似的弧度。

  薛寶釵笑道:「你信不信我有一天,就會這樣,借著清風,直上九重雲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的腳下盡是路,前路更是一片光明。

  賈寶寶:「如果是哥哥的願望,哥哥自會達成所願的。」

  薛寶釵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多麼張狂,他有些歉意地轉頭,朝她笑了笑,像是為了打消尷尬,他問她:「那你呢?你打算做什麼?」

  賈寶寶沖著他伸出兩根手指,然後一根根按下去,說道:「中狀元,敗家。」

  薛寶釵:「……」

  賈寶寶還是第一次在老成持重的薛寶釵臉上看到這種類似于沒聽到老師講什麼的表情,她不由得樂了起來。

  薛寶釵輕咳一聲,「我似乎沒聽清。」

  賈寶寶笑眯眯道:「哥哥聽清了,我說的就是中狀元,敗家。」

  薛寶釵真的很牙疼,他發現他真的不理解她。

  一想到林黛玉可能比自己做的更好,他整顆心都有些酸脹。

  他學著林黛玉此時會有的反應,輕聲道:「這很好,你做你喜歡……」

  可他實在說不下去。

  薛寶釵皺著眉,歎了口氣,「我知道我這樣說你一定會不開心,可是,我覺得你要認真一些,即便你不喜歡榮國府,也是要承擔責任的。」

  他開始為她上課:「你要考狀元,那像現在這樣懶散可不行,這樣吧,我以後看著你,對你要求再嚴厲一些。」

  賈寶寶捂住了耳朵。

  薛寶釵莫名其妙看著她,「你在做什麼?」

  賈寶寶笑眯眯道:「我什麼都聽不見,什麼也不知道!」

  他一怔,又好氣,又好笑。

  「我偏要讓你聽清楚。」

  他俯下身,唇貼上了她的手背,聲音從她的指縫間酥酥麻麻地往裡爬去。

  「你該認真一些,無論對於什麼。」

  濕潤的氣息撫摸著她的手指,賈寶寶的手指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他盯著她的手背,那裡開始泛開桃花似的紅。

  他啞著嗓子問:「寶玉,我……我能讓你……」

  「什麼?」

  薛寶釵退後一步,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她,「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看我的?」

  賈寶寶捏了一把「通靈寶玉」,笑呵呵道:「當然是認真嚴肅的薛哥哥啊。」

  「那我……」

  賈寶寶忙道:「你是不會強人所難,也不會做出出格事的薛寶釵,哥哥一直是我的榜樣呢。」

  薛寶釵的喉結動了動,他看著她神情有些難過。

  賈寶寶笑了笑,立刻裝作才想起一件事似的拍了一下腦袋,「你瞧我,差點忘了,我還有事要去找妙玉大師,那個……我先走了啊。」

  說罷,她就腳底抹油,迅速溜了。

  系統輕笑道:「你可真是管殺不管埋。」

  賈寶寶輕輕拍了系統一下,「你瞎說什麼呢,我可不想打擾他們原來的生活軌跡。」

  系統:「可是,你已經打擾了。」

  「而且,拖下去不是辦法。」

  賈寶寶輕輕踹了一腳路邊的小石頭,點頭,「你說的有道理,如果下次再有人跟我告白,我就不找藉口攔著了,就任他說,然後直接拒絕掉。」

  系統心道,只怕你拒絕不掉呢。

  賈寶寶站在櫳翠院門口,又吃了一臉閉門羹。

  她忍不住對系統道:「我看這個世界上誰都有可能喜歡我,唯獨他是不可能了。」

  系統對此只能「呵呵」。

  賈寶寶又敲了敲櫳翠院的大門,大喊:「檻內人賈寶玉求見妙玉大師,求求大師救救我吧,我邁不過這道坎快死了!」

  敲了半天沒人應,賈寶寶有些洩氣。

  她抱著雙臂,依靠在大門上。

  系統:「咋的?你非要讓這僅存的碩果也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是不是?」

  賈寶寶:「你想太多了,你是不是忘了妙玉身上總是打不開的那個紫色任務。」

  經過賈寶寶這麼已提醒,系統終於想了起來。

  「哦!原來你是為了這個。」

  賈寶寶無奈:「真不知道你是系統,還是我是系統了。」

  她抽空看了看之前新得到的兩張技能卡中的其中一張。

  名稱:歐洲人的微笑

  屬性:技能卡

  對象:任意

  效果:想要脫非入歐嗎?還等什麼,只要一個微笑!只要一個微笑!你買不了吃虧,你買不了上當!哦,baby 快來啊!

  賈寶寶嫌棄道:「這抽卡系統是不是被你傳染了,怎麼騷裡騷氣的?」

  系統夾緊「尾巴」,被她嫌棄地想哭。

  正在這時,大門「吱呦」一聲,打開了。

  賈寶寶背後一空,一個踉蹌,摔了進去。

  下一刻,她卻堪堪被一個冰冷的懷抱擁住了,她剛要道謝,又被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

  賈寶寶被推得一個小跳步,又跳出了櫳翠院的門檻。

  系統:「這道檻看你怎麼過。」

  她轉過身,站在門內的不是別人,正是冷淡又毒舌的妙玉大師。

  妙玉依舊穿著自己那身茶褐色衣和玉色袈裟,手上卻挽著一串翡翠佛珠,盈盈翠色配上乳白的肌膚,就像是小蔥拌豆腐,清新又可口。

  妙玉淡淡掃了賈寶寶一眼,輕聲道:「你也該注意些,有孩子在此。」

  賈寶寶:「……」

  我注意一些?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這是,一個小孩子從妙玉身後走了出來,他看著賈寶寶,抿了抿唇,模樣不太高興。

  這個小孩子不是什麼小沙彌,而是跟賈寶寶曾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叫「小七」的小道士。

  系統:「哎?他不是後來證明是賈璉的兒子,被帶到榮國府了嗎?」

  賈寶寶也點頭,「我也知道這事兒,可是我一直沒到過他。」

  她朝小七招了招手,笑眯眯問:「你還記不記得我哇。」

  系統輕咳了一聲:「這下子小七算是和他的妙蛙大師回合了。」

  小七點了點頭。

  「你怎麼在這裡?」而且樣子也變靦腆了。

  妙玉淡淡道:「這都是你們家造的孽。」

  原來王熙鳳接回小七後,沒有時間照顧他,只得將他安排好,供以錦衣玉食,賈璉這段時間又在忙那件大事,自然也把他忘在了腦後。

  璉二爺和璉二奶奶都不理會這位小爺,院子裡的奴僕便也開始欺負他。

  妙玉捏著翡翠佛珠道:「還好讓我看到了,不然的話你們府上恐怕又要背負孽債了。」

  小七不說話,只是捏著妙玉的袖角,又往他身後藏了藏。

  賈寶寶心中憐惜,忍不住道:「那我就和大師一起養他吧。」

  妙玉微抬下巴,目下無塵,冷斥:「你休得在佛祖面前如此孟浪!」


☆、95.第95章

  天光照得人身體暖洋洋的, 賈寶寶懶懶地笑了笑, 「妙玉大師怕是誤會什麼了吧?」

  妙玉冷淡地掃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小七忙跟上去,卻一步一回頭。

  賈寶寶只得跟了上去。

  小七每次回頭,她都沖他笑了一下,到最後,小七忍不住輕聲道:「叔叔好哇。」

  賈寶寶摸了摸他的腦袋。

  小七的睫毛顫了顫,低下頭,沒有說話。

  妙玉神色高冷, 仿佛沒有看到這一幕。

  屋子內,一個紅泥小火爐上正放著一個陶壺, 壺裡的水煮沸, 從壺嘴冒出蓬勃的白霧。

  妙玉玉色的袈裟掃過白霧,宛若穿行在雲間。

  他在蒲團上坐下, 手指捏著佛珠,神色不辨喜怒。

  賈寶寶真是怕了他了。

  她在他身邊站著, 溫聲問:「妙玉大師,你之前來找我,是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她盯著自己透明面板上那個忽閃忽閃的紫色任務,不明白他為什麼就不給自己做任務的機會。

  系統:「因為你臉黑。」

  妙玉半闔著眼睛,淡淡道:「久在鮑魚之肆,臭不可聞, 不可忍耐, 貧僧要離開了。」

  他微微睜開眼睛, 發現她一雙桃花眼怔怔地盯著他,眼尾微紅,眼中滿是不舍。

  妙玉:「你這樣看著貧僧,莫不是捨不得貧僧?」

  還沒等賈寶寶說話,妙玉又道:「捨不得……貧僧也不會為你留下。」

  賈寶寶盯著透明面板上的紫色任務,戀戀不捨。

  妙玉神色越發冰冷,「貧僧讓你來,是為了他的事情。」

  他側頭看向小七。

  小七低垂著頭,雙手用力地攥著自己的衣擺。

  妙玉問他:「你是如何打算的?要留在這裡,還是跟貧僧走?」

  小七看了賈寶寶一眼,隨後,小聲道:「我想跟大師走哇。」

  妙玉:「不後悔?」

  小七又看了賈寶寶一眼,「不後悔,我自小就是在道門裡長大的,遠離紅塵的生活比在這裡的生活好。」

  賈寶寶:「不知道璉二爺會不會同意。」

  妙玉和小七同時看向她。

  賈寶寶「哎」了一聲,指了指自己,「大師不會要讓我幫忙吧?」

  妙玉淡淡道:「那你是要對出家人失信嗎?」

  賈寶寶心道,我這哪裡是請了個大師回來,簡直是請了個祖宗。

  她又看向膽子明顯小了許多的小七,笑道:「不敢失信,更不敢對大師失信,那我就去跟他們說說,我想這件事應該也不難辦。」

  小七的眼中立刻充滿了光,他對著賈寶寶笑了笑,「謝謝你哇。」

  賈寶寶也笑了起來,「不用客氣,你以後有什麼想要的直接來找叔叔,叔叔給你買。」

  小七笑得臉頰紅撲撲的。

  妙玉淡淡道:「原來施主對每個人都這麼說的。」

  「呃……」

  賈寶寶覺得自己被針對了。

  她目光一轉,含著笑意對小七道:「小七乖,我考考你,我之前向你問妙玉大師的名字,你是怎麼回答我的?」

  小七眨眨眼睛,小聲道:「妙玉……哇。」

  中間那個「玉」字一帶而過。

  賈寶寶心滿意足地看向妙玉。

  妙玉則閉著眼睛,指尖兒轉動著翡翠佛珠,神情在白色的霧氣中顯得越□□緲。

  賈寶寶專注地盯著他。

  系統突然「哎」了一聲,「可以了,他的紫色任務可以接了。」

  賈寶寶神情放鬆些許,看來她的解釋,他是聽進去了。

  然而,妙玉卻在此時突然開口:「阿彌陀佛,貧僧並非是記仇之人。」

  賈寶寶:「……」

  你可拉倒吧!系統已經出賣你了!

  賈寶寶對系統道:「快幫我看看任務是什麼。」

  說罷,她就直接在妙玉對面坐了下來。

  妙玉一臉冷漠,「請恕貧僧不送客。」

  賈寶寶問系統:「這是在催我走?」

  系統忙道:「你可別信,他可巴不得你留下來呢!咳,典型的口嫌體正直……靠!」

  系統居然激動地說髒話了?究竟是什麼奇葩任務?

  賈寶寶戳系統:「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系統抹了一把臉,小聲道:「那個……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系統這麼說,賈寶寶就越發好奇了。

  她在蒲團上動了兩下。

  妙玉則似當她不存在,開始倒熱水泡茶。

  熱氣騰騰的水流墜下,縹緲的水霧卻往上湧,貼上他的手指、他的睫毛。

  系統將紫色任務展示給她看。

  賈寶寶瞟了一眼,只見上面寫著:「幫助妙玉擺脫讖語命運的束縛,成功後獎勵三張物品卡。」

  「這也沒什麼啊,系統你在瞎激動什麼?」

  系統:「你看後面的注釋。」

  賈寶寶又看向這條紫色任務後面的注釋,注釋寫著——因為任務者好感度起伏過大,為避免意外,在任務完成之前,任務者不能離開完成任務者太遠,否則……

  賈寶寶眯了眼睛,看了好半天也沒看出來「否則」兩個字後面寫的是什麼。

  「系統?」

  系統:「別問系統,系統也不知道,不過,既然它都說『否則』了,勸你還是不要挑戰規則為好。」

  賈寶寶思量道:「可是,它說的是任務者不能離開完成任務者太遠,我是完成任務者,那任務者不就指的是……」

  賈寶寶和系統的目光同時落在了妙玉的身上。

  妙玉此刻已經泡好了一杯茶,他將茶遞給小七。

  小七一愣:「大師……」

  他想要獻給賈寶寶,卻聽妙玉淡淡道:「別浪費了好茶,這就是給你的。」

  小七:「……」

  他狐疑地打量著賈寶寶和妙玉。

  賈寶寶輕咳一聲,「好吧,我不渴。」

  妙玉:「哦,原來你還在這裡。」

  賈寶寶:「……」

  他的舌頭真是毒辣的很,還帶定向打擊的。

  不過,風水輪流轉,這就到了你需要求到我的一天了。

  賈寶寶摸了摸臉頰,笑眯眯道:「妙玉大師要離開?那大師的那條讖語怎麼辦?」

  妙玉抬了抬眼皮:「施主是有高見了?」

  賈寶寶裝模作樣道:「確實有些體會。」

  妙玉盯著她,目光勝雪。

  賈寶寶笑道:「你看啊,『玉潔之潔,雲空之空』,這空字若是下面空了,不就剩下上面一個蓋子了嗎?玉潔之潔,豈不是就在強調玉,所以這句話豈不是就在說『寶玉』二字?」

  妙玉神色一怔,眸光有種微妙的變化。

  他想笑,又有些稀奇,「你該不會是說,貧僧讖語中的人就是你吧?」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如果指的正是在下,那妙玉大師還要走嗎?」

  妙玉的目光像是倒映著雪花的冰湖,一點點雪花落了進去,也能撥開一圈漣漪。

  「呵。」他冷笑一聲,重新低下頭,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他端起茶杯,淡色的唇湊近杯壁。

  「大師……」賈寶寶想要出聲提醒,卻眼睜睜地看著他飲了一口剛燒開的茶水。

  妙玉的臉頓時白如紙,只有唇被燙的紅豔豔。

  他的唇想要抿在一處,可實在是疼,他只好微張著唇,露出裡面的貝齒。

  賈寶寶:「我想要提醒大師水太燙的,可大師喝的實在太快了。」

  妙玉冷淡道:「燙嗎?貧僧並不覺得,貧僧就愛滾燙的茶水。」

  燙的聲音都飄忽了,你居然還在嘴硬?

  賈寶寶:「……」

  系統感慨:「死鴨子嘴硬,你看他的唇都燙的快要出血了。」

  妙玉似乎也感覺到了唇部的不適,伸出舌尖兒輕輕舔了一下。

  可他運氣不佳,一下子舔到傷處,整個人一震,眼睛裡似乎冒出了淚花。

  賈寶寶在心裡對系統道:「系統,我覺得有一件事你說對了。」

  「哈?」

  「我可能真的很壞。」

  賈寶寶強忍著心花怒放道:「我如果不壞的話,為什麼看到他哭唧唧,含著淚花的受虐模樣,我會這麼開心呢?」

  系統無語片刻,幽幽道:「可能你覺醒了某種了不得的屬性。」

  賈寶寶才不承認自己在這個維度逛了一圈,就覺醒了什麼什麼屬性,她轉移話題道:「總之,我希望妙玉大師對於離開的事情再三思量一番,那個……我先告辭了。」

  她看向小七:「小七,咱們去解決一下你的事情吧。」

  小七猶豫。

  賈寶寶笑道:「你放心,你父親聽說你要跟著妙玉大師學習,只會高興,更加看重你,不會拒絕的。」

  小七這才點了點頭。

  妙玉端坐在蒲團上,一副高僧模樣,不為所動。

  賈寶寶瞧了一眼他快要起水泡的唇,咳嗽一聲,「那麼,告辭了。」

  妙玉的嘴沒有動一下。

  看來是腫燙的厲害了。

  賈寶寶拉著小七的手離開。

  看到兩人身影消失,妙玉再也忍耐不住,他立刻彎下腰,到處找東西,想要瞧一瞧自己的唇。

  「哦,對了……」賈寶寶又突然從門邊探進頭。

  妙玉一僵,飛快挺直脊背,維持著高冷神情。

  賈寶寶笑眯眯:「您不要緊張,其實,我是你的讖語中的人也挺好的,不是嗎?」

  「你看,我這麼老實本分,又不惹事。」

  系統:「呸!」

  妙玉瞥了她一眼。

  賈寶寶偏偏從這一眼中讀出了火氣。

  賈寶寶「嘿嘿」一笑,「如果大師對那條讖語有了別的理解,一定要告訴我。」

  她打量著妙玉,「大師不說話,我就當大師答應了。」

  妙玉瞪她。

  她縮起脖子,從門口消失。

  妙玉頓時松了一口氣,手掌作扇狀,輕輕扇著自己的唇。

  「啊,還有一事!」賈寶寶又探出頭。

  妙玉條件反射放下手,挺直腰。

  「大師千萬別想著離開,也不要離我太遠。」

  妙玉臉皮繃緊,額角青筋跳了跳。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想要好好提醒妙玉,加重他的印象,便學著王熙鳳的模樣,挑眉道:「否則,可能會發生一些你我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妙玉再也受不了了,他手一揚,手腕上的那串翡翠佛珠便朝賈寶寶拋了過去。

  賈寶寶伸手一抄,將翡翠佛珠笑納了。

  「多謝大師的賞賜,告辭!」

  她腳底抹油,徹底溜走了。

  系統忍不住道:「這麼作死的你,究竟是如何活到現在的啊!」

  賈寶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因為我年輕貌美?」

  系統:「……」

  「還有,你鳳哥哥那番話不是你以為的那種意思,你這樣……我要是妙玉,我都忍不住要追殺你了。」

  賈寶寶:「哎?問題很大嗎?鳳哥哥說那番話的時候,可是意氣風發,霸道邪魅,讓我忍不住想要聽從呢。」

  系統:「我告訴你,這句話的潛臺詞就是——小妖精,招惹了我,你還敢逃,再逃,我就要對你『嘿嘿嘿』。」

  「調戲出家人,賈總裁,好樣的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2

☆、96.第96章

  賈寶寶朝著系統一抱拳, 笑容滿面道:「哪裡哪裡, 承讓承讓!」

  系統:「……」

  我不是在誇你!

  賈寶寶帶著小七往賈璉的院子去。

  她一邊走,一邊不動聲色地詢問小七往日的狀況。

  小七支支吾吾,神情惶恐又不安。

  賈寶寶不由得環住了他, 笑眯眯道:「別害怕,以後我罩著你了。」

  小七眨了眨眼睛,仰頭看她。

  許久,他才露出兩人初見時的可愛笑容。

  「好哇。」

  賈寶寶在身上摸了摸,將自己的錢袋遞給小七, 「乖,拿去買糖吃。」

  小七連忙搖頭,不肯拿,「我……我有錢, 璉二奶奶沒有虧待我哇。」

  賈寶寶硬塞進他的懷裡,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 這是叔叔給你的零花錢,你以後若是跟妙玉大師生活在一起,也不知道會怎麼樣,多點錢防身總是好……」

  她頓了頓,突然想起了那把銅鑰匙。

  她盯著小七,突然笑了起來, 「小七乖, 告訴叔叔, 你將來想做什麼?」

  小七低下頭, 輕聲道:「我不想仗著什麼人的勢,我只想在這蒼穹下清清白白地活著哇。所以,讓我跟著妙玉大師就好了,我一定不會給大師添麻煩的哇。」

  他抬起頭,小手抓住賈寶寶的衣袖,輕輕搖晃了幾下,臉上的神情盡是渴求。

  賈寶寶笑了笑:「也好。」

  她伸出手,看著他。

  小七甜甜一笑,小手握住了她的指尖兒。

  賈寶寶帶著他繼續走。

  兩人來到賈璉的院子裡,卻發現院子裡面沒有人。

  賈寶寶想著先進屋裡等著,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賈璉驚慌的聲音——

  「老爺,這樣可以嗎?是不是……」

  賈赦冷哼一聲,「你休要婦人之仁,你看看府裡的帳目,難怪那個賤人要合離,合著好東西全被她給弄走了,瞧瞧她把咱們府裡給敗的!」

  賈璉小聲道:「這件事咱們何需隱瞞?直接告訴老太太,老太太手裡有不少好東西,可以補這些虧空。」

  賈赦:「蠢貨!」

  他狠狠一拍桌子,隨即又小聲道:「你莫不是忘了?咱們給那位王爺獻的金銀珠寶也是央求那個賤婦從榮國府的總帳上賒的?你這麼一告訴,不全都露餡了!」

  賈璉:「露餡兒就露餡兒,咱們這也不是為了榮國府的未來嘛,不能光咱們吃虧。」

  賈赦冷笑,「你還真以為老太太像表面上那麼慈眉善目嗎?是,她是慈眉善目,可她的慈善全都是給二房的,跟咱們可沒有一點關心,她的心腸是黑的,心是冷的,你信不信你前腳去告訴了,後腳她就能進宮哭訴,把咱們大房給大義滅親了,反正她做夢都想著讓二房襲爵!」

  賈璉倒吸一口冷氣。

  賈赦:「所以,現在能救咱們的就只有咱們自己。」

  賈璉:「我全都聽老爺的,可是,剛剛那個主意實在不妥。」

  什麼主意?

  賈寶寶對小七比量了一個禁聲的動作,忍不住探頭,想要聽得更加清楚一些。

  屋子裡傳來杯盤碰撞聲,兩人似乎喝了一會兒茶。

  賈赦徐徐道:「林如海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身邊只有林黛玉這個獨子,他若是死了,這些年所積攢的家財就全都是林黛玉的了。他林如海在揚州巡鹽禦史任上幹了這麼多年,想必得了不少錢財,這些錢財補補咱們這些窟窿可是綽綽有餘了。」

  賈寶寶心中頓時一涼。

  他們兩個居然打起了林如海家財的主意。

  賈璉發愁道:「可是,林黛玉願意拿出來嗎?」

  賈赦冷笑一聲,「怎麼不樂意?他尚未娶妻生子,他父親一死,長輩豈不是只剩下我們了?還不任憑我們擺佈?我們就說,你年紀尚小,這些錢財也不知道怎麼打理,先讓我們這些做舅舅的幫你打理,以後再徐徐謀劃。」

  「而且,那林黛玉一看上去就知道跟他老子一樣是個短命鬼,說不定沒幾年就死了,這些錢不久全成咱們了。」

  賈璉恍然大悟,連聲說是。

  賈赦大笑:「璉兒,你可還有的的學呢!」

  賈寶寶全身上下都是冷的,站在陽光下,還是忍不住打顫。

  系統關心道:「宿主,你沒事吧?」

  賈寶寶咬著牙道:「沒事,我只是發現——我本以為人心足夠險惡,卻不知道還能更加險惡;我本以為賈府已經夠齷蹉,誰知道它還能更加噁心。」

  系統也沉默了。

  賈寶寶發狠:「我定然好好敗家,更要把這些人一個個全都按進牢房裡,讓他們好好改造!」

  系統連忙道:「說得好!好志向!真是衝冠一怒為藍顏啊!」

  賈寶寶沒再跟系統鬥嘴,她轉過頭,朝小七使了個眼色。

  小七聰明乖巧,立刻領會了她的意圖。

  兩人分別捂著自己的嘴,悄無聲息地退到院門口。

  賈寶寶一臉正經地盯著小七,「小七,接下來知道要怎麼做嗎?」

  小七不住點頭,奶聲奶氣道:「知道,小七剛才什麼也沒聽見……不,咱們剛剛來這裡哇。」

  賈寶寶朝小七豎起了大拇指。

  小七笑得臉蛋紅撲撲的,格外粉嫩可愛。

  賈寶寶也忍不住對著他笑了起來。

  系統忍不住道:「別笑了,裡面的人快出來了。」

  賈寶寶立刻轉過頭,揚起無辜的笑臉,大聲叫道:「賈璉哥哥!賈璉哥哥!在嗎?」

  很快,賈璉就從屋子裡躥了出來。

  他驚慌地看著賈寶寶,僵硬地撐起一個笑容,「原來是寶玉,你怎麼來了?咳咳!」

  可能是跑的太急,他竟一時咳嗽了起來。

  賈璉撫著胸口,很快緩了過來。

  他的視線從賈寶寶也移到了小七的身上。

  賈璉蹙眉:「你怎麼去打擾你寶叔叔了?照顧你的嬤嬤和丫鬟們呢?」

  賈寶寶笑道:「哥哥別訓他了,你這麼板著臉的樣子,可把我也嚇了一跳。」

  對待長得好的人,大家一向多幾分耐性,賈璉自然也不例外,更何況他現在心虛著呢。

  賈璉笑道:「哈,是我的不是,哥哥在這裡向你賠禮了。」

  賈寶寶笑著搖頭,她拉著小七上前幾步。

  「有一件事,我想要來問問哥哥。」

  賈璉心猛地一跳,視線忍不住往門內掃,「事?什麼事?哈,哈哈,該不會是你在哪裡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吧?」

  「風言風語?」賈寶寶歪歪頭,神情單純,「什麼風言風語呀?」

  「咳,沒什麼,」他馬上回過頭,「我隨便說說而已,說吧,你究竟是為了何事?」

  賈寶寶笑眯眯道:「是這樣的……哥哥也知道,妙玉大師是那時候我幫忙請進來的,我就許諾妙玉大師,只要他在院子裡,他想要辦什麼事兒,我都幫他辦成。」

  賈璉點頭:「應該的,這位妙玉大師不是一般人。你看他在咱們府中住了幾日,京城中的貴人與咱們府上也來往頻繁了,這都是因為妙玉大師的名望。」

  這個……她還真沒注意到。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今兒個,妙玉大師讓我辦一件事。」

  賈璉:「什麼事?是不是要我幫忙?」

  賈寶寶傻笑:「這件事兒,除了哥哥,別人還真不行。」

  賈璉疑惑。

  賈寶寶將小七牽出來,小聲道:「妙玉大師看上了小七,說小七有靈性,他想要小七跟在他身旁,他好教導小七。」

  賈璉眉頭緊蹙。

  就在賈寶寶以為他要不答應的時候,他突然大笑了起來。

  「這是一件好事!」他眉開眼笑,「小七,你以後就跟著大師好好學習,要知道妙玉大師就是靠著一手占卜之術,贏得京城貴人的青睞,你若是學到了這一手,那可真是咱們榮國府的福氣啦!」

  「行了,你快去吧,別讓妙玉大師等急了。」他朝小七揮了揮手,沒有半點慈父不舍的模樣。

  小七低下頭,乖巧地應了一聲。

  賈寶寶抓緊小七的手。

  小七抬起頭,看向她。

  賈寶寶低頭笑了笑,「別怕,我陪著你。」

  小七用力點了一下頭。

  賈寶寶抬頭對賈璉道:「多謝哥哥開明,那我就帶小七過去了,先告辭了。」

  她轉身,賈璉卻叫住了她。

  「那個……寶玉,你和林黛玉的關係如何?」

  賈寶寶睜著眼睛說瞎話:「還可以吧,我看林哥哥就是抹不開面子,才與我交往的,畢竟我那麼笨,他看不上也是應該的。」

  這樣的關係哪裡叫還可以?

  賈璉眉頭緊蹙,「我看你們倆個不是挺好的嗎?你病了,他急的要死要活。」

  賈寶寶撇嘴,「是嗎?可是我聽說,他是因為經歷的母親的死,物傷其類罷了。」

  賈璉深深打量著她,似乎在判斷她說的是不是真話。

  許久,他才拍了拍賈寶寶的肩膀,「你也別傷心,我看他心腸是好的。」

  賈璉目露精光,「你該多多與他交好,讓他把這裡當成自己家才是,你說呢?」

  把自己當成自己家,然後任你們欺負嗎?

  抱歉,別說林哥哥不願意了,就算是林哥哥願意,她也不樂意讓林哥哥被你們欺負!


☆、97.第97章

  賈寶寶將小七送回櫳翠院後, 就直接從山上翻過。

  她穿進林中,踩著一滴的落紅。

  系統小聲道:「你消消氣,氣大傷身。」

  賈寶寶深吸一口氣, 緩緩道:「我不生氣……才怪,這些人真是沒救了, 你看著吧, 我就算是喝酒上考場,也非得要爭一口氣。」

  「考狀元,當大官,把這些人親手關進監獄裡,親手把這個賈府弄垮!」

  系統:「我看好你喲!」

  賈寶寶還想要再說些什麼, 突然從林子間傳來一陣聲音。

  她腳步一頓,仔細聽了聽, 似乎有人在吟詩。

  她循聲走去。

  層層疊疊花枝掩映下,她看到一個清瘦出塵的背影。

  那人背朝著她,彎下腰, 撿起地上的一枚落花,他每撿起一枚落花, 都放進手中拿著的一個布袋子裡,他形容風流,舉止風雅,仿佛是從《世說新語·容止》中走出來的人物。

  賈寶寶倚著一棵樹, 默默看著他。

  下一刻, 他仿佛跟她心有靈犀似的, 捏著袋子,抬頭朝她的方向看來。

  她站的地勢較高,林黛玉站的地勢較低,他轉頭看來時,面容從樹蔭轉到天光下,溫柔的金芒貼在他的面容上,仿佛是他在散發著微光。

  一瞬間,卷地風起,將地上的落花卷到了天上,連同他的青絲一頭在空中飄轉。

  賈寶寶屏息一瞬,接著,她朝他笑了起來,還用力地揮了揮手。

  林黛玉也對著她笑了起來,眼角的淚痣閃爍,臉頰上的酒窩甜美。

  她從山坡上沖下來,卻因為慣性,一下子撲進了林黛玉的懷裡。

  林黛玉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她。

  賈寶寶笑道:「抱歉,抱歉,我跑的太快了。」

  林黛玉笑看著她,搖了搖頭。

  「你在這裡做什麼?」賈寶寶好奇問。

  林黛玉示意她去看那些落花,「我想把它們收拾起來,埋進花塚裡去。」

  「可你就這麼一朵朵撿,要撿多久啊?」

  林黛玉:「其實這樣也能讓自己靜下心來,我最近因為一些事情煩心。」

  他垂下眼,伸手探向她的腦袋,在她的髮絲上撚起一瓣花。

  賈寶寶不由得想起方才賈赦和賈璉提起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問:「是什麼煩心事,我能知道嗎?」

  林黛玉笑了一下,「你之前可沒這麼見外的啊。」

  賈寶寶笑著摸了摸鼻子。

  林黛玉的眼尾微微下垂,「是我的家事,我父親最近身體不佳,我想要回去探望他,他卻不希望我回去。」

  畢竟他上京是要專心致志考科舉的,這樣來往兩地奔波,顯然會浪費許多時間在路上,有可能會影響他的成績,可是……

  賈寶寶拽進她的衣袖,「若是林哥哥想要回去就回吧,科舉再重要也沒有親人重要。」

  他深深地望著她,眼中似有潮湧。

  「你……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樣說,我若是向別人說起這件事,他們肯定都會跟我說,科舉更重要,況且父親也不過是小病而已,我若是放棄科舉回鄉看他,才是大不孝。」

  賈寶寶狠狠點頭:「我明白,我跟他們不一樣。」

  林黛玉笑了,他按著她的肩膀,歎氣道:「正因為你如此與眾不同,才讓我沒有辦法……」

  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指蜷縮、握拳。

  他抿了抿唇,下定決心,「最近我要回鄉一趟,你……」不要太過想我。

  林黛玉本想試探一句,卻見她直直地盯著她,情真意切道:「哥哥放心,我一定不會忘了哥哥的,哥哥也別忘了要常常給我寫信。」

  目光灼灼,盛放於斯,即便此地千樹萬樹繁花似錦,終不如她目中殷切之意。

  他翹起唇角,細長的手指捂住了她的眼睛。

  賈寶寶有些懵,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林哥哥?」

  「噓——」

  他低下頭,額頭貼在自己的手背上。

  他笑道:「寶玉,我記住你這句話了。」

  他的聲音沙啞,像是沾滿了糖粒,在她的耳朵裡不斷摩擦。

  之後,他率先退後一步,帶著賈寶寶去看了他在林子裡立的花塚。

  林黛玉低聲道:「無論生前多麼燦爛,終歸要魂歸於此,豔骨風流也不過訴於一抔黃土,其實我並不想要考科舉,即便萬人之上又能如何?」

  「那哥哥想要做什麼?」

  林黛玉側頭看她,莞爾一笑:「我所求不過是,一花,一竹,一卷詩書,一個愛人。」

  她的心忍不住為他的言辭跳動,面上卻不動聲色。

  賈寶寶道:「只怕哥哥無心害人,卻有人懷著一顆壞心要來害哥哥你。」

  林黛玉詫異:「你說的是……」

  賈寶寶將自己聽來的話重新複述給林黛玉聽。

  林黛玉看著眼前的花塚,神色越來越冷。

  「哥哥這次離開也是一個好機會,賈府裡的水太深,哥哥若是離開了這裡,就不要再回來了。」

  林黛玉:「寶玉,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還在這裡?」

  「啊?」

  「你若在此,我怎麼可能不會再回來?」

  林黛玉的袖擺被清風吹起,一副「馮虛禦風,羽化登仙」的模樣。

  他安撫道:「你放心,我會解決這些的,我的東西誰也奪不走。」

  他捏了一下賈寶寶的手,似乎在暗示什麼。

  林黛玉行動力強,下定決心要回鄉後,下午就去跟賈母請辭。

  賈母自然挽留,言說他年紀小,而且兩地路途遙遠,來往不易,讓他且等等,過些日子林如海的病就好些了。

  林黛玉泣涕漣漣,把「孝」字掛在嘴邊,說自己若是不能回鄉,在床邊為父親侍疾便生不如死。

  賈母只好退一步,讓他舅舅陪他去。

  林黛玉直接道:「我已經訂好船隻,東西已經收拾妥當,明日便想要直接出發。」

  「你這孩子,為何如此著急?至少要把路上打點妥當吧?」

  林黛玉含淚道:「父親……我擔心父親……」

  這樣一個「大孝子」林黛玉,任誰也說不出一點錯處,賈母也只好由著他了。

  賈赦在一旁看得直著急。

  林黛玉出來的時候,賈赦也跟了出來。

  「黛玉啊,我知道你心急,可你這未免也太急了,若是路上出了什麼事情,你父親可怎麼受得了?」

  林黛玉笑了笑,不答話。

  賈赦裝模作樣道:「這樣吧,過些日子我也要去江南,到時候帶著東西去探望你父親,你跟我一處走如何?」

  林黛玉低聲道:「若是舅舅來,黛玉定然在家中掃榻相迎。」

  這就是執意不肯了?

  賈赦冷哼一聲,面上還是和顏悅色道:「好吧,既然你非要如此,那就由著你把,可別怪叔叔沒有提醒你,這一路上水匪可不少,你一個小少爺孤身上路,唉,可不知道要遭遇什麼了。」

  林黛玉低下頭,不回答,也任何沒有膽怯的樣子。

  真是一塊啃不動的骨頭,跟他那個父親一樣惹人厭。

  賈赦甩袖離開。

  林黛玉若有所思回到房中,卻發現賈寶玉和薛寶釵都坐在他的瀟湘館中等他。

  他的目光剛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薛寶釵咳嗽一聲站了起來。

  薛寶釵無奈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吃醋,該說你是醋壇成精嗎?」

  林黛玉:「……」

  他笑了一下,「薛兄現在這是不打自招了?」

  薛寶釵搖手:「我是來看望你的,路上遇到了寶玉,聽說你要回家了?」

  林黛玉「嗯」了一聲。

  薛寶釵:「也好。」

  林黛玉笑了一聲,專注地盯著薛寶釵,「那薛兄倒是說說那點好?是沒有我在一旁吃醋,更方便薛兄放開手腳?還是說,沒有我杵在這裡,你就能贏得佳人歡心了?」

  薛寶釵的面頰騰地一下紅了。

  「你、你!」

  林黛玉莞爾一笑,酒窩淺淺,卻格外可惡,「薛兄別想了,想也沒用。」

  薛寶釵真的氣了。

  他努力板著臉,「林兄弟未免也太自信了,小心馬失前蹄。」

  林黛玉拍了拍他的肩膀,貼著他的耳朵,小聲道:「總比某些人連上馬,也要猶猶豫豫好吧?」

  薛寶釵竟然不知道這個醋兒竟然能說出這樣讓人害羞的話。

  他赤紅著臉和眼,連嘴唇都在哆嗦。

  林黛玉笑眯眯道:「哎呀,都怪我不好,一不小心說中了你的心事。」

  「我,我不過是君子之思!」薛寶釵勉強裝的正經。

  「嗯,你們在說什麼?君子什麼?」賈寶寶聽了一耳朵,好奇問。

  薛寶釵這下子更是羞得恨不得將臉埋進地裡去了。

  林黛玉哈哈大笑,連聲道:「沒什麼,沒什麼,是吧,薛兄?」

  薛寶釵整個人都僵硬著,紅暈蔓延到脖頸。

  林黛玉認真地看了一下他。

  薛寶釵瞪了他一眼,小聲道:「我知道你是在故意臊我,好讓我在你走後不去打擾寶玉。」

  林黛玉:「啊,被拆穿了。」

  薛寶釵正經道:「我既然定下心意,就不會三心二意,也不會被你這些話挑撥的輕易改變心意。」

  林黛玉笑呵呵地看著他,心裡卻越來越沒底。

  薛寶釵看了賈寶寶一眼,微微垂眸,「我與你不同,即便有旁人追求她,我也不會暗地裡使絆子,咱們公平競爭好了。」

  薛寶釵抬頭,鄭重道:「你一路小心,我等你回來跟我公平競爭。」

  林黛玉的神色也正經起來,他眼圈還是紅的,「好!無論結果如何,咱們還是好兄弟。」

  薛寶釵點點頭。

  等薛寶釵離開後,林黛玉立刻臉色一變,哪裡還有半點含淚的模樣。

  他似嗔似愛地盯著賈寶寶,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

  「你是故意找薛寶釵來氣害我的?好讓我放不下心,遠在千里之外也要惦記著你吧?」

  賈寶寶真是冤,「沒有啊,真的是巧遇,我收拾了些東西,想著林哥哥你在路上可能會用到。」

  林黛玉看到桌子上放著的一個小包裹。

  「都是些什麼?」

  賈寶寶:「都是些金銀,都說窮家富路,哥哥多帶些錢財,我也能放心。」

  林黛玉好笑,「我難道缺你這份錢……」

  他頓了頓,隨即將那些金銀手下了,「畢竟是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就當做是你的……」

  他說的很小聲,賈寶寶都沒有聽清。

  賈寶寶問系統:「林哥哥說了什麼?」

  系統:「他負責貌美如花,你負責掙錢養家。」

  賈寶寶:「切,林哥哥才說不出這種話,你別陷害他。」

  系統吹了聲口哨。

  林黛玉拿出一個錦囊遞給賈寶寶,「你如果遇到了什麼難事,就打開這個錦囊,裡面會有幫助你的法子。」

  賈寶寶「哎」了一聲,好奇地接過,翻來覆去地看。

  「林哥哥什麼時候成臥龍了?」

  林黛玉笑道:「那你可是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主公?」

  賈寶寶還沒說話,他又道:「你不是主公,你是……」

  他的燭火下,笑得溫柔,「我的公主。」

  系統:「這是林哥哥嗎?這是蘇哥哥吧!」


☆、98.第98章

  被系統這麼一打岔, 賈寶寶瞬間轉移了注意力。

  她咳嗽了幾聲,撓了撓臉頰, 小聲道:「哥哥是要在臨走前給我一個深刻印象嗎?」

  林黛玉點頭:「你要乖乖等我回來,小心這府裡所有人, 實在有事就去找忠順親王。」

  賈寶寶忙保證:「我一定記在心裡。」

  他盯著她, 失笑道:「你要是能把我說的每一句話都牢牢地記在心裡該有多好。」

  賈寶寶笑容乖巧又調皮,「我努力一下。」

  她朝他眨了一下右眼, 睫毛呼扇。

  林黛玉沒忍住,笑了起來, 手指輕輕摸了摸她長長的睫毛。

  賈寶寶道:「明早我早些起來為哥哥你送行吧?」

  林黛玉搖頭:「不必了,因為明日我打算換一種方式出發。」

  「哎?」

  林黛玉壓低聲音道:「今日, 我跟老太太請辭出來後, 賈赦老爺跟我說了一些話, 我覺得如果我堅持走水路可能會有危險,所以, 我打算聲東擊西, 名義上走水路, 實際上, 我走陸路回去。」

  「可是……」

  林黛玉笑了, 「若是沒有出事,我就重新改換成水路。」

  賈寶寶點頭, 「哥哥謹慎小心, 這樣很好。」

  她想了想, 還是提議道:「我還是去給哥哥送行, 但我去渡頭,這樣也可以為哥哥聲東擊西之策打個掩護。」

  林黛玉黑沉的眼眸更深了。

  賈寶寶笑嘻嘻道:「我也想為哥哥做些事情啊。」

  林黛玉的喉結動了動,輕輕笑了起來,「好。」

  ……

  賈寶寶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系統還在不停地嘮叨。

  「你這個樣子可不好,你這簡直是要了你哥哥的命。」

  賈寶寶將頭埋進被子裡,悶聲道:「怎麼就要命了?我又沒殺人放火?」

  系統:「嘖嘖,你怎麼沒殺人放火?你殺人用的是『色字頭上一把刀』,你放火是在人家芳心裡縱火,你這個罪人。」

  賈寶寶困得厲害,迷迷糊糊只有一個感覺——系統的詞彙量還真是豐富。

  ……

  翌日一早,她就起床,直奔瀟湘館。

  館外的竹林被風吹拂著,瑟瑟作響。

  林黛玉正在吃早飯,見她來了,便招呼她一起過來用。

  賈寶寶心不在焉地吃了兩口。

  林黛玉問:「不好吃嗎?要不要我讓他們換一換?」

  賈寶寶連忙搖頭:「不必麻煩了,我只是擔心哥哥。」

  林黛玉眼眸中的神情稍稍柔軟起來。

  他拿過一枚雞蛋,細長的手指捏著雞蛋蛋殼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了兩下,然後一點點剝開蛋殼,露出裡面乳白色的蛋清,然而,他的手指竟看上去比雞蛋還要白。

  他將剝好的雞蛋放入賈寶寶的碗中,隨即,淨了淨手。

  「多吃一些,你若是吃的少了,我也會擔心的。」

  賈寶寶的視線穿過晨光,朝他笑了起來。

  他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廊下掛的鸚鵡突然叫道:「心有靈犀一點通!一點通!」

  林黛玉臉頰泛開漂亮的粉色,他輕咳一聲,移開了臉。

  用過飯後,林黛玉對她說明他的計策。

  賈寶寶點了點頭。

  可他卻不說話了,只是盯著她看。

  「林哥哥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林黛玉微笑:「寶玉,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忘了什麼?沒有吧?

  他張開雙臂,朝賈寶寶歪了歪頭,「忘了我。」

  系統:「我已經沒有話說了。」

  賈寶寶笑著,輕輕抱住了林黛玉。

  他還是那麼消瘦,真令人擔心。

  她的手臂漸漸縮緊,量出了他現在的腰肢。

  林黛玉被她勒得咳嗽了幾聲,眉梢眼角對堆積著笑意,「好吧,我想這個懷抱,我是永遠也忘不掉了。」

  兩人收拾後,出門。

  林黛玉為了掩人耳目披了一件黑色帶兜帽的斗篷。

  賈寶寶送林黛玉出門的時候,就見到幾個眼生的小廝在門口晃蕩,時不時看一眼停在門口的馬車。

  趕車的居然還是那位焦大。

  焦大朝賈寶寶點了點頭。

  賈寶寶沒太理解,然而,一鑽進馬車,他才發現裡面居然有個跟林黛玉打扮相似之人。

  那人朝林黛玉請安,林黛玉搖了搖手。

  在車上,林黛玉換了一身裝扮,在馬車經過一條狹窄的巷子時,他拉開車簾,轉頭對賈寶寶道:「別忘了給我回信。」

  說罷,他就輕輕跳下了馬車,消失在了陰暗的巷子裡。

  賈寶寶覺得心裡有些空。

  系統安慰道:「過段時間就好了,你別太在意。」

  賈寶寶點了點頭。

  她將這位假「林黛玉」送到渡口,看他登上了前往江南的船隻。

  她一直看著船隻消失在視線裡,才慢慢轉身,裝作不舍地走回馬車邊。

  焦大從馬車上跳下來,對賈寶寶道:「今兒個這個活又是好幾個人搶,都沒搶過我。」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看來又是有人想要用車夫來監視他們。

  賈寶寶提起另外一件事:「那日,你和賈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焦大小聲道:「我給那個小子點厲害瞧瞧,他把你一個人扔在那種地方,還命我載他回去,我將他拉到半路,打暈了他,將他扔到了草叢裡。」

  焦大撓了撓頭:「後來我聽說,他被人帶走了?」

  賈寶寶點了點頭,「這件事你別管了,總之,他發生了什麼都跟你沒關係。」

  焦大哈哈大笑,「寶二爺放心。」

  她又掏出一些錢遞給焦大。

  焦大不肯收。

  賈寶寶無奈道:「你是大功臣,沒有你就沒有賈家,我都給您點錢怎麼了?你先回去,我想一個人在這周邊逛逛。」

  焦大推辭不過,只得收下,將馬車駛走了。

  因為渡口來往的人不少,所以商業也比較繁華。

  賈寶寶背著手,一個人在街上慢悠悠晃蕩著。

  在經過一家茶樓時,腦袋突然被什麼砸了一下。

  賈寶寶捂著腦袋,低頭一看,地上躺著一根用來支窗戶的叉杆兒。

  「這一幕可真是該死的熟悉啊。」

  系統輕哼一聲,「可不就是《金X梅》裡,西門慶初遇潘金蓮,起了媒人作用的叉杆兒嘛,西門寶寶,你要不要抬頭看一眼啊,說不定也有個水金蓮在等著你呢!」

  系統這番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至少替賈寶寶圈定了上面的肇事者。

  賈寶寶這樣想著,反倒沒往上看,直接朝前走了。

  「怎麼?是不敢看我了嗎?」樓上傳來一聲輕笑,「你若是還不上來,我可就叫你名字了。」

  「我可不怕丟人。」

  賈寶寶可算是怕了不要臉的人。

  她偷偷對系統道:「這人真是……沒臉沒皮。」

  系統:「大概……祖傳的?」

  她不耐地抬頭看去,因為陽光刺眼,只好用手遮在眼前。

  樓上的窗戶內探出一張頗具異國風情的面龐,翠色的眼眸像是春日的湖水,微卷的髮絲用金線纏繞成一束慵懶地搭在胸前。

  東平郡王水清半支著臉頰,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

  賈寶寶:「我今兒個出門是沒看黃曆吧?」

  她邊嘟囔著,邊進了茶樓,朝二樓走去。

  找到水清的包間,她先敲了敲門,裡面傳來慵懶的一聲「進來吧」。

  她推開了門,卻沒有進來。

  門口擺放著一扇輕紗屏風,從屏風上可以影影乎乎看到屋內有兩人,一人坐在桌前,一人坐在窗口。

  水清催促道:「你是大姑娘上花轎嗎,這麼羞澀?」

  他低聲一笑,「你我不是已經很熟悉了嗎?」

  賈寶寶暗道:「不知道和他一同在屋子裡的那人是誰,別是南安郡王,那我可真是入了狼狽之窩了。」

  系統忍不住道:「你要想說狼狽為奸就直接說唄,居然還說的這麼委婉。」

  賈寶寶磨磨蹭蹭轉過屏風,朝坐在桌邊的人看去,待看到那人時,她直接愣住了。

  這不能怪她,實在是那個人的畫風與這個維度格格不入。


☆、99.第99章

  那人背朝著她,她未見其貌, 卻先見他一頭銀白華髮。

  賈寶寶頓了頓, 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趴在窗邊的水清懶洋洋地沖著她勾了勾手指, 「賈大師,你可來了。」

  賈大師?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稱呼?

  賈寶寶不為多所動,依舊離他很遠, 「王爺叫寶玉上來,是有何要事?」

  水清輕笑一聲,眼眸如同雨後的青苔, 「要事, 自然是要事, 說說吧,賈大師究竟在小王身上做了什麼好事。」

  賈寶寶嘴角一抽。

  這話說的,就好像她把他怎麼著了似的。

  系統:「你還沒把他怎麼著?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嗯?」

  系統捂住了臉,「你居然真忘了!」

  水清氣極反笑,他起身, 踩著地面上的陽光, 一步步朝她走去。

  袍子上的銀絲金線在天光下流動。

  他來到她的面前,低頭凝視著她。

  水清用極富磁性的嗓音,低聲道:「當初是小王的不對, 但小王也是被他們矇騙了, 你卻要留給小王這樣一個令小王難以消化的禮物。」

  他抓起她的手指, 按在了自己身上。

  「這裡多了什麼的滋味, 可真是不好受。」

  他的聲音更低了, 眼神卻極度興奮,「寶玉,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麼神通,為何能讓男子懷孕?」

  !!!

  賈寶寶猛地睜大眼睛,最近事情太多,她竟然把對水清發動光環技能的事情忘到了腦後。

  她努力維持著眼中迷茫之色,一臉無辜道:「哎?居然有這樣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啊。」

  水清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賈寶寶低下頭,盯著他的肚子看了一會兒。

  被她這麼看著,他的小腹反而有些發熱。

  水清忍不住繃緊小腹。

  賈寶寶低聲道:「王爺該不會想讓小的負責吧?」

  水清:「……」

  賈寶寶一臉惶恐,「小的何德何能,怎能高攀王爺呢?」

  水清被堵了滿肚子氣,反倒氣笑了。

  「行,你小子行!」

  他笑嘻嘻地重重拍了賈寶寶肩膀幾下,「這麼多年,你還是第一個讓我這麼吃癟的。」

  他翠色的眸子格外深,裡面的翠綠像是要滴落下來。

  他死死盯著她,咬牙笑道:「我可是記住你了!」

  賈寶寶一臉羞愧狀,「小的能被王爺記住真是小的榮幸。」

  這人真是油鹽不進!

  賈寶寶轉過身子,看向桌子邊悠悠然喝茶的白髮男子,「不知道這位是……」

  水清抱著胳膊,眉毛一挑,「你想知道?」

  賈寶寶看向他。

  他笑嘻嘻道:「可我偏偏就是不告訴你。」

  賈寶寶:「……」

  這人真夠小氣的!

  系統:「嗯,東平郡王一向不記仇,因為人家的仇一般都是當場就報了!」

  水清歪著頭,細細打量她,隨口問道:「我送你的禮你看到了嗎?」

  禮?

  賈寶寶一臉懵。

  水清的神色立刻冷淡下來,「怎麼?你們家門風再怎麼不好,也不至於有誰膽大包天敢貪下本王送的禮吧?」

  賈寶寶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她去見賈赦的時候,忘了把東平郡王和南安郡王的禮帶走了,現在應該都還在賈赦的手裡。

  哎?

  她的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系統忍不住嘀咕:「你又在想什麼壞主意呢!」

  賈寶寶低垂著頭,歎了口氣。

  水清蹙眉,「嘿,他們還真敢,連小王的禮物都敢……」

  賈寶寶搖了搖手,小聲道:「算了,畢竟是長輩,那個……王爺送了我什麼?」

  水清微微垂眸,盯著她的發頂,煩躁道:「算了,你沒看到就沒看到吧。」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聲音更小了,「那王爺知道南安郡王送了我什麼嗎?」

  水清的聲音更氣了,「他們居然……等等!」

  水清意味深長道:「四哥也送你禮物了?」

  賈寶寶沒有說自己看到了,而是說:「車上的時候,王爺跟我說過,我卻沒有看到。」

  「呵。」水清冷笑一聲。

  賈寶寶心裡也忍不住一樂,覺得賈赦要倒楣了。

  水清卻毫不避諱道:「早就跟四哥說了,那些個……」

  他猛地停住了話語,轉頭望向桌子旁的白髮男人。

  「老六?」

  白髮男人放下茶碗,轉頭看來。

  賈寶寶也忍不住探頭看去。

  一頭華髮卻掩映不住男人的俊美,他長眉入鬢,雙眼閉合,神色平靜又冷淡,只可惜……

  賈寶寶盯著他從額頭蔓延到右眼眼角的一片紅痕,那裡像是不小心撲到臉上的胭脂,仔細看去才發現那竟然是天生的胎記。

  注意到她的視線,他側了側頭,將臉朝向她的方向。

  賈寶寶緩緩移開視線,一抬頭,卻對上了水清警告的神色。

  水清抬起手指,抵在唇前,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賈寶寶點了點頭。

  她曾聽聞,這位西寧郡王水濃因為胎中帶毒,所以發白、目盲,臉上也有一大片印記,因為這些缺陷,他顯然爭儲無望,故而,這些哥哥弟弟都待他多了幾分憐惜。

  水清似乎想說什麼,還是放棄了,「算了,你也不在意這些,我也不說什麼煩你了。」

  水濃對於他的話無動於衷,只是轉過頭,又靜靜地品起了茶。

  賈寶寶偷偷問系統:「這人畫風不同,真的是這個世界的人嗎?」

  系統:「當然,這個世界只有你與眾不同。」

  水清對賈寶寶道:「走吧,我就好心,就送你一程。」

  賈寶寶自然推拒:「不必了,小的就不打擾王爺了。」

  水清笑眯眯地挽著她的胳膊,「我的心意可不由你拒絕。」

  說著,他就將她拖下去了。

  即便兩人鬧出這麼大動靜,那位西寧郡王依舊一動不動,坐在桌前品茶,活像他不僅僅是瞎子,連耳朵也聾了。

  水清將賈寶寶帶出茶館後,也沒有鬆開手,反而將手臂上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賈寶寶抖了抖肩膀,他卻像是狗皮膏藥一樣,貼上去就揭不下來了。

  水清「嘖」了一聲,「小王如此貌美多金,有權有勢,你為何防我跟防賊似的?」

  賈寶寶冷淡道:「其他三點我承認,然而,第一點……」

  她揚起托,將自己超越維度的美貌明明白白展示給他看,「來,王爺有本事對著我的臉再說一遍。」

  水清:「……」

  水清氣急敗壞張開五指,蓋在了她的臉上,「行了行了,你美,你美成了吧?」

  賈寶寶心裡對系統道:「瞧瞧這個低維度生物嫉妒的嘴臉。」

  系統:「……」

  合著你連人家名字都不稀罕叫了,直接喚人低維度生物了?

  系統小聲道:「那你林哥哥呢?你林哥哥不也是低維度生物?」

  賈寶寶瞥了系統一眼。

  系統立刻心驚膽戰,不敢再說了。

  可惡,你這個偏心的大豬蹄子!

  水清說完那句話,手也不肯從她臉上拿下來。

  賈寶寶只得無奈道:「王爺,你這樣我就看不見路了。」

  水清低笑一聲,「不必看,我帶著你走。」

  賈寶寶不想在大街上跟他這個不要臉的撕扯,又因為有各種卡片在身不怕他,邊跟著他走。

  左拐右拐,不知道走了多久,水清突然出聲,聲音透著一股壞。

  「好了,你看吧。」他說著移開了手掌。

  賈寶寶左右看了看,發現他把自己帶到一條不認識的街上,前面是一座府衙。

  水清攬著她的肩膀,笑眯眯地低下頭,跟她說悄悄話一般,小聲道:「寶玉,你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秘密呢?可真是讓我好奇極了。」

  「那日我跟你什麼都沒有發生,為什麼我回去之後就開始不適,找太醫看,太醫居然說我是喜脈?」

  賈寶寶睜著眼睛裝糊塗,「王爺是問我嗎?可是我什麼也不知道啊,該不會……」

  她看著水清,「王爺怕不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嬌娥吧?」

  水清一噎,怒極反笑,翠色的眼眸宛如雨後的森林,他的唇湊近她的耳垂,輕笑問:「爺是不是女的,要不要你來親身試一試啊?」

  賈寶寶一本正經道:「我只是就王爺的病症進行合理地推測而已。」

  水清冷哼,「你是女的,爺都不會是女的!」

  系統:「恭喜你,答對了!」

  賈寶寶朝水清笑了笑,並沒有動怒。

  水清又哼了一聲,將她摟的更緊了。

  他就這樣摟著她從府衙門前經過,而且步伐慢的出奇。

  東平郡王到底要做什麼?

  賈寶寶一邊想著,一邊看向府衙,府衙的匾額上寫著「北鎮撫司」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賈寶寶不太明瞭這些機構,她問系統:「這是哪裡?」

  系統:「北鎮撫司是錦衣衛的地兒。」

  賈寶寶想了想,還是不明白,「他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系統一言難盡地看了水清一眼,「估計是想嘗試一下不作死就不會死的滋味兒。」

  賈寶寶一臉問號。

  水清帶著她走過門口後,還不住回頭,在確認自己剛才與她親密的姿勢被人看到後,才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

  「王爺這是在做什麼?」

  水清心情頗好道:「我在等一個人上鉤。」

  他翠色的眸子一轉,盯著賈寶寶問:「話說,寶玉你認識錦衣衛的人嗎?」

  賈寶寶想到了王熙鳳,立刻夾緊尾巴,笑道:「我怎麼會認識那些大人,看樣子王爺是認識了?」

  水清想起那個蒙面者對寶玉的重視,笑得更加意味深長了,「我?我也不認識的呢。」

  系統:「……」

  一對兒半斤八兩的大豬蹄子。

  水清將賈寶寶送到榮國府門口,還故作親密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其實,寶玉你挺對我的胃口的,若是沒有那次誤會,你我可以做好友。」

  跟皇帝的兒子,尤其是要爭儲的皇帝兒子做朋友,我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煩了嗎?

  水清眼波泛起波瀾,認真地打量著她。

  賈寶寶又想了想,覺得跟皇帝兒子交朋友也是有好處的,比如說,等敵方上了台,她就會被牽連抄家……好極了,好極了!

  賈寶寶的桃花眼彎出好看的弧度,「承蒙王爺不棄。」

  水清微微一笑,「看來你也要這個想法,那……我還就不跟你交朋友了。」

  賈寶寶傻眼加無語了。

  喂,你這種食言的模樣,真的是王爺嗎?

  水清仿佛聽到了她的吐槽,笑眯眯道:「沒錯,我就是這樣的王爺。」

  他還腆著臉湊上來了,「生氣了嗎?」

  賈寶寶:「……」

  揍你哦!

  水清揚了揚下巴,「想跟我交朋友的人能從京城排到江南去,你憑什麼就值得我另眼相待?」

  真是浪費感情。

  賈寶寶轉身。

  後脖頸卻突然一癢,他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肌膚上。

  「除非……我等你來跟我解釋你的秘密。」

  賈寶寶站在臺階上轉身,卻看到他將食指豎在唇前,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唇珠,朝她眨了一下右眼。

  即便慵懶美豔、風華絕代也掩蓋不了他是個大豬蹄子的事實!

  賈寶寶對著他燦爛一笑。

  然後,一扭身,頭也不回地跑進了榮國府裡。

  東平郡王水清被她無情地拋棄在風裡。

  ……

  「寶玉,你聽說了嗎?」晴雯湊到她身邊,「大老爺今兒個在門口碰上了東平郡王。」

  賈寶寶移開了遮在臉上的書,感興趣地望著他。

  晴雯笑道:「大老爺腆著臉湊上前拍王爺的馬屁,還邀請王爺到府裡玩玩兒,卻沒想到,王爺把大老爺大罵了一頓,緊接著就搶了大老爺的馬走了。」

  晴雯捂著嘴笑道:「這位東平郡王一向行事不羈,是京城中的一霸呢,沒想到這次咱們大老爺犯到了他的手裡面。」

  「大老爺被王爺訓了一頓,本就難堪,而王爺搶走的那匹馬更是大老爺的心愛之物,據說,大老爺回去就病倒了,氣得直在床上哼哼。」

  晴雯知道寶玉跟賈赦不對付,就把賈赦在床上哼唧的模樣,學的活靈活現。

  賈寶寶忍不住笑出聲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

  兩人正談笑著,賈赦突然就被人攙著,掀了簾子進來。

  一進門,賈赦大聲怒喝:「寶玉呢?他在哪裡!快讓他滾出來!」

  賈寶寶在內室,聽到了他的聲音,在賈赦還未來得及進來的時候,她就猛地一掀窗子,直接跳了出去。

  晴雯看的是瞠目結舌。

  賈赦一看她逃了,立刻轉身出門要追。

  賈寶寶一溜煙兒跑到了正房賈母的院子裡。

  「站住!」賈赦怒髮衝冠,一直追了進去。

  賈寶寶對這地兒特別熟,根本就沒打擾到老太太,一扭身,又踩著樹,從院牆跳了出去。

  賈赦不知道這茬,他一直沖進了房內,嘴裡嚷嚷著:「老太太,你偏心賈政也就算了,連寶玉那個禍家的東西你也要護著,我看您是老糊塗了!」

  「大膽!」賈母怒氣衝天,「你在胡說什麼!」

  賈母的當頭棒喝驚醒了怒氣沖腦的賈赦。

  賈赦終於清醒過來,他左看看,又看看,哪裡也沒見到了賈寶玉的身影。

  賈赦他傻了眼。


☆、100.第100章

  賈寶寶「呼哧呼哧」跑到自己的院內, 都來不及進房, 就一屁股在回廊的欄杆上坐下了。

  她揮著袖子給自己扇風, 胸口上下起伏。

  晴雯忙端著一杯晾涼的開水過來, 「二爺, 您快喝一口,瞧您喘的……」

  他頓了頓, 臉頰有些發燙。

  賈寶寶接過他手裡的杯子,一飲而盡。

  晴雯為她打扇子, 問道:「怎麼樣?被大老爺追上了嗎?」

  賈寶寶得意道:「老爺都別想追上我,大老爺比老爺的年紀還大,怎麼可能?」

  系統:「欺負老人家你還挺得意?」

  賈寶寶:「難道年紀比我大就是免死金牌了?只准他害我,不准我報復他, 沒有這樣的道理。」

  系統暗暗點頭, 「我就喜歡你這樣。」

  賈寶寶將杯裡最後一滴水抖進嘴裡, 還是覺得嘴裡發幹。

  晴雯笑道:「我這就去為二爺再倒一杯。」

  賈寶寶:「有勞了。」

  晴雯輕笑道:「我本就是二爺的人,這麼見外, 我可會難受的。」

  他看著她,眼中有著說不出的情,轉身進了屋子。

  賈寶寶歎氣。

  系統嘲笑道:「你也挺不容易的,為了不翻車,有時候還要裝瞎子和聾子。」

  說起瞎子,賈寶寶不由得想起今日所見的西寧郡王。

  「真沒想到西寧郡王原來生成這副樣子。」

  她忍不住抬起頭, 指尖從自己的額頭劃到眼角。

  賈寶寶抬頭, 閉上眼, 「真是奇怪的人。」

  系統忍不住道:「人家再奇怪也沒有你奇怪好嘛!」

  賈寶寶坐在廊下又喝了一杯水後,襲人匆匆從門口進來。

  他看到她率先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晴雯在一旁不滿地輕哼一聲。

  賈寶寶恍惚間產生了一種錯覺——來人是薛哥哥,而旁邊站的是吃醋的林哥哥。

  賈寶寶朝襲人笑了笑,「怎麼了?」

  襲人左右看了看。

  晴雯抱著胳膊道:「看什麼?這院子裡總共就咱們三個人,我是不能聽嗎?」

  襲人溫柔道:「你別多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要小心行事。」

  晴雯嘟囔:「假惺惺的,也不知道表演給誰看呢,多了一樣東西,還做著當姨娘的夢呢!」

  襲人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他還是帶著笑意,對賈寶寶道:「二爺,我打聽到了,大老爺似乎衝撞了老祖宗,老祖宗斥責大老爺不孝,罰大老爺跪祠堂呢!」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笑問:「那大老爺乖乖去跪了嗎?我猜沒有吧?大老爺可抹不開面子,他裝病都不會去跪祠堂的。」

  襲人讚歎地凝視著賈寶寶,「您猜對了,大老爺沒去,大老爺說自己身體不好,然後,就回到自己院子裡臥病在床了。」

  下一刻,大門突然傳來「砰砰」兩聲,似乎有什麼撞了上去。

  賈寶寶揚了揚下巴:「去看看吧,是不是誰送什麼好東西來了。」

  晴雯和襲人一同去看,回來後,兩人一人捧著一個錦盒。

  晴雯:「這是誰啊,送東西直接砸在了門上。」

  賈寶寶輕笑一聲,「我幾乎能想像到,大老爺氣急敗壞命人把東西砸到我房門上的模樣。」

  襲人抿了抿唇,「二爺也該去跟大老爺道歉,畢竟雖然老祖宗在的時候,大房說的不算,但老祖宗若是去了,這整個榮國府都是大房的。」

  賈寶寶捂著嘴,笑眯眯道:「那我就更應該抓緊時間了。」

  襲人和晴雯一臉莫名地看著她,見她笑彎了眼睛,又不由撇開了頭。

  賈寶寶察覺到兩人的異樣,輕咳一聲,「大老爺被老太太訓斥的事情,我覺得京城裡的人都該知道。」

  她抱著胳膊,視線掃過兩人,「我能信任你們嗎?」

  襲人立刻跪了下來,「二爺,我們一家的命都在太太手裡,我生死都是二爺的人。」

  晴雯跪的晚了一步,他嘟囔道:「我父母早就死了,剩下的不過是些隨隨便便的外人,我只把二爺當親人,二爺讓我做什麼,我絕無二話。」

  襲人扭頭看了晴雯一眼。

  晴雯朝他揚了揚下巴。

  賈寶寶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忙招呼兩人起來,「我只是問問而已,瞧你們兩個,也太過鄭重其事了吧?嚇了我一跳。」

  系統:「這都怪誰啊,你這個罪惡的女人!」

  賈寶寶笑眯眯道:「那我就把剛剛說的那件事交給你們兩人了,今天給你們放假,還有這是給你們的茶錢。」

  她伸手一拋,給兩人各拋了一個錢袋。

  襲人都沒拉開袋子,滿臉無奈道:「你又亂花錢了。」

  晴雯則將錢袋認真收好,「我會保留一輩子的。」

  果然,不管怎麼看兩人的性格都有跟薛寶釵和林黛玉相似的一面。

  賈寶寶壓低聲音道:「我要整個京城都知道大老爺他被斥責不孝的事情。」

  襲人微微一笑:「您放心,我……」

  晴雯搶著道:「我一定幫您辦妥的。」

  他看向襲人,襲人嘴角含笑,卻微微垂下頭。

  賈寶寶打量兩人的神情,命兩人離開了。

  兩人離開後,賈寶寶打開了賈赦派人扔到她門口的錦盒。

  一個盒子裡裝的是幾本書,賈寶寶隨意翻了翻,都是市面上沒有的話本,看樣子挺有意思的,還好不是貴重的東西。

  賈寶寶真是頭一次受到這麼合心意的禮物。

  她又打開第二個盒子,盒子裡面裝著一個塊鏡子,這鏡子似乎是個古董,鏡把上刻著「風月寶鑒」四個字。

  這是什麼東西?

  賈寶寶捏著鏡子,發現這個鏡子兩邊都可以照人。

  她捏著鏡子照了照自己,忍不住摸著自己的臉道:「哎,我果然生的貌美異常,傾國傾城。」

  系統:「……呵呵。」

  「但是,這人送給鏡子給我做什麼?」

  賈寶寶放下鏡子,從錦盒裡發現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此乃風月寶鑒,傳說是由警幻仙子所制,此鏡能殺人,亦能救人,能風月無邊,亦能精盡人亡,盒中之鏡是根據傳說仿造,卻頗有意趣,供你賞玩。」

  賈寶寶無語,「這個鏡子怎麼這麼汙?誰能告訴我,一個鏡子怎麼才能讓人精盡人亡?」

  她盯著鏡子打量了好久,然後將鏡子倒了過來,摸了摸它如柱狀的光滑鏡柄,就像撫摸著……

  系統臉色爆紅,大聲喝道:「你快放下!不、不許再做這樣的動作!」

  賈寶寶「哦」了一聲,手卻還握在那鏡柄上。

  系統:「……我說,你好好的一個人,怎麼來這裡就學壞了啊!」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賈寶寶歎了口氣,「還不是上樑不正,下樑才歪的。」

  系統:「……」

  「不過,我還是挺喜歡這枚鏡子的。」賈寶寶又捏著鏡子照了照自己,「果然,常常看到自己這張臉,心情會變好。」

  「不知道風月寶鑒的真品會是什麼樣子,」賈寶寶意味深長笑了起來,「風月無邊,精盡人亡嗎?」

  系統:「那麼多介紹,你為什麼只記得這兩句啊!」

  賈寶寶好奇,「這面鏡子到底是誰送我的?是東平郡王?還是南安郡王?」

  「分不清楚啊……那就乾脆不分好了。」

  賈寶寶收拾收拾,抱著那一摞話本,拿著風月寶鑒進屋了。

  系統直搖頭,他隱隱有種預感,她這種態度可能會引發一些事情。

  翌日,賈寶寶就聽說市井間都在說榮國府的大老爺賈赦不孝,把榮國府的老太太都氣病了。

  下午的時候,宮裡來人帶來了陛下的聖旨。

  陛下將賈赦大大訓斥一通,並命他好好閉門思過。

  這下子,賈赦算是真的病的起不來床了。

  這次的事情也算是給了賈寶寶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

  「我可以造謠說我們家有萬貫家財,全都是貪污受賄來的,你說能不能讓陛下把我們家給抄了啊?」

  系統道:「你沒覺得陛下這一步步棋都是有計劃的嗎?比如說,提拔王子騰和賈政,打壓薛家和史家。在賈家和王家中,陛下提拔王家,打壓賈家;在賈家中,陛下提拔榮國府,打壓甯國府;在榮國府中,陛下提拔二房賈政,打壓大房賈赦。」

  賈寶寶歎了口氣:「我也瞧出來,這些人不過是陛下手中的棋子而已,你就看榮國府像篩子似的,什麼背景的人都能安插進來就知道。」

  系統:「所以說……」

  賈寶寶認真道:「敗家也要順應聖心的敗,在封建社會做些事情就是這麼的難。」

  賈寶寶榻上堆積著各式話本,她正與系統說著閒話,門外突然傳來驚恐的一聲——

  「錦衣衛的來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2

☆、101.第101章

  賈寶寶還沒站起身,外面就傳來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嘭」的一聲, 外堂與內室的隔扇被人一把推開。

  賈寶寶一驚, 仔細看向來人。

  繡春刀抵在隔扇上, 室內垂下的珍珠簾幔不斷搖晃,而在那之後的, 是一個挺拔的身影, 來人臉上帶著半面金色面具, 只露出高挺的鼻樑和緊緊抿起的唇。

  「這位大人……」賈寶寶從榻上起身,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他腰間掃去,那裡卻空無一物。

  她怔了片刻, 立刻恢復如常, 「不知道這位大人有何指教?」

  那人揚了揚下巴,手指握緊繡春刀,一步步走來。

  賈寶寶心道:「我最近也沒犯啥事啊, 這錦衣衛應該不是來抓我的吧?」

  系統無語道:「你還沒犯啥事兒?你就差要上天了!」

  賈寶寶聽了系統的話, 不由得緊張地盯著這位錦衣衛。

  飛魚服穿在他的身上, 顯得他格外英氣,絛環玉帶勒出的腰肢,顯得蠻韌十足。

  繡春刀在她身後的長榻上輕輕一磕,傳來「咯噔」一聲輕響。

  賈寶寶身體一顫, 低下頭來。

  那人聲音沉沉:「不必驚慌, 只是收到舉報, 來檢查一番罷了。」

  賈寶寶苦笑。

  沒想到這錦衣衛身為陛下的暴力機關, 還挺人性化的, 居然還知道安慰人?

  他手捏著刀,刀柄在長榻上無意識滑動。

  「你跟府上的賈芹關係挺好?」

  賈寶寶頓時警惕起來,她搖頭道:「我們兩個不好,我跟他有仇的。」

  那個錦衣衛抬起頭,金色的面具下,兩隻眼睛深不見底。

  他沉聲重複:「有仇?」

  賈寶寶「嗯」了一聲。

  他盯著她的發旋,淡淡道:「可是,你們家璉二爺可是說了,你和他好著呢,他還帶你出去玩樂,帶你去……」

  他頓了頓,唇抿成一條線。

  賈寶寶低著頭,輕聲道:「大人有所不知,那個賈芹是把我騙去……騙去……」

  她捂著臉,不再說話。

  賈寶寶在心裡對系統道:「怎麼樣?我表演的像嗎?」

  系統:「……」

  系統斜眼盯著怒火滔天的那個人,「呵呵」了一聲。

  還怕這個錦衣衛不信,賈寶寶連忙抽噎道:「我差點失身在裡面,雖然我是個男人,但……但是……」

  她的可憐還沒有扮演完,腦袋上突然扣下了一隻手。

  那只手掌心溫熱,用力地將她的腦袋往下按了按。

  賈寶寶小心翼翼問:「大人?」

  那個錦衣衛冷笑一聲,「不用說了。」

  他的手縮回來,攥成拳,指關節發出「咯吱咯吱」狠厲的聲響,就像是要將誰的喉嚨骨捏斷似的。

  賈寶寶看向他,他卻轉過身。

  她的視線再一次落到他腰間的位置。

  沒有玉佩。

  「不知道大人該如何稱呼?」賈寶寶出聲詢問。

  「這是什麼?」那位錦衣衛大人突然伸出刀,將攤在長榻上的話本翻開。

  「這就是一些話本呃……」賈寶寶瞥了一眼他翻開的話本,頓時說不出話來。

  既然是她一個人躺在這裡看得話本,自然有健康的,也有不健康的。

  賈寶寶的視線簡直不敢再往話本中暴露的畫像上放了,她盯著他,卻見他垂著眼,死死盯著那個本子。

  她眼角的餘光掃到,他刀鞘尖兒正在那頁上緩緩移動。

  賈寶寶立刻殷勤道:「若是大人喜歡,盡可將這些都帶走。」

  那位大人倏地扭過頭。

  他的目光複雜又嚴厲,好像在指責她。

  賈寶寶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他問:「看來你買了很多這樣的書?」

  賈寶寶忙搖頭:「沒,真沒,這就是全部了。」

  他語氣嚴厲道:「這些都是□□。」

  哎?

  「不至於都是吧?」

  「我說是就是。」

  錦衣衛扭過頭,將長榻上這些話本全都收攏到一起,淡淡道:「□□全部沒收。」

  賈寶寶上前一步。

  他轉過頭,「或者,你想試試蹲大牢的滋味?」

  不、不至於如此吧?

  錦衣衛捏著那一摞話本,不輕不重地壓在她的腦袋上。

  賈寶寶腦袋一低,只聽到他淡淡道:「不許再看這些不正經的東西了。」

  她總覺得他的語氣怪怪的。

  可當她抬起頭,他卻轉身走了,根本不給她打量的機會。

  賈寶寶對著他的背影突然道:「哥哥!」

  那個挺拔的背影沒有一絲遲疑,腳步依舊堅定。

  這個離開的背影太像他了。

  她忍不住追上去,想要撲住這個背影。

  然而,就在她快要撲上去的時候,那人堪堪一側身,恰好與她擦肩而過。

  賈寶寶收勢不及,腳下一絆,整個人朝前栽去。

  她視線的餘光,瞥到那人似無奈地勾了勾嘴角,下一刻,那把要過人命的繡春刀便溫柔地橫在她的腰前,擋住了她的去勢。

  他一手抱著話本,一手捏著刀身擋住了她,她的體重全都加在了刀身上,他卻依舊巍然不動。

  賈寶寶盯著他的面具,輕聲道:「元春哥哥。」

  他看著她,唇一點點抿緊。

  有那麼一瞬,他就像快要雪崩的巍峨高山,然而,轉瞬間,他就重歸於平靜。

  他張開嘴,淡淡道:「寶二爺,你管每個人都叫哥哥嗎?」

  賈寶寶小聲道:「你那麼在乎?」

  他瞬間閉上了嘴。

  賈寶寶像是吃到了小母雞的狐狸,笑眯眯道:「我雖然有很多哥哥,但我心裡面的大哥卻永遠只有一個人。」

  系統吃醋地發出噪音。

  賈寶寶微微蹙眉。

  「怎麼了?」他瞬間收回繡春刀,扶住了她的肩膀。

  賈寶寶低垂著頭,痛苦地搖頭。

  他更緊張了,「病了?」

  他的手指探向她的額頭,下一刻卻被她柔軟的毫無攻擊力的手指握住了。

  她用兩雙手緊緊握著他的一隻手,仰著頭,期待地看著他。

  「你是我大哥嗎?」

  他眯了一下眼睛,似乎被灑進來的陽光刺痛了。

  他的唇角下垂,輕聲道:「不是,我不是。」

  這個錦衣衛甩開了她的手,直直地出了門。

  等賈寶寶走到門邊的時候,腿長步伐大的他已經消失在院子門口了。

  「二爺?」被另一個錦衣衛攔在一旁的麝月和晴雯緊張地喚了賈寶寶一聲。

  賈寶寶朝二人安撫地笑了笑,「我沒事。」

  等到晚上的時候,賈寶寶才從晴雯口中得知那些錦衣衛主要是奔著賈赦和賈璉的院子去的。

  晴雯滿臉不解道:「不過,好像是虛驚一場,那些大人們好像什麼也沒找到……奇怪了,他們為什麼要來找二爺?」

  晴雯憤恨道:「定然是他們故意陷害你。」

  賈寶寶想起匆匆前來,又匆匆離開的那人,又想到水清帶自己經過北鎮撫司的畫面。

  她摸了摸下巴,笑道:「或許不是你想的那樣。」

  晴雯:「那還能是因為什麼?」

  「或許更加簡單……」她眉眼彎彎。

  或許有人只是想要見她而已。

  系統:「你以為你是香餑餑嗎?」

  賈寶寶曲起手指,勾了勾黏在臉頰上的髮絲,朝系統微笑,「哦,你說了什麼嗎?」

  系統屏住呼吸。

  該死的,為什麼她更有魅力了?

  ……

  「寶玉,快過來。」賈母坐在上首,朝賈寶寶招了招手。

  賈寶寶忙含著淚,坐在賈母身邊。

  「乖孩子,一定是嚇到你了。」賈母慈祥地拍了拍她,視線掃過正站在一旁的兩個兒媳婦。

  王夫人用帕子抹著淚,悲傷道:「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了,偏偏還這麼多災多難,也不知道是哪個要害我家寶玉,我只願寶玉平平安安一輩就好。」

  邢夫人冷笑一聲。

  賈母摟著賈寶寶,冷聲道:「我還活著呢!我看看哪個敢害咱們家寶玉!」

  說罷,她又好聲好氣問賈寶寶:「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賈寶寶看向邢夫人,見邢夫人眼神閃爍,暗道:「她一定是說了不利我的話。」

  系統:「別怕她,實在不行,我給你開外掛,咱們高維度來的能怕這些線條人嗎?」

  賈寶寶:「你放心。」

  她轉頭就痛哭起來,「我……我……實際上,這件事是因賈芹而起。」

  賈寶寶將賈芹聽從賈璉的命令,將自己騙到那種場所的事實和盤托出。

  賈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邢夫人忙道:「他胡說,不是這樣的!」

  賈母淡淡道:「我還沒老糊塗,你們打的什麼主意真當我不知道嗎?」

  邢夫人訥訥不言。

  「你也是個糊塗的,家裡的爺不著調,你還跟著他犯渾……」

  賈母頓了頓,慈眉善目地看著賈寶寶:「寶玉你先下去吧,以後受了委屈一定要跟祖母說,我給你做主!」

  賈寶寶哭著沒說話。

  王夫人起身:「我……」

  賈母沒等她說完,就點頭道:「你也去吧。」

  王夫人低下頭,帶著寶玉離開。

  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王夫人趕開小廝和奴婢,自己提著燈籠映著回廊的地面。

  賈寶寶低著頭,看著燈光如同積水一樣搖晃。

  「這些事,你都該跟我說的。我作為你的母親,卻知道的如此晚。」

  賈寶寶一言不發。

  王夫人歎氣:「你從小就不一樣,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我就越來越生分。」

  她轉過頭,「寶玉,你是恨我的吧?」

  賈寶寶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她道:「沒有,我覺得現在這個身份很好。」

  王夫人:「可你的樣貌到底是太出眾了,這恐怕會給你招來禍事。」

  她目光閃爍,輕聲道:「要不然你就……」

  賈寶寶心裡冷笑一聲,淡淡道:「如果沒有這張臉,恐怕也不會得陛下青睞吧?」

  王夫人吞下了尚未出口的話,溫情道:「我的兒,你該知道的,你愚鈍一些,醜陋一些都沒有關係,畢竟,我也不望著你做什麼大官。」

  系統涼涼道:「看來你這個便宜娘,也不過是希望你作為她在賈府中本錢,未來的依靠。」

  賈寶寶心中道:「這個時代的女子大多如此。」

  系統:「可她的心卻是常人少有的狠,怪不得會逼走賈元春,攤上這樣的爹娘,這是上輩子造孽了嗎?」

  賈寶寶突然道:「太太,你該不會覺得賈芹把我獻給貴人這件事,都是我的錯吧?」

  王夫人看著她的臉色,「寶玉,你就不該跟賈芹出去的,你這次得罪了貴人,以後怎麼辦?你要知道,你不是賈府的小姐,沒人護著你,你也不是正經的爺們,你身上的秘密永遠見不得光。」

  賈寶寶深吸一口氣,輕聲道:「謝謝太太提醒,我知道了,太太若是沒事的話就先走吧,我還要吹吹風,清醒清醒。」

  王夫人:「你是該好好清醒了。」

  說罷,她提著燈籠離開了。

  系統小心翼翼地守著賈寶寶:「宿主,你還好嗎?」

  賈寶寶輕聲道:「好,當然是不能再好了,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跟這裡格格不入了。」

  她環抱著自己,看著長廊外的坡底,「我有外掛,我有本事,有時候我不得不涉險,我涉險也都能逃脫,可是,我還是需要一個在這個時候什麼也不說,只是陪伴我的人。」

  可惜,這個世界,這些名義上的親人給不了她這些。

  他們眼中都只有自己的利益。

  她深吸一口微涼空氣,合著各種樹木花草的香氣深入肺腑。

  她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下意識喊了一聲:「誰在那裡?」

  過了會兒,樹葉間傳來「簌簌」聲響,一隻潔白的手拂開葉片,走了出來。

  他走在月光下,手裡端著一個白玉小碗,碗中盛著剛沒過底的水。

  賈寶寶失笑:「妙玉大師這麼晚來接露水啊。」

  妙玉一言不發地走了過來。

  賈寶寶此時也不太有心情搭理他。

  他站在她身邊,與她一同看著坡底的樹木和樹木掩映下回廊簷角的燈火。

  空氣安靜,月光溫涼。

  他淡淡道:「我想你是知道的,我有潔癖。」

  賈寶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自然也沒有作聲。

  妙玉卻抬起手臂,袖子微揚。

  他僵硬地將將自己的手臂放在她的肩上。

  「所以……」他一字一頓,吐字艱難,「想哭也要小心著點,別把貧僧的袈裟弄髒。」

  賈寶寶扭頭看他。

  妙玉卻執著地望著坡底下的燈火,「以後也別來找貧僧哭哭啼啼,貧僧最討厭你這樣的人了。」

  賈寶寶忍不住問:「我是怎麼樣的人?」

  妙玉抿了抿淡色的唇,「豔麗皮囊下的精怪,笑眸深處的惡鬼。」

  賈寶寶:「……」

  「好高的評價啊,大師,我想……」

  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頭慢慢朝他胸口靠去。

  他心中不停念著:「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據說這句佛經有驅魔趕鬼的功效,希望有用。


☆、102.第102章

  「噗嗤——」

  一聲輕笑響在耳旁。

  妙玉詫異之下, 不得不低頭望去。

  他的身前,賈寶寶正仰著頭, 對著他笑, 明亮含笑的眸中哪有一點眼淚的痕跡。

  妙玉抿緊唇,手臂也迅速拿了下來。

  賈寶寶卻挽住了他的胳膊,「大師,抱歉,可是,有人安慰我, 我真的很開心,沒忍住就笑出聲了。」

  妙玉面容冷凝:「欺騙貧僧很有趣?」

  賈寶寶的睫毛扇動了一下, 輕聲道:「並非有意欺騙, 我方才的心情卻是不大好。」

  頓了頓, 她問:「剛才我與王夫人的對話你都聽到了吧?」

  妙玉的身子瞬間僵硬了。

  正是因為聽到, 他才會做出這些無用的舉動。

  妙玉微微揚了揚下巴:「我才從坡下走上來, 你們說了什麼?貧僧該知道嗎?」

  他盯著賈寶寶:「施主莫不是以為,貧僧對施主心存憐惜才如此做的吧?」

  賈寶寶只是笑著看著他。

  「貧僧自然不是。」妙玉移開視線, 自顧自解釋。

  「貧僧只是……想要詢問施主一件事, 這只是先禮後兵而已。」

  賈寶寶帶著笑意, 幽幽歎了口氣。

  聽到她的歎氣聲, 他猛地扭過頭。

  賈寶寶笑問:「妙玉大師, 你這麼彆扭真的可以嗎?幸好大師遇到的是我, 否則, 人早就被大師得罪了。」

  妙玉冷淡扭過頭。

  「謝謝大師的關心, 我已經無礙了,王夫人說的話……我不知道大師聽到了多少,不過,大師還是儘早忘了吧。」

  妙玉一副高冷模樣,「貧僧不願與施主爭辯。」

  賈寶寶:「這裡的水太深了,我不希望大師因為我而受到傷害。」

  妙玉的唇突然抿住了,那些毒箭似的話竟然一個也吐不出來。

  有時候善意是更加可怕的武器。

  「對了,大師提到先禮後兵,那大師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妙玉沒說話。

  賈寶寶探出手,輕輕拽住他的袈裟。

  妙玉低下頭,看著她攀附在他玉色袈裟上的柔荑。

  早在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他就該知道的。

  妙玉淡淡道:「貧僧問你,你到底施了何種術法,為何貧僧沒有辦法離開你太遠?」

  「術法?」

  賈寶寶莞爾一笑,「大師確定是術法嗎?」

  妙玉將手腕上的佛珠又狠狠勒了一圈,直到佛珠深陷肌膚。

  「不是術法,貧僧為何不能離你太遠?」

  賈寶寶睜著眼睛,反問他:「是啊,為什麼呢?」

  妙玉盯著她。

  驀然,他反應過來,忙往後退了一步,白玉般的面容上泛起不知道是羞還是怒的紅暈。

  「你……真是……阿彌陀佛,罪過,你這個罪過之人!你怎可以……」

  賈寶寶笑盈盈:「大師,我可是什麼也沒說喲,不知道大師自己想到了什麼,能跟在下說一說嗎?」

  妙玉又往後退了一步。

  賈寶寶笑出聲來,「我難道是惡鬼嗎?大師為何這麼怕我?」

  妙玉勉強鎮定下來,他冷笑道:「誰知道你是不是,我只知道你並非是此世之人。」

  拋下這麼一個大雷後,妙玉迅速離開了。

  賈寶寶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

  系統無奈道:「你今兒個可不對勁兒啊。」

  「怎麼不對勁兒?」

  系統:「如果是平日裡你渣的程度是十的話,那麼你現在渣的程度就是十的十次方。」

  賈寶寶:「……我就佩服你說話的能力。」

  她撓了撓臉頰:「我剛剛真有這麼糟糕?我也不想的,我在那種心情下,他還那麼傲慢地來安慰我,雖然我知道他是好心,可我也忍不住啊。」

  賈寶寶吐出一口氣:「算了,明天去向他道歉好了。」

  她想了想妙玉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系統忍不住道:「你還笑他,你都害的人家大師方寸大亂了。」

  賈寶寶捂著嘴,彎起眼睛,「真的,他當時慌亂極了,平日裡只會冷言冷語,我還以為他口才特別好,可是一旦自己羞澀慌亂起來,就像是摔進了毛線堆裡的貓咪,齜牙咧嘴地撓著毛線,卻被毛線纏的更加緊了。」

  系統:「呵呵,你好,賈毛線!」

  賈寶寶無奈。

  系統陪伴著她。

  她摸黑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賈寶寶忍不住道:「真想林哥哥。」

  「如果林哥哥在的話,一定能夠發現我的心情,及時安慰我吧?」

  賈寶寶笑了一下,又自言自語道:「我這樣可真不好,畢竟,這個任務只是我一個人的任務,在這個世界沒有人能陪伴我,就像妙玉說的,我並非此世之人……奇怪,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系統忍不住心疼他的宿主。

  「喂,宿主!」

  「嗯?」

  系統小聲道:「有我陪著你。」

  賈寶寶忍不住笑了起來。

  系統:「還有……你低頭看看。」

  賈寶寶低頭一看,只見門口石板縫隙中竟然插著一根翠竹,翠竹的上部分被人砍成兩半,中間斷裂的細縫正夾著一封信。

  「這是什麼?」

  系統輕哼一聲道:「別人都是鴻雁傳書,魚傳尺素,這位可倒好,直接用竹子,當真風雅。」

  賈寶寶不理會系統酸溜溜的話語,直接將竹子拔了出來,帶進屋子裡去。

  收拾好後,她穿著褻衣躺在被子上,打開了這封信。

  一看到寫信人的名字,賈寶寶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這封信居然是林哥哥寫的。

  她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眼花。

  林黛玉不是離開了嗎?怎麼留信的?

  她一個字一個字仔細閱讀這封信,信上第一句便是——

  偷看了信件一眼的系統忍不住驚了:「他知道你悲傷?他要抱抱你?」

  奇哉怪也,他遠在千里之外,怎麼會知道她這裡發生什麼事情了呢?

  賈寶寶咬著唇,繼續讀下去。

  燭火搖曳,將她的影子印在了信紙上。

  「吧嗒。」

  一滴水落在信紙上,暈開了上面的墨蹟。

  系統手足無措,聲音輕的不能再輕了,「你別哭啊,你哭了……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你喜歡煙花嗎?要不我把賈赦他們都綁了放眼花給你玩吧?」

  賈寶寶捂著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會哭?」

  系統:「我都看見了,你別裝了。」

  賈寶寶將自己的臉埋進被子裡,悶聲道:「那不是淚,是我流的汗。」

  系統:「我們AI也是有智商的好嘛!」

  賈寶寶小聲道:「有智商沒情商,都說了不是淚了,不是不是就不是。」

  系統繞著她打轉兒,「那你抬起頭來給我看看。」

  「不要,我要睡覺了,別吵我!」

  賈寶寶保持著臉朝下的姿勢,慢慢挪到被子裡面。

  她將那張信紙抱在胸前,閉上眼睛,嘴角卻微微翹起。

  系統安安靜靜地守著她,總算放下心。

  他小聲嘀咕道:「好吧,看在他哄你開心的份兒上,我就不嫉妒他了,只是今晚而已,明天再繼續嫉妒好了。」

  回答他的只有她平穩的呼吸聲。

  ……

  翌日醒來,賈寶寶對著風月寶鑒仔細觀察自己紅腫的眼睛。

  系統:「還說沒哭呢,沒哭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兒?」

  賈寶寶一本正經道:「什麼怎麼回事兒?我眼睛本來就是這個樣。」

  系統:「你可算了吧,你原來是桃花眼,你看看你現在,這是桃子眼吧?」

  賈寶寶:「……」

  還真是無可反駁的犀利吐槽。

  賈寶寶:「咳,吃飯去了。」

  用完早膳,賈寶寶正在喝茶。

  晴雯掀開了簾子,對她道:「妙玉大師來了。」

  賈寶寶一驚,差點沒把自己嘴裡的茶噴了出去。

  妙玉大師來怡紅院,從字面上看,這叫啥?得道高僧的自我墮落之路?

  系統:「呸!」


☆、103.第103章

  賈寶寶還未調整好心態, 就見妙玉邁進了門檻。

  賈寶寶心道:「系統你看著吧,他見我眼睛這樣一定會嘲笑我的。」

  系統沒說話, 只在心裡「呵呵」一聲。

  賈寶寶瞬間低下頭, 含糊道:「妙玉大師來了,快坐,快坐,昨晚的事……我該向大師道歉的。」

  妙玉:「嗯,你是應該向貧僧道歉。」

  賈寶寶:「……」

  被他這麼一說,她突然又不想道歉了呢。

  正在這時, 耳邊突然傳來「嘩啦」一聲,似乎是凳子腿兒在地面拖出來的摩擦音。

  妙玉踉蹌了一下, 立刻站穩。

  晴雯一臉無語地看了看一直低頭的寶玉, 又望瞭望一直抬著頭望房梁以至於被絆了一跤的妙玉。

  「那個……大師, 您注意看路。」晴雯提醒。

  妙玉依舊一臉高冷, 臉不紅氣不喘道:「阿彌陀佛, 你所見未必是真,貧僧是被凳子絆了一跤, 而是被紅塵牽絆了。」

  晴雯:「……」

  你可拉倒吧!

  賈寶寶一聽, 忍不住笑出聲來, 「原來大師竟然被凳子絆倒了。」

  她笑著笑著就忘記了遮掩自己的眼睛, 抬起頭來。

  妙玉聽到她的笑聲, 掙扎著解釋:「施主不懂, 別瞎說。」

  他也順勢低下頭。

  兩人一個對眼兒。

  烏青青的眼睛對上紅通通的眸子。

  「噗——」

  「咳!」

  「大師是被誰揍了嗎?」

  「施主莫不是患了眼疾?」

  晴雯默默看著兩人, 一臉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表情。

  系統忍不住笑意:「你們兩個半斤八兩, 何必要互相傷害呢?」

  賈寶寶咳嗽一聲。

  妙玉重新抬頭看房梁,冷淡道:「施主莫不是要貧僧再提醒一遍你當初的承諾?」

  賈寶寶小聲嘀咕:「反正現在你想走也走不成了。」

  妙玉咬牙,冷聲道:「貧僧聽到了。」

  賈寶寶捂著臉,莞爾一笑,「聽到什麼了?我什麼也沒有說呀。」

  她轉頭對晴雯道:「快給妙玉大師端一杯好茶來。」

  晴雯應下。

  妙玉立刻道:「不必,施主的茶貧僧不敢喝。」

  賈寶寶點頭,「好吧,給妙玉大師上一杯白水。」

  妙玉:「……」

  賈寶寶笑容滿面:「這可是大師自己的要求。」

  晴雯笑了起來,「好,奴婢這就去準備。」

  他一向跟寶玉同仇敵愾,寶玉想要捉弄的人,他當然要想盡辦法幫她捉弄。

  妙玉冷笑一聲,「施主功力見長。」

  「哪裡哪裡,跟大師想比,我還有的學呢。」

  妙玉:「豈敢,貧僧不過是班門弄斧而已,哪裡比得上施主您?」

  賈寶寶摸著後腦勺爽朗的笑了起來,「哈哈,既然大師如此盛讚我,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我確確實實比大師強上那麼一丟丟。」

  妙玉憋氣的很,可自己說出去的話又不能重新咽下去。

  賈寶寶一臉春風得意,被妙玉懟了這麼多回,她今兒個總算是扳回來了。

  妙玉拂了拂僧衣,淡淡道:「我今兒個來是來聽你道歉的。」

  賈寶寶笑容一僵。

  你明明是剛才聽到我的話,現在故意用來氣我的。

  賈寶寶才不讓他得逞,她笑嘻嘻道:「昨日抱歉了,大師明明是要來安慰我的。」

  妙玉微微點頭,「我不接受,等你下回再道歉一次吧。」

  賈寶寶:「……」

  系統哈哈大笑起來。

  賈寶寶盯著他發青的眼睛,問道:「大師沒睡好嗎?是昨晚的事情困擾到大師了嗎?」

  妙玉頓了頓,緩緩道:「我只是昨晚熬夜參悟佛經,施主別想太多。」

  賈寶寶微笑:「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

  妙玉神色明顯一僵,他眼神撇開,沒有說話。

  賈寶寶笑道:「大師別再開我玩笑了,您到我這怡紅院……」

  她的聲音詭異地停頓了一下。

  「咳,是來做什麼的?」

  妙玉十分冷淡道:「貧僧閑的,來嘲笑你。」

  賈寶寶抬眸看向他。

  他看著房梁,淡淡道:「算貧僧怕了你的妖術,你解開吧,貧僧不走了。」

  系統配音道:「你這磨人的小妖精。」

  賈寶寶用力咳嗽起來,視線放在控制台的紫色任務上。

  「實話說,並非我不肯解開,實在是無能為力,我只能告訴大師,你無法離我太遠是跟那條讖語有關。」

  妙玉猛地看向她,神色複雜又詭異。

  賈寶寶有些懵,她那句話說錯了嗎?

  妙玉忍不住道:「你就非得要跟貧僧的讖語扯上關係嗎?」

  還沒等賈寶寶說話,妙玉就冷著聲音道:「貧僧也遇見過不少糾纏不休的小姐。」

  他頓了頓有補充道:「還有什麼世家公子,他們好歹知難而退,而你……」

  妙玉緊緊盯著她:「貧僧有這麼好,以至於你非要盯著貧僧的毒舌冷眼來撩撥貧僧?」

  賈寶寶:「不……」

  妙玉:「還使用這種手段。」

  「不是……」

  「也罷,貧僧就等著你來出招。」

  「你誤……」

  他站起身,驕傲又冷淡像是雪山上的仙鶴,「貧僧能到今日的地位不盡是虛名,貧僧二十年的操守也不是你一朝能貢獻的」

  等等……

  「二十年的操守?」賈寶寶抓住了重點。

  妙玉一僵,冷斥道:「貧僧修行修身,不染凡塵情愛,這點好笑嗎?」

  賈寶寶:「沒,我真不是這個意思。」

  妙玉捏緊佛珠,自顧自道:「好,你若硬是將自己當做貧僧的讖語,那就當吧,貧僧倒要看看究竟貧僧是不是命中必有此劫,是不是貧僧受了你這一劫,必會陷落於淤泥中,破了這金身。」

  媽耶!我真沒想破你的身!這怎麼就解釋不清了呢?

  賈寶寶好聲好氣道:「你先聽我說……」

  妙玉轉身就走,臨出門,他回頭道:「你雖然如此,但貧僧並非是那等小人。」

  他轉過頭,背朝著她,「你的秘密,貧僧會替你守著。」

  晴雯剛端了水過來,就見妙玉繃著一張臉從他身旁經過,目不斜視。

  晴雯看看手裡的水,又看看妙玉,最後將目光放在賈寶寶身上。

  「二爺?」

  賈寶寶對他微笑:「沒事,你先下去吧。」

  晴雯雖然疑惑,還是按照寶玉所說,端著水杯乖巧地下去了。

  賈寶寶一翻身,直接仰面躺在了榻上。

  「系統——」她軟綿綿地喚著,「你說那個任務限制妙玉離我太遠,它到底是怎麼限制的啊?為什麼他的反應會如此大?」

  系統:「肯定用一種很喪病的方式。」

  賈寶寶無奈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幫他擺脫讖語的命運,就連那讖語指的是什麼我都不太清楚,這件事恐怕只有林哥哥知道了。」

  她捂著臉,輕聲道:「明明林哥哥在時還沒覺得,怎麼他走了我就這麼想他呢?」

  系統磨牙,「宿主,你現在不會把林黛玉當成心靈支柱了吧?」

  賈寶寶沒吭聲。

  系統暗道不好,明明在的時候還不構成威脅,怎麼走了反倒牽腸掛肚了?

  系統立刻像是告密的小奸臣一般,嘀咕道:「宿主啊,你林哥哥可不是純潔的小羔羊,你知道為何他走了之後,薛寶釵也很少跟你走動了嗎?」

  「對啊,我確實都沒見到薛哥哥了。」

  系統挑起嘴角:「那是因為你林哥哥走之前跟你薛哥哥約好,他不在的時候,不准薛寶釵偷跑,結果呢?你薛哥哥就這麼正人君子,被他給坑了。」

  「他林黛玉倒是給你留了書信,偷偷摸摸給你留下深刻印象,你那薛哥哥卻廝守諾言,不出現在你面前,嘖嘖,你林哥哥的心眼子怎麼全都用在這上面了?」

  賈寶寶呆住了,沒說話。

  系統得意道:「怎麼樣?終於意識到林黛玉的心機了吧?」

  誰知道,賈寶寶只是讚歎道:「林哥哥就是聰明。」

  系統嘴角一抽。

  「薛哥哥也太正直了。」

  「合著你是只能看到他們的正面啊?我不幹!宿主,我不幹!你不許拋棄我!」

  賈寶寶只好哄著他,「統統,我拋棄誰也不可能拋棄你呀。」

  系統勉強舒服了一些。

  「好吧,我勉強繼續和你搭夥下去吧。」

  晚上的時候,賈寶寶又在門口發現夾在竹葉中的一張箋子,箋上印染成淡綠色,上面隱隱有竹子葉片的形狀。

  賈寶寶把玩著那張竹葉箋,笑道:「這是林哥哥自己研製出來的嗎?還真是風雅。」

  系統哼唧一聲。

  竹葉箋上只寫了一句詩。

  賈寶寶卻愛不釋手,她將這張竹葉箋放進一個匣子裡,匣子裡有之前的那封信。

  賈寶寶好奇道:「你說,林哥哥會每天給我一張竹葉箋,或者一封信嗎?」

  系統更酸了。

  「你傷害了我,卻還要讓我給情敵織毛衣……」

  賈寶寶閉上了嘴。

  我早就該知道的,你根本不是個正經AI。

  ……

  由夏入秋,天氣也漸漸涼了下來。

  這段日子,賈赦大房倒是安分下來,不給他找事兒了,就是東平郡王來得太勤,還常常帶著她在北鎮撫司門前走來走去。

  賈寶寶也好奇那個戴面具的人究竟是不是賈元春,自然也配合著他。

  可是,幾次三番下來,賈寶寶什麼都沒發現,不,還是有所發現的就是東平郡王特別倒楣,每次她跟他碰到一起,都會有他家的小廝來找他,說他的產業出問題了。

  每當這個時候,水清就會特別詭異地盯著她看。

  問他什麼,他只是道:「寶玉,爺同情你啊,不但被我這個不著調的纏上了,還被他虎視眈眈著。」

  「王爺可否明示?」

  水清笑得奸詐:「這些當然要等你自己去發現,要不然我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啊?」

  林黛玉留下的柳葉箋,她每日都回收到,上面都會應景地提些詩句,或者囑咐她一些事情,這感覺……就好像他從未離開過似的。

  可是,直到入冬,林黛玉都沒有回來的跡象。

  「唉——」

  「愛哥哥,你這都歎第幾回氣了?是這鹿肉不好吃嗎?你要是不愛吃的話,那就全給我吧。」史湘雲提著筷子,笑得露出虎牙。

  賈寶寶放下了筷子,「你要愛吃就多吃一些吧。」

  史湘雲:「我玩笑的,我怎麼會搶愛哥哥的東西呢?」

  「寶玉只怕是想林兄弟了吧?」薛寶釵低著頭夾了一塊烤好的鹿肉放進了賈寶寶的碗中。

  史湘雲:「啊,這就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薛寶釵淡淡道:「可惜她是天天都見。」

  賈寶寶立刻看向薛寶釵,可憐兮兮討饒:「哥哥,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薛寶釵低著頭,耳朵被爐火熏得紅紅,「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我還是很生氣。」

  他握緊筷子,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塊石頭,是個笨蛋,怎麼就信了那個醋罎子的話,真就不去見寶玉了呢?


☆、104.第104章

  賈寶寶單手支著臉頰, 盯著爐子裡玫紅的火焰。

  火焰上面放了一張鐵網, 上面放著一片片鹿肉,鹿肉被火舌炙烤著,逼出亮閃閃的油花,油在肉上滾動, 掉入火炭中。

  「滋滋」一聲,火炭上的油迅速蒸發,帶來淡淡的煙和細膩的鹹香。

  「林哥哥也不知道怎麼樣了?」賈寶寶自言自語。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唔。」史湘雲嘴裡塞得滿滿的,手中的筷子還不住往自己碗裡夾著鹿肉。

  他盯著一塊剛剛烤好的鹿肉, 剛伸出手, 那片肉就不見蹤影了。

  嗯?

  他眨眨眼睛,這才注意到, 那塊肉被夾在薛寶釵的筷子間。

  薛寶釵將鹿肉兩邊均勻地沾好醬汁,一手接在鹿肉下, 一手捏著筷子,將鹿肉湊到賈寶寶的嘴邊。

  「湘雲說的沒錯, 你若真的放心不下,可以去一封信問問, 張口。」

  賈寶寶一邊走神, 一邊順從地張開嘴。

  薛寶釵將鹿肉夾進她的嘴裡, 耳朵更紅了。

  「你先好好吃飯, 明明是你嚷嚷著吃鹿肉, 結果, 架勢擺好了, 你卻在走神?」

  史湘雲趁著薛寶釵說話的功夫,迅速將筷子伸向另一塊鹿肉。

  一雙筷子卻比他更快。

  他活生生地看著那塊鮮嫩可口的鹿肉落進了薛寶釵的筷子間。

  史湘雲咬著筷子尖兒,眼巴巴地望著薛寶釵。

  薛寶釵卻好像沒注意到他,依舊對著賈寶寶說教:「你要好好吃飯,有什麼事先放到一旁,一會兒我給你想想辦法。《黃帝內經》有雲:喜傷心,恐勝喜;怒傷肝,悲勝怒;憂傷肺,喜勝憂;思傷脾,怒勝思;恐傷腎,思勝恐,你這樣憂思過甚,容易傷及五臟……」

  史湘雲饞的舌頭都大了一圈兒,他可憐兮兮道:「我現在就又悲又怒又憂,五臟傷的透透的了,薛哥哥也可憐可憐我吧。」

  薛寶釵仿佛聽不到,又將這塊鹿肉送到了賈寶寶嘴邊。

  「張嘴。」

  賈寶寶「啊」的一聲,張嘴包住了筷子。

  薛寶釵眼中含著一絲笑,「好吃嗎?」

  賈寶寶點頭。

  史湘雲用力吸了吸口水,「愛哥哥,我也想吃。」

  賈寶寶回過神來:「那你吃啊,別客氣。」

  史湘雲瞧了一眼剩下的那些半生不熟的鹿肉,「呵呵」一笑。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薛寶釵。

  薛寶釵見賈寶寶看向史湘雲,這才也將視線投來,「怎麼了?」

  史湘雲嘟囔:「薛哥哥把鹿肉都夾給愛哥哥吃了。」

  賈寶寶的視線轉向他。

  薛寶釵一愣,立刻緊張道:「這筷子我沒用過的,寶玉你不介意吧?」

  賈寶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是不是我耽誤哥哥吃飯了,哥哥快用吧。」

  薛寶釵搖了搖頭:「你吃就好,我不餓,況且,這鹿肉屬於燥熱大補之物,一般男人都難以承受,更別提我身上還有那種病了。」

  史湘雲的筷子立刻僵住了。

  賈寶寶忙對薛寶釵:「都是我的不是,我真是……怎麼竟忘了哥哥的病。」

  薛寶釵:「無妨,是我不想打擾到你的雅興,跟你無關。」

  史湘雲聽著兩人互相道歉,怎麼聽怎麼覺得自己是多餘的,而且,剛剛就他吃的鹿肉最多。

  燥……燥熱!

  他的臉漲紅了。

  「薛哥哥,你怎麼不早說啊。」

  他吃的那樣多,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薛寶釵淡淡道:「你一個小孩子,吃再多也沒事的。」

  小孩子……

  史湘雲不滿,他看向賈寶寶,聲音又甜又脆:「愛哥哥……」

  「二爺!」襲人突然在門外喊道,「林少爺來信了,我知道二爺等的著急,特地將信拿過來了。」

  賈寶寶迅速起身,朝門外跑去。

  她一掀簾幔,寒風吹了進來,凍得爐火旁二人都打了個寒顫。

  賈寶寶走後,屋內靜悄悄的。

  薛寶釵沒有了說話的興致,史湘雲也半垂著眼皮,用筷子一下一下戳著碗裡的鹿肉。

  薛寶釵的目光偶然停留在自己的虎口處,那裡有一星剛才濺上去的油花,油花受冷慢慢在他虎口處凝結,細微地牽扯著他的肌膚。

  他忍不住抬起手,仔細觀察。

  像是被蠱惑般,他低頭,沉默地吮吸一下虎口的位置。

  屋子裡突然響起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他猛然被驚醒,抬眸望去。

  史湘雲與薛寶釵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先張開嘴。

  過了會兒,薛寶釵慢慢坐直,淡淡道:「湘雲,以後不要再喚我薛哥哥了,不成體統。」

  他的神情如此嚴肅正經,面對著他,史湘雲就像是面對著學堂裡的先生。

  他老老實實「哦」了一聲。

  「薛哥哥。」賈寶寶掀開簾幔重新邁了進來。

  薛寶釵溫和地看著她:「怎麼了?」

  史湘雲滿臉無語,同樣都是叫「薛哥哥」,為什麼區別對待啊!

  賈寶寶抖了抖手裡的信,「這是林哥哥寄來的信,他到家了。」

  她睫毛垂下,「好像今年恐怕回不來了。」

  薛寶釵:「這樣啊,來信就好,你就不用惦記了。」

  「是啊……還有,外面下雪了。」

  「哎?」史湘雲立刻就把薛寶釵的區別對待拋到了腦後,撒歡兒地沖了出去。

  「你等等……」賈寶寶沒攔住。

  沒過一會兒,史湘雲就抱著自己哆哆嗦嗦回來,凍得跟狗似的。

  賈寶寶莞爾:「外面太冷了,你該多加件衣裳的。」

  薛寶釵將賈寶寶的狐狸裘披風取了過來,親手為她披好。

  「明年秋闈考場上所帶的衣物都是有規定的,你該多多照顧好自己,別到考場上的時候還有什麼病根兒。」

  賈寶寶低頭看著,他修長滾燙的手指穿梭在猩紅色的皮毛中,為她系好帶子。

  她笑眯眯道:「這麼可怕啊?」

  薛寶釵一臉認真,「每年生病的人都不少,而且,考場落鎖後就不允許考生隨意進出,有時候考場裡走水了,逃都逃不出來。」

  賈寶寶:「這簡直是在用命來考試。」

  系統立刻道:「你不一樣,如果考試時,考場著火了,我會開個外掛,專門給你降雨的。」

  賈寶寶這才松了一口氣。

  薛寶釵簡單披上自己的黑裘披風後,就同她一起出門了。

  還沒有穿好襖的史湘雲:「……你們倒是等等我啊。」

  他總感覺自己插不進去的樣子,而且,薛哥……哦,薛兄是不是在默默針對他啊。

  史湘雲覺得自己察覺到了真相,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薛寶釵……賈寶玉……不會吧?

  等他出去,卻發現兩人正站在不遠處的山坡上,一黑一紅的背影看上去很是登對。

  他的腳步遲疑片刻,還是跑了過去。

  賈寶寶聽到腳步聲,立刻回頭,還笑著朝他伸出了手。

  史湘雲的笑容更加大,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她似乎感覺到他手掌的冰涼,便悄悄將他的手放進她的狐裘裡。

  史湘雲呼著白氣,傻笑地看著她。

  薛寶釵則指著雪中的紅梅道:「雪中賞梅別有一番情趣,榮國府中櫳翠院的梅花開的最好。」

  說起櫳翠院,賈寶寶不由得想到,自從那日之後,妙玉大師就真的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

  薛寶釵:「既然是賞梅,那我就去求一枝梅花吧。」

  史湘雲忙道:「我去吧,反正剛才的鹿肉我吃的最多,是該我出力氣的時候了。」

  賈寶寶看向他,

  他眉眼間一片陽光,笑得毫無陰霾。

  面對著賈寶寶的視線,他局促地撓了撓後腦勺:「那我就過去了。」

  賈寶寶看著他身上半舊的襖,拽住了他的手。

  史湘雲一愣,笑問:「愛哥哥有什麼要吩咐的嘛?」

  賈寶寶:「我看你還沒吃完飯吧?快回去吃吧,我想一個人摘點梅花,等會兒咱們在怡紅院……回合。」

  她在心裡道:「真糟糕,我每次提到自己的住所,感覺就像是提到了風月場所似的。」

  系統偷笑。

  她的手搭在史湘雲的肩膀上,將史湘雲轉過來,然後,在他背上用力一推。

  史湘雲被她推了一步,伸出腳,邁進雪裡。

  「你快回去吧,我去就行了。」

  說罷,賈寶寶便腳步輕快地朝櫳翠院的方向跑去。

  紅色的背影在雪地裡越來越遠,最後成了小小一個紅點。

  史湘雲的靴子不怎麼厚,被雪這麼一埋,全都濕透了,冰冷的寒氣從腳底往肺腑裡鑽。

  他原地跺了跺腳,抱著胳膊搓了搓。

  他想,愛哥哥是看到了他衣衫局促的模樣,才會自己去的吧?一會兒回來,愛哥哥又好找些奇奇怪怪的理由,將自己新衣裳、鞋子送給他了。

  他心裡一陣潮熱,一陣自卑,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熏熱了他的面頰。

  史湘雲捂著臉,一轉頭,看到了正望著遠處出神的薛寶釵。

  他用一副明朗的笑容問:「薛兄為什麼不和愛哥哥一起去啊?」

  薛寶釵輕聲道:「我注意到,她拿著信進來時,神情不大對。她沒說,我亦不敢多問。」

  他垂下頭,盯著靴子上慢慢化開的雪花,低聲道:「既然她想要一個人,我自然不會逆她的意思。」

  史湘雲看著這樣陌生的薛寶釵,心中湧出萬般的情感。

  即便你是高冷如隱士,森寒如積雪,終於會為一個人彎腰屈膝,雪化成春。

  薛寶釵轉過頭,一本正經地訓斥他:「你我關係好,我才跟你說這番話。」

  史湘雲好奇,他還要說什麼?

  「你都這麼大了,別再一口一個愛哥哥了,讓人聽到了影響不好。」

  史湘雲小聲嘀咕:「我都叫了這麼多年了……」

  薛寶釵:「你讓寶玉將來的另一半怎麼辦?聽你一口一個愛的喊?」

  史湘雲臉頰漲紅,瞪著眼睛道:「我……我……真沒……」

  他跺了跺腳,忍不住道:「還不如你跟我關係不好呢!」

  「先是不讓我喊薛哥哥,現在連愛哥哥也不成了,你簡直比林醋兒那傢伙還要過分,寶二奶奶!」

  薛寶釵何曾聽過這樣的話,一瞬間,他的熱毒似乎重新席捲而來,蒸得他面紅耳赤,鼻尖兒上都冒出汗來了。

  「你休得胡說。」明明該是斥責的話,從嘴裡念出來卻輕極了,仿佛他心裡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正藏著這樣羞怯的期望。

  薛寶釵抿緊唇,雖然漫天大雪,他卻覺得自己幾乎要化在這裡了。

  ……

  賈寶寶跑了一會兒,待看不到兩人才慢慢緩下腳步。

  系統小聲問:「你是要故意避開他們的?」

  賈寶寶「嗯」了一聲。

  系統:「我剛才偷偷瞧了一眼那信件,似乎說了什麼?」

  賈寶寶盯著眼前白茫茫一片雪的山坡,低聲道:「林哥哥告訴我兩件事,一件事是他包下的那條船路上遇到了水匪,船上的人除了那個假扮他的人偷偷跳下水逃生,其他人無一倖免。」

  系統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105.第105章

  「這件事會是他們幹的嗎?」系統小心詢問。

  賈寶寶輕聲道:「林哥哥也在查,但我估計八九不離十。」

  系統沉默半晌, 咬著牙道:「人類的黑心真是令我這個莫得感情的系統也吃驚, 宿主, 你要小心。」

  賈寶寶輕輕呼出一口白氣,「我知道。他們真是每次都在刷新下限, 我算是領教了。」

  「還有另外一件事,林哥哥的父親病情並沒有他給林哥哥的信上說的那樣輕, 哥哥說自己過年前是回不來了。因為這兩件事,林哥哥幾乎無暇他顧, 給我來信也晚了些。」

  她掌心相對,雙手握在一起。

  「希望一切都能好起來,要不然林哥哥實在太辛苦了,他的身體又不好……」

  系統一反常態,沒再跟她唱反調。

  賈寶寶說著說著, 便來到了櫳翠院門前。

  她深吸一口氣, 輕輕敲了敲門。

  過了許久,門內才傳來「咯吱咯吱」踩在雪地上的聲響。

  「吱呦」一聲,吸足了水汽的大門被打開,門扉上積雪「嘩啦」一下砸在了門檻上。

  賈寶寶低頭, 看著濺到自己鞋面上的雪沫,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寶叔叔哇。」

  賈寶寶抬起頭,含笑打招呼:「原來是小七你, 妙玉大師在嗎?」

  小七扶著門, 眼神往後看了一眼。

  他「唔」了一聲, 「小七不想騙叔叔哇。」

  「為什麼要騙我?」賈寶寶低下頭,「莫不是妙玉大師教你騙我的?」

  小七抬頭往上看,小聲道:「這是欺騙嗎?大師說,如果開門的時候發現是叔叔在,就直接說他出去了哇。」

  賈寶寶嘴角一抿。

  她伸出手,摸了摸小七的頭頂,「小七乖。」

  小七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大師要是知道了小七都說出來了,肯定會生氣的。」

  賈寶寶半蹲下來,笑盈盈地望著他,「那咱們就不告訴他,好不好?」

  小七「嗯」了一聲,狠狠點頭。

  賈寶寶從荷包裡掏出一把金閃閃的小玩物,遞到小七手裡,「快過年了,叔叔提前給你壓歲錢。」

  小七的雙手死死背在身後,「我不要叔叔的東西。」

  賈寶寶捂著心口:「哎喲,小七如果不要的話,叔叔的心就開始疼了,小七就當可憐叔叔吧,收下來。」

  小七無奈:「叔叔耍賴皮。」

  他只好伸出小手,接過那些東西。

  小七仔細一看,發現那是些金子打出來的小花生、小蓮藕,用來哄小孩子的玩意兒。

  可在這榮國府中,他還是第一次收到這些東西。

  小七眨了眨眼睛,眼睛有些發澀。

  他低垂著頭,小聲道:「謝謝寶叔叔。」

  賈寶寶笑眯眯地攬住他,「跟叔叔客氣什麼,有什麼需要就來找叔叔要,對了,妙玉大師現在在哪裡?」

  小七沒有說話,卻偷偷指了指梅林的方向。

  賈寶寶直接將荷包都拋給他了,「自己拿著玩兒,叔叔去看看。」

  小七抱著荷包,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她興沖沖朝梅林的方向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道:「我是偷偷翻牆進來的,你什麼也不知道。」

  這是怕他被妙玉大師訓吧?

  小七暖暖地笑了起來。

  賈寶寶踩著積雪朝著梅林的方向走去,伴隨著風與雪沫而來的是一陣幽香。

  她停下腳步。

  系統:「怎麼不走了啊?」

  賈寶寶朝前方不遠處揚了揚下巴。

  系統循著她指示的方向看去,卻什麼也沒看到,就在他要忍不住打開熱感應的時候,一處積雪突然動了動。

  他這才看清楚,原來妙玉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裘,幾乎與雪景融為一體。

  妙玉稍稍側了側身子,探出雙手,用木頭制的小木勺輕輕將梅花上的雪撥了下來,清雪便隨之落進了他另一隻手捧著的陶罐裡。

  他修長的手指凍得發紅,他卻仍舊鍥而不捨地從一朵朵花中撥下積雪。

  「大師。」賈寶寶突然出聲。

  妙玉的手指突然頓住了。

  賈寶寶笑容加大,又喚了一聲:「妙玉大師。」

  妙玉伸出手,繼續採集花瓣上的積雪。

  賈寶寶湊前兩步。

  妙玉道:「你可別過來,我怕你帶來了灰塵落進我的雪裡。」

  賈寶寶:「實不相瞞,你當作寶貝似的雪花在天上的時候就不知道滾進了多少灰塵,沒有凝結核怎麼會凝結成雪?」

  妙玉雖然聽不懂她後面的話,卻也知道她說的不是好話。

  他冷淡道:「所以,施主是來跟貧僧吵架的?」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不是,我是來向大師求一枝梅花的。」

  妙玉轉過身,容顏比雪色更純,神色比冰霜更冷。

  他唇角翹起,猶如冰雪初融。

  「貧僧還是第一次知道,這是求人的態度。」

  賈寶寶沒臉沒皮道:「我都想好了,大師若是不給我的話,我就硬搶了。」

  妙玉:「哦,貧僧倒是要看看施主要怎麼搶。」

  他淡淡地盯著賈寶寶。

  賈寶寶突然心生妙計。

  系統暗覺不妙,「你要不再……」

  話未說完,賈寶寶就已經朝他身側的梅花樹沖去。

  妙玉身形一晃,擋在她的面前。

  賈寶寶根本就沒看清他是如何行動的。

  她不信邪,又換了個方向。

  他卻後發先至,又擋在了賈寶寶身前。

  妙玉冷冰冰的臉上不由得露出得意之色,「你當真以為貧僧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嗎?」

  賈寶寶張開雙臂。

  妙玉眯起眼睛,想要判斷她要往那處突襲,可怎麼看也沒看出來。

  下一刻,他身前就驟然一暖。

  她抱住了他!

  賈寶寶笑嘻嘻道:「好了,我摘到了。」

  妙玉僵住了。

  她卻還作死地抬頭,凝視著他,「大師認不認輸?我可是摘到了你這朵高嶺之花。」

  豈有此理!

  萬般情感糾結在他心中,他一慌,反應卻越發激烈。

  「你放手!無恥之徒!」

  妙玉手一推,卻不防用大了力氣。

  賈寶寶本就是虛虛抱著他,被他這麼一推,冷不丁後退一步,身子後傾,一屁股摔進了雪地裡。

  梅林中陡然一靜。

  兩人四目相對。

  妙玉憋出一口熱氣,「你……」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我?」

  妙玉雙目如同冒火一般盯著她。

  賈寶寶卻不由得分神想,他生氣的模樣反倒比平常更加生動。

  他抬起手,指尖兒泛紅,這一點紅從她的眼前移到她的眉心。

  他就這麼一戳,她就直接倒在了雪地裡。

  妙玉怔怔地看著她一動不動的身子,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你別騙人了,快起來。」妙玉傲慢道。

  她依舊一動不動。

  妙玉摩挲著剛剛戳過她的手指,心裡突然慌得厲害,就像是被掉在懸崖上,無依無靠,被風吹得亂顫。

  「喂。」

  他在她身旁蹲下,手指蜷縮著,輕輕挨了一下她的肩膀,又快速收回來。

  「起來了,女孩子別躺在雪地上,容易受涼。」

  她閉著眼睛,還是不動。

  不會真出什麼事情了吧?

  妙玉想要低下頭,手臂扶住她的肩膀,正要將她扶起,卻冷不防手臂被拽住了。

  明明他能掙脫的,卻不知道為什麼身體像是被凍僵了似的,任由她拽倒自己。

  她一個翻身,兩人上下易位。

  他跌落在雪地裡,像是一朵從枝頭墜落的梅花。

  妙玉睫毛上掛著凝上的冰霜,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賈寶寶洋洋得意道:「沒想到吧?」

  她壓在他的身上,制住了他的動作。

  「大師你就不能修修口德嗎?我老是被你這麼懟,我也會生氣的,更何況我今天的心情還不好。」

  妙玉一言不發,臉上卻更白了,飄零的雪花貼在他的臉上,不一會兒化作一滴水,映的他的肌膚竟有種透明的質感。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懸在他頭上,竟讓他產生了一種被利刃抵上咽喉的錯覺。

  妙玉閉上眼,喉結動了動,啞聲問:「你想怎麼樣?」

  賈寶寶笑道:「只要大師答應我一件事……哦,不,是兩件,我就放了大師。」

  妙玉:「行。」

  「答應的這麼容易?」

  妙玉的聲音有氣無力:「那你還要怎樣?」

  賈寶寶看他神情寡淡,一副快要消散的模樣,立刻跳了起來,朝他伸出手。

  他睜開眼,視線燒向她的指尖。

  「不用了,貧僧就喜歡這麼待著,你有事兒說事兒吧。」

  賈寶寶輕聲道:「關於大師讖語的事情……如果大師有何發現,一定要跟我說一聲,我這面也是一樣的。」

  你還敢提什麼讖語!

  妙玉真想問問她,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一個女孩子怎麼就這麼跟貧僧過不去呢?

  可是,他喉頭攢動著,最終只是沉沉「嗯」了一聲。

  賈寶寶:「還有一事,妙玉大師懂得占卜之術吧?能否為我蔔算一卦?」

  系統:「你之前還口口聲聲稱呼人家神棍呢,你忘了?」

  「後來,我又重新想了想,他既然能看出我並非此世之人,說明他確實有兩把刷子。」

  系統:「那你找他算什麼?」

  「自然有用。」

  妙玉已經是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連懟她都沒有了力氣。

  「也可。」

  系統:「壞了,你該不會是把人壓壞了吧?」

  賈寶寶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應該沒這麼重吧?你壓壞哪裡了嗎?」

  妙玉重新閉上眼睛,懶得理她。

  風吹來一片雪,蓋住了他蒼白的面容。

  「你要占卜什麼?」

  賈寶寶蹲在他身旁,細心地調整好角度,替他擋住風雪。

  「我想要你替我占卜一下林如海的吉凶。」

  妙玉蹙眉:「這人又是誰?姓林……」

  他盯著她,神情蒼茫又複雜,「你為林黛玉占卜?」

  賈寶寶:「嗯,林如海正是林哥哥的父親。」

  「呵!」妙玉冷笑一聲。

  他覺得自己現在所受的煎熬何其可笑。

  妙玉抬起一隻胳膊,搭在自己眼皮上。

  賈寶寶輕聲道:「地上太涼了,大師還是起來吧?」

  他:「死不了。」

  他的語氣不大好。

  賈寶寶委婉道:「如果大師實在為難,那只要幫我辦後一件事就好了。」

  妙玉冷笑:「不難。」

  「你走吧,貧僧現在不想看到你。」

  賈寶寶只好隨意折了一枝梅花,出了櫳翠院。

  小七送走寶叔叔,尋來梅林,見妙玉大師正躺在雪地上,不由得驚呼一聲。

  妙玉猛然驚醒,他坐起身,朝小七擺手。

  「貧僧無礙,你不必跟來了。」

  小七擔憂地盯著他。

  他卻像是遊魂一般,白著臉回到了齋房內。

  齋房內生著爐子,他一踏進去,一股熱氣便直接撲面而來。

  妙玉身上沾著的雪水全都化開,滴滴答答地順著衣角往下淌。

  他解開狐裘,脫下鞋子,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面上。

  可即便這樣也還不夠,一股炙熱的火在他身體裡燃燒,燒的他頭腦發脹,燒的他的身體卻越來越冷。

  他坐在蒲團上,整個人仿佛也化了似的,不住地往下流淌。

  他實在支撐不住,只得半躺在席子上,手臂搭著蒲團。

  妙玉望著扔在門口的白狐裘,心裡亂糟糟的。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佛號、佛經、佛偈……都無用,他的心魔怎麼也驅趕不掉。

  他垂下頭,將臉頰貼上自己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氣。

  睫毛上的一滴水滑落到他的臉頰,再由他的臉頰滑落至手臂。

  怎麼就變成這樣呢?

  明明他當初還對她冷嘲熱諷……對了,從這裡就開始不對勁兒了,以前,他遇上不喜之人,都是不理會的,而非像對待她那樣,惡毒的言語、偏執的言行、可惡的嘴臉,他都變得不像自己了。

  一時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妙玉睜開眼,再次將目光投向自己的白狐裘。

  狐裘上沾滿了泥水,他方才躺的地方似乎並不是那麼乾淨。

  他明明身有潔癖,應該毫不猶豫將這件狐裘扔掉的,可是看著看著,他心中卻沒有那麼大的厭惡了,就好像這件曾經沾染過她的氣息的狐裘有了與眾不同的意義。

  她?

  妙玉猛地坐起身,全身直冒冷汗。

  他是個出家人,他都在想些什麼啊!

  她實在魔性……可他現在即便是想要離開也做不成了。

  妙玉啞聲道:「師父啊師父,你可害苦我了,你說讓我留在京城,說我另有造化,造化在哪裡我是沒看到,我只是看到了我的劫數。」

  他就像是這塊純潔無瑕的白狐裘,終究滾上了一身紅塵苦厄的泥濘。

  簡直就是——欲潔不潔,雲空不空!

  他猛然挺直脊背,大力扭頭去看牆上掛著的那句讖語——「欲潔之潔,雲空之空」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妙玉捂住嘴,拱起腰,忍不住想要大笑,小聲卻啞在嗓子裡,只能發出些許氣音,最終氣音化作劇烈的咳嗽聲。

  他捂著額頭,只覺得額頭滾燙,像是剛煮沸的茶水。

  妙玉坐正身子,拿出蔔算用具,決心在自己病倒之前,將她所求的這卦蔔出來。

  ……

  系統:「欺負人家和尚,你就不覺得羞恥嗎?」

  賈寶寶低頭:「羞恥。」

  系統:「不覺得慚愧嗎?」

  「慚愧。」

  系統:「你還有什麼話說?」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悻悻然道:「我該改改自己的脾氣,他懟我,我就該忍著?」

  系統:「憑什麼?誰還不是寶寶啦!況且,你有我罩著,他懟你,你就忍著,這不是丟我面子嘛!」

  賈寶寶嘀咕:「反正你的面子也沒人看得到。」

  「我的意思是,他懟你,你就懟回去,你幹嘛非要想不開動手動腳啊!你只有我能【嗶——】」

  賈寶寶無語了,「你這是哪門子的霸道系統啊,你快閉嘴吧!」

  系統憤憤。

  她回到怡紅院,卻發現史湘雲不在,只有薛寶釵一個人留在這裡。

  她脫下狐裘,薛寶釵走上前,自然而然地順手接了過來。

  剛把狐裘拿到手上,他突然想起了史湘雲打趣他的話,整個人頓時像是煮熟的蝦子似的,開始泛紅。

  「湘雲呢?」

  薛寶釵低著頭,死死盯著她的狐裘,「他說家裡有事,先回去了。」

  賈寶寶歎了口氣,「怎麼走的這麼快,他家裡為了省炭火,白日裡都不怎麼燒……」

  她沒有再說下去。

  她本來還在想,找什麼理由送點東西給他的,結果他自己卻跑了。

  薛寶釵輕聲道:「正好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我想問問你,你還好嗎?」

  他的問題把她問愣了。

  薛寶釵抬頭道:「我知道,林黛玉的信中提到了令你煩心的事情。」

  他抿緊唇,沉聲道:「你若是信得過我,不妨跟我說說,總比你一個人胡思亂想要好。」

  賈寶寶也想說,可他畢竟姓薛。

  想了想,她只能委婉道:「薛哥哥,我不想騙你。」

  薛寶釵的眸子一凝,心裡像是被扯開了一個大窟窿。

  賈寶寶盯著桌布上的絡子,不敢看他。

  「我相信薛哥哥的人品,可我不敢信哥哥的立場。」

  「與薛家有關?」

  賈寶寶沒說話。

  薛寶釵苦笑著坐回位置上,「寶玉,你……我是不是讓你對我產生了什麼誤解?」

  賈寶寶:「那我問薛哥哥一個問題,假如,薛蟠打死了一個人,現在逃回到家裡,求著哥哥護著他。哥哥若是護著他,並不妨礙什麼,只是舉手之勞;可哥哥若是不護著他,他就要被捉去砍頭了,薛家的聲望也會受損。屆時,哥哥該如何選擇?」

  薛寶釵眉頭一擰,杏眸森寒,厲聲道:「薛蟠可是求你替他瞞了什麼?他在外又惹了什麼禍事?」

  賈寶寶:「不,不是……」

  薛寶釵嚴肅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若真做出這等事,我必然扭送他去見官!」

  賈寶寶小心翼翼打量他,繼續道:「他可姓薛,官員都不敢處置怎麼辦?」

  薛寶釵冷聲道:「那我就親自押著他上法場。」

  「無規矩不成方圓,薛蟠做出這樣的事情就別想著能逃脫法網!」

  「那薛家怎麼辦?」

  薛寶釵微微垂眸:「若是薛家的列祖列宗怪我,那就等我死了,讓他們戳著我脊樑骨罵我吧。」

  這可真是……

  賈寶寶長舒一口氣:「原來薛哥哥竟然是這樣的薛哥哥。」

  「那我就……」她剛準備將此事說出。

  薛寶釵卻打斷道:「你問也問了,現在該告訴我,你替薛蟠瞞著什麼了吧?」

  「我真沒有,薛蟠也沒有,我剛剛只是打了個比方。」賈寶寶無奈。

  薛寶釵盯著她,「無緣無故你不會打這樣的比方。」

  「事出必然有因。」

  薛寶釵猛然站起,深深看了賈寶寶一眼,「你不肯說也罷,我回去問薛蟠,反正歸根結底都是他的錯。」

  「不……」賈寶寶伸手挽留,卻見他匆匆忙忙走了。

  系統涼涼道:「薛蟠是真的冤,六月飛雪的那種。」

  賈寶寶撓撓頭,「算我對不住他了。」

  她命麝月將筆墨紙硯準備好。

  系統:「你又要做什麼?」

  賈寶寶道:「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賈赦和賈璉太黑心了,我怕他們會為了林家的家財再下一把黑手,禍及到林哥哥。」

  她輕撫信紙,提筆沾墨。

  「我要治他們兩個,就像薛哥哥說的那樣,即便他們兩個姓賈,即便官官相護,我也要爭一爭!」

  系統愣愣地看著這樣的賈寶寶,只覺得她此時比單純完成敗家任務還要充滿幹勁兒。

  總覺得宿主似乎變得更好了。

  ……

  薛寶釵匆匆回到自己的院子裡。

  大觀園改好後,他被分到了蘅蕪苑,因怕弟弟又惹出什麼禍事來,所以他把薛蟠也安排到院子裡居住。

  此時,他雙手負後,匆匆穿過抄手遊廊,直奔著薛蟠的房間去了。

  今日大雪,薛蟠嫌棄外面冷,根本不願出門去。

  他一覺睡到正午,便躲在被窩裡邊偷看繡像話本,邊吃乾果,磕了一地的皮殼,直吃的嘴裡發幹。

  薛蟠盯著話本,招手道:「快給爺倒水來,爺都快渴死了!」

  大門猛地被推開了。

  薛蟠狐疑這是哪個丫鬟手腳這麼不利索,開門聲如此之大,卻也沒有細想,催促道:「快給爺倒水,若是讓爺不痛快了,爺便……」

  薛蟠剛好看到話本中的姦夫踹了苦主丈夫一記窩心腳,與淫婦跑了,便忍不住嚷嚷道:「……小心爺踹你一記窩心腳,踹不死你!」

  薛寶釵本就滿腹疑問,聽了這話,不由得大怒。

  他猛地上前,一把掀開了薛蟠的被子。

  「你說什麼!」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2

☆、106.第106章

  清晨,賈寶寶縮在溫暖的被窩裡, 遲遲不願起床, 腳丫子時不時探向還留有餘溫的湯婆子, 溫暖的熱氣便從腳心往上躥。

  「二爺還不起嗎?」麝月笑問。

  賈寶寶眯著眼睛,「再等等, 我還沒醒,等我再清醒清醒。」

  麝月:「一會兒兩位先生好來看著二爺讀書了。」

  賈寶寶「唔」了一聲, 估計在他們來之前,我就要出門了。

  麝月一愣, 忍不住看了一眼滴水成冰的窗外,「外面還下著雪呢,二爺要出門嗎?」

  賈寶寶他了個哈欠,閉著眼睛道:「不是我想出門,而是我不得不出去。」

  麝月:「這怎麼說?」

  賈寶寶笑了笑, 「昨日讓襲人給忠順親王送了一封信, 我想今日王爺便會叫我去王府。」

  這裡的道理麝月並不明白,她只是緊守本分,不再多問。

  「要不二爺先起來梳洗,我在榻上放個熏爐, 二爺倚著熏爐坐如何?這湯婆子不熱了,反倒會將二爺被窩裡的熱氣都吸了去。」

  「你說的有道理。」賈寶寶又打了個哈欠,準備起床了。

  麝月為她梳頭、換衣。

  麝月小聲道:「太太又教導過我們。」

  賈寶寶迷迷糊糊「嗯」了一聲。

  麝月聲音更低了:「天氣越來越冷了, 二爺需不需要暖床的?」

  賈寶寶懵了半晌, 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她笑了一聲, 連聲道:「不必了,我一個人睡得挺好。」

  「對了,今兒個就把我那件雀金裘拿出來吧,我要穿穿。」賈寶寶忙岔開話題。

  麝月溫婉一笑,低聲答應。

  賈寶寶梳洗後,披著毯子,斜靠在熏籠上,連早飯也懶得用。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

  「二爺,忠順王府的長史來了。」

  賈寶寶立刻坐起身,「快將人請進來。」

  不由得她多吩咐,襲人已經將長史引到屋裡坐著。

  賈寶寶忙出來迎接。

  長史連忙起身。

  賈寶寶笑道:「大人請坐,王爺讓您來是有什麼吩咐嗎?」

  長史笑道:「正是,王爺邀您過府一敘。」

  「好的,那就別讓王爺久等了,咱們這就去吧。」

  長史點頭。

  麝月忙拿了雀金裘追出來,披在了賈寶寶的身上。

  賈寶寶隨長史出門。

  榮國府外正停著一輛馬車。

  兩人上了馬車,馬車徐徐動了起來。

  長史打開一旁的匣子,笑道:「王爺知道您肯定急忙出門忘記用膳,早已經在車內備好了糕點,您先墊墊肚子。」

  賈寶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王爺日夜操勞,還記著我的習慣……」

  長史微笑,「王爺對待自己重視之人一向貼心。」

  賈寶寶低下頭,撚起一塊糕點吃著。

  長史繼續道:「說實在的,我跟了王爺這麼久,很少看到王爺對一個人如此用心,也希望您不要讓王爺失望。」

  賈寶寶繼續嚼糕點。

  長史目光閃爍,「最重要的是人要惜福,總有些人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最終肯定會落得一個碗砸了、鍋漏了的下場。」

  他這話說的十分有指向性。

  賈寶寶小聲對系統道:「這是我跟東平郡王、南安郡王交際的事情被忠順親王知道了,王爺派這人來敲打我嗎?」

  系統:「我看不像。」

  賈寶寶抬起頭,仔細打量著這位長史的神情。

  長史雖然面上帶笑,但神情有些鄙夷,好像在看一塊非要扶上自家好牆的爛泥巴。

  賈寶寶心裡道:「恐怕不是忠順親王的意思,而是他自己的意思。」

  系統:「他是覺得自家的天鵝落進了你的嘴裡是吧?」

  「嗯……嗯?」賈寶寶差點被帶進溝裡去,「你才是癩□□!」

  馬車在忠順王府前停下,長史立刻下車,請賈寶寶入內。

  長史帶著她左拐右拐,路不是她熟悉的那條。

  賈寶寶警惕問道:「大人要帶我去何處?」

  長史笑了一聲,「哦,差點忘了跟你說,今日王爺在『疏影暗香』見你。」

  賈寶寶笑了笑,「原來如此。」

  系統:「呵,我看他就是想要看你笑話!」

  賈寶寶:「往往要看我笑話的人,自己先成了笑話。」

  兩人邁進一座小院,院子裡遍植梅樹,暗香浮動在鼻端。

  賈寶寶看著上面「疏影暗香」的匾額,道:「這個典故是出自林逋的『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長史笑道:「是,王爺常以林逋自比。」

  據說忠順親王一直單身,倒是和一輩子無妻無子,把梅當妻,把鶴當子的林逋有些相似之處。

  賈寶寶邁進「疏影暗香」,見忠順親王正坐在桌邊讀書。

  他穿著一身常服,頭髮被一根木簪綰起,神情間少了幾分往日的鋒利。

  「王爺,寶二爺來了。」

  忠順親王揮退長史。

  長史退下之前,深深看了賈寶寶一眼。

  賈寶寶摸摸鼻子,對系統道:「我感覺他看我就像是看被皇帝寵倖的奸佞似的。」

  系統:「你要是真討厭他,就做一些奸佞事兒唄,比如說……告個狀什麼的。」

  賈寶寶朝忠順親王行禮。

  「不必多禮,坐吧,你還沒用早飯,就在這裡用。」

  他放下書,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笑嘻嘻道:「那小的就不客氣了。」

  水澈:「嗯,跟我不必客氣。」

  賈寶寶坐到水澈身旁,忍不住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雖然賈家也是錦衣玉食,但是比起真正的權貴忠順親王,到底還是差了些什麼。

  水澈看著她吃東西,直接道:「我看了你命人送給的我信。」

  果然不愧是忠順親王,行動力很強。

  「你的心意我已經瞭解。」

  嗯嗯……

  水澈板起臉,神情有一些歉意,「很抱歉,小王實在難以接受,小王並非有……那等興趣之人,府中戲子琪官之流,也不過是掩人耳目。」

  不對啊,為什麼他這話越聽越奇怪?

  賈寶寶停住手,扭頭去看忠順親王。

  忠順親王還是那一臉不近人情的味道,卻低垂著眼,不與她對視。

  「所以,寶玉你的情意,小王不得不婉拒了,很抱歉。」

  賈寶寶:「……」

  不,不是!是不是哪裡搞錯了啊!

  「當然,這件事說明白之後,小王並不會因此疏遠你。」

  水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畢竟,仰慕爺,也不是你的錯。」

  賈寶寶:「……」

  她要瘋了,這都是啥啥啥啊!

  系統小聲提醒:「是不是你的信出了什麼問題?」

  賈寶寶回想了一下昨日寫信的情形。

  她昨日寫完給王爺的信後,便開始提筆給林哥哥寫回信,因為怕寫的不對傷害了林哥哥,她打了很多個草稿,以至於滿桌子都是寫滿字的信紙。

  後來,她將兩封信分別裝進信封裡,命人一封給忠順親王送去,一封給林哥哥派來京城送信的那個商人。

  唔……

  「啪」的一聲脆響,賈寶寶狠狠地拍上了自己的額頭。

  忠順親王緊緊盯著她,他自覺已經夠寬宏大量了,可看她這副反應,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即便她如此,他也沒辦法,因為他並無龍陽之興。

  水澈在朝堂、戰場都遊刃有餘,從未覺得如此棘手過,賈寶玉畢竟是他看好的人,輕不得,重不得。

  「你莫要……」他抿緊唇,冷硬、不苟言笑的神情下是不知如何是好的糾結。

  他蹙眉,灰色的眼眸更加深了。

  「如果你實在覺得尷尬,我可以跟你疏遠一段時間。」

  「寶玉,男兒大丈夫不該耽於男女……男男情愛,你這樣子實在令我失望。」

  系統忍不住道:「你行行好吧,能讓忠順親王擠出這樣的話,你也算是獨一份兒了。」

  「可是,究竟是哪裡搞錯了呢?」

  賈寶寶放下手,一雙含喜桃花眼目不轉睛地盯著水澈。

  她的舌尖舔了舔下唇,小心翼翼問:「那個……王爺,你還記得我在信中寫了什麼嗎?」

  水澈冷著臉,瞪她。

  她舌頭一哆嗦:「哦,不記得,不記得也不要緊。」

  水澈淡淡道:「你說你擔憂我,擔憂的夜不能寐,常常夢到同睡一張床的日子……你還要聽嗎?」

  賈寶寶捂住了自己的臉,「不,不用了。」

  尷尬的要死了!

  這明明是她廢棄掉的一張草稿,怎麼就裝進了給忠順親王的信封裡!

  賈寶寶咳嗽一聲,「那個,王爺忘了吧,這件事你我以後都不要提起。」

  水澈「嗯」了一聲,摸了摸扳指。

  賈寶寶膝蓋一轉,朝向他的方向。

  「其實,我這次來,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訴王爺。」

  水澈:「如果你要說你跟東平郡王、南安郡王交往的事情,那就不必了,我都知道,我也信得過你。」

  賈寶寶朝他的方向傾身,「不止如此,還有一事。」

  水澈停下手,目光幽深,「哦?」

  「您知道南安郡王和東平郡王跟我家大房的關係吧?」

  水澈神情冷淡,語氣高深莫測,「你繼續說。」

  賈寶寶說出了自己曾經撿到包裹的事情。

  水澈依舊不驚訝,「還有嗎?」

  「不知道兩位元王爺為何需要這麼多金錢,最近,賈赦他們又謀劃上了林如海的家產。」

  「林如海?我記得你跟林如海之子林黛玉關係不錯。」

  賈寶寶笑了,「真是什麼也瞞不過王爺,林如海最近病中,林黛玉回鄉探親,但是林黛玉租好的船卻在路上遇到了水匪。」

  如此驚險的事情聽到忠順親王的耳中,依舊不過是清風過耳而已。

  水澈兩手叉在一起,放在桌面上,「你懷疑是賈赦他們做的?」

  賈寶寶:「不是懷疑,是幾乎確認了,因為我曾經偷聽過他們的談話。」

  「所以呢?寶玉,你要做什麼?」

  賈寶寶眉眼彎彎,即便她努力想要嚴肅,卻繃不住那雙含笑的眸子。

  「賈赦殊為可恨,能不能拜託王爺上奏摺,我聽聞王爺鐵面無私。」

  水澈盯著賈寶寶,不說話,也不笑,看上去既鋒利淩厲,又給人重壓。

  賈寶寶心中惴惴不安,「王爺?」

  水澈冷笑道:「寶玉,你還是太嫩了。」

  「啊?」

  「若不是我熟知你的為人,定然以為你是我那好弟弟派來的細作。」

  賈寶寶驚訝地睜大眼睛,「我沒有。」

  他紆尊降貴地拍了拍她的手,「嗯,我知道你沒有。」

  他看著她,淡淡道:「如果你真是這樣人,我不會跟你說這樣的話。」

  帶著扳指的手指拂過衣袖,水澈淡淡道:「我來給你上一堂課吧,讓你知道這件事到底牽扯了多少。」

  「首先,你知道如果我真按照你所說,上了奏摺,彈劾賈赦,你知道聖上會如何想嗎?」

  水澈輕笑,神色依舊冷凝,他壓低聲音道:「聖上不會在意賈赦手段殘忍,也不會在意我的賢王弟弟心是不是越大,因為這都是明擺的事情,聖上只會想,我參了賈赦,是不是要攻擊南安郡王,我為什麼要攻擊南安郡王,我是不是心大了……」

  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緩緩道:「……是不是也想要那個位置了?」

  賈寶寶倒吸一口涼氣。


☆、107.第107章

  賈寶寶低下頭, 「是我想的太簡單了,抱歉, 讓王爺為難了。」

  水澈搖頭:「不知者不怪,況且你又從未接觸過這些, 你需要時間成長。」

  他的手又叉在一起。

  水澈盯著她,冷淡道:「我對自己看好的人才一向有耐心。」

  賈寶寶:「這次多謝王爺提醒了, 那王爺能不能為我指個明路,我該找誰提這件事好?」

  水澈抬起手,食指抵在太陽穴處, 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抵在眉尾。

  「自己想。」

  賈寶寶呼出一口氣,試探道:「只能給與南安郡王為敵的人。」

  水澈:「然後呢?」

  賈寶寶:「有這個魄力的,也有勇氣上奏摺的也就這幾位王爺了,可是,南安郡王和東平郡王是一夥的,那就只剩下北靜郡王和西寧郡王了, 北靜王如何?」

  水澈點頭, 「我要告訴你, 雖然表面上看北靜王與我比較親近,實際上他跟南安郡王的關係也不差, 更關鍵的是他是老小, 聖上十分寵愛他。」

  賈寶寶勾起嘴角, 「這樣不是很好嗎?這樣有寵的王爺, 小的可不信他只想做個閒散王爺。」

  水澈目光透著一絲讚賞。

  因為他為人過於冷酷嚴苛, 即便只露出這樣一星半點的讚賞, 也讓她喜不自勝。

  水澈:「不過,聽你方才的話,你似乎見過老六?」

  「我確實跟西寧郡王有過一面之緣。」

  「那倒是難得,老六不常出門,跟我一樣不討人喜歡。」

  賈寶寶無語。

  合著您還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啊?

  水澈轉動著扳指,「你既然已經明白了該做什麼就去做吧。」

  賈寶寶起身,恭恭敬敬朝水澈施了一禮。

  水澈默不作聲地盯著她。

  賈寶寶笑盈盈道:「今日多謝老師的教導。」

  水澈笑了一下,眉宇間的鋒利散開,「你這是拜哪門子的師?要想當爺的弟子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賈寶寶:「我一定會努力,讓老師對我刮目相待。」

  水澈低低笑了幾聲,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擰著眉問:「你該不會想要圍魏救趙,用迂回戰術來討我的喜歡吧?」

  賈寶寶猛地僵住了,她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個……不是的,這件事怕王爺尷尬,我就沒解釋。」

  水澈的唇迅速抿平,「我不怕尷尬,只怕你們有事瞞著我。」

  賈寶寶無奈道:「是這樣的,我把兩封信搞反了,把原來應該寫給您的信,寄給了他人,把給他人的信,給了您。」

  水澈徹底明白了,心情卻糟糕透頂。

  你不想跟人家搞斷袖和人家不想跟你搞斷袖是兩種情況,前者是你魅力非凡,後者是人家根本看不上你。

  他繃著臉,淡淡點了點頭,「哦,那我就好奇了,你原來的信是給誰呢?」

  「呃……」

  忠順親王的問題一直這麼一針見血啊。

  賈寶寶撓了撓鼻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她本想打哈哈過去,可水澈卻不肯放過。

  賈寶寶只好道:「是給林哥哥的。」

  「林哥哥?林黛玉?」

  賈寶寶點頭。

  「怪不得你如此為他奔走。」

  水澈半垂著眉眼,「你現在羽翼未豐,還是不要想亂七八糟的事情為妙,我也倦了,你退下吧。」

  賈寶寶還想要問些問題,見水澈這般,只好退下了。

  她走後,水澈卻嘴裡一股怪味兒。

  他夾了些菜吃,怎麼也消不下。

  他「啪」的一聲拍下筷子,門外的長史立刻過來請罪。

  水澈揚了揚下巴,不怒自威,「你去將爺庫房裡的西洋鏡取來。」

  「是。」長史麻溜兒找人開庫房取鏡子。

  等鏡子搬過來,他站在鏡子前,仔細打量起自己。

  長史奉承道:「王爺英明神武,儀錶堂堂。」

  水澈冷冷瞥了他一眼。

  長史立刻低下頭,不敢多言。

  「你見過林如海之子林黛玉嗎?」

  長史搖頭,「沒見過,只是聽說林如海之子打小體弱多病,需要小的去查查嗎?」

  水澈冷笑一聲,「不必了。」

  他瞥了鏡子一眼,「去把這面鏡子送給賈寶玉。」

  長史一愣,他戰戰兢兢道:「王爺,小的覺得那賈寶玉實在不值當王爺……」

  水澈冷冰冰地盯著他。

  長史一接觸他的視線,宛如全身被澆了一桶冷水。

  他怎麼忘了,王爺一向不喜歡別人忤逆他的。

  長史雙腿一顫,直接跪了下來。

  「王爺饒命!」

  水澈從他身旁離開,冷聲道:「出去跪著。」

  出去?外面可正下著雪呢!

  長史像是感受到了外面的寒冷,忍不住打哆嗦。

  水澈一邊朝外走,一邊道:「爺不喜歡多嘴的。」

  多嘴?

  王爺指的是他剛剛說的話,還是他在馬車上對賈寶玉的警告?

  長史不敢再細想下去,忙跑出去跪著了。

  ……

  賈寶寶出了王府,她沒有回榮國府,直接奔著那個送信商人下榻的客棧去了。

  她到客棧裡一打聽,卻聽客棧老闆說那商人一大清早就動身回去了。

  「這麼早?」

  客棧掌櫃地笑道:「這位爺有所不知,這天氣越來越冷,時間長了,河道會被凍上,所以,大家都趁著現在還沒凍上的時候動身離開。」

  原來是這樣。

  可是,她的信……

  賈寶寶跺了跺腳。

  系統:「這能怪誰?誰讓你馬馬虎虎的,以後考試,你可別把答案寫錯行了。」

  賈寶寶揉了揉耳朵,無精打采地出門。

  系統安慰道:「你給忠順親王寄的信,提到的也是這件事,給了你林哥哥沒什麼不好的。」

  賈寶寶:「這不就是讓我偷偷為林哥哥做的事情全都暴露了嗎?」

  「合著你還想要瞞著?」

  賈寶寶歎氣:「他當初也沒告訴過我,他是如何為我求來妙玉幫助的,我偷偷幫他一次也算是報答了。」

  系統幽幽地盯著她。

  「你在看什麼?」

  「宿主,你有些奇怪喲。」

  系統酸溜溜道:「你對林黛玉也未免太好了吧。」

  賈寶寶好奇:「好嗎?」

  系統:「當然了!」

  賈寶寶:「可是,他不就是這樣對我的嗎?」

  安慰她,幫助她,為她打算。

  系統:「那、那是因為……因為……」

  他「因為」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後面的話。

  賈寶寶卻來到了自己初見北靜郡王的酒樓。

  天上飄著鵝毛大雪,酒館裡根本沒有幾個人,跑堂的都繞著爐子烤火。

  她走了進來,抖了抖雀金裘上的雪花。

  跑堂的立刻跳了起來,「寶二爺來了!這麼大冷的天您居然還親自來了。」

  賈寶寶臉頰被凍的發紅,她本來可以坐著王府的馬車回榮國府的,但因為想問問北靜王的行蹤便自己涉雪跑來酒館了。

  她笑了笑,拋了點碎銀子給跑堂的。

  他立刻笑容滿面:「二爺有何吩咐?」

  賈寶寶:「我問你一件事,你記不記得我有一次喝醉酒遇到了一位少爺,他穿著……」

  因為當時她只能看到線條,所以特地向系統打聽了一下北靜王當時的衣著。

  跑堂的想了想,小聲道:「這位爺可有日子沒來了。」

  賈寶寶歎氣。

  系統:「你為什麼要弄得這麼麻煩?乾脆去北靜王府找他啊。」

  賈寶寶心裡道:「我在此偶遇他,閒談之際憤憤提起此事,跟我因為此事登門求他,是會產生兩種效果。自打我認識這些王爺們以後,我就明白了,雖然龍生九子,各不相同,卻都是一樣的黑,即便北靜王的模樣再如何無害,我也不信他不會在我求上門的時候敲詐我,雖然這件事對他也有利。」

  系統聽過之後,忍不住感慨:「你可真是出師了,快把我單純可愛的寶寶還給我啊!」

  賈寶寶攤手:「晚了,早讓我吞下去了。」

  系統:「……」

  跑堂的見她這麼一副苦惱發呆的模樣也於心不忍,他想了想,小聲道:「要不小的替您留意著,若是那位少爺來了,小的立刻幫您拖住,並派人告訴您?」

  這樣好!

  賈寶寶眼睛一亮,直接將自己的荷包遞了過去,「那就麻煩你了。」

  跑堂的收到錢自然喜笑盈開地應下了。

  賈寶寶安排好後,便頂著風雪,往榮國府走。

  因為是逆著風向走,雪花被寒風重重地拍打在她的臉上。

  賈寶寶覺得自己的臉像是毛坯牆,被狂風沾著積雪塗料,刷了一層又一層,直把皮都刷破,生疼。

  一輛馬車從背後駛來,她退了幾步,讓開道路。

  那輛馬車的車軲轆毫不留情地碾進泥坑裡,濺出星星點點的爛泥。

  好在賈寶寶後退了幾步,沒有濺到自己身上。

  等馬車駛過,她又重新回到大路上,正準備前行,誰料,那輛馬車居然又駛了回來,再次碾過泥坑,冰冷的泥水濺到了她的腳面上。

  賈寶寶:「……」

  系統無奈:「這叫是你終歸是你的,怎麼逃也逃不掉。」

  她的腳趾在靴子裡面摳了摳,這才覺得冰冷的腳趾頭稍微恢復一絲暖意。

  她視線往旁邊移了移,看到了幾枚滾在泥水中的珍珠。

  系統:「……」

  賈寶寶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唉,瞧瞧我這財運,即便倒楣也要補償我兩個零花錢。」

  系統無言以對。

  馬車車簾掀開,一股溫暖迷人的香氣撲了出來。

  「居然是寶玉你?你家敗了嗎?居然要步行了?呵呵。」

  賈寶寶抬頭一看,看到一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但是沒有自己美貌的臉。

  系統:「你要臉不,有這麼用旁白誇自己的嗎?」

  賈寶寶:「我說的是事實。」

  賈寶寶淡淡一笑,朝著來人道:「原來是甄寶玉你啊,好久未見了。」

  甄寶玉冷笑,「真是好久未見,沒想到你卻越混越回去了,我說啊……」

  他話音未落,一輛更加豪華的馬車匆匆駛過,巨大的車輪碾過泥坑,濺了他背後一身泥水。

  甄寶玉:「……」

  賈寶寶:「噗嗤——」

  甄寶玉大怒:「你別笑!」

  他從馬車上跳下來,卻不防一腳踩上了圓滾滾的珍珠,滑了一跤,一屁股摔進了自己馬車碾過的泥坑裡。

  賈寶寶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笑眯眯道:「寶玉,你何必行此大禮呢?瞧瞧你褲子都濕透了。」

  甄寶玉:「……」

  他簡直臊的沒法兒見人,只得灰溜溜爬上車,命車夫趕快離開。

  他掀開車簾,沖著賈寶寶道:「你就走著回去吧!」

  賈寶寶笑著朝他招手:「我樂意!泥寶玉,再見!」

  甄寶玉狠狠摔下車簾。

  系統:「嘖嘖,雖然跟你長相相似,卻總幹不過你啊。」

  賈寶寶:「誰讓他□□多了些什麼,腦子裡又少了些什麼。」

  系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啪啪——」有人為她鼓掌。

  「幾日不見,寶玉你簡直讓我歎為觀止啊。」


☆、108.第108章

  賈寶寶抬頭看去, 只見之前碾過泥坑的豪華馬車裡鑽出正披著黑色大氅的東平郡王。

  水清歪頭, 臉頰蹭了蹭衣領的毛毛。

  他含笑道:「怎麼?看到爺吃驚的說不出話了嗎?」

  賈寶寶「呵呵」一聲。

  他沖著她招了招手, 「雪下得這麼大,我帶你一程吧。」

  賈寶寶:「王爺別等我靠近,又突然反口說不帶我了。」

  「原來你如此瞭解我啊。」水清笑眯眯,眨了眨翠色眼眸——那是開在風雪中的蘭草。

  「可是你這樣說, 我就偏偏要逆著幹, 來吧,我絕不會把你拋下。」

  他在馬車上蹲下來,朝她伸出手。

  賈寶寶仔細打量了他一番, 見他不似說謊, 便提著雀金裘跑了過來。

  活動起來,腳下更冷了。

  她握住他溫熱的大手,踩著馬車邊緣, 一下子跳了上去。

  賈寶寶用力跺了跺腳,把身上的積雪抖落。

  水清鑽進馬車裡, 讓她脫了靴子進來。

  賈寶寶進入馬車車棚內, 馬車內放著一個火盆。

  他見她進來,便往火盆裡投了一把香料, 瞬間,火舌舔上,蒸騰起濃香熱氣。

  賈寶寶光著腳, 踩在純白的毛皮毯子上, 腳趾頭忍不住在皮毛上勾了勾。

  水清倚著靠枕, 單手支著臉龐,半眯著眼睛,慢悠悠地打量她。

  「我還是第一回見穿著雀金裘卻在下雪天不坐馬車的。」

  賈寶寶:「我本來是想要去喝一杯酒的。」

  水清吸了吸鼻子,「可是你身上並沒有酒味兒?」

  「啊,進去之後又後悔了,所以我便出來了。」

  水清慵懶地笑了,不知道信沒信她的話。

  賈寶寶摸了摸身上的雀金裘,故作無意道:「王爺怎麼會在這裡?」

  水清抬眼:「我想要出來喝一杯酒,到了酒館,我卻突然不想喝了。」

  賈寶寶:「……」

  這簡直就是在複述她的話!

  水清挪動身子,撚起她落在肩頭的髮絲,輕笑問:「生氣了嗎?」

  賈寶寶往旁邊躲了躲,「不敢,小的怎麼敢跟王爺您生氣?」

  水清盯著她的神情,綻然一笑,「爺就喜歡你這樣。」

  什麼樣?對你半百厭惡、愛答不理樣?

  賈寶寶低聲道:「王爺何必在我這塊頑石身上下功夫,王爺瞧見方才那輛馬車上的人沒有?那位是甄寶玉,我們兩個相貌也有幾分相似。」

  「相似?」水清蹙眉,「你在玩笑嗎?」

  賈寶寶見他神情不對,立刻不作聲了。

  水清嗤笑一聲,「那等俗物怎麼跟你相比?你是在侮辱爺的眼光嗎?別說與你相似了,你跟他根本就是雲泥之別。」

  賈寶寶無奈:「沒錯,雖然我也知道我生的十分貌美,可王爺這樣說未免有些誇大了吧?」

  水清撩了撩耳旁的卷髮,「是珍珠還是魚目,爺還分得清。」

  他撚了撚手指,突然問道:「你是從忠順王府過來的吧?」

  他將手指湊到鼻尖兒,幽暗的眼眸掃向她。

  「這股香氣,是忠順王府獨有的。」

  賈寶寶在心裡道:「他這是生了個狗鼻子嗎?」

  「確實去了。」

  「去做什麼?」

  賈寶寶沒說話。

  水清隨意地躺在毯子上,慢悠悠道:「這個日子還要去忠順王府點卯,你怕不是有什麼要求到我那位不近人情的三哥吧?」

  他翹著腿,一副吊兒郎當的架勢道:「你求他,還不如求我,三哥鐵面無私,不像是我,特別容易被美色迷魂了頭。」

  系統:「呸!宿主,你可別信他。」

  他見賈寶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立刻急了,「你該不會真信了這個沒臉沒皮人的言語吧?」

  賈寶寶:「不,系統,從上回的事情看,水清真的是個任憑心意行事之人,要不然也不會在榮國府門口訓斥賈赦,還搶走了賈赦的馬,說不定我把這件事告訴他,他這個混世魔王會把事情搞得無法收場,讓陛下也注意到。」

  賈寶寶低垂著頭,輕輕歎了口氣,「小的真能信王爺嗎?」

  水清的手背抵在下巴處,神色正經了些,「你即便不信我,也得相信自己的美色啊。」

  系統替她翻譯:「他的意思就是,你長得這麼美,完全可以為所欲為!」

  「說說看。」

  賈寶寶歎了口氣,「實不相瞞,我手裡有些產業,最近伯父不知道怎麼偏偏惦記上了我這些產業,整天要我拿出來。」

  系統一驚:「臥槽!你要做什麼!」

  賈寶寶淡淡道:「一日,我經過兩人窗前,忽聞兩人正在商議,說……」

  水清坐起身,「說什麼?」

  賈寶寶閉上眼:「說……要不要做掉我,就能直接接手我的產業了。」

  水清的眉頭緊皺。

  賈寶寶:「我只是榮國府二房的孩子,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

  「豈有此理!」

  賈寶寶眯著眼睛偷偷瞧他,見他怒氣衝衝,立刻又道:「因為我無功名在身,所以央求忠順親王替我上奏摺。」

  「你啊,好蠢笨!」水清恨鐵不成鋼道:「三哥他一向恨不得離這些事情越遠越好,怎麼可能會替你上摺子?」

  賈寶寶目光閃爍,凝視著他。

  「爺來……」水清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的地方,他皺了皺眉,「你不是故意來讓我為你出頭吧?」

  賈寶寶:「我與王爺是什麼關係?我怎麼會找王爺幫忙?」

  水清目露狐疑之色,許久才道:「那行,爺就幫你一把。」

  「不過嘛……」他摸了摸下巴,「寶玉你要如何報答我呢?」

  賈寶寶看著他,「王爺想要什麼報答?」

  水清眯起眼睛,爽快一笑,「你先欠著好了。」

  系統:「你攤上大事了。」

  賈寶寶無所謂道:「反正家一敗,我拍拍屁股就走道兒,欠了什麼都無所謂。」

  系統:「……」

  對哦,忘了她還有這一招。

  ……

  晚上,賈寶寶滾上床榻,晴雯抖了抖那件價值連城的雀金裘,卻發現上面居然被燒了個洞。

  晴雯驚道:「這可怎麼辦?這是老祖宗特地賞下來的,若是被老祖宗看到恐怕會生氣。」

  賈寶寶:「沒關係,燒壞的地方也不大,看不出來。」

  「不成,我還是拿針線替寶二爺補一補吧。」

  賈寶寶蹙眉,「別說胡話了,快去睡覺吧,這天寒地凍的,晚上更冷,能做什麼啊。」

  晴雯攥著那件衣服:「可是……」

  賈寶寶:「怕你們凍病了我都不讓你們在屋子裡打地鋪睡了,你居然還要費心神?聽我的,你回去好好睡覺,這東西……我要是想要能要到一箱子,沒什麼珍貴的。」

  「在我這裡東西遠沒有人重要。」

  晴雯聽著寶二爺的貼心話,眼睛發澀。

  「嗯,我都聽寶二爺的。」

  他準備退出去,手裡還攥著那件雀金裘。

  可沒走兩步,就走不了了,原來這雀金裘另外一端正攥在賈寶寶的手裡。

  「寶二爺快鬆手。」

  賈寶寶笑盈盈道:「為了防止你背著我偷偷補這勞什子,我可不允許你帶走。」

  晴雯無奈,只得鬆開手。

  「好了,好了,我不帶了。」

  晴雯看了一眼賈寶寶,眼中柔情百轉,最後,他低頭迅速出門了。

  賈寶寶這才松了一口氣。

  物易失易得,人卻難得。

  ……

  東平郡王雖然答應了幫她上摺子的事情,可過了好幾日都沒有什麼動靜。

  天氣越來越冷,年關也臨近了。

  賈寶寶正在房中讀書,卻聽隔壁屋子裡襲人和晴雯似乎在爭執什麼。

  烏先生放下書本,無奈道:「英蓮,你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英蓮搖頭:「不必去瞧了,前些日子我注意到下面莊子來給府裡送東西,錢糧米麵,還有些奇珍異寶,估計是來分東西的。」

  賈寶寶皺眉。

  烏先生納悶:「分東西就分東西,爭吵什麼?難道東西不好?」

  英蓮輕笑一聲,「又次又少唄。」

  賈寶寶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了。

  系統也忍不住道:「這簡直就是敗亡的徵兆。」

  烏先生點頭:「今年賈政回不來過年,一切大小事務都是由賈赦主持,你被針對也是理所當然。」

  賈寶寶點頭:「學生知道。」

  不給她好東西,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烏先生:「很好,你別在意這些,回頭我跟王爺說一下,王爺自會補償給你的。」

  賈寶寶:「千萬別,學生已經承蒙王爺太多恩德了,而且學生真的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你們大家都別給她送禮,誰給她送禮,她就跟誰生氣!

  烏先生看著她的目光更加讚賞了。

  賈寶寶:「……」

  這都是誤會。

  等她送走烏先生和英蓮,也卻前頭看了看。

  襲人為難道:「定然是我們的聲音太大吵到了二爺。」

  晴雯立刻指著那些東西道:「二爺你看看,他們就是在欺負咱們呢!」

  賈寶寶仔細一看,這次送來的不過是些布匹和珍獸。

  只是這布似乎被水淹過了,所謂的珍獸也不過是兩隻蔫頭耷腦的野稚雞。

  她還是第一次被府中這樣慢待,不由得有些新奇。

  襲人道:「我去跟他們說說?」

  賈寶寶搖手:「不必了。」

  晴雯:「二爺,你的性子太好了,他們送來這兩隻病雞,不就是嘲諷二爺你是落地鳳凰不如雞嗎?」

  賈寶寶笑了:「喲,原來是這樣,我還真不知道。」

  襲人不贊同地碰了碰晴雯的胳膊。

  晴雯怒懟襲人:「你這個孬貨,只會窩裡橫,有本事跟外人撕去!」

  賈寶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晴雯:「您還在笑!」

  賈寶寶摸了摸浸水的布料,輕聲道:「真沒什麼,他們也蹦躂不長遠。」

  「對了,這些布為什麼會浸水?」

  晴雯嘟囔:「就是故意的。」

  襲人卻上前一步道:「我倒是認為這並非有意為之,我之前偷偷問過莊子上的人,他們來自南方的莊子,他們說那地方秋天的時候遭了水災,庫房被淹了,這才導致布料變成這副樣子。」

  「水災?」賈寶寶皺眉。

  京城就沒有這方面的消息,只有旱災的報告。

  這些人該不會有意隱瞞吧?

  她搖了搖頭,將這件事壓在心底。

  過了幾日,王夫人和賈母都送了她些東西,那些東西遠比賈赦分給她的那份要貴重,甚至忠順親王聽聞此事後,都給她備了一份厚禮。

  賈寶寶哭著接下了這些禮物。

  晴雯無奈道:「二爺還真是奇怪,我還從未見人接禮物是哭喪著臉的。」

  賈寶寶:「那你是不知道我心裡的苦。」

  正在這時,院子裡又來了一堆送禮的人。

  賈寶寶在榻上打了個滾兒,「這又是誰送的?送回去,我不要。」

  晴雯:「好像是……林少爺?」

  他話音剛落,就見她像是一陣風般跑了出去。

  系統:「喂,說好的生氣呢?」


☆、109.第109章

  賈寶寶剛出去, 就見一個商人打扮的男人走上前, 朝賈寶寶行禮。

  「寶二爺, 小的剛從揚州回來,這些東西都是林少爺讓小的送給您的。」商人指了指院子裡的幾個箱子。

  賈寶寶左右看看,問道:「林哥哥還未回來嗎?」

  商人搖頭,「林大人病重, 林少爺還在他身側侍疾。」

  賈寶寶不由得收回視線, 「林哥哥可有什麼托你帶來的信?」

  商人接過一旁小廝遞過來的匣子,恭恭敬敬地奉上。

  商人笑道:「林少爺說您看過裡面的便知道了。」

  賈寶寶點頭,「麻煩你了。」

  她遞給襲人一個眼色, 襲人拿了些辛苦錢給商人。

  賈寶寶抱著匣子回到屋內。

  晴雯迎了上來, 既緊張,又責怪道:「您也太著急了,就這麼出去了, 著涼了怎麼辦?」

  賈寶寶笑嘻嘻道:「我身體好著呢,別擔心。」

  晴雯無奈。

  賈寶寶又道:「林哥哥托人送了些東西, 你去跟他們查點一下, 看看都有什麼。」

  晴雯領命而去。

  賈寶寶走近內室,在長榻上坐下。

  她徐徐打開盒子, 卻在裡面看到一枝梅花,孤零零的枝幹上幾朵梅花邊緣開始泛黃。

  這是揚州的梅花。

  她小心翼翼地將梅花取出,卻在下面發現一張梅花箋, 上面的字跡飄逸灑脫, 頗有風骨。

  「江南無所有, 聊贈一枝春。」

  這只千辛萬苦送來的梅花箋上還殘留著淡淡梅香。

  賈寶寶的心突然一軟,說不出話來。

  系統:「這可真是用盡心意了。」

  賈寶寶笑了笑,繼續往匣子裡看,匣子裡卻放著好幾封信,有的寫得滿滿的,有的只是寥寥幾筆,有的信紙上面只是畫了些江南的雪景。

  她一封封看去,一直看到傍晚。

  林黛玉在最後一封信中寫道:「每日都想與你說些什麼,零星片語不成文,便將這些都擲於匣中,不知不覺竟集滿了一匣子。上次你無意間裝進來送給忠順親王的信,我已看過,此事我心中已有計較,切勿再因我涉險,否則,終此一生,我心不安。」

  他又談及林如海的病症,言談間頗為消極,似乎林如海再也撐不下了。

  「父母少年夫妻,伉儷情深,若非為了我,父親早有追尋母親的去意。如今,我已懂事,父親再無人間牽掛。我時常想起遺山先生的詞——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即便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寶玉,我也只為你一人而來。」

  看到最後,她的手一松,單薄的信紙飄飄蕩蕩落向地面。

  賈寶寶忙俯身拾起,捏住了信紙一角。

  她卻不忙起身,只是彎著腰,盯著自己的褲腳。

  因為系統的關係,她總是會把這個世界當作假的,看作一場遊戲,殊不知戲中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真的,真的愛,真的很,真的悲傷,真的流淚。

  她仿佛觸摸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系統啊,我覺得我現在不需要那盒胭脂也可以看到這個世界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吻你?」

  賈寶寶掃了他一眼,「不,當我什麼也沒說。」

  系統:「……」

  不論怎麼樣,他還是希望她能夠一直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寶寶。

  ……

  臘月二十九,一大清早,天還未亮,賈寶寶就被眾人從被窩裡挖了出來。

  她揉著眼睛,啞聲問:「這又怎麼了?」

  麝月取下放在熏爐上的衣物,笑道:「寶二爺是睡迷糊忘了吧?今兒個是老爺、老太太、太太進宮朝賀的日子。前些日子,陛下下了聖旨,給了二爺一個恩典,讓二爺一同進宮去。」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這才從睡迷糊的腦袋中翻出這件事來。

  「哦,這樣啊。」

  她攏了攏頭髮,開始穿衣。

  麝月為她整理衣衫,笑道:「這身衣服穿在二爺身上,當真好看。」

  雖然她無品無級,但陛下恩准她進宮朝賀,又賜給一套鬥牛服給她。

  真可謂是皇恩浩蕩,讓人惶恐不已。

  她穿好衣服,隨著賈家眾位有誥封之人,進宮去了。

  這還是她來這裡這麼久第一次進宮,雖然被教導了禮儀,她那一雙眼睛還是不安分地看來看去。

  待朝賀結束後,陛下卻命貼身太監,將她留了下來。

  賈寶寶不明所以,卻並不害怕,她隨著太監來到一處暖閣內。

  不過片刻,皇帝便走了進來。

  他身上的衣服還未換,一副匆匆而來的模樣。

  賈寶寶準備行禮,卻被皇帝一把扶了起來。

  皇帝淡淡道:「無需多禮,朕也沒想到這麼快就又和你見面了。」

  賈寶寶低垂著頭,「草民榮幸。」

  皇帝溫聲道:「你可給朕送了一份大禮。」

  他走回桌子後,從桌面上拿起一張摺子。

  他捏著摺子輕輕磕在桌面上,「寶玉,你可知這摺子裡寫了什麼?」

  賈寶寶搖頭。

  皇帝笑了,「這是東平郡王參你伯父賈赦的摺子。」

  他居然真的遞摺子了?!

  賈寶寶猛地抬起頭,直面龍顏。

  皇帝生了一雙眠鳳眼,他眼中並沒有什麼怒氣,反倒很溫和地看著她,眼尾的褶皺泛處一絲溫情。

  「看來你都知道了。」

  賈寶寶鎮定道:「是,是我告訴東平郡王,希望他能替我上一份摺子。」

  皇帝:「哦?你跟老五玩得好?」

  賈寶寶:「……」

  他笑了一聲,「不是這樣嗎?朕以為這樣的事你會先告訴忠順親王,畢竟他很看好你。」

  賈寶寶想了想,不怕死道:「我跟忠順親王提過了。」

  皇帝一臉明瞭,「難怪了。」

  他對自己幾個兒子的斤兩摸得十分透徹,說到這裡他便已經明白了這裡的門道。

  皇帝放下奏摺,隨口道:「然後你去找了東平郡王?」

  賈寶寶搖頭,「我本來是要找北靜郡王的,結果在路上碰到了東平郡王。」

  「那你的交往可真夠廣泛的。」

  賈寶寶閉口不言。

  皇帝在桌子後的墊著白熊皮的金椅上坐了下來。

  「朕問你,這摺子上所說都是真的嗎?」

  賈寶寶笑了一下,「我告訴東平郡王時,五分真五分假,不知道東平郡王告訴陛下多少。」

  皇帝笑駡她:「你這個小機靈。」

  他的手叉在一處,放在膝蓋上,「說吧,你說動東平郡王遞上這一份摺子的真正原因就是想要面聖吧?」

  「陛下果然明察秋毫。」

  其實,賈寶寶在對水清提起這件事時,用自己代替了林黛玉受害者的位置,一來這樣更容易讓他將奏摺遞上去,二來習慣將一切都掌握在手裡的陛下,定然會注意到這裡面的漏洞,從而叫她前來,把事實說明白,這樣就能為她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了。

  賈寶寶一撩衣擺,準備朝陛下跪下。

  皇帝敲了一下桌子,「不必了,你直接說吧。」

  賈寶寶頓了頓,立刻從善如流地站了起來。

  皇帝似笑非笑看著她:「你根本不想跪吧?你這樣的人……我從你眼中看不到對天家的敬畏。」

  賈寶寶:「……」

  「要是朕再年輕一些,是很願意教導你這樣的人,打掉你的銳角,磨平你的傲氣,最後你會成為朕最好用的工具,不過,現在朕老了,對待年輕人一向很寬容。」

  他笑呵呵說出這一番話,卻讓她後背發涼。

  賈寶寶:「多謝陛下恩典。」

  「嗯。」

  她便一五一十說起了自己偷聽到賈赦的話,以及林黛玉回鄉路上遇到的水匪。

  皇帝的眼神沉了下來。

  賈寶寶說完這些,見陛下沒有發話,又順嘴將賈璉、賈赦跟南安郡王和東平郡王的事情說了出來。

  直到她把自己知道都說盡了,他仍舊沒有發話。

  他眼簾蓋住細眼一半,給人一種睡著的錯覺。

  暖閣安靜的出奇。

  時間如同金色的沙粒,一點一滴從地上游走。

  「朕知道了。」皇帝看著她,輕輕笑了一下,無論是謀殺還是謀逆在他眼中仿佛都不是問題。

  賈寶寶不禁想到秦可卿的父親,也就是曾經的當朝太子,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謀逆?是不是會覺得自己的父親是一座永遠翻不過的高山,自己明明貴為太子卻被人掌控著,那個他最親也最尊貴的人永遠這樣溫和地望著他,仿佛無論他做出什麼,都不會引起他太大動搖?

  她一邊思索著,一邊道:「是,草民告退。」

  她慢慢後退,等到腳後跟抵到門檻的時候,前方突然響起了他的聲音。

  「以後記著,不要把你所知道的秘密都說出來。」

  皇帝坐在明亮的金椅上,整個人像是包裹在太陽中,他含笑望著她,指點道:「給自己留些防身用的秘密,因為你永遠無法讀到他人的心。」

  賈寶寶站住了。

  皇帝輕聲道:「好好考試,朕等著你為朕肅清一切污垢,為朕的江山『去疾』。」

  賈寶寶微笑:「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去疾的第一步當然要從草民和賈府做起。」

  他面露愉悅,「有卿如此,朕複何求?」

  ……

  回去的路上,系統不斷訓斥她:「你實在太過大膽了,你有沒有想過一不小心把自己折進去了怎麼辦?」

  賈寶寶笑眯眯道:「沒關係的,我是感覺到陛下不會生氣,才敢說這些的。」

  系統語氣莫名道:「是啊,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在陛下面前操了個耿直赤子的人設。」

  她閉上眼睛,倚著車壁,嘴裡哼著小曲。

  系統盯著她,不放心道:「你老實告訴我,你今天這麼勇猛,不會是為了你林哥哥吧?」

  賈寶寶笑了,「怎麼會?我明明是為了自己的任務。」

  「最好如此……」系統嘟囔著。

  然而,就在她馬車要出宮城門的時候突然被攔了下來。

  一道微沉的聲音響起:「錦衣衛例行檢查。」

  這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耳熟。

  賈寶寶忍不住看向車簾。

  這時,一隻玉手探了進來,抓住了厚厚的簾幔,微微揚起一角。

  在白雪的反光中,她看到了一抹灼豔。

  那是……

  賈寶寶忍不住傾了傾身子。

  簾幔卻重新落下。

  「那個……大人,沒問題了吧?」

  「嗯,是沒問題,不過,我有事要出宮,要搭乘這輛馬車,沒有問題吧?」

  「這個……」

  「嘩啦」一聲響,他似乎把繡春刀展示了一下。

  馬夫飛快道:「無妨,無妨,大人請。」

  那人發出一聲輕笑,緊接著,他就像是一條豔麗的毒蛇一般,在地面輕輕一滑,躥進了馬車中。

  他擋住了車門,朝賈寶寶歪了歪頭,壓低聲道:「小寶玉,真是好久不見了。」


☆、110.第110章

  他擋在馬車帳子前, 像是棲息在黑暗中毒蛇。

  賈寶寶下意識往後一仰, 後腦勺「咚」的一下敲擊在車壁上。

  聽到這清脆的響聲,王熙鳳反倒愣了一下。

  他失笑道:「你做什麼啊,我難不成還能吃了你?」

  賈寶寶揉了揉後腦勺,眼睛濕漉漉地盯著他, 小聲抱怨:「鳳哥哥嚇了我一跳。」

  他穿著飛魚服, 腰懸繡春刀, 又英俊又霸豔,跟他假扮女子時相比, 又有了不一樣的味道。

  王熙鳳隨意在她身旁坐下,鳳眸微斂,似笑非笑問:「你做了什麼虧心事,才能有一點風吹草動都害怕?」

  賈寶寶笑了笑,視線移到他手中的刀上。

  王熙鳳將繡春刀遞給她, 隨意道:「喏, 想看就看吧。」

  賈寶寶一驚,「不用, 不用。」

  他卻不管不顧將刀塞進了她手中。

  賈寶寶抱著刀,觸手濕涼,刀鞘還有些硌手。

  王熙鳳靠著車壁,問她:「沒發生什麼吧?」

  賈寶寶搖了搖頭。

  王熙鳳眯起眼睛:「撒謊。」

  她抬頭看他。

  他笑了,「沒發生什麼, 陛下怎麼會單單將你留下來?」

  賈寶寶無奈道:「好吧, 是因為我托東平郡王給陛下上了一道摺子, 這摺子是參賈赦的。」

  王熙鳳點頭,「原來是這樣。」

  賈寶寶苦惱地揉了揉臉頰,「陛下只是問了問情況,並沒有說怎麼處置。」

  王熙鳳伸手按住她的腦袋,「別想太多,陛下心裡有一桿秤,是好是壞都在陛下心裡衡量著呢,所謂聖心難測,陛下又怎麼可能讓你這麼簡單就看出來?」

  「我想你也一定給陛下很大的驚喜,畢竟你可是跟著忠順親王的人,又能跟南安郡王一派的東平郡王交好,這可真是難得。」

  「啊?」賈寶寶不明所以,「有這麼困難嗎?」

  王熙鳳頓了頓,無奈道:「你可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我還是要提醒你,你能在兩派之間掌握好平衡最好,掌握不好……倒還不如跟兩位郡王斷絕關係,好好跟著忠順親王。」

  賈寶寶笑了笑,似乎沒有將這番話聽進去。

  系統:「是啊,不在兩個牆頭橫跳,怎麼能體現你作死的能力。」

  「鳳哥哥,有一件事我要問你。」她將繡春刀還給王熙鳳。

  「你說。」他饒有興致地打量她。

  「鳳哥哥就這麼大搖大擺作為錦衣衛出現真的沒有問題嗎?」

  王熙鳳指尖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笑道:「傻丫頭,我這不是為了見你才出來的嗎?你放心,除了你,沒有人敢抬頭看我的臉。」

  賈寶寶躲開,「既然鳳哥哥已然知道我是女子,就要注意些了。」

  王熙鳳一愣,他抽回手指,不辨喜怒。

  她眼神躲閃,小聲問:「你們錦衣衛中有個戴著金色面具的人,鳳哥哥可知他的身份背景?」

  王熙鳳眼神晦澀,笑容豔麗,「哦?你想知道他嗎?他是錦衣衛指揮同知,你別看他下半張臉乾乾淨淨的,上半張臉可是被燒過,可難看了,因為面目醜陋的能嚇到人,所以他才一直戴著面具。。」

  毀容……

  賈寶寶心疼地蹙眉。

  王熙鳳鼓了鼓臉頰,又道:「而且,他有妻有子呢。」

  原來大哥已經在外娶妻生子了。

  她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王熙鳳蹙眉,又道:「他行為可不檢點,手段狠辣,簡直讓朝中大臣聞風喪膽,你以後若是見到了他,還是離遠一些為妙。」

  賈寶寶急忙問:「那他叫什麼?」

  王熙鳳笑了起來,鳳眼微眯,卻讓人背生寒芒,「奇怪了,寶玉你為何對他這麼感興趣?」

  賈寶寶:「因為見過幾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王熙鳳「哦」了一聲,眼簾垂下,遮住了眼中的精光,他道:「他姓甄,據說跟甄家有什麼關係。」

  「哎?」賈寶寶呆住了。

  「怎麼了?讓你失望了嗎?」

  賈寶寶若有所思搖頭。

  她小的時候和甄寶玉見過面,兩人雖然名字一樣,但好像天生不對付,一見面就吵架,這件事大哥是知道的,那位錦衣衛大人還會是她的大哥嗎?

  賈寶寶跟系統抱怨道:「他模仿我的臉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連大哥也要模仿!」

  系統瞧了一眼暗暗偷笑的王熙鳳,沒有說話。

  快到榮國府的時候,王熙鳳問她:「你還在施粥嗎?」

  賈寶寶:「嗯,雖然那些流民都被安置了,可是京郊還有許多吃不上飯的農民,能幫一些是一些吧,也算是做些善事。」

  王熙鳳無奈:「你的心就太好了,出錢施粥,開義醫館,還出錢給那些流民買地蓋房子,小心這些人貪得無厭,靠著你養一輩子。」

  「誰能靠誰一輩子呢?」

  賈寶寶暗想,自己任務完成後,那些人如果還這樣想,可真要去喝西北風了。

  「最近花了不少銀子吧?」

  賈寶寶摸摸下巴,「沒多少吧。」

  變成窮光蛋最好。

  「需不需要……」王熙鳳剛試探性提出,賈寶寶立刻條件反射搖頭。

  「不需要,不需要,我可不想再拿哥哥的錢了,哥哥自己留著吧。」

  王熙鳳嗤笑一聲,「我留著又沒用。」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誰說沒用,哥哥以後還要娶媳婦呢!」

  王熙鳳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他默默望著她。

  賈寶寶笑得眉眼彎彎。

  他的冷臉終究抵不過她的笑顏。

  他壓低聲音道:「以後再別說這樣令我不快的話了。」

  賈寶寶輕聲道:「如果現在不說清楚,哥哥以後會更加不快的。」

  王熙鳳眸中冒出一團怒火,他自暴自棄道:「那就以後再說……好了,榮國府到了。」

  賈寶寶悄咪咪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下來了馬車。

  王熙鳳從始至終沒有出來。

  馬夫問他:「大人是要回宮嗎?」

  王熙鳳冷笑一聲,「不,你送我去個地方……」

  馬夫不敢多問,只得戰戰兢兢應了一聲。

  他遠遠地在一條巷子前停下,見這位大人走了進去,便立刻離開了。

  王熙鳳來到一座尋常的院子前,沒有敲門,直接翻過院牆跳了進來。

  他放輕腳步,來到門前,好在門沒有鎖,他猛地躥了進去。

  誰知,屋內人像是早有預料,一道寒芒同時掃來。

  刀鋒與刀鋒撞擊在一處,似乎濺出了星火。

  王熙鳳被來人逼到牆邊。

  他笑了一下,腳直接踹向那人的下三路。

  那人迅速收刀往後一跳。

  王熙鳳輕甩繡春刀,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那人背脊筆直,站姿如刀鋒,一張臉好的不能再好,只是臉上沾著水珠。

  他低聲道:「王大人好大的火氣。」

  王熙鳳:「這就要問問甄大人幹了什麼好事。」

  他冷笑一聲,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

  方才他正在洗臉,聽到動靜就立刻拿刀警戒,連臉也沒來得及擦。

  王熙鳳收刀入鞘,抱著手臂打量他。

  他冷淡地拿著布巾擦乾臉。

  王熙鳳突然問:「你跟賈寶玉什麼關係?」

  他聞若未聞。

  王熙鳳咬著唇,笑道:「你覺得我去追她如何?」

  他轉過身,冷冷地盯著他。

  王熙鳳眯著眼睛笑,「哎喲,你好大的火氣啊。」

  他啞聲道:「你瘋了,她是男的。」

  王熙鳳碰了碰自己的唇,笑得豔麗,「你這個從未享受過美人恩的傢伙,哪裡懂得此中的妙處,而且,她真的是男的嗎?」

  他的瞳孔迅速收縮。

  「你在賈府都做了什麼?」

  王熙鳳繼續挑動他的火氣,「做了什麼?不過是吃吃喝喝,親親抱抱……」

  他忙抬起刀鞘擋住那人來勢洶洶的一刀。

  王熙鳳咧嘴一笑,「奇怪了,一向冷漠的甄大人為何如此恨我呢?是因為我有所愛,而你沒有嗎?」

  他的刀順著王熙鳳舉著的刀鞘滑下,直直砍向王熙鳳的右手,王熙鳳迅速鬆開一隻手,忍不住「哇哦」一聲。

  他再一刀捅來,王熙鳳將刀鞘豎起,「哢」的一聲擋住了。

  王熙鳳沖著他挑眉:「還是不準備告訴我嗎?要知道寶玉可向我追問了你的事情。」

  他一愣,刀停了下來。

  他想了想,扭過頭,「與我無關。」

  「真與你無關嗎?你來歷神秘,又從不輕易在外人面前顯露真容,」王熙鳳朝他逼近一步,「有時候我都懷疑,也許你跟我一樣。」

  他驕傲地揚起脖子,「無聊,你離開吧。」

  王熙鳳聳了聳肩,「好吧,你果然滴水不漏。」

  他盯著那個人的後背,突然笑道:「不論你對賈家寶玉抱著什麼想法,勸你趁早打消,因為她註定會是我的人。」

  那個人倏地轉身,目光森寒,他將金色的面具戴好,再次揮刀砍來。

  「你們……」他咬著牙吐出兩個字,卻將剩下的話吞進了肚子裡。

  怎麼一個、兩個的,都非要搶我妹妹!

  ……

  賈寶寶回到榮國府後,老太太派鴛鴦叫她過去。

  她過去後,老太太卻只是問她,陛下把她留下來是要做什麼。

  賈寶寶笑嘻嘻道:「我也不知道,陛下只是考了我幾句,我最近跟先生讀書頗有長進,陛下便誇了我兩句。」

  賈母一臉慈祥地摩挲著她的頭頂,「陛下再沒說別的了?」

  賈寶寶搖頭。

  賈母有些失望,讓她回去了。

  在路上,她卻迎面碰上了賈璉。

  賈寶寶眼神閃爍,這人一看就是故意在這裡等著自己呢。

  賈寶寶溫聲道:「璉哥哥有事?」

  賈璉含笑打量她,「寶玉真是長大了,有日子沒見,你可是越來越出色了。」

  賈寶寶笑了,「是啊,東平郡王也是這麼誇我的。」

  這一下子又戳到了痛處,賈璉的臉色僵了一下。

  「寶玉,你是不是還為上回的事怪哥哥?那都是賈芹那廝不學好,諂媚于王爺,自己做出的虧心事,哥哥那時候還在外面辦事,來不及回來救你……幸好你平安無事。」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要不然哥哥心裡會難受的。」

  賈寶寶只是笑。

  賈璉心裡沒底,「不過,你卻因禍得福,得到了王爺的青睞。」

  賈寶寶:「我只希望哪一日哥哥也能得到同樣的青睞呢。」

  他的嘴角似乎掛了千斤重擔,有些提不起了。

  「對了,今日陛下將你留下來是為了什麼事?」

  賈寶寶一臉天真無邪:「哎?陛下不就是要考考我嗎?能為了什麼事啊?」

  賈璉:「唉,你太嫩了,聖心難測,怎麼可能只是考你?」

  他死死抓住她的肩膀,「你在好好想想,陛下說了什麼?」

  賈寶寶蹙眉,「哥哥,你抓痛我了。」

  賈璉回過神,鬆開了手,眼神卻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賈寶寶皺著眉頭想了想,「哎呀,好像提起了東平郡王跟咱們家走的太近了。」

  賈璉整個人都忍不住打哆嗦了,他吞咽了幾下,「然後呢?」

  賈寶寶笑眯眯道:「我說,好像是這樣。」

  賈璉猛地一跺腳,指著賈寶寶:「你……你……」

  賈寶寶避開他的手指,「哥哥,我有哪裡說錯了嗎?」

  賈璉氣得直跺腳,「你怎麼能這樣說?算了,指望你也無濟於事。」

  他猛地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賈寶寶看著他忐忑不安的模樣,忍不住在心裡吹了一聲口哨。

  ……

  翌日,陛下下了一份聖旨,將王子騰和賈政的官職都往上升了升。

  中午,薛寶釵陪她一同用飯,提到了一件事。

  「你父親升職跟你去面聖有關嗎?府中都在傳是因為你的緣故,你父親才升官的。」

  賈寶寶睜大眼睛,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

  「該不會用人信這種話吧?」

  薛寶釵看著她,不說話。

  賈寶寶失笑:「我哪裡能有那麼大的能耐影響到陛下啊,還真當我是什麼仙童了不成?」

  薛寶釵鄭重點頭。

  「他們確實都是這樣說的,說你是仙童,說你父親都是因為你的緣故才會官運亨通。」

  賈寶寶笑眯眯道:「都是無稽之談,我若真是仙童,我就先保佑薛哥哥你官運亨通。」

  薛寶釵一愣,手中的筷子不自覺地敲擊在碗邊兒。

  「我?你是說我?」

  「對啊。」

  他神情僵硬,放在桌面的另一隻手攤開,又抓緊,視線不敢放在她的身上,又忍不住放在她的身上。

  「你這樣說……我何德何能?我……」

  他的杏眸像是醃在了糖水裡,又甜又軟。

  賈寶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薛哥哥,你在走神想什麼呢?」

  薛寶釵回過神來,輕輕咳嗽了一聲,耳根通紅地低下了頭。

  他低聲道:「我絕不會令你失望的。」

  賈寶寶笑了:「我倒是無所謂,哥哥別讓自己失望就好。」

  薛寶釵像是垂頸的天鵝,整個人顯得靜謐又美好。

  「不會的,只要你一直……」

  後面的話他說的聲音太小,賈寶寶根本就沒聽清。

  ……

  過年的日子是最鬆快的時候,既不用學習,也能收到禮物,可是賈寶寶卻很痛苦,一來,她必須要考狀元;二來,她就根本不想收到禮物。

  她跪在被窩裡,雙手合十許願:「保佑我今年別收到禮物,保佑我今年多多破財,保佑賈家今年敗家吧。」

  任何一個人聽到她許下的願望,都要以為她是瘋了吧!

  可這真是她夢寐以求的。

  然而,她剛剛放下手,就聽帳子外的麝月道:「二爺,有人送禮來了。」

  賈寶寶:「……我就知道只世上沒有神明!」

  她氣呼呼地跳下床,卻差點踩到地上一枚金珠滑倒。

  系統:「所以你看,神明還是有的,這不就來懲罰你了。」

  賈寶寶拍手:「用源源不斷的財運來懲罰我,唉,我真是好痛苦喲。」

  系統:「……」

  好想揍她……算了,大過年的。

  「是誰送的?」賈寶寶興致缺缺地問。

  麝月瞧著禮單一臉驚訝。

  「怎麼?還能是神仙下凡送的不成?」賈寶寶一邊打趣著,一邊也探頭看向她手裡的單子,卻在上面找到一個自己絕對沒有想到的名字。

  「西寧郡王?」

  見了鬼了,他們兩個總共就見了一次面,他送她東西做什麼?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是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系統:「呸!人家是個瞎子!」

  對哦,差點忘了這點。

  那她就更不明白了。

  「二爺,你看……」麝月小心地打量著賈寶寶的神情。

  賈寶寶拿過禮單,「既然是王爺賞賜,那我自然要親自登門道謝。」

  麝月:「現在嗎?」

  賈寶寶:「趕早不趕晚,我這就去看一看。」

  看看這位王爺到底要做什麼?

  她收拾好,剛出門,卻碰上了妙玉正等在門口。

  賈寶寶看了看妙玉,又瞧了瞧門板,重新退進了門裡面。

  妙玉莫名其妙看著她,卻聽她嘀咕了一句:「一定是我出門的方式不對。」

  妙玉頓時冒出寒氣,果然就不該給她好臉色的。

  他一甩袖子,冷冰冰道:「快出來,你不是出門嗎?帶貧僧一個,貧僧已經好久沒出門了。」

  賈寶寶繞著他走:「大師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妙玉氣得梗住了。

  兩人並排朝門口走,中間卻隔著兩臂的距離。

  賈寶寶歎了口氣:「大師不必避我如避蛇蠍吧?」

  妙玉捏緊佛珠:「貧僧是怕你汙了貧僧。」

  賈寶寶:「……真是抱歉啊,我這污泥糟蹋了你這塊美玉。」

  妙玉手驟然一松,手中的佛珠也落到石子路上,發出一聲脆響。

  他緊緊凝視著她:「你知道什麼!」

  「哎?」賈寶寶一臉莫名其妙。

  他的眼神卻變了,「你知道了是不是?」

  「我知道什麼了啊?」

  妙玉的視線像是摻了冰水的墨汁,從她的頭頂往下流淌。

  他側過身子,輕輕咳嗽了一聲,「沒什麼。」

  賈寶寶狐疑地盯著他。

  他彎下腰,揀了了掉在地上的佛珠。

  賈寶寶順口道:「都髒了吧?」

  他就像是被電到了一般,整個人一顫。

  賈寶寶更覺得奇怪了。

  「大師,你沒事吧?」

  妙玉背朝著她,冷淡道:「貧僧能有什麼事,不過是最近病了而已。」

  賈寶寶揉了揉耳朵,總覺得他最後的語氣透著一絲親昵的抱怨。

  她小心翼翼道:「那……大師現在好些了嗎?」

  妙玉:「嗯,不大好。」

  賈寶寶:「怎麼了?需不需要我幫您請太醫來看看?」

  妙玉轉過身,「不必了,貧僧自己也略通岐黃之術,只是,我這病不能生氣,一生氣就會變的嚴重。」

  賈寶寶:「……」

  合著你饒了這麼一大圈就是讓我順著你。

  賈寶寶看著妙玉的眼睛,一臉嚴肅道:「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

  妙玉盯著她的眼睛,張開嘴,乾巴巴咳嗽了兩聲。

  「貧僧是真的病了。」

  賈寶寶:「……」

  即便前一句是真的,也改變不了你後一句是假的!

  賈寶寶捂住額頭。

  妙玉眨了眨眼睛,突然道:「你還記得你上回拜託我占卜的事嗎?」

  賈寶寶立刻放下手,目光灼灼望著他。

  妙玉笑了,那是一個很清淺的笑容,卻像是開在樹梢的冰霜之花。

  賈寶寶立刻道:「大師,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絕對不惹你生氣。」

  「那貧僧說的是不是誑語?」

  賈寶寶搖頭:「不是不是,大師如此德高望重,怎麼會說謊呢?」

  妙玉點點頭,繼續道:「很抱歉。」

  她的心往下一沉,「大師道什麼歉?」

  妙玉:「很抱歉我要告訴你這次的占卜結果並不好。」

  賈寶寶失卻了笑容。

  妙玉:「今時今日今刻,就是林如海咽氣的時候。」

  她的腦袋一脹。

  系統擔憂地呼喚:「宿主?宿主你沒事吧?」

  賈寶寶捂著額頭,緩緩吐出一口氣,「沒事,我心裡有些準備。」

  妙玉:「生老病死,旦夕禍福都是天定,非人力可以扭轉,你傷心無用。」

  賈寶寶搖頭:「我其實並未見過林如海,我憂心的只有林哥哥。」

  妙玉抿緊薄唇,他的心像是被無數隻螞蟻啃食著。

  他仰著下巴,凝視著日光,直到眼前一片漆黑,就像是他的心因為多前進一步,而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知道為何我會這個時候才告訴你嗎?」

  賈寶寶:「因為大師之前病了?」

  妙玉滿腔的細膩情緒都被她一句煞風景的話堵了回去。

  他瞪了她一眼,「貧僧是為了讓你儘量縮短擔憂和痛苦的時間,若是貧僧早早告訴你了,你定然一直提心吊膽到這個時候。」

  兩人對視著。

  風卷起了地上的雪沫。

  妙玉的視線同雪沫一同飄開。

  「算了……」反正你什麼也不知道。

  「妙玉哥哥。」她輕輕喚了他一聲。

  聽著這個新奇的稱呼,他的心底突然泛起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像是眼前的雪沫化作了糖霜,血管裡流淌的不是鮮血,而是西域的葡萄酒,即便他從未飲過酒,他也知道此時此刻這種輕鬆又迷糊的感覺是叫作——微醺。

  她的髮絲落滿了糖霜,身上的每一處都在閃閃發光,連她的笑容也像是鑲嵌了寶石。

  然後,她用特別甜的聲音對他說,「謝謝你。」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劫數,那是你明知道危險,卻仍舊忍不住沉醉的宿命。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5

☆、111.第111章

  烏雲散去, 雪也停了。

  明麗的日光灑向路面積雪, 積雪的都每一個細小菱面都在反射著細碎的光芒。

  賈寶寶攏了攏衣領,轉身回頭。

  亦步亦趨的妙玉停下了腳步,他低頭看著雪地,一言不發。

  賈寶寶笑著提醒:「不要總是看著地面, 反射的光太強容易致盲。」

  妙玉「嗯」了一聲, 微微抬起頭, 半闔著眼睛。

  賈寶寶不由得再次確認:「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拜見西寧郡王嗎?」

  妙玉:「貧僧來,你還能見到郡王;貧僧若是不來, 西寧郡王府的長史就把你打發出去了。」

  「哈?」

  妙玉淡淡道:「西寧郡王不喜交際。」

  賈寶寶撓了撓鬢角,「奇怪了,那他幹嘛送我禮物?」

  妙玉猛地看向她,「你說什麼?」

  賈寶寶:「哦,西寧郡王給我送了些禮物, 所以我今兒個得親自上門道謝。」

  妙玉頓了頓, 神色卻有些不豫。

  賈寶寶被人迎進西寧郡王府。

  西寧郡王府的長史見到賈寶寶時,神情淡淡, 待視線觸及到妙玉,神情卻變得格外熱情。

  「妙玉大師,您來了。」

  他立刻道:「我這就去回稟王爺,兩位稍等。」

  雖然說的是兩位元,他的視線卻一直放在妙玉身上。

  賈寶寶:「……」

  她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無視。

  不過, 從這裡也可見西寧郡王心目中妙玉大師的地位。

  兩人沒坐一會兒, 目盲的西寧郡王便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他在門口停住, 仿佛眼睛沒有一點問題似的邁過門檻,勝雪的銀絲隨著他的動作緩緩飄動。

  賈寶寶起身,「拜見王爺。」

  西寧郡王淡淡一聲「免禮」。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胎毒的緣故,他的聲音低沉又沙啞,聽到人耳中,讓人心也忍不住往下沉。

  賈寶寶順勢收起這些繁文縟節,感謝王爺送的禮物。

  西寧郡王只是對她點了點頭。

  等賈寶寶說完,他便閉著眼睛轉向妙玉的方向。

  髮絲動了動,露出他臉上難看的胎記。

  妙玉輕聲對賈寶寶道:「你先出去吧。」

  賈寶寶打量兩人。

  妙玉揚了揚下巴:「王爺不會在意的。」

  西寧郡王清清淡淡道:「請自便。」

  就這樣,她被兩人趕了出去。

  她摸了摸鼻子,想要偷偷聽聽,門口卻守著小廝。

  賈寶寶偷偷戳了一下系統:「真奇怪啊。」

  「可惜我沒有合適的卡牌卻偷聽一下兩人都說了什麼。」

  系統:「你若是用了腦殘光環,說不定王爺還能讓你聽聽。」

  明明是戀愛使人失了智,等到系統嘴裡就成了腦殘光環了。

  ……

  西寧郡王府。

  賈寶寶沿著一條石子路往前走。

  突然,旁邊的一小片遮蔽視線的竹林後傳來一陣咳嗽聲。

  她猛地停住腳步,視線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因為這片細竹的遮擋,她只能影影乎乎看到一個白色的背影。

  她覺得這個背影有些眼熟,忍不住湊得近些,誰知道竟不小心碰到了一片細竹。

  細竹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

  那人猛地抬起頭,想要回身。

  「抱歉……」

  她的話一出口,他回身的動作卻停住了。

  「抱歉打擾了,我見您有幾分眼熟,您等等我過去。」

  她忙往前走,想要繞過這片竹林。

  可當她找到路來到竹林裡的時候,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那人離開的太過匆忙,連潑墨揮灑的畫也忘了拿走。

  她低頭瞧了瞧,畫卷上畫著一個女子的背影。

  這背影有些眼熟。

  「系統,你快幫我看看,他這畫的是誰?」

  系統一言難盡道:「你看不出來嗎?」

  賈寶寶無奈道:「這個時代的人物畫都是一水兒的削肩、水蛇腰,我能覺得有幾分眼熟就不錯了,你能讓我認出什麼來?」

  系統:「這個背影就是你啊!」

  賈寶寶指著自己,不可置信:「我?我哪裡乾瘦的像是火柴棍兒?」

  系統:「……你現在是要跟我強是不是?」

  賈寶寶立刻抿住嘴,仔細打量這副畫,畫中的景致也有幾分熟悉。

  「……甯國府的天香樓?」系統出聲。

  賈寶寶猛地一震。

  甯國府……天香樓……還有她?

  她捏著那副畫驚異道:「難道……那人是消失已久的秦可卿?」

  她猛地捂住了嘴,見左右無人,才慢慢將手放了下來。

  秦可卿怎麼會在西寧郡王府?

  她越想越不明白。

  系統提醒:「你在這裡站的夠久了,小心被人發現,要知道秦可卿可是已經死去的人。」

  西寧郡王敢於藏下他,便有應對的計畫。

  賈寶寶立刻將這幅畫疊了疊,塞進袖子裡,從這片被細竹包圍的空地走了出來。

  好在周圍沒有人注意到她。

  賈寶寶按著袖子,匆匆忙忙回到兩人談話的院子裡,正巧妙玉大師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西寧郡王竟然落後妙玉一步。

  他聽到腳步聲,轉向她的方向。

  他閉著眼睛,朝她輕輕點了點頭。

  「那件事就拜託給大師了。」

  妙玉冷淡依舊,「貧僧可不敢保證,王爺若是有耐心就慢慢等著吧。」

  西寧郡王摸了摸手腕,沒有再說什麼,反倒沿著一條回廊不緊不慢地離開了。

  賈寶寶盯著他毫不遲緩的腳步,忍不住懷疑他真的目盲嗎?

  「你在看什麼?」突如其來的聲音炸響在耳邊。

  賈寶寶捂著心口,無奈道:「大師嚇了我一跳。」

  妙玉輕哼了一聲,淡淡道:「貧僧見施主看得入神,便忍不住想要幫施主喚回心神。」

  系統:「這酸味兒!」

  妙玉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賈寶寶,「你很在意他?」

  賈寶寶想到西寧王府的詭異之處,摸了摸耳朵,含糊道:「算是吧。」

  一陣寒風刮過,賈寶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她摸了摸手臂,「奇怪了,難道又降溫了。」

  系統:「誰讓冷氣團就在你身邊呢?」

  賈寶寶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妙玉,「最近,大師好像很關心我?」

  妙玉「呵呵」一聲,拔腳就走。

  賈寶寶忙不迭追上去,口中笑道:「好吧,好吧,我說錯了,大師一點都不關心我。」

  妙玉走得更快了。

  「哎!」賈寶寶跟累了,徹底放棄了。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越走越遠。

  她原以為妙玉會像以前一樣,直接將她甩掉,誰知道,妙玉在前面居然拐了一個彎兒,又朝她迎面走來。

  賈寶寶看著他。

  他冷淡道:「看什麼,貧僧隨便走走礙著施主了嗎?」

  賈寶寶嘀咕:「和尚都是這麼不坦率嗎?」

  妙玉故意咳嗽了一聲,「唉,我又犯病了。」

  賈寶寶:「……」

  她無奈拉長了聲音,「好了啊,都是我惹大師生氣了。」

  「知道就好。」

  賈寶寶走在妙玉身後,對著他背影揮舞了一下拳頭。

  妙玉沒有回頭,口中道:「貧僧背後也生了眼睛。」

  賈寶寶收回了手,裝傻道:「那大師是知道我想要從背後偷偷抱你了?」

  妙玉不說話了,連背影都顯出幾分僵硬。

  賈寶寶在心裡洋洋得意。

  系統道:「是啊,說騷話誰能說過你啊。」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陽光下,耳邊只有踩在積雪上的「唰唰」聲響。

  就在這時,妙玉突然道:「可以。」

  賈寶寶沒反應過來:「什麼?」

  妙玉轉過頭,悶悶不樂瞥了她一眼。

  賈寶寶一個激靈,連笑容都有幾分掛不住了。

  不……不是吧……

  她心裡有個想法。

  「系統,這真不是我自戀,我只是想問你,他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系統:「這連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什麼?!連西寧郡王都知道了!」

  系統:「滾——」

  賈寶寶一本正經:「對不起,我的手臂突然抬不起來了。」

  妙玉重重哼了一聲。

  賈寶寶想要緩解一下尷尬的氛圍,便順口問:「大師似乎與西寧郡王的關係不錯,那西寧郡王找你商量何事?」

  妙玉:「對不住,貧僧嘴瘸,說不出來了。」

  賈寶寶:「……」

  她就知道他是個小心眼兒!

  兩人又一前一後走了一段時間。

  妙玉蹙眉道:「跟上來。」

  賈寶寶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

  妙玉猛地回頭,她差點一頭撞上去。

  烏雲重新遮蔽,他的臉上也掛上了烏雲。

  他深深看著她,問道:「你以為貧僧會對你做出什麼來?」

  賈寶寶突然反應過來。

  也是哦,她至於這麼避如蛇蠍嗎?人家可是出家人,是有底線的。

  賈寶寶心裡對系統道:「都怨你誤導我。」

  系統:「我……」真特麼的冤。


☆、112.第112章

  賈寶寶還沒有時間去弄清楚秦可卿、西寧郡王的事情, 林如海去世的消息便已經傳到了京城。

  她等在賈母門口, 雙手緊攥。

  前來報信的人一出來,她就立刻迎了上去。

  報信的人垂下頭,「寶二爺。」

  賈寶寶小聲問:「林哥哥怎麼樣了?」

  報信的人道:「林少爺需得送老爺返鄉,而後丁憂守制三年。」

  賈寶寶一愣, 「什麼意思?是林哥哥不能考科舉了?」

  報信的人點頭, 「也不能離開家鄉。」

  賈寶寶咬著唇。

  「林少爺已經決定在老爺墓旁結廬而居, 讓寶二爺不要擔心。」

  她怎麼可能不擔心。

  賈寶寶雙手越攥越緊,「哥哥的身體本就不好。」

  報信的人垂下眼, 神情同樣憂慮,他小聲對賈寶寶道:「少爺不讓我對您說起,其實,在照料老爺的這段時間,少爺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了, 小的常常擔心。況且墓地旁邊那種地方……真的不適宜居住。」

  「老爺也曾對少爺說, 他在死前為少爺求一道恩旨,讓少爺不必丁憂, 少爺卻不讓。」

  賈寶寶急問:「為何不讓?」

  報信的人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少爺散盡家財,返回故鄉……」

  賈寶寶發出一聲驚呼。

  報信的人歎了口氣,「寶二爺, 我知道您的想法, 每個人都以為林少爺瘋了, 可我以為您該是最懂他的。」

  「畢竟……」他小心斟酌言辭,「少爺在意的人只有你一個。」

  賈寶寶閉上眼睛,想到賈赦的計畫,想到林黛玉現在的處境,她沉聲道:「我明白。」

  「……也只有您的話,少爺能聽進去。」

  他期待地盯著賈寶寶:「寶二爺,小的求您給林少爺捎封信吧。」

  賈寶寶:「我會的。」

  她帶著人回到怡紅院。

  然而,等展開信紙,她卻又不知道要寫些什麼。

  那人立刻道:「那我在門口等著。」

  他朝她施了一禮,就悄悄退了出去。

  賈寶寶斟酌著,手卻無意識地在紙上劃了兩下。

  等她回過頭來,卻發現紙上只留下「木石前盟」四個字。

  她立刻想要換一張紙,可捏著這張紙,她突然又想到了什麼。

  她懸腕,提筆,在這四個字後面,寫下一趟小字。

  系統「嘖嘖」兩聲,「你可真是要了你林哥哥的命。」

  賈寶寶突然笑了,她低聲道:「不會的。」

  系統又看了看,說道:「你這樣寫真的好嗎?我擔心你林哥哥收到這封信,不要說是丁憂了,就是拖著一口氣也會拼命奔到你的面前。」

  賈寶寶調皮地笑了起來。

  系統盯著她出彩的面容,忍不住暗暗道:「真是磨人的小妖精。」

  她將寫好的信遞給那人,那人滿懷感激的接過來。

  「小的這就回鄉,將這封信好好地送給少爺。」

  系統:「這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手裡拿著的那是什麼。」

  ……

  冬去春來,賈寶寶為了準備考試,一直悶在府中不出,無論是誰來請他都沒有用。

  一日,她正在桌前寫文章,毛筆卻突然從背後被人抽走了。

  筆鋒上的濃墨滴了她一手。

  她憤憤回頭,卻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王爺?!」她猛地站起身,「你怎麼……」

  她恍然大悟,東平郡王想要偷偷來甯國府,賈赦和賈璉自然恨不得舉手歡呼。

  他們兩個真是不長記性啊!

  東平郡王按住她的手,抽出一條帕子,慢悠悠地擦乾她手上的墨汁。

  王爺的帕子材料也是極好的,觸手如同流水一般,冰涼又絲滑。

  但是,賈寶寶還是縮回了手。

  水清瞧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將帕子疊了疊,塞進袖子裡。

  「約你你總是不出來,寶玉,你行,你還是第一個給爺這麼沒臉的。」

  賈寶寶:「王爺,我是要好好學習的人,沒工夫跟您胡鬧,您找別的給你臉的人吧,我推薦賈璉。」

  她盯著他:「他能為王爺你奉獻全部。」

  水清皺了一下臉,「你這話說的有道理,但是說話的語氣怎麼就這麼讓我作嘔呢?」

  賈寶寶聳肩:「親愛的王爺,這是您的錯覺。」

  他拍了一下她的額頭,笑眯眯道:「誰准你跟我沒大沒小的。」

  賈寶寶:「您還知道您的身份,那您還爬牆而來?」

  水清惱恨道:「爺沒爬牆,你家角門開著呢。」

  賈寶寶盯著他。

  水清樂了,「再說了,就算是爺爬牆了又怎麼著?滿京城都知道爺是混世魔王,爺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賈寶寶偷偷將手裡的墨汁抹到了他的衣服上。

  她沒理會他,繼續坐下來,準備寫文章。

  水清苦著臉,靠在她的桌子邊,「真沒勁兒,你不出來,爺的生活都沒趣味了。」

  他眨了眨那雙宛如深谷霧林的翠色眼眸,手指頭不安分地去挑她的髮絲。

  他低聲道:「沒有你,也引不出那個人了……」

  賈寶寶立刻回頭:「誰?」

  東平郡王笑了起來,「噓——」

  他將手指抵在唇上,「你想知道嗎?這樣吧,你跟我再出去一次,我就讓你見識見識。」

  賈寶寶轉過身。

  他苦惱地皺眉,「喂,你得補償我,上次我被你騙,把奏摺遞給陛下的事情,被四哥知道了,他可是好好訓了我一頓呢。」

  系統:「他騙你呢!就水濃那個萬事不得罪人的個性,怎麼會訓他?」

  賈寶寶沒理會他。

  東平郡王摸了摸脖頸,看著她冷酷無情的背影,心中越發不痛快了。

  不行,今兒個他還非得要把那層窗戶紙捅破不可,他好奇賈寶玉和那位錦衣衛大人的關係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果弄不清楚,他覺得自己恐怕以後都會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突然想到一條計策——三十六計之美人計!

  「咳!」他輕咳一聲,在她桌子右側蹲了下來。

  賈寶寶沒抬頭。

  他手臂搭在桌面上,下巴抵在胳膊上,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

  「寶玉?寶玉!寶玉——」

  一連換了好幾個聲調,賈寶寶被他煩的不行。

  「怎麼……」

  她剛剛轉過頭,聲音就驟然消失在唇齒間。

  水清的眼眸如同薄霧慢慢散去後,一層層鋪展開的古老森林,墨綠、深綠、淺綠……

  他的眼睛像是要往下滴水的翡翠,裡面溢滿了溫柔與渴求,就像是原本矜貴又對你愛答不理的貓咪,突然向你展示自己溫熱的身軀和柔軟的皮毛,水汪汪的眼睛邀請你上來擼一把。

  真是一雙讓人無法拒絕的眼眸。

  系統大叫:「宿主!你想想自己的臉,你絕對不能被別人的美色打敗!」

  賈寶寶驟然清醒過來。

  水清卻沖著她揚唇一笑,低聲道:「寶玉,和我一起出去吧,我保證,你不會後悔的。」

  賈寶寶為防止他再使出什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只好同意了。

  水清一臉得意地站了起來,將胸前的頭髮撩到身後,「爺就知道,誰也別想拒絕爺這張臉。」

  系統:「呸!我家宿主比你好看一萬倍!」

  賈寶寶「呵呵」一笑。

  就在兩人要出門的時候,竟然遇上了薛寶釵和妙玉。

  四人走了個碰頭,大家齊齊一愣。

  妙玉的視線迅速掃過幾人,給了賈寶寶一個意味悠長的眼神。

  賈寶寶:「……」

  總感覺他似乎是誤會什麼了。

  妙玉對著東平郡王淡淡道:「沒想到王爺也在這裡。」

  薛寶釵神色一變,立刻躬身拜見。

  水清搖了搖手,「哎,不用多禮,爺是偷偷進來……」

  「咳!」賈寶寶用力咳嗽一聲。

  妙玉卻冷笑道:「王爺難道是爬牆進來竊玉偷香的?」

  水清看了賈寶寶一眼,樂了,「你說的對,我是來竊玉的!」

  妙玉和薛寶釵的神情同時變得難看起來。

  賈寶寶捂住自己的臉,感覺自己心好累。

  水清摸了摸下巴,搞事的不怕事大,「走吧,相逢即是有緣,爺請你們兩個吃飯如何?」

  薛寶釵恭恭敬敬道:「不敢。」

  聲音卻冷了八度。

  妙玉垂眸:「王爺盛情,卻之不恭。」

  薛寶釵疑惑地看了妙玉一眼,不知道妙玉為何要應下。

  然而,他卻看到妙玉正專注地望著寶玉。

  瞬間,一個想法快速閃過他的頭腦。

  他幾乎被這個驚人的猜測打的頭皮發麻。

  東平郡王的馬車正停在門口,上車的時候,四人又產生了矛盾。

  薛寶釵:「王爺請先上車。」

  水清似笑非笑:「寶玉你先上吧。」

  賈寶寶:「不不不,我不上,我根本就不想去,要不然我還是回去吧……」

  她轉身想走。

  妙玉卻直接了當道:「你們都不上,貧僧就直接上了。」

  系統忍不住道:「什麼上不上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做什麼不正經事情呢。」

  賈寶寶頭疼道:「我已經很苦惱了,拜託你就不要再給我增加負擔了。」

  這三個人湊到一起,她是真的不想出門了。

  妙玉果然沒跟水清客氣,直接先跳上了馬車。

  水清聳聳肩:「好吧,早就聽聞妙玉大師不一般,誰讓大家都有求於他呢?」

  賈寶寶:「我是真的要走了。」

  水清一把攬住了她的肩膀,好哥們似的調笑道:「你逃什麼啊?爺還能把你吃了不成?」

  薛寶釵重重咳嗽幾聲。

  水清就像是沒聽到似的,小聲對賈寶寶道:「我要給你看一出好戲,你要想清楚,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說實話,賈寶寶對他嘴中所說的確實有幾分好奇。

  薛寶釵終於忍不住了,他蹙眉,委婉道:「王爺,寶玉大病初愈,您還是離他遠一些為好。」

  水清一驚,盯著賈寶寶問:「你生病了?」

  賈寶寶也懵了:「我生病了?」

  薛寶釵:「……」

  初嘗撒謊,失敗告終。

  
☆、第113章

  四個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無言的沉默,尷尬的令人頭皮發麻。

  賈寶寶按著桌子起身, 「我想我還是回去好了。」

  三人同時看向她。

  三倍的壓力讓她背脊都在發涼。

  她轉頭問水清:「王爺,你究竟要我看什麼?」

  水清單手支著下巴,笑眯眯道:「等等,很快那人就經過了。」

  薛寶釵盯著杯中的茶水似乎出了神。

  妙玉則開始閉著眼睛念經了。

  賈寶寶:「……」

  她就是搞不懂,這兩個人跟來做什麼。

  她歎了口氣,還是坐了下來。

  妙玉突然開口道:「王爺還是一貫喜歡強人所難。」

  水清吹了聲口哨, 幽綠的眼眸含著笑意, 「可是我再怎麼強人所難,大師不也沒有答應嗎?我前些日子可聽說, 大師去了西寧郡王府, 怎麼?沒法給我和四哥算的卦卻能給老六算嗎?」

  妙玉閉著眼睛, 不冷不淡道:「王爺若是懷疑貧僧為西寧郡王算了那卦的話,不如親自去問一問。」

  水清不滿地撇了撇嘴,「爺還沒到欺負瞎子的地步。」

  賈寶寶看了他一眼。

  水清更加不滿了,「你看什麼?在你心裡爺就是那種欺行霸市的壞蛋是吧?」

  無意間朝下瞥了一眼的薛寶釵突然「咦」了一聲。

  水清立刻掉頭, 看去。

  他盯著從街角而來的那人, 嘴角微微翹起。

  賈寶寶問薛寶釵:「薛哥哥你看到了什麼?」

  妙玉突然睜開了眼,直直盯著她。

  薛寶釵:「看到了一個錦衣衛。」

  賈寶寶看向水清。

  水清笑容加大, 手一伸,直接摟住了她的肩膀。

  薛寶釵、妙玉齊齊起身。

  水清卻不管不顧拉著賈寶寶往窗戶邊靠,對著下麵大聲道:「寶玉,爺就喜歡你!」

  賈寶寶瞪大眼睛, 胳膊肘猛撞水清。

  水清疼的直眨眼,還不忘保持著笑容。

  「你瘋了!」賈寶寶咬牙質問。

  水清倒吸著涼氣,「先別動,你等等,爺讓你看個有意思的。」

  聽到了他的話,薛寶釵和妙玉對視一眼,接著兩人臉色一僵。

  妙玉冷言冷語道:「貧僧記得貧僧與你的關係並不是十分要好。」

  薛寶釵淡淡道:「多謝大師提醒。」

  兩人同時撇頭,看向樓下。

  樓下騎著黑色駿馬的男人聞聲抬頭,天光擦過他的金色面具,而他的目光宛若屋簷上懸掛的冰淩,直直地刺向水清。

  水清非但不怕,還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是他?」賈寶寶出聲。

  水清、薛寶釵和妙玉三人同時看向她。

  「你認識?」

  賈寶寶:「嗯,曾經見過幾次。」

  水清摸了摸下唇,「呵,那這就有意思了。」

  妙玉淡淡道:「從面相上看,那個男人和你的關係絕不簡單。」

  賈寶寶瞳孔一縮,顧不得許多人在這裡,忙追問:「你看出了什麼?」

  薛寶釵平靜而謹慎道:「就露出一個下巴,大師你是怎麼看面相的?」

  妙玉揚了揚下巴,神情孤傲:「天機不可洩露,凡人不可知。」

  薛寶釵:「哦,原來大師是天人。」

  「噗——」水清歪著頭,抵在賈寶寶的頭側,「原來兩位也是這麼有趣的人,以前恕我眼拙。」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樓梯口瞥去。

  沒過一會兒,一道矯健挺拔的身影踏上最後一截臺階,走了上來。

  「噠」的一聲輕響,不知道這位錦衣衛大人在走上來的時候想什麼,竟不小心將刀鞘撞在了木制欄杆上。

  水清揚了揚眉毛。

  那位目光森寒的錦衣衛大人掃過桌子上的四人。

  突然,他抽出了刀。

  水清擋在賈寶寶前面。

  賈寶寶的視線余光瞥到妙玉和薛寶釵的身子都動了一下。

  水清揚眉挑釁:「錦衣衛大人有何指教啊?」

  突然,一道白芒劃過。

  「哢嚓」一聲脆響。

  賈寶寶覺得自己的臉頰似乎被細小的木屑濺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臉上就覆上了一隻大手。

  賈寶寶垂眸,卻看到一道刀痕貫穿了四人中間的桌子。

  水清笑嘻嘻道:「大人好大的火氣啊,爺惹你不高興了嗎?哈哈,你不高興,爺就開心了。」

  賈寶寶:「……」

  怎麼會有這種三百六十度蹦跳作死的人啊。

  她有些頭疼地捏住了鼻樑。

  系統:「咦?你說的不是你自己嗎?」

  賈寶寶:「……」

  錦衣衛卻沒有理會水清的話,他的視線在三個男人身上停了停,冷漠道:「三位跟我走一趟吧。」

  薛寶釵蹙眉,縮回了擋在賈寶寶面前的手。

  然而,卻縮不動。

  他的手被賈寶寶牢牢地捉住了。

  薛寶釵耳朵泛紅,小聲問賈寶寶:「怎麼了?」

  賈寶寶將她的手翻轉過來,看到他手背上細小的傷口,那些傷口還在往外冒血珠。

  這是為了她受的傷。

  賈寶寶抬起頭,緊緊凝視著薛寶釵。

  薛寶釵很淺的笑了一下,安慰道:「沒關係,我皮糙肉厚,不疼。」

  看她神色更加不好,他又道:「真的不疼。」

  賈寶寶小聲道:「現在薛哥哥越來越會撒謊了,嘴裡一句老實話都沒有,快把我的薛直直還回來。」

  薛寶釵一僵,神情羞臊,臉頰泛紅。

  「沒……」他撇開頭,「這不都被你識出來了。」

  賈寶寶輕輕笑了一下。

  「英雄救美啊,」水清拍了拍手掌,「兩位當真相配。」

  這位王爺又要搞什麼?

  賈寶寶看向水清。

  水清笑嘻嘻對著錦衣衛大人道:「大人,您覺得呢?您可是始作俑者,啊,不對,應該說是紅……娘……」

  他的唇一張一合,刺激的錦衣衛大人青筋直跳。

  「幾位爺,」他冷笑一聲,「在下懷疑你們跟一件案子有關,請跟在下走一趟吧。」

  薛寶釵轉過頭,正與他對視。

  薛寶釵板著臉道:「什麼案子?」

  「錦衣衛辦案,無可奉告。」

  賈寶寶輕聲問:「那我呢?我可以問嗎?」

  他的唇緊緊抿成一道線。

  她的視線小心翼翼地想要窺探他面具後的容顏。

  他用比回答薛寶釵溫柔很多的聲音道:「錦衣衛辦案,不許亂問。」

  他迫切地避開賈寶寶的目光。

  「幾位還要我等多久,讓錦衣衛等,你們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水清眨眨眼睛,笑呵呵道:「這就走,這就走,爺還是第一次去錦衣衛的北鎮撫司,好奇的很。」

  他毫不客氣道:「希望王爺去了以後還能依舊好奇。」

  水清哈哈大笑,瀟灑地往樓梯口走。

  妙玉頓了頓,「大人這樣做,貧僧能夠理解,可未免……」

  錦衣衛大人:「閉嘴,我最討厭你們這些神棍了。」

  妙玉默不作聲,冷冷看著他。

  賈寶寶的腦中卻浮現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閉嘴,你們這些神棍,別來打擾我弟弟!」

  賈元春曾經對站在門口的一對和尚道士組合也這麼說過,那時,這和尚道士非要帶走她。

  賈寶寶看向錦衣衛大人,神情越來越確定。

  妙玉輕輕撣了撣袈裟:「縱使大人出言不遜,貧僧也不得不隨大人走一趟,不過,我得要提醒大人。」

  他轉過頭,冷冰冰盯著妙玉。

  妙玉冷冷一笑,「大人一直擔心提防的事,遲早會發生。」

  系統:「來了!大預言術!」

  賈寶寶:「……」

  論作死能力,還真是一家更比一家強。

  賈寶寶緊張地盯著薛寶釵,生怕他也跟那兩個人學。

  好在薛寶釵是個厚道人,只是跟錦衣衛大人道:「與她無關,你不要為難她。」

  錦衣衛大人:「……」

  賈寶寶:「……」

  明明是很正常的話,他看起來卻更氣了,盯著薛寶釵的目光更為兇狠。

  薛寶釵神色平靜,不明白他為何這樣看著自己。

  妙玉卻仿佛知道了什麼,輕笑一聲。

  錦衣衛大人最後看了一眼賈寶寶,輕聲道了一句「對不起」。

  他準備離開,袖子卻被抓住了。

  他沒有回頭,聲音刻板不近人情道:「鬆開,錦衣衛辦案……」

  話未說完,他的眼皮下就伸來了兩隻手。

  白皙的手指微微攥起,手背朝上,衣袖與手之間露出一截白淨的手臂。

  他瞥了一眼,「做什麼?」

  賈寶寶含笑道:「喏,大人也把我抓起來吧。」

  他頓了頓,一本正經道:「錦衣衛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抓人的。」

  賈寶寶:「可是,我想跟他們一起去。」

  他猛地轉身,狠狠訓斥道:「你知不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跟著瞎添亂做什麼!」

  賈寶寶仰頭望著他,眼眸乾淨又溫柔,她含著笑意,「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但是有人為了我在那裡一待多年,既然他能去,我為什麼不能去?」

  他啞聲了。

  賈寶寶逼近他,「大人,銬住我吧,把我也抓去吧,我也知道的不少。」

  他抿緊唇,後退一步。

  她舉著雙手,往他眼皮底下探。

  他卻仿佛見不得似的,撇開了頭。

  兩人一進一退,直到他的後腰抵在欄杆上。

  他無意間往下瞥了一眼,只見那三人都在樓下等他。

  他忙轉過身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錦衣衛秉公執法,不會亂抓人的,即便你硬要我抓你,我也不會抓的。」

  系統呸了一聲,「好個秉公執法,他說的倒是不臉紅。」

  賈寶寶卻偏袒道:「大哥說是秉公執法,那就秉公執法。」

  他急急忙忙準備走,她卻輕聲喚他:「大哥。」

  他腳步一頓,心中立刻道:「糟糕。」

  賈元春面上不動聲色道:「你管每個人都叫大哥嗎?在下是錦衣衛,若是你再對我不敬,休怪我……」

  賈寶寶期盼地凝望著他。

  他的話在嘴裡打了個轉兒,沒有吐出來。

  他頓了頓,只悶聲道:「別再認錯人了,我不姓賈,更不是你大哥。」

  他又準備走。

  「大人,且慢。」

  賈元春沒忍住,還是回了身。

  賈寶寶卻握著小拳拳,輕輕錘了一下他。

  賈元春有些懵,「……」

  賈寶寶一臉期待。

  「大人,我這算是襲擊錦衣衛了吧?要不要把我抓起來啊?」

  系統:「還第一次見人非要去被審訊。」

  賈元春用力按了一下她的腦袋,有些無奈道:「再鬧我就去收了你的話本。」

  他扭過她的身子,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你大了,別再任性了。」

  說著,他輕輕推了一下她的後心。

  賈寶寶再回頭,他已經跑下樓,帶著三人離開了。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小聲嘀咕:「還說不是我兄長,都已經暴露的不能再暴露了。」

  系統:「那人家死活就是不承認,你還能怎麼辦?」

  賈寶寶也歎氣。

  到底有什麼為難的地方,不能讓他跟她說清楚呢?

  她悶不做聲地轉身,一個跑堂的跟了上來。

  「那個,這位老爺,這飯錢還沒付呢。」

  賈寶寶眼角一抽。

  合著那東平郡王是光請客,不付錢啊?

  不過,這樣正好。

  賈寶寶笑眯眯道:「我來付錢,我最喜歡付帳了。」

  跑堂的笑呵呵,心裡卻道:今兒個真是開了眼了,有的爺喜歡遛鳥,有的爺喜歡看戲,居然還有爺喜歡付帳的。

  跑堂的也沒跟她客氣:「那您看看這些打壞的桌椅,弄壞的杯碟……」

  賈寶寶笑容加大:「太好了,當然是我來付啊,哦,對了,你要不要去跟掌櫃的商量一下,好好宰我這個冤大頭一筆?」

  跑堂的:「……」

  他一言難盡道:「好嘞,您等著。」

  說罷,他扭身下樓去問掌櫃的怎麼處置這個瘋子去了。

  等掌櫃的上來,卻發現這位爺正盯著桌子上的一個荷包出神。

  掌櫃笑呵呵道:「這位爺,帳目都已經算好了,是這個數。」

  賈寶寶瞥了一眼,露出吃驚的表情。

  掌櫃心裡一咯噔。

  這世道沒錢裝有錢的爺,他可看到不少,這個該不會也是看到錢多就不想付了吧?

  掌櫃小心問:「爺,怎麼了?」

  賈寶寶不滿道:「你這錢……也太少了吧。」

  「啊?」掌櫃的傻眼了。

  賈寶寶指點道:「你看看啊,你這桌子是檀香木的。」

  掌櫃:「……」

  不好意思,那就是找村口的木匠打的,才十幾文錢,用的都是爛木頭。

  「還有你這盤子,可是青花瓷的。」

  掌櫃:「……」

  瓷是瓷的,可就算是碎成紋路,他也沒看出青花在哪裡。

  掌櫃的咽了一下口水:「那您的意思是?」

  賈寶寶直接從荷包裡取出一些銀票,「這些都給你,當然不夠,我給你寫張欠條,你去榮國府要去。」

  賈寶寶笑盈盈道:「別怕,我就是那榮國府的寶二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一定會把錢要出來的。」

  系統:「為了敗家,你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寶二爺……」掌櫃的眼睛猛地一亮,「原來您就是寶大善人!」

  賈寶寶:「……哈?」

  掌櫃:「您善舉整個京城都知道,您也是我的恩人。我的親戚就是從老家老投奔我的,但盤纏花完了,又不知道我在哪裡,偏偏這個時候生了重病,若是沒有您義醫館免費診治,我的親人說不定就這麼死在了我看不見的地方。」

  他將銀票還給她,「不行,我不能再昧著良心收您的錢了,這些桌子、杯盤都不值錢的,您隨便砸。」

  賈寶寶好不容易從傻眼的狀態恢復過來,忙道:「不不不,這些錢你拿著,我並非什麼寶大善人,你聽錯了,我剛剛說的是包二爺,包子的包!」

  開玩笑,哪裡有把好不容易付出去的錢,再拿回來的道理。

  掌櫃:「可您剛剛說您是榮國府。」

  賈寶寶:「是我說的嗎?我沒有!我明明說的是有個包府……哎呀,肚子好疼,我要走了。」

  她捂著肚子,忙不迭地往樓下跑。

  系統也跟著無語了,「你的名聲居然這麼好了?」

  賈寶寶:「我也覺得奇怪呢。」

  在樓下,她遇見了之前跑堂的。

  「請問,你有沒有看到是誰把這個荷包放到我桌子上的?」

  跑堂的認真想了想,搖頭道:「沒注意看。」

  賈寶寶雖然沒有問出什麼來,還是將一些碎銀子塞給了他。

  兩人出來後,系統問她:「那荷包有什麼古怪?」

  賈寶寶將荷包裡的一張紙取了出來,展示給系統看。

  上面寫著——

  不可與錦衣衛為敵,你兄長自有緣故才不能與你相認。

  系統:「這是誰為賈元春說話呢?」

  賈寶寶:「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她將紙張湊近鼻尖,輕輕嗅了嗅。

  系統:「你能嗅出什麼來啊。」

  賈寶寶輕聲道:「這就是人與AI的不同之處,即便我什麼線索也找不到,但是我的大腦也會自行運轉,處理被我忽略的線索,再把答案通過第六感的形式傳達給我。」

  系統無語:「你我老夫老妻的了,你還隨口誆我?」

  賈寶寶:「我說的是事實。」

  系統:「好吧,那你的第六感說什麼了?」

  賈寶寶淺淺一笑,迎著陽光,面龐更顯溫柔,「告訴我,是林哥哥回來了。」

  「哎?可是他不是不能回來嗎?」

  賈寶寶苦笑:「我都把自己周圍的情況形容的那麼嚴重了,他若是還不回來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林哥哥了。」

  系統點頭:「你簡直把自己形容的就像是被眾狼環伺的小羔羊一樣。」

  賈寶寶瞧著嘴角:「計策只要好用就好。」

  只是林哥哥為何不肯出現呢?

  ……

  賈寶寶前腳剛回到榮國府,後腳妙玉就被抬著送回來了,而且一直送到怡紅院裡。

  賈寶寶看著臉色煞白,仰躺在榻上的妙玉,他如同一片在深秋墜落的白玉蘭花瓣。

  「這是怎麼了?快去請太醫!」

  襲人正要退下,卻聽到細微一聲「不」。

  他停住腳步,卻看到妙玉大師的手死死攥住寶二爺的衣袖。

  賈寶寶無奈:「你生病了,大師,現在可不是搞封建迷信的時候。」

  妙玉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他只是將自己青色的頭皮貼著花枕蹭了蹭。

  賈寶寶仔細看了看,才發現他這是在搖頭。

  他的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跟她說些什麼。

  賈寶寶低下頭,將耳朵湊近。

  他道:「不用,我很快……就好。」

  賈寶寶:「那大師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妙玉輕笑一聲,聲音澀而緊,「我得了什麼病,你不知道嗎?」

  賈寶寶立刻道:「你得了什麼病,我怎麼可能……啊!」

  她想起來了。

  妙玉閉著眼睛露出一絲脆弱的苦笑,「記性可真好,總算是想起來了。」

  都成這樣了還不忘挖苦人,該說不愧是妙玉大師的作風嗎?

  賈寶寶對還等在這裡的襲人道:「不必去叫太醫了,你打點熱水來吧。」

  襲人狐疑:「真不用叫太醫?」

  「不用,大師沒病,只是……」

  賈寶寶笑了笑,「出了些小差錯。」

  襲人雖然還有所疑問,還是按照賈寶寶的吩咐去做了。

  妙玉輕笑一聲,「好個小差錯,真真是差點要了貧僧命的小差錯。」

  賈寶寶:「都是我的錯,我當時忘了你不能離我太遠。大師,你該提醒我的,我若是知道,怎麼也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去的。」

  妙玉神色高冷,默不作聲。

  你怎麼就能確定貧僧當時還記得這件事呢?

  妙玉無力道:「貧僧也不過是個凡人。」

  也會一時氣血上頭,昏頭昏腦做了不理智的事情;也會因為吃醋,而跟別的男人一較高下。

  賈寶寶更為驚訝了,「大師該不會是病糊塗了吧?」

  妙玉:「貧僧是糊塗了。」

  若是不糊塗,怎麼會因為一個人,從雲端墮入紅塵。

  從此,地獄苦厄,鳥語花香,都是你。

  「這難道就是大師的劫數?大師的劫數究竟是什麼啊?」

  她這種沒有自覺的樣子,真令他……

  妙玉抿了抿唇,睜開眼,直直盯著她。

  「你過來,我告訴你。」

  賈寶寶低下頭。

  下一刻,額頭一痛。

  「嘶——」她捂著被敲紅的額頭,瞪他。

  妙玉淡淡道:「好了,貧僧已經告訴你了,剩下地就由你自己去悟吧。」

  賈寶寶:「……」

  真是惹人討厭啊。

  賈寶寶踹了榻一腳,「好了就快起來,這可是我的地盤。」

  妙玉拋出一個誘餌:「你想不想知道我離開你太遠是什麼感受?」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雖然明知道他肚子裡一包壞水,她還真想知道。

  妙玉一臉冷淡:「靠近些,我告訴你。」

  賈寶寶不由得將額頭捂得更緊了,她警惕道:「你該不會又要對我做些什麼吧?」

  妙玉聲音冷如玉石:「貧僧像是同一個招式會使兩遍的人嗎?」

  「好吧,再信你一次。」

  她靠近了些,他卻猛地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耳垂。

  雖然不痛,但是酥酥麻麻的。

  賈寶寶:「你……」

  妙玉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沒有使用相同的招數吧?」

  「你這個騙子和尚!」

  妙玉笑了,「多謝施主誇讚。」

  他笑著笑著,垂下了眼眸,「離你遠了感覺就像是被魚鉤勾住的魚,只是從你那裡伸來的魚鉤掛到了貧僧心上,離得遠了,便扯得貧僧痛不欲生。」

  賈寶寶一本正經的分析,這大概就是心臟病的感覺吧?

  系統:「那不是!」

  晚上的時候薛寶釵也回來了,按照他的說法錦衣衛並沒有為難他們,只是問了些事情,但具體問了什麼,薛寶釵卻不願意說。

  翌日,榮國府又發生了一件怪事。

  居然有人在榮國府門口貼了一張紙條,歷數賈芹做下的醃臢事。


☆、第114章

  「你說的是真的?」賈寶寶從榻上躍起。

  襲人忙點頭,「大老爺想要壓下這件事, 命府中的婢女、小廝都不得再提起, 可這點事誰又不知道?現在滿園子裡的人都在私下討論這件事呢。」

  賈寶寶摸了摸耳朵, 「這事兒究竟是誰幹的呢?」

  襲人小聲道:「我問了,可門房的小廝都沒見到晚上來貼東西的人。」

  賈寶寶歎氣:「光貼賈芹有什麼用, 最好把咱們家那些事全都抖出來,那才好呢。」

  襲人吃驚地盯著她:「寶二爺,那樣您在陛下面前不也沒什麼好名聲了?」

  賈寶寶聳肩。

  襲人不敢再提起這件事,生怕寶二爺再說這些讓滿園老爺太太都不高興的話。

  他只說紙上面寫的事情,「上面說賈芹貪污, 還說他在寺廟道觀裡行為放蕩, 還說他與賈家的大老爺牽扯不清……」

  賈寶寶剛端了一杯茶要喝,聽到這話, 差點沒一口噴出來。

  這是誰啊,居然如此敢說。

  賈寶寶一直在想陛下為什麼遲遲不肯發落賈赦和賈璉, 不就是因為他想要制衡嗎?若是再後面輕輕推陛下一把呢?

  她是從不同世界來的,本就不跟這些人一樣對皇權充滿敬畏。

  系統:「所以你現在都敢算計到皇帝頭頂上了。」

  賈寶寶面上帶笑,心裡面卻大逆不道:「皇帝又怎麼了?皇帝難道就不是個人了?」

  她打定主意, 朝襲人招了招手。

  襲人小心翼翼湊過來。

  賈寶寶吩咐他兩句話。

  襲人一驚,「二爺?」

  賈寶寶莞爾微笑, 「襲人,我最信任你,你能辦好這件事吧?」

  襲人猛地一震,「二爺, 您放心。」

  「襲人辦事我一向放心。」

  襲人垂下眼,有些羞澀。

  賈寶寶看到他的神情突然道:「襲人,你是想要做我的心腹,我的左膀右臂,還是僅僅想要成為我的暖床人?」

  他的心弦一顫,猛地抬頭看向她。

  她含笑道:「最近我有意識疏離你和晴雯,襲人這麼聰明,應該察覺到了吧?」

  襲人的眸子縮成一點。

  賈寶寶盯著他的眼睛,「襲人,你好好想想你想要一條什麼路?是永遠陷在府裡,只能看著我一個人,還是成為我信賴的人,自由地去看這片天,在天地間頂天立地地活著?」

  「你可是個男人,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襲人的眸中產生了動搖。

  她微笑。

  她知道襲人是有野心的,但是他沒把自己的野心打開,困在這一畝三分地裡,天天也只好和晴雯爭鬥、邀寵。

  她現在就是要為他打開那堵牆。

  「花襲人,你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可是……我是二爺的人。」

  賈寶寶:「沒有誰是誰的人,你若是做得好,那我就把你的賣身契給你。」

  她笑著道:「你總稱呼別人是爺,有沒有想過被人稱作爺會是怎麼樣呢?」

  他耳根紅熱。

  賈寶寶輕聲念叨:「花爺?」

  驟然,一股熱流衝破了某種屏障,他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充滿了力量,心中一股鼓脹的情緒讓他興奮。

  「爺,二爺,」他的喉結動了動,用力道:「我想成為對二爺有用的人。」

  賈寶寶莞爾一笑,「很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她拍了拍襲人的肩膀,「過些日子我會將你的賣身契取來,你替我管著京城外的一個莊子。」

  這莊子也是她的……哎,她的固定資產也有這麼多,真煩。

  系統:「你可閉嘴吧!」

  襲人一驚:「小的何德何能?」

  賈寶寶看著他,一點點收斂了笑容。

  襲人一個激靈,立刻領命:「是,小的明白了,小的一定會好好管著的。」

  賈寶寶:「我的意思不是讓你好好管著,那個地方我想要安置流民,莊子下的地分給他們種,到時候我再跟你說。」

  襲人無奈,「寶二爺,您的善事做的夠多了,您難道想要把整個家都賠進去嗎?」

  賈寶寶搖頭:「你不懂。」

  他是不懂,他只知道,他的寶二爺……寶小姐就是仙女下凡,善良的幾乎從來不顧惜自己,可就這樣居然還有人被豬油蒙了心要害她!

  可惡!

  襲人走在園子裡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

  寶二爺這樣處置了他,是不是也要用相同手段處置晴雯?那她身邊就不留人了嗎?

  他想著想著,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二爺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屋子裡面,系統提心吊膽地問她:「喂,你該不會是看上了誰吧?」

  賈寶寶:「你傻了?要不要幫你格式化一下!」

  「不要!」系統氣急敗壞,「如果不是因為你喜歡上別人,為什麼要急著跟他們劃清界限?」

  「喜歡?」賈寶寶笑嘻嘻搖頭,「明明我跟他們都是兩個世界的人,說什麼喜歡。我只是見王夫人跟襲人和晴雯說過那事之後,兩人的心思活泛了不少,都把心眼兒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我避免麻煩才這樣做的。」

  系統:「哼哼,心放在你肚子裡,你心裡想了什麼誰知道啊。」

  賈寶寶:「唉,你總愛吃醋可怎麼好?」

  系統:「為你吃醋的人多了去了!」

  「你是說林哥哥?」賈寶寶摸了摸下巴,「你說門口貼著那張紙會不會跟林哥哥有關呢?」

  系統一驚:「你有什麼證據?」

  賈寶寶笑了:「哪裡有什麼證據,我只是……」

  系統一臉無語地搶答:「第六感!」

  賈寶寶笑了笑。

  她端起茶碗,慢慢撇去上面的浮沫,「他們好歹也伺候了我這麼久,賈府要是敗了,總歸得給他們留點什麼。」

  這樣也說得通。

  系統這才松了一口氣。

  「你安安心心完成任務我就放心了,你可千萬別被美色眯了眼。」

  賈寶寶「嗯」了一聲,輕聲道:「你放心。」

  系統是真放不下心她啊。

  ……

  過了些日子,賈寶寶去查看自己在城外的粥棚,經過茶館的時候聽到裡面兩個人在說榮國府。

  「你知道榮國府那事嗎?」

  「哇,近來還有誰不知道這件事的嗎?」

  「我有更新的消息,聽說,賈芹管的那間寺廟不止他一個人去玩,連帶著賈府的老爺們也去。」

  「我知道,我知道,好像還招待朝中官員是不是?似乎幾個王爺也去過。」

  兩人的談話聲漸漸小了下來。

  賈寶寶心中卻跳的厲害。

  後面那些可不是她吩咐人傳的,難道有人在跟她做相同的事情?

  而且,比她做的更加狠。

  她扯著韁繩,□□的大馬隨之停了下來。

  妙玉停到她身旁,轉頭問她:「怎麼了?」

  賈寶寶搖頭:「只是突然走神了。」

  妙玉朝茶館裡望了一眼,沒有拆穿她的話。

  「走吧。」他輕輕一夾□□白色駿馬,慢悠悠走在她前頭,垂下的僧衣隨著他的動作一蕩一蕩,把周圍的小姑娘迷得不行。

  賈寶寶無奈道:「我現在有些討厭那個綁定了,為何我出門必須要帶上他啊。」

  系統:「你難道想要再感受一次他被抬回來的場面?」

  算了,她心善。

  賈寶寶連忙追了上去。

  「大師,慢點。」

  妙玉待她離得近了,輕聲道:「貧僧昨日看了一本話本。」

  「哎!」賈寶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大師居然看這個!」

  妙玉挺直脊背,淡淡道:「我昨日去你屋裡,看到你榻上正攤開放著這本。」

  當時,他不知出於什麼心情,竟然拿起了那本話本。

  可笑的是他當時的指尖都在發顫,幾乎是眯著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待發現是正常的話本後才松了一口氣。

  背後卻突然響起她的聲音——

  「你在期待什麼?」

  那一瞬間,他羞恥如同爆竹一般在他體內深深炸開。

  他的脊背如同琴弦繃緊,汗毛豎了起來。

  妙玉心想:他那個時候像極了被踩到尾巴的貓吧?

  他僵硬地轉過身子,卻發現她在跟自己的婢女玩笑。

  瞬間,他松了一口氣,又仿佛有些失落。

  直到今天,她也未曾注意過他翻看了她的話本。

  妙玉仰起頭,突然覺得陽光有些刺眼,讓人眼睛不舒服。

  「貧僧記得那個話本講述了一個大唐和尚去西天取經的故事,似乎根據是玄奘和尚事蹟所寫。」

  妙玉上身微微向前傾,側過頭,盯著賈寶寶微笑,「你看貧僧和你是不是很像那騎白馬的唐僧和他的二徒弟啊。」

  他曾經對著鏡子練習過無數次,他這個角度最好看,這種笑容最動人。

  然而,她卻連頭都沒有轉過來,依舊在走神,隨口應付道:「大師,我最近發現你有些古怪。」

  你都不看我,怎麼能發現我的古怪?

  妙玉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的側臉,低聲道:「都是你的錯覺。」

  快看我啊。

  「你最近是不是老是在故意惹我生氣?」

  妙玉冷哼一聲,「貧僧可不是那麼無聊的人。」

  為什麼你的視線就不分給我呢?

  賈寶寶莞爾,黑色的眼眸像是遊動在牛奶中的黑珍珠,她的眸子偏過來,瞄了他一眼。

  他的手忍不住攥緊韁繩。

  然而,她的視線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被他身側的攤子吸引了。

  「看上去很好吃啊。」

  妙玉第一反應這是她對他說的,整個人輕的快要從馬上飄了下來,然而,下一刻,他就找到了她視線落點。

  妙玉氣結,「施主怎麼就知道吃!」

  說罷,他氣呼呼地駕馬飛馳。

  賈寶寶一臉無語地看著他的背影,遲疑地問系統:「這位大師他大姨夫來了嗎?怎麼如此暴躁?」

  系統硬邦邦道:「你的日常任務已經很久沒刷了吧?」

  「是,因為卡槽不夠用,也不想將多餘的卡牌帶在身上,怎麼了?」

  系統:「我勸你還是重新刷起來吧,最好刷一些保命的道具。」

  系統歎了口氣:「我真怕你會死於情殺。」

  賈寶寶:「……」

  ……

  兩人到了義醫館和粥鋪的地方,發現尤氏兩兄弟正在施粥。

  賈寶寶隨意看了看,發現這裡居然井井有條,來領粥的多是貧困之人,沒有人插隊,也沒有人鬧事。

  是這兩兄弟的能力太過出眾了嗎?

  「寶二爺!」尤三郎首先看到賈寶寶,立刻將手裡的活兒交給了旁人,跑了過來。

  賈寶寶笑得心裡發苦:「你這裡做的不錯,我還以為會有鬧事的,或者什麼白吃白喝的地痞。」

  尤三郎歎了口氣:「讓寶二爺猜對了,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有這樣的人,真是的,明明是做善事,也偏偏有人要來搗亂。」

  「還真有?」賈寶寶瞪圓了眼睛。

  尤三郎笑了:「是啊,當時把我和哥哥也嚇了一跳,好在我和哥哥當初給地痞裡的老大有些交情,就找人說了說情。」

  賈寶寶:「你們還真是厲害,怎麼不跟我說?」

  尤三郎撓了撓後腦勺,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你都為了我和哥哥做了那麼多事情,還那麼信任我們兩個,我們怎麼可能拿這些小事去打擾您?」

  賈寶寶歎氣:「這怎麼能說是小事?能用錢擺平的事情,就不必你們兩個去冒險了,你們兩個一旦沒跟老大談攏,被欺負了怎麼辦?」

  尤三郎突然不說話了,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二爺,你似乎忘了什麼?」他啞著聲音,眼神直勾勾,「我們可是男人啊。」

  他的頭慢慢低下。

  突然,兩人之間探出一隻手,按住尤三郎的額頭將他用力往後一推。

  尤三郎往後退了一步,不善地瞪著推他的人。

  居然是個和尚!

  尤三郎摸了一把脖子,吊兒郎當道:「現在連和尚也欺負人了?」

  妙玉神情冰冷,整個人仿佛剛從冰雪中化出。

  「離她遠一點。」

  尤三郎惱羞成怒:「我就不遠,怎麼樣?」

  妙玉冷淡道:「事情都沒辦好,你倒是先搖尾巴向主人討賞了。」

  尤三郎簡直要氣炸了,他伸手就要攥妙玉的衣領。

  妙玉卻不慌不忙後撤了一步,「你看看周圍,難道沒發現什麼不同之處嗎?」

  尤三郎看了一眼四周。

  妙玉指出幾個人,「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他們雖然穿的是破衣爛衫,指縫裡卻沒有泥,手指也不是那麼粗糙,神色健碩,眼神機敏,你還認為這些人是普通的貧苦民眾嗎?」

  被他這麼點出來,連賈寶寶也看到了這幾人的不同之處。

  妙玉冷笑一聲,「既然你是現在負責這裡的人,那麼請你告訴貧僧,這些人從哪裡來的?又是做什麼?」

  尤三郎被他問的面色蒼白,驚慌失措地看向賈寶寶。

  妙玉卻淡淡道:「哦,答不上來就要朝人求救了嗎?果然是男人啊。」

  這嘲諷的語氣!

  尤三郎被他羞辱的臉頰通紅。

  他果然是聽了自己剛才的話,特地過來嘲諷自己的。

  尤三郎咬著牙冷笑:「什麼和尚,我看你根本六根未淨吧!」

  「這位大師,請不要再欺負我弟弟了。」尤二郎插到兩人中間,警告妙玉。

  妙玉揚揚下巴,依舊是一副高嶺之花的姿態。

  尤三郎恨不得呸他一口,這個和尚也太會裝相了。

  尤二郎看向被男人吵架嚇呆的賈寶寶,溫聲道:「抱歉,方才嚇到寶二爺了吧?」

  尤三郎和妙玉這才反應過來,又齊齊看向她。

  賈寶寶心裡對系統道:「不知道為何這個場景似乎有些熟悉。」

  系統:「是啊,你幾天前不才經歷過一次嗎?」

  系統咳嗽一聲,一本正經沖賈寶寶重新打了個招呼,「久仰大名,修羅場開關小姐。」

  賈寶寶:「……」

  尤二郎溫聲道:「這些人之前我有注意到,他們倒是沒有壞心,一直幫著我們管理這裡的秩序,我想那時候那個地痞頭子那麼好說話,說不定也是這些人幫助的結果。」

  尤三郎吃驚:「哥,你從未跟我說過這個。」

  尤二郎笑容依舊溫柔,「是啊,我沒跟你說,弟弟,怎麼了嗎?」

  尤三郎莫名覺得今天的哥哥有些危險,他立刻道:「不,沒什麼。」

  尤二郎轉過頭對賈寶寶道:「不知道是得了哪位貴人的相助,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沒有去問。」

  賈寶寶:「這樣啊……沒關係,最近你們這裡還缺錢嗎?」

  尤二郎:「都從米店走賬,也沒有花費多少。我們已經努力讓寶二爺的錢都花在刀刃上了。」

  尤二姐為難地笑了笑:「感覺一直在給寶二爺賠錢。」

  賈寶寶笑容加大:「那可真是幫了大忙了。」

  「啊?」三人齊齊發出疑問聲。

  賈寶寶咳嗽一聲,努力解釋:「因為能幫助到這些人我已經很滿足了。」

  真的的花錢居然還要找個藉口。

  她不想再盯著三人稀奇古怪的目光,便故作無意地走到那幾個人身邊轉了轉。

  三人突然起身,整齊劃一地走到賈寶寶面前。

  賈寶寶一驚,立刻捏緊屬於自己的卡牌。

  三人中領頭的那人道:「既然寶二爺已經識破了,那我們也不用再偽裝下去,我家主子聽聞了寶二爺的善舉很是敬佩,所以才命我們幾人來幫助寶二爺。」

  「若是寶二爺有缺錢的地方……」

  賈寶寶連忙搖頭:「不缺不缺。」

  那人疑惑地將後面的話說完:「……我家主子會提供一筆錢財。」

  賈寶寶:「不必了,我能應付的來。」

  那人勸道:「這裡每天都是開支,一般人是承受不來的。」

  系統道:「一般人是承受不來,可你這個急需敗家之人就能承受來了。」

  賈寶寶笑了:「我願傾家蕩產搞慈善。」

  三人又愣住了。

  領頭之人乾巴巴道:「您可是個大善人。」

  三人看她的目光也都充滿了敬佩。

  賈寶寶:「……」

  系統:「我都替你心虛。」

  領頭那人又道:「既然已經過了明路,那我們以後替您看場子就不用打扮成這樣了。」

  賈寶寶:「不知你們的主子是……」

  領頭那人笑了,「我們主子也常來這裡看看,哎,來了。」

  賈寶寶轉身看去,卻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看上去很簡樸。

  她大步走上前,經過妙玉身旁的時候,他卻動了動,擋住了她。

  賈寶寶抬頭。

  妙玉壓低聲音:「這輛馬車我有些眼熟。」

  她看著他,不明所以。

  妙玉無奈,進一步解釋道:「能讓我眼熟的馬車只會是達官貴人的。」

  「唔。」賈寶寶又仔細看了一眼那輛馬車。

  妙玉淡淡道:「如此討好於你,怕是所圖不小。」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擺出一副名偵探的架勢,「從剛剛我就想說了,大師你是不是以為全世界都要來害我?」

  妙玉的頭一點點扭過來,盯著她。

  她眉眼彎彎:「你好像對每個接近我的人都含有敵意。」

  妙玉冷哼一聲:「自作多情,貧僧沒有。」

  他當然沒有,他想的是——全世界都來愛她那可怎麼辦?

  賈寶寶剛要邁步。

  他卻抿著唇,從唇縫間擠出一聲:「小心。」

  賈寶寶詫異回頭。

  妙玉卻飛快轉過身子,不再理會她,就仿佛她剛剛聽到的都是一場幻覺。

  幻覺嗎?

  賈寶寶笑了笑,小聲道:「啊,我知道了。」

  她邁步走向那輛並不奢華的馬車,從馬車中傳來一股藥味兒。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

  馬車裡的人卻先開口了:「寶玉,能陪小王行一段路嗎?」

  這聲音是……

  「王爺?」

  聲音冷淡又有氣無力,「嗯。」

  賈寶寶:「那怎麼走?」

  西寧郡王水濃淡淡道:「小王雖然看不見,卻能聞到遠處樹木的香氣,就去那片林子裡吧。」

  「是。」她又不能拒絕。

  臨下車前,馬車內卻傳來水濃的關懷聲:「先生也要下車走走嗎?多走走對先生的身體也有好處。」

  回答他的是一串咳嗽聲。

  水濃:「好吧,那先生在馬車裡待著,小王去去就回。」

  「系統,你有沒有覺得……」賈寶寶蹙眉,身子慢慢往馬車正前方移動。

  不知道為何,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渴望——她想要看一眼馬車中被水濃稱作「先生」的那人。

  車簾掀起。

  賈寶寶的視線穿過車簾和水濃身體的縫隙,窺向馬車內。

  車內之人披著一件純白狐裘,仿佛裹著山嵐霧氣,一隻蒼白而消瘦的手指捏著一本書,而那本書正好擋住了他的臉。

  下一刻,水濃就將車簾嚴嚴實實擋好了。

  那個人……好像……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親愛的投的霸王票~

  一隻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12 00:15:25

  囍露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12 00:50:11


☆、第115章

  「嗯?」西寧郡王從鼻子裡發出一聲疑問, 閉著眼睛, 側頭看向她。

  賈寶寶回過神來, 忙上前一步朝他伸出手。

  水濃搖頭:「小王可以。」

  說著, 他身姿輕盈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雪色銀絲在他背後輕輕一蕩,又落了下來。

  他雙手負後, 神情怡然,「走吧。」

  賈寶寶跟了上去。

  她跟在水濃身後,看著他平靜至極的背影, 腦海裡卻不斷翻湧著剛剛那道身影。

  她看了一眼系統。

  系統有時候會給她開後門, 有時候卻不願意給她多透露一點消息。

  也罷,反正她想要知道的總會知道。

  這樣走神, 她就沒太注意腳下,直接踩進了一個土坑中,踉蹌了一下。

  水濃聽到聲音, 微微回身:「需要小王扶著你嗎?」

  系統:「被瞎子扶著走路,宿主我可真為你驕傲。」

  賈寶寶腆著臉笑道:「哈哈, 那就多謝王爺了。」

  水濃淡淡瞥了她一眼,「小王只是客氣一下, 你該不會真要我這個瞎子扶著你吧?」

  賈寶寶:「……」

  他們姓水的是不是都有一個毛病啊!

  賈寶寶自然而然道:「哦, 我也只是順勢而為而已, 那就不勞煩王爺了。」

  水濃轉過身,淡淡問道:「你心中究竟有何疑惑,不妨說出來, 小王若是知道,一定會為你解答。」

  「哎?」

  水濃:「你方才神思不屬,一定是心中存疑,你存疑的地方小王能猜到好幾處,不知道你要問的是哪處了。」

  賈寶寶目露驚訝:「王爺……」

  水濃繼續解釋:「我雖然目有疾,其他感官卻好用,你向我馬車走來時步履匆匆;看到馬車內先生時格外激動;方才你跟在我身後時,腳步遲疑,差點摔倒,這麼多明顯的徵兆,我若是還覺察不出來,那我可真是個廢人了。」

  賈寶寶的目光更加敬佩了,「與王爺一比,世間多少人都要成為瞎子了。」

  水濃「嗯」了一聲,轉過身。

  他的鞋子踏在枯枝落葉上,發出細微聲響。

  她的目光放在他的鞋跟,「王爺為何能這樣行動自如?」

  水濃:「因為我天生目盲,所以我只好訓練身體其他部位,我能比常人分辨更多的氣息,也能聽到更遠更細微的聲音,比如說,你方才看到先生的時候,心跳突然加快,我都聽到了。」

  「有一件事,我也不必瞞著你,那日你同妙玉一起來,之後你一個人在府中閒逛,等到回來的時候,再見到我,你的心跳快的要命,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賈寶寶盯著他的側臉,他面無表情,哪裡有一點嚇了一跳的模樣。

  水濃仿佛知道她在看什麼、想什麼,直接了當道:「抱歉,我天生情感不充沛,即便我快樂、難過、興奮、緊張,也是從外表看不出來的。」

  這樣的水濃既讓人憐惜,又讓人不想露出憐惜之色好叫人看輕了他。

  賈寶寶頓了頓,只是輕聲道:「謝謝王爺。」

  水濃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謝我什麼?」

  賈寶寶淺淺笑了一下,「謝王爺對我解釋這麼多,謝王爺幫我照看這裡的事情。」

  當然,還有更多要感謝的地方。

  水濃搖頭:「我本來也有心安置這些難民的,沒想到倒是被你搶了先。你又施粥,又開義醫館,還幫他們蓋房子,收留他們在你店鋪裡打工。我曾捫心自問,若是我來處理這些人會比你處理的更好嗎?答案很讓我慚愧。」

  「我所做的不過是為你敲敲邊角,填補填補而已,你不必感謝我。」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過年時你收到我的禮物應該會感到疑惑……」

  水濃轉身,光影在他的蟒袍上流轉,他面無表情朝向她,淡淡道:「我是聽聞了你的事蹟,想要結交你這個人,才送你禮物,幫你這些,小王想替無數流離失所的民眾感謝你。」

  他雙臂平伸,兩手交疊,手心朝內,似乎要用古禮對她行個大禮。

  賈寶寶也顧不得別的,忙按住了他的手。

  「王爺之禮,我受之有愧。」

  她眨眨眼睛,「那些名聲什麼的都是他們不瞭解實情,我絕非眾人說的那麼好。」

  水濃淡淡道:「總歸是你付出了真金白銀,這裡的米麵、義醫館的藥材和給郎中們的錢,都是你付的,整日這樣只出不進,即便你家世不凡也受不住。」

  賈寶寶心道:花了很多嗎?為何她都沒什麼感覺?

  想到此處,她心裡又泛起一陣古怪。

  賈寶寶含笑道:「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若是花光了,也算是我積福了。」

  水濃沒有回答。

  漂亮話誰都會說,關鍵是要看如何辦了。

  水濃:「以後若是有難處,自可來找我,我雖然是個瞎子,但到底有些權勢。」

  「有些時候,你就算是想要做好事也不容易,許多小人要來害你。」

  賈寶寶恭恭敬敬應了一聲。

  水濃閉著眼睛,面朝著她,似乎在等待她說些什麼,從樹葉縫隙灑下的光映在他臉上的胎記上,像是摻了水銀的朱砂從雪色綢緞上滾落。

  賈寶寶低聲問:「我想問王爺一事,關於王爺馬車內的先生。」

  「我見那位先生有幾分眼熟,不知道那位先生姓什麼名什麼?」

  水濃默不作聲。

  他雖然閉著眼睛,賈寶寶卻有一種自己被看穿的感覺。

  「那位先生姓蕭,至於名字……先生是山野隱士,不想讓外人得知自己的名字,請恕在下無可奉告。」

  賈寶寶有些失望,仍舊道:「我也只是有幾分好奇而已,抱歉。」

  水濃輕聲道:「若是你還沒有別的疑問,我就要離開了。」

  「恭送王爺。」

  他卻不忙著走了。

  「你真的再沒有別的問題了?」

  水濃腳尖一轉,從她身側擦過,淡淡道:「可惜了,有個人好傷心了。」

  賈寶寶驟然回頭,卻見水濃走的瀟瀟灑灑。

  她執著地望著那輛馬車,藏在馬車裡的那位先生卻從始至終沒有露面。

  她看著馬車駛離,感覺到一道微冷的氣息正在接近。

  「不要再看了,你都快要變成望夫石了。」

  賈寶寶眉心一跳,撇頭瞪向妙玉。

  「大師若是能修修口舌,恐怕早就能修成正果了。」

  妙玉冷淡道:「貧僧有自知之明,貧僧這輩子也別想修成正果了。」

  賈寶寶更為驚訝了,沒想到一向驕傲的妙玉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大師……你該不會又病了吧?」

  妙玉垂下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妙目複雜地凝視著她。

  賈寶寶被他看得毛毛的。

  現在大師不毒舌,改為盯人了嗎?

  真是可怕。

  妙玉側過頭,一臉冷淡:「施主真是毫無半點自知之明,貧僧怎麼就跟你綁在一處了?」

  賈寶寶樂了,笑呵呵道:「我知道大師心裡苦,可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大師就稍微忍耐忍耐,話說,那個讖語到底是什麼?讖語中所提及的命運又是什麼?」

  妙玉冷哼:「你問貧僧?當初你不是解得很痛快嗎?」

  賈寶寶咳嗽一聲,「我那是胡說。」

  妙玉:「貧僧卻當真了。」

  他的語氣有幾分動了真格的樣子,反倒讓賈寶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她記得當初林黛玉跟妙玉談條件的時候,對解開讖語胸有成熟,要不她問問林哥哥吧,也好知道那個人究竟是不是林哥哥。

  賈寶寶轉回頭走到尤二郎和尤三郎身前。

  她擺出嚴肅的神情,抱著胳膊問:「你們兩個究竟瞞了我什麼?」

  兩人一驚。

  「說吧,雖然已經有人告訴我了,但是,我還是想要聽你們兩個說。」

  尤三郎仍舊笑問:「寶二爺說的是什麼?我可不知情。」

  尤二郎卻伸手攔住了自家弟弟,他認真看著賈寶寶,「寶二爺,我們若是真有事瞞著您,也是為了您。」

  賈寶寶冷淡追問:「每日只出不進,怎麼可能只賠這麼少錢?錢從哪裡來的?」

  尤二郎和尤三郎同時一驚。

  尤三郎還要辯解,卻被尤二郎捂住了嘴,拉扯了回來。

  尤二郎垂著頭,神情溫順道:「看來二爺都知道了,沒錯,是有人資助了我們,但是我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尤三郎小心翼翼打量自己哥哥和賈寶寶,最後只得歎氣道:「那日,我和哥哥早上來粥鋪的時候,卻發現門口有好幾麻袋米,也不知道是誰放在這裡的。」

  尤二郎:「後來我們在米袋上找到一封信,信上說欣賞寶二爺的善舉,這才奉上米,但希望我們不要在寶二爺面前提起此事。」

  賈寶寶挑眉:「所以你們就真不提了?」

  尤三郎:「那些米數量不多。」

  賈寶寶閉上眼睛,無奈道:「事情哪裡有這麼簡單,你們說吧,最近還有什麼古怪事兒?」

  尤三郎:「古怪事兒?」

  他玩笑般說了一句:「我出門總是能撿到錢算不算?」

  賈寶寶猛地睜開眼。

  尤三郎被她的神情嚇了一跳,「難道撿錢也不行?」

  尤二郎此時已經明白了,「難道是有人故意安排的?難怪最近米鋪總是能收購到急著返鄉商人降價出售的米,還有藥材鋪也總是有山人拿著自己采的草藥便宜賣給我們……」

  他越想越不對勁兒,額頭已經冒出了細汗,「這難道都是有人故意針對您做的?」

  尤三郎此刻也聽明白了,他急躁道:「那這樣做的人究竟圖什麼啊?」

  賈寶寶恍惚間覺得這個手段跟某個人很相似。

  她喃喃道:「就圖……欠他的人情。」

  「所以,這才是我就算是這麼敗家也敗不多少的緣由?」

  這可真是……

  她捂著額頭,輕聲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卻把尤二郎和尤三郎嚇住了。

  「是我的錯。」尤三郎垂下頭。

  尤二郎:「不,是我們的錯,二爺,您罰我們吧。」

  賈寶寶搖頭。

  妙玉冷冰冰道:「好個主動領怎麼罰!明知道她信任你們,你們卻如此怠忽職守,現在還用這個來威脅她了?」

  尤三郎看著這個和尚格外生氣,「我沒有!」

  妙玉:「人心隔肚皮,誰又知道呢?也許你們是看准了她心善,不忍罰你們,才以退為進,以罰求恩。」

  他的話語簡直像是刀子一般,逼得尤三郎臉頰到脖頸通紅一片。

  他道:「我可以指天發誓,我尤三郎若是那等忘恩負義的小人,就讓我不得好死!」

  妙玉歎了口氣:「心中有佛,才能受佛祖約束,你心中若是無法無天,就算是指天發誓又能如何呢?」

  賈寶寶簡直被他的毒舌逗笑了。

  他若是對著自己毒舌,她會氣得要死,可若是這條毒舌對著別人噴灑毒汁,尤其是為了護著她而毒舌,她反倒覺得這條毒舌也變得可親可愛起來了。

  「成了,我罰你們,你們不記在心裡又有什麼用?」

  賈寶寶幽幽凝視著尤二郎和尤三郎,「我再給你們兩人一次機會,可別讓我再失望了。」

  兩人被她這麼看著,心中又熱又涼。

  尤三郎咬牙:「您放心,我一定幫您查到是誰在背後搞鬼!」

  尤二郎也繃緊聲音,「下次那些人再來,我會攔住他們,給二爺報信。」

  賈寶寶讚賞地看了他一眼。

  回去的路上,妙玉問她:「你已經猜到那個人是誰了嗎?」

  賈寶寶本想回到已經有了猜測,但是看到一貫清高孤傲的妙玉如此關心此事,不由得有些好笑。

  她歪著頭問:「大師不是會算嗎?不如給我算算如何?」

  妙玉盯著她:「你信我的蔔算了?」

  賈寶寶:「我要看結果才決定信不信。」

  妙玉無語,催馬上前,「走,離貧僧遠些。」

  賈寶寶捂著心口,笑吟吟問:「你說真的?你不心疼?」

  妙玉抿緊唇。

  賈寶寶夾緊馬腹,輕聲道:「大師真的變得不一樣了。」

  妙玉硬邦邦道:「什麼不一樣了?」

  「大師溫柔了,對我也好了。」

  賈寶寶撓了撓頭,「難道我做了什麼讓大師你高興的事嗎?」

  妙玉冷哼一聲,把她甩到身後,好讓她看不見他發熱的臉頰。

  賈寶寶只好慢吞吞跟在他後面。

  ……

  賈寶寶原以為賈芹門口被貼小紙條的事情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反正人在錦衣衛手裡,想要瞭解什麼都會讓他吐出來,賈芹不過是小蝦米,真正重要的是他身後的那些人。她都托王爺把奏摺遞給陛下了,陛下還沒有論罪的意思,從其他方面下手也是白搭。

  然而,這天下午,賈寶寶正在讀書,門口突然闖進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廝。

  那小廝哭喊著:「二爺,二爺,快救救大老爺和璉二爺吧!」

  賈寶寶從房中走出,見晴雯將那小廝拎了起來。

  晴雯見寶二爺出來了,立刻松了手,故作柔弱無力的樣子道:「啊,我拖不動啊。」

  小廝「嘭」的一聲又摔回到地上。

  賈寶寶:「……」

  她強忍著笑,對晴雯道:「快扶他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兒,怎麼哭哭啼啼的?」

  晴雯見她沒有別的異狀,立刻上前,小廝拽了起來。

  他沒好氣道:「我們二爺問你話呢,快說!」

  小廝抬起頭來,他臉上都是剛才撲在地上沾的泥土,神情驚恐又慌張,一遇到寶二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包在眼中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只把臉上的泥土沖出兩條白印兒。

  賈寶寶溫聲道:「你別哭了,到底怎麼一回事?」

  晴雯踢了踢小廝的小腿。

  小廝一顫,看向晴雯的目光透著一絲驚恐,不愧是寶二爺,連院子裡的婢女都這麼剛猛有力。

  小廝抹了一把臉,帶著哭腔道:「寶二爺,求求您救救大老爺和璉二爺吧!」

  賈寶寶一臉莫名其妙,「他們怎麼了?你怎麼求到我頭上了?」

  小廝急忙道:「院子裡突然來了一幫士兵,把大老爺和璉二爺架走了,璉二爺臨走時讓小的來找您,讓您去找哪位王爺說說情。」

  賈寶寶蹙眉。

  晴雯啐了一口:「他倒不要臉,還敢來求您?」

  賈寶寶沒有應聲。

  小廝急了,「兩位爺這會兒已經被帶走了,邢夫人當時就暈了,現在二老爺不在家,就只有寶二爺您能主持大局了。」

  賈寶寶一愣。

  她還真沒料到,榮國府居然有被她這個不肖子主持的一天,賈政若是知道得氣死吧?

  ……也對,現在榮國府中能幹事的爺們兒好像就只剩她一個了。

  賈寶寶低頭問:「你說清楚,到底是哪位大人綁了你們家老爺?」

  小廝搖頭:「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二爺!」一道聲音在她院外傳來。

  鴛鴦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團劇烈運動後的紅暈,額頭還有些細汗。

  賈寶寶遞給她一方帕子,溫聲問:「鴛鴦姐姐怎麼了?你為何如此匆忙?」

  鴛鴦道:「寶二爺,老太太急著找你,你快跟我來。」

  賈寶寶:「為了何事?」

  鴛鴦瞧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小廝,忙道:「是為了大老爺和璉二爺的事情。」

  「行。」她攏了攏衣衫,笑道:「我隨姐姐去。」

  小廝慌張道:「寶二爺還是先去找王唔……」

  晴雯捂住了他的嘴,不耐道:「你閉嘴吧,府裡有老太太主持事宜,有你插嘴的份兒嗎?」

  小廝忙給鴛鴦使眼色。

  鴛鴦卻假裝看不到。

  賈寶寶隨著鴛鴦朝老太太的住處走去。

  鴛鴦的步子卻慢了下來。

  賈寶寶看了她一眼,她低聲道:「寶二爺,老太太正等著呢,我們要快一些。」

  然而,她的腳步卻更慢了。

  賈寶寶想起之前自己聽過的一樁事——賈赦想要納鴛鴦當妾,被老太太不留情地撅了回去。

  恐怕鴛鴦也在心裡暗暗恨著這位大老爺吧?卻只能用這種方式,爭取讓賈赦被人帶走後,多受一點罪。

  賈寶寶想到此處,故意大聲喘息,還舉起袖子擦了擦汗,掙扎道:「走的太快了,我快要跟不上了,好鴛鴦慢一些吧。」

  鴛鴦回眸一笑,口中卻道:「好的,寶二爺您的身子也不好,可千萬要保重啊。」

  於是兩人走的更慢了。

  等兩人磨磨蹭蹭來到老太太的院中,賈寶寶故作體力不支搖晃了兩下,鴛鴦忙扶著她進去。

  屋內,賈母正高坐上座,邢夫人跪倒在賈母腳旁,用帕子捂著臉哭,王夫人垂手站在一旁,一副斂眉肅穆的模樣。

  賈寶寶卻知道王夫人此刻心裡一定美飛了。

  賈母神色不佳,半倚著迎枕,閉著眼睛。

  鴛鴦小聲道:「寶二爺來了。」

  賈母立刻睜開了眼,王夫人也望了過來。

  兩人都看到被鴛鴦攙扶進來的賈寶寶。

  王夫人立刻上前:「我的兒,這是怎麼了?你身體一貫不好,是不是聽到這個噩耗嚇病了。」

  她捏著帕子擦了擦賈寶寶的鬢角。

  賈寶寶在心裡對系統道:「要不你電我一下,把我電成打顫的樣子。」

  系統:「求你別搞這些騷操作了!」

  賈母也心疼賈寶寶,忙道:「寶玉快過來坐,家裡現在就你一個男人,你可千萬要好好的。」

  系統:「很抱歉,連你也不是男的呢。」

  賈寶寶被眾人攙扶著緩緩坐到賈母身側。

  賈母拍了拍她的後背,慈祥道:「寶玉,沒事吧?」

  賈寶寶捂著心口,輕聲道:「沒、沒事,只是璉二哥的小廝突然跑了進來告訴我大老爺和璉二哥出事了,我還沒有問清楚,就聽您急急招我來,我跑的太急了,心臟有些不舒服。」

  賈母一聽她不舒服,立刻急了:「你這孩子……有什麼大不了的,非要這麼匆忙?快去叫太醫。」

  這話可誅心又偏心。

  邢夫人忙道:「現在不是先應該……」

  王夫人立刻打斷:「是,我這就派人找太醫。」

  系統忍不住對賈寶寶道:「看來這賈母也不太想救賈赦啊。」

  賈寶寶:「當然了,賈母本就偏心,即便榮國府是賈赦襲爵,你看他都被擠到哪裡去了。」

  邢夫人立刻站了起來,「不能再拖下去了,寶玉,算是嬸嬸求你了,你去找你認識的那些王爺打聽些消息吧,我怕我家老爺……」

  她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賈母:「你也不看看是什麼人把他們拖走了,是真正上過戰場的士兵!此事絕不簡單,要從長計議,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邢夫人越發沒了主意,只得一直哭。

  賈寶寶其實也挺好奇,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怎麼突然賈赦和賈璉就被抓走了。

  她輕聲道:「咱們這樣也不行,要不我去找忠順親王問一問吧,忠順親王行伍出身,應該會知道些什麼。」

  賈母、王夫人和邢夫人齊齊望著她。

  賈母思考片刻,緩緩點頭,不忘叮囑道:「也是,你去吧,在王爺面前說話一定要小心。」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5

☆、116

  賈寶寶坐在座位上足足喝了一盞茶水, 才等來了忠順親王。

  他邁著大步從門口踏進來的時候, 似乎帶來了一大片烏雲。

  水澈陰沉著臉,冷冰冰地坐在上座, 身上帶著未消的火氣與殺氣。

  賈寶寶活動了一下身體, 總感覺自己好像不小心撞到了槍口上。

  水澈半垂著眼, 端著茶杯, 盯著徐徐上升的熱氣。

  賈寶寶一言不發。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

  水澈抬起頭,輕輕呼出一口氣, 臉上的神情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他抬頭問賈寶寶:「你來這裡,該不會是為了你家那兩個混帳東西求情吧?」

  賈寶寶露出無辜的笑容, 指了指自己的臉,「我像嗎?」

  水澈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視線如有千鈞重。

  賈寶寶頂著他的視線。

  水澈移開視線, 淡淡道:「說吧。」

  賈寶寶輕聲道:「王爺,您也知道我跟我們家那兩位有仇。」

  水澈「哆」的一聲放下茶杯。

  他慢悠悠道:「你或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論陛下的心意如何,他們這兩人是不可能放出去了。」

  賈寶寶眸子一縮, 「這麼嚴重?」

  水澈冷笑一聲, 「是啊,真不知道誰有這般膽量, 打散了陛下的一盤好棋,讓我也不得不將二人抓起來。」

  他盯著賈寶寶:「這樣一來,賈府倒塌的速度也要加快了,可惜你還沒有功名在身。」

  賈寶寶立刻道:「這些都沒什麼, 我只想知道發生了什麼,竟然能讓王爺不得不做出這樣的動作?」

  水澈擺弄著扳指,淡淡道:「有人將賈赦和賈璉的罪證貼到了王府門口。」

  又是貼小紙條,這招好生熟悉。

  水澈冷聲道:「都已經貼到爺的眼皮下來了,我要是再不管,那我的名聲就不保了。」

  賈寶寶接上:「可是,王爺若是管了陛下就不高興了。」

  水澈煙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

  賈寶寶蹙眉,失笑道:「王爺該不會懷疑過是我貼的那張紙條吧?」

  水澈爽快道:「確實,不過我看到你後,就知道不是你了。」

  他將手放到椅子扶手上,淡淡道:「你現在還瞞不過我的眼睛。」

  賈寶寶:「那這是誰做出來的?」

  水澈獰笑,「最好不要讓我查出來。」

  賈寶寶端著茶碗,遮掩地抿了一口茶水。

  「紙條上說了什麼才讓您這樣痛恨?」

  水澈瞟了她一眼,「平安州的事情。」

  賈寶寶面露驚訝。

  水澈也不瞞她,「上面說的是賈璉奉賈赦之命前往平安州,與平安州節度交往過密。」

  他冷笑道:「他賈赦一個京官竟然敢跟地方軍政大員結交,可真是狗膽包天!」

  賈寶寶撇著茶葉沫子不吭聲。

  水澈淡淡道:「你們家也不要想著把他撈出去了,他這次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難說。」

  賈寶寶忍不住想要出去放鞭炮了。

  「咳咳,這件事還會涉及到那位嗎?」賈寶寶努力止住自己的笑容,詢問的看向水澈。

  水澈:「想不涉及到也難,他的人他怎麼也得要撈一把,不然,他賢王的名號怎麼辦?豈不是讓他手下的其他人也寒了心?」

  可見,就算是坐到了郡王這個位置也是不容易的,手下的人是傻子,也不得不去救。

  「說起來,他應該會來找你吧。」水澈意味深長地盯著賈寶寶。

  「我?」賈寶寶一臉疑惑。

  水澈這才露出一個既不嘲諷又不滿含著殺意的微笑,「你是我看重的人,不要小瞧了自己。」

  水澈擺擺手:「好了,我接下來還有事情,這是聽到你來了,我才給你些時間。」

  賈寶寶立刻起身,「多謝王爺。」

  在她出門的時候,水澈冷淡道:「……這樣你開心一些了嗎?」

  賈寶寶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把賈赦和賈璉關起來的事情。

  她微微一笑,「多謝王爺。」

  水澈冷哼一聲:「他們敢欺負爺的人就要做好準備,爺會吩咐人好好招待他們兩個的。」

  賈寶寶再次道謝。

  她出門後,系統偷偷問她:「莫非在王爺門上貼小紙條的那人,也是在暗戳戳為你報仇嗎?」

  「哎?」賈寶寶順手就往頭頂上摸去。

  「你幹嘛?」

  賈寶寶:「我看看我帶沒帶『愛我你腦殘了嗎』光環。」

  系統氣結:「那是戀愛使人失了智。」

  賈寶寶:「也差不多嘛!」

  系統:「差太多了,我頂多就是在你面前失了智,你看我腦殘嗎?」

  賈寶寶慢悠悠扭過頭:「所以你承認你愛上我了?」

  系統一梗,自己跑到一邊吐泡泡玩去了。

  賈寶寶騎著馬還沒有走到榮國府,就被一輛等在巷子門口的馬車攔住了去路。

  馬夫朝賈寶寶一躬身,「我家主子有請。」

  賈寶寶疑惑地將目光投向馬車,剛巧馬車的車簾被掀了起來。

  南安郡王水灩朝賈寶寶微微頷首。

  賈寶寶鑽進韁繩,心中對系統道:「忠順親王說的果然沒錯,他不就在這裡等著。」

  系統:「那你怎麼辦?」

  賈寶寶整理了一下儀容,趁著他們不注意,將「霸道總裁」光環戴到了頭頂上。

  系統:「……」

  賈寶寶笑眯眯地來到馬車前,行禮道:「拜見南安郡王。」

  水灩笑容溫柔,「你我早已相熟,何必如此多禮?」

  這位南安郡王還真拿自己不當外人啊。

  水灩輕聲道:「我這樣與你說話不好,不如你上車來如何?」

  賈寶寶欣然登上了馬車。

  她剛剛坐好,馬車卻行駛起來。

  南安郡王含笑道:「莫慌,我只是想要帶著你看一看京城。寶玉你在京城長大,但我卻敢保證這裡有些漂亮景色你從未見識過。」

  賈寶寶含笑:「那今日王爺就要帶著我領教領教了。」

  既來之,則安之,況且她還戴著「霸道總裁」光環,她怕誰!

  南安郡王一直沒有提起賈赦和賈璉的事情,反倒帶著她去看京城裡一座建在水上的寺廟,帶她去看一棵據說有百年歷史的銀杏樹,還帶她去看一座生滿青苔的古戲臺。

  那座古戲臺周圍全都是斷壁殘垣。

  南安郡王帶著她踩著瓦礫碎片走了進來。

  賈寶寶看著他的目光越來越奇怪。

  「王爺怎麼會知道這樣一處地方?」

  南安郡王失笑:「這處地方雖然現在被人遺忘,但是在多年前,它卻是無數貴人想要來看戲的地方,因為這處戲臺是屬於廢太子的。」

  南安郡王站在一處斷壁上,指著不遠處的一座院落道:「原本這裡是連在一起的,都是太子在京城的私宅。太子喜歡聽戲,讓一些角兒進宮給他唱戲又太過麻煩,他就常常在這裡請名角唱戲,邀請名角、戲班在這裡居住,後來太子倒臺了,這裡的人也都猢猻散,只留下了這座院子和這座戲臺,再後來,那邊院子被旁邊的住家買下,跟自己的院子打通,就只剩下這座孤零零的戲臺了。」

  斷壁殘垣,朱漆舊紅斑駁而落。

  南安郡王從一側踏上戲臺。

  賈寶寶在下麵道:「王爺快下來吧,這戲臺年久失修,別塌了。」

  南安郡王笑道:「你放心,這座戲臺用的是上好的木頭,不會這麼隨隨便便就塌的。」

  話音剛落,他就猛地踉蹌一下,將腐朽的木頭踩出一個坑來。

  南安郡王:「……」

  賈寶寶:「……」

  打臉來得太快,實在讓人猝不及防。

  南安郡王虛握著拳頭,放在嘴邊咳嗽了一聲,「這只是意外。」

  賈寶寶眼神放空,「為了避免更多的意外,王爺你還是下來吧。」

  「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吱呦——吱呦——」

  南安郡王猛地僵住了。

  賈寶寶看著那被風吹一下都亂顫的架子,無奈地退後幾步,看向水灩。

  「王爺唱一段就趕緊下來吧。」

  水灩溫和地望著她,臉頰在天光下更加溫潤淨透。

  「你怎麼知道我要唱一段?」

  賈寶寶:「難道王爺爬上去是要給我表演戲臺塌了嗎?」

  水灩:「……」

  他猛地大笑起來,「好,好個寶玉,那我今兒個就給你表演一段兒。」

  說著,他從袖子裡掏出一把摺扇,扇面畫著妖豔灼灼的桃花。

  他一挽袖子,白皙的手指一翻,袖口一張,咿咿呀呀的唱腔婉轉繞梁,驚走了斑駁紅柱上的燕子。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這是《桃花扇》中的一句,可讓如今炙手可熱的賢王唱出這樣的詞,賈寶寶卻覺得尤為不詳。

  摺扇桃花,玉人皓腕。

  「好!」賈寶寶猛地拍手叫好。

  水灩無奈地看著她,「你以為這是在園子裡看戲嗎?我們看戲的時候可並沒有叫好這一說。」

  賈寶寶:「王爺們的規矩好,不像我這個不肖子。」

  水灩搖頭:「賈政大人有時候太過迂腐,你不必在意他的話,就我所見,你將來的成就必然超過他。」

  他的眸子溫柔又清透,「你行事看似荒唐卻有自己的原則,你有自己規矩卻並不迂腐,寶玉,你是不一樣的。」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既然你這麼誇我,看賞!」

  她從懷裡掏出一塊金元寶,直接拋給了他。

  水灩眉梢一挑,摺扇一翻。

  再一看,那塊金元寶已經安安穩穩地停留在他的扇面上了。

  他朝賈寶寶施了一個戲子的禮,陪著她鬧,「多謝寶二爺看賞。」

  賈寶寶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水灩看著她,眸色漸深。

  「天色不早了,你也該餓了吧,我做東請你吃飯,不知寶二爺可賞臉?」

  他用畫著桃花的扇子將半邊臉遮住,一雙眸子卻某位靈動,像是嬌滴滴暗訴情腸的戲子。

  賈寶寶故意板著臉道:「美人請客,我實不該推辭的,只可惜家有胭脂虎,只好讓美人失望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

  君子殤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14 16:13:20


☆、第117章

  南安郡王眼皮一垂, 將遮住半張臉的扇面慢慢合攏。

  「那就可惜了。」

  他將扇子收攏到一半,光滑圓潤的指甲抵在扇面豔麗的桃花上。

  他朝她微微一笑, 「我敢向你保證, 若是你錯過了今天這頓,一定會後悔的。」

  該是有多好吃的東西, 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賈寶寶默不作聲打量他。

  他露出溫和的笑容, 任由她打量。

  「至於胭脂虎……我倒是沒有聽說寶玉你最近有交往近的人。」

  南安郡王終於將扇子完全合攏,他慢悠悠地往台邊走來。

  賈寶寶也往戲臺邊緣靠近。

  「看來王爺的消息十分靈通。」

  南安郡王微笑:「今日只享樂,不說其他的。」

  賈寶寶挑眉。

  她看著他仿佛勝券在握的模樣, 心中微微有一絲不爽。

  賈寶寶偷偷在心裡面道:「系統啊,你有沒有感覺他一副鄙視你的樣子?」

  系統一臉無語:「他都看不到我,怎麼鄙視我?拜託, 你就算是要挑撥我們兩個的關係也請找一個好點的理由。」

  賈寶寶歎了口氣,「你看他這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不就是把咱們兩個握在手裡玩耍嗎?這種人精不讓他掉點面子,他是不會好好說話的。」

  系統有種不好的感覺,「你又要做什麼?」

  賈寶寶擦了擦頭頂的「霸道總裁」光環, 輕聲道:「不過,說實在的, 我倒是喜歡他這樣的聰明人, 尤其是他站在戲臺上的樣子。」

  「呀!」系統火了,「這人就是大尾巴狼,裝的良善溫柔,實際上連自己的尾巴都沒藏好。」

  賈寶寶微笑, 不緊不慢地挑撥離間,「我就是喜歡聰明人。」

  系統氣呼呼:「你等著!」

  賈寶寶揚著笑臉對那南安郡王道:「王爺,這座戲臺年久失修,你要小心腳下。」

  她的臉迎著明晃晃的天光,幾乎能照射出細小金色的絨毛,看上去格外乖巧。

  水灩無奈道:「我不是已經說過無礙,說起來你似乎很擔心……」

  話音未落,他就又一腳踩進了來時踩出來的那個坑裡。

  他被斷裂出來的木板狠狠一絆,整個人朝著戲臺下面撲了過去。

  賈寶寶瞪大眼睛,忙伸手去攔。

  水灩自恃有武藝傍身,這些小意外還難不倒他。

  只見他身子一旋,腳下想要踩著戲臺邊的欄杆借力,翻越下來,誰料,他的腳剛踏上欄杆,就聽到細微的「哢嚓」一聲。

  水灩下意識覺得不好,卻來不及再反應,腳下又被碎裂的木頭絆了一下,整個人成倒栽蔥的樣子摔下來。

  賈寶寶又調整了一下站位,伸出手。

  他一瞥,便瞥到了她。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水灩忍不住想:就賈寶玉就憑著這個瘦弱的身子,真的能接得住他嗎?還是打橫抱?

  下一刻,他就覺得撲鼻而來一陣馨香。

  水灩突然覺得有絲不對勁兒的地方。

  他心跳有些快了。

  當他的手背挨上柔軟的胳膊,他松了口氣,然而,沒有等這口氣徹底喘出去,他更快地更准地更狠地砸在了地上。

  背脊火辣辣疼著。

  水灩怔怔地望著這片斷壁殘垣上方的天空,緊接著,天空被一張臉遮蔽了。

  賈寶寶蹲在地上,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抱歉,我沒有接好。」

  系統都快忍不住跳草裙舞了,「你看他這副樣子,你還覺得他聰明嗎?哼!」

  水灩:「……」

  他眨了一下眼睛,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雖然他被人稱作賢王,雖然他常常帶著著溫和面具,雖然他的父皇一直認為他是心機深沉之輩,不過,他還真沒有修煉到在這麼丟臉的情況下也會心無波動。

  啊,真不想起來了。

  你也不要再盯著我看了。

  水灩難得生出一絲孩子氣的想法。

  賈寶寶莞爾道:「我提醒過王爺,戲臺年久失修,可王爺偏偏不聽。」

  水灩:「……」

  這位寶玉真沒眼色,就不知道快點讓開嗎?

  賈寶寶朝他伸出手:「我扶王爺起來吧?」

  水灩立刻條件反射道:「不用!」

  話語剛剛出口,他就覺察到自己回答的太過激烈了,恐怕要糟。

  他輕輕咳嗽一聲,向她解釋道:「廢太子在的時候,我常常來這片戲臺,那時候年紀還小覺得戲臺好大,我能在上面跑鬧好久。後來,廢太子去了,這裡便成了罪臣廢院,我倒是常常過來,因為這裡能讓我平靜下來。」

  他頂著發燙的臉,努力擺出波瀾不興的神情。

  「雖然我來了這裡許多次,看了這方戲臺一年四季所有的風景,我卻從未發現原來還可以從這個角度可以看。」

  他望著天空,喃喃道:「寶玉,你要不要一起?」

  賈寶寶頓了頓,慢悠悠道:「王爺是被絆了兩次才得來了這個寶貴的機會,我就不跟王爺搶了,說起來,王爺還要感謝那方腐朽戲臺呢。」

  南安郡王:「……」

  賈寶寶注視著水灩。

  水灩回視,卻發現她視線的落點並非在他的身上。

  他納悶問:「你在看什麼?」

  賈寶寶一臉無辜道:「我在看有只大螞蟻正順著王爺的領子往上爬。」

  水灩全身一涼,脖頸瘙癢。

  他猛地跳了起來,慌張地撲打著自己的衣領,忙問:「怎麼樣?怎麼樣?還有嗎?」

  她見到的都是溫文爾雅、波瀾不驚的南安郡王,還從未見過這般怕蟲子的水灩。

  她歪歪頭,看著他臉都快要嚇白了。

  系統忍不住道:「你可真是個小惡魔。」

  撒謊不眨眼的賈寶寶不理會系統,對著水灩輕聲道:「螞蟻已經被王爺甩開了。」

  水灩總算松了一口氣。

  他迅速轉過身,幽幽地盯著賈寶寶:「寶玉,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賈寶寶含笑道:「王爺真是誤解我了。」

  水灩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然而,他泛紅的眼角和蒼白的臉頰卻讓這個眼神沒有半點威脅力。

  兩人坐回馬車上,走上了回府的路。

  水灩曲起手指在小桌上輕輕敲了敲,他淡淡問:「你喜歡我送的禮物嗎?」

  賈寶寶腦海中閃過最近收的禮物,她問道:「那件事是王爺幹的?」

  她嘴角含笑,「那確實是一份大禮,讓我受之有愧。」

  水灩默不作聲地凝視著她。

  賈寶寶看著車窗,沒有轉頭。

  「那麼多錢……王爺可真捨得出手。」

  水灩眸中劃過一道光,嘴角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寶玉,無論你收到什麼禮物,都是因為你值得。」

  看來資助她慈善事業的人就是他了?

  賈寶寶樂了,「王爺不必拐彎抹角了,小的人微言輕,王爺要交給小的的事情,小的恐怕辦不成。」

  水灩沒有說話,只是露出一貫溫和的笑容。

  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王爺。」

  水灩「嗯」了一聲。

  車簾被人掀開,一道道美味的佳餚被人擺了上來,量小而精緻。

  賈寶寶盯著那些盤盤碗碗,不知道這位賢王又要搞什麼鬼。

  水灩微微垂眸,笑道:「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多誤解,今日倒是不如開誠佈公,你都說出來,我為你解答。」

  賈寶寶搖頭:「沒有誤解。」

  他笑道:「來,先用些餐飯吧,你一定餓了。」

  說著,他親手將象牙筷子送進她手裡。

  他含笑凝視著她:「看看你喜歡吃哪個?」

  賈寶寶看著眼前清淡的菜色,不太敢動筷子。

  水灩仿佛明白了什麼。

  他拿起筷子,當先夾了些菜吃了,每道菜他都吃了些。

  能把王爺當成試毒的人來用,普天之下就只有她一個了吧?

  可賈寶寶還是覺得憋屈,因為水灩這種對你好,還是戳你心窩好,卻是必然有所圖的,她真不太適應。

  賈寶寶勉強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裡。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明明是一道煮青菜,怎麼會這麼好吃?

  水灩溫聲敘述起這些菜的製作過程、所用的材料。

  「煮白菜當然要用高湯來煮,吊高湯也是個技術活兒……」

  賈寶寶一邊聽著他絮絮叨叨,一邊夾其他菜肴,雖然都是看上去清淡的菜色,卻好吃極了。

  她忍不住讚歎:「這是王府廚子做的嗎?」

  水灩含笑:「不是。」

  賈寶寶的眼睛更亮了,「那就是酒樓的廚子?到底是哪裡新開的酒樓?」

  水灩但笑不語,「你很喜歡嗎?」

  賈寶寶舔了舔唇,笑道:「雖然清淡卻風味兒絕佳。」

  「吸足了高湯卻掩蓋不掉食材本身的甘甜清新。」

  她捧著臉,似在回味。

  水灩眸色漸深:「你覺得他的火候足以在京城開酒樓了嗎?」

  「自然是夠了,王爺,這到底是哪位大廚?若是他真的在京城開酒樓,您可一定要通知我一聲,我定然去捧場。」

  水灩垂眸一笑,「你真的很想知道?」

  「當然。」

  賈寶寶在這個世界的人生很簡單,主要任務是敗家,既然任務都是敗家了,為何不敗的舒服一些。

  賈寶寶莞爾:「就算是他一道菜價值千金,我也要吃。」

  「那個廚子啊……」他眼睫一顫,撩開眸中水光,「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賈寶寶一怔,不可置信地盯著他。

  水灩笑了,「怎麼?不信我能做出這些好吃的食物嗎?」

  賈寶寶呆呆道:「君子遠庖廚……」

  水灩歎了口氣:「是啊,所以我只敢偷偷下廚,不敢讓兄弟們和皇上知道。」

  「可是……可是……」

  唱戲就已經跟他不搭了,再加上做飯……這位南安郡王可真是才藝廣泛。

  水灩盯著她:「你不是愛吃嗎?我府裡還有自己釀的酒,你也一定會喜歡的。」

  賈寶寶頓了頓,笑道:「您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吧?這些菜都是現做的,若是您下廚,您什麼時候去做的?」

  水灩勾起唇角:「方才上車的時候,我讓你等等我。」

  賈寶寶點頭,神情有些尷尬。

  她以為那是人有三急。

  「難道你就是那時候去做菜的?」

  水灩頷首。

  賈寶寶:「周邊哪有什麼做菜的地方!」

  「你忘了我給你指的旁邊院子?」

  水灩輕笑道:「那裡便是我買下的地方。」

  賈寶寶:「……」

  系統也無語了:「這位王爺到底想要做什麼啊?他為你做的這些……要不是你還沒有暴露,我定然以為他是在追你。」

  賈寶寶一臉不知道該怎麼回話的表情。

  ——我發現你們一家都有招攬人像是追女孩子的特性。

  賈寶寶歎了口氣:「王爺知道我愛看話本,我愛吃佳餚,我愛品美酒,才給我下了今天這個套路吧?」

  「王爺到底要我做什麼?」

  事到如今,終於可以步入正題了。

  水灩低聲道:「我不是難為你,我只想讓你幫我去牢裡問個問題。」


☆、第118章

  「牢裡?」賈寶寶眼角上挑, 笑著問:「王爺是在開玩笑嗎?」

  水灩笑容溫和:「如果不是玩笑呢?」

  賈寶寶為難道:「王爺……」

  「我不會讓你做為難的事情。」

  系統:「可他現在明明就是在難為你!」

  水灩溫和地望著賈寶寶:「我在京城外有個莊子,你若是喜歡的話……」

  賈寶寶神情不好。

  她可並不缺錢。

  水灩仿佛明白她在想什麼,笑道:「那座莊子是頂級的享樂去處,跟你外面玩的不一樣, 一定會讓你體會到人間極樂。」

  賈寶寶眼皮一跳, 皮笑肉不笑道:「王爺怕是誤會了什麼。」

  水灩盯著她, 點了點頭, 換了個籌碼,「你施粥的鋪子缺不缺糧?還有你的義醫館……」

  賈寶寶蹙眉:「王爺不要再弄這些了,我想用自己的力量辦這些事。」

  水灩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你要知道,多個人幫你, 你也能救很多人。」

  賈寶寶搖頭,「不必了。」

  是他弄錯了嗎?

  水灩盯著她的目光越發尖銳了, 他輕笑一聲道:「你有自己的堅持, 這樣很好, 但是,你要知道,這裡是京城,你是榮國府二房的孩子,這裡很多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對付你。」

  賈寶寶樂了,「王爺說的話我都信,但是,錢財、權勢、美色, 我都不喜歡,別人做夢想要的,我反倒沒有那麼想要。」

  她簡直像是一塊冥頑不靈的硬石頭。

  水灩摸了摸手腕,突然想到曾經有過關於她的流言——說是她不為外物動心的聖人,原本他還不信,現在看來她可能就是那樣的傻孩子。

  也許是這樣的人太過稀有了,反倒令他忍不住多了幾分憐惜。

  「你可真是一個傻孩子,」水灩微微抬頭,目光藏著一股真切的溫柔,「就算是你不跟別人爭,也會有人跟你爭;就算是你不跟別人搶,別人也會和你搶,寶玉,常在京中行走,你需要一個靠山。」

  賈寶寶雙臂搭在桌面上,歪歪頭笑問:「靠山?我不是已經有了一個嗎?」

  水灩目光溫柔瀲灩,「有誰會嫌棄自己的靠山多呢?你不能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

  他微微傾身,蠱惑道:「未來究竟是個什麼樣,誰也不知道,我見你並非想要一直站在忠順親王的船上,那你倒不如與我們都一樣交好,這樣一來,無論將來誰富貴了,都能保你一輩子富貴榮華。」

  賈寶寶「哈」了一聲。

  她簡直想要將他這句話拍回到他的臉上。

  這世上誰都缺富貴榮華,就她不缺;誰都想要富貴榮華,就她不想要!

  水灩輕輕皺了皺眉,「看來是我搞錯了?」

  賈寶寶誠懇地望著他。

  水灩有些疑惑:「你既不愛功名利祿,也不喜富貴榮華,那你究竟要什麼?」

  他一向以溫和如玉翩翩佳公子的形象示人,又善於揣摩人心,往往能在人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施以援手,這京城裡大大小小的官吏幾乎沒有沒領過他情的。如今,他卻發現,他想贈送一份大禮出去,居然也如此困難?

  賈寶寶笑眯眯,軟著聲音道:「王爺就別難為小的,我只是一個混吃等死的酒囊飯袋。」

  水灩輕笑一聲,「你難道不知道榮國府和甯國府加在一起,名聲最好的就屬你嗎?況且你又討陛下的歡心,有人說,說不定這榮國府和甯國府所襲的爵位都會落在你的身上。」

  賈寶寶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水灩更覺有趣了。

  「奇怪了,明明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好事,為何落到你的頭頂上,你卻像是遭逢大難一般?」

  賈寶寶苦笑:「大概我就是那個怪人吧,我父親都常常罵我是不肖子呢!」

  水灩:「若是你擔心賈政。」

  他笑道:「我自然是有辦法讓他回不來,如何?」

  賈寶寶:「……」

  看到她臉色僵住,水灩忍不住低低笑了出來,「我只是玩笑罷了,你以為小王真就不擇手段嗎?」

  水灩眸中閃過一道寒光。

  如果她真有這個心,他當然就有這個手段。現在占地為王的山匪有不少,賈政出差的路上不小心被殺人劫財,也不是什麼難以辦成的事。

  賈寶寶垂下臉,「王爺饒了小的吧。」

  水灩輕輕揉捏著扇子。

  有些人無法用錢財、權勢打動,那麼用情呢?

  水灩思量片刻,輕聲道:「小王聽說林如海在任上病逝。」

  賈寶寶抬起頭。

  「請節哀。」

  他垂眸,面若不忍,「林大人是個好官,曾是甲申年的探花,小王也曾有幸與林大人交往,當真是讓人如沐春風,見之忘俗。」

  賈寶寶心中頓感不妙,她對系統道:「準備好了,我感覺他要用林哥哥來威脅我了。」

  系統:「所以,用林黛玉能威脅到你?」

  賈寶寶:「這個不重要。」

  系統語氣急促:「不,這個很重要。」

  頓了頓,系統放緩了語氣道:「宿主,你根本不知道你開始為一個人妥協,這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賈寶寶:「……行了,情感諮詢熱線,掛了吧!」

  系統:「……」

  他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宿主啊,真是糟心!

  水灩話鋒一轉,狀似無意道:「聽說你與林如海之子林黛玉交好?」

  賈寶寶摸了摸額頭,無奈道:「為何王爺總是能聽說到這麼多事!」

  聽出她的挑釁與火氣,水灩笑得更加柔和,「大概是因為有心的緣故,說起來,不知道林黛玉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林如海與他的親戚、族人有不少齷蹉,後來兩幫人劃清界限,林如海至死不回鄉。他死後,留下了不少財產,這些族人又打上了這些財產的主意。」

  沒想到像賈赦賈璉父子無恥的人這樣多!

  然而,這所有的一切林哥哥都沒有跟她提起過,明明兩人通信如此頻繁……

  水灩打量著她的神色,緩緩道:「還是林黛玉有主意。他將家財盡散,後來扶棺回鄉的時候,又將另一些變賣產業所得來的錢財全都散給鄉人,沒讓那些親戚得到一分錢。族長不肯讓林如海葬入祖墳,林黛玉便在一處山上挑選地界,將他父親葬下,又在旁邊結廬而居。」

  賈寶寶沉默。

  林哥哥一個人承受了多少,她都不知道。

  水灩輕聲道:「這件事我能幫上忙,寶玉,你要嗎?」

  這位南安郡王所施予的恩情簡直是在戳人心尖兒。

  賈寶寶考慮一會兒,抬頭笑道:「謝謝王爺關愛,我想不必了。」

  「林大人和林哥哥都是灑脫之人,比起埋入祖墳,說不定他們更喜歡埋在有山有水,自己喜歡的地方。」

  水灩的笑容幾乎撐不住。

  賈寶寶卻笑的越發燦爛,「王爺,看來你是非得要讓我做這件事了?」

  水灩:「因為此事非你不可。」

  賈寶寶的指尖摳著桌面,「若是我完成了,王爺什麼事情都能答應我嗎?」

  水灩緊緊盯著她。

  方才他許了那麼多東西,她都不肯答應,他幾乎都要以為她是六根清淨的出家人了,若是她肯自己要東西那才好。

  水灩頷首:「但凡是我能為你做到的。」

  賈寶寶笑顏綻開,「王爺一定能做到,敢問王爺是要救賈赦和賈璉嗎?」

  水灩了然,「不救,這就是你所求?」

  賈寶寶:「不,我的要求是,待賈府倒塌的那天,請王爺再幫忙多推一把,王爺能做到嗎?」

  水灩眉心一跳,他看了她眼睛良久,忍不住笑道:「寶玉,你看可有趣。」

  系統涼涼道:「你看大狼尾巴搖呀搖,對這個小紅帽說,你真有趣,我好想吃掉你啊!」

  賈寶寶:「……」

  「好,我答應你。」水灩爽快答覆。

  賈寶寶老老實實道:「王爺要我去問什麼,我該怎麼去?」

  水灩微笑:「你去牢裡問賈赦和賈璉,觀音圖在哪裡。至於怎麼去……寶玉,我的三哥雖然面冷手黑,但是他對待自己人最是心軟,他現在把你當做自己人,你只要放低姿態,放軟語氣,掉點淚水,好好求一求他,他會滿足你去見賈璉和賈赦最後一程的心願。」

  觀音圖是什麼?該不會是什麼暗語吧?

  賈寶寶將疑問放進心裡,反而問起了另外一件事:「最後一程?」

  水灩嘴角的笑容涼毒,「沒錯,他們都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了,還想著保留一命嗎?皇上的眼睛裡可是最容不得沙子了,當年他最為寵愛、一手栽培的太子哥哥都能被他毫不猶豫的廢棄,更何況是這些人呢?」

  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

  賈寶寶:「我明白了,那王爺何時要我去問?」

  水灩看了看天色,「就現在吧。」

  他轉頭朝門口招呼一聲:「來人。」

  立刻有人捧著一件熏好香料的披風,送了過來。

  水灩撚起披風,輕輕罩在她的身上,溫聲道:「監牢那種地方又濕又冷,你要小心。」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麻煩寶玉了,真沒想到你會答應。」

  他含著笑意的眼中滿是讚賞與欽佩。

  系統:「呸,他又在給你灌**湯了!沒想到你會答應,他還準備的這麼齊全?騙鬼去吧!」

  ……

  賈寶寶跟水灩告別之後,便騎在自己的馬上,重新朝忠順王府前行。

  她雙手抄袖,任由胯~下大馬不緊不慢像散步似的溜達著。

  手指在袖子裡無意摩挲著,突然摸到一塊滑溜溜的布料。

  她拖出來一看,居然是個錦囊。

  「對啦!」賈寶寶猛地一拍自己額頭,「我差點忘了這個,林哥哥走之前說是有危機就解開錦囊看看,我現在這也算是遇上危機了吧?」

  系統酸溜溜道:「你可真信任你林哥哥,他能給出什麼神仙妙計啊?」

  賈寶寶也很好奇。

  她摸了摸錦囊,裡面似乎只有一張薄薄紙條的模樣。

  她小心翼翼地解開錦囊,拿出裡面的紙條。

  「快點,快點,看看上面寫了什麼?」

  系統探頭望去。

  正在這時,身後響起飛快地馬蹄聲。

  賈寶寶因為專注于錦囊,也沒有太過在意。

  一人一馬要經過她身側的時候,騎在馬上的人突然朝她的方向一歪。

  她眯著眼睛看錦囊裡的東西,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系統瘋狂提醒:「小心!」

  賈寶寶剛要抬頭,卻覺得脖頸掃過一陣風,緊接著後背便是一涼,那一人一馬已經跑遠了。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沒有緩過神來。

  「宿主!宿主!」系統不斷呼喚。

  賈寶寶這才回過神來,卻覺得身上輕飄飄地好像少了什麼東西。

  她摸了摸脖頸,脖頸什麼也沒有……等等,什麼也沒有?

  她低頭一看,脖頸上原本系著的披風帶子消失了,披風也不見了蹤影。

  什麼素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當街強搶披風!

  系統涼涼道:「這是要把你扒光的節奏?」

  賈寶寶:「……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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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那件披風裡面難道鑲嵌了什麼寶石?要不然那人為何目的明確,只搶披風呢?」賈寶寶實在搞不清楚。

  系統雖然看清了剛才搶披風的人, 卻不能明說。

  賈寶寶抱怨了一陣, 重新看向手中的紙條。

  「好歹這錦囊妙計沒有被人搶了去。」

  系統哼了一聲, 「你林哥哥就是在故意逗弄你, 他能有錦囊妙計就不會被人逼得散盡家財了。」

  賈寶寶替林黛玉抱不平:「他本來就是不在意這些,散盡家財給那些人添堵,他樂意!」

  系統酸溜溜道:「好啊, 你現在都開始為他反駁我了。」

  賈寶寶好奇道:「我不是一直在頂撞你,爭取氣得你死機嗎?」

  系統:「……」

  這讓他怎麼往下接!

  賈寶寶笑了笑, 視線粘在這張紙上,上面只寫著一句話。

  她將紙條重新放進錦囊裡, 慢慢吐出一口氣, 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

  「好了, 咱們去吧。」

  ……

  忠順親王長史見賈寶玉轉了一圈兒又回來了,一臉莫名其妙。

  「寶二爺,王爺很忙。」他盯著她, 淡淡道。

  賈寶寶淡定道:「我有一件事要與王爺詳談,我想王爺一定想要知道的。」

  長史樂了, 「寶二爺對自己還真有自信。」

  賈寶寶身姿筆挺, 笑容溫和,「大人,小的是對王爺有自信。」

  長史神色不佳,心裡面卻瞭解忠順親王對賈寶玉的寬容,有時候他甚至都懷疑, 賈寶玉是不是王爺的私生子,然而,就算是王爺天賦異稟,也不可能在那個年紀出精。

  他用眼神上上下下刮了她一圈,爭取給她足夠的眼神威懾。

  賈寶寶卻當作看不見。

  長史在心裡輕哼一聲,面上帶笑道:「那您等等,我要去通知王爺一聲。」

  他說罷,就將她拋在屋裡。

  賈寶寶等了好長一段時間,卻連一杯茶也沒有等到。

  系統跳腳道:「這也太過分了!」

  賈寶寶老神在在道:「放心,他只敢晾我這一段時間,不敢跟王爺作對的,而且,他覺得我會默默忍下,不會跟王爺提起這些事,可是,你看我像是會默默忍受的人嗎?」

  系統:「你是作王之王。」

  賈寶寶不好意思地撣了撣衣擺,「哎呀,你這樣誇獎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系統:「……」

  沒過一會兒,丫鬟就將茶水送了上來。

  賈寶寶朝那丫鬟微微一笑,丫鬟臉頰立刻緋紅一片,忙不迭退下了。

  又過了一會兒,忠順親王沉著臉走了進來。

  他面無表情道:「你是看爺太清閒了是不是?」

  賈寶寶立刻起身道:「我是想要去看看我那好大伯。」

  忠順親王冷笑一聲,直截了當道:「說人話。」

  賈寶寶歎了口氣:「有人托我去問賈赦和賈璉一句話。」

  忠順親王點頭:「這才像是你會辦的事兒,拜託你的人我也能猜到,他恐怕也不怕我會猜到,這就是明謀。」

  水澈朝她揚了揚下巴,指點道:「他知道本王很看好你,不會輕易拒絕你。」

  賈寶寶笑容慢慢,「多謝王爺抬愛。」

  水澈大手一揮:「別說這些虛辭,爺要是真喜歡聽,周圍人每天都能給爺說,還不帶重樣的。」

  「行,你去吧,他們現在就關在北鎮撫司。」

  「北鎮撫司?錦衣衛的地盤?」

  水澈嘴角抿平,明顯一副很不快的樣子。

  賈寶寶盯著他,連呼吸都放淺了些。

  水澈盯著門外,良久才仿佛回過神,淡淡道:「你以為陛下會有多信任我?」

  所以,賈赦和賈璉這件事,陛下終於親自過問了?

  水澈淡淡道:「我現在也只能讓你見見他們而已。」

  他從自己腰間扯下一面金牌拋給她。

  賈寶寶雙手接住。

  水澈:「提醒你,你去看過他們的事情是瞞不過陛下的。」

  水澈微笑,煙色的眼眸如同遮蔽天空的烏雲,「他實在大意了,我就等著看他怎麼辦。」

  賈寶寶笑嘻嘻摸了摸頭髮。

  「去吧,再晚天都要黑了。」水澈收斂笑容,玩弄著自己手指上的扳指。

  賈寶寶立刻起身,將自己手邊滾燙的茶水遞給王爺。

  她含笑道:「王爺定是渴了,請用茶。」

  水澈瞥了一眼自己手邊的茶碗,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不過,他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剛一觸手,他的神色就不大對。

  「哆」的一聲,茶碗被放在桌子上。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賈寶寶,右手食指貼近杯壁。

  賈寶寶微笑道:「這是第一盞茶。」

  明明她在這裡等了很久,第一盞茶卻還是滾燙的。

  水澈冷笑一聲,「這個王府裡,也就只有你敢在被慢待的時候出聲了。」

  他獰笑一下,「保持下去,爺就喜歡你的耿直。」

  賈寶寶微微俯身,退下了。

  水澈立刻吩咐:「來人啊,把長史找來。」

  賈寶寶從回廊往外走的時候,正好撞見匆匆趕來的長史。

  賈寶寶的手臂誇張一揮,「大人,多多保重啊。」

  「你!」長史瞪圓了眼睛,他從來沒見過這麼不按套路出牌的。

  賈寶寶笑眯眯道:「歡迎您下次繼續欺負我,能讓我花錢那種最好了。」

  長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賈寶寶笑容加大,「知道啊,我在挑釁您,與您結仇結怨。」

  長史被她氣個倒仰。

  他冷冰冰繃著臉,「我跟了王爺這麼多年,你以為他會因為這個罰我?」

  賈寶寶搭著他的肩膀,慢悠悠道:「王爺罰不罰你與我何干?反正我歡迎你來報復我,記住,我有錢,有很多。」

  說著,她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像是為他撣掉灰塵,一扭頭,大笑離開。

  長史盯著她的背影,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瘋子!」

  ……

  賈寶寶來到北鎮撫司門前,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磨得有些發疼的大腿內側。

  「真是要命了。」賈寶寶輕聲抱怨一句,輕輕在門口跳了兩下,準備擺好神情再進去。

  「你在這裡做什麼?」

  一道男聲突然自背後響起。

  賈寶寶背脊一涼,立刻回頭,眼睛卻被一道金光閃了一下。

  她閉上眼,後退幾步,緩緩睜開。

  帶著金色面具的錦衣衛正站在臺階上面,天光落在他的髮絲上,將他的髮絲也染成金色。

  賈寶寶盯著他,立刻叫了一聲,「大哥。」

  賈元春下意識想要答應,可是話到嘴邊又讓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大哥?」賈元春抬起腳朝府衙裡面走,「是在叫誰?」

  賈寶寶跟在他身後,笑道:「誰想要回應,我就是在叫誰。」

  突然,她被守在府衙門口的兩名衙役攔住了。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卻沒有開口呼喚身前的賈元春。

  賈元春雖然沒有回頭卻仿佛一直在注意著她的腳步聲,見她腳步聲停了,他忙回身。

  他沒好氣道:「放她進來!以後眼睛放亮點,這是你們能攔住的人嗎!」

  兩個衙役嚇得哆嗦一下,還有些委屈。

  大人,這裡是北鎮撫司,以前像她這樣的不都是直接打出去的嗎?我們只是攔住,沒動手已經算是好好對待了。

  一個衙役很快縮回了手,另一個衙役好像還沒有回過神,伸出去阻攔賈寶寶的手差一點就要碰到她的肌膚。

  賈元春猛地一皺眉,操起繡春刀。

  「大人!」衙役嚇傻了。

  大人該不會要砍他吧?

  賈元春一臉不快地將他的手臂挑開,「看清楚了,不是什麼人都是你能靠近的。」

  繡春刀挑開手臂的那一刹,衙役幾乎以為自己的手臂要被砍斷了,聽到他帶著冰渣的警告,他立刻抱著自己被挑開的手臂,連連點頭。

  賈元春冷哼一聲,抱著繡春刀,繼續頭也不回走開,這次步伐放的慢了些,似乎在等誰趕上來。

  賈寶寶笑著朝兩位衙役打招呼,綴在他身後。

  兩個衙役對視一眼,「是我們瘋了,還是咱們大人瘋了?」

  大人對那個娘兮兮的少爺也太另眼相待了吧?

  「該不會大人……」

  衙役伸出兩個大拇指,朝內側勾了勾,「跟那位少爺……」

  話還未說完,衙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位神鬼莫測的大人還能這麼在意一個人?

  太可怕了!

  ……

  賈寶寶跟了賈元春一路,從府衙外跟到府衙內,路上遇到的錦衣衛全都朝賈元春行禮,賈元春卻連回禮都不回,著實囂張。

  這些人也紛紛對賈寶寶行注目禮,眼神中盡是猜測。

  走到府衙後院,周圍都沒有人了。

  賈寶寶舔了舔唇,突然朝他的後背撲去。

  賈元春卻像是背後生了眼睛似的,立刻躲開,還順手一撈,將她撈了回來。

  賈寶寶卻像是樹袋熊一樣掛在了他身上,「大哥!大哥!」

  賈元春抿緊唇,「你喝酒了?」

  賈寶寶目露迷茫,搖頭。

  賈元春扶著她的肩膀,「那就老老實實站好。」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故意把自己的鞋子甩飛了。

  天氣一天天變暖和,她的鞋也從靴子換成了雲履。

  雲履被她這麼一甩,一下子掉進了牆邊的花壇裡。

  賈元春瞪她,「你在做什麼!」

  賈寶寶滿臉是笑,軟著聲音道:「大哥,我的鞋掉了。」

  賈元春沒好氣道:「你當我眼瞎嗎?明明是你自己甩飛的。」

  賈寶寶故意栽贓:「明明是哥哥拉扯我,我不小心弄掉的。」

  賈元春:「這裡是北鎮撫司,你確定要在這裡栽贓陷害我?」

  賈寶寶頓了頓,打算將自己沒穿鞋的那只腳直接踩在地上。

  賈元春怒了:「你幹什麼!」

  賈寶寶哆嗦一下,「我自己去找。」

  這個熊孩子!

  賈元春:「找什麼找,自己情況不清楚嗎?地上這麼涼,你就敢不穿鞋到處跑?」

  他將自己的腳往前伸了伸,「好好踩著。」

  賈寶寶歪歪頭,嘟嘟囔囔道:「還說不是我大哥賈元春。」

  賈元春用力壓了壓她的發頂,「讓你踩著你就踩著,絮絮叨叨,像個小老太太。」

  賈寶寶笑了一下,又不服輸地頂撞:「那哥哥是什麼?」

  她的腳嚴嚴實實踩在他的腳背上。

  賈元春褪了靴子,將靴子給她踩著,自己走到花壇裡,去給她找鞋去了。

  賈寶寶沖著他的背影笑道:「大哥,還是我自己來找吧。」

  賈元春頭也不回呵斥:「給我好好待著,凍病了算誰的!」

  賈寶寶看著他沾滿泥土的襪子,「難道哥哥不冷嗎?」

  「你跟我比?我一個有你十個壯!」

  他終於找到她的雲履,提溜著鞋子走了回來。

  賈元春將鞋子遞給她。

  她雙手背在伸手,裝出一副驕矜的模樣,「我在家可沒有自己穿過鞋,我不會自己穿鞋。」

  賈元春看著她。

  賈寶寶抬起腳,「那我就這麼光著走了。」

  賈元春抬起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真是輸給你了。」

  他蹲下身,將雲履握在大掌中,捏著她腳踝為她穿鞋。

  賈寶寶盯著他腦袋後系著面具的皮繩,手指蠢蠢欲動。

  她慢悠悠伸出手,指尖兒挑起皮繩,一抽。


☆、120

  「啊!」一聲慘叫響徹整個院子。

  賈寶寶被人扛在肩上, 大頭朝下, 眼睛裡都是小星星, 可她的手裡還是死死抓著那個金色面具。

  「放我下來。」

  賈元春:「誰讓你敢摘我面具的?不給你點厲害瞧瞧, 你就敢上天了。」

  賈寶寶立刻放軟了語氣,嬌聲哀求:「哥哥, 放了我吧,你我都這麼多年沒有見面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臉而已, 難道有錯嗎?」

  「有錯。」賈元春毫不客氣。

  賈寶寶氣鼓鼓道:「你明明就是我哥, 為什麼不認?」

  賈元春的身形頓了頓, 低聲道:「這世上哪裡來的那麼多為什麼?無非是時機不到。」

  賈寶寶開始不安分地拽他的腰帶,「那什麼時候才是對的時機呢?」

  「當你不是寶二爺的時候。」

  賈寶寶瞪著眼睛, 「哥!」

  賈元春輕笑一聲, 「你若是喜歡叫就叫吧,記得,我是你的甄哥哥, 可不是你的賈哥哥。」

  這簡直就是一語雙關。

  賈寶寶戳了戳他後背, 拉長聲音道:「知道啦——」

  過了會兒, 她又開始在他肩膀上左扭右扭起來。

  賈元春用力拍了她一下, 「做什麼呢?」

  賈寶寶小聲嘀咕:「難受。」

  「忍一忍, 明明是你自己找來的。」

  賈元春微微垂眸,語氣複雜,「明明你這麼嬌,吃不得苦, 怎麼就走上這條路了……你放心,很快那個你可以真正做自己的機會就會來了。」

  賈寶寶戳了戳他後腰凹陷下去的地方,輕聲道:「哥哥千萬不要為了我,做令自己不開心的事情。」

  賈元春沉默片刻,硬邦邦丟回來一句:「誰是你哥?我不是你哥。」

  賈寶寶一副「我就不跟你爭辯」的模樣,「好吧,好吧,哥哥不承認就算了。」

  賈元春又拍了她一下。

  「哥哥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你說是哪裡?你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你都忘了?」

  賈元春簡直要被自己的妹妹蠢哭。

  賈寶寶納悶:「你怎麼知道我的目的?」

  賈元春:「因為……」

  「難道是哥哥一直盯著我?暗中保護我?」

  就算是一直暗暗盯著你,也定然不能讓你知道,要不然你的小辮子還不翹到天上去?

  賈元春淡淡道:「當然不是,你姓賈,你來北鎮撫司的目的還能為了什麼?」

  兩人說話間,來到了監獄門前。

  守門的獄卒驚恐地望著被大人扛在肩上的身影,而且,大人的臉……

  賈元春瞪了兩人一眼。

  兩人不敢廢話,立刻將監牢大門打開。

  賈元春將她扛了進去。

  她還抬頭朝那兩個低頭垂眼的獄卒打招呼。

  「行了,你就不能乖一點嗎?」賈元春一臉無奈。

  他帶她往下走了幾層,潮濕的氣息越來越濃,隱隱約約還能聽到犯人們的呼痛聲、叫喊聲。

  賈元春的手掌抵住她的背心,輕聲道:「別怕。」

  他腳步沉穩,帶著她一步步朝監牢下走去。

  賈寶寶小聲問:「還要走多久?」

  「馬上就到了,他們在最後一層。」

  賈元春頓了頓,提醒道:「一般被關在這層人的性命……」

  賈寶寶揪住他衣服的手猛地縮緊。

  賈元春以為她是在擔心那二人。

  她卻道:「你帶我來這裡不會對你造成什麼麻煩吧?若是麻煩……」

  賈元春感覺有些好笑。

  就算是有麻煩又如何?只要他還活著,自然是向著她的。

  賈寶寶眼珠子一轉,將金牌遞給賈元春,「……若是有麻煩,咱們就推給王爺們好了,反正要我來的南安郡王,任其發生,還給我金牌的是忠順親王。」

  賈元春:「……你就這麼把他們賣了?」

  賈寶寶對賣兩位王爺毫無負擔道:「反正都沒有哥哥重要。」

  賈元春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這麼多年你總算有所長進了……咳,我知道該怎麼辦,你無需擔心。」

  他踏下最後一階臺階,「好了,到了。」

  賈寶寶立刻扭頭去看,卻一陣天旋地轉,自己被賈元春從肩膀上卸了下來。

  她想要去看他的臉,眼睛卻被一隻沾著汗的手掌遮住了。

  賈元春一手遮著她的眼睛,一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他叮囑道:「乖乖的,不要做多餘的事情,他們無論做什麼都與你無關,你只是個跑腿的。」

  賈寶寶點頭。

  她被他用力一扳,背對向他。

  賈寶寶鞋底磨蹭了一下潮濕的地面,小聲問:「哥哥,我不能看看你嗎?」

  賈元春冷淡道:「不能。」

  「為什麼啊?」

  「我怕你看到我的盛世美顏,會承受不住。」

  賈寶寶一陣無語,只能乾巴巴道:「呵呵,哥,你好自戀啊。」

  賈元春抿緊唇。

  明明是他自己的緣故,如果與她毫無遮擋的見面,他怕他再也熬不下去,無法順著既定的路前行。

  賈元春朝她後背推了一下,「去吧。」

  賈寶寶往前走了幾步,她立刻回身,那道身影已經走過樓梯拐角了。

  她看了看還留在手中的金色面具,將面具藏進袖擺中。

  系統小聲道:「其實,賈元春跟你還挺像的,雖然你們兩個並沒有血緣關係。」

  「像?哪裡像?我才沒有他這麼彆扭。」

  系統:「我說的是自戀方面。」

  賈寶寶:「……」

  賈寶寶一人順著黝黑潮濕的走廊往前走,牆壁上的油燈影影綽綽,投下斑駁老舊的黃光。

  她走了幾步,仔細打量周遭。

  終於,她找到了分別關押著賈赦和賈璉的牢房。

  這父子二人正好是面對面的牢房,真可謂是——牢房父子兵。

  她在兩人中間的走廊中停了下來。

  牢房裡只有一張鋪滿潮濕稻草的石床,看上去條件非常不好。

  賈赦側身縮在石床上,嘴裡「嗯嗯呀呀」的叫喚著。

  賈璉縮著身子,抱著腿,坐在石床上。

  聽到腳步聲,賈璉抬起頭,一見到賈寶寶,他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寶玉!寶玉!」賈璉立刻跑了過去,卻差點從石床上摔下來。

  他披頭散髮、滿臉憔悴,哪有一點璉二爺的貴氣。

  他跪坐在柵欄後,拽著柵欄死死盯著賈寶寶。

  「寶玉,你怎麼來了?是來救我們的嗎?爹!寶玉來了!寶玉來了!」

  他的嘴巴不停念叨著,神情過於興奮狀似癲狂,臉頰甚至升起了病態的潮紅。

  他的手臂從柵欄中間伸出,想要抓住賈寶寶的衣角。

  賈寶寶嫌棄地退後幾步。

  那邊賈赦也被賈璉的叫聲驚起。

  「寶玉?」賈赦坐在石床上,死死盯著賈寶寶。

  「是王爺讓你來救我們的,是不是?」賈璉連聲道,渴求地盯著賈寶寶。

  賈赦立刻吼道:「閉嘴!」

  賈璉被嚇了一哆嗦。

  賈赦懷疑地盯著賈寶寶:「是忠順親王讓你來的?」

  他握緊手掌,立刻談條件道:「忠順親王想要的證據就在我手裡,你讓王爺親自過來。」

  賈寶寶輕笑一聲,「抱歉了,真不是忠順親王讓我來的。」

  賈赦一驚,「怎麼會?」

  他隨即反應過來,立刻使喚她:「那你就不知道去找忠順親王!王爺不是看好你嘛,你把他弄來,我手裡的東西王爺一定想要,那是能讓他離那個位置更進一步的東西。」

  賈赦站在柵欄前,雙手緊緊攥著柵欄,厲喝:「賈寶玉,你快去!去找王爺!」

  賈寶寶抱著手臂,不緊不慢道:「您說什麼?我沒聽懂。」

  賈赦不耐地揮手,「去找忠順親王,他若是知道我手裡有重要東西,一定會親自將我放出去的。」

  賈寶寶仰頭看牢房頂部:「是嗎?那恐怕您是想錯了。」

  賈璉:「寶玉,你先不要鬧彆扭,這是咱們的家事。」

  賈赦指著賈寶寶怒道:「你什麼意思!」

  賈寶寶歪歪頭,笑容滿滿,「我的意思是,你們對我做出那樣的事情,還指望著我幫你們去找王爺嗎?」

  賈赦重重拍了一下柵欄,厲聲喝道:「放肆!目無尊長!我是你伯父!是榮國府襲爵的一等將軍!你父親都不敢在我面前放肆,你是什麼東西!」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你確定還要這麼說下去嗎?」

  「父親!」賈璉急急忙忙道:「寶玉,你別生氣,父親只是在牢裡犯了舊疾,才心情不好,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咱們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你若是不幫著我們,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賈府敗落下去嗎?」

  賈寶寶一本正經點頭:「對啊,你怎麼知道的,我就是要看著賈府敗亡啊。」

  賈璉瞪大眼睛,一時無語。

  賈赦痛駡:「畜生!」

  他吐沫星子差點噴了賈寶寶一臉。

  賈寶寶往走廊出口方向走了幾步。

  她撓了撓耳朵,老神在在道:「您確定要跟我這麼耗下去?」

  「再說了,你們當時多次坑我,還要把我送到王爺床上去,你們憑什麼以為我會幫你們?」

  她勾著碎發,慢條斯理地笑了起來,「我沒有落井下石已經夠仁慈了。」

  賈璉忙道:「寶玉兄弟,是我對不起你,可你畢竟沒有事不是嗎?」

  賈寶寶冷笑一聲。

  賈赦:「不是你亂搞,我們也不會這麼做,王爺不比你周圍那些髒的臭的要好嗎?這事要是成了也是你得利,你該謝謝我們!」

  這該是多不要臉,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賈寶寶猛地抬腳,一腳踹上了柵欄,要不是賈赦鬆手快,她就踩上他的手指了。

  賈赦嚇了一大跳,嘴裡「畜生」什麼的罵個不停。

  賈寶寶微笑著問:「你叫我畜生,咱們都姓賈,又有血緣關係,我是不是要還你一聲老畜生啊?」

  賈赦一愣,臉色氣的又黑又紅。

  賈璉失望道:「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難不成就是為了看我們父子二人的笑話?」

  賈寶寶淡淡道:「是南安郡王要我來問你們一個問題。」

  賈赦和賈璉同時一驚,兩人對視一眼。

  賈赦閉上了嘴,眼神卻像是小刀不停地戳向賈寶寶,可惜賈寶寶自身攜帶銅牆鐵壁,根本就不理會他的眼神威脅。

  賈璉咳嗽了一聲,放緩了語氣:「原來是南安郡王安排的。」

  「寶玉,南安郡王讓你來問什麼?」

  賈寶寶仔細打量著兩人的神色,緩緩問道:「王爺問你們二人,觀音圖在何處?」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牢裡陡然一靜。

  回過神來的賈璉,笑道:「什麼觀音圖?」

  「哦,這樣啊,那我就回去跟南安郡王這樣回話了。」賈寶寶不感興趣地轉過身。

  背後傳來「嘭」的一聲,似乎賈赦和賈璉都急的撞上了柵欄。

  「寶玉,且慢!」

  賈寶寶朝系統使了個嘚瑟的眼色,接著笑盈盈轉過身,「你們可千萬別告訴我,你們想通了。唉,我可不想傳話,這樣還能輕鬆一些。」

  賈赦重重哼了一聲,卻沒有開口,可能他也知道自己開口就沒有好話。

  賈璉苦笑道:「那個觀音圖……既然南安郡王能派你來牢裡來問我們,說明王爺很在意這個,這也是我們最後的護身符了。」

  他舔了舔唇,喉結動了動,猶猶豫豫道:「那個寶玉,你能不能跟王爺說,觀音圖我們可以拿出來,但是,請王爺先將我們救出去,我們有人脈、有金錢,若是王爺救了我們,便是我們賈府的大恩人,我們會將他需要的東西雙手奉上。」

  「賈府……雙手奉上?」賈寶寶的笑容天真無邪,說出的話卻格外氣人,「你們管家嗎?就這樣決定了?」

  賈璉被她堵的剩下的話說不出來了。

  賈赦立刻躥了起來,「廢物!」

  他罵完賈璉,又開始瞪著賈寶寶。

  賈寶寶笑眯眯瞪著他繼續罵自己。

  許是知道賈寶寶不適那麼好擺弄的,賈赦還是梗著脖子,轉過臉,不去看她。

  賈赦道:「南安郡王讓你來,是必須要讓你給他帶回一個結果的,你要是敢故意隱瞞,王爺也不會放過你。」

  賈寶寶點頭。

  先打一棒,威脅我。

  賈赦:「我們也怕王爺會捨棄我們,寶玉,好歹咱們也是親戚,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不記得了嗎?」

  賈寶寶:「……」

  又開始打感情牌了,她一出生就記事了,這麼多年你這老爺子淨忙著抱女人去了,她可不記得他抱過她。

  賈赦最後道:「只要王爺救我們出去,我們自會將觀音圖取出來。」

  賈寶寶微笑:「說完了嗎?」

  賈赦和賈璉對視一眼。

  賈寶寶拍了拍手,淡淡道:「說實話,我今兒個來這裡並不是為了你們兩個來的,所以,無論你們說了什麼,我可能都不會原模原樣地傳達給王爺。」

  「至於你們和賈家……還是一起敗落為好。」

  「因為你們都太髒了。」

  說罷,賈寶寶轉過身,再也不理會拼命大喊的兩人,慢悠悠地沿著來時的路走回。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

  攸甯小精靈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18 00:50:21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5

☆、第121章

  賈寶寶走出這一層的走廊, 走上臺階, 剛一轉彎,便看到了一個正倚著牆面站立的身影。

  他一腳蹬著牆面, 一腳踩著地面, 暈黃的光線灑在他的頭頂, 順著他的髮絲淌下, 流經金色的面具, 最後,滴滴答答落到黏膩濕滑的地面上。

  賈寶寶看到他,愣了一下, 隨即笑道:「什麼嘛,難道哥哥一直等在這裡嗎?」

  「可是, 這個面具又是哪裡來的?」

  賈寶寶暗自偷笑, 她幾乎能想像到賈元春慌慌張張跑去拿面具,又怕她受傷害急匆匆回來的場景。

  賈元春抱著胳膊, 抬頭看長滿黴斑的天棚, 「我隨身攜帶的。」

  賈寶寶搖頭,「哥哥還是不會說謊。」

  她笑眯眯湊上前。

  賈元春一驚,脖子下意識往後仰,後腦勺「咚」的一聲撞上了牆壁。

  「你做什麼?」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手臂纏上他的手臂。

  他身子僵硬一瞬,隨即又放鬆下來。

  賈寶寶抱著他的胳膊笑道:「大哥,咱們出去吧,這裡太冷了。」

  賈元春:「這能怪誰?還不是你非要蹚這趟渾水?」

  他站直身體, 拉了拉衣服,發現沒法在不解開腰帶的前提下脫下來後,就張開雙臂,擁住了她的後背。

  賈寶寶好笑道:「做什麼?你是說不是我哥哥嗎?」

  賈元春一本正經道:「本大人冷了,需要取暖。」

  賈寶寶又軟又甜道:「好好好,隨大人取暖。」

  他雖然說是用她取暖,卻用自己的大手兜住她冰冷的雙手,溫柔地捂住。

  她的指尖漸漸蒸開一股熱氣。

  兩人順著樓梯往上走。

  他腿長步子大,卻死死盯著她的步子,隨著她的步調一點點往上挪。

  賈寶寶頓了頓。

  賈元春盯著無法看清的黑暗深處,放輕語氣道:「別怕,哥……我一直在這裡。」

  他怕她冷,怕她害怕,怕她被傷害,才一直站在那裡等著她。

  賈寶寶小聲嘀咕:「我不是怕,我膽子大得很,只有你才從小到大都把我當成膽小鬼。」

  她轉過身。

  站在她身後,半擁著她的賈元春鬆開手臂,任由他動作。

  賈寶寶兩手搭在他的肩上,用力按了按。

  「你難道沒有聽見嗎?」

  賈元春此時終於分出心神,聽到了在樓梯下,穿過長長的走廊響起的慘叫聲。

  賈元春一愣,猛地站直了身體。

  他看向賈寶寶。

  兩人幾乎同時轉身朝樓下跑去。

  可賈寶寶畢竟比賈元春要矮,動作也比常年習武的他慢了很多。

  賈元春伸手一拉,微微彎腰,直接將她抄進懷裡,打橫抱起。

  他飛速地奔向賈赦和賈璉所在的牢房。

  他跑的太快,賈寶寶怕自己給他增添負擔,便緊緊摟住他的脖頸。

  賈元春三步並作兩步,很快便從樓梯上跳了下來,沖進了那條彌漫著血腥味兒的通道。

  賈寶寶暗覺不好。

  「大哥,會不會有事?」

  賈元春:「死就死了,沒事。」

  他沖到牢房前,只見兩人都橫躺在地面上,面色青黑,七孔流血,「滴滴答答」的血珠在地面上集聚起一小攤。

  這下可真的搞大了。

  賈寶寶在心裡問系統:「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情?」

  系統檢測了一下一下,低聲道:「他們的生命體征都在消失,你們還是趕快搶救為妙。」

  賈寶寶猛地從賈元春的懷裡跳了下來。

  賈元春已經掏出鑰匙,打開牢門了。

  他將兩人分別從牢房裡拖出來,兩人都人事不知了,身下拖出一條長長的紅印。

  「哥?」

  賈元春鎮定道:「別怕,咱們先上去,就算是死了,這些罪他們也是逃脫不掉的。」

  賈寶寶點頭。

  賈元春拉扯著兩人,瞥了賈寶寶一眼。

  賈寶寶還沒有注意到,她跟在他身後,打算幫他抬一抬。

  賈元春用下巴示意,「上來。」

  「啊?什麼?」

  賈寶寶一臉莫名其妙。

  賈元春無奈地蹲下身子,快速道:「趴到我背上,我背你上去。」

  賈寶寶看了看他左右手裡的人,連連搖頭,「不行,哥怎麼能承擔三個人的重量?我就不用了,我跟在哥身後就好了,哥可別小看我。」

  「快上來!再晚一些,這兩人可真就死透了,沒法兒拷問出重要線索了。」

  賈寶寶無奈,「哥,你會累的。」

  賈元春立刻道:「我有什麼可累的,讓你上,你就上,我承擔的起,別小看我。」

  賈寶寶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便只能好生安慰:「哥,那我不跟你上去,我就站在這裡,乖乖等你好不好?你先把兩人送上去,再下來接我,你放心,我一定在這裡等著。」

  賈元春咬著下唇,繃著嗓子道:「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種地方!」

  把她一個人留在賈府就已經是他對不起她了。

  賈寶寶感受到了他的糾結與痛苦,只得小聲歎了口氣,伸展開雙臂,輕輕趴到他的後背上,摟住了他的脖頸。

  「好吧,哥哥,我都聽你的。」

  賈元春這時才仿佛松了一口氣。

  他提醒道:「你抓好了,千萬別鬆手。」

  賈寶寶的臉抵在他的肩頭,小聲道:「知道了,知道了,哥哥好嘮叨。」

  賈元春想說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啊……」

  他將她的名字含在嘴裡,嘴角勾出溫柔的弧度。

  賈元春對待快要死的賈赦和賈璉卻沒有那麼溫柔了,他一手扯著一個,手臂肌肉緊繃,猛地開始往臺階上跑。

  連系統都忍不住感慨:「你大哥的身體素質可真好。」

  賈寶寶驕傲道:「那是,誰讓他是我認可的大哥呢。」

  系統哼了一聲,「我要是有實體的話,我也能做到。」

  「可是你沒有八塊腹肌的公狗腰。」

  系統被賈寶寶的一句話堵住了。

  「啊!」系統惱羞成怒道:「你到底站在哪一幫啊!我可是你的人!」

  賈寶寶:「我的人?哎,我怎麼不知道?」

  系統:「……」

  他真的惱了。

  賈元春聽到她在他背上絮絮叨叨,卻不知道她都在說些什麼。

  「你在說什麼?」他忍不住好奇。

  賈寶寶忍不住將自己的臉埋進他的後脖頸,小聲道:「說哥哥身體好。」

  「你……」賈元春是又氣又無奈。

  即便他拿起繡春刀是人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大人,可他根本就制不住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妹妹,該怎麼辦?

  「這麼多年過去了,在哥哥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什麼讓你現在這般……武藝高超?」

  賈寶寶輕聲道:「我想那一定很苦。」

  賈元春卻笑了起來,「胡說什麼呢,一定也不苦。」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開心,「當你朝著既定的目標努力,身後有想要保護的人,無論經歷什麼都不會變苦,因為你知道那些都是為了她更好。」

  賈寶寶心中一動,喉嚨裡就像是被塞進了一塊滾燙香甜的年糕,堵的她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談話間,賈元春就將三人帶出了監牢。

  守在門口的獄卒一愣,齊齊呼喊:「大人!」

  賈元春將賈赦和賈璉扔到一旁地上,指著二人道:「快去找郎中,讓他們兩個活著。」

  「是。」

  兩個獄卒立刻招來其他獄卒,開始七手八腳抬兩人進屋。

  賈元春像是對賈寶寶說,又像是在對那些獄卒說,「這兩個人絕對不能死,因為我要讓他們兩個親眼看著因自己做的下作事所得來的報應!」

  獄卒們戰戰兢兢,連忙將兩人安置好。

  賈寶寶歪頭枕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伸手去勾他的額頭。

  賈元春嘴上說:「你做什麼呢?快下來!」手卻探到身後,穩穩地托住了她。

  賈寶寶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水,小聲道:「哥哥是在為我打抱不平嗎?」

  站在天光下,他好像重新變回了錦衣衛大人,將所有的秘密壓在心底,一言不發。

  賈寶寶小聲道:「就算是大哥你不承認,我也不會怪大哥的。」

  「因為我知道,大哥一直都在保護我,從小時候到現在。」

  一聲沉重的歎息壓在賈元春的舌尖下。

  他背著她,走向無人的角落。

  賈寶寶小聲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緣故才讓賈赦和賈璉兩人變成這樣。」

  為何他們早沒事晚沒事,偏偏她來的時候出了事情,可見原因出在她的身上。

  她本就覺得南安郡王像只老狐狸,一肚子壞水,沒有安什麼好心,現在出了事,就更加覺得這都是南安郡王的陰謀。

  賈元春道:「這不怪你,是他們兩個運氣不好。」

  賈寶寶搖頭:「大哥,這次是南安郡王讓我去找忠順親王,讓他放我進來,南安郡王還讓我問賈赦和賈璉一個問題——觀音圖在哪裡?我不明白觀音圖是什麼,但是,我覺得,也許南安郡王想要的不是觀音圖,而是要他們兩個死。」

  賈元春默默思考著。

  突然,他鬆開手,將她放了下來。

  賈寶寶從他身上滑下來,還環著他的脖子,實在粘人。

  賈元春扶著她,轉過頭問:「南安郡王有沒有給你吃什麼?或者給了你什麼東西?」

  賈寶寶吃了一驚。

  賈元春見她的神情,心中猛地一跳。

  他更急了,緊緊拉住她的手臂,忙問:「怎麼回事?你吃了什麼?身體有不舒服嗎?」

  賈寶寶搖頭:「就是吃了些南安郡王自己做的小菜,還挺好吃的。」

  賈元春氣地彈了她額頭一下,「你就缺那一口吃的?」

  賈寶寶捂著額頭,眼睛濕漉漉地盯著他。

  賈元春掐住她的手腕,為她把脈。

  賈寶寶見他一副老成憂慮的模樣,忍不住開玩笑道:「要恭喜我有喜了嗎?」

  誰料,一句話捅了馬蜂窩。

  賈元春的眼裡「噌」的一下冒出了火氣。

  「你都在胡說八道什麼!」

  賈寶寶笑嘻嘻解釋道:「大哥,我開玩笑的。」

  「玩笑?」他神情暴躁又憂慮,「這種事情也是能拿來開玩笑的嗎?」


☆、第122章

  賈寶寶老老實實垂下頭, 聽任賈元春訓斥。

  賈元春還想要再叮囑她兩句, 就見自己的袖子被她扯住了。

  她細嫩的手指扯著他的袖子,像是蕩秋千似的蕩了蕩。

  「哥哥,我的身體沒事吧?」

  賈元春立刻被她帶跑了注意力。

  「暫且沒事,你也別傻乎乎的, 隨隨便便相信別人。」

  見他又要說教,賈寶寶立刻打斷他:「哥哥, 那他們兩人是如何變成那副樣子的?」

  賈寶寶:「說起來, 我在路上還遇到了一件怪事。」

  「怪事?」賈元春的眼神頓時鋒利起來。

  賈寶寶點頭:「南安郡王將那個問題託付給我之後,送給我一件披風,可是我穿上披風,騎在馬上沒有走多遠,突然沖出一個人將我的披風搶走了。」

  賈元春的神情越發古怪,「搶披風?」

  「是啊,我身上的玉佩、荷包、金冠、玉簪,哪個不是一看就知道好東西,為何那人單單搶走一件披風?」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一副名偵探模樣,「難道那些人不為財?」

  「寶玉, 你還記得那件披風有什麼古怪嗎?」賈元春急忙追問。

  賈寶寶:「就是一件普通的披風, 用熏香熏好了。」

  賈元春猛地按住了她,「熏香?」

  「是,熏……啊!」賈寶寶也想到了。

  兩人對視一眼。

  賈寶寶皺眉:「可是,那熏香又有什麼古怪?明明我和南安郡王都聞到了。」

  賈元春想了想, 突然,他在她面前半蹲下來。

  賈寶寶「哎」了一聲,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賈元春傾了傾身子,鼻尖抵到她肩膀處,小心翼翼嗅了嗅。

  賈寶寶:「這樣能嗅出什麼嗎?都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

  賈元春沒有說話,他伸出手,指尖順著她的衣袖滑下,捧起她的手掌,從她的肩膀一直嗅到她的指尖兒。

  「哥……」賈寶寶掙了掙手。

  賈元春:「別動,我看看有沒有殘餘的味道。」

  賈寶寶看著自己的食指抵在他高挺的鼻尖兒上,有些無語道:「哥,你倒是換種方式啊,更何況如果真的有殘餘,讓哥哥你也中毒了怎麼辦?」

  賈元春放開她的手,又捏著她的衣擺輕輕嗅了嗅。

  系統忍不住了,「你就讓他這樣子嗎?快讓他放手啊!」

  賈寶寶無奈道:「你想太多了吧?他只是想要找出披風上有沒有什麼貓膩而已。」

  系統氣得臉紅脖子粗,「究竟是我想太多了,還是你想太少了啊!你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人……」

  賈元春突然抬頭,死死盯著賈寶寶。

  賈寶寶抿住嘴,連系統也被嚇得閉上了了嘴。

  她笑問:「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嗎?」

  賈元春用兩指捏著她衣擺的布料輕輕揉搓了一番,微微垂眸道:「你太喜歡自言自語了,是因為沒有人陪伴,只能跟自己聊天的緣故嗎?」

  即便他帶著面具,賈寶寶也能從他的聲音和姿態裡體會到他濃濃的愧疚。

  她的大哥……因為他不在她身邊而愧疚。

  賈寶寶揚起嘴角:「沒有啊,我有很多人喜歡,也有很多小夥伴,不會寂寞的,我只是喜歡自言自語而已。」

  哥哥啊,都不是你的錯,請不要再自責了。

  賈元春什麼也沒說,只是在心底歎了口氣。

  他緩緩起身道:「我聞到了一股辛辣的氣息,估計是那個香料的問題,可惜,我對此沒有研究,等你回去後把衣服送來,我找太醫好好研究一下。」

  賈寶寶一愣,「幹嘛等回去,要是味道散了怎麼辦?我這就給大哥脫下來!」

  賈寶寶說著就開始抽衣帶。

  賈元春又怒又慌張,忙按住她不老實的手,厲聲道:「你……你做什麼!」

  可這聲音怎麼聽怎麼外強中乾。

  賈寶寶笑嘻嘻道:「不是大哥要衣服的嗎?」

  賈元春捏著她的手,將她的爪子劃拉開。

  「我要衣服,你就現場脫給我?」

  賈寶寶點頭,「當然了。」

  賈元春僵硬道:「你要知道你可是個……是個……女……」

  賈寶寶露出無所謂的笑容,「可是,你不是我的大哥嗎?」

  賈元春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第一次感覺到這個稱呼所帶給他的沉重信任。

  「小傻瓜。」

  他鬆開手,卻將自己的大掌按在了她的腦袋上。

  賈元春繃著臉,嘴角無奈上挑,「大哥也不行。」

  「記住,你真正要保護的秘密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再親密的人也不行。」

  賈寶寶被他按著低下了頭,卻剛剛好看到自己胸前的通靈寶玉。

  她忍不住想:她最大的秘密就是系統了吧?就像賈元春所說,關於系統、關於任務、關於她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再親密的人也不能告訴。

  系統緩緩吐出一口氣,「你大哥跟你說了這麼多話,唯獨這句靠譜。」

  他對著賈寶寶露出笑容:「宿主,無論多久,無論哪個世界,只有我會一直陪伴著你,只有我們兩個才是一國的。」

  賈寶寶偷偷道:「我才不信你的花言巧語,你要是真的愛我就給我開給後門。」

  系統:「滾……你怎麼這麼黃暴!」

  賈寶寶:「我說,你是不是哪裡理解錯了?」

  系統一頓,立刻逃之夭夭。

  賈寶寶忍不住翹起嘴角。

  賈元春看到她的笑容更加心累了,明明是在教導自己妹妹,怎麼妹妹還笑了。

  「你認真些!」

  賈寶寶笑盈盈地仰起頭,「大哥,真的沒關係,再說了,我裡面又不是沒穿衣服,或者哥哥你可以給我一件衣服代替。」

  賈元春猛地一拍腦門,「是啊,你等等,我這就讓人去給你買。」

  賈寶寶攥著他的手,撒嬌似的微笑:「這下哥哥放心了吧?」

  賈元春瞪她:「對於你,我是永遠也不放心。」

  「好一個錦衣衛大人,這張擅長甜言蜜語的嘴還真是讓貧僧長見識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賈寶寶和賈元春都嚇了一跳,兩人動作一致,齊齊抬頭朝聲音傳來的防線看去。

  天光下,妙玉手執一串佛珠,面如寒冰,冷冷地凝視著二人,整個人仿佛一座冰雕刻成的人偶。

  他身旁是一個背著藥箱的郎中,那郎中低頭哈腰,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賈元春臉皮一板,面無表情道:「什麼時候北鎮撫司成了閒雜人等可以亂入的地方了?」

  妙玉冷如冰的面皮扯出一個冷笑,「那什麼時候起,北鎮撫司成了大人的一言堂了?」

  賈元春下巴一收,明顯是動怒了。

  他盯著妙玉,卻對那個郎中道:「進屋裡給人瞧病去。」

  郎中一哆嗦,忙不迭跑了。

  他又將視線轉向引著郎中和妙玉進來的另一名錦衣衛身上。

  那名錦衣衛一僵,立刻老老實實道:「大人,這位高僧手裡握有王爺的金牌,所以……」

  賈元春冷笑一聲,「什麼啊,也不過是狗仗人勢而已嗎?」

  妙玉盯著他,眼珠子就像是泡在浮冰裡的墨玉。

  賈寶寶抱著系統,簡直要忍不住逃跑了。

  系統忘了之前和賈寶寶發生的尷尬,直接點評道:「太慘烈了!實在太慘烈了!宿主啊,你可要睜大眼睛好好看著,這都是你造的孽!」

  「胡、胡說!」

  系統「嘖嘖」一聲。

  妙玉笑了,嘴角的弧度卻怎麼看怎麼鋒利,「大人可知外面都是怎麼說錦衣衛的嗎?狗?您真的有資格這麼說嗎?」

  賈元春厲喝:「大膽!」

  妙玉脊背挺直,聲音冷漠道:「貧僧今日確實是大膽了,可是,你卻沒有資格指責貧僧!」

  不對,妙玉的狀態不對。

  賈寶寶緊緊盯著妙玉。

  他眼角帶著一絲潮紅,眼中冷的、恨的、痛的,盡數交織在一處,他整個人像是緊緊崩住的琴弦,不知道何時就會斷裂開來。

  賈元春冷哼一聲,「是嗎?那就請教高僧了,我怎麼就沒有資格了?」

  他明明是最有資格的那一個!

  你們這些混蛋,都別想跟他搶妹妹!

  妙玉冷颼颼的目光開始下移,放到兩人交疊的手上,「還不鬆開嗎?有著斷袖之癖的錦衣衛大人?」

  「你說什……」賈元春一邊說這話,一邊低下頭,等看到自己的動作徹底僵住了。

  賈寶寶:「你怎麼了?」

  她也順著賈元春和妙玉的視線往下看,只見她的腰帶附近放著兩隻手,一只是她的,一只是賈元春的。

  定然是剛剛她撒嬌的時候,不小心把他的手帶到這裡來了。

  系統涼涼道:「可看在妙玉的眼中,卻像是你們兩個正在搞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

  賈元春猛地反應過來,手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抽了出來。

  他轉過身子,背對著賈寶寶。

  然而,下一刻,他就立即反應過來。

  賈元春面朝妙玉,微揚下巴,怎麼看怎麼挑釁。

  他薄唇一啟,直言道:「我跟她如何,幹你何事!」

  妙玉整個人緊繃,面上居然浮現一抹笑意。

  賈寶寶都快要認為他被逼瘋了。

  妙玉卻在此時緩緩道:「大人身處的位置是何等的危險,貧僧以為大人早已有了覺悟,如果沒有的話,貧僧也不妨在這裡提醒大人,請不要把麻煩帶給他人了。」

  「離開者終究是離開者,斬斷的緣分不可能再續。」

  賈元春簡直要忍不住在他冷冰冰的臉蛋上揍上一拳了。

  妙玉盯著賈元春,卻對著賈寶寶道:「寶玉,你又一次把我忘了,你該知道的吧?因為你忘了我,我會承受多麼大的痛苦?」

  賈寶寶心尖兒一抖,心中瞬間溢滿了愧疚。

  這確實是她的錯。

  妙玉對著賈元春挑起嘴角,「寶玉,我們走。」

  「哦。」賈寶寶下意識想要抬腳,卻被一隻手臂攔住了。

  「我看誰敢走!」

  賈元春整個人像是披著煞氣,他死死瞪著妙玉,「你來到我的地盤挑釁我,還想要好好離開這裡,當我是死人嗎?」

  妙玉的大拇指抵著一顆佛珠,他輕聲道:「大人應該聽說過貧僧的名號,你想要知道自己的前路嗎?」

  賈元春磨牙:「一點也不想知道!我的前路,我知道在哪裡,不用你來說。」

  他按著賈寶寶的手臂微微用力。

  妙玉掃了一眼他的手臂,「好吧,既然大人如此自信。」

  「那她呢?大人想不想知道她跟你接近後,她的前路呢?」

  賈寶寶猛地抬起頭,用一種複雜的目光注視著他。

  妙玉垂下頭,幾乎在她赤~裸~裸的目光下潰不成軍。

  他輕聲道:「大人,想知道嗎?」

  明明對自己的未來毫不在意的賈元春卻在此時遲疑了。

  賈寶寶看了看妙玉,又望瞭望賈元春。

  她捏住賈元春的胳膊。

  賈元春低頭看向她,「你……」

  賈寶寶溫和地笑了笑,將他的手臂慢慢移開。

  賈元春攥緊拳頭,指甲深陷肉中。

  是啊,他們是一對無法見天光的兄妹,所以,她註定要離開。

  可是……可是……

  賈元春幾乎能夠感覺到從喉嚨裡用處的血腥味兒。

  小兔崽子!

  ……這些都用不著你來提醒我!

  就在二人劍拔弩張之際,一個錦衣衛突然抱著一個包袱匆匆跑了進來。

  「大人!」錦衣衛驚疑不定地看著賈元春。

  今天是怎麼回事兒?怎麼一個個都來找事情!

  賈元春直直瞪向他,沒好氣道:「有事說事!」

  那個錦衣衛直沖了他的怒火,嚇得差點跌了一跤,嘴巴更是磕磕巴巴,說不清楚話。

  妙玉輕笑一聲。

  賈元春一陣心累,卻不得暫時收斂煞氣,「怎麼了?」

  那個錦衣衛總算能好好說話了,「門口有個人突然送了東西來,他說,這件披風是大人要找的證物。」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啾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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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證物?」賈元春眸子一利,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快步走上前, 一把搶過那人手裡的包裹。

  他翻開包裹一看,裡面果然是一件披風。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 「這件就是被搶走的那件。」

  她目露迷茫, 「奇怪了, 究竟是誰搶走的?為什麼又眼巴巴送了回來?」

  賈元春:「是什麼人送來的?」

  錦衣衛搖頭:「不知道,那人一直藏在馬車裡,將包袱遞給我的時候,我只看到了他的手, 好像身體不太好的樣子,一直在咳嗽。」

  賈寶寶猛地一震, 心中頓時有了一個猜測。

  下一刻,她就轉身朝門外跑去。

  賈元春:「你……」

  他抿抿唇, 拎著包袱追了上去。

  妙玉按著心口的位置, 跟在二人身後。

  三人就像是串糖葫蘆似的,一連串跑到了北鎮撫司門口。

  北鎮撫司的門口正停著一輛馬車。

  賈元春挑眉,「這可有意思了,他是想用這件證物與我交換什麼嗎?」

  賈寶寶卻直接跑到馬車旁邊。

  賈元春蹙眉。

  妙玉盯著那輛馬車,手指掐著佛珠,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賈寶寶站在馬車前, 抬起手,用指關節在馬車的車壁上輕輕敲擊了兩下。

  「咚咚——」

  她笑彎了眼睛,「先生, 又見面了。」

  「您是來幫助我的嗎?」

  賈元春的神情頓時不對了,他揚了揚下巴,沖著賈寶寶喊:「寶玉!」

  妙玉看了賈元春一眼,神情嘲弄。

  賈元春一時火氣,額角蹦出了青筋。

  他繃著嗓子道:「寶玉,回來。」

  賈寶寶回頭看了一眼,笑了笑,腳步卻沒有動。

  賈元春神色更差了。

  所以,就因為他離家多年,他這個兄長就沒有威信了是不是?

  妙玉則淡淡道:「大人,你總是沖著貧僧發火有何用?貧僧是個和尚,你真正的威脅應該在那輛馬車裡。」

  「什麼?」賈元春一怔。

  妙玉笑了,那笑容卻像是埋藏在積雪下的刀鋒,寒光凜凜。

  「貧僧的意識是,你最想要守護的東西遲早會被人搶走。」

  好啊!現在一個個都敢蹬鼻子上臉了是吧?

  賈元春朝妙玉露出磨牙霍霍的笑容。

  「就不勞高僧你費心了,既然剃了頭,就把六根斷個清靜吧,你要是斷不了……」

  賈元春朝著他冷笑一聲,大拇指推開刀鞘,露出一道寒芒。

  他盯著妙玉那裡,冷聲道:「那我就幫你斷個乾淨!」

  饒是毒舌如妙玉,也沒有料到被逼急的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妙玉瞪著眼睛,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他飛快地看了賈寶寶一眼,又像是怕人知道似的,用更快的速度移開了視線。

  「什、什麼,別誤會,貧僧可不是……沒有……」

  他越解釋越糟糕,最後只得老老實實閉上嘴,擺出一副高嶺之花不可侵犯的神情。

  賈元春邁著方正的步子,一步步邁下臺階。

  他緊緊盯著那輛馬車,腦中閃過無數猜測。

  「又有人來了。」妙玉淡淡地說了一句。

  賈元春立刻朝周圍看去,只見左右巷口分別跑來了一騎。

  賈元春盯著從左邊跑過來的人,皺了皺眉。

  賈寶寶看向從右邊來的人,驚喜道:「薛哥哥,你怎麼來這裡了?」

  薛寶釵的視線滑過眾人後,從馬背上滑了下來。

  他板著臉,一本正經道:「只是……」

  原本他是想說碰巧路過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麼多人圍著她,他反倒不願意這麼說了。

  算了,難得任憑自己的心意瘋長。

  薛寶釵轉而道:「只是因為擔心你。」

  賈元春猛地扭過頭,盯著他的視線鋒利無匹。

  薛寶釵看著賈寶寶問道:「你沒事吧?」

  賈寶寶連忙搖頭。

  賈元春突然出聲:「你是如何知道北鎮撫司發生的事情的?莫非……」

  薛寶釵抬起頭,杏眸堅定而認真,「大人不要往草民頭上扣這麼大一頂帽子,草民承擔不起。」

  薛寶釵望了一眼「北鎮撫司」的匾額,「大人或許沒有問清楚,您請來的那名郎中正是在我的藥鋪裡坐堂。」

  賈元春下頜繃緊,他簡直想要回頭去罵那些個辦事不利的東西。

  就在他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他的肩膀上突然一沉。

  該死的。

  賈元春立刻轉過頭,狠狠地瞪著剛從馬上下來的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也帶著面具,卻是一張銀色的面具,烏黑的頭髮梳成高高的馬尾,唇角上挑,即便沒有露出真容,也給人一種豔麗毒辣的感覺。

  「我說,甄大人,你最近實在管的太寬了。」

  他慢悠悠笑著,聲音像是緩緩爬行的毒蛇,豔麗又黏膩。

  他歪歪頭,視線落在賈寶寶身上,卻對賈元春道:「東家長,西家短,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你可是全都管了,你就不累嗎?」

  賈元春將他的手臂抖下去,嫌惡道:「好好說話!」

  他又將胳膊架在賈元春的肩頭,手指輕輕撫摸自己的唇,一雙眼睛深沉地凝視著賈寶寶。

  「甄大人,你最近對這位也關注過頭了吧?人家想要搞斷袖又礙著你什麼事了?」

  就是礙著我了!

  賈元春死死瞪著他,「你不要太過放肆。」

  那個毒豔的男人歪頭笑道:「抱歉,我一直都很想放肆,可惜沒有機會呢。」

  賈元春抿緊唇。

  「好吧,好吧,我看我再說下去,我們的甄大人就真的要對我拔出繡春刀了。」

  男人抬起手,像是投降一般,朝著遠離賈元春的地方走了兩步,卻離賈寶寶越來越近。

  賈寶寶打量著他,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這個聲音、這個姿態、這個神情……毫無疑問,她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被銀色面具遮住臉的王熙鳳在賈寶寶身前微微欠了欠身。

  他抬起頭,發尾掃過自己的背脊,面具後的鳳眸上挑,笑問道:「這位小少爺,很抱歉,我們的甄大人讓你不舒服了,那……讓我來補償你好不好?」

  他說著就去握賈寶寶的手。

  賈元春怎麼能忍得了這個,他掄起繡春刀就朝王熙鳳拍去。

  王熙鳳卻好像背後生了一隻眼,猛地旁往邊一躥,躲過了賈元春的襲擊。

  王熙鳳聳肩,笑道:「甄大人,我可是在給你善後。」

  賈元春面無表情:「給我滾。」

  王熙鳳:「你的表現很奇怪。」

  賈元春:「你更加奇怪!」

  妙玉和薛寶釵圍觀這兩個帶著面具的錦衣衛吵架,一時摸不著頭腦,兩人卻隔著這爭吵的二人對視了。

  薛寶釵朝妙玉拱手,妙玉朝薛寶釵施禮。

  隨即,二人各自撇開頭,同時面對著賈寶寶,同時開口——

  薛寶釵:「我送你。」

  妙玉:「咱們走。」

  賈寶寶還沒說話,兩人又對上了。

  薛寶釵的杏眸不動聲色地眯了眯。

  妙玉黑白分明的眼眸也更加冷冽。

  此時,賈元春已經用帶著刀鞘的繡春刀比量王熙鳳了,王熙鳳則左閃右閃,笑呵呵地挑釁他。

  賈寶寶看得是津津有味。

  系統歎了口氣:「小惡魔,求求你了,別讓他們鬧了。」

  賈寶寶小聲嘀咕:「你覺得我說的有用嗎?」

  系統:「相信我,你就是和平女神……」

  他又小聲嘀咕了一句:「也是戰爭女神。」

  「喂!」

  系統笑了,「你也不想看這些糟心的橫向縱向修羅場吧?」

  賈寶寶還要再說,卻突然停住了。

  她緊緊盯著從馬車裡探出來的那只清瘦的手。

  那只手帶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兒,輕輕放在她的腦袋上,安撫似的摸了摸。

  這會是林哥哥嗎?

  不會吧?要真是林哥哥的話,現在就應該拍我腦袋了,而不是摸我腦袋了。

  賈寶寶神情有些失落。

  那只手卻順著她的側臉滑落下來,輕輕揪了一下她的臉頰,又仿佛害怕真的被揪壞似的,又鬆手揉了揉。

  賈寶寶愣住了。

  這是,四個人灼熱鋒利的目光有了一個整齊的據點。

  「你……」賈元春惱怒異常。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車裡的人打斷了。

  馬車裡的人輕咳一聲,淡淡道:「我給大人的證據,大人已經弄明白了嗎?」

  賈元春蹙眉:「放開你的手。」

  那只手非但沒放,還滑到賈寶寶的手旁,握住了她的手掌。

  賈元春上前一步。

  車內人笑道:「大人,那件披風上的熏香無毒。」

  賈元春:「你說什麼?沒毒怎麼……」

  「因為那些香氣是為了引動那二人腹中蠱蟲。」

  這下子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到那輛平平無奇的馬車上去了。

  賈寶寶忙問:「蠱蟲?」

  她私下問系統:「這是什麼?為什麼還有這種設定?」

  系統:「你問我,我怎麼知道?這就是一本世界。」

  賈寶寶目光明亮,「所以,林哥哥是主角了?」

  系統:「……」

  他幹嘛要出場的這麼「猶抱琵琶半遮面」啊,這不是在明晃晃的拉票,讓人站牆頭嘛!

  馬車裡的人聽到是賈寶寶發問,聲音更柔和了一分。

  「是,聽說他們找到了一個能人,叫馬道婆。」

  賈寶寶蹙眉。

  這人不是跟趙姨娘一起給她下降頭的那個嗎?居然還在外蹦躂?

  「她精通這些歪門邪道,後來陰差陽錯得到了苗人的蠱蟲,」他頓了頓,「我知道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大人,如果還有什麼想要瞭解的,您來西寧郡王府問我便好,我暫且居住在那裡。」

  賈元春一愣,他覺得這個藏頭露尾的人似乎對他的態度不錯。

  他看了看賈寶寶,又看了看馬車。

  「你認識賈寶玉?」

  車子裡的人輕聲道:「是。」

  「你究竟是什麼人?」

  馬車中披著斗篷的男人微微垂眸,指尖兒摩挲著她送給自己的寶玉,嘴角上挑,用愉悅的聲音道:「我是這世上除了您最希望她好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當別人還在爭風吃醋,林哥哥已經先一步開始刷大舅哥好感度了


☆、124

  空氣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賈寶寶艱難地扯了扯自己的領子, 只覺得無數道目光在自己的後背上掃來掃去。

  車內人沖著賈元春道:「天色不晚了,我先送寶玉回府。」

  他頓了頓,慢慢道:「畢竟我這是一輛馬車, 她今天驚嚇過度,就不要再讓她騎馬受風了。」

  他撈住賈寶寶扯著自己衣領的手, 用力按了按。

  賈元春目光複雜地盯著車內人,「你到底是誰?」

  車內人低聲道:「大哥,請過府詳談。」

  賈元春一聽這個稱呼, 頭皮都要炸開了。

  誰是你大哥!我不是!

  ……哎, 不對。

  賈元春眯起眼睛, 如果車內人是賈家親戚的話,以他的排行來算, 也的確當得一聲他的大哥。

  賈元春輕哼一聲, 對賈寶寶道:「你自己的選擇呢?」

  賈寶寶回頭一笑,「那我就坐馬車回去吧,我那匹馬就先麻煩大人照顧了。」

  賈元春故作不熟道:「你當北鎮撫司是什麼地方?給你養馬的?」

  老實人薛寶釵信了他的話, 立刻道:「要不然還是將馬給我……」

  賈元春冷冰冰瞥了他一眼, 「想的倒是挺美。」

  薛寶釵:「……」

  另一邊, 賈寶寶已經接著那只手的力量, 跳上了馬車。

  王熙鳳繞過賈元春,也想偷偷跟上去。

  他一隻腳踩在馬車邊緣,正要上去的時候,後衣領被揪住了。

  王熙鳳無奈道:「你鬆開。」

  賈元春咬牙:「你下來。」

  王熙鳳:「我這是為你著想,好歹咱們兩個也算是知根知底……」

  賈元春揚著下巴, 「要我打斷你的狗腿嗎?」

  王熙鳳側過臉,似笑非笑地凝視著他,「有本事攔著我,你倒是也攔一攔別人啊,胳膊肘往外拐可就不好了。」

  賈元春冷笑:「你又沒在我胳膊肘裡。」

  王熙鳳:「……」

  他嘴角的笑容有種帶毒的樣子。

  賈元春不怵他,一把將他扯了下來。

  「跟我走,我有事找你。」

  賈元春將王熙鳳扯到一邊,自己卻站在馬車旁,敲了敲車壁。

  賈寶寶又鑽了出來。

  賈元春盯著她。

  她笑了起來,小聲問:「怎麼了?」

  賈元春低下頭,「照顧好自己,別被這些臭小子騙了。」

  他頓了頓,又道:「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賈寶寶無語地看著他。

  「哥,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啊,你也是個男人啊。」

  賈元春一愣,似乎才想到這件事。

  他惱羞成怒道:「這怎麼能一樣?」

  賈寶寶笑嘻嘻,偷偷伸手摸了摸賈元春的腦袋,學著他一直以來的模樣,溫和道:「哥哥,別擔心,我會好好的。」

  賈元春盯著他,心裡頓時軟成一灘。

  她眨了眨眼睛:「哥哥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賈元春的眼睛突然有些酸脹。

  他笑了一下,握住她不老實的手,「說什麼呢,我比你大那麼多,怎麼會照顧不好自己?」

  他又朝馬車內望了一眼,淡淡道:「即便是身體弱到常年吃藥的男人你也不能盡信,誰知道那是不是個披著病弱羊皮的狼。」

  賈寶寶:「……」

  馬車內的人輕笑一聲,「大哥,放心,只有寶玉欺負我的份兒,我怎麼可能欺負她?」

  賈寶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賈元春臉色卻更加不好看了,「閉嘴,不准叫我大哥,我不同意!」

  賈寶寶納悶道:「什麼不同意?」

  賈元春不說話。

  馬車裡的人小聲道:「我明白了,大人,請放心,我一定會得到您的認同的。」

  賈元春挑眉。

  這小子膽肥啊!

  賈寶寶對著賈元春歪歪頭,問道:「哥哥,怎麼了?」

  賈元春看著自己單純又無辜的妹妹,心中不由得大恨。

  定然是他這麼多年不在家,才讓這些賊子鑽了空子。

  他手指緊緊握拳,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一聲。

  「沒什麼。」

  賈元春淡淡道:「你安心回去,這裡的事情沒有那麼複雜,你也不必多擔心。」

  他說出這些話不過是為了讓她開心而已。

  賈寶寶沒有點破,反倒對著賈元春露出更加燦爛的笑容。

  賈元春卻更加心塞了。

  他的妹妹啊……

  賈元春盯著她,卻還是朝後退了幾步,朝她揮了揮手。

  正在馬車快要被車夫駕走時,妙玉突然「哎呀」一聲。

  他上前一步,面無愧色道:「阿彌陀佛,貧僧也沒有回去的工具,若是施主不介意就載貧僧一程吧。」

  馬車裡的人笑了一聲,「大師這副樣子,倒是令我沒有想到。」

  妙玉冷冰冰道:「貧僧以為施主當日將我交給她,就已經料想到今日了。」

  「大師,你覺得我像是那樣的人嗎?」

  他挑開車簾,將自己的面目徹底顯露出來。

  妙玉眼睛一眯,「果然是你,那貧僧就不客氣了。」

  他不等林黛玉拒絕,就躥上了馬車。

  王熙鳳也想跟上去看看車裡面的人是誰,可他剛活動一步,就被賈元春牢牢制住了。

  王熙鳳瞪著賈元春,真是有些惱了,他笑眯眯道:「甄大人,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拆斷我的姻緣呢?」

  賈元春冷冷掃了他一眼,毫不留情道:「因為礙眼。」

  王熙鳳抿緊唇,冷笑一聲,「我的姻緣礙你眼?」

  他慢悠悠撚起自己的劉海兒,「我看你是看紅了眼。」

  賈元春涼涼道:「你錯了,我是說你礙我眼了。」

  王熙鳳:「……」

  這人一牽扯到賈寶玉的事情就立刻戰鬥力飆升啊!

  兩人說話間,馬車已經行駛起來。

  想要上去的薛寶釵,就因為猶豫了一會兒,被毫不留情地拋下了。

  他想了想,還是騎上馬,追了上去。

  馬車內,氣氛尷尬又沉悶。

  賈寶寶和妙玉一左一右相對而坐。

  妙玉盯著賈寶寶,一言不發。

  賈寶寶則轉頭盯著正朝著車簾方向正坐的林黛玉,眉眼一彎,小聲問:「回來為什麼不告訴我?」

  林黛玉裹著一襲白色的披風,視線也從始至終沒有離開過她的身上。

  他比走之前更加清瘦了,蒼白的面容像是積雪貼在嶙峋的崖壁上,顯出他分明的輪廓,眉心似乎因為這段時間總是緊皺,已經抿出了淡淡的紅印,像是不小心掃上的胭脂,唯有憂鬱又溫柔的眼睛和眼角的淚痣還是依舊。

  賈寶寶以一種嶄新地視角打量著林黛玉,感覺他不僅僅是瘦了,而且長開了,以一種更加耀眼又充滿雄性氣勢的方式重新回到她的面前。

  「對不起,寶玉。」

  他睫毛輕顫,眸子中所有的愁怨全都化成了涓涓細流。

  「我早就告訴你了,在那個錦囊裡。」

  他淡色的唇角揚起,一個小小的梨渦在雪中陷下。

  「我說,無論遇到了什麼都別怕,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一直就在你的身邊。」

  賈寶寶仰頭看天,「啊?是嗎?我根本沒看錦囊,那錦囊我拿到手裡之後就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

  她生氣他那麼晚出現,故意說出這些話。

  林黛玉朝她的方向傾身,「你在騙我對不對?」

  賈寶寶故意癟嘴道:「不就是一個錦囊嘛,哥哥現在是在埋怨我嗎?」

  賈寶寶抱著胳膊,朝林黛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哥哥原諒我吧,我不是故意弄丟的。」

  林黛玉整個人愣了一下,就像是被冷水澆透,明明披著披風,卻仍舊忍不住打顫。

  他雙手交握著,指甲在另一隻手手背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劃痕。

  「寶玉,」林黛玉緊迫地逼近她,「真的嗎?」

  賈寶寶笑了笑,「這段日子有很多哥哥陪我玩耍,有時候都忘了林哥哥呢。」

  林黛玉聽到這話,指尖兒都涼了,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賈寶寶故作不在乎,卻小心翼翼注視著他的神情。

  他眼角的淚痣都快要滑落下來了。

  林黛玉死死盯著她,猛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後,迅速扭過頭。

  賈寶寶一下子坐正身體,剛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似乎看到林哥哥的眼角紅了一瞬。

  她視線下移,看到林哥哥格外消瘦的手腕,不由得責怪自己——明明知道哥哥愛吃醋,又身體不好,還故意逗他做什麼。

  系統:「因為你就是個小惡魔,在喜歡你的人面前,你就會仗著別人的喜歡作天作地。」

  賈寶寶:「……我什麼時候這麼做過了?」

  系統:「你不就是一直仗著我對你的喜歡,一直欺負我嘛!」

  賈寶寶聳肩。

  她的這一舉動卻被林黛玉看了個正著。

  聳肩的動作代表著不在意。

  就在這短短數月,她就不在意了嗎?

  林黛玉閉緊眼睛,他現在不敢睜眼,也不敢開口。

  他怕……

  不行!

  林黛玉猛地睜開了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妙玉。

  一直一言不發默默觀察二人的妙玉頓覺不妙。

  林黛玉開口道:「大師常常為人排憂解難……」

  妙玉揚著下巴,直接開口拒絕:「我不要。」

  賈寶寶好奇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林黛玉微笑,「請大師給我們兩個留一個說話的空間。」

  妙玉:「阿彌陀佛,出家人講究六根清淨,實際上,你們剛才說了什麼,貧僧可一句也沒有聽到。」

  林黛玉笑容一點點收斂,「大師,您不想知道怎麼結束讖語上的命運嗎?」

  妙玉屏息片刻,許久,才淡淡道:「不用了。」

  沒等林黛玉說話,妙玉扭頭看向了賈寶寶:「你林哥哥要把貧僧趕下馬車。」

  他捂著心口,冷冰冰地盯著賈寶寶,「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賈寶寶一愣,立刻道:「別……」

  妙玉笑了,他對著林黛玉笑了。

  林黛玉的眼神變了。

  突然,他整個身子顫抖一下,爆發出劇烈的咳嗽。

  他狠狠捏著自己的掌心,劇烈地咳嗽著,嘴裡甚至能夠嘗到血腥味兒。

  他捂著自己的嘴,指尖兒輕輕在唇上蹭了一下。

  林黛玉含笑凝視著賈寶寶:「你說什麼?」

  賈寶寶看著他,「我不知道林哥哥誤會了什麼,可是,現在,妙玉哥哥真的不能離開我太遠。」

  妙玉黑白分明的的眼睛裡突然泛起了波瀾,他微微垂眸,盯著擋在自己面前的賈寶寶,嘴角微微一掀。

  林黛玉認為那是對自己的諷刺。

  不對,等等。

  林黛玉的目光倏地一利,「大師都知道了?」

  妙玉:「啊,多謝施主為我們牽線搭橋。」

  賈寶寶:「……」

  這兩人又在打啞謎了。

  林黛玉冷笑一聲,撇過頭,「我何德何能啊,算了。」

  他的臉頰貼著車壁,冰冷的食指挑起車窗窗簾,一道白光劈在他的臉上,更顯得他面色蒼白,嘴唇和眼睛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我能代表誰啊,左不過是一抔淨土要掩埋的人,左不過是百年之後的一個土饅頭。」

  妙玉挑眉。

  這話說的真是又軟又硬,又酸又甜,看似要推開人,實際上是要拉人過來,這種手段,他就算是再修煉多少年也是拍馬難及的。

  不過,這招他都看出來了,賈寶玉那個小騙子會看不出嗎?

  妙玉看向賈寶寶,卻見她正專注地凝視著林黛玉。

  他額角猛地一跳。

  她居然沒看出!

  這個小傻子……合著就在他面前精明是吧?合著就敢傷他的心是吧?

  妙玉揪緊心口的袈~裟。

  賈寶寶覺察到他的目光,對著他笑了笑。

  妙玉卻猛地扭過頭,用後腦勺懟她。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再次將視線放在林黛玉的身上。

  林黛玉閉著眼睛,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塗抹開一層淡淡的青色。

  賈寶寶小聲道:「哥哥好久沒睡好覺了吧?」

  林黛玉本來想忍的,卻實在忍不住了。

  他直接道:「誰是你哥哥?你哥哥可沒在這裡!」

  「哎,真的啊,我哥哥確實沒在這裡。」

  她驚呼一聲,屬於她的溫度和氣息都在慢慢遠離。

  林黛玉攥緊手指,忍不住在心底裡指責自己——都這個時候,他還裝什麼啊,再裝下去,說不定她都跟別的哥哥跑了。

  林黛玉剛想回頭,胳膊卻突然一熱,像是被人用身體箍住了。

  這個氣息……

  他猛地僵住了。

  賈寶寶笑盈盈問:「林哥哥不想當我的哥哥,那想當什麼?是我的眼中人,還是我的心上人啊?」

  柔軟甜美的氣息如同一陣春風掠過他的耳畔,而他身上幾乎被凍僵的生機終於重新煥發。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停自己使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那個「他」緩緩睜開眼,扭過頭,望向她。

  他想「他」的眼神一定會嚇到她的。

  她總說他是世外仙姝、竹林裡的仙人,可是,天底下從來就沒有私心如此重的仙人,也沒有被紅塵情愛迷住雙眼,除了她什麼也看不到的仙人。

  賈寶寶盯著他的眼睛。

  他的心在小聲呼喚:不要看,不要看他了,現在的他太醜陋了。

  她卻笑著牽住了他的手,眼睛裡有光,嘴巴裡有糖,手心裡有火。

  她引著他的手摸到她袖子裡的東西。

  賈寶寶眨了一下眼睛,小聲道:「我騙哥哥的,哥哥給我的每一件東西我都好好保留著。」

  「哥哥呢?」

  林黛玉覺得自己好像從身體裡飄了出來,浮在兩人的上空,看著自己對她笑得像個傻子,用令他覺得甜的發苦的聲音道:「我也是,凡是你的,我都好好保留。」

  賈寶寶睜大眼睛:「真的?那哥哥為什麼一直不見我?」

  林黛玉看著那個幾乎著了魔的自己微笑著對她說:「因為,近鄉情更怯。」

  「林哥哥,你真好。」

  那個「他」也笑了起來。

  林黛玉盯著那個自己,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額頭,小聲嘀咕:「你未免也太好哄了。」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你林哥哥就是那多多吃醋的身,你就是那作天作地的貌。」

  賈寶寶:「……」

  林黛玉:「……」


☆、第125章

  馬車到了榮國府門前,三人卻都沒有動。

  林黛玉無奈笑了一下, 「想要再見我的話就來王府。」

  賈寶寶無語道:「林哥哥早早跟我說這句話多好, 還非要叫什麼蕭先生。」

  林黛玉刮了刮她的鼻子, 「我現在還應該在家鄉給父親守墓,林黛玉不能出現在京城。」

  她握住他的手, 「那哥哥為什麼又來了呢?」

  林黛玉注視著她, 認真問:「你真的不知道嗎?」

  賈寶寶一怔。

  他勾了勾嘴角。

  他發現,只要注視著她,他就忍不住微笑。

  林黛玉彎下腰, 兩手抄到她背後,輕輕抱住她。

  他貼著她的耳朵, 溫柔的聲音吹進她的耳中——

  「我為你而來。」

  ……

  妙玉看了她好幾眼。

  賈寶寶忍不住道:「你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好了。」

  妙玉撇過頭,直視前方, 淡淡道:「貧僧沒有什麼好問的。」

  賈寶寶也只得繼續前行。

  過了片刻, 他的視線又移了過來。

  賈寶寶吐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她總覺得自己的耳朵好像被林哥哥給弄壞了, 一直癢酥酥的。

  她又揉搓了一下。

  妙玉輕哼一聲。

  賈寶寶看去。

  妙玉面無表情道:「別揉了, 沒壞。」

  就好像他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似的。

  賈寶寶咳嗽了一聲,撓了撓臉頰。

  「我先去老祖宗那裡說一些事情, 大師在哪裡等我一下。」

  妙玉捏著佛珠, 「所以, 見了林黛玉之後,對我的稱呼從妙玉哥哥變成了大師?」

  他的眼珠子移動到眼角,輕輕掃了她一眼。

  「你在介意什麼?」

  賈寶寶粲然一笑, 「應該說是大師在想什麼才對。」

  妙玉一愣。

  賈寶寶卻已經跑進了屋子裡面。

  他站在原地,看到為寶玉打簾子的幾個小丫鬟幾乎依偎進了她的懷裡。

  從男人到女人,從王爺到哥哥,就沒有不喜歡她的。

  妙玉垂下眼,面無表情道:「真的是很可惡了。」

  他鬆開手,只見自己一直攥在手中的佛珠上已經被捏的坑坑窪窪了。

  他的心亂了,他的六根也不淨了。

  ……

  「寶玉回來了?」賈母被丫鬟扶起。

  賈寶寶忙上前兩步,親自扶住賈母。

  賈母握住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寶玉,怎麼樣?」

  賈寶寶搖頭,小聲道:「我去求忠順親王,進去看了一眼,他們被關進了北鎮撫司,咱們是弄不出來了,連給人打點也不成,我想,可能他們秘密謀劃的事□□發了。」

  賈母只歎氣,「這個孽障啊,他怎麼就參合進那些事情裡了!」

  她緊緊攥著賈寶寶的手,「寶玉,我已經給你父親去了書信,讓他盡力趕回,榮國府不能沒有人頂著。」

  賈寶寶一言不發。

  賈母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慈祥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寶玉,家中現在就你這麼一個可以頂事的男丁。」

  賈寶寶故作乖巧地點了點頭。

  賈母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陛下會如何安排咱們榮國府的爵位。」

  賈寶寶覺得賈母似乎還要說些什麼,她卻揮了揮手,「你今日也累了吧?先回去休息吧。」

  「是。」

  她正要下去。

  賈母突兀開口:「寶玉。」

  賈寶寶回身。

  賈母的面容仿佛更加蒼老,「寶玉,無論陛下如何安排我們,我們都是沒有辦法的,賈赦他們從來不明白這些,我希望你能明白。」

  賈寶寶很想說:我也不明白。

  然而,她只是笑了笑。

  賈母:「這麼多子孫就屬你……好孩子,快回去吧。」

  縱然滿腹疑問,賈寶寶還是出了門。

  門外,妙玉卻不在了。

  賈寶寶揉了揉腦袋,轉身朝怡紅院去。

  半路上,薛寶釵攔住了她。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薛哥哥?」

  他一步步走來,站在她的面前,微微低頭,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賈寶寶笑容滿滿,等待他開口。

  他盯著她的眼睛,緩緩開口問道:「裡面的人……是林黛玉吧?」

  賈寶寶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沒有吭聲。

  薛寶釵的肩膀滿滿鬆弛下來。

  他突然低下頭,將自己的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

  賈寶寶一驚,眼神向上掠去。

  「寶玉,」他緩緩開口,「剛剛我一直在後悔一件事,你知道是什麼嗎?」

  他的額頭滾燙的要命。

  賈寶寶忙伸手扶住他,「先別說這些了,你的額頭太燙了,是不是生病了?」

  薛寶釵眼睛含著被熱毒蒸發開的水汽,濕漉漉地凝視著她。

  他喉結動了動,「是,我是病了。」

  「我只恨我病的晚了些。」

  薛寶釵恍若歎息一般,輕聲說道:「剛剛我在猶豫的時候,沒有來得及趕上那輛馬車,我想我再猶豫下去,肯定再也趕不上你的心了,所以,我不想也不能再猶豫下去了。」

  賈寶寶以為他發燒說胡話,好脾氣笑道:「好好好,我下回一定記得帶上薛哥哥,薛哥哥去看郎中好不好?要不然叫太醫?」

  薛寶釵輕笑一聲,「這麼關心我嗎?」

  賈寶寶一副「你腦袋一定是燒壞了」的神情看著他。

  他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痛著。

  薛寶釵舉起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對不起,讓你看到我這麼難看的樣子了。」

  「我怕我太晚……」

  他提起一口氣,正經地凝視著賈寶寶,「寶玉,你聽好。」

  他攥緊拳頭,無比認真地許下人生唯一的承諾——

  「我,薛寶釵,想要娶你為妻。」

  賈寶寶整個人僵住了。

  系統也被嚇得「哇啊」一聲。

  薛寶釵退開一步,突然掀開衣擺在她面前半跪下來。

  賈寶寶又嚇住了。

  今天是怎麼回事兒啊,再這樣下去她的心臟就不好了。

  賈寶寶捂著心口問:「怎麼了?薛哥哥,你別開玩笑了,你快起來啊。」

  她努力浮起玩笑時的笑容。

  薛寶釵搖頭,他低聲道:「我要向你道歉,我對你做了不該做的事情,請你罰我。」

  不該做的事情?

  賈寶寶歪頭問他:「你偷偷給我塞錢了?」

  薛寶釵似乎沒有料到自己會得到這個答案。

  他懵懵地抬起頭,漂亮的杏眸中一片茫然。

  他老實道:「不是,如果你需要……」

  「不,我不需要。」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又開口道:「那就是你偷偷買了個房子,在房契上寫我的姓名了?」

  薛寶釵眼睛都快成了漩渦。

  「不是,不過,如果你想要我……」

  賈寶寶揮了揮手,松了一口氣,再次打斷了他的話,「你都沒幹這些……那你究竟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我覺得除了這些,我沒有什麼好生氣的。」

  誰妨礙她任務她就辦了誰,其他的就沒什麼好在意的了。

  薛寶釵頓了頓,抬起頭,伸出自己的手指。

  他微微垂眸,眼睫像是收斂起翅膀的蝴蝶。

  白皙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朱唇。

  下一刻,他像是被自己的動作嚇到了一般,抿緊唇。

  他輕聲道:「我曾冒犯了你。」

  他艱難道:「一個吻。」

  賈寶寶「啊」了一聲。

  是那天晚上……

  其實,這件事過了這麼久,她早就不在意了。

  賈寶寶笑眯眯道:「沒事,我沒放在心上。」

  薛寶釵一驚,立刻看向她。

  賈寶寶伸手扶他:「薛哥哥,道歉一下就好了,快起來吧,地上涼。」

  薛寶釵覺得她的態度是在將他往外推,他如果再不抓住機會的話,以後很有可能他就要與她漸行漸遠了。

  薛寶釵:「別這麼快說出原諒的話,若我說那個夜晚的一吻,我從未忘記,也未曾後悔呢?」

  他揚起頭,一動不動地凝視著賈寶寶。

  賈寶寶:「……」

  你要是想要讓我揍你就直說好了。

  賈寶寶無奈:「薛哥哥,你到底要做什麼?」

  薛寶釵只覺得自己身體裡有一把鎖,血管裡流淌的熱毒正在一**衝擊著這把鎖,這把鎖越來越脆弱,快要鎖不住自己了。

  薛寶釵眼中泛起執拗,「寶玉,我……」

  賈寶寶立刻往後退了一大步,活像他是什麼洪水猛獸。

  薛寶釵:「……」

  他僵硬著一本正經的臉,失落地垂下眼。

  賈寶寶:「薛哥哥,你現在站起來回去好好睡一覺,等睡醒了再跟我說話,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態不對。」

  薛寶釵立刻反駁:「我沒……」

  賈寶寶按住了他的額頭。

  薛寶釵再次僵住了。

  賈寶寶無奈道:「哥哥知道我是個男人吧?我會一輩子是這樣的。」

  薛寶釵眼中掠過一道光,「我可以……」

  賈寶寶搖頭,「你不可以,薛寶釵不可以,難道你忘了你對我說的話了?你是要上青雲的,那樣就最好不要跟我有什麼關係,尤其是這樣的關係。」

  賈寶寶在他身前蹲了下來,手指輕輕戳著他緊皺的眉心。

  「你姓薛,你要復興薛家,你要當大官的。」她口氣嚴厲。

  賈寶寶收回手,像是捧著一朵花似的捧著自己的臉,笑眯眯地望著薛寶釵,溫聲道:「薛哥哥,你一定是太累了,這才說了胡話,快回去休息吧。」

  她剛要起身,手腕卻被薛寶釵一把攥住。

  賈寶寶一愣。

  薛寶釵盯著她,「家族要復興,但我不想放開手。」

  薛寶釵臉上似有怒氣,他壓抑著聲音道:「你不要告訴我,我有責任要背負,我現在跟你說的話都只是我一時的意亂情迷。」

  「你當真以為我是那種說話前不會再三思量的人嗎?」

  薛寶釵慢慢站起身,也扶起了她。

  「我不是……」賈寶寶出聲。

  薛寶釵歎了口氣,他伸手捂住自己的額頭,嚴肅的神情中帶著幾分迷離。

  「對不起,是我急躁了。」

  薛寶釵低下頭:「你不知道我考慮這件事考慮了多久,我甚至想過如何讓你多出一個身份,那樣一來,你既是寶二爺,也是寶二娘,你想要當誰就可以當誰……」

  「……想要嫁誰也可以嫁給誰。」他注視著她微微加重了語氣,仿佛在對她不斷發送暗示——

  嫁我!嫁我!

  賈寶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咳,抱歉,不過,這樣的薛哥哥可真是陌生。」

  薛寶釵抿緊唇,耳朵發紅。

  賈寶寶一邊查看著自己的卡牌,一邊道歉道:「對不起,是我讓你費心了。」

  這話聽起來奇怪,薛寶釵心中著實不安。

  「不……」

  賈寶寶選好卡牌,裝備上。

  系統此時已經明白她要做什麼,「你……真要這樣?」

  賈寶寶嘴角含笑,眼神猶如脈脈春水。

  薛寶釵甚至不敢再與之對視了。

  賈寶寶用輕柔的語調問:「薛哥哥說要娶我,那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

  「嗯。」

  賈寶寶笑容和煦,「薛哥哥愛我嗎?」

  薛寶釵抬起頭,一雙淡色的眼睛如同加入了陽光的蜜糖。

  他無比認真、無比虔誠地回復:「愛。」

  賈寶寶歎了口氣。

  那麼,技能發動。

  「愛情使人失了智」光環,第二個效果,可對周圍任意一個說出「愛」的人使用記憶虛構功能。

  賈寶寶對著眼神放空的薛寶釵輕聲道:「薛寶釵,你從來不知道賈寶玉是個女人,也並沒有對她產生多大關注,你們兩個也從未親密交往過,你甚至有些討厭她。」

  「那麼,記憶虛構生效。」

  趁著薛寶釵還沒有緩過來的時候,賈寶寶提起袍角兩端,就像是舞會上對著來邀請跳舞的男士一般,行了一個屈膝禮。

  她仰著頭,眼神星光點點。

  「薛哥哥,謝謝你的喜歡。」

  系統簡直要忍不住哭了。

  「你做什麼,你為什麼非要這麼對待薛哥哥?你好好拒絕他不就好了嘛!」

  「你這是兔死狐悲?」

  系統一噎。

  賈寶寶迎著晚風,張開雙臂,閉上了眼睛。

  「我可以拒絕一個說喜歡我的男人,卻很難拒絕一個明知道我要一輩子用男人身份生活,還要提起勇氣說要娶我的男人……」

  她頓了頓,由衷地發出期望,「這個任務快些完結吧。」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23 01:27:30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5

☆、第126章

  在臨近秋天的時候, 陛下對賈赦、賈敬以及榮國府的處置終於下來。

  一早, 陛下便傳來了聖旨, 榮國府眾人接旨。

  賈寶寶跪在人堆裡, 瞧了一眼跪在前方的賈母和賈政。

  她小聲對系統道:「希望陛下直接把榮國府的爵位給捋了,這樣才能讓我的任務踏出堅實的一步。」

  系統:「夠嗆。」

  「是啊, 咱們這位皇帝最喜歡搞制衡, 那突如其來的一張紙已經搞亂了陛下的整盤計畫, 陛下不會再允許亂下去了……」

  賈寶寶話說到一半, 突然頓住了。

  她沒仔細聽聖旨上說了什麼,卻感覺到眼前的氣氛有些怪怪的。

  她抬起頭, 小心翼翼地掃了周遭一圈,只見眾人以一種或嫉妒或崇拜的眼神瞧她。

  這是發生了什麼?

  賈寶寶抬起頭,見傳旨太監正對著她露出和善到諂媚的笑容。

  「呃……」

  賈政扭頭, 皺緊眉頭, 訓斥她:「還不快上來接旨!」

  「接旨?」賈寶寶指了指自己,還是有些懵,「我?」

  賈政一張臉黑了下去。

  系統忍不住催促:「沒錯, 就是你, 快去啊。」

  賈寶寶起身,磨磨蹭蹭地走上前。

  宣旨太監笑呵呵道:「將軍大人,請接旨吧。」

  賈寶寶恭恭敬敬接過明黃的聖旨。

  她打開聖旨,瞧了一眼,立刻呆愣在原地。

  系統也湊過來瞧了瞧,驚呼:「你居然原封不動的繼承了一等將軍的爵位?」

  賈寶寶面無表情道:「是啊, 我也正好奇呢。」

  按照道理來說,襲爵一般會差一等,像是甯國府那邊,一等神威將軍賈代化的爵位傳給了孫子賈珍,就變成了三品威烈將軍,這聖旨奇怪在,賈赦現在的爵位是一等將軍,大房那邊的爵位非但沒落到賈政的頭頂上,還以沒有任何遞減的形式落到了賈寶寶的頭頂上,可以說是皇恩浩蕩,而她獨得陛下恩寵了。

  系統:「對啊,皇帝就寵你就寵你。」

  賈寶寶被系統的語氣噁心到了。

  等到傳旨太監離開,賈寶寶還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樣,眾人只當她是被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了腦袋。

  賈母欣慰道:「陛下果然寵愛寶玉,寶玉亦是有福之人。」

  賈政冷笑一聲。

  王夫人則在一旁默默低下了頭。

  賈母:「寶玉,你要好好承擔起家業,現在榮寧兩府就屬你的爵位最高,你也要多出去走動走動,好好熟悉熟悉這個位置的責任。」

  賈政又是一聲冷笑。

  賈母權當沒有聽見,她朝王夫人招了招手。

  王夫人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扶住了賈母。

  賈母露出慈祥的笑容拍了拍王夫人的手背,「你生了個好兒子,改日也該讓寶玉多跟你們王家的叔伯兄弟走動走動,大家都是親戚。」

  王夫人垂眸微笑,「是。」

  賈政吹了鬍子,瞪著寶玉道:「一會兒你來我書房。」

  賈寶寶剛想要應下,突然意識到——哎呀,現在她自己就是老大了啊。

  那她豈不是想要幹什麼就能幹什麼了?

  賈寶寶板正後背,笑眯眯道:「我覺得還是先把府裡的事物都搞清楚了,我再去找老爺比較好。」

  賈政額角繃出青筋。

  賈寶寶笑著看向賈母:「老祖宗,既然我當家,那咱們家的帳目……」

  她掃了一眼遠遠站著的邢夫人。

  邢夫人一僵,立刻道:「我已經準備好了,一會兒就親自送給你。」

  邢夫人態度良好,可謂能屈能伸。

  賈母無奈搖頭:「寶玉,你的性子也太急了。」

  賈寶寶笑容無辜。

  賈政見人人都向著賈寶寶,而她又剛剛繼承爵位,連他現在也不能動她了。

  他一口氣悶在胸口,臉色更加難看。

  賈寶寶扶著賈母另外一隻手臂,小聲撒嬌道:「老祖宗,我現在算是有了爵位,可我還想要去考科舉。」

  賈母一愣。

  王夫人咳嗽一聲,「平常人家考科舉是為了搏一個出身,你現在已經有了爵位,陛下又賞識你,稍微走動走動,你就能獲得重用,何必非要去考科舉?」

  賈政沒好氣道:「你現在是尾巴翹到天上去了,真以為考科舉這麼容易嗎?小心你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賈寶寶微笑:「老爺原來是這樣想我的。」

  賈母不贊同地皺眉,雖然比起賈政,她更加疼愛賈寶玉,但是賈寶玉這種不敬的態度同樣令她不滿。

  賈寶寶瞥了一眼自己的任務,「我一定要考,我想憑著自己的本事獲得官位。」

  賈政冷笑一聲,「小小年紀口氣倒是不小!」

  賈寶寶:「若是我真的考上了,老爺會怎麼樣呢?」

  賈政狠狠一甩袖子,氣話脫口而出:「那我就認你這個不肖子當老子!」

  「老爺!」王夫人連忙喊了一聲。

  賈母嚴厲道:「夠了,你們現在都當我不在了是不是?」

  賈政立刻低頭道歉,「母親,不是這樣的,明明是這個不肖子……我這就去奏請陛下,這個爵位交到誰手上,都不能放在這個蠢貨手裡。」

  賈母狠狠一拍桌子,「住口,你以為這個爵位給誰會不降等?」

  賈政一怔。

  賈母緩和語氣道:「父子沒有隔夜仇,上陣要靠父子兵,你們兩個以後是要在官場為官,要互相扶持的,像現在這樣鬥成了烏眼雞,只會讓外人看笑話。」

  賈政在賈母面前一向順從,聽著賈母的話,雖然有自己的想法,倒也沒有出聲反駁。

  賈寶寶卻笑了:「老祖宗的話,我都懂,可是我年紀小,爵位高,難保府中沒有對我說閒話的。」

  賈母一瞪眼,「我看他們誰敢,你是榮國府的正經主子,一等將軍,誰敢說閒話?」

  賈寶寶看了賈政一眼。

  賈政的牙開始痛了。

  賈寶寶微笑道:「我現在也是個大人了,總不能讓老爺繼續這樣罵我,讓裡外的人看笑話。」

  這話說的有理,賈母忍不住點頭。

  「那老爺跟我定下一個約定如何?」

  還沒等賈母阻攔,賈政立刻道:「好!」

  賈寶寶笑道:「那就說定了,若是我通過了科舉,以後這個家裡,我做出的任何決定,你都不能反駁。」

  賈政臉色青黑一片,卻還是點頭。

  「一言為定,相信老爺也不會是食言而肥的人。」賈寶寶笑得像只小狐狸。

  賈母真是管教不了他們了,只得讓兩人趕快離開,她好清靜清靜。

  賈寶寶回到怡紅院,見屋子裡擺放著不少慶賀的禮物,她沒有細看就讓丫鬟收拾好。

  不一會兒功夫,邢夫人帶著帳本來了,她將這些東西都交給賈寶寶,忙道:「以後這些可就跟我沒有干係了,大老爺和璉兒的事情我也管不著,寶二爺也別再來找我了。」

  說著,她就忙不迭離開了。

  這副恨不能立刻與賈赦、賈璉斷絕關係的模樣倒是有些奇怪。

  她正在翻開帳本,門外卻傳來了麝月的聲音。

  「二爺,太太來了。」

  賈寶寶按住帳本,抬頭看去。

  王夫人這時已經進門,她低頭瞥了一眼賈寶寶手底下的東西,命丫鬟下去。

  待房間裡只剩下她和賈寶寶二人,她才道:「你太心急了,這帳本我早就跟你說過有問題,你非要將這燙手山芋接在手裡面做什麼?」

  賈寶寶垂著眼皮道:「我只是想知道府裡的情況。」

  王夫人歎了口氣:「我本不想讓你接榮國府這個爛攤子的,可沒有辦法,即便是為了你這個爵位,榮國府的帳目也好好好想辦法。」

  「如果你實在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我可以向王家求援。」她暗示性地笑了笑,「畢竟王家也是你的親戚。」

  賈寶寶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王夫人在賈寶寶身旁坐下,柔聲道:「我的兒,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得到了這個爵位是你的運氣,可你也不能做的太過了,現在可人人都盯著你呢。」

  賈寶寶笑了,「該不會是老爺說了什麼吧?」

  王夫人搖頭:「你看其他國公府傳到孫子輩還都是什麼子爵,男爵,偏偏就咱們家成了一等將軍爵,雖然我是個婦道人家,老爺從來不跟我提起這些事,但我也知道咱們一家在陛下面前是不受青睞的。」

  「當然,現在有了你便不一樣了。」王夫人慈愛地摸了摸她的後脖頸。

  賈寶寶卻覺得背脊發涼。

  王夫人卻仿佛忘了之前兩人不愉快的談話,她一臉慈愛道:「帳本肯定作假了,看到真的帳本你會發現榮國府一直在虧空,就算是過年之後有莊子進項也還是不夠,你也別太過擔心,大家都是這樣。」

  賈寶寶心裡對系統道:「不對啊,如果榮國府早就虧空不行了,那我任務為什麼沒有成功呢?」

  系統:「大概敗家任務的評判標準不是這個?」

  賈寶寶搖了搖頭,對王夫人道:「我不知道別的家如何,在我手裡,榮國府不能是這個樣子。」

  光虧空不敗亡算什麼樣子嘛,不成不成。

  她的手指在帳本上用力叩了叩,「這件事太太就別擔心了,我會自己看著辦的。」

  王夫人眯著眼睛瞧她。

  這孩子到底和自己離了心。

  王夫人緩緩道:「也好,畢竟現在是你當家了。」

  等撞得滿頭是血,你就要來求我了,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時機,真以為當家這麼容易的嗎?

  王夫人又看了一眼帳本,收回了放在賈寶寶後頸的手指。

  「我的兒,你慢慢來,別犒盡自己的心血,我特地命廚房給你燉了一盅燕窩,等會兒送過來的時候,你別忘了喝。」

  她笑著拍了拍賈寶寶的手背,「今時不同往日,你現在是一等將軍,婚事也要提起來了。」

  賈寶寶抿了一口茶,含糊道:「婚事?什麼婚事?我這樣了,是能嫁人,還是能娶人?」

  王夫人倒是很大方:「你想嫁就嫁,想娶就娶,你看看你的伯伯們,不也都是這樣,男的女的在他們眼中都不算什麼。」

  賈寶寶差點將自己嘴裡的一口茶噴出來。

  王夫人像是關心自己兒子的母親一般,溫聲道:「你可以先立個妾,好在晴雯是男扮女裝,麝月是女的,要不,你把二人都收了?至於你名義上的夫人,我會幫你尋一個,放心,他們都不敢亂說話的。」

  真是亂啊!

  賈寶寶搖頭:「不用,不用了,我的事情就不勞太太費心了,我現在還要更重要的事情。」

  王夫人微笑:「也好,都由著你。」

  自從得知她繼承了爵位後,王夫人對她的態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所以說權勢真是個好東西。」賈寶寶送走後,對系統說道。

  她翻了翻帳本,果然都是些被抹平的帳目。

  她又往後翻了幾本,突然「哎」了一聲。

  賈寶寶領著一本比較舊的帳本抖了抖,神情好笑,自言自語:「邢夫人居然給了我一本真的帳目,看來她是真想討好我,也不想再牽扯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裡。」

  可當她翻開那個帳本,神情就不那麼明媚了。

  她知道榮國府的錢財有虧空,王熙鳳離開時又帶走一部分,沒想到新一年莊子上送來的租子也被賈赦拿走了,虧空這麼多,這榮國府簡直就像是紙糊的。

  賈寶寶有些好笑道:「虧我還以為這家敗的有多難,這都不用我費力,他自己就要完蛋。」

  系統:「你別忘了,榮國府總帳上沒錢,不代表真的沒錢。」

  賈寶寶歎了口氣:「是啊。」

  畢竟有田地、有商鋪、有莊子,每個月流水往來也就夠了,可是,一旦資金鏈斷裂,也夠榮國府吃一壺的了。

  她正想著完成任務的辦法,耳邊卻傳來了「咚咚」兩聲。

  系統:「哇,這熟悉的進屋方式。」

  賈寶寶認識的人中也就只有薛寶釵在進屋前喜歡這樣硬板地通知主人,不過,後來兩人熟悉以後,薛寶釵漸漸也改變了,不用通報也可以進來。

  那日她改造他的記憶後,已經好久沒有再碰到他了,一個原因是因為她避免尷尬,一直躲避他;另一個原因是因為薛寶釵自己的事情也很多,以前能來見她是特地擠出時間的。

  可是,他主動上門來還是這段日子第一次。

  賈寶寶擺出平常的笑容:「請進。」

  然而,等看到來人真真的模樣,她差點一句髒話脫口而出。

  妙玉邁過門檻,淡淡地瞄了她一眼:「心虛了?害怕了?」

  妙·真煩人·玉大師又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

  攸甯小精靈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24 21:42:10


☆、第127章

  「啊, 大師。」賈寶寶趴在桌子上, 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就像是一隻在曬太陽的小貓。

  妙玉徑直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賈寶寶將桌子上帳本什麼的收拾好。

  她正低頭收拾的時候, 妙玉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對薛寶釵做了什麼?」

  賈寶寶捏著帳本的手停了一下, 依舊低著頭:「大師在說什麼?」

  妙玉眯起眼睛, 冷淡道:「是蠱嗎?還是什麼新的術法?奇怪的是我竟然看不出任何痕跡。」

  當然看不出了,那是高科技。

  賈寶寶嘴上道:「我不明白大師在說什麼?」

  妙玉不再說話。

  室內一陣沉默。

  賈寶寶放好帳本,抬頭看向妙玉。

  妙玉正數著佛珠,眼神似在出神。

  「大師?」

  妙玉垂眸,十分冷淡道:「既然你有這樣的本事, 為何不用在我身上?」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妙玉:「你知道我的讖語吧?」

  賈寶寶老老實實回答:「不知道。」

  妙玉噎了一下,神情明顯不信。

  賈寶寶忙道:「是真的,我之前跟大師說我猜出來的話都是瞎說的, 我想這條讖語的意思可能就只有林哥哥知道了,要不然我幫哥哥去問問林哥哥?」

  妙玉冷哼一聲, 「不用了,我也知道了, 我更知道了要避免這條讖語實現的法子。」

  賈寶寶撫掌:「那可真是太好了,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地方嗎?」

  賈寶寶說起這個幫忙可真是出自真心,畢竟幫妙玉擺脫了讖語命運的束縛,她就能獲得三張物品卡。

  妙玉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

  賈寶寶被他看得肌膚發涼。

  妙玉冷笑一聲,「是有一件事需要寶二爺幫忙, 放心,這對寶二爺十分容易,只要你稍微抬抬手,就能辦到了。」

  賈寶寶雖然不知道那件事是什麼,看妙玉的神情卻不怎麼好的樣子。

  「什麼事情?」賈寶寶笑問。

  妙玉彎下腰,身體緊緊繃著,像是拉到極致的弓弦,他抬起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讓我記憶也變一下吧。」

  賈寶寶眼睛睜大。

  妙玉的神色卻一點不像作假,「這是我能想到,唯一能擺脫命運的方式了。」

  「不要說你做不到,最近我仔細研究過薛寶釵的情況,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是他關於你的記憶幾乎都不見了。」

  賈寶寶疑惑地盯著他:「你為什麼要這樣?」

  妙玉的眼珠子在浮冰似的眼白中移動了一下。

  他輕笑一聲,聲音繃緊:「為什麼?」

  他慢慢直起脊背,「大概是我想做回自己了。」

  「我想要從泥沼中站起來。」

  賈寶寶不解地歪歪頭。

  妙玉的視線遊移在她的臉上,「你不懂?那很好。」

  他慢慢收回視線,盯著自己手中的佛珠,「說吧,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賈寶寶咳嗽了一聲,小聲道:「大師是不是把我當成什麼志怪故事裡的女妖怪了,還什麼要和尚付出代價的妖怪……」

  妙玉歎了口氣,「果然,心思污濁的人就容易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離我遠一些,不要污染了我。」

  賈寶寶一噎,卻也有些高興,重新開始懟她的妙玉終於也恢復正常了……等等,她是不是哪裡不對了,他都懟她,她還在開心?

  賈寶寶停頓了一瞬,緩緩道:「如果大師真有需要的話。」

  妙玉神色複雜,「所以,薛寶釵那個樣子果然是你搞的鬼了?」

  賈寶寶:「……」

  她盯著他:「你方才在詐我?」

  妙玉抱著胳膊淡淡道:「本來只是些猜測,但是,現在我已經確定了。」

  什麼妙玉,明明是黑玉吧?腹黑的傢伙。

  賈寶寶緩緩吐出一口氣,「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已經說了,」他閉上眼,雙肩鬆開,像是終於放棄了什麼,「幫我抹除掉一段記憶。」

  「我為自己算了一卦,轉機就在你的身上,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甚至還覺得這是老天在跟我開的玩笑,差點誤入歧途。」

  明明他說的是「誤入歧途」,嘴角卻微微上揚,仿佛對那個歧途很滿意似的。

  「後來,我看到了薛寶釵的怪異之處,我這才明白,原來所謂的轉機是這個。」妙玉嘴角扯了扯。

  他冷淡地注視著賈寶寶,壓抑著眼中的溫度,「來吧,消除我的一段記憶,改變我既定的命運。」

  賈寶寶看了他良久,突然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妙玉定定地望著她,突然往後撤了撤,意味不明道:「我曾經為你蔔算了好幾次卦,你想知道嗎?」

  賈寶寶莞爾一笑。

  就在妙玉以為交換成立的時候,她突然吐出三個字:「不需要。」

  妙玉的臉僵住了。

  賈寶寶笑眯眯道:「是不是很意外?很驚喜啊?」

  妙玉:「……」

  這個人真可恨,他是瞎了眼才會對這樣的人動心吧?

  默默看著二人的系統覺得他們兩個這就是在互相傷害。

  賈寶寶:「我不相信這些封建迷信。」

  她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妙玉的肩膀,「大師,你也別太沉迷其中啊。」

  妙玉一口血堵在嗓子眼兒。

  他一定是瞎了。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

  妙玉揚了揚下巴,露出蔑視孤傲的神情,「是嗎?你不感興趣?你的姻緣你也不想知道嗎?」

  賈寶寶面露吃驚,「我的姻緣?是什麼樣的?」

  明明他該高興她入了他的陷阱,可一想到卦象顯示的一切,他突然又不想說話了。

  妙玉移開視線,盯著那一摞帳本,冷聲道:「卦象上說你會愛上一個渣男,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你以後會為了那個人痛不欲生。」

  室內一陣沉默。

  妙玉覷向她,卻看她支著下巴,似乎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竟然翹起了嘴角。

  妙玉奇怪,「你好像很滿意?」

  賈寶寶笑眯眯地轉過臉來,「我對大師的毒舌早有領教,能讓大師含著嫉妒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那說明我命中註定的那個人一定一心一意愛著我,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甚至還有可能因為愛我而痛苦。」

  與他所說全然相反,卻是真相。

  妙玉以一種稀奇的眼光盯著她。

  賈寶寶:「我說的不對嗎?妙玉大師,有時候你也太好懂了。」

  妙玉一口淩霄血憋在心口。

  「看在大師為我提供了這麼一個消息的面子上,我幫你消除記憶。」

  賈寶寶坐正身體,認認真真地看著他,「但是,首先,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妙玉神情冷漠,就好像外表的冷淡就能壓下心口的火。

  「你說。」

  她仰起頭,一束陽光穿過窗扉縫隙,像是緩緩流動的金沙,落到她的眉宇間。

  她的眼睛像是金沙旁的潮水,清透,溫柔。

  「大師,愛我嗎?」

  妙玉冷哼一聲,他剛要張開嘴說話,賈寶寶卻笑著打斷了他。

  她的眸子泛開波紋,「不行,大師不要想著撒謊,你要知道,答案不同,我對你記憶所能做的也不同。」

  「大師,請想好,慢慢回答。」

  妙玉屏息一瞬。

  他的手向前伸,仿佛要觸摸她的臉頰,然而,他的手只是堪堪停在她的眼前,金沙在他的手背上流動,滑下。

  四濺的金光砸暈了他。

  他喉結微動,繃緊的聲線終於在某個人面前松緩,全副武裝的盔甲一層層剝落,露出柔軟的內在。

  他說:「我愛。」

  賈寶寶:「那麼……」

  他的手往前一伸,捂住了她嘴。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妙玉微微垂眸,輕聲道:「對不起,我為之前對你說的話,以及以後可能對你說的話道歉,不過,我想要你知道,我對沒有興趣的人不會多看一眼,也不會多說一句話。」

  他抬眼。

  一切答案在初見時就已經出現。

  他啞聲問:「你知道吧?我的劫數,我讖語中那個讓我陷落污泥,無法四大皆空的人就是你。」

  賈寶寶沉默,潮濕的呼吸打在他的虎口處。

  「你如果不變該有多好,那樣我還可以自欺欺人,繼續這樣下去。」

  賈寶寶悶聲道:「對不起。」

  妙玉冷笑一聲,「我難道需要你的道歉?需要你的可憐?別以為我對你說愛,你就可以高高在上了。」

  果然是妙玉,即便在這個時候也不肯吃虧。

  妙玉沉重地歎了口氣,「到底什麼讓你改變了?你開始斬斷身邊其他的情絲了?」

  賈寶寶笑了一下,眼神有了光。

  「我突然發現吃醋、嫉妒真的很令人痛苦,我無法想像那個人到底因為我承受了多少痛苦,我只想在我能做到的範圍內,儘量讓他不那麼痛苦。」

  妙玉:「哦,浪子回頭?所以其他人的痛苦你就視而不見了嗎?」

  賈寶寶朝後移了移,避開他的手。

  她指著自己笑問:「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好人?」

  妙玉冷哼:「你可真敢說啊?你是惡人。」

  賈寶寶神色輕鬆,聳了聳肩,「所以咯,你們的痛苦與我有什麼關係?」

  賈寶寶捧著自己的臉,出神道:「你不覺得愛一個人就像是賭博嗎?因為不知道自己付出的感情會為自己賺回來什麼,有可能贏回來整個世界,有可能血本無歸,可無論是什麼,也都要遵守規則,輸了不能怨莊家不給你出老千。」

  「你說的倒是輕鬆,你現在能這樣說不過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經歷過。」

  妙玉冷冰冰地凝視著賈寶寶,眼中燃燒著冰凍的火焰,「願你終會遇上那個人,令你……」

  「噓——」賈寶寶捏著一本帳本堵住了妙玉的嘴。

  她笑容明朗:「大師,請不要這樣說,因為我才剛剛享受到贏的滋味兒,我不想聽一個賭輸的人對我詛咒。」

  她挑眉:「更何況,你還是個神棍。」

  都到這個時候,她還在氣他!

  可惡至極!

  賈寶寶眉眼彎彎,情真意切道:「謝謝你的喜歡,不過,我有了自己喜歡的美玉,只好對你這塊潔白無瑕的玉說聲抱歉了,為了保證你的劫數不會對你產生影響。」

  她頓了頓,放柔了聲音,「妙玉從未遇見過賈寶寶這個人,你的玉潔,你的雲空,都會得到的。」

  「技能發動。」

  妙玉死死盯著賈寶寶,似乎憑著一股勁兒在這最後的時刻也要將她刻進心裡。

  沒什麼可惜的,畢竟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可是,為什麼臉上濕濕的?

  ……

  系統:「你可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賈寶寶笑了,「可我不也很迷人嗎?」

  系統:「……」

  沒錯,讓浪子回頭,讓賞過萬花的蝴蝶只為你一個人駐足,若是他是那個幸運兒,他簡直能樂瘋了。

  可惡又可愛的宿主。

  系統在心裡罵完,又忍不住為她擔心,「你該怎麼辦?你知道這個世界跟你的世界不同吧?」

  賈寶寶摸了摸點在眼皮上的朱砂,笑道:「我知道,可也沒有什麼不同,我想,現在的我就算抹掉這個朱砂也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切。」

  她閉上眼睛,輕輕歎息:「我已經承認了這個世界。」

  系統:「可惡,明明是我先來的。」

  賈寶寶笑眯眯地點了點他,「不要再上演什麼白學現場了,咱們還有正事要做呢。」

  系統:「好吧,恭喜宿主,關於妙玉的紫色任務已經完成,你要現在看那三張物品卡嗎?」

  「友情提示,你可以先使用『歐洲人的微笑』那張技能卡,說不定你能翻出什麼好東西。」

  賈寶寶搖頭:「不,那張卡,我另有妙用,直接翻開好了。」

  「好吧。」

  系統屏息一翻,立刻道:「恭喜,這麼久你終於抽到幾張不那麼廢的卡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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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賈寶寶翻弄著幾張卡, 依次念了出來:「迎雷針,脂肪請神機, 還有……咦?風月寶鑒?」

  賈寶寶抽出風月寶鑒這張卡, 仔細端詳起來。

  名稱:風月寶鑒

  屬性:物品卡

  對象:任意

  效果:一個具有神奇效果的鏡子, 背面骷髏救人,正面美色殺人, 親, 今天你戒色了嗎?

  「唔……」賈寶寶好奇地揮了揮手,那張卡片就變成了一個兩面都能照的鏡子, 這個鏡子比當初王爺送她的那枚更加精緻, 上面隱隱有祥氣環繞,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她顛了顛手裡的鏡子,問系統:「這意思是這面鏡子既能夠救人,也能夠殺人了?那還真是個寶貝。」

  系統:「你可別瞎照, 小心誤傷。」

  賈寶寶笑眯眯道:「可是,我對這個美色殺人很感興趣啊, 要不就試驗一下?」

  系統:「求你不要作死了,好好活著不好嗎?」

  賈寶寶無奈地放下鏡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又看向其他兩張卡, 「迎雷針」這張卡片不用說,名字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可這張「脂肪請神機」卻很有趣。

  名稱:脂肪請神機

  屬性:物品卡

  對象:任意

  效果:用身體脂肪許願請神, 你身體的十斤肉就能請任意一個神附身十分鐘,實乃減肥健身的必備之物。

  賈寶寶捏了捏自己身上堪堪能捏起的肉,無奈道:「看來我得要多吃一些,才能請神了,唉,好苦惱啊。」

  系統:「有本事你開個直播再說這句話,一定會有嫉妒的人來揍你的。」

  賈寶寶笑嘻嘻:「被人嫉妒的人生才是成功的人生。」

  系統:「……」

  賈寶寶將新收到的幾張卡片妥帖地放進自己胸口的錦囊裡,雖然這些卡片不怎麼厚,但是摞成一摞也是不小的負擔。

  整理好卡牌後,賈寶寶就要開始整理榮國府的事情了。

  她帶著帳本找到了賈母。

  賈母倚著迎枕,一旁的小丫鬟為她捶腿。

  「你剛剛說什麼?」賈母不辨喜怒問道。

  賈寶寶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計畫重新說了一遍。

  賈母和藹道:「寶玉啊,你先不用考慮這些,你不是要秋闈入場嗎?這日子也快到了,你先準備考試吧。」

  賈寶寶攤著帳本給賈母看:「如果再不解決,那這個窟窿只會越來越大。」

  賈母:「你還太小,這裡有些事情你不懂。」

  賈寶寶堅決道:「榮國府的人太多了,還是應該放出去一些,我們根本用不到這麼多丫鬟。」

  賈母微微睜開眼,「家裡這麼多老爺太太少爺小姐的,你把丫鬟都放出去了,你讓他們怎麼辦?」

  「雖然你大伯不在了,但是他的妾室也不是你能夠擅自處置的。」

  賈母慈祥道:「寶玉,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你回去吧。」

  賈寶寶出了門,朝系統攤手:「不能從內部解決,我也只好從外部下手了。」

  她出了大門,冷冷瞧了一眼榮國府的牌匾。

  「你要去哪裡?」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

  賈寶寶一愣,盯著府門口不遠處的馬車。

  馬車簾幔掀起,林黛玉朝她笑了笑。

  賈寶寶立刻迎了上去。

  「林……」

  林黛玉看了她一眼,賈寶寶立刻改口笑道:「蕭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林黛玉伸出手。

  那只手在天光下顯得有幾分透明。

  賈寶寶皺了皺眉,將手遞了過去,誰知道,林黛玉居然將手又收了回來。

  她不解地看向他。

  林黛玉卻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重新鑽回馬車裡。

  賈寶寶跳上馬車,也鑽了進去。

  馬車內,他依舊看著自己手掌發呆。

  見她進來,林黛玉立刻將自己的手藏在袖子裡,輕聲道:「我心裡慌得厲害,想你可能又要做什麼,便忍不住過來看看。」

  賈寶寶靠著車壁,認真地打量著林黛玉,「哥哥一直是這樣嗎?」

  林黛玉一愣。

  賈寶寶探過身子,手掌壓在他的膝蓋處,臉靠的越來越近。

  她專注地凝視著他,拉長了聲音軟綿綿道:「林哥哥想我的時候,就偷偷跑來榮國府門口嗎?」

  縱使是七竅玲瓏心的林黛玉,一下子被她道破自己的心思,也不免羞澀又尷尬。

  他垂眸望著她的臉,輕聲道:「是啊,我一直想著你,可惜你心裡的哥哥卻有好多。」

  賈寶寶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那哥哥想我的時候,都怎麼辦?」

  「我還能怎……」突然意識到賈寶寶話裡的意思,林黛玉面色通紅。

  他「你」的一聲,用自己的袖子蓋住了她的臉。

  賈寶寶掙扎著。

  他卻突然伸手,按著她的後腦勺,一把將她的臉藏進了自己懷中。

  賈寶寶撞上了他的胸膛,撞得鼻子有些痛。

  林黛玉牢牢禁錮著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沒好氣道:「你都在胡說什麼?」

  他側了側頭,灼熱的呼吸打在她白皙的脖頸處,「你老實告訴我,究竟是哪個把你給教壞了?」

  賈寶寶眼中閃著光,一臉純潔無辜道:「是林哥哥啊……」

  林黛玉的耳朵也開始泛紅,他的手指虛虛捂著她的嘴。

  「別說了,明明是你……」

  賈寶寶看著林黛玉,突然傾身,在他的指尖兒吻了一下。

  林黛玉的眼睛一瞬間瞪圓。

  他手指微顫。

  他正準備把自己的手藏進袖子裡的時候,卻被賈寶寶一把握住了。

  林黛玉撇開頭,不肯直視她。

  「你鬆手。」

  賈寶寶觀察著他細微的神情,笑眯眯道:「為什麼要鬆手?明明林哥哥的手指很漂亮。」

  林黛玉蹙眉,他語氣複雜道:「別哄我了,寶二爺心裡想什麼我早就知道了。」

  賈寶寶笑問:「那我心裡想了什麼,請林少爺指教。」

  林黛玉抿住嘴。

  幽暗的馬車內一時之間只充斥著兩人的呼吸聲。

  林黛玉輕聲道:「寶二爺恐怕是嫌棄我這個與你有過木石前盟的人了。」

  賈寶寶沒有說話。

  她一句解釋的話也不說,林黛玉心裡更悶了,他悶聲道:「好在你現在左有一個金玉良緣,右有一個潔白美玉,我這個木頭的算是什麼?」

  她還不解釋。

  林黛玉更加不敢看她了,他擔心她會對他露出失望的眼神,更怕她眼中的自己變得醜陋不堪。

  林黛玉只能用更加鋒利的言辭來掩飾自己,「你倒是不如將那笛子還給我,我將這玉也還給你,咱們就誰也不欠誰的了。」

  他仰著頭,梗著嗓子道:「更何況,現在的我,你本就不該牽扯,我是個不能以真正面目出現在京城的人,我是黑暗中的草民,而你是高高在上的一等將軍。」

  他苦笑一聲,喃喃道:「寶二爺,賈將軍。」

  他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她說話。

  林黛玉轉過頭,卻見賈寶寶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注視著他。

  他心裡酸楚,卻冷笑道:「看什麼?我知道我瘦脫了形,難看……」

  賈寶寶朝他伸出手。

  林黛玉瞪她:「你要做什麼?」

  賈寶寶直接朝他腰間懸掛的墨玉摸去,口中道:「不是哥哥說要把咱們兩個互相交換的東西換回來的嗎?先把這塊玉給我……」

  還沒等她摸到,林黛玉卻劃拉開她的手臂。

  他看著她,神情複雜,好像沒想到她真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賈寶寶笑道:「怎麼了?不是哥哥要還的嗎?」

  「寶玉你……」

  林黛玉護著那塊玉,朝一旁縮了縮,他揚著下巴道:「這是我的,不是你送的那塊。」

  賈寶寶含笑道:「哥哥別騙我了,那絡子還是哥哥親手打的呢。」

  林黛玉執拗:「我說不是就不是!」

  賈寶寶直接撲上去搶。

  林黛玉卻死死按著那塊玉,就像是按著自己的命根兒,說什麼也不肯給她。

  賈寶寶:「哥哥好賴皮。」

  林黛玉又氣又急,胸口劇烈起伏,「你可真是個白眼狼,我怎麼對你的,你就一點也不知道?就知道氣我?傷我?」

  他一時岔了氣,劇烈地咳嗽起來。

  「哎。」賈寶寶忙手忙腳亂地拍他的後背。

  林黛玉輕輕推開她的手臂,「別碰我。」

  賈寶寶收回了手。

  林黛玉緊皺眉頭,他咳嗽的臉頰泛起潮紅,眼中水潤一片,啞著聲音道:「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他低垂眼睫,淩亂的髮絲黏在蒼白的臉側。

  賈寶寶的手又摸向那塊墨玉。

  林黛玉猛地攥緊她的手腕,他黝黑的眸子深深凝視著她,像是要將她一口吞吃下去一般。

  「鬆手,這是我的。」他用另一隻手捂著墨玉。

  賈寶寶歪歪頭,「你手裡的就是你的嗎?」

  林黛玉立刻道:「當然。」

  賈寶寶眉眼彎彎,用眼神示意他正握著自己的那只手,慢悠悠地重複一遍——

  「你手裡的就是你的嗎?」

  他的眼中就像是被潑了一勺熱油,所有的情感一下子迸濺而出。

  林黛玉盯著她,笑了一下,認真道:「我手裡的就是我的,無論是哪個玉。」

  他攥著她的手腕,猛地一拉。

  賈寶寶整個人朝他傾去。

  他卻在恰當的時候,按住她的肩膀,低下頭,輕輕用自己的唇碰了碰她的唇,像是憐惜一片落花。

  他往後仰了仰,仔細打量她的神色。

  賈寶寶心道可惜,林哥哥真是太小心了。

  就連自詡情敵的系統都忍不住為林黛玉說話:「他明明是太過在意,才會在你面前這樣小心。」

  賈寶寶不說話,林黛玉心裡便沒有底。

  林黛玉緊張地凝視著她,眸中藏著炙熱的期盼。

  賈寶寶突然笑了起來,「林哥哥,你是想要對我說什麼嗎?」

  他抿緊唇,梨渦淺淺一陷。

  「不准嫌棄我。」他的手臂箍緊她。

  「只能看著我。」他用力地看進她的眼睛裡,似乎要將這句話刻進她的靈魂裡。

  賈寶寶又笑了起來,「哥哥現在不想拿回屬於你的東西了?」

  到了這一步,林黛玉也算是明白了,合著她剛剛就是故意的。

  林黛玉的手臂鬆開,另一隻手五指岔開,按在自己的臉上。

  「你可真是……」他耳朵紅的滴血。

  小騙子!

  賈寶寶坐正身體,「那麼,接下來讓我們來談一談正事吧。」

  林黛玉深吸一口氣,勉強讓自己恢復正常,「你今天是為了什麼出來?」

  賈寶寶笑眯眯:「為了哥哥啊。」

  林黛玉猛地一震,狠狠瞪她,語氣卻很是無力,「你哥哥我身體不好,別再讓我這麼提心吊膽了好不好?」

  賈寶寶乖巧地「哦」了一聲,「哥哥身體發虛,男人嘛。」

  林黛玉一噎。

  什麼都能忍,這個可不能忍。

  他坐正身體,高深莫測地看著她,低沉著語氣道:「我身體虛不虛,你可以試試……」

  說罷,他倒是自己先忍不住撇開臉,「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他發現自己真是對她毫無辦法,總是能被她帶歪。

  賈寶寶笑著將一本正本塞進了林黛玉的手中,「我正是為這個出來的。」

  林黛玉隨手翻了翻,立刻察覺到不對勁兒的地方。

  他眯起眼睛又看了幾頁,問她:「你拿著這個東西是打算給誰?」

  賈寶寶:「忠順親王。」

  林黛玉搖頭:「他?他是不犯到他頭上絕對不會去蹚渾水的人。」

  賈寶寶雙手放在膝蓋上,探身問:「林哥哥這麼瞭解,是因為當初就是你針對他這項弱點設計將賈赦和賈璉弄進去的吧?」

  林黛玉捏著帳本抬頭看了她一眼,他毫無隱瞞道:「沒錯,貼小紙條的是我。」

  賈寶寶目露讚歎。

  明明對其他人的讚賞毫無表情,可偏偏在她讚賞他時,他忍不住想說的更多。

  林黛玉故作淡然道:「忠順親王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我上次的計策才能成功,第二次就不一定了。其實,陛下的皇子都有一爭之心,只是有的表現的十分明顯,有的則一直藏著。」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不斷炫耀著尾羽的孔雀,偏偏停不下來。

  他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帳本,「其實,你若是想要讓這本帳本發揮最大功效,倒不如將這個帳本交給南安郡王。」

  「南安郡王?」賈寶寶捧著自己的臉,不太理解,「為什麼偏偏是他?」

  「上次送我披風的就是他,一定是他要害賈赦和賈璉。」

  林黛玉點了點頭:「現在他們兩個命是保住了,人卻昏迷不醒,還有那個馬道婆也不見了蹤影,雖然我們都知道可能是南安郡王的手段,但是沒有證據。」

  賈寶寶笑了,「還要什麼證據啊,這件事主要看陛下想不想留他。」

  林黛玉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摸了摸她的腦袋,眼神無意間擦過她的唇,又迅速移開。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麼~

  夢入空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26 10:02:29


☆、第129章

  「若是南安郡王想要在陛下面前, 表現出與此事毫無牽扯的樣子,他就要針對賈府下手了。」

  賈寶寶喃喃道:「可是陛下不一定會信吧?」

  林黛玉笑了,「陛下是不一定會信,但是,重要的是南安郡王的姿態。」

  賈寶寶上上下下打量著林黛玉。

  林黛玉覺得她的視線像是毛茸茸的狗尾巴草, 掃過他身上的時候, 讓他忍不住發癢。

  林黛玉探出指尖, 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在看什麼?」

  隨即,他的視線又落在自己瘦的能看出骨節的手指上,他謹慎問:「你真的不在意嗎?」

  賈寶寶回過神來:「什麼?」

  林黛玉摸了摸自己的臉,淡淡笑了笑, 「你等等我,我會養好身體的。」

  以前也就算了,既然她已經主動, 他絕不會放棄任何機會, 誰也別想從他手中搶走她。

  「啊。」賈寶寶想到了什麼, 朝林黛玉笑道:「哥哥閉上眼睛。」

  林黛玉毫無防備地閉上雙眼。

  賈寶寶從錦囊中取出「風月寶鑒」這張卡片, 幻化成鏡子。

  她將鏡子背面朝向林黛玉, 輕聲道:「好了, 睜開眼吧。」

  林黛玉張開眼, 莫名其妙地盯著鏡子。

  他轉過頭,凝視著賈寶寶:「你在讓我看什麼?」

  賈寶寶笑眯眯:「林哥哥看到了什麼?」

  「骷髏。」

  賈寶寶:「哥哥有沒有覺得身體舒服了一些?」

  林黛玉一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那股常年縈繞在心口的悶痛似乎真的消失了。

  林黛玉睜大眼睛, 「寶玉,這是怎麼回事兒?」

  賈寶寶彎起眼睛,「女人嘛,總是要有些秘密的。」

  林黛玉無語片刻,抬起手指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賈寶寶捂著額頭瞪他。

  林黛玉又氣又無奈:「你既然有秘密,怎麼不知道好好守秘密,就這麼隨隨便便給我看,一旦我用這個秘密傷害你,威脅你怎麼辦?」

  賈寶寶:「哥哥會嗎?」

  林黛玉歎了口氣。

  他怎麼會?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無比坦誠道:「如果說,我想要你走進我的世界,你會同意嗎?你還會說這句話嗎?」

  林黛玉突然伸出雙手,在賈寶寶還沒明白他要做什麼的時候用力夾住了她的臉頰。

  她的嘴被他夾的撅起。

  林黛玉笑了一聲,梨渦甜甜,「你說呢?」

  「寶玉,我是不會允許你再將這個秘密告訴第二個人的。」

  「沒有第二個人,只有哥哥。」

  林黛玉的心就像是被一計直球擊中,手腳忍不住想要蜷縮。

  她怎麼能說出這麼戳他心窩子的話呢?

  林黛玉原本以為兩人之前的相處時光就足夠甜美,沒有想到,當她真的開始接受他的時候,還能更加甜。

  這樣甜的寶玉,他要怎麼辦?

  林黛玉雙眸漸深,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

  他捏著她的肩膀,小聲道:「寶玉,既然是你自己說的話,那你就給我記牢啊,我不會允許你後悔的。」

  賈寶寶只是對著他微笑。

  林黛玉的視線情不自禁地放在她的唇上,「那我之前所做的……所說的……」

  他頓了頓小心問:「所以,你是答應了嗎?」

  「啊,我還要去找南安郡王,咱們下次再聊。」

  賈寶寶一下子從他懷裡鑽了出來,跳下了馬車,朝他揮了揮手。

  「改日見。」她笑得毫無陰霾,卻像是只油光水滑的小狐狸。

  可他怎麼可能改日!

  「你……」林黛玉拉開車簾,賈寶寶卻已經騎馬離開了。

  「真是……」他無奈自語,又忍不住拉了拉衣領,伸手扇了扇發熱的臉頰。

  最難消受美人恩……他活了這麼久,此時才明白這句話的意味。

  「先生?」馬車外的車夫開口,將陷入沸騰情感中的林黛玉揪了出來。

  他立刻冷靜下來,吩咐道:「你去找人探查一下,薛寶釵和妙玉發生了什麼事?」

  車夫應了一聲。

  在他提到兩人的時候,寶玉明顯露出了異樣的神色,他需要將所有的不確定因素都握在手裡。

  林黛玉看著自己的手掌。

  他知道她有秘密,也希望她有一天能夠真正信任他,將一切都告訴他,在這之前,他要做好一切準備,替她保守秘密,以及替她清理危險。

  他握緊手掌,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他笑著笑著,手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

  剛才他確實有吻到她吧?

  他閉上眼睛,耳朵、脖頸紅的厲害。

  賈寶寶騎馬來到南安郡王府前,將帳本交給門房的人,囑咐他們交給王爺。

  「你交給他們什麼東西?」

  賈寶寶回頭,只見東平郡王水清正打著哈欠邁上府門前的臺階。

  門房一見東平郡王,立刻行禮,恭敬道:「小的這就去通知王爺。」

  水清手一伸,直接將帳本從她手中奪了過來。

  「這是什麼?」他「嘩啦嘩啦」翻動著。

  水清:「帳本?」

  他濃郁的眼神從賈寶寶身上滑開,將那本帳本卷成一個卷輕輕打在她的肩膀上。

  「你為什麼不自己交給他?」

  還沒有等賈寶寶解釋,他立刻笑問:「還有……你都有時間來找四哥,沒有時間來找我嗎?」

  「還是說將軍你不想跟我這個好吃懶做的閒散王爺為伍啊?」

  水清輕輕一挑眉,環住了她的肩膀,湊近她的耳朵道:「走,陪爺……」

  賈寶寶往下一蹲,「跐溜」一下從他的束縛中脫身。

  她往門口走了幾步,笑呵呵道:「我還有事,等閒了再給王爺請安。」

  說罷,她就忙不迭跑開了。

  水清摸了摸下巴,只覺得她的態度奇怪。

  似乎與他生分不少。

  水清皺眉。

  他摸了摸自己心口,莫名其妙道:「奇怪了,我幹嘛這麼難受?」

  他看了看手裡的帳本,又看了看她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禁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該不會……

  他睜大了眼睛。

  ……

  將事情都解決掉,賈寶寶就開始專心準備應試。

  英蓮拿著一本書,擋在臉前,問她:「你真的還要考試。」

  賈寶寶:「當然。」

  英蓮:「其實,王爺並不贊成你繼續考,他說他能給你安排一個職位,只要你慢慢歷練,他能幫你升上去。」

  他移開書本,認真地看著賈寶寶:「而且,你府中的人好像也並不怎麼贊同你去考試。」

  賈寶寶頭也不抬道:「我若是一直在意別人眼光的話,那我也不用活了。」

  英蓮拖著椅子挪到她身旁,歪著頭,一臉好奇,「那你說說,你為什麼要考試?你知不知道考試多麻煩?考場會很冷,吃飯撒尿拉屎都在一個單間裡,每個考生考完一場試都像是脫了一層皮。」

  他抱著椅背感慨:「你都不知道別人有多麼羡慕你。」

  賈寶寶笑了一下,「我也有自己的目標啊。」

  「那你的目標是什麼?」

  賈寶寶立刻道:「狀元。」

  英蓮瞪著眼睛,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他伏在桌子上,「你要是能當狀元的話,我都能找到自己的親身父母了。」

  賈寶寶握筆的手頓了頓,「會的。」

  英蓮眼睛睜大,隨即笑了起來,他眉心的那點朱砂痣也仿佛要盛開了。

  英蓮左右看了看,手指在桌面上畫了個圈,小聲道:「雖然你想的很好,但你這次沒有問過王爺的意見,王爺有些不滿意了。」

  「這樣啊……」

  英蓮懶洋洋道:「喂,我是說真的,你倒是認真一些啊。」

  賈寶寶眉眼彎彎:「我已經很認真了,不過,其他人滿不滿意不關我的事情?」

  她揚眉一笑,眉宇間十足張揚,「我誰也不怕的。」

  英蓮打了個哈欠,把自己圈起來,枕在胳膊上道:「真是羡慕你啊……」

  ……

  最近,林黛玉也不知道買通了榮國府中的哪個人,賈寶寶總會在自己的桌子上發現書信或者一些沾著露水的花。

  他好像生怕她做錯了事情,受到了傷害,在書信中給她講了許多的大勢,甚至將他為什麼暫時躲在西寧王府的原因也告訴給她。

  原來西寧郡王與林如海是舊識,關係好像還不錯,林如海臨死前曾寫信給西寧郡王,托西寧郡王多多關照林黛玉。

  林黛玉本身就無意於經濟仕途,又因為需要守孝三年,不能參加科舉考試,她便想要著上京試試自己的心智,謀劃了一個個局面。

  試試心智?

  賈寶寶才不會相信他這個解釋,在她看來林黛玉這個性子,若是沒有什麼牽掛在京城,怎麼會在入這個亂七八糟的京城之局?而且,他謀劃這些又是為了誰?

  她顯然被林哥哥照拂到了。

  她很難想像林哥哥是如何拖著病體,在父親離世之後,孤身一人回到長安,隱姓埋名,重新開啟局面。

  可是,林哥哥不說,她也只好心照不宣地受用了他的恩惠。

  系統看著捏著一捧鮮花輕輕嗅的賈寶寶,問道:「我很好奇,你到底要打算怎麼辦?你知道的吧?你在這個世界不會一直停留下去。」

  賈寶寶:「沒有通融?沒有外掛?」

  系統:「都沒有。」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笑道:「會有辦法解決的,畢竟,我這麼厲害。」

  系統:「……自戀鬼。」

  ……

  入了八月,賈寶寶開始準備去考場要帶的東西,從身上的衣物,到吃喝用具,因為要考三場,每一場都要三天的時間,這一期間,吃喝如廁基本上都要在考棚隔間,也就是號房裡解決。

  賈寶寶有心跟系統吐槽:「我光知道進牢房叫蹲號子,沒想到考個試也叫蹲號子。」

  系統急的要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跟我開玩笑。」

  賈寶寶無奈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你放輕鬆一些。」

  系統:「你到底複習的怎麼樣?」

  賈寶寶意味深長道:「鬥酒詩百篇說的就是我。」

  系統:「呸,那是人家李太白。」

  賈寶寶顛了顛酒壺,笑而不語。

  系統:「還有你那個袋子是不能帶進去吧?那些卡牌你往哪裡放?」

  賈寶寶捂著額頭,很是苦惱。

  系統突然提醒:「王夫人來了。」

  賈寶寶朝門口看去,王夫人剛好跨進門檻。

  屋內只有她們兩人。

  賈寶寶起身:「太太怎麼來了?」

  王夫人左右看看,「你就要去考場了,我來看看。」

  她上前幾步,握住賈寶寶的手,「乾脆你就別去了,畢竟你是個女兒……」

  賈寶寶抽開手:「太太別說這樣的話了,我都已經下定決心了。」

  王夫人蹙眉:「入考場要搜身,一旦你的身份……」

  說來說去,不過是怕她女扮男裝洩露,可是,你早怕一些,恐怕就沒有這些事了。

  賈寶寶退開一步,笑容恭敬,「太太不必擔心,我自有法子。」

  王夫人神情更加憂慮,「我的兒,我這也是為你考慮,你現在已經有爵位在身了,何苦去爭著功名?」

  賈寶寶微笑:「我還非爭不可了。」

  王夫人:「老爺氣你跟他打賭的事情,也不肯跟你交代一些考場上的事情,我聽說考場環境不好,每年都有喪命於考場上的。」

  賈寶寶看了看自己的幾張卡片,微笑:「您放心,我命大。」

  王夫人被她油鹽不進的模樣噎了一下。

  她低聲道:「寶玉,我真擔心你。」

  她捏著帕子虛虛點了點眼角,「最近要變天,可能一天冷過一天,一會兒,我讓他們給你燉點補品,你多喝些,以防考場上出事。」

  賈寶寶點頭。

  王夫人長歎一聲,轉身出門。

  沒多久,就有人送來了燉好的一盅補湯,

  蓬勃的香氣直往她肺腑裡鑽,激得她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她捏起勺子,剛要嘗一口。

  「別喝!裡面有東西!」系統緊張地提醒。

  「嗯?」賈寶寶看著補湯,又看向送來補湯的小丫鬟。

  小丫鬟緊張地揉搓著帕子,盯著她的手道:「二爺,您不喝嗎?」

  賈寶寶微笑,「你真漂亮,這盅湯賞給你喝了。」

  小丫鬟臉蛋紅通通,立刻移開視線,「奴婢哪能喝這樣的好東西,這是太太特別吩咐廚房給二爺您燉的。」

  賈寶寶笑得更加甜,她手指朝小丫鬟勾了勾,「可是爺就想喂你喝。」

  小丫鬟退後一步,「二爺別欺負我了,我才不要喝。」

  說著,她捂著臉沖了出去,剛好與進門的晴雯撞在了一起。

  晴雯擰眉道:「哪裡的丫頭,沒長眼睛?」

  小丫鬟嚇得臉都白了。

  賈寶寶拍著手道:「剛好,這盅補湯就罰你喝了。」

  小丫鬟還想跑,卻被晴雯眼疾手快捉住了。

  晴雯冷著臉道:「二爺賞你的,你不給二爺臉?」

  小丫鬟眼中淚光閃爍,「二爺,饒……饒了奴婢吧。」

  賈寶寶端詳著她的神色,慢慢問:「這湯裡有什麼材料?」

  小丫鬟眼神忽閃。

  晴雯立刻注意到了,他將丫鬟拽到桌子前,端起湯盅塞進她的手裡。

  晴雯冷笑:「不喝就劃花你的臉,你也聽過我的名頭吧?」

  小丫鬟臉色更白,怡紅院裡大丫鬟晴雯囂張跋扈、尖酸刻薄的名聲她自然是聽過。

  「姐姐,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只好請你先喝一喝了。」晴雯不鬆手。

  小丫鬟眼一閉一睜,狠心道:「喝就喝。」

  說著,她便雙手端著燙盅灌了下去。

  賈寶寶閉上眼。

  系統好奇:「你不看了?」

  「不用看我也知道了。」

  賈寶寶淡淡解釋道:「她神情怪異,可見確實放東西了,而且她知道那東西不會是致命的,才敢這麼乾脆喝下去。」

  她點了點桌面,對晴雯道:「你在這裡看著她。」

  賈寶寶遞給晴雯一個眼色。

  晴雯點頭。

  賈寶寶負著手慢悠悠往外走去。

  系統:「那東西是誰給你下的?」

  賈寶寶點了點外頭,又點了點地面,「都有可能啊,我的敵人這麼多,什麼趙姨娘,什麼賈環,甚至王夫人。」

  系統:「王夫人?」

  賈寶寶輕笑一聲,「畢竟人家現在是一等將軍的娘了,何必犯不上跟著我去冒險?」

  系統:「這人可真是,女扮男裝也好,考科舉也好,就好像沒有她的事兒似的。」


☆、第130章

  賈寶寶剛出門,就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馬車。

  她兩三下跳進馬車裡。

  車裡的人連忙扶住她, 訓她:「你都多大小了, 怎麼還這麼莽撞?」

  林黛玉扶著她的手臂, 仔細打量她全身上下, 看她有沒有哪裡不小心傷到。

  賈寶寶突然笑了起來。

  林黛玉不太好意思。

  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她被汗水打濕的碎發,他的眼眸柔軟一片,「你怎麼突然出來了?」

  賈寶寶眉眼一彎:「因為我與哥哥心有靈犀, 想著哥哥可能會在外面, 便想要出來看看。」

  林黛玉一愣, 唇抿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她要去考科舉,他怎麼可能放心的下?

  最近只要有時間,他就會待在她的家門口, 即便看不到她, 他也仿佛離得她更近了一些。

  他歎息一聲, 將她擁進懷裡。

  「我這多愁多病的身, 遲早消磨在你這傾國傾城的貌下。」

  感情真是可怕,就像是毒~藥,卻讓人越吃越上癮。

  賈寶寶看著眼前白的近乎透明的臉頰, 突然探頭,唇碰觸一下微涼的肌膚就立刻撤開。

  林黛玉一驚,低頭看她。

  賈寶寶退開幾步。

  林黛玉摸了摸臉頰, 挑眉笑,「你剛剛做了什麼?」

  賈寶寶舔了舔唇,笑眯眯道:「做了一件壞事。」

  熱氣在體內上躥下跳。

  林黛玉看著看著, 忍不住笑了起來,梨渦釀出蜜汁兒。

  笑罷,他又皺眉。

  賈寶寶伸手按住他眉宇間。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啄吻一下。

  他看著她,輕聲道:「寶玉,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本事,可以裝男人進考場還不被發現,但是你要記得,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一旦有危險一定要告訴我,我雖然體弱多病,但是一樣能為你遮風避雨。」

  他微微垂眸,「至於其他的秘密,我不會問你,你想說就說,你不想說就不說。我當如磐石,我當如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賈寶寶的指尖兒顫了一下。

  林黛玉抬頭,淺淺一笑,水眸醉人。

  賈寶寶:「你是知道了薛寶釵和妙玉的事情?」

  林黛玉低聲道:「你自有你的道理,別人說的,我看到的,我皆不信,我只相信你。我認識的寶玉,雖然讓我又愛又恨,卻絕非無情無義之人。」

  賈寶寶喃喃一句。

  林黛玉勾唇:「我很高興你選擇了我。」

  他欠欠身子,「林黛玉以前不曾讓你失望,以後自然也不會。」

  賈寶寶歎氣。

  她的林哥哥居然比她攜帶的系統還要相信她,面對這樣的信任,她怎麼可能不把這裡當做真實?

  賈寶寶什麼也沒說,只是豎起食指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唇珠。

  兩人對視,一齊笑了起來。

  林黛玉放開賈寶玉,轉身拿出一個包袱遞給她。

  「這裡面是我結合我父親當年的筆記和西寧郡王府中諸位門客的經驗整理出來的,你拿回去好好看。」

  他攥緊包袱,隨即鬆開手,笑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何必須要爭狀元,不過,你既然想要做,那就去做吧。」

  林黛玉語氣輕鬆:「我本就夠離經叛道了,你肆意妄為倒是與我相得益彰。」

  賈寶寶調戲道:「林哥哥是想說我們兩個天生一對嗎?」

  他耳根突然發紅,羞惱道:「你好好讀書吧。」

  賈寶寶乖巧地「哦」了一聲。

  她安分下來,他的心卻沒有底了。

  林黛玉垂下頭,小心,再小心,將自己的手背貼上她的手背。

  相貼的一小片肌膚開始發熱發燙。

  他快速轉過頭,卻感覺到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他呼出一口氣,反手扣住了她,緊緊的。

  「你這段時間不要輕易吃別人送來的食物,你樹敵不少,也有很多人想要讓你在這個關鍵時候出醜。」

  賈寶寶點頭,「我知道了。」

  事實上,她已經經歷了。

  「慢慢答題,不要著急。」

  賈寶寶笑了,「我才不急呢。」

  她可是最有耐心的了,為了一個任務蹲在這個世界十幾年,甚至在這裡產生了一份歸屬。

  林黛玉:「其他的等考完試再說,你要小心,考場上變化太多,而且考棚只要落鎖就不允許再打開,裡面無論發生了什麼情況,你都只好自己應付了。」

  「還有……」他就像是有操不完的心,絮絮叨叨不停。

  賈寶寶默默聽著,時不時點頭。

  林黛玉突然頓住了,「我是不是太嘮叨了?」

  賈寶寶仰起頭,笑眯眯道:「沒有啊,我最喜歡聽林哥哥的聲音了。」

  林黛玉抿緊唇。

  賈寶寶:「哥哥還有別的囑咐嗎?」

  她朝他眨了一下眼睛,聲音甜的如同蜜糖,「我換個說法,哥哥還有要對我做的事情嗎?」

  林黛玉像被嚇到了,緊張地盯著她。

  賈寶寶慢悠悠道:「你知道的,我在關在考棚裡好久,一旦出了事,被毒蛇咬了,食物中毒了,或者考棚著火了,再或者……」

  林黛玉雙手交疊,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他死死瞪著她:「不許胡說!」

  他緊張道:「這種事情你怎麼能亂說?」

  賈寶寶無辜地看著他。

  林黛玉洩氣地松下肩膀,「你啊,又是故意惹我吧?難道我就這麼好玩嗎?」

  賈寶寶盯著他,突然探出舌尖兒,在他的掌心舔了一下。

  林黛玉像被燙到了似的,猛地縮回了手,卻盯著自己的掌心看個不停。

  「你說對了。」他沉下眼,輕鬆地笑了一下。

  「我確實有一件事要做。」

  他舉起被吻的手,望著賈寶寶,啞聲道:「很重要……」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低下頭,輕輕吻住她方才吻過的掌心。

  「啵」一聲。

  他唇紅,眸如絲,模樣風流極了。

  「寶玉,」他的聲音沙啞地不像話,「來。」

  賈寶寶微微張開嘴,漂亮的臉上蒸騰起粉白的色澤,含著笑意的眼中也多了些穠豔的色彩。

  他緩緩靠近她,一手壓著她背後的馬車壁,一手攬過她的腰肢。

  他身上清苦的香氣與她甜蜜的氣息糾纏在一起。

  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臉上。

  她抬起手,捧住他的臉。

  溫熱的呼吸吞入肺腑,乾澀的唇瓣摩擦間帶來細微的疼痛,像是躥進了細小的電流,直電的人頭皮發麻。

  舌尖像是化開的糖塊,熱,甜,將腦子攪化。

  兩條小河併入一條河流,涓涓溪水,纏綿不絕。

  視線相接,紅唇漸漸離開。

  兩人對視著,他的視線忍不住下移,落在她接吻後顯得紅腫濕潤的唇上。

  賈寶寶探出舌尖,舔了舔,「嘶」了一聲。

  原來唇被吻破皮了。

  林黛玉想笑,卻又憐惜。

  他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鬢角,落到她的下巴,捏著她的下巴向上抬起。

  「你可真是嬌貴,寶二爺。」

  他又低下頭,啄了啄她紅潤的唇,大拇指蹭過她的下唇,將上面殘留的透明津液擦乾。

  林黛玉低下頭,替她整理好衣衫。

  她的目光毫無躲閃,還大大咧咧地往他下腹探。

  「你!」他抬起頭,帶著惱意捂住她的眼,「往哪裡看呢?」

  賈寶寶笑容純白無瑕,「我一直在看林哥哥,視線不想離開林哥哥。」

  頓了頓,她帶著狡猾的笑意問:「林哥哥以為我在看什麼?」

  論沒臉沒皮,他永遠也比不上她。

  林黛玉咳嗽一聲,「快下去吧。」

  賈寶寶整個人像是沒骨頭似的,就要往他懷裡倒。

  林黛玉連忙扶住她,「怎麼了?不舒服?」

  賈寶寶嗅著他領口的氣息,捂著心口,聲音裡浸著蜜糖,「是啊,一想到要離開林哥哥,我都想的心疼了。」

  明明知道她是在胡言亂語,他卻忍不住擔心。

  他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上。

  林黛玉低聲道:「我一直在這裡,只要你一回頭就能看到。」

  「哥哥為什麼不站到我身邊來呢?」

  林黛玉低下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臉頰,「你是寶二爺,我就一直站在你身後支持你,你若是林夫人,我便站在你身旁,光明正大攬著你。」

  他的眼中像是藏著星星。

  就像是熱氣騰騰的□□瞬間在肺腑間炸開,衝擊的賈寶寶頭腦發熱,臉頰通紅。

  林黛玉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笑容滿面道:「對不起,我不該在你考試之前說這些的,不過,既然已經說了,我也不會後悔。」

  他修長的雙手捧起她柔白的手指,在她慣用握筆的指尖吻了吻,眼睛卻一直看著她。

  「我對你說這些話,能不能幫你充滿鬥志上考場呢?」

  賈寶寶無奈,她伸出手,將林黛玉的臉懟到一旁。

  「你這樣說會讓我腦子都化掉的,我要是考的不好,一定要拿你是問!」

  林黛玉歪頭,「好啊,我等著寶玉你。」

  真是……這樣的林哥哥實在太讓人想要犯罪了。

  賈寶寶在心底喟歎一聲,卻不想將自己的視線移開。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快活的模樣。

  ……真好。

  賈寶寶回到怡紅院,見晴雯的臉上掛著笑,斜靠在門邊。

  「怎麼了?難道那個丫鬟下的還是什麼有趣的藥?」

  晴雯含笑道:「確實有趣,您都沒見著,就這麼點時間,她已經跑了好幾趟茅廁了,腿都軟了,現在連地都下不了了,那丫頭卻還是嘴硬。」

  賈寶寶:「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好欺負啊?」

  晴雯立刻道:「二爺這麼想就錯了,人家欺負你還要看你好不好欺負嗎?明明是欺負人的錯,二爺這麼好,一點錯也沒有。」

  系統無奈道:「寶二爺吹上線了。」

  賈寶寶揉了揉額頭。

  自從她跟自己身邊的幾人說了需要他們幫忙,還會將賣身契還給他們後,他們就變得對她格外感恩戴德,還希望他不要將賣身契還給他們。

  賈寶寶放下手,「那問出來是誰幹的嗎?」

  晴雯:「她不肯說。」

  賈寶寶端起茶碗,「你說會是誰?」

  晴雯一把奪過賈寶寶的茶碗,「二爺,這個時候您要特別小心,這東西要有人試過,您才能用。」

  說著,他分了一小杯茶出來,整個喝下肚,等到確定沒有問題後,才將茶碗重新遞還給她。

  賈寶寶捏著茶碗,慢慢笑了起來,「有意思,她既然不肯說,你就好好看著她吧。」

  她仰起頭,飲下琥珀色的茶水。

  如果只是阻止她上考場,那麼之後肯定就不會有什麼動作了;如果是有別的陰謀,狐狸尾巴早晚會顯露出來。

  就在還有一天奔赴貢院的時候,住在莊子裡的賈環和住在寺院裡的賈迎春都回來到榮國府了。

  這次考科舉的是賈寶玉、賈迎春、賈環和賈蘭四人。

  賈政將他們聚在一起,教訓了他們兩句,囑咐他們都是一家人,切勿內鬥之類的。

  賈寶寶坐在上位,單手杵著下巴,一副走神的狀態。

  賈政氣得鬍子直翹。

  賈寶寶知道他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可她就是不想聽,愛咋咋地。

  以前是他坐著,她站著,他說話,她不得不聽;現在是她坐在主位,她才是老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點更新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6

☆、第131章

  「賈寶玉!」賈政狠狠一拍扶手。

  賈寶寶笑眯眯道:「老爺莫氣, 你說的我都已經記下。」

  她掃了一眼賈蘭。

  一年多時間沒見, 賈蘭長高了不少, 面上的輪廓也顯出幾分淩厲。

  他半闔著眼睛, 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賈寶寶又看向賈迎春。

  賈迎春依舊低垂著頭,一副唯唯諾諾, 上不了檯面的樣子。

  賈寶寶感慨道:「這麼長時間沒有見面,我應該為兄弟們接風洗塵, 向你們敬酒的,只是考試時間在即,我也不耽誤你們休息時間了。」

  「明日是去往貢院的日子, 你們都準備的怎麼樣?」

  沒有人說話。

  賈蘭左右看了看,小聲道:「我只是下場試一試。」

  賈寶寶微笑點頭,「你該多相信自己。」

  她朝他伸手。

  賈蘭立刻歡喜地走上前。

  賈寶寶摸了摸他的腦袋, 賈蘭笑得更加開心。

  突然, 她覺察到一道目光落在她的撫摸賈蘭的手上。

  那道目光似要將她的手掌穿個窟窿。

  賈寶寶望向視線的來處, 只見賈環低垂著頭的模樣。

  她眯起眼睛。

  賈政看到賈寶玉的目光, 立刻重重咳嗽了一聲。

  賈寶寶收回了手,「早些歇息吧, 明早咱們一起去貢院。」

  幾人應下。

  待人都離開後, 賈政猛地站起身。

  他對著賈寶寶冷冰冰道:「既然襲了爵位就要不負皇恩,遵守禮法, 撐起榮國府。」

  賈寶寶笑著看他。

  賈政文縐縐說了一通,而後道:「賈環和趙姨娘以前雖然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但他們已經誠心改過了, 既然如此……」

  「誠心改過?我為什麼沒看到呢?」

  賈寶寶袖手道:「若是真的改過,方才為何一言不發?」

  賈政拉不下面子,在兒子面前服軟,只瞪著賈寶寶。

  賈寶寶笑眯眯道:「看來老爺是真心寵愛趙姨娘,一心想要接她回來。」

  賈政臉色青黑:「放肆,我房裡的事情豈是你能說三道四的?」

  賈寶寶笑了,「有道理,那我府裡的事情豈是老爺你能說三道四的?」

  賈政一口氣堵在胸口。

  賈寶寶慢悠悠起身,不慌不忙道:「老爺別心急,我還要再觀察觀察,這樣吧,如果一年之後,趙姨娘和賈環明白了自己的錯處,那老爺就把他們接回來如何?」

  賈政不知道賈寶寶要做什麼。

  賈寶寶微笑,「我說話算話的。」

  賈政板著臉,微微頷首。

  賈寶寶心裡道:一年之後,有沒有榮國府都說不定呢。

  ……

  翌日,天都還沒有亮,要趕考爺們的院子裡就開始準備起來。

  賈寶寶重新查點過一遍自己要帶的東西,確定沒有遺漏後,才出門往正屋走。

  李貴挎著籃子跟在她身後,就像是守著財寶的猛獸,死死護著籃子。

  賈寶寶打了個哈欠。

  遠遠看到她的丫鬟立刻叫了起來:「寶二爺來了!」

  幾個丫鬟為她打起簾子。

  賈寶寶邁進屋子裡,卻發現自己來的是最晚的,賈蘭他們幾個早就來向賈母請安了。

  王夫人、邢夫人、李紈等人都在屋子裡,伺候的丫鬟也是一堆,直把屋子裡堵的滿滿當當。

  賈寶寶上前一步,向賈母請安。

  賈母攬過他,慈祥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寶玉啊,咱們家這情況也不圖你考什麼功名,只要好好回來就行。」

  賈寶寶點頭:「老祖宗,您放心。」

  王夫人在一旁憂心忡忡道:「你一定要小心。」

  她看了賈寶寶一眼。

  賈寶寶笑了,「太太也要小心。」

  王夫人一愣,迅速移開看向她的視線,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微微蹙眉。

  屋子裡的人太多,賈寶寶覺得又憋悶又熱,便笑道:「我們也該啟程了,貢院門口現在一定都排起長隊了,檢查的時候還要花費不少時間。」

  賈母拍了拍賈寶寶,慈愛道:「你迎春那副樣子也擔不起事情來,一路上你多多照料他們。」

  賈寶寶笑著應下了。

  四人結伴出門,每個人賈府都配好了馬車。

  賈寶寶看著年紀最小的賈蘭,彎腰問:「要不要和我一起?」

  賈蘭原本正板著臉,裝作一副成熟的樣子,聽到賈寶寶的提問聲,立刻笑了,聲音歡快道:「太好了,我要跟你坐。」

  賈寶寶拍了怕他的肩膀。

  賈迎春在一旁默默看著,突然提議:「要不我也跟你們坐一輛馬車吧?」

  他露出一個害怕的笑容,「一個人的話,總覺得有些怕。」

  賈寶寶點頭。

  她的視線投向賈環,「那環哥兒呢?」

  賈環低聲道:「不用了,我一個人可以。」

  賈迎春盯著賈環,用手肘碰了碰賈寶寶的胳膊。

  賈寶寶看他,他往賈環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賈寶寶搖頭。

  「那好吧,你若是有什麼要我幫忙,儘管說。」

  賈環低著頭,「多謝寶二爺。」

  這態度生分的不能再生分了。

  賈寶寶帶著賈蘭和賈迎春上了馬車。

  賈蘭乖巧地抱著披風坐在一旁。

  賈迎春則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

  賈寶寶給兩人各倒了一杯奶,「今天起得早,你們兩個定然沒有吃好飯,我這裡有些糕點。」

  賈蘭眨了眨眼睛,「是帶到考場上的嗎?」

  賈寶寶:「我可不敢帶這個去考場,裡面是流芯兒的,一咬一包蜜糖汁兒,哪能帶到考場上去?」

  賈迎春抱著奶杯,點頭道:「我聽說,門口檢查的士兵會將咱們帶的乾糧、糕點全都切成小塊兒,防止夾帶。」

  賈蘭「啊」了一聲,哭喪著臉,「那可慘了,我帶的糕點是那種起酥的,切成小塊就全成碎末了,還怎麼吃啊。」

  賈寶寶含笑:「我多帶了些餅,一會兒分你。」

  賈蘭立刻露出笑臉。

  賈迎春也發愁道:「三天一場,一共三場,吃飯睡覺都在那個小號間裡,據說有炭火,可以做飯,可我也不會做啊。」

  賈蘭像是倉鼠一樣啃著乾糧,小聲道:「那就只能吃乾糧了。」

  賈寶寶:「堅持一下,三天換一次考場,這中間還能出來舒坦舒坦。」

  賈迎春點頭,隨即,他的視線從賈蘭的頭頂上穿過,落在賈寶寶的身上。

  賈寶寶歪頭。

  賈迎春笑了起來,做口型道:「你變了好多。」

  賈寶寶無聲道:「人總是要長大的。」

  賈蘭猛地抬起頭。

  賈迎春閉上嘴,低下頭,默默飲了一口手裡的熱奶。

  賈寶寶:「到考場上別著急,慢慢考,籃子裡都帶著雄黃和蟲藥吧?記得進去後撒到角落裡,前幾年據說有考生在考號裡被毒蛇咬死的。」

  「啊!」賈蘭抱著杯子抖了抖,「原來還有這事!」

  賈寶寶本想提醒他,卻沒想到會嚇到他。

  她笑著摸了摸賈蘭的腦袋,「別怕,把藥撒好就沒事。」

  賈蘭重重呼出一口氣,認真點著自己的腦袋。

  賈迎春側頭看著賈寶寶,問:「你也是第一次去考場吧,怎麼會懂這麼多?還一點都不緊張?」

  賈寶寶笑嘻嘻道:「因為我有獨家秘訣。」

  系統:「切,說是你林哥哥送的科舉秘笈就好了,瞞什麼。」

  賈寶寶在心裡對系統道:「你懂什麼,林哥哥的好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就行了。」

  系統:「……」

  莫名被塞了一嘴的狗糧,好氣。

  馬車行駛了一段時間,停在了貢院的門樓外。

  貢院周圍的一段距離都不許人靠近,剩下的路只好自己走過去了。

  賈迎春掀簾子看了一眼,「人還不少。」

  賈蘭也探出頭,忍不住「哇」了一聲。

  這裡停了不少馬車,甚至都把路給堵住了。

  還有不少學子是步行來到這裡的。

  在這裡無論穿的是綾羅綢緞,還是布衣長衫,都是一樣要步行進去接受檢查的,之後,是龍的將會直上雲霄,是蟲的只能屈居人下。

  無論從哪方面看,科舉都是這個人治社會中少有的公平進階的方式。

  賈寶寶想了很多,卻聽到耳邊賈蘭道:「我好像看到了薛哥哥。」

  賈寶寶順著他視線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薛寶釵身姿筆直,仿佛沒有什麼能使他折腰的存在。

  賈寶寶抵著下巴,歪過頭,溫柔地笑道:「他說他一定要上青雲,我覺得很有可能。」

  賈蘭無知無覺道:「薛哥哥的志向一向很遠大。」

  賈迎春卻認真地打量著她。

  他問:「奇怪了,他不是跟你很要好嗎?為什麼這次不跟咱們一起來?」

  賈寶寶微笑:「這是考場,也是戰場,為了這場戰役大家都需要做各種準備,他這樣選擇也是為了應對考試。」

  雖然她說的有道理,賈迎春卻依舊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這次回來,他聽說林黛玉、薛寶釵和妙玉全都不在園子裡住了。

  他覺得問題一定出在她的身上。

  賈蘭指了指外面:「咱們不出去嗎?」

  賈寶寶對著賈迎春笑了笑,率先跳下馬車。

  賈環此時也站了過來,垂著眼,淡淡道:「我先排隊去了。」

  他說了一聲,轉身就走。

  賈寶寶喊住他,「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賈環沒有回頭,聲音冷淡,「嗯,不勞寶二爺費心了。」

  賈寶寶微笑,「你可以稍微等一等再進去,還有時間,要吃點東西嗎?」

  賈環搖頭,「時間最是不等人。」

  他說罷,就邁開步子,朝著遠離賈寶寶的方向走去。

  賈寶寶看著他的背影,無奈搖頭。

  「你們也去排隊吧,我在周圍逛逛。」

  「哎?」賈蘭瞪大眼睛,「可是,馬上就要進考場了啊。」

  賈迎春彎唇一笑,攬住賈蘭的肩膀,「她定然有事情要去做,蘭哥兒,咱們一起走吧。」

  賈蘭看著賈迎春,點了點頭。

  賈迎春攬著賈蘭離開,回過頭對著賈寶寶動了動嘴,做出口型——

  「你欠我一次。」

  賈寶寶失笑。

  她拿著裝好東西的籃子,在人群中穿梭來去。

  系統看了她好久,不解道:「你在找什麼東西?說出來,我幫你掃描一下。」

  賈寶寶猛地停了下來,她捂著額頭失笑。

  「我怎麼忘了你的作用了。」

  「那你幫我找一下,就找……」

  話還未說完,在還未完全退卻的深紫夜色下,一個溫暖的懷抱從她身後擁住了她。

  賈寶寶觸及身後人的溫度,下意識放鬆警惕。

  她笑眯眯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以為……」溫熱的氣息親吻著她的耳朵,低沉的聲音勾引她的聽覺,「你是在等我。」

  賈寶寶勾著唇,卻沒說話。

  她身後的人,突然揚起什麼。

  下一刻,她的天地就被一道黑色的披風所籠罩。

  她身後的人側過臉,愛惜又纏綿地親吻著她的臉頰。

  濕漉漉的親吻一直蔓延到她嘴角。

  林黛玉輕聲道:「我一直在這裡等你,想著在你進去之前再見一面。」

  他的手臂穿過她的腋下,扣在她的鎖骨前。

  他低垂著頭,將自己的臉埋進她的頸項。

  「有這麼長時間見不到你了,怎麼辦?」

  他長長歎息一聲,「只是這樣想著,我便難以接受。」

  賈寶寶失笑,「你該不會說現在就開始犯了相思病吧?」

  他定定地凝視著她,喃喃道:「平生為你,才犯相思。」

  他這樣濃情的一句話,讓賈寶寶也忍不住面紅耳赤起來。

  從來看上去冷情的人,說起情話來才叫厲害。

  賈寶寶轉過身,摟住他的脖頸。

  「我光知道林哥哥懟人厲害,吃醋厲害,沒想到說起情話來也這麼厲害。」

  「情話?」林黛玉眨了眨眼睛,「這些話明明是見到你才想起來的。」

  「哎,再讓你這麼說下去,我今天可別去考試了。」

  賈寶寶笑得狡猾,「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天色這麼暗,這裡的人又這麼多,他到底是如何發現她的啊?

  林黛玉低下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聲道:「這是一個秘密。」

  他總不能說,她在他的眼中就像是天上的明月。

  明月還用找嗎?只要抬頭,看到的就只有她。

  賈寶寶不滿道:「林哥哥也有秘密了?還是不能告訴我的?」

  林黛玉微笑,「告訴你也可以,鄉試第一是解元,你中瞭解元,我就告訴你。」

  賈寶寶:「你這是換種方式拒絕。」

  林黛玉摸摸她的腦袋,「你怎麼不說我這是在催你上進?」

  賈寶寶扯了扯嘴角,很不滿。

  林黛玉無奈,「好了,你都要進考場了,別撒嬌了。」

  賈寶寶抱著他的腰,磨磨蹭蹭,拖著聲音道:「我現在很不滿,很緊張,很難受。」

  林黛玉按住她的肩膀,哄她:「那你想怎麼樣?」

  賈寶寶偷笑,「既然林哥哥你有著江南才子的盛名,那就把你的才氣分一點給我好不好?」

  他停住了手。

  賈寶寶疑惑,是她太過分了嗎?

  賈寶寶小聲道:「一個吻……分給我……」

  就在這時,林黛玉突然低下頭,輕輕吻上她的額頭。

  「好的,都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篇接檔文《大佬居然開了個萌新小號!》,十二月份會開。

  男主無cp,無限流,爽文

  請大家多多支持~

 


☆、其132

  賈寶寶腳步輕快地朝著排成一長串的人群走去, 就像是踩在雲朵中。

  「愛哥哥!」背後響起一聲呼喚, 似乎還有什麼人隨著聲音撲了過來。

  賈寶寶一想到林哥哥還在背後望著她,下意識躲開了後面的那個人。

  史湘雲一下子撲了個空, 委屈地盯著她。

  賈寶寶輕咳一聲,「你也來貢院了。」

  她掃了他一眼, 見他隻身一人。

  她四處望瞭望。

  史湘雲笑道:「愛哥哥別看了, 我是自己來的,我家的境況越來越不好了, 最近又遣散了一批下人,我想著離貢院也不遠, 便自己來了。」

  賈寶寶擔憂道:「你現在能自己過來,可等到三天后從考場出來,你還能一個人回家嗎?」

  史湘雲一愣,天真道:「為什麼不能?」

  賈寶寶:「你自己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晚上睡覺的空間都不夠,這幾乎就是要熬三天,三天后你定然連出考場的力氣都耗光了。」

  史湘雲一驚, 「這麼嚴重?」

  賈寶寶歎氣, 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等到出來的時候, 你別亂跑, 在門口等著我,我送你回去。」

  史湘雲眨了眨眼睛,對著賈寶寶笑得陽光燦爛, 「愛哥哥真的變得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了?我不還是我?」

  史湘雲搖頭。

  他揉著臉頰,躲閃她的視線,小聲道:「愛哥哥變得更加溫柔了。」

  「以前,哥哥總有一種高高在上,瞧誰都像是瞧蠢貨的神情,啊,我並不是說哥哥不好,不過……」

  他眼神閃爍,「現在的哥哥變得更好了。」

  原來她表現的有這麼明顯。

  賈寶寶:「我不過是終於把這裡當作真實了而已。」

  以前的她再怎麼克制,也免不了帶上一種從高維世界來到低維世界的傲慢。

  她眼神遊移,突然注視到不遠處披著斗篷的林哥哥。

  林哥哥抱著胳膊,涼涼地看著她放在史湘雲頭頂的手。

  賈寶寶一僵,立刻將手縮了回來。

  「哥哥?」史湘雲抬頭。

  「咳,別聊天了,咱們快點排隊吧。」

  「哦,」史湘雲摸了摸頭髮,「是誰改變了愛哥哥嗎?」

  賈寶寶看了一眼他神情中難掩的少年情愫,突然笑了起來,「啊,是你嫂子改變了我。」

  史湘雲一下子瞪圓了眼睛。

  「哈?」

  賈寶寶忍不住偷笑,「別想太多,好好準備考試吧。」

  史湘雲喃喃:「愛哥哥過分了,這還讓我怎麼考啊。」

  一想到這場考試對自己的重要性,史湘雲搖了搖頭,勉強將所有不應該想的東西晃出腦海。

  隊伍不斷推進,賈寶寶也距離檢查的士兵越來越近。

  賈寶寶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林哥哥還站在原地。

  她知道即便林黛玉什麼也沒有說,還是擔心她不容易這麼矇騙過去。

  即便他擔憂如此之多,卻仍舊選擇相信她。

  賈寶寶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來。

  系統:「來了,來了,又來了,你自從談戀愛之後,就總會莫名其妙笑起來。」

  賈寶寶摸著下巴道:「因為愛情本就會令人身心愉悅,你是個成熟的系統了,希望你也能體會這一點。」

  系統:「……」

  實在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吐槽好。

  清晨的第一縷曙光,擦過貢院牆壁落到地上。

  她雙手交叉,用力向上舉,踮著腳尖伸了一個懶腰。

  「啊——」

  前面的人都進去了。

  「別磨蹭,快過來檢查。」

  賈寶寶笑著走了進去。

  正在低頭記東西的官吏抬頭看了一眼,愣了一下,隨即語氣好了些,「請把籃子放在這裡。」

  賈寶寶將手裡的籃子放在一旁的桌面上,自己則平舉雙手任檢查。

  因為系統外掛的緣故,在這些人眼中她與男人沒有什麼兩樣。

  她發現這些檢查的人似乎對她檢查的比較克制,儘量不碰觸她。

  「好了,進去吧。」

  賈寶寶低頭。

  她在心中對系統道:「奇怪了,難道有誰為我打通了關節嗎?」

  系統也感慨:「那還真是手眼通天了。」

  賈寶寶走到第二輪檢查的人面前,檢查她的人抬頭看了一眼,同樣克制。

  賈寶寶越發覺得奇怪了。

  進入考棚前會經歷好幾次檢查,若是後面的檢查,查出前面沒有檢查出的夾帶,前面檢查的人都是要論罪的。

  她來到第三輪檢查的人面前。

  第三輪檢查的人倒是嚴厲不少,但也不過是讓她脫了鞋子,挽起袖子之類的,態度還很恭敬。

  賈寶寶一頭霧水地拿著牌子走進考棚裡。

  經過一條長長的過道,過道的左手邊是白牆,右邊則是一個個小空間。

  賈寶寶目測了一下,一個小空間的寬度大概是一米三左右,只是將將夠用。

  她來到自己的考號裡,裡面有一高一低兩塊木板,木板卡在牆壁上。

  賈寶寶看過林黛玉編寫的「考試指南」,上面說,高的木板白天的時候可以當作桌子來用,晚上的時候拿下來與下邊的木板拼在一起就可以當床。

  ……長度一米三左右的床。

  賈寶寶站在狹窄的號子內歎了口氣。

  她就算再怎麼矮也有一米六幾了,這下要蜷縮著睡覺了。

  賈寶寶忍不住朝外面看了一眼,想到比她要高的賈迎春、薛寶釵。

  賈寶寶小聲道:「系統,發揮你作用的時候到了。」

  系統比了一個「ok」的手勢,「你放心,你考試這幾天我都會打開掃描功能,發現蛇蟲鼠蟻,或者任何意外情況都會及時告訴你的。」

  賈寶寶點頭。

  系統:「那你可別忘了考個好成績,讓我升個級。」

  賈寶寶一邊將準備好的雄黃和藥粉撒到角落裡,一邊道:「我盡力。」

  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她總覺得隔間裡有一股腐朽悶潮味兒。

  她將兩塊木板擦了擦,將準備好的筆墨取出。

  貢院裡為每個人準備了一根蠟燭,一個火盆,暫且用不到的她都放在一旁。

  她閉著眼睛養神。

  今年士子不必在自己號子裡如廁,如果需要上廁所,需要領一枚「出恭入敬」牌,這才能去走廊盡頭的廁所如廁。

  想到此處,她不由得感謝自己的運氣,幸好她的號間離廁所不是很近。

  封閉考場的時辰到了,士兵將考棚的門關上,用鎖鏈鎖住。

  聽著稀裡嘩啦的聲響,賈寶寶單手杵著臉頰,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考題下來,依舊跟以往要求差不多,有關於四書的題目,作一首五言八韻詩,還有經義題。

  賈寶寶將四書題和經義題放在前面先做。

  她對這兩方面題有把握,作詩則需要請出她的秘密手段了。

  賈寶寶先在紙上打好草稿,中途用了些乾糧,等到天色暗下來,她才把草稿都寫完。

  她放下紙張,用鎮紙壓住,在自己號間裡活動了一下。

  外面也開始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想來也有人跟她一樣,第一天先把草稿寫完,然後出來出恭。

  賈寶寶無意瞥了那人一眼,「咦」了一聲。

  這好像不是她第一回看到他請牌子出恭了,這一個白天,這個考生已經來來回回出恭十次了。

  賈寶寶盯著他看,只見此人捂著肚子,面色不佳。

  想來是因為過於緊張而犯了什麼腸胃問題吧。

  她抬頭看了看天色,找出乾糧,又用爐子少了點熱水,就著乾糧這樣吃了。

  她將帶著的酒放入剩下的熱水中,慢悠悠地溫酒,就在這時,剛剛那個出恭的士子又領牌子去上廁所了。

  那個士子的腳步都虛浮了。

  可是,按照要求,就算這位士子在考棚裡生病了,也不能開啟大門,把人放出去。

  過了會兒,旁邊的號間傳來了陣陣香氣。

  賈寶寶嗅了嗅,不知道旁邊的士子又在做什麼好飯。

  她看酒溫的差不多了,就將帶進考棚的一塊簾子擋在號間的開口處,用以阻擋夜裡的寒風。

  她小心翼翼地點著蠟燭,抿了一口溫好的酒。

  系統:「你要鬥酒詩百篇了?」

  賈寶寶抱著酒囊笑眯眯地點頭。

  作詩這種高難度工作還是交給酒醉後的她自己吧。

  賈寶寶迷迷糊糊自言自語道:「喝醉的寶寶,交給你吧。」

  系統:「……」

  你連自己也要壓榨,真是好棒棒啊。

  天還未亮的時候,賈寶寶就被隔壁士子的打呼嚕聲吵醒。

  她捂著耳朵,在硬邦邦的木板上轉身,木板發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聲響。

  就在這時,她另一邊的牆壁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賈寶寶立刻止住動作。

  過了會兒,她又坐起身,決定先不睡了。

  她剛坐起來,木板又發出了聲響,正好另一邊的士子睡得正酣,用力吸鼻子,發出「喝吃喝吃」聲。

  那個還未睡的學子暴躁了,用力踹了一腳牆壁。

  牆壁還沒怎麼著,旁邊的學子卻一聲痛呼,像是不小心撞傷了腳。

  賈寶寶搖了搖頭,走到一旁,找出被喝醉的自己安放好的草稿,借著月光看了看上面的詩。

  果然寫的比自己正常時候要好多了。

  賈寶寶問系統:「我喝醉的時候沒有做什麼離譜的事情吧?」

  系統涼涼道:「你指的是被隔壁學子狠狠敲桌子、砸牆嗎?」

  「啊?我做了什麼嗎?」

  「沒做什麼……只是,在他砸牆的時候,你就故意大聲歎氣,發出各種雜音。」

  賈寶寶:「……」

  系統:「放心不是你的錯,挑釁也好,暴躁也罷,都是他先的。」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總感覺自己考完試一出門就會被套麻袋,挨一頓揍。

  她在屋子裡活動兩圈,又檢查了一下放在卡槽裡的卡片。

  系統慢悠悠道:「我還是覺得你把剩餘的卡片都放在林黛玉那兒不好,一旦他偷看呢?一旦他要用你的卡牌做壞事呢?」

  賈寶寶笑了笑,在心裡道:「你看輕了林哥哥,即便真相就在他手中,他也會捂在暗處,等待我親口說出真相。」

  她的手肘抵在桌面上,手指像是花托一樣捧著臉頰,笑眯眯地想著林哥哥。

  等到天亮的時候,她依舊神采奕奕,笑得一臉甜蜜。

  系統酸溜溜道:「果然愛情是最好的美容藥,瞧你的模樣再熬幾晚也是沒有問題的。」

  她將草稿又檢查了一遍,等沒有問題的時候,才工工整整謄寫到另外一張紙上。

  一直跑廁所的那名士子臉色已經蠟黃了,扶著牆才走進廁所裡。

  等到第三天,賈寶寶早早寫好了卷子,又檢查了好幾遍,才將卷子上交。

  出門時,很多考生已經腳下虛浮,快要走不動道了,賈寶寶卻腳步輕快地朝門口奔去。

  門口處,史湘雲正蹲在那裡,眼下一片青黑。

  賈寶寶招呼他一起離開。

  史湘雲眯著眼睛,迷迷瞪瞪起身,差點摔了一腳。

  「你這是怎麼搞的?像是被榨幹了精力一樣?」

  史湘雲抹了一把臉,啞著聲音道:「別提了,我旁邊那士子一直在跑廁所,兩個晚上都是這樣,我都沒法兒睡覺,最後謄寫文章的時候,我總是迷糊過去,廢了好幾張紙。」

  賈寶寶猜到他在哪個考生身旁了。

  她將史湘雲扶上自己的馬車,囑咐他先睡一會兒。

  她自己則站在外邊,視線四處巡視著。

  突然,她跟站在角落裡的林黛玉對上了視線。

  他居然還穿著送她進考場的那身衣服,就好像她在裡面呆了多久,他在外面也陪了多久。

  賈寶寶眉眼彎彎,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林黛玉也勾起嘴角,即便隔著人群,他仍舊第一時間知曉她的神情。

  他側過頭,對身旁的小童子說了句什麼。

  小童子便捧著懷裡的東西跑了過來。

  賈寶寶好奇地看著那個越來越接近的童子。

  小童子站在她面前,高高舉起雙手,將一個南瓜樣式的東西舉起來。

  他脆生生道:「這是先生為您準備的粥,請您品嘗。」

  賈寶寶:「為什麼是粥?」

  她跟童子說著話,視線卻投向林黛玉。

  童子道:「因為先生說你剛剛出來,脾胃失調,需要先吃些暖胃的粥調理一下。」

  賈寶寶垂眸,伸手按住那個南瓜器皿的蓋子。

  掀開蓋子,一股熱氣迎面撲來。

  她這才發現,原來這南瓜器皿中還安放著一個小湯盅,湯盅隔水放進南瓜器皿中,這樣才能讓湯盅一直是熱的。

  她打開小湯盅,捏著小勺,吃了一口。

  甜甜的,香香的,糯糯的。

  賈寶寶笑彎眼睛,「真好吃,你替我向你家先生道謝。」

  「嗯。」童子開心地跑了回去。

  系統旁觀著,忍不住道:「你家林哥哥若是寵起人來,真是誰也受不了,可惜他對別人都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樣子。」

  賈寶寶歪歪頭:「這樣才好呢。」

  「……只有我是獨一無二。」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30 00:02:32


☆、第133章

  等到賈迎春、賈環和賈蘭幾個人出來也都是累的不行, 賈寶寶將幾人扶上車。

  她扶賈環的時候,賈環扭過頭, 抿緊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賈寶寶心裡想著林哥哥, 並沒有在意他的眼神。

  賈環只得扭回頭, 爬上了馬車。

  回到榮國府後,每個人就被小廝和丫鬟擁進了各自的院子。

  賈寶寶洗了個澡, 懶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擦頭髮, 窗戶卻被輕輕敲了兩下。

  她抬頭看了一眼。

  窗戶下的縫隙塞進了一枚花箋。

  賈寶寶忍不住想笑。

  這定然是林哥哥托人送來問候她的。

  系統實在忍不住了:「你們才分開沒多久, 就這樣還要傳書?」

  賈寶寶:「你又沒有談過戀愛,你懂什麼。」

  系統:「……」

  冷冰冰的狗糧直往臉上拍。

  系統涼涼道:「沒吃過豬肉, 難道就沒有看過豬跑嗎?」

  賈寶寶:「所以你只看過豬談戀愛,沒看過人談戀愛。」

  系統被她懟的一腦袋包, 悶不吭聲了。

  賈寶寶捧著那張箋紙, 低聲笑了起來。

  系統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見那上面只寫了四個字——「請君勿惱。」

  他看了看看去, 也沒從這四個字上看出值得笑的點。

  系統忍不住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賈寶寶搖了搖頭, 「你是不知道這裡的故事。」

  系統反駁:「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你,怎麼就不知道了?」

  賈寶寶便說起三天前進考場時候, 檢查的人對自己十分客氣。

  「我好奇又煩惱, 不知道這是哪路神仙為我擺平的,想必當時煩惱的樣子被林哥哥看到了,林哥哥給我這四個字的意思便是說,他替我去查這件事, 讓我專心致志,好好考試。」

  賈寶寶忍不住感慨:「林哥哥太細心了,我做的比林哥哥差遠了。」

  系統酸溜溜道:「哪裡用得著你做什麼啊,你只要說上幾句好聽的話,你林哥哥就不知道有多快活。」

  「快活……」賈寶寶露出小狐狸似的笑容,「還有更好的方式。」

  系統連忙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還小!」

  賈寶寶在自己床上睡了個好覺,第二天早早起來,準備征戰考場。

  她系好披風,將兜帽戴好,逆著狂風跑到馬車邊兒。

  賈迎春和賈蘭早已經在馬車裡等好。

  賈寶寶跳上馬車,忍不住道:「今天的風實在太大了。」

  賈蘭猛點頭,「我帶了厚一點的簾子,希望能擋住風。」

  賈寶寶:「這個天氣就算是有火盆也好冷。」

  賈蘭歎了口氣,捧著臉道:「希望不會有人烤火盆的時候不小心將考號點著,風助火勢,這樣大風,能幫助火苗把整個貢院都燒沒了吧……啊,我不是!」

  賈蘭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吉利的話,他忙「呸呸」兩聲,希望借此能將不吉利「呸」出去。

  賈寶寶安慰道:「這也沒有辦法,意外總是很多。即便著火你們也別擔心,找到安全的地方站著,別被煙嗆到,也別被人踩踏了。」

  賈迎春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他抬起頭,「你要做什麼?水火無情,你可千萬別意氣用事。」

  賈寶寶笑眯眯道:「迎春哥哥應該明白我的本事,我不會意氣用事,也不會做在我能力之外的事情。」

  她說著便將視線投向賈迎春的肚子。

  賈迎春一愣,突然就想到了那次「懷孕」之事。

  他一臉無語。

  賈蘭好奇地看了看兩人,「你們在說什麼呢?」

  賈迎春低下頭,裝出唯唯諾諾樣子:「寶玉在跟我玩笑。」

  賈蘭撓了撓臉頰,他雖然不懂,還是露出燦爛的笑容。

  賈寶寶命馬夫拐個彎兒,她要去接個人。

  在路上,他們碰到了正頂著狂風前行的史湘雲。

  賈寶寶招呼史湘雲上馬車,卻發現史湘雲旁邊還站著一個眼生的士子。

  其實也不算眼生,賈寶寶仔細瞧了瞧,認出這個士子便是上場考試一直在跑廁所的那位。

  雖然馬車上人多,好在馬車足夠大,就算再加上這位士子也有空間。

  賈寶寶笑問:「那位兄台要不要與我們同車,外面風大,行走不易。」

  那個士子抬頭看了她一眼,突然露出警惕的神情。

  奇怪了。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大家看到自己的臉都只會產生癡迷的神情,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著她這張臉產生了警惕。

  賈寶寶笑容溫和:「怎麼了嗎?」

  那人突然道:「你是賈寶玉?」

  賈寶寶點頭。

  那個士子冷笑一聲,「不過如此而已,什麼閔子騫、顏回在世,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姓賈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賈蘭探出頭:「不好意思,我也姓賈。」

  賈迎春掃了那個士子一眼,「不好意思,我也姓賈。」

  兩人盯著那個士子,都露出不善的神情。

  賈寶寶:「雖然姓賈的有不好的,但是兄台你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那士子冷哼一聲,「嘴裡之乎者也,一肚子男盜女娼。」

  史湘雲夾在兩幫人中間很是尷尬,他笑道:「想必這其中是有什麼誤會,石兄,我認識的賈寶玉可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好人。」

  這話說的賈寶寶自己都臉紅。

  那位姓石的士子,卻對著史湘雲發火道:「你什麼都不懂……對了,你姓史,賈史王薛是一丘之貉,呵呵,怪不得你要為她說話!」

  史湘雲被平白無故這麼說了一通,神情也有些惱怒。

  姓石的士子甩開史湘雲,自顧自朝著貢院的方向走去。

  賈寶寶朝史湘雲伸出了手,微笑道:「上來吧,不用理會他。」

  史湘雲歎了口氣,坐上馬車後也一直悶悶不樂。

  賈蘭好奇道:「那個人究竟是什麼人?」

  史湘雲搖頭,「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上次考試的時候,他就在我隔壁,這次我出門的時候又剛好碰上他,便想要跟他結伴去貢院。」

  他吸了吸鼻子,「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人。」

  賈寶寶安慰道:「這也不怨你,估計他是對賈府的怨恨發洩到了我的頭上。」

  她對此毫不意外呢。

  賈迎春抱著胳膊,靠在車壁上,淡淡道:「把對別人的氣發在你的身上,可見他也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人。」

  賈寶寶看了他一眼。

  賈迎春扭過頭,雙肩微微抖動,就像是自己在暗自偷笑。

  賈寶寶不明白他的笑點。

  史湘雲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賈寶寶,感慨道:「愛哥哥的脾氣就是好,被人說軟,也不發火。」

  賈寶寶:「……」

  有什麼可發火的,誰讓我原本也硬不起來。

  說話間,馬車已經停在了貢院前的那條街。

  幾人從馬車上下來,頂著乾澀的大風往貢院裡跑去。

  即便穿著厚厚的衣服,大風還是透過布料經緯,直往皮膚上割去。

  賈寶寶跺了跺腳,快步往裡面走,突然,她的腳頓住了。

  「怎麼了?」經過他身旁的賈迎春問。

  賈寶寶笑了笑:「有些緊張,我想在外面多走走,你先進去吧。」

  賈迎春點頭:「別浪費太多時間。」

  他說完就繼續往貢院內走。

  賈寶寶這才走向之前林黛玉停留過的地方。

  轉過一個拐角,果然見到一個披著雪色斗篷的熟悉身影。

  林黛玉轉過身子,「你來了。」

  賈寶寶點了點頭。

  她看著他似乎不怎麼好的臉色,微微皺眉。

  她走到他的身前,抬起手,手指輕柔地按在他的眼下。

  林黛玉俯下身,好讓她的手臂不用擎的那樣高。

  「你熬夜了?」

  林黛玉伸手環住她,整個人靠在她的身上,貼著她,小聲道:「是,我昨晚做了一個夢,醒來後就再也睡不著。」

  賈寶寶好奇:「夢?關於我的嗎?」

  林黛玉側頭看著她,笑道:「除了你,我還會夢到別人嗎?」

  賈寶寶突然想起之前跟系統說的話,她突然低下頭,探出一小截舌尖兒,就像是貓舌頭一般,輕巧地掃過他的唇峰,讓他想抓也抓不到。

  她故意作出品嘗的樣子,抿抿唇,發出濕潤的聲響。

  林黛玉的耳朵一下子紅了。

  他張開自己純白的披風,將她也包裹進來。

  「你在做什麼啊?」他很小聲的指責她。

  賈寶寶笑道:「哥哥最近的話一直很甜,我想試試看,哥哥的嘴上是不是抹了糖。」

  她一邊說著,一邊歪歪頭,神情是純然無辜。

  要人命!

  林黛玉將泛紅的臉,抵在她的頸窩裡。

  「別這樣……」他用非常小的聲音反抗。

  賈寶寶立刻道:「好吧,既然哥哥不喜歡,那我就再也不做了。」

  林黛玉一聽,立刻急了,他慌張地抬起頭,「誰說我不喜歡了!」

  話一說完,就見賈寶寶正一臉笑意地望著他。

  他「啊」的一聲,又甜蜜又無奈。

  「你這個小騙子……」又一次騙他。

  明明他也不蠢,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會乖乖跳下她挖的坑。

  賈寶寶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將自己的耳朵貼近他的心口,聽著他雜亂的心跳聲。

  「一個蘿蔔一個坑,哥哥就是我坑裡的人,我不坑哥哥,還能坑誰?哥哥不想在我的坑裡,還想在誰的坑裡。」

  她側過頭,眼尾上挑,輕輕掃了他一眼。

  林黛玉接到她的眼神,渾身忍不住一顫,感覺像是尾巴骨被人用羽毛扇輕輕滑過。

  他用力地按著她,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塞進自己的心裡。

  「那就說好了,你只能坑我,我也只在你的坑裡。」

  賈寶寶笑呵呵點了點頭,試探問:「哥哥能告訴我,你做了什麼夢嗎?」

  究竟是什麼夢能讓他連覺也睡不好?

  林黛玉這下明白,她之前拼命給他喂甜言蜜語是為什麼了。

  若是他一個勁兒瞞著,反倒讓她上考場也一直想著這事兒。

  林黛玉輕聲道:「也沒什麼,就是夢到了今日考試……」

  賈寶寶眼睛一亮:「哥哥夢到考題了?」

  林黛玉笑了,他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你都在想什麼啊,怎麼可能?」

  他想了想,認真囑咐道:「用爐子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別被煙嗆到,睡覺的時候要把爐子熄滅,紙張布料什麼的都離爐子遠一些。」

  他一想起夢中那場燒紅了半邊天的大火,就忍不住全身發涼,心尖兒顫抖。

  若是寶玉出了事……

  林黛玉根本就不敢想像。

  他攥著她的肩頭,「別笑,你聽清楚了嗎?」

  賈寶寶:「我知道了,哥哥別擔心,你該相信我的本事。」

  林黛玉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再次緊緊抱住她,提醒道:「考場裡出了什麼事情,你就一個勁兒往外跑,能撬鎖就撬鎖,能翻牆就翻牆,就算是最後被論罪也沒有關係。」

  「只要你好好的。」

  他抱緊她暖暖的身子,仿佛在狂風中終於找到了重心。

  「寶玉,只要你好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比心~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01 01:25:38


☆、第134章

  第二場考試考的是五經以及官場的應用文,對於後者的內容, 賈寶寶已經熟的不能再說, 多虧了兩位老師的教導。

  系統:「說起來你總是會遇上貴人呢。」

  賈寶寶笑道:「大概長得好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

  系統:「滾開,我不想理你了。」

  賈寶寶搖頭, 她很快便將草稿打好,第二天就開始謄寫了, 按照這個速度,她能比第一場考試完成的更早。

  「嗝!」

  賈寶寶手中的筆頓了一下。

  「嗝!」

  她放下筆, 看了隔壁一眼。

  每場考試會重新換位置, 這次考試她雖然也沒有淪落到茅廁旁最不好的位置, 不過旁邊卻多了一個一緊張就打嗝的士子。

  賈寶寶在心裡對系統道:「旁邊的那人真的沒有事嗎?第一天在打嗝,第二天又在打……」

  系統:「你不緊張,還不許別人緊張了?」

  賈寶寶搖了搖頭, 「我自從聽了林哥哥的話後,心中總有些不安。」

  系統忍不住挺了挺胸膛。

  賈寶寶重新捏起毛筆落筆。

  系統不滿地咳嗽了好幾聲。

  賈寶寶沒有理會他。

  系統寂寞道:「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寶寶了, 也不需要我這個系統了, 哼。」

  賈寶寶:「胡說,我明明在為了你的升級拼搏努力,你這樣說真的好嗎?」

  系統:「哦, 我錯了。」

  他立刻表忠心:「你放心好了,我一直打開著掃描系統,有什麼問題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賈寶寶:「你掃描的範圍是多少?」

  系統:「你周圍幾十步的範圍。」

  賈寶寶蹙眉,「能不能把掃面的範圍放寬一些,比如說能夠覆蓋整個貢院?」

  系統:「你當我是神嗎?」

  他頓了頓, 小聲嘀咕:「我頂多再能放寬幾十步,實在沒辦法覆蓋那麼大的範圍,你要知道,你還沒給我升級過,我也不過是個寶寶。」

  賈寶寶歎了口氣,也只能先做到這樣。

  系統忍不住道:「你就為了你林哥哥的一個噩夢就做到這個地步,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吧?你以為你林哥哥是神仙哥哥嗎?還能未卜先知?」

  賈寶寶甜蜜一笑,「哎,不是嗎?林哥哥就是我的神仙哥哥啊。」

  系統:「……」

  又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嘴的狗糧,他不幹啦!

  太陽落山之前,賈寶寶就將文章都寫完了,她又仔仔細細檢查幾遍,發現沒有錯誤後,用鎮紙壓住,準備墨蹟幹後,再收拾起來。

  此時,外面的風非但沒有停,還有加大的趨勢,吹得瓦片「格楞格楞」作響,她用來擋風的簾子也吹得亂搖。

  她點好爐子,吃完了晚飯,收拾收拾準備睡覺。

  她蜷縮在冰冷的床板上,伴著外面的風聲,以及不知道那位士子說夢話的聲音入眠。

  睡到半夜,她做了個夢,夢裡有個人一直對著她的耳朵大喊。

  至於喊了什麼,她模模糊糊沒有聽清楚。

  緊接著,她的胸口突然出現一團火苗,一下子把她燙醒了。

  賈寶寶捂著額頭,迷迷糊糊坐了起來。

  「咳咳——」

  她捂著嘴巴咳嗽了幾聲,似乎聞到了什麼燒焦的味道。

  「快看!著火了!」

  「快逃!」

  「卷子,我的卷子!」

  外面不斷傳來嘈雜聲。

  賈寶寶猛地清醒過來,她低頭一看發熱的正是那塊「通靈寶玉」。

  系統忙道:「你總算是醒了,我真是好不容易才弄醒你……快點!遠處某個號間似乎著火了,剛好卡在我探查的邊際,我這才發現。」

  「著火?」

  賈寶寶猛地跳下了床,拖著鞋,一把撕下了擋在號間前的簾子。

  她號間前面的通道裡聚滿了跑出來看情況的士子,還有些人跑到上鎖的大門旁,央求外面守著大門的人開門。

  「這風這麼大,火一會兒就燒過來了,我不考了還不行嗎?快放我出去!」

  士兵卻拒絕開門,「已經有人去救火了,考棚的門不僅鎖了,還上了封條,不到時辰不允許開門,別說著火了,之前有人死在裡面,也是要等到考完試,才能把他的屍體抬出來。」

  那個士子一下子坐到地上,崩潰地大哭起來。

  其他聽到的人也要瘋了。

  賈寶寶仰頭,看著滾滾濃煙,以及被燒的泛起玫瑰紅的天空,她問系統:「有人傷亡嗎?」

  系統輕聲道:「宿主,這件事不怪你,這是意外。」

  賈寶寶抿緊唇,鼻子在濃煙中一縮一縮,眼睛被煙辣的睜不開,她卻依舊盯著那個方向。

  考棚裡亂成一團,有人號哭,有人大喊,還有人想要衝擊大門。

  每個人都在往外逃,賈寶寶卻逆著人流往裡擠。

  系統:「你做什麼!現在風這麼大,你過去只是在送死。」

  「不,還有救。」賈寶寶語氣堅定。

  還沒等系統再說些別的,賈寶寶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緊接著,連同她整個人被人拉到了角落裡。

  賈寶寶看著那人,驚訝:「薛哥哥?」

  薛寶釵盯著自己的手,皺眉,「你做什麼?那邊都起火了,火勢馬上就要蔓延過來了。」

  賈寶寶想要掙脫他的手,「我知道。」

  薛寶釵攥的更加用力了,他淡色的眸子像是被火光浸染。

  「知道?知道你不好好呆著,瞎跑什麼?」

  賈寶寶實在沒工夫跟他解釋,也不好解釋,便道:「你別管了,你快去逃命吧。」

  薛寶釵:「那你跟我一起。」

  「哎,你怎麼就說不通呢?我說了,你別管我!」

  薛寶釵像是被觸及到哪一點,臉色放沉,冷冰冰道:「我也不想管你,我如果能做到就好了!」

  賈寶寶驚訝,「薛哥哥!」

  他的記憶不是已經改掉了嗎?

  薛寶釵眉頭蹙在一起,用讓人發涼的語氣道:「你可真是一個讓人不喜的。」

  這已經是克制的他能說出口的最重的話了。

  賈寶寶用另一隻手扳開他的手,「我知道你討厭我,那你就快鬆開。」

  薛寶釵抿緊唇,下巴都收斂出了棱角,他像是在抑制著什麼,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麼。

  他轉身就走,卻還是拖著賈寶寶。

  賈寶寶:「你鬆開,我要救人!」

  薛寶釵:「有官兵去救火,你去只是等著被燒。」

  「哥哥,鬆開!」

  薛寶釵卻固執的像是塊頑石。

  「啊。」賈寶寶踢了他小腿一腳。

  薛寶釵老成又堅定道:「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你去送死,即便我看不慣你。」

  賈寶寶無語了。

  她怎麼就忘了他薛寶釵謹守道德禮教的一方面呢?

  賈寶寶只好使出殺手鐧,她猛地低頭,牙齒朝他胳膊咬去。

  就在她快咬上去的時候,突然發現薛寶釵的動作竟然停了下來。

  她仰頭看他。

  在人群中,他板著臉。

  隨後,他的腳一轉,開始拉著她往著火的地點走。

  賈寶寶瞪大眼睛,「你在做什麼?」

  薛寶釵咬著牙,厲聲道:「你不是要去火場看火嗎?我帶你去!」

  賈寶寶:「我傻嗎?我幹嘛要去看火?」

  薛寶釵終於忍受不住了,他扭過頭,死死盯著她,「你到底要做什麼!」

  賈寶寶也很委屈。

  她舉起自己的手,晃了晃,「把你的手鬆開。」

  薛寶釵神色冷漠,「對不起,辦不到。」

  賈寶寶:「……」

  啊,這樣的薛寶釵真是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她看了一眼火勢,急忙道:「薛哥哥,你聽我說,我有辦法能滅火,不必為我擔心。」

  薛寶釵看著她瘦瘦小小的模樣,神情滿是不信。

  賈寶寶:「你幹嘛要管我!」

  薛寶釵眼睛都被熏紅了,他用力道:「我也不想!我也不知道……咳咳咳咳——」

  他一不小心吸入大量煙塵,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

  可即便他咳嗽的要死要活,也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

  賈寶寶真是徹底敗給他了。

  「好吧,好吧……」她神情無奈,另一隻手在虛空中點了幾下。

  薛寶釵咳嗽得滿臉通紅,不解地盯著她。

  只見她從虛空中抽出了一張卡片,卡片一個翻轉,化作了一台模樣奇怪的東西。

  薛寶釵用力眨了眨眼睛,一臉懵。

  賈寶寶直接在地上坐下來,將這台長得像老式打字機的東西放在大腿上。

  她依次掃過那幾個按鍵,每一個按鍵上都是一個□□字。

  這便是由物品卡「脂肪請神機」化成的機器。

  名稱:脂肪請神機

  屬性:物品卡

  對象:任意

  效果:用身體脂肪許願請神,你身體的十斤肉就能請一個神附身十分鐘,此乃減肥健身、請神許願的必備之物。

  賈寶寶伸手按住了寫著「龍王」的按鍵,她深吸一口氣,用力按了下去。

  那機器發出「哢嚓」一聲,打字機口吐出一片金光籠罩在賈寶寶的身上。

  薛寶釵更懵逼了,他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等他再睜開眼,賈寶寶的腦袋上居然長出了兩個角,似乎像畫中的龍角。

  哎?

  哎哎?

  賈寶寶單手指天,突然大喊一聲:「行雲布雨!」

  一道金光便從她的指尖直沖天際。

  緊接著,頭頂的星月都被一大片烏雲覆蓋。

  薛寶釵仰頭看天,突然,一滴雨水砸在了他的鼻尖上。

  一滴,兩滴,三滴……

  雨越下越大,從濛濛細雨變成了瓢潑大雨,又變成了傾盆大雨,最後就像是把天捅了個窟窿,天河裡的水全都傾斜下來。

  雨勢太大,薛寶釵根本就沒有辦法睜開眼,他卻聽到有人說:「火被雨澆滅了,太好了!」

  「不好了,雨下的太大了,考棚要淹了!」

  剛剛慶倖沒多久的士子又開始鬼哭狼嚎,讓士兵把門打開,放他們出去。

  薛寶釵一手擋在眼睛上方,艱難地睜開眼,望著自己手中攥緊的人。

  「那個……」剛剛開口就被灌了一肚子雨水。

  薛寶釵用力拉著賈寶寶,「你在做什麼?雨再這麼下,考棚都要塌陷了。」

  「寶玉!」

  她還坐在地上,身上都被雨水打濕,整個人卻一動不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居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層金光。

  該不會賈寶寶是什麼妖精變化成的吧?

  什麼妖精?

  薛寶釵苦惱地盯著她的頭頂。

  龍?

  他探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摸摸她頭頂上的龍角,看看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可就在他快要觸摸上去的時候,那兩個小龍角卻突然消失了。

  薛寶釵:「……」

  賈寶寶將卡片收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實在沒有感覺到消失的那十斤肉都消失在哪裡了。

  她剛一回頭,卻被薛寶釵的神情嚇了一跳。

  「薛哥哥,怎麼了?」

  薛寶釵一言難盡地看著她,眼神卻總是往她頭頂上放。

  很快,雨停了,烏雲也散了。

  薛寶釵:「剛剛……是你?」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哎?剛剛有發生什麼嗎?」

  還沒等薛寶釵說話,旁邊卻經過一些人,似乎背著扶著幾個暈過去的士子。

  「快,把他們放到門口。」

  「可是士兵不肯開門。」

  「那、那怎麼辦?難道就看他們這麼躺著?聽天由命?裡面有嗆了濃煙暈過去的,也有被掉下的房梁砸暈的,這樣放著可能會死人的啊。」

  賈寶寶看向被抬到考棚門口的幾人,又望瞭望自己珍藏已久的一張技能卡。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寶貝投擲的霸王票~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02 02:35:18


☆、第135章

  薛寶釵看了看賈寶寶, 又望瞭望那幾個昏厥過去的人, 拽了賈寶寶一下。

  賈寶寶轉過頭。

  薛寶釵警告道:「我不管你是什麼妖怪, 老老實實呆在這裡,不要讓人發現你的怪異之處, 也別瞎參合。」

  他說罷便走向那個聚集著很多人的方向。

  「我懂些岐黃之術,你們都讓開, 我看看。」

  聚集的人群立刻散開。

  薛寶釵依次為幾人把脈, 神情卻不怎麼好看。

  賈寶寶眼尖兒地看到薛寶釵閉著眼睛,身體卻在不斷搖晃。

  他剛才距離火場太近, 也吸了不少濃煙, 又被大雨淋了一場,應該是生病了吧?

  旁邊的人扶了薛寶釵一下。

  薛寶釵搖頭, 「我沒事,如果有銀針就好了, 我能將他弄醒。」

  可是, 在現在的考場裡, 連打開門放人出去都不行, 更別提找什麼銀針了。

  賈寶寶一個人走到誰也看不見的角落裡。

  薛寶釵像是覺察到什麼, 立刻看向賈寶寶的方向,卻被人群遮擋著, 什麼也沒有看到。

  系統:「你要使用那張大範圍的卡?」

  賈寶寶:「你能檢測到吧?那些人的身體……」

  系統:「是,躺在那裡的幾個人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救助,恐怕有性命危險。」

  賈寶寶微笑:「所以啊,這才是使用這張卡牌正確的地方, 正確的時間。」

  賈寶寶看向被抬到考棚門口的幾人,又望瞭望自己珍藏已久的一張技能卡——人工呼吸群體治療術。

  系統嘟囔道:「雖然名字好羞恥,但確實是一張有用的卡。」

  「嗯。」

  賈寶寶毫不猶豫地抽出那張可以大規模「回血」的卡。

  名稱:人工呼吸群體治療術

  屬性:技能卡

  對象:任意

  效果:啊,那被治癒的感覺,就像是初夏時的一個吻。大規模群體治療術,使用這張卡,在範圍內的人只要有一口氣就能再次活蹦亂跳。

  系統:「果然,每次看這張卡都覺得很尷尬啊!」

  賈寶寶摸了一把臉:「求你不要再說了。」

  她雙手合攏,低聲道:「希望能有用。」

  「使用,人工呼吸群體治療術。」

  那張卡片化作一道金色的風,以賈寶寶為圓心,猛地擴散出去。

  系統:「喂……這個!」

  賈寶寶也震驚這道金光擴散的範圍。

  這張技能卡片使用過一次就碎成一片金光,自動消失了。

  她空著手跑到考場門口,只見躺在那裡的幾人都醒了過來。

  只是不論站著的人還是醒著的人都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賈寶寶左右看了看,找到史湘雲,橫向移動過去。

  她站在史湘雲背後,探出指尖輕輕戳了他的肩膀。

  史湘雲猛地回頭,驚訝地瞪著賈寶寶。

  賈寶寶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怎麼了?」

  「沒……沒什麼。」史湘雲神情慌張,撓了撓耳朵。

  「你怎麼在這裡?」

  賈寶寶:「咱們在一個考棚裡,昨天還一起來的,你這就忘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史湘雲從耳朵開始泛紅,一直蔓延到臉頰。

  賈寶寶撞了他一下,「你們都在做什麼?」

  「啊?」史湘雲扭著自己的耳朵,左右看了看,發現了此刻所有人都愣住的情況。

  史湘雲猛地扇了自己臉頰一下。

  賈寶寶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你、你在幹什麼!?」

  史湘雲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剛剛好像生出了什麼妄想。」

  賈寶寶:「啊?」

  系統捂著心口,覺得自己簡直要犯病了,他提醒賈寶寶:「你自己幹了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嗎?」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

  她正與史湘雲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那些士子也終於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剛剛那是……」

  「你也感覺到了?」

  「哇!我還以為我產生幻覺了。」

  「可是……」

  史湘雲捂著側臉發呆。

  賈寶寶好奇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史湘雲神情複雜地望著她,「愛哥哥,你剛才就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嗎?」

  賈寶寶搖頭。

  史湘雲不安地舔了舔唇,眼神遊移。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剛才……」

  他上下嘴唇一碰,輕聲道:「……似乎被人親了一下。」

  說完後,他震驚地捂住自己的嘴,不信自己居然真的說出來了。

  賈寶寶面上帶笑,整個人卻僵住了。

  她不安的視線掃過眾人,終於明白了問題出自哪裡。

  啊!

  啊啊!

  什麼人工呼吸!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坑人啊!

  賈寶寶捂著胸口,覺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了。

  這時,負責的官吏前來命考生都回到自己的考號繼續答題,不需大聲喧嘩和隨意走動,違者論處。

  吵吵鬧鬧的士子們漸漸散開。

  至於被燒毀了考間的那幾位考生,也只能重新開始寫自己的考卷。

  賈寶寶頭腦發熱,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考棚號間,卻發現自己寫好的試卷還完好無損地放在那裡。

  她一屁股坐在木板上,悶不吭聲地發呆。

  一直等到天亮,賈寶寶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轉頭問系統:「他們每個人都感覺自己被吻過了?」

  系統知道她心情複雜,也沒有再讓她糾結,簡單「嗯」了一聲。

  賈寶寶雙手捧著「通靈寶玉」,一臉嚴肅地跟系統對峙。

  「你老實告訴我,剛剛那個技能的範圍有多遠。」

  「這個……」系統猶豫了一下。

  從系統猶豫的態度上,她已然明白了什麼。

  賈寶寶捂著額頭,頭疼喃喃:「完蛋了。」

  隨即,她一頭倒在了床板上,把自己蜷縮成了一隻刺蝟。

  系統:「也就半個京城的範圍?其實也不太大……」

  「別跟我說話。」賈寶寶蜷縮地更加厲害了。

  系統語重心長道:「你要這樣想,反正又不是你吻的,裝作不知道真相就好了。」

  賈寶寶猛地把頭從手臂裡鑽出來。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

  她終於一臉解脫。

  系統也松了一口氣。

  等到收卷出考場的時候,賈寶寶發現從這個考棚裡走出來的士子神情都不大好。

  她在人群中將失魂落魄的史湘雲、賈蘭和賈環搜集好,又撞上了神情不大好的賈迎春。

  賈寶寶:「你們這都是怎麼了?一個個的臉色都這麼難看?」

  賈迎春神情倦怠,「我沒考好。」

  賈蘭:「我也是。」

  史湘雲:「我也……」

  賈環:「唉。」

  他看了賈寶寶一眼,轉身去了自己的馬車。

  賈迎春搓了搓臉,輕聲道:「著火的時候我的文章還沒寫完,跟著眾人跑出去又回來,發現自己寫好的文章被狂風卷了出去,沒有辦法,只能重新開始寫,可是腦海裡一直回蕩著昨晚著火的場面以及……」

  他頓了頓,才緩緩道:「奇怪的一幕,簡直無法集中精神答題。」

  賈迎春的狀態是這場考試學子的普遍狀態。

  賈寶寶沒有辦法說出真相,只能安慰他們幾句。

  幾人剛走出考場沒有多遠,突然有個小孩子撲進了賈寶寶的懷裡。

  那個小孩子大喊著:「哥哥,你終於出來了!」

  賈寶寶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自己的手中被塞了一張小紙條。

  那個小孩兒抬起頭,「哎呀」一聲捂住了嘴。

  他扁嘴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說罷,他就忙不迭跑開了。

  賈寶寶認得那個小孩兒,就是之前來給她送粥的那位。

  所以,這張紙條是林哥哥送來的?

  賈寶寶先讓幾人上車,自己則背著眾人快速看了一眼紙條。

  看過之後,她迅速將紙條揉成一個球團在手心裡。

  系統:「上面寫了什麼?」

  賈寶寶低聲道:「林哥哥托人問了一下,昨晚的火災確實是一場意外,是一個士子睡覺的時候忘記熄滅爐子,風一刮,將他的考卷掛了進去,然後,風帶著火星瞬間點燃了那名士子的衣物和簾子。」

  系統:「有這麼巧合的意外?」

  賈寶寶笑了笑。

  系統:「你林哥哥還確實有些神,他那個夢居然還真是預知夢。」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懶懶藍寶貝一直投擲的霸王票~抱住轉圈圈~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03 00:17:32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6

☆、136

  第三場考試仍然是三天, 考的是時務策, 主要考士子們結合經學要義對時下問題發表策論, 這本就是三場考試中格外難的部分,更別提上場考試突發的大火,讓很多士子的心態還沒有調整過來。

  賈寶寶進考場的時候,看著路過的士子一個個都掛著黑眼圈, 顯然是沒從上次考試的突發事件中恢復過來。

  賈寶寶按個敲了一下姓賈的幾位, 「好好考試, 別東想西想。」

  賈蘭的嘴角下扯, 無奈道:「我也不想瞎想啊。」

  賈迎春歎氣:「你別擔心,我知道這場考試的重要。」

  賈寶寶點了點頭。

  她正在鼓勵幾人, 突然覺察到一束目光。

  她順著目光望去, 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眼熟的士子。

  那個士子瞥了賈寶寶一眼, 立刻轉過頭。

  還沒等他多走兩步就撞上了一個人。

  他低頭道歉。

  帶著兜帽, 披著披風的那人卻笑著搖了搖手。

  那人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個姓石的士子臉上神情漸漸鬆懈下來。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問系統:「是我看錯了嗎?那個人是不是林哥哥?林哥哥找他做什麼?」

  系統:「你想做什麼就直接去做好了。」

  說的也是。

  賈寶寶朝著兩人站的地方走去。

  姓石的士子突然回頭, 與賈寶寶對上視線。

  他似乎不想多看賈寶寶一眼,很快便轉身離開。

  林黛玉修長的手指捏著兜帽兩側, 抬頭看了她一眼,默默走到角落裡。

  賈寶寶跟了過去。

  她一拐進沒人看到的角落,就上前一步,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賈寶寶雙臂一合攏,就感覺到林哥哥的腰似乎又瘦了一些。

  她的手往上伸了伸, 比量了一下他的肩膀。

  這下子林哥哥真的變成寬肩窄腰了。

  林黛玉見她這副纏人的模樣,有些憂心,他伸出雙手捧住了她的臉。

  「怎麼了?被嚇到了嗎?」

  賈寶寶將臉埋進他的胸口,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他愛惜地摸了摸她的頭髮,「晚上沒喝安神湯嗎?」

  「喝了。」

  林黛玉修長的手指從她的腦後一點點往前摸,最終停在她的耳垂處。

  他輕聲道:「沒事的,去好好考試吧。」

  賈寶寶依偎在他的懷裡,搖了搖頭。

  林黛玉看著拱到自己懷裡的腦袋,無奈又甜蜜地笑了起來。

  「寶二爺就這麼捨不得我?」

  賈寶寶仰起頭,「誰讓林哥哥也不肯鬆手呢?」

  林黛玉看著自己把她抱得緊緊的手臂,嘴角忍不住上揚,梨渦釀出最為甜蜜的蜜水。

  他的手指在她的衣服上輕輕滑了一下,一點一點鬆開手。

  「好了,再不進去就晚了。」

  賈寶寶盯著他,思量片刻,緩緩道:「我相信林哥哥。」

  林黛玉一愣。

  賈寶寶:「就算是有些真相哥哥會瞞著我,我也相信那只是善意的謊言。」

  林黛玉神色複雜,「寶玉,我……」

  賈寶寶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眉眼帶笑,輕快道:「不必勉強,我先進去了。」

  他垂下眼,唇瓣在她掌心滑過,留下一個吻。

  賈寶寶的手指像是花瓣一般慢慢收攏,將他這個吻攥在掌心。

  林黛玉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她微微一笑,將攥起的手指抵在自己的唇邊,一雙泛著春水柔波的眼眸一直凝視著他。

  他的心跳的飛快,蓬勃的熱氣從心口擴散到全身。

  賈寶寶面朝著他,慢慢倒退著,身影慢慢消失在拐角。

  就在她身影消失的那一刹,林黛玉下意識追了一步。

  他的身後傳出一個聲音——

  「就這麼喜歡嗎?」

  林黛玉止住了腳步,轉過身。

  他的馬車停在那裡,馬車裡的男人掀開車簾,透進來的陽光灑落在雪色白髮上。

  西寧郡王水濃閉著眼睛,淡淡道:「人都已經看不見了,還想要追上去;因為喜歡和保護而撒謊;為了他人付出……」

  他頓了頓,面無表情道:「這些感情我全都不懂,先生,你果然很有趣。」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林黛玉沒有說話,一步步朝馬車走去。

  水濃輕聲道:「抱歉,我的言辭和態度傷害到你了嗎?」

  「如果傷害到先生,我道歉,畢竟,我還是挺喜歡先生的,先生也知道,我有病,無法正確的體會和表達人的情緒。」

  林黛玉輕聲道:「我並不在在意王爺怎樣對待我,只希望王爺能記住答應在下的事情。」

  水濃點頭:「我已經著人調查那個士子了。」

  林黛玉上了馬車,闔眸倚著馬車的車壁。

  水濃將臉朝向他的方向:「你還要在這裡等待三天。」

  林黛玉:「是,王爺先回吧。」

  水濃遲疑道:「男人與男人之間產生這種牽絆是正確的嗎?我記得書中……」

  林黛玉猛地睜開眼,語氣嚴厲:「我希望王爺能夠尊重賈寶玉,如果王爺不明白的話,你可以把我當作她的夫人,但不可將她當作我的孌童玩物一流。」

  「哦。」水濃就像是乖學生似的慢慢點頭,一縷銀絲落在臉龐,「就像是衛靈公與彌子瑕分桃,漢哀帝為董賢斷袖那種感情嗎?」

  林黛玉抿了抿唇,「不是,我們不是那種。」

  水濃露出些許疑惑,他感慨道:「你們這些人的感情真是讓我難以理解,看來我要學的地方還有很多。」

  林黛玉在心裡歎了口氣,自打他察覺到西寧郡王身上的奇怪之處,西寧郡王就不再在他面前隱藏自己的異樣,開始向他學習和請教關於人的感情。

  生而為人,卻不知人的感情,這位高高在上的西寧郡王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王爺還不回去嗎?」

  水濃打量著林黛玉的神情,淡淡道:「不,我也想試試。」

  「王爺要試什麼?」

  水濃閉著眼睛,銀白的睫毛像是覆上了一層雪花,「試試等一個人的滋味兒。」

  林黛玉的神情一變。

  水濃「嗯」了一聲,「你的呼吸變了,難道我說的話讓你緊張了嗎?」

  林黛玉努力放緩呼吸,根本不想回答他的話。

  他不能說他正在擔心——西寧郡王學習他所表達的情感,一旦也戀慕上賈寶玉怎麼辦?

  畢竟,賈寶玉有多麼招人,他早就知道了。

  林黛玉抬起手,搓了一下自己的臉。

  他是不是想太多了?還是因為他就是醋缸成精,要不然為什麼總是忍不住泛酸呢?

  賈寶寶進考場後,觀察了一下被燒毀的考試號間,發現那裡已經被人清理出來,用木頭做了簡易的隔間,棚子頂部也只是簡單弄了弄,估計再來一場雨,棚子會漏雨。

  她剛吐槽完號間的簡陋,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的號間正是剛剛蓋起來的簡易棚戶間之一。

  賈寶寶:「……」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系統:「你早該知道自己運氣不好的,還立什麼FLAG。」

  還能怎麼辦,賈寶寶只得進入這間號間了。

  賈寶寶坐在木板上,雙手合十,認真祈禱:「千萬別下雨,千萬別下雨。」

  系統:「你一向很倒楣,不想要什麼就會來什麼。」

  「啊——」賈寶寶痛苦地叫喚一聲,以頭撞木板。

  她委屈巴巴地把自己縮在木板上,還是認認真真將文章寫完。

  說起來,她還是很擅長寫策論的,一方面她有好老師,也有好資料,更重要的是她最近一直在做慈善,努力散財,也常常聽施粥棚、義醫館的流民們說起家鄉遭到的災禍,那些災禍有天災的緣故,也有人為的緣故。

  她寫著寫著便忍不住將這些都寫在了文章中,慷慨激昂,一瀉千里。

  因為怕又會遭遇什麼意外,賈寶寶便用比上場考試更快地速度將文章寫完。

  第三場考試考完,她也算是徹底解脫了。

  賈寶寶跟著人流往外走,突然聽到兩名士子的大聲爭執聲,她聽了一耳朵,兩人爭執的起因好像是個士子不小心踩了另外一位士子一腳。

  「窮酸書生,踩你一腳怎麼了?就算是把你腿踩斷了,我們家也養得起你一輩子!」

  「你!」

  「咦,等等,你不就是那個考棚號間被燒了那個嘛?上場考試沒考好吧?是不是連文章都沒寫文?」

  賈寶寶溫聲望去,只見那個姓石的文人跳著腳道:「胡說!我的文章都寫完了,你等著吧!我這次名次一定比你好。」

  「你這個石呆子幹什麼都慢,文章寫完了?我才不信呢!你做夢去吧。」那個囂張的士子一把將石呆子掀到一旁,自己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石呆子差點摔倒,幸好後面有人扶了他一下。

  他轉身想要道謝,卻看清了扶他的人。

  他的道謝話語一下子憋在了嗓子裡。

  石呆子一下甩開賈寶寶的手,面色不善道:「別假好心了!」

  賈寶寶笑了,「兄台能告訴我,我們賈家究竟哪裡對不起你了嗎?」

  石呆子冷笑,「你們賈家對不起我的地方多了去了。」

  「但至少我沒做什麼對不起兄台的事情吧?剛剛我還出於好心想要幫你……」

  石呆子直接朝賈寶寶腳旁啐了一口,「我就算是摔死在這裡,被人打斷一隻腿,我都不稀罕你這個姓賈的來幫我!再說了,你們姓賈的會幫人?呵,都不過是披著人皮的畜生罷了!」

  「這位兄台,儒家說講的五常你怕是一個也沒做到吧?一口污言穢語簡直枉讀了聖賢書!」

  薛寶釵突然走近,板著一張臉,像是訓導主任似的開始訓斥石呆子。

  石呆子被他訓得一愣一愣。

  「我不跟你理論,你什麼也不知道!」石呆子抱著籃子氣呼呼地跑開了。

  薛寶釵剛準備走,背後卻傳來一聲「謝謝」。

  他的腳步忍不住一頓,淡淡道:「我不是為你說話,我只是看不下去而已。」

  賈寶寶笑了起來,「我知道,還是要多謝……薛兄。」

  聽到這個生僻的稱呼,薛寶釵的心一下子空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而且,他剛剛撒了謊,他就是在為她撐腰而已。

  薛寶釵轉過身,壓低聲音道:「我不明白,以你的神通其實不必忍受這些人的。」

  賈寶寶一愣,一臉無辜道:「薛兄在說什麼?我哪有什麼神通。」

  「可是上一次考試……」

  「考試怎麼了嗎?」

  薛寶釵猛地捂住了腦袋。

  頭上長龍角……這些該不會都是他的妄想吧?

  可是,他無端端地妄想這個做什麼嗎?妄想的人還是他不喜歡的。

  「你……你……」他頭一次覺得自己說話原來這麼困難。

  薛寶釵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總感覺似乎丟掉了什麼。

  他盯著賈寶寶,時間越來越長。

  突然,從賈寶寶背後伸出一雙手,扳著賈寶寶雙肩,輕輕一轉,按著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臉埋進自己的胸口。

  薛寶釵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那個人垂著頭,兜帽下露出下巴和唇。

  他唇角一揚,「不要總是惦記著別人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懶懶藍的霸王票,抱起轉圈圈~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04 00:18:53


☆、第137章

  薛寶釵沉默地盯著這個眼熟的人。

  那個人則低下頭, 迅速將賈寶寶掃視一圈。

  薛寶釵突然開口道:「你這樣做未免太過失禮了。」

  薛寶釵板著臉,冷意十足:「你以為這是在哪裡?你做出這樣的舉動不是給人帶來困擾嗎?」

  還未及林黛玉說話, 薛寶釵又補充道:「無論怎麼看,我都覺得你配不上她。」

  雖然不知道這個帶著兜帽的男人是誰,可這傢伙可是龍王呢,誰能配得上她?

  說罷,他便轉身,率先離開。

  林黛玉扶著賈寶寶, 將她帶到自己的馬車旁。

  林黛玉突然開口道:「對不起。」

  賈寶寶一臉迷茫:「林哥哥, 你在說什麼?」

  林黛玉抿緊唇, 仔細盯著她的神情,見她似乎沒有將薛寶釵的話聽進去, 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懷疑道:「你不是對他做了什麼嗎?為何他還會對你如此?」

  賈寶寶睜大眼睛,神情無辜。

  她自己也很想搞清楚這個問題呢。

  林黛玉按住她的肩膀:「離他遠一些,無論他看上去有多好,看上去有野心的人, 往往都會傷害到身邊的人。」

  賈寶寶:「這話有些絕對了吧?」

  林黛玉:「即便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我也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賈寶寶的心頓時軟了下來。

  林黛玉掏出一個荷包:「還有這個,給你。」

  賈寶寶接過放著卡牌和竹笛的荷包,好奇問:「林哥哥沒有打開看過嗎?」

  林黛玉問她:「我可以看嗎?」

  賈寶寶失笑:「我把這個交給你保存,不就是已經默許你可以看了嗎?」

  林黛玉舔了舔唇, 沒有說話。

  也許他對待她太過小心了,生怕做錯了一點,怕她對他失望。

  林黛玉:「那我現在看看, 可以嗎?」

  賈寶寶點頭。

  林黛玉剛想要接過那個荷包,身後突然有人道:「我也可以一起看嗎?」

  賈寶寶被嚇了一跳,她沒想到這個角落裡居然還有人在。

  林黛玉迅速轉過身,擋在了賈寶寶的面前。

  「王爺,不是說好在一旁等著的嗎?」

  王爺?

  賈寶寶探出頭,一眼便望到了那人雪白的髮絲。

  水濃閉著眼睛,「我總覺得你手裡的那個荷包會藏著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不能給我看嗎?」

  還沒有等賈寶寶說話,林黛玉便不客氣道:「是的,不能。」

  他將荷包重新塞進賈寶寶懷裡,「好好收著,誰要都別給。」

  賈寶寶:「……」

  聽他的語氣,好像把她當成了馬路上一根棒棒糖就能騙走的小女孩。

  水濃歪歪頭,似乎是朝著賈寶寶的方向:「真的不可以嗎?」

  水濃雖然身上有各種缺陷,但是真的生的十分貌美,更何況他這樣的舉動就像是在跟她撒嬌。

  林黛玉的臉色瞬間就青了。

  「王爺。」

  水濃無奈:「好吧,既然你這麼在意,我不看就不看吧。」

  「真可憐,我幫了你們這麼多事情,居然連這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

  他撚了撚胸前的髮絲,笑容疲憊又失落。

  賈寶寶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西寧郡王,總覺得有哪裡不太一樣。

  林黛玉卻知道這位王爺定然又是在學別人的語氣。

  他對賈寶寶道:「你剛剛考完試,一定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賈寶寶:「我以為你還有事沒有跟你說。」

  林黛玉一愣,笑道:「這件事還沒弄清楚,弄清楚後我會跟你說的。」

  賈寶寶點了點頭。

  水濃卻突然開口道:「何必這麼麻煩,坐我的馬車回去不就行了。」

  賈寶寶連忙後退幾步,「我走了,告辭。」

  說罷,她就像是怕會被水濃強拉上馬車似的,忙不迭跑開了。

  水濃面無表情道:「真是神奇,為了這樣一個人,你犯病,吃醋,把自己的腦子攪得一團亂。」

  林黛玉嘴角一抽:「王爺,你沒學好怎麼說話之前能不能先別開口。」

  「抱歉,」水濃態度良好地道歉,「你生氣了嗎?」

  林黛玉深吸一口氣,「我很討厭您說『為了這樣一個人』這句。」

  水濃「哦」了一聲,「真奇怪,明明我對你的用詞更加不客氣,你卻更生氣這個。」

  「我真是越發好奇了。」

  林黛玉深深看了水濃一眼。

  ……

  賈寶寶一回到榮國府,就把自己丟到床上,準備好好睡上一覺。

  睡到半夜,她卻被自己餓醒了。

  麝月聽到她的起床聲,忙端來一碗粥,讓賈寶寶先喝了再睡。

  賈寶寶一邊喝粥,一邊聽麝月講今天都有誰來看望她了。

  麝月:「老祖宗讓寶二爺你有空去寺裡拜拜,保佑您取個好成績。」

  賈寶寶撇嘴:「取不取得好成績不都是要靠我自己嗎?求神有什麼用?」

  麝月:「總歸大家都是要去的……」

  賈寶寶將碗放到一旁,一掀被子將自己埋了進去,悶聲道:「不去,不去,我要睡懶覺。」

  麝月神情無奈,可也沒有再打擾她。

  第二天,她果然沒有跟大家一起去廟裡,卻聽回來的賈迎春說他們碰上了妙玉大師,也不知道為什麼,妙玉大師似乎格外不待見他們,對他們說的話聽起來都不太好。

  賈迎春捂著心口道:「好在我心大,也不在意別人的言語,你沒有看到賈環的樣子,他被說的臉都白了。」

  「奇怪了,賈環之前有得罪過妙玉大師嗎?」

  賈寶寶仰頭看棚頂:「誰知道呢?」

  賈迎春喝了一口茶,接著道:「妙玉大師還對賈環說他多行不義必自斃,要他自己好自為之。」

  賈寶寶看向賈迎春:「賈環又做了什麼?」

  賈迎春聳肩:「我怎麼知道?我還好奇呢?咱們家這一出事跟著一出事,到底有完沒完了,我都想自己出去住了。」

  賈寶寶盯著賈迎春。

  賈迎春原本玩笑的神情頓時收斂起來,「我原本只是玩笑,看你的神情咱們家確實攤上大事了?」

  賈寶寶意味深長道:「我只能說,若是能現在抽身還是儘早抽身為妙。」

  賈迎春點點頭,「明白,我等著看這次考試結果吧。若是好的話,我就自己出去單個過;不好的話,我就說自己想要苦讀,搬到廟上去。」

  賈寶寶失笑:「哪有說自己考試成績不好的啊。」

  賈迎春聳肩:「我怕什麼?反正現在已經封卷了,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

  等到整個京城浮動著桂花香氣的時候,終於到了這次鄉試放榜的日子,因為放榜在這個季節,所以這個榜又被稱作「桂榜」。

  賈寶寶盯著桌子上的桂花粥、狀元糕、狀元面,無奈道:「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晴雯著急道:「寶二爺都沒有去燒香拜佛,我們都擔心著呢,也想為二爺你討了好彩頭,這些都是我們自己湊份子為二爺買的。」

  賈寶寶忍不住笑了起來,實在推拒不了他們這份心意。

  「好好好,我都會好好吃下的。」

  一旁的小廝丫鬟們都笑了起來。

  賈寶寶正吃著飯,卻不防有人來找他一同出門。

  「你說誰?」

  麝月疑惑:「是薛少爺,二爺不想見嗎?」

  賈寶寶捂著腮幫子,一臉無措。

  他怎麼會來?難道卡片技能不管用了?

  她想了好久,麝月猶豫問:「二爺要假裝不在嗎?」

  你都進來問了,怎麼可能假裝不在。

  賈寶寶立刻道:「讓他進來吧。」

  麝月總算松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她總覺得薛少爺有些可憐。

  作者有話要說:

  抱住懶懶藍,謝謝你今天的霸王票~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05 12:08:42


☆、第138章

  薛寶釵進來後, 直接開門見山問她:「要一起去看桂榜嗎?」

  賈寶寶對這次考試還是挺有把握的,她點頭:「也行。」

  出門的時候剛好碰上賈迎春,三人便一同出去了。

  他們找了一間茶樓,讓機靈的小廝在下麵等著看榜,三人在茶樓裡喝茶聊天。

  這間茶樓裡也聚集了不少等候成績的士子, 三三兩兩聊天,不是在說貢院的那場大火,就是在說大火後突然一道金光帶來的大雨。

  「我覺得最詭異的還是, 那天感覺嘴上軟軟的,就像是被誰親了一口似的。」

  「對, 我那時得了風寒,感覺被親了以後, 風寒反倒痊癒了。」

  「太神奇了,哎,你們說這貢院裡該不會有神仙吧?」

  「那就該是龍女了,龍女為了守護我們, 降下大雨, 還渡給我們一口仙氣。」

  讀書人哪有沒看過那些稀奇古怪話本的, 話題也越扯越遠,最後還真讓他們搗鼓出一個龍女戀慕書生的故事出來。

  賈寶寶忙低頭喝茶,耳根都紅了。

  「你就扯吧,龍女戀慕哪個書生,能給大家一人送一個吻,這也太不堅貞了吧!」有個士子反駁。

  「你懂什麼, 龍性本淫,人家龍女多喜歡幾個俊俏書生怎麼了?」

  「噗——」賈寶寶一口茶噴了出來。

  她一抬頭就見薛寶釵和賈迎春都在看著她。

  她尷尬地笑了笑,打哈哈道:「這茶水太燙了,你們也不要喝的太快。」

  賈迎春「呵呵」一聲。

  薛寶釵的目光又移到了她的頭頂上,似乎只要這麼盯著,她的頭上就能再長出兩個龍角似的。

  賈寶寶很想對他說:我不能,別看了。

  她覺得自己很點背,不想牽扯的人偏偏被牽扯進來。

  那邊幾個士子越說越鬧騰,最後決定誰考的名次最高,誰就要給龍女修建一座觀宇。

  「哎,那邊的你們要加入嗎?」他們招呼賈寶寶這桌人。

  賈寶寶垂著腦袋,當作聽不到。

  賈迎春微微一笑,揚聲道:「好啊,就當是保佑自己能取得好的名次了。」

  他這麼一說,也讓其他學子躍躍欲試。

  知道真相的薛寶釵,神情更加一言難盡了。

  賈迎春看向賈寶寶,微笑問:「寶玉,你也一起加入嗎?」

  賈寶寶直接將球踢給了薛寶釵,「呵呵,薛兄呢?若是薛兄參加,我一定也參加。」

  賈寶寶一臉希冀地看著薛寶釵,心想薛寶釵一定不會像他們這般無聊,也不會跟他們一起胡鬧的。

  薛寶釵卻看著賈寶寶點了一下頭,「不論考的好不好我都會蓋一座龍女觀。」

  賈迎春盯著薛寶釵:「這麼快就成了龍女的信徒了?」

  薛寶釵看著賈寶寶,淡淡「嗯」了一聲。

  賈迎春一下就知道了,薛寶釵定然也是知道了賈寶寶的奇異之處。

  賈寶寶一直捂著臉,簡直沒臉見人了。

  「哎,放榜了!放榜了!」茶樓裡突然嘈雜起來,眾位士子一股腦湧到視窗,不斷往下張望,還有人直接跑了下去。

  只有他們三人一動也不動。

  賈寶寶放下手。

  賈迎春突然道:「既然薛兄都願意出資修建龍女觀了,那寶玉你是不是也得……」

  為自己修建觀宇,她再自戀也沒有達到這種程度吧?

  系統卻忍不住道:「我還以為你會歡歡喜喜應下呢,龍女大人。」

  賈寶寶:「別諷刺我了。」

  她輕咳一聲,對賈迎春道:「我又沒收到龍女大人那一吻,就沒有必要了吧?」

  薛寶釵和賈迎春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兩人的臉一下漲紅了。

  賈寶寶眉眼彎彎,大笑起來。

  「寶二爺!寶二爺!」在下面看桂榜的茗煙一溜煙兒地躥了上來,神色狂喜。

  賈寶寶已經預料到自己能得到舉人的位置,面對茗煙的喜色也不是很吃驚。

  薛寶釵和賈迎春卻都死死盯著茗煙。

  茗煙被兩人的眼神嚇了一跳,心道:你們二位爺可真比我們寶二爺還要關心他的名次。

  只不過他此時興奮過頭,實在顧不得別的,他大喊:「恭喜寶二爺,寶二爺您是第一!您中瞭解元!」

  他響亮的一聲在茶樓裡炸響。

  「什麼!」

  「解元居然是他!」

  士子們紛紛朝賈寶寶看來。

  賈寶寶一動不動。

  賈迎春連忙幫她問茗煙:「你可看清楚了?」

  茗煙興奮的臉都紅了,「小的看得清清楚楚,報喜人已經奔著榮國府去了。」

  薛寶釵看了賈寶寶一眼,見她還在走神,立刻掏了一把銀子遞給茗煙,「給,你的賞錢,你家寶二爺太高興了,一會兒等她回過神也會給你看賞的。」

  茗煙抱著銀子對薛寶釵千恩萬謝。

  賈迎春意味深長地看了薛寶釵一眼,「薛兄真是個會體貼人的。」

  薛寶釵腰背筆挺,一臉正直。

  「恭喜寶二爺!」

  「恭喜賈解元!」

  周圍的人紛紛恭喜賈寶玉,有想要看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也有想要討個好彩頭的,還有想要討賞錢的。

  賈寶寶卻猛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張惶道:「等等,我去看看榜單!」

  說罷,她就直接沖下了樓梯,奔著桂榜去了。

  桂榜前圍了非常多的人,幾乎是裡三層外三層。

  賈寶寶好不容易擠到裡面,果然在榜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啊!!!!賈寶寶!你做到了啊!」系統突然一聲大吼,差點把賈寶寶的耳朵喊聾了。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擰眉道:「你小聲些。」

  「不,不行了,我現在完全控制不住,我靠!你怎麼能這麼厲害!狀元!你一定會是狀元的!這麼多年我終於能夠升級了嗚嗚嗚——」

  系統又哭又叫,讓賈寶寶又好氣又好笑。

  她默默從人群中退了出來,揉了揉耳朵,慢悠悠地順著大路往回走。

  賈寶寶對系統道:「你不要太失態了,這才是第一步,後面還有考試呢。」

  系統:「我知道啊,可是,你要知道,我原來是沒有對你抱有太大希望的,沒想到你真的做到了!」

  「寶貝,你從此就是我的大寶貝!」

  賈寶寶義正言辭:「不約,對不起,我們不約。」

  系統:「……」

  賈寶寶:「我覺得我這次能得第一名純屬僥倖,因為受到火災的影響,很多人都沒有發揮好。」

  系統:「運氣難道不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嗎?沒想到你把歐氣全都用在了這裡啊。」

  兩人一路走來,街邊的士子有大哭的,有大笑的,也有因為巨大的喜悅而瘋癲的。

  「沒想到我真的考上了,不行,我一定要感謝龍女,我要為龍女修建祠堂!」

  「我也……可是龍女大人長的是什麼樣子?」

  「我也不知道。」

  「我聽說薛家的那位士子要建一座龍女觀呢,而且那道金光當時離薛兄極近,說不定,他真的見到過那位龍女大人!」

  「難道龍女大人愛慕的是他,咱們都是附屬的?」

  「啊——」

  賈寶寶聽著眾人的閒談,簡直恨不得將自己的存在感縮到最小。

  她嘴裡嘟囔著:「希望薛寶釵千萬不要暴露我。」

  系統:「你難道要對他第二次使用那個技能嗎?」

  賈寶寶搖頭。

  系統:「說實在的,第一次其實也沒必要動吧?」

  賈寶寶咬唇,嘟囔道:「那是你不知道這裡的BUG……」

  系統:「哎?」

  正在這時,一輛馬車在她身旁停了下來。

  賈寶寶抬頭望去。

  車簾掀起,露出一張溫潤如玉的臉。

  賈寶寶卻感覺一陣胃痛。

  車內之人正是那位賢明的南安郡王水灩。

  水灩溫和一笑,「恭喜賈解元了。」

  賈寶寶忙捂臉,「王爺不要取笑我了。」

  她現在可是一點也不想看到這張臉。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懶懶藍投擲的霸王票,我記住小仙女你啦~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06 01:42:02


☆、第139章

  清風掃過街道, 吹來黃嫩的桂花,帶來淡淡的香氣。

  水灩溫柔地注視著她,低聲道:「如蒙不棄,上來一敘如何?」

  賈寶寶真的很想拒絕。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茶樓道:「我朋友還在等著我。」

  水灩微笑:「放心,耽誤不了你多久。」

  賈寶寶往周邊看了一眼, 因為馬車的遮擋沒有人看到這裡發生的事情。

  水灩笑道:「寶玉,你莫非怕我賣了你嗎?」

  他本就生的溫潤清俊,這樣一笑起來, 越發無害溫柔。

  可她卻知道他的厲害,沒有被他的皮囊迷惑。

  系統:「這就叫會咬人的狗不叫。」

  賈寶寶差點笑出來。

  水灩繼續道:「我保證不會為難你, 我好歹是個王爺,雖然說不上是一言九鼎, 但好歹也不會說話不算話。」

  他歎了口氣,溫柔的眸子裡流露出一絲憂鬱,「寶玉,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他這樣看過來的時候, 莫名讓她想起了他在戲臺上表演的神情, 端莊嫵媚, 溫柔憂鬱,簡直是天生的戲子。

  賈寶寶假笑一聲,「怎麼會?王爺多慮了。」

  水灩朝她伸手。

  賈寶寶還是伸出手,路過水灩的手,抓著馬車邊緣,跳上了馬車。

  水灩笑容未減, 手向前伸了伸,兩指輕輕撥弄了一下她頭上的髮絲。

  賈寶寶猛地抬頭。

  他慢慢收回手,指尖兒正夾著一片嫩黃的桂花。

  賈寶寶上了馬車後,也離他遠遠的。

  水灩收回手,讓車夫駕駛馬車在附近繞上幾圈。

  賈寶寶坐姿端正,「不知道王爺想要我做什麼?」

  水灩莞爾一笑:「寶玉送到我這裡來的帳本……莫非是忘了?」

  賈寶寶垂頭,摸了摸鼻子。

  「這個爵位你還滿意?」

  這是把她襲爵的功勞都攬在了他自己身上?

  賈寶寶才不信這裡都是他出的力。

  賈寶寶作出傻乎乎的笑容,一臉天真道:「有好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了。」

  「這樣啊。」

  水灩不動如山,微笑道:「那應該沒有人告訴過你這次起火的成因吧?」

  賈寶寶盯著他。

  水灩微微一笑,「瞧,還是我想著寶玉你是吧?」

  賈寶寶「嘿嘿」一聲,依舊裝傻。

  水灩把魚餌扔下後,卻不忙著提鉤,反而說起了最近在京城流傳甚廣的龍女一事。

  賈寶寶默默聽著,就好像不是在聽關於自己的戲說故事似的。

  系統抱著自己一直「嗤嗤」笑個不停。

  賈寶寶咬著牙,惡狠狠道:「你夠了啊,你再笑我就甩手不幹了,誰愛升級誰升級去。」

  系統的笑聲猛然卡住了。

  他連忙安撫道:「你如果不把自己代入進去聽這個故事,不也挺有意思的嗎?」

  神特麼有意思!

  什麼書生偷看了龍女洗澡,還偷走了龍女的衣服,龍女大怒,在書生科考的時候降下天火想要懲罰書生,但是因為看到了其他考生又心生不忍,便朝眾人吹了一口龍息,救活這些無辜的書生,沒想到龍的能力太強,導致半個京城的男人都受了孕氣……啊呸,是受了靈氣。

  系統快要笑死過去了,「這是啥?龍的能力太強?寶寶,你已經不是個純潔的寶寶了。」

  賈寶寶:「……」

  她真是恨不得一拳頭錘碎了系統。

  賈寶寶心裡道:「閉嘴!你別聽他胡說,你瞧瞧他,連編故事都不會,看仙女洗澡的書生,當這是牛郎織女?還是董永和七仙女啊?」

  水灩溫和地注視著賈寶寶,詢問道:「你覺得如何?」

  系統強忍著笑,也跟著問:「是啊,小龍女大人,你覺得如何啊?龍性本淫……能力很強……噗。」

  賈寶寶覺得這個智障系統已經可以扔了。

  好在,她的模樣極具偽裝性,賈寶寶便努力瞪大自己的眼睛,笑吟吟道:「哎?問我嗎?我什麼都不知道,這些故事都是從別人嘴裡聽來的,不過每個人說的都不同。」

  水灩雙手交疊在一起,大拇指指尖相抵,「我聽說,你當時離那道金光很近?」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沒有吧?」

  水灩的身子突然向前傾。

  賈寶寶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水灩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道:「你說,真的有龍女的存在嗎?」

  賈寶寶的心尖兒猛地一顫。

  別人談論龍女可能只是將這當作了一件什麼稀奇事,若是南安郡王談論起……他恐怕在盤算著什麼。

  龍女……龍……

  賈寶寶的心一沉。

  他想要的該不會是這個象徵意義吧?

  水灩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別怕,我只是問問而已。」

  賈寶寶說話之前先問系統:「系統,我剛剛的表現有什麼地方不正常嗎?」

  系統察看了一下,「沒有,根本沒有什麼害怕的情緒波動。」

  那他就是在詐她。

  真是狡詐的人。

  賈寶寶笑眯眯道:「我怕什麼?」

  水灩:「或許,龍女是個男人?」

  系統:「……」

  賈寶寶:「……」

  水灩笑容加大,「雖然有些無稽之談,但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賈寶寶今天也感覺自己在掉馬甲的邊緣搖擺。

  水灩:「真想見見這位龍女大人,寶玉,你不想再見一次嗎?」

  賈寶寶「呵呵」笑了起來。

  水灩重新坐好,對賈寶玉道:「其實,我一直很看好你,難道僅僅是繼承榮國府你就滿足了嗎?」

  賈寶寶精神一陣。

  系統嘟囔:「他這簡直就像是搞傳銷給人洗腦上課。」

  賈寶寶想知道他還要搞什麼鬼,便露出一絲貪婪的神情。

  「你合該是賈府第一人。」

  他握住她的手,微笑道:「寶玉,你今日大喜,我便送你一份大禮以示誠意。」

  他從馬車裡的一個小抽屜裡拿出一封信遞給賈寶寶。

  「你若是同意的話,從此就沒有榮國府,也沒有甯國府,只有屬於你賈寶玉的賈府。」

  賈寶寶一瞬間瞪大眼睛。

  不得不說,他的話正中賈寶寶的紅心。

  系統搖晃著賈寶寶:「你清醒一些啊,這有可能是個陷阱。」

  賈寶寶「唔」了一聲,雖然她也知道水灩可能是不懷好意,但不得不說,她確實是動了心思。

  這可奇怪了,他是怎麼知道她的心思的?

  南安郡王已經從她的表情中讀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

  他神色更加溫柔了,「不急,你好好想一想。」

  賈寶寶抬頭想要說什麼。

  他伸出手,做了個下壓的動作,「我不急,你慢慢想。我知道你是三哥的人,但你也可以替我私下做事,聰明人就不要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他舉起手,手指微微撚出個唱戲時的蘭花指,抵在唇上。

  「噓,我一直都是偷偷來找你的,誰也不知道,咱們可以做一對黑暗裡的同伴。」

  他朝她眨了下眼睛,騷氣絕頂。

  系統忍不住吐槽:「他說這話,就好像是情夫勾引你出軌似的,你可要小心。」

  賈寶寶心裡嘀咕:「小心什麼?小心這具美好的**?」

  系統捂住了臉:「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兩個談話時的下限越來越低了?再這樣下去,咱們兩個可就要被關小黑屋了。」

  賈寶寶立刻閉上嘴,對水灩輕輕點了一下頭。

  在放她下車之前,水灩提醒她:「中舉之後,還有一場鹿鳴宴,你要準備起來,千萬別失禮啊。」

  這口吻簡直將她當成了值得照顧的自己人。

  賈寶寶將那封信塞進懷裡。

  無論水灩怎麼樣做,賈寶寶也很難能對他再信任起來。

  她下了馬車,準備和薛寶釵、賈迎春他們告個別,就直接回榮國府。

  她剛在路上走了兩步,就覺察到一股無法忽視的視線。

  她扭過頭,卻見一道車簾緩緩蕩下。

  即便她根本連裡面人的衣角都沒有看到,可她卻下意識認定裡面的人就是林黛玉。

  她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

  那輛馬車卻似乎要動起來。

  賈寶寶在馬車夫快要揮下鞭子的刹那,雙手一按車轅,猛地一跳,躥入馬車中。

  視線驟然變暗,她整個人也向前倒去。

  屬於不同人的兩隻手卻同時伸出,各扶住她的一隻胳膊。

  賈寶寶抬起頭,果然看到了林黛玉的面容。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漆黑的眼眸像是下了一場流星雨,星星點點,明媚流光。

  林黛玉原本的醋意全都化作了溫柔的春水,縈繞在他的肺腑間,一寸寸溫暖起來。

  他露出無奈的笑容,「你在做什麼?」

  賈寶寶:「林哥哥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叫我?」

  林黛玉扶起她,卻發現另一隻手正緊緊抓著賈寶寶的手臂。

  林黛玉看向手的主人。

  水濃淡淡問:「你看我做什麼?」

  林黛玉磨牙笑,「鬆手。」

  水濃:「哦,這樣啊,可是,你不也沒松嗎?」

  林黛玉的額角快要繃出青筋:「王爺,有些事我做得,你做不得。」

  水濃有些洩氣:「小氣。」

  他也不知道向誰學的,臉頰鼓了鼓,像是個沒吃到糖的孩子。

  賈寶寶此時才注意到馬車裡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出聲道:「原來王爺也在。」

  水濃:「原來戀慕會讓人變成和我一樣的瞎子嗎?」

  賈寶寶:「……」

  王爺,您這話讓我沒法兒接。

  林黛玉扯開嘴,「寶玉,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還要和別人慶祝,快下車吧。」

  賈寶寶縮到他身旁,笑眯眯地攬住他的胳膊,「我想一起慶祝的人就只有你呀。」

  林黛玉的心像是被烙鐵燙了一下,灼灼的疼痛。

  他嘴角忍不住要往上挑,整個人忍不住明媚。

  「你呀……」他的聲音軟的無法,手掌撫上她的臉頰,「非要讓我說,我不想你看到我嫉妒的模樣嗎?」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突然向前探身,將自己柔軟溫熱的唇貼上了他的唇。

  林黛玉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她怎麼這樣大膽,馬車裡還有人!

  林黛玉視線遊移,偏向西寧郡王水濃的方向。

  水濃摸了摸自己銀白的髮絲,一直閉著眼睛,像是什麼都不知道。

  居然在王爺的馬車裡,當著王爺的面做出這樣的事情,這簡直就像是在欺負瞎子。

  雖然這樣想著,一股能將他烤化的熱氣卻從他的心口湧上頭腦。

  林黛玉覺得自己完蛋了,他居然還上癮了。

  這時,她的唇微微向下移動。

  他垂眸凝視著她,親眼看著她粉嫩如桃花瓣的嘴唇微微張開,含住了他的下唇。

  她的唇上有著茶香和桂花香,那幽媚的香氣順著他的唇舌蔓延,滑進嗓子,在心中紮根,在血脈間瘋狂生長。

  她狡猾地笑著,貼近他的耳旁:「我只對你這樣做,你現在還嫉妒嗎?醋哥哥?」

  被她含過的唇如此滾燙,他甚至不敢將上下唇合攏。

  林黛玉的目光幽深又灼熱,突然,他伸出手,擰了她一下。

  賈寶寶不曾提防,「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水濃輕聲道:「你們兩個在我的馬車裡做了什麼?可不要欺負我這個瞎子啊。」

  賈寶寶和林黛玉緊緊握著手,卻忍不住體內輕顫的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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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賈寶寶臉頰熱的很,她伸出手, 不停地扇風。

  薛寶釵懷疑問:「很熱嗎?」

  賈寶寶將自己臉埋進臂彎, 「是, 很熱。」

  此時, 她與薛寶釵都在放榜次日的鹿鳴宴上, 這場宴會主要是為了祝賀中舉之人所辦,宴會上需要吟唱《鹿鳴》詩。

  賈寶寶領頭哼了一句:「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之後, 就一直低垂著頭,只張嘴不出聲, 將「濫竽充數」做到了極致。

  從昨日與林黛玉分開,她就一直忍不住不斷想起兩人放縱的舉動,整個人也越來越熱。

  她轉了身子, 吃了幾口小菜。

  她想要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便想到了昨日南安郡王水灩遞給她的東西。

  她欺負水濃看不見,便當著他的面拿出來,與林黛玉一同看。

  看過她才知道,原來貢院的那場大火還是他們賈家自己造的孽,也跟那位姓石的士子脫不了干係。

  當時——

  林黛玉看完後, 問她:「你想怎麼辦?」

  賈寶寶:「我只想知道, 他為什麼要把這種東西給我,他想我怎麼辦?」

  林黛玉的手指微屈,抵在唇珠上,作思考狀。

  他靜靜思考的時候, 賈寶寶便忍不住將目光放到他的手指上。

  林黛玉的手指清瘦白皙,就像是柳公權的字,頗有風骨。

  從窗縫紮進來的陽光,靜謐地在他細長的手指上流淌,就像是他的手指上不小心沾了蜂蜜,引誘人上前舔一舔。

  林黛玉對別人的目光,尤其是賈寶寶的目光尤其敏感。

  當她對著他出神的時候,他的思緒就已經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忍不住想:自己最近的身體好了些,應該不難看吧?視窗的光線太強,自己不該坐到這個位置的,身體上的缺點都暴露出來了。

  看著看著,賈寶寶的眼睛卻越來越近,那雙天生含喜的眼眸中泛著春波,幾乎要將他溺斃。

  「啾」的一聲,她啄了一下他放在唇前的手指。

  林黛玉嚇了一跳,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家寶玉為何如此可愛,連發出的聲音也如此動人?

  「我說……」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兩人一條。

  水濃雙手放在膝蓋處,乖巧道:「你們兩個是不是又把我給忘了?」

  林黛玉和賈寶玉二人一下子漲紅了臉,兩人或高聲或低聲,不約而同咳嗽了起來。

  水濃淡淡道:「你們兩個在看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賈寶寶一愣,暗想:這位王爺的聽力可真是夠厲害的。

  林黛玉開口道:「這個東西若是給您,那您就要負責解決了,王爺,你真的要嗎?」

  水濃淡淡道:「我倒是無所謂,不過,如果要學先生的話,我覺得我此刻應該主動開口要?」

  「學我?」

  水濃點頭。

  雖然他根本沒有睜開眼,賈寶寶卻覺得他的視線掃過她。

  她仔細打量他時,又覺得剛才那些都不過是她的幻覺。

  失明的人怎麼用視線掃過她呢?

  水濃朝向林黛玉的方向,「我會負責的,你說吧。」

  林黛玉無奈:「王爺,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出口。」

  林黛玉將信中所說的一切和盤托出——

  原來甯國府的賈珍看上了石士子的小妾,便讓身邊小廝找了一群地痞流氓,將那小妾強搶了回去,還揍了石士子一頓;後來榮國府的賈赦又看上了石士子家裡傳下來的古扇,非要買回來,石士子不肯,賈赦便與官府勾結,強行安上了一個罪名給石士子,又派人查抄了他的家產,實際上是把那些古扇都弄回來孝敬給賈赦。

  他在牢房裡被磋磨了一頓,出來時幾乎去了半條命,後來養一養,後來身體居然慢慢好了起來。

  但是,自此石士子便卻與賈府結下了深仇大恨。

  他原本是想要通過科舉,接觸更高的官吏,再多弄些證據,一舉將賈府扳倒的。後來,他到了貢院裡,卻發現這個考場裡有很多賈府子弟,他一時想不開,走錯了路,便偷偷做出放火的舉動。

  水灩遞給賈寶寶的信封中裝有賈赦身邊小廝的口供,賈珍派去擄人的地痞的口供,還有那日在石士子旁邊號間裡考試士子的供詞。

  賈寶寶忍不住讚歎:「這位南安郡王可真厲害,短短時日便將這些證據都搜集齊了,這麼快就搞清楚一切。」

  水濃搖頭:「你這樣想便錯了,我四哥從來都是亡羊補牢,等到城門失火,才去撈魚。」

  這是什麼鬼形容。

  林黛玉為賈寶寶解釋:「南安郡王在榮國府和甯國府本來就有線人,這些賈赦和賈珍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他恐怕也早就知道,可他從未想過要告訴你,或者說提醒你。」

  「等到真的出事情了,他才把自己得到的訊息拿出來,給你恩惠,讓你不得不蒙他的情,受他的嗯。」

  林黛玉歎息:「讓人不齒的做法。」

  水濃:「這就是為什麼支持他的人這麼多,因為他手裡有這些人的把柄,也曾施予這些人恩惠。」

  賈寶寶偷偷瞥了水濃一眼,不知道他為何學著林哥哥的樣子給她解釋,卻還是「嗯」了一聲。

  賈寶寶:「我也不喜歡,很討厭,很煩人。」

  水濃「唔」的一聲捂住了自己的嘴,「原來這種做法會讓你討厭。」

  林黛玉:「……」

  賈寶寶:「……」

  水濃回過神來,「今日也算讓我有所收穫,這件事就由我來解決。」

  他朝向林黛玉的方向,「我要把這些訊息直接告訴給陛下。」

  林黛玉一驚。

  水濃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樣一定會很有趣。」

  「王爺,三思。」

  水濃:「你放心,我有數。」

  林黛玉:「……不,您沒數。」

  水濃嘴角上揚,「先生,您要相信陛下對自己兒子的掌控。」

  林黛玉低聲歎了口氣,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賈寶寶的後背。

  「這樣解決如何?」他溫聲問。

  賈寶寶抵著下巴,出神道:「總覺得石士子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主要還是我們賈家造的孽。」

  賈家趕快敗了吧,別在禍害別人了。

  林黛玉伸出雙臂,輕輕抱住了賈寶寶。

  「不是你的錯。」

  賈寶寶將臉埋進了臂彎中,如同此時在酒宴上的動作。

  「咦?咱們的賈解元這樣就喝醉了嗎?不行,魁星舞還沒有跳呢!」

  「對對對,賈解元生的如此貌美,最適合跳舞了!」

  賈寶寶明明是裝醉,聽到這個人這麼說就越發不肯醒過來了。

  幾人士子擠眉弄眼,似乎想要趁機對賈寶寶做什麼。

  端坐在賈寶寶身旁的薛寶釵突然「嘭」的一聲,摔下酒杯。

  幾個人被嚇了一跳,卻都礙于薛寶釵那張比夫子還有正經嚴肅的臉,不敢再上前來。

  「走走走,咱們去找另一位賈舉人,對對對,那位賈舉人應該會好說話。」

  賈寶寶將臉埋在臂彎中,眨了眨眼睛,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些士子所說的賈舉人不是別人,正是賈環。

  系統:「真奇怪,看不出賈環這麼厲害,他居然考在了薛寶釵的前面。」

  賈寶寶閉上眼睛,喃喃:「我們總不能惡意揣測別人吧?雖然,我也覺得奇怪。」

  「賈舉人,你兄長考了第一,你考了第二,你們兩個可真是賈家雙璧啊!」

  這個人或許是想要拍賈寶寶和賈環的馬屁,可惜沒有弄懂兩人實際的關係。

  賈寶寶估計賈環現在應該跟自己一樣,如鯁在喉。

  頓了許久,賈環淡淡道:「嗯,我和兄長心有靈犀。」

  系統直接呸了一聲,「這個賈環還真敢說啊!」

  賈寶寶覺得不太舒服。

  她側過臉,眯著眼睛看去。

  她躲藏的視線卻正好撞上了薛寶釵的目光。

  她不知道他這樣默默看了她有多久。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

  薛寶釵突然起身道:「抱歉諸位,我與賈寶玉都不勝酒力,為了不掃大家雅興,我和她先回去了。」

  那些士子立刻七嘴八舌道:「好的,好的,薛舉人你快走吧,好好照顧賈解元。」

  這些人恨不得鼓掌歡迎薛寶釵立刻退場。

  薛寶釵起身,直接攙扶起賈寶寶。

  賈寶寶怕他扶不住,只是稍微靠了靠,並不把自己全部體重都壓在他的身上。

  薛寶釵看了她一眼,抿抿唇,沒有說話。

  兩人經過賈環身邊時,賈環突然開口道:「二位這麼快就要退場嗎?」

  薛寶釵冷冰冰地盯著他。

  賈環淡淡道:「二位的關係可真好。」

  原本以為不會等到回答的賈環轉過身。

  薛寶釵卻突兀道:「比不上你的心有靈犀。」

  賈環回頭。

  薛寶釵板著臉道:「做人要知恥守禮,她是你的兄長。」

  賈環上下掃了薛寶釵,冷笑一聲,「薛兄,你想要教訓人未免選錯了對象。」

  他朝著薛寶釵懷裡的賈寶寶揚了揚下巴,「她會聽,我可不會。」

  賈環轉過身,壓低聲音道:「看看吧,到底誰對誰錯。」

  聽著賈環的話,賈寶寶的心忍不住沉了沉。

  系統擼了擼袖子:「這個小兔崽子膽肥了,我們去偷偷套麻袋揍他吧。」

  「有道理。」

  薛寶釵將賈寶寶從酒宴上扶了出來,剛出了門口,他就立刻鬆開了手。

  「你是裝醉吧?那我就送到這裡了。」

  他的突然鬆手,差點沒讓賈寶寶摔到地上。

  賈寶寶捂著腦袋,悶聲道:「嗯,多謝。」

  他盯著她,「抱歉,我剛剛太莽撞了。」

  賈寶寶的手指滑下,「不,沒什麼。」

  薛寶釵只覺得一股心火在身體裡亂躥,他想要做點什麼,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好。

  可惡!

  他突然伸出手,重新扶住了賈寶寶。

  「哎?薛兄?」

  薛寶釵皺緊眉頭,慢慢搖頭,「不該是這樣的。」

  賈寶寶小心打量他。

  薛寶釵直白道:「你不該這樣叫我,我也不該這樣對你的。」

  他的杏眸倒映著她的身影,「既然你是龍女,你是不是曾經對我做過什麼?」

  這人怎麼能這麼聰明!

  賈寶寶張嘴就要撒謊。

  薛寶釵直接道:「別說謊!」

  他神情嚴肅又認真,讓她也忍不住認真起來。

  「我……」

  「這位兄台,你到底還要讓我提醒你多少次呢?」林黛玉譏誚的聲音響起,「不要隨隨便便對我家寶玉出手啊。」

  薛寶釵目光筆直地射向正往這裡走來的人。

  林黛玉微笑行來,撞開薛寶釵,朝賈寶寶伸出手,「我來接你回去了。」

  賈寶寶看看林黛玉,又看看薛寶釵,「哦,哦哦。」

  她伸出手,卻被身後另一隻手握住了。

  咦?這又是誰?

  從賈寶寶身後過來的人握住了賈寶寶的手,將她拖到自己的身後。

  賈寶寶仰頭望去,看到了熟悉的金色面具。

  賈元春將賈寶寶擋在自己身後,握著繡春刀冷笑,「這話該我說才是,不要隨隨便便對我的寶玉出手!」

  作者有話要說:

  超級感謝兩位小仙女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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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6

☆、第141章

  林黛玉突然沉默, 態度恭敬地立在一旁。

  薛寶釵看了看林黛玉, 又看了看賈元春, 他心中也朦朦朧朧有了某種預感。

  林黛玉對賈元春道:「麻煩大哥將寶玉送回去了。」

  賈元春不客氣道:「我不是你的大哥。」

  林黛玉好脾氣:「是是是,麻煩大哥了。」

  賈元春:「……」

  他還要說什麼,手卻被另一隻熱熱的手抓住了。

  那是他妹妹的手!

  賈元春滿腔怒火猛然消散。

  他轉過頭,低聲問道:「等累了嗎?」

  聲音溫柔的不行。

  賈寶寶立刻捂住額頭道:「嗯,我喝多了酒, 頭有些暈。」

  「好,這就送你回去。」

  賈元春抬起手, 替她揉了揉太陽穴, 與她一同離開。

  薛寶釵看著賈元春和賈寶寶一同離開,視線慢慢收回, 放在林黛玉的身上。

  「你怎麼會在這裡?」

  林黛玉微微一笑,露出小小的梨渦,「因為寶玉就在這裡。」

  薛寶釵感覺自己像是吃了一塊糖醋肉, 又酸又膩。

  他喉結動了動,「是嗎?你跟她是什麼關係?」

  林黛玉笑道:「得成比目何辭死,這就是我的答案。」

  薛寶釵負在身後的手一下子握緊。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做鴛鴦不羨仙。

  薛寶釵仰頭,眨了眨乾澀的眼睛,悶聲道:「很好嘛, 我竟然不知道你們兩個何時相處的這樣好。」

  林黛玉不動聲色地打量他,沒有說話。

  薛寶釵的嘴角動了動,唇拉平, 「算了,你也不會說的。」

  薛寶釵重新轉過頭:「不過,你怎麼能光明正大出現在這裡?你會害了她。」

  林黛玉:「不會,我害誰都不會害她。」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林黛玉揚眉一笑,「我在做我這一生中最快活的事。」

  薛寶釵簡直沒有辦法理解,他搖頭:「你父親剛剛去世,你卻為了一個男人來到京城,你以為是深情,實際上是薄情,對父母的薄情。」

  林黛玉抿抿唇:「我跟你想的可不一樣,薛寶釵成不了林黛玉,林黛玉也做不了薛寶釵。」

  「孝敬父母是在生前做的,而不是在父母死後做給別人看的。」

  薛寶釵瞪大眼睛,「你這是離經叛道!」

  林黛玉微笑,「我有自己的經,也有自己的道,不必走別人給我規劃的路子。」

  薛寶釵從來沒有這麼清醒的意識到,他與林黛玉是兩條岔路上的行人,這條岔路也許會交匯,但最後只會越延伸越遠。

  而那個交匯點便是她——賈寶玉。

  薛寶釵想知道——為什麼這個沒有在他的記憶裡留下太多印象的人,卻總會讓他的心疼痛。

  他曾經在自己的屋子裡找到了許多不屬於他的,但是,讓他下意識覺得與她有關的東西,比如說,一條紅色的絲帕。

  每當他看到那條絲帕,他就會抑制不住身體內的熱毒。

  那條紅絲帕究竟有什麼故事?

  薛寶釵撚了撚髮絲,冷冰冰道:「我說不過你,但你做的不對。」

  林黛玉:「可笑,就因為我做的和你不一樣,我就是錯的嗎?」

  薛寶釵轉過身,「你願意怎麼樣是你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

  「那請你不要再靠近寶玉了。」林黛玉冷淡道。

  薛寶釵猛地回身,「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林黛玉歪歪頭,「你我性格不同,選擇的路相反,而她在你我之間選擇了我,我想結果已經很明白了,輸的人請離開賭桌。」

  薛寶釵像是被人在臉上摑了一巴掌,臉頰火辣辣的疼。

  他繃著嗓子道:「我沒有。」

  林黛玉眼神泛冷,微笑道:「最好如此。」

  薛寶釵像是穿上了厚厚的盔甲,他揚著下巴,用淡色的眼眸與他對視,一字一頓道:「我、沒、有。」

  路面上金黃色的桂花被風吹到兩人腳尖前,朦朧香甜的氣息拂過,就像是某個不在這裡的人。

  林黛玉眉眼彎彎,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薛寶釵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薛兄,最瞭解你的是你的敵人,身為你的情敵,我比你自己更瞭解你。」

  林黛玉微微欠身,神情卻毫無退卻,「離她遠一些吧,你的行動對她造成了困擾。」

  「你的野心匹配不上她。」

  無論在哪一方面都堪稱表率的薛寶釵這還是頭一次聽到自己「匹配」不上誰,最可怕的是,這個結果在他自己的心裡也是認同的。

  薛寶釵的肩膀漸漸鬆弛下來,他盯著路面上的桂花,低聲道:「我原本也不想。」

  林黛玉:「我明白,她的確會讓人忍不住接近。」

  他迎著金色的陽光,笑得無比溫柔,「但那不是她的錯,她美貌惹人愛,不是她的錯,薛兄,即便我們曾經相處的很好,你要是敢將一切罪都推到她的身上……」

  林黛玉笑容更加明亮,說出的話卻與之相反,「……我也一樣會揍你的。」

  「我雖然身體不佳,保護自己的人,我還是做得到的。」

  薛寶釵一愣,「我怎麼會怪她?」

  他摸了摸自己的睫毛,「都是我不好。」

  沉默許久,他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好吧,我答應你。」

  「我會儘量避開她。」

  薛寶釵抬起頭,神情嚴肅而認真,「我做到了這一切,你能告訴我,我究竟丟失了什麼嗎?」

  林黛玉退後一步,「我為什麼要告訴我的情敵呢?正因為我瞭解你,所以,我決定……」

  他的笑容多了絲狡猾,「我永遠不會讓你找到答案。」

  桂風掃過,門口卻只剩下了薛寶釵一個人。

  他捂著額頭,長歎一口氣。

  ……

  回去的路上,賈元春走在最前面。

  「哥哥?」

  賈元春不搭理她。

  「生氣了?」

  賈元春不說話。

  賈寶寶直接停下了腳步,故意道:「哎喲,走的腳好疼啊,頭也好暈,感覺自己要直接躺下去了。」

  賈元春猶豫半晌,還是回過頭。

  賈寶寶笑嘻嘻地張開雙臂,歪頭看他。

  賈元春歎了口氣,「都多大小了,還在哥哥面前撒嬌。」

  「誰讓哥哥一直不理我。」賈寶寶亭亭玉立,神情嬌俏。

  賈元春瞪她,「我告訴你,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笑得無辜極了,「哥哥在說什麼啊,什麼親事?」

  賈元春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她眼前,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別裝傻,我說什麼你都知道。」

  賈寶寶「唔」了一聲,伸出雙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她搖晃著他的手臂撒嬌,「哥哥為什麼不同意?難道哥哥不希望我幸福嗎?」

  這話讓他根本沒有辦法往下接。

  賈元春瞪她。

  賈寶寶莞爾一笑,「哥哥生氣的樣子最英武了。」

  「可別給我灌**湯,那個林黛玉性格太尖銳了,不適合你。」

  賈元春歎了口氣,伸出雙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寶玉,聽哥哥的,哥哥是怕你吃虧。」

  賈寶寶低頭,撫摸他手裡的繡春刀。

  賈元春慢慢說道:「自從上回有過接觸,我就去查了一下他,林黛玉雖然有才,但是性格傲慢,不像是能容人的。以後你若是跟他在一起,一旦有了分歧,他不會低頭,只會逼迫你低頭。」

  「寶玉,你是哥哥的小妹,哥哥這麼拼命就是為了讓你以後不受委屈。」

  他抬起手,溫情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你可以撒野蠻橫,可以傲慢刁鑽,唯獨不可以忍耐退讓,我希望你一輩子也不用為任何人低頭,就這麼快快樂樂的做一個高高在上的人。」

  賈寶寶伸手捂住了臉。

  聽了賈元春的話,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

  她從高維度世界來到低維度世界,原本就已經夠傲慢的了,可她的哥哥居然告訴她,不,你不夠傲慢,你可以活得更加任意妄為,更加任性。

  真是……她為什麼這麼幸運啊。

  賈寶寶猛地紮進了賈元春的懷抱裡。

  賈元春無奈地抱住她,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道:「都是大姑娘了。」

  「我一輩子都是哥哥的小妹。」

  賈元春立刻道:「當然,你就是我賈元春的妹妹,我看誰能搶了去。」

  賈寶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聽到她的笑聲,他總算是放心了。

  賈寶寶抬起頭,眼中水汪汪的,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哥哥別為我擔心,我若是跟林哥哥吵起來,先低頭的那個還不一定是我呢。」

  賈元春的指尖拂過她的眼角,確定她沒有哭後,才溫聲道:「這麼有信心?」

  「嗯,我對林哥哥有信心。」

  賈元春挑眉,神情古怪。

  「哥哥?」

  賈元春硬邦邦道:「啊,我是真不喜歡聽這話,總感覺自己的妹妹被他搶走了。」

  「要我說,你就該活得瀟灑些,你想要誰,哥哥就能給你弄來誰,什麼薛寶釵,什麼林黛玉,通通都沒有我妹妹開心重要。」

  賈寶寶笑容加大,「這算什麼啊,說的就好像我……」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賈元春又皺眉:「我還聽說,那林黛玉的醋性太大,就像是醋缸成精了,你可想好了?」

  無論怎麼看,他都覺得林黛玉配不上他的寶貝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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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賈寶寶迎著風走了兩步, 夾帶著桂花的風掃過她的臉龐。

  她伸出細嫩的指尖, 輕輕碰了碰自己的髮絲,抖掉一粒金黃色的花。

  「林哥哥雖然愛吃醋,但他已經為了我忍耐很多了。」

  賈寶寶仰起頭, 笑得溫柔軟媚,「我也不想林哥哥太過辛苦。」

  當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在他寶貝妹妹的眼中, 恐怕吃醋的林黛玉也別有一番風味吧?

  賈元春苦澀地抿了抿嘴,用力按著她的腦袋, 「真是女大留不住。」

  賈寶寶:「哥哥胡說什麼呢, 我們兩個現在只不過是兩情相悅,還沒有到成親的地步, 況且……」

  賈寶寶無奈道:「我現在這樣的身份怎麼和他成親?是他嫁給我?還是我嫁給他?」

  賈元春突然沉默下來,他彎下腰, 緊緊地抱住了她。

  「對不起。」他貼著她的耳朵小聲道。

  賈寶寶一愣。

  明明這件事與他最無關,他卻先來道歉。

  「什麼啊, 明明就不關哥哥的事情……」

  賈元春摟緊她,「只要我為陛下完成了那件事,我就會請陛下為你開恩旨。」

  賈寶寶深深吸了一口氣,「哥哥, 不用了, 我真的沒關係。」

  賈元春的呼吸打在她的肌膚上,他悶聲道:「你要相信哥哥,哥哥一定能讓你堂堂正正嫁給所愛。」

  賈寶寶的眼眶發熱, 「真是的,哥哥一直想要弄哭我。」

  「真的沒關係,哥哥不必為我這樣做,我這樣反倒好。」

  「對了,我去考試的時候,是哥哥為我打點好關係的嗎?」

  賈元春輕哼了一聲,「我只是警告他們,讓他們儘量不要碰你。」

  賈寶寶露出笑容,「謝謝。」

  她的手指在他的飛魚服上輕輕劃過,「謝謝哥哥為我做的一切,不過,哥哥還是先考慮自己比較好,比如說,給我找個嫂子?」

  賈寶寶笑著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賈元春無奈地撓了撓她的眼皮,「算了吧,先把你的事情弄清楚再說。」

  賈寶寶握住賈元春的袖子,壓低聲音道:「哥哥,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賈元春盯著她,發現她神色鄭重,也不由得嚴肅起來,「你說。」

  「咱們家要亡了。」

  賈元春冷哼一聲。

  「看來哥哥早就知道?」

  賈元春摸了摸賈寶寶的臉頰,輕聲道:「你以為陛下為何提拔我?當今陛下最喜歡用的便是——用己之矛,攻己之盾。」

  「我就是對付賈史王薛四家的矛。」

  賈寶寶的手從他的袖擺往上攀,握住了他的手。

  賈寶寶微笑:「我也是,我陪著哥哥。」

  賈元春眼角下拉,嘴角上翹。

  他盯著她,「你真要選擇那小子?」

  賈寶寶:「哥哥會喜歡他的。」

  賈元春一撇嘴,「我看是難。」

  他送她到了榮國府門前的街角,不肯再往前前進一步。

  賈寶寶問:「哥哥好久沒回來了,要進去看看嗎?我偷偷帶哥哥進去。」

  賈元春搖頭,不屑道:「那種地方,我一輩子也不想再進去了。」

  「哥哥期待著你的賈府,而不是這座賈府。」

  他狠狠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道:「去吧,做你想做的,有需要就來找哥哥。」

  「嗯。」賈寶寶爽快地點頭。

  ……

  這次中舉的人中雖然並沒有賈蘭,但是賈寶玉和賈環都排在前面,賈政頗覺有面子,便又在榮國府端起了老爺的架勢。

  一大清早,賈寶寶還在吃早飯,賈政便派人來通知他去書房。

  賈寶寶笑了一聲,淡淡道:「告訴老爺,本將軍要去拜見王爺,沒有那閒工夫。」

  小廝尷尬地立在門口,不知道該怎麼好了。

  賈寶寶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問:「環哥兒去了嗎?」

  小廝躬了躬身,「是,老爺也叫環三爺去了。」

  「呵。」

  小廝頭埋得更低了。

  晴雯將小廝拎出去,回來時忍不住問:「老爺到底要做什麼?」

  賈寶寶:「顯示他的權威唄,然後想要將趙姨娘接回來,要我給他遞梯子。」

  晴雯咬牙痛恨道:「這豈不是就欺負寶二爺你。」

  賈寶寶聳聳肩,「所以嘍,我已經到這個位置了,整個榮國府中能讓我忍耐的事與人都不多了,我才不去。」

  晴雯笑嘻嘻給賈寶寶比了個大拇指。

  賈寶寶擎著筷子,「我都已經把賣身契給你了,還給你指了外面的店鋪……」

  晴雯身子一僵。

  賈寶寶問他:「你為什麼不離開呢?」

  晴雯低下頭,整個人有種雌雄莫辨的漂亮。

  「我不想離開寶二爺。」

  「在外面幫我打理店鋪也不是離開。」

  晴雯搖頭:「我只想在寶二爺身邊。」

  賈寶寶笑了一下,「這可就難辦了,以後若是我娶了夫人,你又該如何自處?」

  晴雯整個人懵了。

  他咬著唇,小聲道:「到時候任由寶二爺處置。」

  系統:「嘖嘖,大豬蹄子,你看你把人家逼的。」

  賈寶寶在心底道:「誰讓我生的這般貌美?唉,這樣也不好。」

  她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晴雯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他低著頭給賈寶寶倒茶,狠狠眨了眨眼睛,把眼淚逼回去。

  賈寶寶:「對不起。」

  晴雯笑了,「寶二爺給奴婢道歉?那可真是稀奇。」

  他努力裝出平常的樣子,卻藏不住悶悶的鼻音。

  賈寶寶飲了一口茶,「不要把我放在心上,那樣你會受傷。」

  「更何況我沒有辦法在你的心裡……」賈寶寶歪歪頭,神色溫柔道:「因為我已經在別人的心尖兒上掛著,實在分身乏術。」

  溫柔的一刀砍向晴雯,晴雯的身體反射地一抖。

  可這又能怨誰?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晴雯摸了摸眼角,笑道:「真是的,您明明知道我的性子,這樣說出來,豈不是讓我越發嫉妒那個人了?」

  晴雯一說完,就低垂下頭,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

  「我知道了,我尊重寶二爺。」

  晴雯的手指壓在桌面的水漬上,視線看向窗外。

  窗外的藍天沒有一絲雲,當真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可惜,公子不多情,亦不牽掛他。

  ……

  賈寶寶應忠順親王所邀,前往忠順親王府。

  她走在回廊裡,分別遇到了烏先生和英蓮。

  烏先生一臉憂愁地看著賈寶寶,只是與她稍作寒暄,並沒有多說什麼。

  賈寶寶此時心中已經隱隱有了預感。

  忠順親王似乎對她很不滿。

  賈寶寶感激地笑了笑。

  烏先生板著臉,什麼也沒說。

  然而,還沒有等她走上幾步,又碰上了英蓮。

  英蓮直直地沖她走來,腳步急切。

  賈寶寶立刻小幅度地朝他搖了搖手。

  英蓮看見了,卻沒有放慢腳步。

  他站在她面前,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賈解元。」

  賈寶寶無奈笑道:「英先生就別取笑我了。」

  英蓮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朱砂痣,「我明明是在嫉妒你,唉,真沒想到我能教出一個解元出來,繼續努力,連中三元給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看!」

  賈寶寶摸著鼻子苦笑,「我盡力而為。」

  英蓮捏了一把她的肩膀,「你怎麼這麼瘦,像女孩子似的?」

  賈寶寶:「……」

  真是抱歉了,我就是女孩子呢。

  「既然身體不好,就在家多多修養,好好看書。」他盯著她的眼睛,慢慢地說出這句話。

  系統偷偷道:「你這兩位先生都太善良了,到這個時候了,還願意提醒你。」

  系統說的這些,賈寶寶自然也知道。

  她朝英蓮笑了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英先生也是,還有,關於英先生的身世,我這裡有了些線索。」

  英蓮一愣,手下一時失了力道,「你說什麼!」

  賈寶寶「嘶」了一聲。

  他立刻鬆開手,待看到自己做了什麼後,他低垂著頭道歉:「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賈寶寶揉了揉被他捏紅的手腕,笑道:「沒有關係,我可以理解。」

  「那……那……」英蓮似乎太過緊張,話也說的斷斷續續。

  賈寶寶安撫地笑了笑,「那一會兒我就讓人將線索送來。」

  英蓮展現一個燦爛的笑容,他立刻轉身,「走,我陪你去。」

  賈寶寶:「不用了。」

  英蓮小聲道:「你不知道,這次,那位是真生氣了。」

  賈寶寶語笑嫣然,「放心吧,我會沒事的。」

  她手裡那麼多有用的卡牌呢,若有危險,她定然當先一步磨卡霍霍向水澈。

  英蓮真不知道賈寶寶這自信是從哪裡得來的,忍不住又擔心又羡慕。

  他跟在賈寶寶身後。

  賈寶寶無奈回頭。

  英蓮仰頭道:「哦,我只是順路而已,你不必在意我。」

  賈寶寶心知他這是感激她才做出這樣的舉動,就沒有再勉強。

  英蓮在她身後小聲道:「這麼多年,我加上那位都沒有找到,你卻在短短時日內就找到了,可見……」

  賈寶寶急忙打斷他話:「這只是湊巧而已。」

  他本身就在忠順親王帳下,若是因為她,讓英蓮與忠順親王起了衝突,倒是她的過錯。

  英蓮抿了抿唇,雖然沒說什麼,眼中卻可見對水澈的失望神情。

  系統「嘖」了一聲,「我發現你的身上是不是自帶什麼光環啊,總是能自動把別人陣營中的人拉到自己陣營,你若是有這樣的天賦技能,咱們還完成什麼敗家任務啊,直接玩搜集武將、謀士,自己興國的任務,那一定是手到擒來。」

  系統叭叭叭講了一大堆,賈寶寶卻一句也沒聽進去。

  她在想,忠順親王到底因為什麼對她生氣。

  她仔細算了算最近她做的事情,發現水澈對她生氣的理由……還真挺多的,嘿嘿。

  賈寶寶和英蓮走到書房門口,她攔住英蓮,自己當先走了進去。

  書房內,水澈正坐在桌前讀書,聽到門響,頭也沒抬一下。

  賈寶寶闔上門,站在門口。

  一股沉默的煞氣在書房內慢慢彌散開。

  系統抱著自己抖了抖,不敢出聲。

  賈寶寶卻像是全然無覺似的,一步步朝水澈走了過來。

  水澈仍舊沒有抬頭。

  整個房間像是被一張看不見的網拉住,某些憤怒已經搖搖欲墜,只要柔韌的網線一斷,就會直接砸到賈寶寶的頭上。

  她卻眉眼含笑,雙手搭在桌面上,笑問:「王爺,生氣了嗎?」

  系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不愧是作死小能手,頭是真的鐵。

  水澈沉著煙灰色的眼睛,視線凝在書頁上。

  賈寶寶笑道:「王爺已經許久沒有翻頁了。」

  既然已經被道破,水澈也沒有再裝下去的必要,況且,他擺出這副架勢,也不過是想要給她施加壓力,讓她不攻自破。

  水澈放下書,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就像是一塊烏雲,沉沉壓在他修長有力的手指上。

  「寶玉,」水澈眼中一片冷凝,「我對你很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和黛玉要想在一起,要翻過好多大山,寶寶需要勸退愛慕者,黛玉需要幹倒情敵~


☆、第143章

  參雜著香甜氣息的風悄悄從窗戶擠了進來, 一點點消磨掉此間的冷凝氣息。

  賈寶寶神情無辜,即便她嘴角沒有翹起, 眼中卻依舊帶笑, 「王爺,您知道的, 我不太聰明, 若是有冒犯到王爺的地方,還請王爺為我指明。」

  「那好,」水澈煙色的眼眸沉沉壓向她,「我問你, 我四弟給了你什麼, 你又把這東西交給了誰?」

  南安郡王?

  水灩是給過她許多東西,最近給她的就是那位石士子的證據吧?這件事忠順親王是如何知道的?

  賈寶寶垂下頭,「王爺, 我錯了。」

  她的認錯態度不可謂不良好,忠順親王卻快要氣笑了。

  他的食指關節在桌面上輕輕叩了叩, 淡漠道:「賈將軍, 依著你現在的身份, 你該好好想想自己的立場了。」

  他的問題實際上是關乎榮國府究竟站在哪個皇子隊伍。

  站隊……她真是誰都不想選。

  系統小聲嘀咕:「你要是敢直接這麼說,我覺得忠順親王能直接生吞活剝了你。」

  賈寶寶笑了笑。

  水澈猛地一拍桌子, 整張臉都黑了,「你還有臉笑!」

  賈寶寶心裡埋怨系統:「都怨你。」

  系統:「……」

  賈寶寶抬起頭,露出純然無害的笑容,「王爺消消氣, 王爺幫了我這麼多,我也不是沒心肝的,王爺的好自然都記在心上,王爺說我是誰的人?」

  水澈盯著她,視線狠狠刮了她兩遍,才點頭道:「我聽你的解釋。」

  有了這句話,賈寶寶便知道水澈已經信了她大半。

  系統:「顯然這位又是一位被你無害的外表所騙的受害者。」

  賈寶寶編了一個剛從南安郡王車上下來,便遇到了西寧郡王,西寧郡王硬是要走了她手上資料的故事,將林黛玉的行蹤完美地遮掩了過去,卻把鍋毫不客氣地甩到了水濃的身上。

  水澈不斷轉動著大拇指上的扳指,微微低著頭,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相信她的話。

  「……這些便是全部了。」

  水澈良久沒有回話。

  賈寶寶默默等待著。

  許久,水澈突然冷笑一聲。

  「行了,我都知道了。」

  水澈抬起頭,「還有一事我要問你,你還要繼續科考?」

  「要知道,你現在襲爵了,又有功名在身,我能為你安排一個好差事。」

  「王爺,我還是想要繼續往上考。」

  「哦。」水澈高深莫測地盯著賈寶寶。

  他慢悠悠道:「你退下吧。」

  賈寶寶走到門口時,水澈突然沉著聲音道:「真的跟我站在一艘船上,就不會拒絕我對你的提拔,寶玉,你究竟在想什麼?」

  「小王的耐心是有限的。」

  賈寶寶的背後突然生出一層冷汗。

  她慢慢走出書房還在不斷思考——究竟是誰出賣了她?

  這件事就只有南安郡王水灩、西寧郡王水濃、林哥哥和她四個人知道而已。

  「你沒事吧?」一雙手伸來,扶住了賈寶寶。

  賈寶寶恍然望去,只望見眉心一點朱砂痣。

  「英先生還站在這裡?」

  英蓮「嗯」了一聲,扶著她往門口走。

  英蓮醞釀許久,開口道:「你不必過於擔憂,以我所見,王爺還是很欣賞你的。」

  水澈欣賞的是他麾下的賈寶玉,問題是她跟水澈確實不是一條心。

  賈寶寶笑了笑。

  英蓮也不再多說。

  兩人走了一會兒,系統突然「咦」了一聲。

  賈寶寶偷偷問:「怎麼了?」

  系統:「我檢測到你的一個熟人來忠順親王府了。」

  「誰?」

  系統:「說起來你都不信,那人便是薛寶釵。」

  賈寶寶猛地停下腳步。

  英蓮扭頭問:「怎麼了?」

  賈寶寶:「沒、沒什麼。」

  賈寶寶心中的疑惑卻越發盛了,總感覺自己身處一個碩大的迷宮中,卻找不到正確的路。

  臨睡前,賈寶寶終於用一句話概括自己如今的狀況,「總有刁民想要來害朕,系統啊,你可要好好保護我。」

  系統冷豔高貴地哼了一聲,「『有事鐘無豔,無事夏迎春』,去找你林哥哥啊。」

  賈寶寶搖頭歎氣,「唉,我就知道你能力有限,算了,我去找林哥哥好了。」

  明明知道她這是激將法,可系統還是不得不跳進陷阱。

  「不行!保護你這件事只能交給我!」

  賈寶寶悄咪咪勾起嘴角。

  ……

  鄉試之後的來年春天便是會試春闈,屆時,來自各地的舉人都會彙聚到京城應考,甚至有些應考的舉人連年都不在家鄉過,早早來京城租住複習,每到這個時候,京城的房價都會上漲。

  系統:「讓你好好複習,誰要跟你討論京城房價問題了!」

  賈寶寶轉回注意力,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賈政因為她的不配合,對她也十分冷淡,他被陛下安排了新職務,前去赴任之前也沒有跟她單獨說過一句話,倒是賈環被他帶在身邊,見了很多他官場上的朋友。

  賈政離開後,賈環仍舊在外面走動,四處赴宴,都不知道他從哪裡得來這麼多朋友。

  賈環也要參加會試,但是,他現在這樣一點都不像專心應考的樣子。

  賈寶寶提醒過他一次。

  賈環卻笑道:「寶二爺說的是,可是,我不是鴻運當頭的寶二爺,也沒有個爵位給我繼承,想要什麼只好靠自己雙手了,無論用什麼手段。」

  賈環盯著賈寶寶道:「寶二爺還是先顧好自己吧,你可比我危險多了。」

  賈寶寶挑眉,想要問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之後卻都一直極力避開她。

  ……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便到了年關。

  賈寶寶成了榮國府之主,負責的事情便多了起來,賈政被賈寶寶惹惱了,這些事情統統沒有教導給她,任由她自己瞎折騰。

  王夫人替她抓了幾日,也感覺到心有餘而力不足。

  「要去請邢夫人幫忙嗎?」賈寶寶站在屋子裡喃喃道。

  王夫人揮退一旁為她揉太陽穴的小丫鬟,冷笑道:「她管還不如我管,她懂什麼!」

  王夫人想了想,感慨道:「若是鳳哥兒還在就好了。」

  「呃……」賈寶寶無法道破王熙鳳的真實身份,只能摸鼻子。

  王夫人恨聲道:「那個大房幹的都是些什麼事,我們王家的女兒哪個不好了?唉,可憐鳳哥兒了。」

  賈寶寶隱隱約約覺得王夫人似乎在求什麼。

  她斂眉,端著茶杯不語。

  王夫人打量著她,緩緩道:「鳳哥兒自從歸家後就悶悶不樂,前往廟上清修,當真可惜了。」

  賈寶寶仍舊不言不語。

  王夫人心裡歎了口氣。

  她是越來越覺得寶玉捉摸不透了,不過,為了王家……

  王夫人笑了笑,「你可以請她來幫幫忙,即便他與賈璉成了那樣,也不是他的錯。」

  賈寶寶猛地抬起頭。

  王夫人溫和道:「你舅舅今年回京,也想和你好好談一談。」

  賈寶寶飲下一口茶水,點頭道:「我知道了。」

  王夫人:「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你舅舅最疼你了。」

  賈寶寶懷疑道:「沒有吧?我總共就見了舅舅三次,他次次都忙,只跟我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王夫人嘴角的笑容一僵。

  賈寶寶立刻道:「哦哦,可能是我記錯了吧,雖然我一生下來就記事,記性還特別好。」

  王夫人被她噎的無話可說,只好將她請了出去。

  系統扭著蘭花指,「宿主,你真壞啊。」

  賈寶寶摸摸下巴,意味深長道:「女人不壞,男人不愛。」

  「哐——」

  賈寶寶一驚,立刻回頭,正與那裡站的二人四目相對。

  賈惜春咳嗽了一聲,「手、手滑了。」

  他蹲下身,將不小心扔到地上的香爐重新揀了起來,眼神卻偷瞄著賈寶寶和妙玉二人。

  妙玉一身袈裟,神情冷淡,開口道:「阿彌陀佛,施主切莫一語成讖。」

  賈寶寶還沒反應過來。

  「施主小心未來會為了這麼一個壞女人而肝腸寸斷。」

  賈寶寶:「……」

  啊,失憶的妙玉今天還是一樣毒舌。

  賈惜春強忍著笑意,咳嗽了兩聲,「寶二爺,快到年關了,蓉哥兒想要算算來年的運勢,便讓我將妙玉大師請了回來,老祖宗聽到妙玉大師到來的消息後,也想請大師算算,我便帶大師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

  賈寶寶正準備從兩人身旁離開,妙玉的視線卻一直放在她的身上。

  賈寶寶心頭一跳,問道:「怎麼了?」

  妙玉淡淡轉過視線,「沒什麼,只是施主與貧僧八字不合。」

  賈寶寶:「……」

  這就是妙玉版的「我看你不順眼」吧?

  賈惜春捂著嘴,笑得眉眼彎彎,「別介意,別介意,大師就是這般心直口快。」

  賈寶寶點頭,「我一般不跟會對童言稚語生氣。」

  賈惜春笑容加大。

  這可太有意思了,賈寶玉居然跟妙玉大師懟了起來,不知道誰勝誰負啊。

  妙玉:「這位施主印堂泛粉,眉目含春,恐怕是紅鸞星動,好事將近了。」

  賈惜春驚訝:「寶玉哥哥,真是這樣嗎?」

  賈寶寶保持微笑,「真可惜啊。」

  若是能將他這番話錄下來,給沒失憶之前的他聽聽看就好了,不知道他會有什麼樣的神情。

  妙玉不知道她在可惜什麼,還以為她甘拜下風,便高冷地從她身旁走過。

  賈惜春替妙玉解釋一番:「妙玉大師他就是這個性子,你不要掛懷。」

  賈寶寶點頭。

  賈惜春的目光從她臉上劃過,似乎在窺探什麼。

  他莞爾道:「我之前聽說你跟妙玉大師的關係不錯,為何現在倒像是不認識似的。」

  他並不在意賈寶寶的回答,說完幾句話後,就繼續去追妙玉了。

  賈寶寶穿過回廊。

  陽光下,一道道柱子投下的細長影子依次掠過她的臉龐。

  也許是因為妙玉對她的言行,也許是因為此地太過寂寥,在系統再次問起她為什麼非要去除那兩人的記憶時,賈寶寶終於說了實話。

  「這兩個鍋,我只背一個,至於妙玉……是他自己想要逃過讖語的命運,才讓我為他消除記憶的。」

  「我為什麼清除薛寶釵的記憶?」賈寶寶低頭輕笑一聲,「我之前跟你提過,這是一個BUG,除非攜帶的是戀愛系統,否則是不允許在低維度世界裡戀愛的,這不是對我這種系統宿主的限制,這是對低維度生命的保護。」

  「這個世界是周而復始存在的,每一次開場都有可能進來新的系統宿主完成自己的任務,但是,低維度世界的原住民對我們求婚會導致世界混亂,不管我們是不是答應這個請求,等到世界再開始的時候,已經離去人的記憶會永遠停留在那個人的記憶裡,成為這個世界唯一格格不入的存在,這就是世界的BUG。」

  賈寶寶溫柔地歎了口氣:「也許我過於傲慢才會選擇消除他的記憶,但是……」

  系統默默聽著,自動為她補全了後面的話。

  ——但是,這已經是她所施予的最殘忍的溫柔了。

  系統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奇怪了,你跟林黛玉在一起,就不怕他身上也出現這個問題嗎?」

  賈寶寶笑容甜蜜起來,「這也是我想說的,林哥哥太聰明了,就在我什麼都沒說、什麼也沒做的時候,他就仿佛跳過了一切陷阱,直接走上了靠近我的捷徑。」

  她垂下頭,臉頰泛紅,漂亮的過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了。」

  系統:「……」

  這該死的狗糧味兒!

  系統不忿道:「如果他後來也走上了BUG之路呢?」

  賈寶寶靠著柱子,慢慢想著。

  系統看著她的神情,突然不忍心了,急忙打斷道:「啊,我都是胡說八道的,你別信。」

  「如果真的到那一天的話,我會……」她的呢喃聲越來越小。

  ……

  因王夫人的囑咐,賈寶寶還是踏上了去王家的路。

  她剛一到王家門口,裡面的人早有得到信兒似的將她恭恭敬敬迎了進去。

  賈寶寶在正廳中坐了一會兒,四處打量了一番,見廳裡面擺放著玻璃屏風、西洋鐘等精巧物件兒,不是尋常官吏人家能有的。

  她正欣賞著,一陣腳步聲傳來。

  賈寶寶立刻起身,一個穿著紫袍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扶住了賈寶寶。

  「寶玉,舅舅真是好久沒見你了。」他親親熱熱拍了拍賈寶寶的肩膀,又扶她坐下。

  此人便是王夫人、薛姨媽的兄長,賈史王薛四家中最有權勢的王子騰了。

  王子騰年紀較大,面上卻不顯,他一副文士溫文的面貌,觀之可親。

  賈寶寶對王子騰的手段早有耳聞,並不被他外表所騙。

  王子騰寒暄了兩句,似無意提起:「這兩年舅舅一直奔波在外,也沒有好好和你相處,咱們可別生疏起來。」

  「舅舅明年有望入閣,屆時,寶玉你若有難處,只管跟舅舅提,舅舅看好的外甥可就只有你一人。」

  賈寶寶眼皮一抖,「那就先恭喜舅舅了,啊,不,應該說是王宰相。」

  王子騰哈哈大笑起來,就這樣受下了這個稱呼。

  然而,瞭解到陛下大致意圖的賈寶寶,卻知道王子騰入閣是陛下再也忍耐不住,準備開始動手的信號。

  賈史王薛四家中,賈家當年以公爵起家,史家是侯爵,王家則是伯爵,這麼多年過去,其他幾家漸漸衰落,唯有王子騰的官位越來越高。

  大家都是世家,憑什麼就他王子騰升官?

  別人對王家越來越不滿,王子騰卻被越捧越高。

  捧殺一道就在於——捧得越高,摔的越重。王子騰若是入閣當了宰相,那自然是進無可進,摔的又會有多重呢?

  賈寶寶順著王子騰的心思說了兩句好話,又談及自己來的目的。

  王子騰板著臉,「賈璉那廝……早就知道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不該讓鳳哥兒嫁他,唉,可惜我家鳳哥兒了。」

  賈寶寶保持著營業性微笑。

  王子騰看了她一眼,惋惜道:「倘若是嫁給你,那就好了。」

  喵?喵喵?

  賈寶寶直接懵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些更新~大家晚安

  ——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啾咪~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11 04:36:26


☆、144

  賈寶寶尷尬地沉默不語。

  玻璃屏風後傳來一聲輕咳。

  王子騰一愣, 笑眯眯道歉:「哈哈,是我說錯了,寶玉莫怪,寶玉莫怪。」

  賈寶寶摸了摸茶杯, 笑道:「剛剛舅舅有說什麼嗎?啊, 抱歉, 剛剛我走神了。」

  王子騰:「寶玉,你果然不同凡響。」

  兩人又聊了兩句, 王子騰突然一拍手, 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說道:「剛剛說到鳳哥兒, 今兒個鳳哥兒就從城外寺裡回來了, 你也知道, 鳳哥兒他一向主意大,我做不得他的主,你若是想要請他, 還要問問他自己的意思。」

  王子騰命人將賈寶寶帶到花園。

  「寶玉你跟他自己談一談吧。」

  賈寶寶無奈,只得跟著小廝來到花園裡。

  小廝將她帶到一座玉帶橋旁,就退下了。

  賈寶寶在周圍逛了逛,一步步走上玉帶橋。

  橋下碧水悠悠, 冰淩浮動, 想必沒有多久就會被凍上了。

  突然, 水上掠過一抹豔紅,像是不知從何處卷來的落花。

  她仔細望去,卻看到那只是一個灼熱的影子, 宛若一團豔火開在冰淩上。

  她的視線從河面慢慢上移,落到橋頭的人影上。

  「好久不見。」她緩緩一笑,朝王熙鳳打了個招呼。

  王熙鳳鳳眼一挑,輕笑一聲道:「難為你還記得我,我以為寶二爺沉醉溫柔鄉,已經不識舊時人了。」

  他一步步走上臺階,火紅的身影慢慢靠近。

  賈寶寶:「你怎麼來了?」

  王熙鳳:「你都來了,我怎麼可能不來?」

  賈寶寶搖頭,「我不想把你扯進來,你與賈家的緣分應該終止了。」

  他離得她越來越近,瞳孔中似乎燃燒著一團烈火,「哦,你說終止就終止,那我的心意又算得上什麼?」

  賈寶寶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了,「王夫人的提議……是你的意思?」

  「我想幫幫你。」

  無論是他的容貌,還是他的言語,都集聚煽動性,僅僅是這樣與他對話,賈寶寶就覺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燒烤。

  她往後退了一步,他又往前進一步,鞋底踩在落葉上,發出「吱嘎」一聲脆響。

  這一聲仿佛也昭示著兩人間某種岌岌可危的平衡被打破了。

  賈寶寶拒絕道:「如果你的幫助是為了得到我這裡沒有的東西,那不必了。」

  「沒有的東西?」他的視線沾著蜜、裹了火,縈繞在她身上,「怎麼會沒有,需要我把它翻找出來嗎?」

  賈寶寶雙手抱在胸前,淡淡道:「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想要得到我的回應,那種東西是沒有的,因為我所有的回應都只給了一個人。」

  王熙鳳還要說什麼,賈寶寶卻先開口道:「戀慕這種情感是只屬於兩個人的小舟,硬要加上第三人,其結果只會是翻船。」

  她目光盈盈,含笑問:「鳳哥哥,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你硬是加上來,是想要誰翻船墮海?」

  面對著她的詰問,他倒吸一口涼氣。

  那口涼氣從咽喉滑下,沉甸甸地壓在胃裡。

  他抬起手,不動聲色地捂著自己的胃部,鳳眸也沒有了往日的犀利。

  他冷聲道:「你可真是殘忍。」

  賈寶寶笑容不變,依舊如初見時燦爛,她對他道:「相信我,我拒絕你才是對你的溫柔,真正的殘忍是會讓你肝腸寸斷,卻不得不因為這種感情為我賣一輩子的命。」

  她還真是不負他當初對她的評價——小騙子,大妖女。

  他的自尊不允許他再糾纏下去了。

  「呵。」王熙鳳轉過身子,看著橋下的水面,「別自作多情,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賈寶寶也笑了起來,「啊,原來是這樣,害的我差點當真了。」

  王熙鳳:「你這個煩人精,誰會喜歡你?」

  賈寶寶眼珠子一轉,像是吃了蜜似的笑出聲,她眉眼彎彎道:「煩人精也會有醋壇精喜歡。」

  王熙鳳:「……」

  他都已經被這麼狼狽地拒絕了,為什麼還要吃她的狗糧啊!

  王熙鳳咬牙瞪著河裡俏麗的人影,「來說說吧,究竟是誰那麼好運?」

  賈寶寶:「我不說,他以後會向你好好炫耀的。」

  王熙鳳:「……」

  啊,他這是瞎了吧,為什麼會看上這麼招人恨的女人啊。

  王熙鳳哼了一聲,獰笑道:「最好不要讓我知道,若是他配不上你,我直接打斷他的狗腿。」

  賈寶寶捂著嘴,「你可以試試。」

  王熙鳳:「你真讓人討厭。」

  賈寶寶朝他眨了眨眼睛,「需要提醒你嗎?你剛剛還很喜歡這個討厭的人呢。」

  王熙鳳:「你還想不想得到我的幫助了!你得罪我這麼狠,我還會幫你嗎?」

  「我其實不希望你來的,賈府的情況你也知道,它都支持不了多久了,又何必再浪費心思。」

  王熙鳳鳳眸一瞥她的笑靨,心中還是有些微微酸痛。

  算了,算了,大丈夫何患無妻……還是好不甘心。

  最好別讓他知道那個好運的傢伙是誰,否則……

  他慢慢攥緊手掌,關節發出「嘎」的一聲響。

  賈寶寶立刻看向他。

  王熙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道:「既然你有所計畫,那我就不去了。」

  兩人分開時,王熙鳳又問了一遍:「那個被你選中的人究竟是誰?薛寶釵?林黛玉?還是那位妙玉大師?」

  賈寶寶:「你問這個有意義嗎?」

  王熙鳳一本正經道:「當然有,這決定了我今晚去套誰麻袋。」

  賈寶寶:「……」

  她抿了抿嘴,偷笑道:「那我就更不能告訴你了,即便是我這樣的人,也想要好好保護自己所愛之人。」

  又、又是狗糧!

  王熙鳳瞪了她一眼,卻沒有半點殺傷力。

  ……

  臨近正月,賈蓉和賈寶寶帶領眾人開了祠堂祭祖。

  賈寶寶見賈蓉又清減了幾分,明明是個鮮豔明媚的少年郎君,如今眼神中卻有著消散不了的沉鬱。

  她問了兩句,賈蓉欲言又止。

  「我最近心中慌得厲害,總覺得府上要發生什麼大事,便借著惜春叔叔的關係請妙玉大師算了一卦。」

  賈蓉與賈寶寶待在祠堂後的水池旁,水池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冰,他一邊說著一邊踹著岸邊的積雪,將雪花踢到冰面上。

  「卦象如何?」

  賈蓉眉眼一低,搖了搖頭。

  賈寶寶:「你也別放在心上,人事興衰本就是常理,況且賈家這幾年作的太厲害了,現在是報應的時候了。」

  賈蓉猛地看向她,「叔叔是得到了什麼信兒嗎?」

  賈寶寶不說話。

  賈蓉已然明白了什麼,他苦笑著搖頭,「算了,我想這麼多又有什麼用,我勸不了大老爺,也勸不了我父親,我還能怎麼辦呢?」

  賈寶寶:「有一事我要問問你,你現在還跟廢太子有聯繫嗎?」

  賈蓉一僵。

  「還有憐惜?」

  賈蓉立刻反駁:「不,不是他。」

  「那是跟誰有聯繫?該不會是南安郡王吧?」

  賈蓉歎了口氣,「京城裡的世家哪有不站隊的。」

  賈寶寶負著手,盯著這個曾經沉過金子,自己也曾不小心進去過的池子,低聲道:「不論是誰最後勝利,都不可能是南安郡王。」

  「怎麼會?王家不是也……」

  「出頭椽兒先腐朽,你當陛下什麼都不知嗎?」

  「那可……怎麼辦啊!」賈蓉急的團團轉,「我們都已經站錯過一次了,若是再錯,恐怕活下去的機會都沒了。」

  「那還不至於。」

  「叔叔!」他一把抓住了賈寶寶的手,「叔叔救我。」

  賈寶寶輕聲道:「我無法救所有人,但你若是想要救自己,我給你指一條明路。」

  賈蓉神情恍惚,「什麼明路?」

  賈寶寶勾了勾手指。

  他便自動自發附耳過來。

  賈寶寶如此這般說了一番。

  ……

  過年期間,賈寶寶一直在忙,不得閒暇,好不容易到了正月十五才能稍稍緩一口氣。

  正午的時候,賈寶寶在自己的書桌上發現一張眼熟的竹葉箋,上面寫著——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賈寶寶粲然一笑。

  這是林哥哥給她的訊息,邀她正月十五元夜一同去賞花燈。

  賈寶寶便在中午時裝病,說自己要早些休息,謝絕了府中其他人賞燈宴飲的邀請。

  臨近黃昏的時候,她換了一身女裝,披著白狐裘,戴著幕笠偷偷溜出了榮國府。

  她在街角雇了一頂轎子將自己抬到燈市。

  燈市在一條河的對岸,夕陽將落未落,將豔麗的晚霞鋪展在冰冷的河道中,就像是冰原上的玫瑰,有一種婉轉的冷豔感。

  她攏了攏毛茸茸的領口,手指插進袖子裡,小羊皮靴子踩在結冰的臺階上,發出輕巧的足音。

  她過了河,四處張望一番,在河堤邊的一棵老樹下發現了林黛玉的蹤跡。

  他背對著她,穿著黑色的裘皮,烏黑的髮絲被銀冠束起,蕩下兩條藍色垂腳,上面還掛著白色的墜巾玉,寒風一吹,兩塊墜巾玉撞在一起,發出「叮」的一聲響。

  賈寶寶忍不住得意,對系統吹噓:「你看我林哥哥好看吧?是個舉世無雙的美男子吧?」

  系統:「……是啊,一個舉世無雙的後腦勺!」

  賈寶寶揚了揚下巴,「你懂什麼啊,窺一斑而知全豹,只看我林哥哥瀟灑的背影就知道他仙人般的風姿。」

  系統捂臉,「要了命啊,這裡有個舔狗,誰快點來把她拉走啊!」

  賈寶寶搖頭:「這是你這個單身狗不知道的美。」

  系統「呸呸呸」幾聲,想要將硬塞進嘴裡的狗糧吐出來,「單身狗怎麼了?單身狗吃你家大米了?」

  「啊,你吃我的了。」

  系統有些心虛。

  他雖然沒吃她大米,但是確實是依賴她生活的。

  兩人鬥嘴過後,賈寶寶躡手躡腳,悄咪咪地接近林黛玉的身後。

  就在夕陽燃盡最後一絲光時,燈市上的花燈一盞一盞亮了起來。

  賈寶寶伸出手,想要偷偷抱住他。

  林黛玉恰好在此時轉過身。

  燈光映著冰淩,風卷起細小的雪沫,他眼前的一寸畫面都仿佛有了顆粒似的質感。

  面前的女子披著白色狐裘,穿著大紅對襟襖兒,下身則是雪色寬襴裙,俏生生,水嫩嫩,就像是白雪上的雛梅,千種風情,萬般美好。

  林黛玉張了張嘴,卻愕然發現,自己竟然失卻了言語。

  賈寶寶見行蹤暴露,準備要抱他的雙手順勢向上抬起,拈住了幕笠白紗兩角,輕輕掀開。

  金沙似的的光從帽檐上逶迤滑落,掃過她的明眸皓齒,朱唇紅顏。

  那一刻,林黛玉終於明白書中所說「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究竟是何等的驚心動魄與心滿意足。

  他上前一步,張開雙臂,輕柔地環住她,完成了她未完成的動作。

  原來,終此一生,他只是在等她這個人出現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12月13日淩晨一點開文——《大佬居然開了個萌新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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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賈寶寶的臉埋進他裘皮的毛毛裡, 鼻子一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林黛玉將裘皮一揚,將她也一同包裹了進去。

  「是不是凍到了?」他的手指剛剛觸及她的臉頰,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賈寶寶歪歪頭,一臉不解。

  林黛玉碾了碾自己的指尖兒,小聲道:「我怕破壞你的妝容。」

  賈寶寶像是想到了什麼捂著嘴巴,笑得眉眼彎彎。

  「怕什麼,反正也是要壞的。」

  她挪開手, 用手指點了點嘴角, 嬌嬌俏俏問:「哥哥要不要吃我嘴上的胭脂?」

  「騰」的一下, 林黛玉整張臉都漲紅了。

  「你在瞎說什麼。」

  他的手順勢滑下,牢牢地牽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走吧, 咱們一同去看花燈。」

  賈寶寶卻不挪步。

  「寶玉。」

  賈寶寶故作不滿道:「我難得換成這樣的衣物, 林哥哥難道就不多看一眼嗎?」

  林黛玉老老實實道:「是想要多看, 卻又不敢多看。」

  他的手指按在她的肩上, 眼睛移開, 又慢慢移了過來。

  「我怕……」他低下頭, 嗓音低啞道:「即便我不在意禮教, 還是怕對你做出失禮的事情。」

  「失禮的事情?」

  她粉嫩的舌尖兒在唇上輕輕一舔,柔柔問:「林哥哥指的是什麼?」

  林黛玉突然揚起裘皮,將她兜頭罩住。

  他隔著裘皮抱住她,啞聲道:「不能再這樣了,再讓你這麼說下去, 我們今兒個誰也逛不成燈市了。」

  他拉著她的手,順著人流往前走。

  賈寶寶偷偷撓了撓他的掌心。

  林黛玉的手掌輕輕顫了顫,他拉下裘皮,將她的幕笠戴好,確保她的臉不會露出來。

  兩人手牽著手,走過一盞盞花燈前。

  細膩的燈光如同銀河一般在地面安靜流淌。

  林黛玉為她買了一盞畫滿桃花的燈籠。

  賈寶寶提起燈籠,放在面紗旁。

  她的面紗是白色的,被光一照,顯出幾分透明,將她嬌嫩的面容朦朦朧朧的展現出來。

  賈寶寶對著他的方向,微微撅了一下嘴,做了一個親吻的動作。

  一陣寒風襲來,吹得她面紗貼上了她的唇。

  等到面紗重新垂下,上面已經印上了一個紅紅的胭脂唇印。

  就像是火星落進烈酒,一團灼熱的火頓時在他的心口燃燒起來。

  他身體裡的每一根血管都好像被她所牽引,拉扯著他向她靠近。

  如此濃烈,如此灼熱,如此情難自禁。

  他俯下身,雙目直勾勾地凝視著他,雙唇緩緩貼到那團柔軟白紗上,與上面的胭脂唇印嚴絲合縫。

  白紗被濡濕,胭脂洇散開。

  他更緊地抓住她的手,才不至於使自己立刻拉著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做些什麼。

  林黛玉再次直起腰,卻不敢看賈寶寶一眼,只是拉著她往前走,腳步更匆忙。

  賈寶寶盯著他紅的滴血的耳朵,發出輕輕的笑聲。

  林黛玉回頭瞪了她一眼,卻沒有半點威脅力。

  「最近林哥哥好像很忙,都沒有空來找我了。」

  林黛玉:「最近,王爺佈置了很多工給我,意外事情也增加了不少,我有一種預感……」

  賈寶寶仰頭看他:「什麼預感?」

  林黛玉搖頭,「說不清楚,總覺得要出事。」

  「最近忠順親王對我疏遠了很多。」

  林黛玉立刻道:「是我的錯,我不該將那些消息交給南寧郡王處置的。」

  他頓了頓,緩緩道:「忠順親王近來急躁了許多,許多做法已經顯露了他的野心。」

  「大概是陛下逼得太緊了。」

  「寶玉,」他握著她的手,在掌心輕輕揉搓,「我很擔心你。」

  賈寶寶:「沒事的,我有自保的能力。」

  林黛玉莞爾,「是啊,你可是龍女。」

  賈寶寶瞪大眼睛,「哎?你怎麼知道?」

  林黛玉:「無論怎麼想,能辦出這種事情的也就只有你了。」

  他頓了頓,視線重新放在她脖頸露出的一截紅繩上,他知道那下面系著一個小袋子。

  「是用那裡面的東西嗎?」

  賈寶寶點頭,「林哥哥你真沒看?」

  林黛玉:「我自然不會騙你,有些東西不用看,猜也猜到了。」

  「好吧,好吧,還是林哥哥厲害。」

  他轉過身,帶著她走到燈架後,那裡恰好是街角昏暗處。

  他壓低聲音警告:「你既然身懷異寶,就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我會的。」

  林黛玉歎了口氣,「寶玉,你為什麼總在做危險的事情?」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都叫你別再喚我寶玉了。」

  林黛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緊張道:「若是那樣叫你……也太早了。」

  系統鑽出來說了一句:「我敢保證,他一定是想歪了。」

  賈寶寶捧起林黛玉的手,在他的虎口上輕輕咬了一口。

  林黛玉感到一陣酥麻,低頭一看,虎口上蹭了些許胭脂。

  他的嗓子繃緊,輕聲喚她:「寶兒?」

  賈寶寶笑嘻嘻逗他,「咦?是在叫我寶貝兒嗎?」

  即便兩人隱藏在黑暗中,她仍然散發著自己獨特的光澤。

  他再也忍耐不住,低下頭,溫柔地蹭了蹭她的唇,而後才貪婪地吞噬起她唇上的胭脂。

  不知道過了多久,賈寶寶只覺得自己要炸成了煙花,雙唇也開始有些疼了。

  林黛玉恰到好處地退開一步,大拇指輕輕抹過她嘴角的胭脂,然後,他將沾著胭脂的手指含進嘴裡。

  「啊!」賈寶寶既羞且惱,「你做什麼!」

  林黛玉眸中含笑,「不是你讓我嘗嘗你嘴上的胭脂嗎?我自然要遵命行事。」

  此時的林黛玉雙目潤澤,薄唇水潤,整個人就像是在春水裡泡過似的,全身上下充滿了色氣,好看到讓她忍不住頭皮發麻。

  她揪著他的袖角扭了好幾圈。

  林黛玉將手背貼到她的臉頰上,深深望著她,梨渦淺淺,仿佛只要這樣就滿足了。

  「你究竟要做什麼?你的舉動讓我越來越看不明白了。」他認真詢問。

  賈寶寶含著自己的下唇,下定決心道:「我想要賈府敗亡。」

  「這就是我的目的,也是我的任務。」

  林黛玉神情擔憂,卻並沒有說什麼勸阻的話,他問:「那任務完成後呢?」

  雪化後的水珠從屋簷上面滾落,一滴,一滴,冰涼刺骨。

  賈寶寶避開掉落水珠的地方,卻看到石板上有被水珠砸出來的凹氹。

  所有存在都會留下痕跡,林哥哥對她身上所發生事情的擔憂是不是也是如此?

  直到再也忍不住,才終於問出口。

  她抬起頭,安靜地打量起林黛玉。

  他比之前氣色好了很多,體態風流,容顏俊秀,無論怎麼看都像是不容于世俗的仙人,而這位仙人卻被她拉入了凡塵。

  「林哥哥……怕我離開嗎?」

  林黛玉虛弱的笑了一下,「是,我怕,很怕。」

  「我把你當成從天上落到凡間的小仙女,賈府敗亡是你的任務,我擔心你完成任務後,會重新回到我無論如何也去不了的天上。」

  他緊緊扣住她的手指,輕聲道:「即便我是凡夫俗子,我也想要拉住仙女的手,一輩子,也不放開。」

  賈寶寶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原來咱們兩人都認為對方才是天上人嗎?」

  她踮起腳尖,笑呵呵地在他下巴上吻了一口,「別為我擔心,完成任務只是完成任務而已,我有辦法留下,即便是為了你,我不會走的。」

  她低下頭,玩著他修長的手指,「為了你,陪你一輩子又有何妨?」

  然後,他更加激烈地吻住了她。

  燈會後的好幾日,她都不能好好吃飯。

  唇疼,腮幫子也疼,舌頭更疼。

  系統幸災樂禍道:「該!」

  賈寶寶哼了一聲,「你就算是想疼也沒辦法。」

  系統:「……」

  明明咱們是一國的,你為何非要傷害我。

  忠順親王那邊對賈寶寶日漸疏遠,甚至也不再派烏先生和英蓮過來。

  英蓮因為賈寶寶的幫助,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他跟王爺請辭,準備離開京城,返回家鄉。

  雖然王爺極力挽留,但是挽留不了一個將親情看得比功名利祿更重的人。

  英蓮離開長安前,來到了榮國府。

  賈寶寶盛情款待。

  英蓮含笑道:「多虧了你,我才找到家人,如此大恩大德不知道該何以為報。」

  他從袖子裡取出一本書,遞給賈寶寶,「我找了些通過會試的貢士,讓他們寫了些參考書目,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

  賈寶寶臉都要白了,那麼厚的一冊書居然只是書目?

  她乾咽一下,強打起笑臉道:「難為你了,我會好好看的。」

  英蓮大笑起來,「哈哈,你也覺得這些有些多是吧?放心,我已經把每一本都看過了,也曾找烏先生參詳,我們將重要的書後面都做了標識,若是你沒有時間就先看這些吧。」

  賈寶寶拿過書,簡單翻了翻,卻發現這裡有些書市面上已經找不到了。

  她看向英蓮,英蓮嘴角含笑,連額頭上的朱砂痣都顯出幾分活潑。

  「英先生,你就別賣關子了。」

  英蓮搖頭,「我以後姓甄,叫甄英蓮,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至於書我已經幫你搜集齊全了。」他遞給賈寶寶一枚鑰匙,「胭脂胡同第三間,連同房子一併送你了。」

  賈寶寶目露驚訝。

  英蓮輕聲道:「未來京城會有大變化,短時間內我不打算回京城了。」

  賈寶寶點了點頭,「那我先幫你收著鑰匙,替你看著房子。」

  賈寶寶可真是個少見的好人。

  英蓮笑了起來,「多謝。」

  賈寶寶將他送到門外。

  英蓮抱拳,「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我有緣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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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6

☆、第146章

  會試跟鄉試一樣,都是三場考試, 三日一場。

  天還未亮, 賈寶寶與賈迎春便早早起床,搭伴一道前往貢院。

  賈迎春坐在馬車裡, 也不再裝出唯唯諾諾的樣子,他懶洋洋笑道:「賈環他又自己走了?」

  賈寶寶點頭。

  賈迎春坐正身體,「他現在可厲害了, 也瞧不上你我了。」

  賈寶寶擺弄著自己的手指, 淡淡道:「我並不在意他怎麼想的。」

  「你不想害人, 難保別人不想害你。」

  賈迎春摸著下巴, 笑道:「我見環哥兒氣性極大,你得罪了他,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還有一件事, 我想你得知道。」

  賈迎春神情認真道:「有一日, 我去環哥兒的屋子裡,因為沒人在, 我就看了看他放在桌子上的幾篇文章。」

  「那些文章說不上極差, 但也無法說是極好……總之, 我覺得,如果他是這樣的水準,真的不應該得到第二名的成績。」

  賈寶寶眼皮一抖。

  賈迎春輕聲道:「就是我多心了吧,但是,如果我想的沒錯,那可就攤上大事了。」

  賈寶寶抿緊雙唇。

  的確, 如果賈環的文章配不上他的名次,那他又為何會取得這麼靠前的名次?若真的牽扯進舞弊案,那連同賈家也攤上了大事。

  賈寶寶對系統道:「我現在就覺得賈家像是一座放滿了危險物品的大倉庫,只要一點點火星就能將這裡徹底引爆,偏偏就是不知道這顆火星什麼時候落下。」

  賈寶寶翹起嘴角,低語道:「如果沒有人來做這顆火星,那就由我來吧。」

  賈迎春:「你在說什麼?」

  賈寶寶回過神來,打哈哈道:「沒什麼,我們也不要想這些了,考試要緊。」

  賈迎春似乎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什麼,只是提醒道:「你不要做傻事。」

  賈寶寶不答話。

  兩人在距離貢院還有一條街的地方下了馬車。

  賈寶寶剛從馬車上下來,就被濃濃的佛香味嗆了一跟頭。

  她手掌在鼻尖前扇了扇,朝旁邊望去。

  貢院前的一條街在科舉舉行的時候,常常做與考試相關的生意,賣筆墨紙硯、書籍等等,然而現在,這條街上竟然開了大大小小的香堂、祠堂。

  「這是什麼?」

  每家每戶香堂前的人都不少,一個個舉子打扮的人進進出出。

  賈迎春也感到好奇,他隨手拉住一個學子問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那個舉子似乎從南方來的,話語裡帶著南方的方言,「你們看上去是京城本地人,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他撇撇嘴,「我們在拜龍女。」

  「哎?」

  「哈?」

  賈寶寶和賈迎春對視一眼。

  那個舉子指了指幾家香堂:「聽說上場考試貢院裡著火了,多虧了龍女大人顯靈,天降甘霖,這才無人傷亡,反正多拜拜有好處,最起碼能保佑自己在考場裡平平安安的。」

  一旁又有個舉子湊了過來,用帶著家鄉口音的官話道:「不對不對,我是聽說,龍女大人愛慕有才華的學子,但凡被她看上的學子都會考得不錯,所以大家都來拜龍女,希望龍女大人能保佑自己考得好成績。」

  「對,我也聽說了,」見他們說的熱鬧,又有人湊了過來,「你們知道京城這邊賈解元嗎?據說她生的十分貌美,這才得了龍女的青睞,得以高中。」

  賈寶寶:「胡說!」

  那明明都是她自己辛辛苦苦學出來的。

  「不可對龍女大人不敬!」

  「沒錯!」

  「龍女大人的事你懂什麼!」

  賈寶寶被這幾個學子七嘴八舌懟了一臉。

  賈寶寶:「……」

  我就是龍女,我的事情我不懂還有誰懂!

  「別以為你長得有幾分姿色就隨隨便便詆毀龍女大人。」

  「走走走,咱們去拜龍女大人,別理會她。」

  幾個人面色不善地離開了。

  賈寶寶抹了一把臉,卻見賈迎春正瞧著自己笑。

  賈寶寶無奈道:「讓迎春哥哥你見笑了。」

  賈迎春嘴角翹起,「那你要去拜拜那個龍女大人嗎?」

  他明明知道龍女大人是誰,還故意這麼說。

  賈寶寶咬牙:「去,當然要去。」

  兩人找了一間香火鼎盛的祠堂進去,上面的匾額上寫著「龍女祠」三個大字。

  裡麵點著香燭、長香,門口的一個大鼎裡還燒著紙。

  賈寶寶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學子在桃花箋上寫了一首情詩投進大鼎中,轉瞬間這張桃花箋就被火苗吞噬。

  「兩位舉人老爺可是要燒香拜龍女?或是需要寫詩詞贏得龍女青睞?」一個道士打扮的男人迎了上來。

  賈寶寶:「寫詩詞?」

  那道士點頭道:「沒錯,世人皆知龍女大人愛慕才華出眾或美貌無雙的學子,但凡被她所看重的學子必然都會金榜題名。」

  道士遞給賈寶寶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只是凡間學子這麼多,總得找個機會讓龍女見識你的文采啊。」

  所以就寫情詩燒給龍女大人嗎?

  她閉門讀書這段期間究竟都發生了什麼啊!

  賈寶寶僵硬地笑了一聲,「不用了,我隨便看看就好。」

  道士倒也不趕客,「也是,憑著舉人老爺您的美貌,龍女大人定然能一眼相中你的。」

  怎麼我活著活著就要自己相中自己了。

  賈寶寶的笑容都快維持不下去了,趕忙擠到裡面龍女大人的彩繪塑像前。

  只見那龍女雙手輕拋紅色紗練,紅色輕紗遮住她半張臉,紗練到了某個頂點,又墜落下來化作藍色的水花。

  掩在紅紗後的龍女面容嬌媚,半遮半露間更顯出其傾國傾城的姿容。

  只是,這龍女的面容在賈寶寶看來有幾分熟悉。

  賈寶寶摸摸下巴,低聲嘀咕:「這龍女的容貌為何……」

  「……這麼像你是吧?」

  賈寶寶猛地扭過頭,看到賈迎春正舉著三根長香朝龍女拜了拜。

  賈寶寶推了一下他的胳膊,小聲問道:「你怎麼了?該不會你也信了龍女吧?」

  賈迎春腳尖兒一轉,整個人朝向她,舉著香朝她拜了一下。

  賈寶寶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你做什麼?」

  賈迎春抬頭一笑,「自然是求龍女大人你保佑我了。」

  賈寶寶忙往後退了幾步。

  賈迎春將長香在龍女案前的香座上插好。

  賈寶寶問:「為什麼說龍女像我?」

  賈迎春反倒問她:「你知不知道薛寶釵在城外建了一座龍女觀?」

  賈寶寶一愣,「好像聽說過。」

  賈迎春仰頭望著龍女,神情有一種憧憬的溫柔,「現在京城裡流傳的龍女畫像、塑像都是從龍女觀流傳出來的,因為那裡的龍女最為貌美,也最為動人。」

  「龍女畫的每一筆,龍女塑像的每一個細節都仿佛是凝結著最為真摯的愛意。」

  「我曾經見識過龍女觀中的龍女畫,那裡的龍女更加像你,尤其是那種傲慢疏離又溫柔含笑的神態。」

  被看穿本質的賈寶寶低下頭,沉默不語。

  「你說薛寶釵該不會愛慕你吧?」賈迎春突然放出一個大雷。

  賈寶寶嚇了一跳,立刻抬頭。

  賈迎春這才莞爾道:「你該不會真信了吧?我瞎說的,走了走了,咱們還要去考試,就別在這裡瞎耽誤功夫了。」

  賈寶寶跟著他離開。

  她知道賈迎春的話並不是在瞎說,他後來改口也不過是顧及她的面子。

  她猜那些畫像及雕塑都是出自薛寶釵之手。

  系統忍不住道:「他不會在放棄你之後,把全部感情都投在這位龍女大人身上了吧?」

  賈寶寶:「我不知道,那是他的事情……也許,他只是想和過去的告別。」

  ……

  賈寶寶靠著系統的外掛,安全無恙地進入會試的考場,這次她的運氣特別背,考試號間居然被安排在茅房不遠的地方。

  她將一條帕子系在鼻前,加快速度答題。

  因為有林哥哥和甄英蓮給她抓重點,前面的幾場考試都沒有問題。

  然而輪到策問的時候,試卷上的問題卻是關於世家對社稷的危害的。

  賈寶寶一字一字讀著,背後卻忍不住生出一陣陣冷汗。

  這個策問的問題顯然是出自陛下之手,可是,陛下在會試科目中考這個,究竟要做什麼?

  賈寶寶放下卷子,想了好久。

  系統提醒:「你再不寫天色就晚了!」

  賈寶寶恍惚回神,慢慢提筆。

  她看著自己沾滿濃墨的筆鋒,一滴墨汁慢慢墜下,「吧嗒」一下濺在了宣紙上。

  「我想,我的機會來了。」賈寶寶終於徹底回過神,眼神明亮,嘴角上揚。

  熟悉賈寶寶的系統知道她又要搞事了。

  賈寶寶提筆而就,一篇文章既成。

  世家之危不可不解,若要一家為先,請以賈家為先;若必要一人為先,甘為君策。

  也許是她太想讓賈家敗亡了,寫起這樣的文章簡直文思泉湧,沒多久的功夫就將一篇文章完成。

  她又刪刪改改,將許多過於激動的言詞加以潤色,將避諱的字替代過去。

  這一篇文章她寫得太過興奮,出考場時,還有些神清氣爽。

  然而,當她走到貢院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大門被堵住了,前面的人根本不動,後面的人自然也出不去。

  賈寶寶問前面的學子:「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大家都不走?」

  前面的人回過頭,居然還是熟人,正是之前跟賈寶寶介紹過「龍女大人」的那位南方學子。

  他也對賈寶寶那張美貌的臉眼熟,立刻說道:「我也不知道啊,不過,好像聽人說是出了什麼大事。」

  他前面的學子也回過頭來八卦:「是貢院門口貼了一張告示,將之前貢院裡發生的火災緣由解釋出來。」

  「什麼緣由?」

  他前面的那個學子也說不清楚,便戳了戳自己前面的人。

  賈寶寶就看著他們一個戳一個,就這樣互相詢問,直到將消息傳了回來。

  南方學子知曉一切後,轉頭對賈寶寶道:「我都問明白了,說是為了報復同場的學子,有人故意在考場縱火,這人也太缺德了吧?合著這整個考場除了他們就沒有別人了嗎?報仇也要拉上墊背的,真讓人噁心。」

  知道了真相,其他學子也紛紛指責起那個縱火的人。

  然而,就在這中間,賈寶寶突然聽到了一聲重重的呼氣聲,像是某個人終於松了一口氣。

  賈寶寶一回頭,正與賈環四目相對。

  賈環臉上的神情一僵,而後飛快地轉過臉。

  系統哼了一聲,「賊眉鼠眼,做賊心虛。」

  賈寶寶覺得系統這話說的過分了,「人家雖然做賊心虛,但是長相也沒到賊眉鼠眼的地步。」

  系統:「好啊,你不愛我了,現在為了一個賈環也反駁我!」

  賈寶寶聳聳肩,不再說話。

  前面看告示的學子散去,後面的學子也能出去了。

  賈寶寶路過那張告示時,認真看了一眼,告示上說要對縱火者處以死刑。

  她低下頭,加快腳步匆匆離開。

  突然,她的手腕被握住了。

  「跑的那樣急做什麼?我不就在這裡。」

  賈寶寶抬頭,果然看到了兜帽下的林黛玉。

  她剛要說什麼,後面有其他人在她後背拍了一下。

  「走啊,好不容易考完,咱們去大吃一頓如何?」

  聽聲音就知道來人正是之前那位南方學子。

  林黛玉眼睛一眯,對著那學子道:「抱歉了,她沒有功夫跟你吃飯。」

  他揚了揚下巴,「她已經與我有約了。」

  不知道是不是賈寶寶的錯覺,她總覺得說出這話的林黛玉帶著一股小驕傲。

  啊,林哥哥真是可愛。

  賈寶寶心裡有些暖。

  系統一巴掌捂住了自己的臉。

  啊啊,談戀愛果然會讓人變瞎。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懶懶藍的霸王票,抱住蹭一蹭~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14 09:25:39


☆、第147章

  「哦, 哦, 那以後有機會再一起吃飯。」南方學子懵逼地對賈寶寶說道。

  賈寶寶點頭含笑,「好,以後有機會。」

  南方學子又看了林黛玉好幾眼, 突然問道:「怎麼看你有幾分熟悉的樣子, 你該不會是……」

  賈寶寶瞬間緊張起來,以為林黛玉要不小心掉馬了。

  那個學子話說到一半卻搖頭道:「不對,不可能是他。」

  林黛玉握住賈寶寶的手, 輕輕搖晃了一下。

  「哦,對了, 我還要去拜拜龍女大人,那我先走了。」

  那個南方學子剛走, 林黛玉就低聲問:「就這麼怕我被人知道?」

  他探出頭,輕輕咬了一口她的耳朵,酸溜溜道:「難道我就這麼見不得人嗎?」

  賈寶寶笑嘻嘻地用自己的袖子擋在林黛玉臉前, 「林哥哥的臉只有我能看,當然不能給其他人看。」

  林黛玉原本還泛酸的心突然又甜了起來。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翹, 「好啦,就知道你這張嘴會哄人,看你哄得我開心的份兒上, 請你吃東西。」

  「吃什麼?」

  「狀元宴。」

  賈寶寶眼睛亮了起來, 她連忙找到自家的馬車,告訴車夫先載著賈迎春回去,她要和朋友去吃宴席。

  賈迎春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賈寶寶緊張道:「怎麼了?」

  賈迎春:「希望你不是在見色忘友。」

  賈寶寶笑道:「若是真的忘了你, 那一定是因為我遇見了傾國色。」

  賈迎春:「……」

  他直接往後一倒,受不了道:「行了行了,你趕快走吧,你再不走,我怕我忍不住揍你。」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也曾經產生過妄想,實在受不了這樣的狗糧攻擊。

  賈寶寶交代好後,就和林黛玉一同前往一家名為「狀元樓」的酒樓。

  林黛玉笑道:「據說每屆狀元都會在這裡點一桌狀元宴,你雖然還沒有參加殿試,但我們不妨先吃上狀元宴,為你討個好彩頭。」

  「那就借哥哥吉言了。」

  酒樓裡,小廝引著二人往包間走去,經過樓梯拐角的時候,賈寶寶聽到有兩個小廝在聊天。

  「這兩位該不會也點的是狀元宴吧?」

  「今天點狀元宴的人可真多,算上這位已經是第三撥了吧?」

  「噓,咱們樓裡的狀元宴不是誰都能吃的,今天這三位的背後可都有王爺在撐腰。」

  「三位王爺?咱們京城還真是王爺遍地走……」

  「瞎說什麼呢!你不要命了!」

  等到賈寶寶經過兩人跟前,那兩個小廝閉嘴不言,低頭垂手向她請安。

  賈寶寶和林黛玉坐進包間裡,小廝出去後,她立刻跳起來,湊到牆壁上。

  林黛玉無奈也跟了過去。

  酒樓裡的隔間是用木板隔開的,賈寶寶這樣做也能聽到一些聲音。

  旁邊屋子裡,一個人奉承道:「若不是賈兄,我們還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吃上這頓狀元宴呢。」

  「就是,就是,既然吃了狀元宴,賈兄定然能金榜題名,屆時,還望賈兄別忘了我們這些人。」

  「自然不會。」

  僅僅只說了四個字,賈寶寶已經猜到那個屋子裡坐的是誰了。

  林黛玉看向神情不安的賈寶寶,伸手捂住了她沒有貼著牆壁的那只耳朵。

  賈寶寶一愣,抬頭望去。

  林黛玉挑眉道:「我在,絕不會讓他們欺負你去。」

  賈寶寶搖頭:「誰能欺負到我頭頂上,我定然要讓他吃不完兜著走,我只是有些不安而已。」

  「那邊的人姓賈?」

  「是賈環,」賈寶寶出神地盯著牆壁,「不知道是哪位王爺資助他的狀元宴。」

  林黛玉將她重新拉到桌邊,兩人剛剛坐下,酒樓裡的人就把菜肴送了過來。

  「其實要知道是哪位也很簡單。」等送菜的人出去,林黛玉為她分析,「不會是西寧郡王和忠順親王,只剩下那三位王爺了。」

  「得了,答案已經出來了,看來跟南安郡王脫不了干係。」

  賈寶寶支著臉頰,有一搭沒一搭吃著菜。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要搞倒賈府以證清白的南安郡王為何又跟賈環混到一起去了?

  她正胡思亂想著,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熱氣。

  「張嘴。」

  她下意識聽從指令,張開了嘴,嘴裡似乎被放進了什麼東西,一股嗆鼻的辣味直沖天靈蓋兒,把她的眼淚都逼出來了。

  賈寶寶覺得舌頭都要著火了,忙伸出舌頭,到處找水。

  「噗……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這麼不能吃辣的。」林黛玉忙遞上水杯。

  賈寶寶將一杯水都喝完了,還是覺得火苗在舌尖上跳踢踏舞,她眼睛濕漉漉地瞪了林黛玉一眼。

  林黛玉心軟成了一灘糖水,他好聲好氣地哄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眼角,將她溢出來的眼淚擦乾。

  他不想她哭的。

  林黛玉輕聲道:「你讓我也為你流淚好不好?」

  「算命的人曾經說我要為一個命中註定之人流盡眼淚,我只希望那個人是你。」

  「誰要你的眼淚了,你好端端的不好嗎?」

  林黛玉看進她的眼中,忍不住笑了起來,「好。」

  兩人用過狀元宴,剛一出門,卻迎面碰上了另外兩人——忠順親王和薛寶釵。

  忠順親王身後還帶著幾個親衛,都跟在王爺身後。

  賈寶寶下意識站在林黛玉身前,想要用自己的小身板擋住他。

  林黛玉攥緊她的手,低聲道:「你這樣做會讓我很痛苦,我是個男人,不會躲在你的身後的。」

  他與賈寶寶並肩而立,平靜地看向忠順親王。

  「拜見王爺。」他躬身行禮。

  賈寶寶也出聲:「拜見王爺。」

  水澈的目光釘在林黛玉的身上,他板著臉道:「你有些面善。」

  林黛玉清清淡淡道:「草民的榮幸。」

  水澈的目光慢慢滑下,頓時凝在了林黛玉腰間掛著的一枚墨玉玉佩上。

  猛然間,他臉色陰沉下來,像是醞釀著一場風暴。

  薛寶釵忙出聲道:「王爺不是還有急事?」

  「急事?」水澈摸著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冷笑一聲,「我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情。」

  他的聲音冰冷,從中能聽出火氣。

  賈林薛三人都是一臉莫名。

  水澈冷淡道:「賈寶玉,你很好。」

  聽著話語的意思可並非是很好。

  賈寶寶一個激靈,小心打量著水澈,只見他像是被烏雲壓頂,灰色的眼眸中壓抑著盛怒。

  他到底在為了什麼生氣?

  賈寶寶將視線投向薛寶釵。

  薛寶釵注意到她詢問的神色,輕輕搖了一下頭。

  賈寶寶只得硬著頭皮道:「王爺息怒。」

  水澈只是冷笑。

  他淩空點了點林黛玉的方向,「你可真是膽子不小。」

  林黛玉神情不變,「王爺此話何意?」

  水澈盯著林黛玉,用冷冰冰的眼神淩遲著他,卻對著賈寶寶道:「寶玉,你一向能體察我的意圖,你說呢?」

  「呃……」賈寶寶是真的不知道啊,「王爺息怒。」

  林黛玉上前一步,半擋住賈寶寶,「王爺若要怪罪,草民無話可說,能否讓草民知道,草民究竟是在何處惹得王爺如此盛怒?」

  林黛玉這話本沒有什麼錯處,可聽在水澈耳中卻更加讓他上火,他緊緊抿唇,眼神帶著威壓。

  「怪罪?你罪無可恕!」

  在場幾人的心一下子提起來。

  水澈冷漠地瞥了賈寶寶一眼,「你自然也一樣。」

  聽到這話,賈寶寶反倒安心下來。

  看來這事兒跟她有關?

  賈寶寶原本不笑的時候眼中就帶著笑盈盈的光,現在心情放鬆下來,好心情就根本遮掩不住了。

  水澈的肺要氣炸了,他的心卻漸漸沉下。

  「寶玉,你或許忘了,這枚墨玉玉佩還是我送給你的。」水澈眼中的惡意盡數朝林黛玉湧去,「結果,你卻將我送你的玉佩轉送給他人?」

  林黛玉勃然變色。

  「小王的禮物還沒這麼廉價,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拿的!」

  賈寶寶一愣,她是真不記得這枚玉佩是忠順親王給她的了,再說了,她玉佩那麼多,哪能個個都記得?

  賈寶寶撓了撓鬢角,在心裡對系統道:「別裝死,快出來!有本事你給我吱一聲!」

  系統:「吱!」

  「喂!這到底是他什麼時候送給我的玉佩,為何我沒有絲毫印象?」

  系統小聲道:「自然是在你沒有意識的時候。」

  「把話說清楚!」

  系統也知道自己犯了錯,便縮著頭道:「就是你有一回喝醉了酒犯下的錯事,撞見了忠順親王,還硬要走了人家的玉佩,還好你醉酒的樣子也比較討喜,人家才沒有跟你計較。」

  怪不得他與她初見的時候,水澈就表現的那麼不同,原來還有著這麼一樁官司。

  呵呵。

  合著都是她犯下的錯?

  系統哼哼唱道:「那一夜你舉起酒杯,那一夜你傷害了我……」

  「閉嘴!」

  「……」

  賈寶寶雖然已經明白了所有事情的起因,但是這個時候直接說出來簡直就是不要命了,她捂著腦袋,故作不解地盯著水澈。

  「王爺,我實在不記得何時從您那裡得到玉佩?」

  「寶玉!」薛寶釵擔心她惹怒水澈,急忙打斷她的話。

  水澈卻不理會薛寶釵,只盯著賈寶寶道:「你敢說你不記……」

  對了,那時候她喝醉了,也有可能不記得。

  可即便不記得,也不是她將他的玉佩隨隨便便送給別的男人的理由。

  他給她玉佩是看得起她,她把玉佩給了旁人就是在活生生打他的臉。

  「你,好樣的!好樣的!」水澈咬著牙冷笑,他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賈寶寶的臉,「爺活了這麼大,還從未被人如此踩過臉。」

  一隻手突然抓住了水澈的手。

  水澈盯著那截細腕,「癆病鬼就不要強出頭了!」

  林黛玉冷白的臉上浮起一抹蒼白的笑意,「王爺,此事是我的錯,不怪她。」

  他一把扯下腰間系的墨玉玉佩遞還給水澈。

  水澈卻沒有接過來。

  林黛玉說道:「之前我與寶玉喝醉了,我們兩個……結義為兄弟,彼此交換了信物,寶玉那時候醉的厲害,估計沒有意識到這枚墨玉玉佩不是她自己的。」

  水澈挑眉。

  「寶玉喝醉酒的情形想必王爺也知道。」

  林黛玉淺淺一笑,「王爺贈與這枚墨玉玉佩的時機也是寶玉喝醉的時候吧,不然,她不可能不記得。」

  這話說的好極了,水澈真是啞口無言,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水澈一把奪過林黛玉手中的墨玉玉佩,冷冰冰的視線掃過他們兩人。

  賈寶寶開口道:「不,此事都怪我喝酒誤事。」

  水澈卻絕不肯再聽,轉身離開。

  薛寶釵的靴底在地面磨蹭了一下,小聲道:「我再勸勸王爺,王爺也不會為了一場誤會與你生氣的。」

  賈寶寶對此毫無把握,「希望如此吧。」

  薛寶釵有看向林黛玉,「你也不可難為她,這件事終究只是誤會。」

  林黛玉神情不佳,對著薛寶釵冷笑連連,「好個薛老爺,裡外裡只有你一個好人是不是?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要你在這裡裝好人?」

  「你!」薛寶釵氣血翻湧,臉頰泛紅,「你休得血口噴人!」

  「要我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嗎?」

  薛寶釵一扔袖子,冷冰冰道:「狗咬呂洞賓,算了,那我也不參合了。」

  林黛玉此時胸中夾雜著怒氣火氣和醋意,話語越發尖酸刺人。

  「你本就不該來參合,這有你什麼事?還呂洞賓,即便是呂洞賓也是動了凡心的那一個。」

  薛寶釵倒吸一口氣,猛地退後一步。

  「什麼龍女大人,當別人不知道你的心思嗎?」

  薛寶釵被他擠兌的神情尷尬。

  林黛玉卻朝他晃了晃手掌,指著自己道:「我還沒死呢,你的心思還是趁早收拾乾淨吧!」

  薛寶釵什麼也不想說了,立刻快步離開。

  水澈和薛寶釵離開了,林黛玉卻立在走廊當中一動不動。

  「林哥哥?」

  林黛玉背過身子,「現在先別跟我說話。」

  他深吸幾口氣,低聲道:「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說罷,他便捂著臉匆匆下樓。

  「林哥哥。」賈寶寶急急追了上去。

  走到門口,她看到林黛玉一頭鑽進了一輛馬車中,賈寶寶也想要進去,卻被一隻胳膊攔住了。

  水濃的銀髮垂在胸前,神情溫和道:「寶玉,你還是讓他冷靜一下吧。」

  「我需要向林哥哥道歉。」賈寶寶小聲道。

  水濃偏頭進馬車內,很快轉過頭對她道:「先生已經原諒你了。」

  「可他還是不肯見我嗎?」

  水濃微笑道:「我很抱歉。」

  讓瞎子對自己道歉,賈寶寶還沒有辦法沒良心到這個地步。

  她搖手,「不,沒什麼。」

  水濃輕聲道:「你不介意的話,一會兒我想跟你聊一聊。」

  他是想做她與林哥哥的和事佬嗎?

  賈寶寶輕輕點了點頭。

  水濃讓賈寶寶先進去喝一盞茶,一會兒他自會去找她。

  待賈寶寶離開後,水濃進入車內。

  即便她閉著眼睛,無法視物,仍舊能夠覺察到林黛玉的悲傷與自厭。

  「先生。」

  「王爺不必在說,這件事是我做錯了,可是,若是深愛一個人,很難能不嫉妒。我厭惡善妒的自己,可卻無法將這一部分割除,因為這一部分也是我愛她的證據。」

  水濃若有所悟:「所以,愛一個人就是想要將她身邊其他愛她的人排開?」

  「不該是……」林黛玉想要否定,可一時之間心亂如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

  「這件事本就是一場誤會,是我一時沖昏了頭腦,我不該想寶玉是故意辱我,才拿別的男人的東西給我的。」他捂著額頭,神情悲傷。

  「我為這樣的自己感到抱歉,我不該懷疑她對我的情感。」

  林黛玉:「我這就去找她。」

  可是,水濃卻攔住了他。

  「不可如此,她方才生了氣,你且讓她消消氣,等到你們兩個都冷靜下來,你再去跟她解釋才對。」

  林黛玉心亂如麻,覺得水濃說的也有道理。

  水濃微笑道:「此時,就該我這位紅娘出馬了,你放心,我會好好勸解她的。」

  林黛玉心中突然警惕起來。

  水濃淡淡道:「說起來,我的身子竟一日不如一日了,也不知道會不會……」

  林黛玉心思轉回,「王爺切莫如此說,王爺還有千載春秋。」

  水濃含笑:「多謝先生了。」

  賈寶寶正坐在大堂的一個角落裡喝茶,只見白髮閉目的水濃不慌不忙地朝這裡走來,他袍角微動,髮絲輕顫,每一步都像是伴隨著某種特殊的韻律。

  見大堂眾人的視線看過來,賈寶寶猛然意識到水濃的與眾不同之處。

  她忙迎了兩步,拉著水濃出門,好讓他不被當做稀奇動物圍觀。

  水濃嘴角含笑,任由她拉著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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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賈寶寶將他拉到角落裡, 一轉頭, 見他閉著眼睛乖巧地立在原地。

  他似乎覺察到了她投來的視線,歪歪頭,「怎麼了?」

  「你的馬車呢?」

  「哦,我讓他們先送先生回去了。」

  水濃輕輕笑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話, 你可以送我回府嗎?剛好我也想跟你聊聊。」

  「那我去雇一輛馬車。」

  水濃攔住了賈寶寶,「我整日出則乘車, 入則坐轎, 已經夠了, 除非你帶我騎馬, 否則,還是這麼走回去吧。」

  水濃歎了口氣:「說起來, 我竟從來沒有騎過馬, 那些奴才擔心我受傷, 連累他們被父皇責駡, 每當我提出要騎馬的時候,他們都會拼命攔著我。」

  賈寶寶嘴角一抽, 「所以,你這是在央求我帶你騎馬嗎?」

  水濃:「唉, 我好可憐啊,一個人孤零零的,還是個瞎子……」

  「王爺,你到底從哪裡學來的這套啊?」

  「我的先生當然不止林黛玉, 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我也從其他人那裡學了不少。」

  賈寶寶:「……」

  所以你就學了撒嬌嗎?

  水濃銀白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說道:「你要是完成了我這個心願,我也可以告訴你一件事,關於你們賈家興亡的,是你特別感興趣的。」

  賈寶寶挑眉,「好,一言為定。」

  她讓水濃在巷子裡等著,自己去買了一匹馬。

  等她回來的時候卻沒有發現水濃的蹤跡。

  賈寶寶對系統道:「壞了,我是不是把他弄丟了?你快幫我查探一下周圍。」

  「你在說什麼呢?」水濃從小巷盡頭的一個拐角走出。

  賈寶寶瞪他:「王爺,您能不能別亂走。」

  水濃垂眸,低聲道:「抱歉,我怕被旁人看到,嚇到他們。」

  賈寶寶一滯,立刻道:「是我不好,我沒有考慮周到。」

  水濃低下頭,遮掩了面無表情的臉。

  他想他的表現應該很不錯,這是他經過觀察總結得出的最惹人憐愛的方式了。

  突然,他頭頂一重,像是被扣住了什麼。

  「這樣就好了。」

  水濃抬手摸了摸,摸到圍著面紗的斗笠。

  他緩緩道:「你準備的真是周到。」

  賈寶寶:「好了,王爺請上馬吧。」

  她已經把各種卡片準備齊全,即便他從馬上摔下來,摔個半死,她也照樣能救活。

  水濃摸到馬邊,出聲問:「你只準備了一匹馬?」

  賈寶寶:「我可不放心讓王爺單獨騎馬?」

  水濃:「是咱們兩個共乘一匹嗎?」

  「王爺,你想什麼美事兒呢,當然是你騎著馬,我牽著韁繩。」

  水濃扯著韁繩,踩著銅馬鐙準備上馬。

  「寶玉,你可對我真不客氣,我好歹也是個王爺。」

  賈寶寶笑問:「那王爺你想要我恭恭敬敬對待你嗎?」

  水濃笑了:「當然不,若是你跟其他人一樣了,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他坐上馬鞍,感慨道:「我倒是明白了先生為何偏偏對你情有獨鍾。」

  「男人和男人,當真有趣至極。」

  系統偷偷問賈寶寶:「你發沒發現這位王爺古怪的地方。」

  賈寶寶直接開口道:「王爺還真是喜歡有趣的東西。」

  水濃冷淡地勾起嘴角,「愉悅大概是我唯一能體會的情感了。」

  賈寶寶撇了撇嘴,只覺得他的回答太過詭異。

  水濃卻像是終於抓到一個談心的人,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

  「我的兄弟們都有自己的愛好,好騎射,好唱戲,好美色……唯獨我總是沒有什麼喜歡的。」

  賈寶寶:「……」

  你前面說的那三個都是誰啊!

  「後來我觀察他們喜歡的方式,覺得十分有趣。」

  水濃抿嘴一笑,整個人像是在閃閃發光,賈寶寶卻莫名覺得背脊發寒。

  「寶玉,你可有喜歡的東西?」

  賈寶寶:「沒有。」

  「我倒是覺得你喜歡大廈傾倒的那一刹。」

  賈寶寶呼吸一滯。

  水濃閉著眼睛朝向她的方向,「我猜對了吧?」

  賈寶寶:「不是。」

  「哦,那我說錯了,你只喜歡賈府傾倒的那一刹。」

  這下子賈寶寶是完全止不住驚訝了,他是如何知道的?

  「林哥哥對你說了什麼嗎?」

  水濃淺笑悠然:「我雖然看不到,卻能看到比常人更多的東西,並不需要別人告訴我什麼。」

  賈寶寶:「哦,王爺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也許有我幫上忙的地方……我很想讓馬跑起來,寶玉?」

  水濃抖了抖袖子,露出右手,他手裡居然拿著一條鞭子。

  賈寶寶真是佩服這位王爺了。

  為了怕他受傷,她甚至連馬鞭都不敢買,誰能料想到,他居然自己帶著呢!

  「您到底要怎麼樣?」

  水濃輕甩馬鞭,豔紅色的馬鞭甩出個花兒,發出清脆的聲響。

  「跑馬。」

  「成。」賈寶寶躍上馬背,坐在水濃身後。

  賈寶寶:「……太高了,低下頭,把馬鞭和韁繩都給我。」

  水濃老老實實地縮起自己高大的身體,屈著上腿,幾乎要趴在馬脖子上。

  欺負了王爺後,賈寶寶的心情好了許多。

  她猛地一抖韁繩,「駕!」

  駿馬奔著城門外而去。

  迎面的風在耳畔呼嘯著,揚起了他長長的銀絲,銀絲打在她的臉上就像是迎面撲來的雪花。

  賈寶寶:「呸呸呸,你頭髮飛進我嘴巴裡了,攏好了!」

  「哦。」水濃乖乖地應了一聲,兩隻手都鬆開摸到自己的髮絲。

  因為馬跑的極快,他整個人瞬間搖晃了一下。

  賈寶寶驚呼一聲,忙去扶他。

  水濃晃了晃又坐好了,手指無意般劃過她的臉頰,又順著她的肩膀慢慢滑下。

  他的手很冰,像是早春的溪水。

  「抱歉。」他收回了手,重新坐好。

  賈寶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的地方,她放鬆了韁繩,馬也慢了下來。

  水濃微微側身,「怎麼了嗎?」

  賈寶寶:「該回去了。」

  水濃「看」了一眼四周,「你能告訴我這是在哪裡嗎?」

  「出了城門,在一條土路上,兩旁有垂柳,野花也開了。」

  水濃吸了吸鼻子,「我聞到了一股香味,這裡是不是有土祠?」

  賈寶寶倒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水濃:「我為你指路。」

  賈寶寶:「……」

  她是怎麼活著活著到了要靠瞎子指路的地步了?

  但是,她按照水濃所說,還真的找到了一間隱藏在林木後的小小土祠。

  進門前,她抬頭看了一眼。

  「……」

  水濃含笑問:「這是什麼祠?」

  賈寶寶:「龍女祠,王爺沒聽說過吧?」

  「不,我聽說過。」

  「或者說,」水濃轉過頭,興味盎然道:「我早就想要見識見識了,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見識?

  下一刻,水濃就向她展現了自己的獨特「見識」方式。

  只見水濃摸索到龍女像下,伸手一掀衣擺,直接踩著供桌爬上了放置龍女像的高臺上。

  「王爺!快下來!」賈寶寶急急忙忙喊。

  水濃慢悠悠道:「不急,不急,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

  說著,他就開始伸手慢慢撫摸龍女的輪廓。

  這座龍女像與賈寶寶太相似了,看著他撫摸龍女像,她甚至產生一種他正在撫摸她的臉的錯覺。

  這種感覺太詭異了。

  賈寶寶:「快下來,你讓別人看到了好打碎你腦殼了。」

  「那就讓他們打碎好了,我也是龍女大人的裙下之臣。」

  水濃站在台座上,微微回眸,睜開了雙眼,他的眼眸隱隱有些發紅,陽光落進他的眼中掀不起一絲波瀾。

  他的眼睛像是鑲嵌在銀色底座上的寶石,又像是漂浮在清溪中的落紅,這麼漂亮的一雙眼睛,可惜不能視物。

  賈寶寶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終於想起了他剛剛說的那句話。

  「王爺怎麼會對龍女大人這般……」

  她盯著水濃還是不肯鬆開的手,眼皮顫了顫,「……執著呢?」

  水濃含笑道:「因為這才是神啊。」

  賈寶寶:「……」

  呸,根本不知道該從哪裡吐槽好。

  好在水濃瘋狂夠了就從供桌上跳了下來。

  水濃開口道:「這次跟你單獨出來本來是想要……」

  賈寶寶:「如果您是為林哥哥做說客的,那就不用說了。」

  水濃饒有興致道:「你決定不原諒他了?」

  賈寶寶茫然道:「林哥哥毫無錯處,為何要我原諒?」

  賈寶寶:「是我搞砸了一切,才讓林哥哥那樣難堪的。」

  水濃淡淡道:「他可是選擇棄你而去了。」

  「他只是想要我們兩個都冷靜一下,在那種氛圍裡,很容易出口一些不經大腦的話,反而容易傷害彼此。」

  賈寶寶低頭笑了笑,「林哥哥的心思我都知道,因為他的心思都是向著我。」

  水濃莫名有些飽,這是一種很難讓人形容的感覺,有些煩,還有點羡慕,若是他也能得到這種情感的話……

  水濃低聲道:「你知道就好,我也相信你,你會整理好一切。」

  「寶玉,我一直都在看著你,你真是太奇怪了。」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我這麼奇怪真是抱歉了啊。」

  水濃搖頭。

  兩人出了龍女祠,慢悠悠地走上回城的路。

  「之前說好的,你帶我跑馬的禮物,」水濃咬著每個字,「你的願望很快就要實現了,有人想要在殿試上一舉擊潰你和賈家。」

  賈寶寶猛地扭頭,「現在會試結果還沒下來。」

  「可你已經進入了殿試名單中,是不是很有趣?」

  賈寶寶可一點都不覺得有趣,只覺得背後有個大陰謀在等著她。

  水濃輕聲道:「你若是想要看大廈傾倒的那一刹,不如什麼也不做,待那人搭好木柴之後,你再抽掉他的梯子,點燃木柴,只看那良辰美景都變成了斷壁殘垣,如花美眷也抵不過似水流年。」

  雖然原來的唱詞不是這般,但被他改動兩下,再用他悅耳的嗓音唱出,竟然別有一番滋味。

  「王爺唱得好。」

  水濃:「我說過,我仔細研究過他人的喜好,當無趣了就會拋下。」

  他轉向賈寶寶的方向,抬手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她的腦袋,「寶玉,我說的話你要記清楚啊。」

  他這個動作竟然帶了幾分林哥哥的味道。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水濃卻已經率先快行一步,丟給她一個背影。

  銀色的長髮因為騎馬的緣故有些散落下來,在他的後背處輕輕蕩出水波似的紋路。

  賈寶寶還想要問一下那個陰謀,背對著賈寶寶的水濃卻仿佛先一步洞曉她的問題。

  「寶玉,我只能說到這裡,畢竟更多的需要你自己去看。」

  他側頭笑了一下,「放心,我不會害你的。」

  這詭異的熟悉感!

  賈寶寶摸了摸快起雞皮疙瘩的手臂。

  她實在不想理解水濃的腦回路,將他送到門口後就匆匆離開了。

  陰謀這兩個字佔據了她所有心神。

  林黛玉聽到她送水濃回來,立刻迎了出來,卻只看到她騎馬離開的背影。

  林黛玉垂眸,神情有些失落。

  水濃莞爾道:「你放心,我都跟她說了,她也不怪你,只是稍微不想見你。」

  林黛玉微微蹙眉。

  水濃淡淡道:「她說讓兩個人冷靜冷靜,因為憤怒、哀傷之類等情緒會讓人說出無可挽回的話。」

  林黛玉欣慰地笑了一下:「她果然還是這樣,倒是我顯得小氣又考慮不周。」

  水濃:「……」

  又是這種「吃到撐」的感覺!

  「對了,王爺,」林黛玉壓低聲音,神色恭敬道:「那位來了。」

  西寧王府的前院,一個雌雄莫辨、美貌驚人的男人正朝著水濃的方向行了一個晚輩禮。

  「叔叔。」

  水濃神情不動,語氣涼薄,「在院子裡也就罷了,在外面你還是如此稱呼那就是在給自己招禍。」

  「我當初費盡心力要救的可不是一個死人。」

  來人慚愧地低下頭,「叔叔,我想求您一事。」

  他重新抬起頭,語氣堅定,「求您救救賈寶玉。」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16 02:55:10


☆、第149章

  翌日, 賈寶寶前去看自己的鋪子,在城外的義醫館,她又見到了水濃。

  賈寶寶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王爺你還真閑。」

  水濃不緊不慢道:「誰讓我既是廢人又是閒人呢?」

  賈寶寶歎了口氣, 「明明您不認為自己是廢人,我也不認為你是,為何你偏偏要這樣稱呼自己呢?」

  「是為了給自己賺取一些便利嗎?」

  「寶玉,你為什麼要把一切都說開?是在擔心我做些什麼嗎?」

  賈寶寶笑了笑。

  她確實覺察到了水濃的某種變化,這種變化很微妙,她怕以後會帶來不好的結果,只好用一種令兩人都難堪的方式將這一切揭開,好讓水濃知難而退,沒想到他也很直接。

  水濃踩在落花上, 低聲道:「我這個人感覺不到什麼是難堪,什麼是不好,我的許多反應不過是在學你們, 我只出於自己的趣味才回去做某些事情。」

  賈寶寶:「王爺今日來此不是為了跟我討論您自己吧?」

  水濃:「我的主要目的只是想要見見你。」

  他放低聲音,性感的嗓音搔得人耳朵發麻, 「我怕你會忘記我, 我又怕你會被別人放進心裡。」

  賈寶寶一臉黑線, 「您可別再學林哥哥說話了, 真的一點都不像。再這樣下去,我都不敢正視林哥哥了。」

  水濃沉重地歎了口氣,連這歎氣的聲音都像極了林黛玉。

  「我今日前來確實還有另外一事, 你知道嗎?先生把人給打了。」

  「……」

  水濃意外地挑眉,好奇她為何一點反應都沒有。

  過了好長時間,賈寶寶才恍惚道:「什麼?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林哥哥……打人了?」

  賈寶寶不能將林黛玉和「打人」這兩個字組合在一起,這也太離奇了吧?

  水濃:「我莫非是信口開河之人?被先生毆打的人你也認識……」

  「我居然還認識,誰啊?」

  水濃閉嘴不言。

  得,他又開始賣關子了。

  賈寶寶拍了拍手,轉身回到醫館裡,將事情交代清楚後,重新走了出來。

  水濃正坐在馬車邊,斜倚著車壁,右手手指張開,對著陽光輕輕晃動,手指投下的影子也在他的臉頰上掃過,像是墨色蘭草。

  賈寶寶的腳步停頓了一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剛才似乎看到他的眼球面對強烈的陽光時一陣收縮。

  「王爺,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好了,同一個招數總是用,不大好吧?」

  水濃放下手,「你誤會了,我這次只是受人所托,寶玉,你忘了故人嗎?」

  「故人?」

  與西寧郡王相熟的故人……

  賈寶寶想到了自己曾經在西寧王府中偶然碰到的那位故人。

  「他……還好嗎?」

  「若他在意無法自由出現在人前,不能用自己的真實身份和姓名,那他就不好;若他不在意這些,只想要好好活下去,那就還好。」

  水濃:「之前你們二人在後院相遇,著實嚇到了他,他不想連累到你,便在第二日離開京城了,昨日才回來。」

  「他一回來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我,讓我救你。」

  「救我?」

  水濃露出一絲笑意,「還是昨日我與你說過的事,本來我不想再提,但既然他如此懇求,那我再提醒你一句,不要讓別人輕易出入你的屋子,你屋子裡所有帶字的紙都早些銷毀為妙。」

  賈寶寶模模糊糊想到了什麼,只可惜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閃的太快,讓她來不及思量。

  「等等……你口中的人是秦可卿的話,他和林哥哥打了起來?」

  賈寶寶實在難以想像這個場面,兩個人都是風流仙姿的人物,居然還能打起來。

  她的腦海裡忍不住幻想出兩個蹬開雲彩,跳下凡間,擼袖子滾進泥水裡打仗的兩個小神仙。

  賈寶寶甩了甩腦袋。

  水濃:「喏,傷的還不輕呢。」

  賈寶寶好奇問:「誰勝了?誰傷的更重了些?」

  水濃理智地思量片刻——若是他說林黛玉傷的更重,她會不會對林黛玉更加充滿憐惜?

  水濃立刻道:「先生勝了,可卿傷的更重。」

  賈寶寶揚了揚下巴,與有榮焉道:「不愧是林哥哥,連打架都這麼厲害。」

  水濃抿緊唇。

  竟然算錯了,沒想到賈寶寶居然會是這樣的反應。

  賈寶寶說著就自動自發地攀上了水濃的馬車,「走吧,我也要去慰問一下傷患。」

  水濃面無表情道:「抱歉了,我實在推算不出你的選擇,你能直接告訴我你要去看誰嗎?」

  「當然是林哥哥,林哥哥身體不好,即便打贏了,我也擔心他的手酸不酸,疼不疼。」

  水濃:「……」

  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的反應與常人的反應不太一樣,真可謂是得天獨厚的奇葩。

  水濃淺淺一笑,低聲感慨:「有趣。」

  賈寶寶用余光掃了一眼水濃,又立刻移開視線。

  系統:「你在做什麼呢?」

  賈寶寶心裡哼了一聲,「水濃竟然想要套路我,也不看看我是誰,我能被他輕易套路到嗎?」

  「對呀,你可是套路之王呢,他竟敢在你面前班門弄斧。」

  賈寶寶摸摸鼻子,感覺系統把自己和水濃一起罵了。

  ……

  賈寶寶和水濃在西寧郡王府裡看到秦可卿和林黛玉的時候,兩人正在下棋。

  賈寶寶轉向水濃:「王爺,你告訴我兩個人打起來了。」

  「你告訴我兩人傷的很重?」

  水濃閉著眼睛,坦然道:「沒錯,不信你去問問。」

  賈寶寶上前去問,還真的卻有其事。

  秦可卿溫和一笑,低聲道:「也不算是打起來,我只是與林兄產生了一些爭執而已。」

  林黛玉拈著黑色的棋子,也笑了笑。

  賈寶寶問秦可卿:「你重傷了?」

  秦可卿愣了一下,隨即挽起袖子露出通紅一片的手臂,「我只是不小心把手臂打到了柱子上,撞紅了一片,不礙事的。」

  賈寶寶對著水濃道:「這傷還真夠重的。」

  水濃:「可不是,我雖看不到,當時卻聽到了一陣巨響。」

  賈寶寶:「……」

  別人都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這位爺是閉著眼睛說瞎話啊。

  賈寶寶冷笑一聲,轉過頭對著林黛玉問:「你也受傷了嗎?」

  林黛玉側著頭,不與她對視,想了想,輕輕「嗯」了一聲。

  秦可卿輕呵:「受沒受傷,心裡有點數兒,這種手段也虧你使得出來。」

  林黛玉冷淡笑了一下,「我受沒受傷,你心裡就沒點兒數嗎?」

  「給我瞧瞧,你受傷在哪裡了?」

  兩人對視,誰也不肯先一步移開視線。

  隨即,林黛玉慢悠悠地舉起了手。

  賈寶寶忙道:「是手受傷了嗎?」

  「呃……」

  「呵。」秦可卿輕笑一聲。

  林黛玉黛眉蹙了一下。

  秦可卿:「來,讓我們好好看看,你的手哪裡受傷了?」

  賈寶寶:「是整只手?手臂?手指?」

  聽到最後一個詞,林黛玉點了一下頭。

  「哪根手指?」水濃也開口問。

  林黛玉慢悠悠地依次折下大拇指、食指、中指和無名指,最後,就剩一根小拇指擎在那裡。

  賈寶寶仔仔細細打量他那根小拇指,除了覺得他的小拇指又細又長、皮膚白皙之外,再也沒發現別的什麼。

  秦可卿輕咳一聲,含笑問:「傷處在哪裡呢?」

  林黛玉別著頭道:「手指甲……劈了。」

  賈寶寶靠近了些,眯著眼睛仔細一看,林黛玉的小拇指的指甲果然從中間的位置裂了,一條小裂縫劈開指甲的上端。

  秦可卿出聲道:「你的傷好嚴重喲,都說十指連心,你的傷可比我的嚴重多了。」

  他故意挽了挽袖子,露出紅腫的小臂。

  賈寶寶卻沒有撇頭看上一眼,她雙手捧著林黛玉的手,輕輕吹了吹。

  她眼睛向上,凝視著林黛玉,「這樣好了一些嗎?」

  他終於看向了她。

  他輕輕搖頭。

  即便他再如何努力表現的若無其事,他專注的神情還是洩露了他的心事——他恨不得將她關在自己的眼湖中。

  賈寶寶蹲在他的身前,小手將他的大手合攏在掌心,隨後,她低下頭,輕輕吻了吻。

  林黛玉的唇動了動,忍不住傾身抱住了她。

  「你不生我氣嗎?」林黛玉小心問。

  賈寶寶摟著他的脖頸,小聲呵氣,笑眯眯道:「咱們兩個之間哪裡有氣啊,唯一的氣……」

  她甜美的唇貼上他的唇。

  她像是吸食糖畫上融化的糖漿一般,吸著他的氣。

  「我從你身上得來的氣,只要這個。」

  有她在,整個世界都明亮甜蜜起來。

  林黛玉臉頰泛紅,死死攥著她不肯鬆手。

  等兩人回過神來,卻發現水濃與秦可卿不見了蹤跡。

  林黛玉歎了口氣,輕輕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感覺到被你選中的我是有多麼幸運。」

  因為這裡沒有人,賈寶寶直接坐在他的腿上,笑嘻嘻道:「當然幸運了,你可是被龍女大人選中的幸運兒。」

  「啊,那請龍女大人好好垂憐我吧。」

  他雙手捧著她的臉,認真道:「因為我也不會給其他任何人獲取你青睞的機會。」

  他眨了一下眼睛,「你也感覺到了吧?有個人想要學我得到你的青睞。」

  「原來你知道啊。」

  「一開始是忽略過去了,可當他今天早上穿著跟我相似的衣服出去的時候,我突然明白過來。」

  「相似的衣服?」賈寶寶歪歪腦袋,笑容發甜,「可是我根本沒有注意到,大概是因為我當時在想你?」

  血液在為她唱歌,他提起來的心又重新放回了。

  他的小指輕輕勾著她的香腮,「我想這裡我是待不下去了,你未來想要去哪裡?」

  賈寶寶忍不住暢想。

  系統驚訝:「不準備回去了嗎?」

  賈寶寶輕輕「嗯」了一聲,「我想在這裡陪林哥哥一世。」

  「那你的任務……」

  「我會暫緩交付的。」

  系統忍不住勸告:「你要想清楚,真正的你還年輕,你有沒有想過你百年之後,回到自己真正的身體裡會怎麼樣?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兒卻有一生的記憶?記憶太多並不是好事。」

  「可是,如果是美好的記憶太多,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賈寶寶握著林黛玉的手,輕聲道:「咱們去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誰都不認識我們,然後……」

  她眼中似有一朵花歡喜地開在那裡。

  林黛玉壓低聲音,「遵命,我的夫人。」

  ……

  過了幾日,終於到了會試放榜日,時值杏花盛放,粉芯兒白瓣的花席捲了整個京城。

  賈寶寶在用早飯的時候,還在桌子上發現了一瓣偷偷潛入進來的杏花花瓣。

  賈寶寶撚起花瓣,看了許久。

  麝月:「外面到處都是花瓣,可難為那些灑掃的人了。」

  賈寶寶:「我前些日子囑咐你們的事情,你們可記在心裡了?」

  晴雯立刻道:「寶二爺放心,自那以後我和麝月輪換著守門,絕對不會讓任何人進到屋子裡來。」

  賈寶寶拈著花,輕聲道:「任何人……包括院裡的老爺太太們,我把襲人、李貴他們也叫來幫幫你們,最近可是最要緊的時候。」

  麝月和晴雯雖然不知道為何寶二爺會如臨大敵,但因為賈寶寶這種緊張的姿態,他們也不免緊張起來。

  賈寶寶吃完飯後,喝著茶水,等著杏榜喜報。

  她坐在窗下一盞茶還沒喝完,就聽傳信的人飛奔前來報喜。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您高中會元!」

  「噗——」

  賈寶寶忙一邊擦嘴,一邊奔了出去。

  「系統,不可能吧?我雖然寫的比較順手,但絕不可能得到這樣高的名次。」

  系統:「你該想想你的文章都寫了什麼好東西,這次的主考官可是被陛下非常倚重的。」

  「你的意思是說,這裡有陛下的意思?」

  賈寶寶恍恍惚惚出去,給傳信人包了個大紅包。

  周圍的人紛紛恭喜她,她卻並不是很開心。

  這段時日,她被很多人恭維,人人都說她會「連中三元」,賈寶寶卻並不敢說此等大話。

  最讓她意外的是,賈環居然也榜上有名。

  按照賈迎春所說,賈環中了舉人都算是走大運了,又怎麼會成了貢士呢?

  殿試又有什麼在等著她?

  就算是此時也不能大意,因為新錄取的貢士在殿試之前,還有一場複試。

  賈寶寶一邊讀書,一邊將讀過的書燒掉,迫使自己將這些統統記在腦子裡。

  水濃這段日子卻像是抽風一般時不時送她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即便她推拒不收,他也依然故我。

  賈寶寶想知道在林哥哥和她都知道他目的的情況下,他還能怎麼演呢?

  一日,水濃命人送來了一封信,說是替故人邀她一見。

  故人……秦可卿。

  她原以為那日她故意不去瞧他,晾著他,他該明白她的心思了。

  不管怎麼樣,這次她是不得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秦可卿:呸,偏心!

  水濃:呸!狗糧好撐!

  ——

  謝謝土豪的霸王票,麼麼~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17 02:25:56


☆、第150章

  杏花攻陷了整座城。

  清早,賈寶寶騎著白馬走在剛剛灑掃過的街上, 道路兩旁堆積著從街上掃到一起的杏花, 就像是未化的積雪, 只是這積雪在曙光中顯出粉嫩的色澤, 在春風中招搖出幾絲暗香。

  掃落花的人註定要做一場無用功, 只要有風,有春,杏花就一直在落。

  她勒了一下韁繩, 將馬停在一座紅色小樓前,樓前掛著舊酒旗,風吹雨打後的暗黃倒是與這座小樓極為相配。

  看著酒旗就知道這家酒家有些年頭了,她竟從來沒來過這裡。

  她回頭望瞭望自己一頭紮進來的小巷, 忍不住笑道:「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系統:「把你約到這麼一個僻靜的地方, 也不知道像做什麼, 你可要小心著點兒。」

  「得了, 您瞧好吧。」

  賈寶寶從馬上跳了下來, 紅樓內立刻奔出一個店小二, 替她牽好馬。

  賈寶寶道:「你就牽著馬在這裡等我就好,我不一會兒就下來。」

  店小二為難道:「可是……」

  賈寶寶拋給他一錠銀子。

  店小二立刻笑道:「好咧, 您慢走。」

  賈寶寶一踏進酒樓,卻發現一樓大堂竟然空無一人。

  不是因為這座酒樓客人本就稀少, 就是因為有人把這裡包下來了。

  賈寶寶上了二樓,剛一抬頭,就見二樓窗戶邊正坐著一位看書人。

  「秦……兄。」

  秦可卿放下書冊, 微微揚唇:「好久不見,上次就想要打招呼了,可是你卻沒看到我。」

  賈寶寶笑道:「早就該打招呼了,只是那次你見了我就跑。」

  秦可卿:「我是怕給你招來禍事。」

  他神情溫柔,即便一身男裝,這樣看著人的時候,仍舊讓人心神搖曳。

  「那現在你為何又敢見人了?」

  秦可卿微微抬頭,舒展眉宇笑道:「因為一個人。寶玉,你知道是誰嗎?」

  他死死盯著賈寶寶,陰晦而幽暗地轉達著自己的心意。

  明明已經知道結果,他卻偏偏想要再試一次。

  賈寶寶坐在他對面,摸了摸鼻子,「你該知道我的答案。」

  秦可卿笑了一下,仿佛已經徹底拋下了那些兒女情長,「好吧,寶玉你總是偏心,我該瞭解的。」

  「只不過以前是偏心於我,現在是偏心於他。」

  秦可卿自斟自飲了一杯酒,酒液打濕他的唇。

  他神情迷茫問她:「難道是我錯了嗎?我是不是不該離開才是?若是在你身邊的一直是我,會有他的地方嗎?」

  賈寶寶:「喜歡這種東西哪裡有倘若兩個字可講?不過是突然在某時某刻為了某個人動心而已,這種時機連我自己也無法捉摸。」

  秦可卿在她來之前就喝了不少酒,酒入愁腸,他更醉了。

  他斜靠著窗戶,眼中水霧彌漫。

  他盯著賈寶寶,突然眨了一下眼睛,抬起自己的手輕輕撫摸自己的臉頰。

  「你有沒有覺得我跟林黛玉有些相似之處。」

  賈寶寶不為所動,堅定道:「不一樣,無論是你,還是林哥哥都是獨一無二的。」

  秦可卿嗤笑一聲,溫柔的神情也變得尖銳起來,「你可真是,怎麼能這麼好。」

  他閉上眼睛,難過道:「如果我重新來過……」

  賈寶寶迅速打斷他的話,「就像我剛才說的,那種時機是可遇不可求的,即便你能學林哥哥在相同的地方,做出相同的事情,說出相同的話,我的心動也不會重來。」

  「一切都不會重來。」她果斷道。

  秦可卿的睫毛輕輕顫抖,他半支著腦袋,對著她的方向淺淺一笑。

  「雖已物是人非,祝君得償所願。」

  他朝賈寶寶揚了揚杯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系統此時也唏噓道:「如今的場面讓我想起了當年,他還在府裡,你喝醉的時候,總是奔著他的屋子裡去,他也是這樣對著你笑,如今卻反過來了。」

  賈寶寶沒說話,良久對系統道:「你把剛剛那幕照下來了吧?」

  「唔……」系統支支吾吾。

  賈寶寶好笑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喜歡四處留影,弄得像是我打遊戲打出一張張CG似的。」

  「留影就留影吧,畢竟以後有些人有些神情,你很難再見到了。」

  賈寶寶默默起身,走下樓梯。

  愛情只是兩人才能稱作的小船,總有人想要擠掉林哥哥的位置,或者硬要加入這艘小船成為第三人,她能做的也不過是小心翼翼維持著平衡,狠心將那些破壞平衡的人扔下船。

  她如果不狠下心,翻船的就是她和她所愛了。

  所以,愛情就是,安全駕駛,請勿超載。

  賈寶寶在樓梯口停頓下來,沒有回頭道:「我知道是有人故意引誘你來找我的,或許那個人還正躲在哪個角落裡偷聽,他若是個男人,不如直接來找我,何必這樣一次次試探呢?」

  「我等著他。」

  說罷,她就踩著「咯吱咯吱」作響的樓梯下樓了。

  秦可卿直起身,對著窗戶道:「你可聽到了?」

  窗戶「吱呦」一聲被打開了,只見窗戶外居然是一座小小的陽臺,陽臺周邊圍著美人靠,讓人好倚著看樓下。

  水濃踩著窗框,從陽臺上翻了進來。

  這一幕無論秦可卿看了多少次都想要大笑出聲,沒想到一頭銀髮如仙人的西寧郡王居然會為了賈寶寶做到這個地步。

  「叔叔,你何必要做到這等地步?你若是對她有意,就像她所說的,直接去告訴她不好嗎?」

  秦可卿嘴角垂下,「畢竟侄兒已經徹底沒有了機會,你也不用顧忌侄兒。」

  水濃淡淡道:「在意你?我為何要在意你?你就算和她兩情相悅,我都不會顧忌你,更別提你現在不被她放在眼裡。」

  秦可卿:「……」

  他到底為什麼要被人拒絕之後,還要在這裡被叔叔戳心窩子啊!

  秦可卿幽幽道:「她說你是男人的話就去找她。」

  水濃神情寡淡:「這只是一種話術博弈而已,我並不會如她意。」

  他翹起嘴角,「現在這樣觀察試探她,可是帶給了我莫大樂趣,說不定我這輩子都要指著這樂趣過活了。」

  秦可卿嘴角一抽,一時之間他竟得不出賈寶寶和叔叔到底誰更慘一些。

  「她說你不是男的。」

  水濃朝向秦可卿的方向:「侄兒你當真幼稚,難道她說我不是,我就不是了嗎?」

  秦可卿認真道:「叔叔,我不得不提醒你,當一個女人認為一個男人不是男人的時候,比旁人罵他是無根太監還要慘。」

  水濃沉默良久,仿佛正在更新自己的「人類儲備知識」。

  「大意了。」他恍然大悟。

  秦可卿又喝了一杯酒,酒氣上腦說話也無所顧忌起來,「那叔叔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水濃:「我不打算現在就把一切攤開來說,所以,她還是會認為我不是男人,那我是不是需要去向她證明我是男人?」

  「噗——」

  水濃微微一笑,「你的反應真有趣,想必她的反應會更加有趣才是。」

  秦可卿:「……」

  雖然水濃的地位高,但不知道為何,他就是對賈寶寶有一種信任,相信賈寶寶一定能讓水濃吃癟。

  水濃面向窗外,慢慢睜開了眼睛,「我一直都覺得你們特別奇怪,明明應該更喜歡女子才是,為何對一個男子如此留戀?」

  秦可卿突然想到:對哦,他的叔叔此時似乎還不知道賈寶寶是女的,他也不想告訴叔叔這個真相,任由他折騰去吧。

  真想看看水濃被賈寶寶毫不留情懟回去,拒絕掉的場面。

  秦可卿匍匐在桌子上,覺得這樣想得自己有些小人。

  但是,他畢竟失戀,又喝醉了酒,這樣稍微當一下小人,也沒什麼吧?

  賈寶寶那日撂下狠話,卻沒有等到西寧郡王的動靜。

  林黛玉給她傳來信,讓她稍安勿躁。

  沒過多久,複試的日子就來臨了。

  賈寶寶倒是沒什麼,反正這麼多場考試都經歷下來了,也不差這個。

  然而,她身旁的賈環倒是緊張的要命,仿佛有誰要要他命似的。

  他一不小心對上了她的目光就立刻飛快地躲閃開。

  賈寶寶忍不住對系統道:「系統,你看看我,我怎麼樣?」

  系統:「漂亮,美麗,完美的一塌糊塗。」

  「奇怪了,那賈環為何表現的那麼奇怪?」

  系統哼了一聲,看不上眼道:「估計是虧心事幹多了。」

  一場複試下來,賈環一副快要虛脫的樣子。

  賈寶寶忍不住試探道:「你現在就這樣,到了殿試你可怎麼辦?」

  賈環的眸子突然幽深幽深地凝視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佬的霸王票~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18 02:53:12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7

☆、第151章

  「怎麼了?」

  賈環轉開頭, 悶聲道:「沒什麼。」

  「你最近的狀態不太好……」

  賈寶寶只是隨口這麼提了一下, 賈環卻反應極大道:「我無事, 賈將軍, 您還是好好忙自己的事情吧!」

  他轉身離開,背影倉皇。

  系統:「你怎麼開始理會他了?」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笑道:「大概是因為最近談戀愛的關係,心思柔軟了許多。」

  系統:「呸!」

  你對你其他追求者可一點都不柔軟。

  在準備殿試的時候,屋子裡帶字的東西都被她燒的差不多了, 可她仍舊放心不下。

  日日防賊果然要不得。

  殿試前一日,賈寶寶的心裡有些發悶, 總覺得要發生點什麼事情, 就連天空都漸漸陰沉下來。

  賈寶寶出門逛了一圈,又覺得無趣早早回來了。

  晚上準備入睡的時候,她那種不安感更加強烈了。

  她猛地坐起身,問系統:「你有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

  系統:「我就覺得你最不對勁兒。」

  系統捏著嗓子唱《思凡》:「小尼姑年方二八, 正青春被師父削去了頭髮……咳咳,冤家!怎能個成就了姻緣……」

  賈寶寶被他唱的頭皮發麻:「你可別唱了。」

  系統嘟囔:「憑什麼你能做,我就不能唱了。」

  賈寶寶挑眉, 做出一副風流霸道總裁模樣:「我做了嗎?」

  系統捂著臉:「你個汙妖王!」

  賈寶寶無辜攤手:「明明是你自己起的頭。」

  她說著說著又坐起了身,「系統,你把這裡掃描一下,我總覺得我似乎忘了什麼。」

  系統聽了她的吩咐,將屋子裡裡外外掃描了一遍。

  「哎?」系統叫了一聲,「宿主, 快翻開你的褥子,下麵有東西!」

  「有東西?」賈寶寶連忙跳下床,將褥子掀開。

  褥子上熏著上好的香料,微微一翻動便是一陣撲鼻香氣襲來。

  然而,就在兩層褥子中間,居然夾了一封信。

  賈寶寶的心跳的劇烈,她點燃燈,將信紙取出,仔細看了起來。

  信上的內容越看越令人心驚,明明她從未寫過這樣一封信,信上的字跡卻與她的字極為相似。

  系統忍不住吃了一驚,「到底是誰正憋著壞招兒來害你呢!」

  賈寶寶抿緊唇,沒有說話。

  這時,正在外間守夜的麝月注意到了里間的燈火。

  她出聲詢問:「寶二爺有何吩咐嗎?」

  賈寶寶捏著信紙,沉聲道:「我上次吩咐你們的事情,你們可都做到了。」

  麝月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了她說的是哪件事。

  「是,我們聽了寶二爺的提醒,誰都不敢大意,日夜換班守著這裡。」

  賈寶寶:「你將他們幾個都叫過來。」

  麝月:「是……可是,寶二爺,明日便是殿試了,您……」

  賈寶寶:「我無妨,有件事我一定要搞清楚,否則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麝月吃了一驚,能讓寶二爺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此事事關重大,她也不敢再耽擱,立刻披上衣服,出門去叫醒眾人。

  賈寶寶將信收起,穿好衣物。

  等她出來,襲人、晴雯、李貴和麝月四人都已經在正堂等候多時。

  她坐在上首,沒有說話,視線依次掃過眾人。

  窗外突然閃過一道白光,緊接著傳來「轟隆轟隆」的雷聲,沒過多久,「劈裡啪啦」的雨點便盡數砸在了窗戶上。

  賈寶寶淺淺一笑道:「你們都跟我很久了,我自然也都是信得過你們,還把賣身契都給你們了,可是……」

  她話音一落,視線掃過眾人。

  四人迅速跪下。

  賈寶寶擺擺手,「我這裡不需要你們跪,只需要你們老實說出實情來,今日有誰來過我的屋子?」

  麝月:「今日,我們也是分時辰守門的。」

  晴雯:「今日來的人確實不少,大多樹都是各個主子派來給二爺送東西的,我東西是收下了,人卻一個都沒放進來。」

  賈寶寶的視線移到還未說話的兩人身上。

  襲人掃了李貴一眼,立刻道:「今日我家裡人來了,我便讓李貴替我一替,我在門房與家人說了兩句話。」

  李貴突然朝賈寶寶重重磕了一個頭,「二爺,都是我的錯,您就罰我吧。」

  賈寶寶依舊含笑:「我只是稍稍問你們兩句話而已,什麼罰不罰的,快起來吧,你將今日發生的事情都告訴就好。」

  她起身親自扶起了李貴。

  扶起李貴的時候,她瞥了襲人一眼。

  襲人立刻低下頭。

  李貴生的高大威武,現在卻像是被人制住了要害的猛獸,蔫頭耷腦道:「我替了花襲人守門,不知怎的突然鬧了肚子,我本來想忍著的,卻又怕會汙了寶二爺的屋子,正為難著,偏巧我娘來了,我便……我便……讓娘替我守著一會兒,迅速去解決了。」

  李貴的娘便是賈寶寶的奶娘李嬤嬤,而李嬤嬤是王夫人的人。

  賈寶寶看向襲人,輕輕歎了口氣。

  襲人的背脊反射性一挺。

  「我今日準備睡覺的時候,突然看到屋子有人落了東西,那東西不是你們的,也不是我的,我便猜想這屋子裡進了人,想要把事情搞清楚,要不然,明日我也無心考試。」

  「你們散了吧,」賈寶寶溫聲安撫道,「是我精神緊張,小題大做了,大概就是李嬤嬤進來隨意走動了一下。」

  她的視線掃過襲人,「也不必跟別人提起今晚的事了,省的旁人也為我擔心。」

  他們幾人紛紛應是。

  等屋子裡只剩下賈寶寶一人時,系統忍不住出聲問:「到底怎麼一回事?」

  賈寶寶將那張紙塞進自己放卡片的空格裡,居然發現還真能放進去。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不過,我猜明日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系統幽幽道:「你們人類啊,真是難以理解。」

  賈寶寶攤手:「我覺得也是,這裡的人類真是難以理解。明明這些功名利祿都是我不在意的,可他們所有人偏偏都以為我在意。」

  「唉,眼瞎沒藥醫啊。」

  系統:「……」

  賈寶寶抓緊時間睡了個好覺,一早起床,就把「歐洲人的微笑」這張技能卡裝備上了。

  名稱:歐洲人的微笑

  屬性:技能卡

  對象:任意

  效果:想要脫非入歐嗎?還等什麼,只要一個微笑!只要一個微笑!你買不了吃虧,你買不了上當!哦,baby 快來啊!

  系統:「你考試需要歐氣?」

  賈寶寶:「不是你非要我當狀元的嗎?」

  系統好聲好氣:「好嘛,大爺,都是我的錯。」

  「考試需要是其一,為即將發生的事情預備著是其二。」

  「即將發生的事情?」

  賈寶寶勾起唇角:「我不打沒把握的仗,憋著害我的人一個都別跑,看我反彈回去。」

  系統:「行行行,你是歐洲人,你厲害。」

  賈寶寶出了府門,賈環早已經先行離開了。

  然而,在榮國府府備好的馬車旁邊卻還停放著另外一輛馬車。

  這輛馬車眼熟的很,賈寶寶笑眯眯地放棄了自己那輛馬車,擠上了這輛。

  車裡的林黛玉扶了她一把,連聲道:「你小心一些。」

  「林哥哥今日怎麼來送我了?」

  林黛玉將自己的手貼上她的臉頰,無奈苦笑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知道今日可能會發生大事,我的手指都涼了,你居然還有心思說笑?」

  賈寶寶笑嘻嘻地將他好看的手指攏進自己的掌心,故意調戲他,「林哥哥可不能當太監去,林哥哥若是當了太監,我豈不是要哭死了?」

  林黛玉眼睛一瞪,臉頰卻泛紅,他色厲內荏道:「都什麼要命時候了,你還開這種玩笑?」

  賈寶寶目視前方,淡淡「哦」了一聲。

  林黛玉修長的手指又開始勾她的手指,他平平靜靜道:「是你的終歸是你的,急什麼。」

  賈寶寶偷瞄向他。

  他雖然說得平靜,耳尖卻紅的嚇人。

  賈寶寶小聲道:「食色,性也,可我為什麼總覺得林哥哥你對我似乎沒有那方面的興趣呢?」

  啊!

  林黛玉狠狠地揉了一下她的頭髮,「你非要在這裡要了我的命是不是?」

  賈寶寶無辜地眨眨眼睛,「哥哥說得是哪條命!」

  平白無故被她調戲了去,偏生他又心疼她今日要經歷的事情,什麼都不能做,她是天生來克他的吧?

  林黛玉歎了口氣,「如果你是要讓我轉移注意力,不得不說,你幹的相當漂亮。」

  「今日的事情,只有水濃依稀得到一些風聲,我們卻不知道會如何發展。你要保護好自己,我也會努力來到你身邊。」

  賈寶寶鄭重其事點頭,正經道:「說起來,我確有一事要你幫忙。」

  林黛玉坐正身子,「你說。」

  賈寶寶面對著他,指了指自己,「你看好了。」

  只見她在虛空中一抓,抓出一張卡牌。

  林黛玉吃了一驚,「你當真是神仙?」

  賈寶寶歪頭巧笑,「如果你硬要叫它仙法的話,那麼我確實會一些仙法,但我不是神仙。」

  她輕輕揮了揮那張卡牌,一陣金光籠住卡牌,等金光消失,卡牌的位置已經變成了一個裝胭脂的小盒。

  她捏著那個小盒對林黛玉道:「這個東西叫『一盒馬賽克胭脂』,我原來需要靠這個看清你,現在已經不用了,但是,這個小東西另有一個特別好用的隱藏效果。」

  她將胭脂塗在唇上。

  往日她用這個是為了看清這個世界,如今她用這個只是想得到親吻。

  賈寶寶紅唇一張一合,輕聲道:「只要我塗上這個,再得到一個吻,我當時所想便會立即成真。」

  「倘若林哥哥你想要幫我,讓我安全無憂,不如多給我幾個吻?」

  「我這裡有一盒胭脂,哥哥你給我多少吻,就能在我身上疊加多少護身符。」

  她嘟起嘴,笑盈盈地盯著林黛玉,「我的林哥哥,你想要保護我的心有多急切,讓你的吻來告訴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調戲林哥哥永遠不夠~

  ——

  謝謝懶懶藍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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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賈寶寶從車上下來的時候一直捂著嘴巴, 躲躲閃閃。

  主持考試的官員卻有意將她放在前頭, 讓她領著眾考生進門。

  不僅因為她連中解元、會元, 只差這殿試臨門一腳,就又能成就一段佳話, 更是因為她生的比旁的考生美貌幾分, 站在前面也能讓陛下覺得賞心悅目。

  賈寶寶剛站好, 卻聽到背後有人用她剛好能聽到的聲音道:「我就是不喜歡有些男人嬌嬌柔柔的姿態和遮頭蓋臉的行徑,那算什麼男人啊!」

  呵,真是抱歉了, 我還真不是男人。

  賈寶寶回頭看了一眼,見考生們都斂眉肅穆,看不出是哪個出聲。

  「咳, 不許東張西望。」站在前面的官員小聲提醒。

  賈寶寶轉回頭,眉眼一彎, 朝他笑了笑。

  那位官員一愣,不好意思地轉過了臉。

  官員為眾位考生講述了進入殿中面聖的禮儀,又讓他們排演幾遍, 見眾人禮儀還算拿得出手,才讓他們休息一會兒。

  賈寶寶站在一旁對著自己的嘴巴揮了揮袖子,方才跟林哥哥吻得太久, 嘴巴又痛又麻,還有些發紅,幸好沒有腫起來,否則她真的就要御前失儀了。

  系統偷偷道:「還能怪誰, 誰讓你撩撥你林哥哥那麼狠,是個男人都忍不了,好在你林哥哥自控力夠強,沒有將你吻腫。」

  賈寶寶小聲道:「這算哪門子撩撥,都沒吃到嘴裡,我又不是和尚,天天聞到肉香又沒辦法吃,簡直磨人。」

  「你……你說了什麼!」系統大驚失色,一臉的「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宿主。」

  賈寶寶頓了頓,「對了宿主,你幾歲了?記得我辦事的時候把自己下線掉。」

  系統:「……」

  時辰到了,官吏立刻命學生們站好,而後領著眾人前往作為考場的大殿。

  賈寶寶順勢抬頭望了一眼,因走的太急,也沒看清,只依稀辨得「殿」字前有個「和」字。

  賈寶寶一踏進殿中就發現殿試是由陛下親自監考,她後面的考生也注意到了這點,有些人驚地走路都順了,手腳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裡擺。

  賈寶寶偷偷望了一眼,卻發現陛下也正望著自己。

  陛下微微頷首,似乎跟她打了個招呼。

  賈寶寶立刻低下頭,找到自己的座位做好。

  筆墨紙硯都準備好了,並不需要考生再自己帶。

  賈寶寶深吸一口氣,等著殿試的題目,一般情況下,殿試考的是時務策,答卷時必須要用「館閣體」,字跡看上去規整又醒目。

  根據前輩所說,比起文章內容,殿試可能更注重的是書法,寫好一手館閣體,是每個大臣為陛下眼睛照想所應盡的責任……

  她想東想西,想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亂七八糟。

  到了時間,讀卷官展開題目,然而,看到題目那刻,讀卷官自己便先呆住了。

  賈寶寶坐在第一排,離讀卷官極近,她甚至能看到讀卷官的額頭上佈滿了冷汗。

  陛下究竟出了什麼題目,能讓這位讀卷官嚇成這副模樣。

  讀卷官咽了咽口水,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他都能感覺到陛下正在往他這個方向看。

  他揚聲道:「隋煬帝,唐文帝。」

  隨即再也閉口不言。

  考生不解其意,紛紛抬頭。

  讀卷官被這麼多人看著,只得說:「題目在此。」

  剛剛那就是題目?

  考生愕然,若不是在陛下面前殿試,他們都要忍不住喧嘩起來。

  眾人抓耳撓腮,盯著紙上的六個字。

  往日殿試的時務策都是用時務問策,題目少說也要有幾百字,可這次的殿試題目居然只有區區六個字。

  這六個字卻讓人無從下手。

  賈寶寶的頭壓得更低了,她已然明白了陛下的心思,可這種心思簡直讓人想要裝作不知道。

  隋煬帝,殺父繼位。

  唐文帝,即唐太宗,殺兄,逼父退位。

  怪不得那位官員的冷汗都下來了。

  賈寶寶提起筆,長舒一口氣。

  在場眾位考生中有的連題目都還沒有猜出來,賈寶寶卻已經提起筆準備寫草稿,這引起了陛下的注意。

  他看向賈寶寶的方向,旁邊的太監小聲道:「這位便是得瞭解元、會元的賈將軍。」

  陛下微微頷首。

  太監心領神會地退到一旁。

  漸漸的,其他考生也開始提筆作答,整個大殿之中只能聽到筆鋒落到紙面上的聲響,空氣中彌漫著墨香。

  陛下起身,步入考場,慢慢從考生身旁走過。

  他經過時,考生都會下意識挺直脊背,渾身僵硬。

  陛下只是掃了幾眼,並未多做停留。

  賈寶寶坐在左邊第一個位置,陛下則從右邊開始巡視起,等把考場轉了一圈,陛下就來到了他的身旁。

  賈寶寶運筆如風,不斷在紙上寫出規整的字跡。

  陛下的腳步也停了下來,認真地看起了她的文章,還仿佛看入了迷,竟然好久都沒有動過。

  有些分心的考生此時已經料定這位考生的文章是入了陛下的眼。

  賈寶寶正寫到激動處,一隻帶著紅寶石戒指的手指突然按在了她的紙張上。

  賈寶寶順著那只手向上看去。

  陛下一臉威嚴,問道:「你可知罪?」

  考場眾人紛紛一驚,在場的官吏立刻匆匆前來。

  陛下抬起手,將趕來的官吏又趕了回去。

  他依舊盯著賈寶寶,敲了敲桌子道:「你寫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還不認罪嗎?」

  若是普通人早就被嚇得跪下了,而賈寶寶可是非常人。

  她仰頭問道:「臣何罪之有?」

  「你寫的是什麼?」

  賈寶寶站起身,恭恭敬敬道:「臣寫的是國之道,非大逆不道。」

  她竟敢頂撞陛下!

  考生都被她的舉動嚇到了,連遠處的賈環都停下了筆,不解地盯著她。

  陛下瞪著她,收回了手,片刻後竟然笑了起來,「好個威武不屈,朕等著你的國之道。」

  說罷,他便轉身回到了龍椅上。

  殿試只有一道題,給考生的時間也有限。

  官吏宣佈考試結束後,所有考生只能放下筆,依次出殿。

  考生們出去後,要等待在固定的地方,等候考官將卷子批閱完畢,再讓陛下御批一甲的狀元、榜眼和探花。

  然而,這些考官在傳閱試卷時卻遇到了一個難題,因為這次陛下出題太過大膽,他們唯恐違逆了陛下的意思,反倒不敢下筆了

  「諸位大人都是為陛下辦事,還是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眾位官吏提著膽子,只覺得自家腦袋都別在褲腰帶上,說不好一個不小心犯了陛下的機會,就嘰裡咕嚕滾落在地了。

  「喝!」一個官吏瞪著手中的卷子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也太大膽了,不行,這張卷子不能呈現到陛下眼前。」

  「且慢!」一個年紀大一些的官員攔住了他,「你仔細想想在大殿之上的事情,這張卷子說不定就是出自那位考生之手,陛下都在期待著,你在這裡攔下又算什麼事?」

  那個官吏忙明白過來,「多謝大人提醒。」

  他們將卷子批完後,呈給陛下,讓陛下欽點狀元、榜眼和探花。

  皇上捏著那張早已熟悉的卷子微笑,心道:你既然猜中朕的心思,還想為朕排憂解難,朕就成全你一個佳話如何?

  他提筆朱批。

  過了一段時間,考生被重新帶到大殿之上,當場宣佈成績。

  考生無不緊張,唯有賈寶寶一人神情坦蕩。

  殿試宣榜只宣前十名,後面都要考生自己去榜上找自己的名字。

  主考官攤開卷帛,高聲唱道:「一甲第一名,京城賈寶玉,賜進士及第。」

  眾人為之一靜,唯有主考官的聲音還在繞梁。

  賈寶玉這個名字,前來殿試的每個考試都不陌生,因為這個人已經中瞭解元和會元,就差一個狀元,就能三元及第,成為一個傳奇了!

  今時今日,這個傳奇出現了!

  眾人紛紛望向賈寶玉,羡慕者有之,嫉妒者亦有之。

  賈寶寶上前一步。

  皇上緩緩道:「依照慣例一甲考生要當場封官,可是,你已經有勳爵在身,你的時務策又寫的極妙,你的職位……朕想要再三思量,過後再與你說。」

  賈寶寶巴不得這樣,她爽快道:「多謝陛下恩典。」

  皇上眯起眼睛,等他辨認出她是真的歡喜,不由得失笑,居然還真有人不想封官的。

  賈寶玉果然純善,乃赤子也。

  官員接著宣榜,一直到第十名說完了都沒有賈寶寶熟悉的名字出現。

  就在殿試快要結束的時候,一個小太監竟匆匆跑上殿來。

  「陛下,南安郡王求見。」

  皇上不怒自威道:「讓他等著。」

  「可、可是,南安郡王說此事事關本次科舉舞弊。」

  科舉舞弊案!

  眾位考生也顧不得肅靜,紛紛討論起來。

  科舉舞弊可是重罪,涉案官員和考生說不好就要掉腦袋。

  況且,誰能忍得了辛辛苦苦學了這麼多年,卻因為科舉舞弊,使得自己落榜或者被人壓下啊。

  也不知道是誰先帶的頭,在大殿上還未來得及離開的考生們竟然齊刷刷跪了下來。

  在一片黑壓壓的腦袋中,唯有一個人背脊筆直,如同鶴立雞群。

  皇上原本怒火沖天,見賈寶寶這副模樣,心情忍不住好轉幾分。

  他好奇問:「眾人皆跪,為何你不跪?」

  賈寶寶神色平靜道:「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就先跪下威脅陛下,我不願為也。」

  她邊說著,還邊往旁邊走了幾步,就像是不想跟他們同流合污一般。

  那些考生聽清她說的「威脅陛下」四個字,嚇得差點癱軟下來,有些頭腦清楚的立刻明白自己幹了件蠢事。

  「陛下,草民絕無此意!」考生七嘴八舌表忠心。

  皇上卻冷笑一聲,「還未當朕一天的臣子,倒是先學會威脅君王了。」

  這麼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所有人心底只有兩個字——完了。

  皇上揮揮手讓人放南安郡王進來,並把這些考生趕出去。

  南安郡王水灩匆匆前來,攔住了欲動手趕人的侍衛。

  「陛下,此次科舉舞弊案的重要證人就在這些考生中,還請陛下先將他們留下。」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秀木小仙女的霸王票~

  秀木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20 00:09:31


☆、弟152章

  賈寶寶猛地抬頭看向南安郡王水灩。

  陽光從殿門口瘋狂湧入, 尖銳的金色邊角裁剪著他臉上的陰暗。

  水灩注意到她的視線, 只是扭過頭瞥了她一眼。

  皇上坐在龍椅上,高深莫測地看著水灩,神情倒是不顯得十分生氣。

  他盯著南安郡王,不說話。

  南安郡王垂眸, 不直面龍顏。

  夾在當中不知道該走不該走的考生們卻像是被黃鼠狼堵住的小母雞,一個個縮著脖子, 戰戰兢兢。

  「四弟!不得無禮!」忠順親王水澈人未到聲卻先到。

  南安郡王朝臺階下望去,只見他的好三哥正帶著老五、老七一同前來。

  賈寶寶離門口比較近, 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忠順親王沉著一張臉,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 先跪陛下, 言說在宮外見南安郡王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不斷往裡闖, 有些擔憂, 便拉上兩位弟弟一同前來。

  話裡話外, 當真是好兒子、好哥哥、好臣子的做派。

  賈寶寶偷偷覷向陛下, 見陛下依舊似笑非笑,不知道是不是信了水澈的這番說辭。

  皇上淡淡道:「你們幾個來的正好, 老四正準備檢舉此次科場舞弊的事情,關於此事你們都瞭解多少?」

  水澈瞪大眼睛, 吃驚道:「竟然有此事?兒臣著實不知, 還是四弟機敏,否則讓這等人混入朝堂之中,那必將禍害無窮。」

  「三哥竟然不知道?」北靜郡王水溶當先跳出來, 「您在外可是有剛正不阿、眼裡容不得沙子的稱讚,為何你初聞此事,反應卻如此平淡?」

  水澈臉色一沉,朗聲道:「此事尚未查清,若真有此事,還是我的責任,我必將領罪,當然若是其他人所作所為,煽風點火,我也不由得他們不認罪。」

  水溶笑了,「啊,我剛剛也不過是心直口快,三哥不要見怪。」

  水灩也笑了,「你還是如此頑皮,可現在正在商議大事,你怎可隨意玩笑?還請三個勿怪。」

  水溶摸了摸腦袋,做出一副少年人不好意思的樣子。

  賈寶寶冷眼旁觀這三人的互動,只覺得這些王爺唱念做打俱佳,簡直比臺上的戲子還要厲害幾分。

  而且……

  賈寶寶看向水溶,水溶立刻偏過頭,躲開她的目光。

  ……物是人非,當年送他手串的那個天真無邪少年也不見了。

  有的只是皇家鬥爭下的你死我活。

  皇上見三人爭吵完了,才將目光放在一直沒有說話的東平郡王水清身上。

  「老五,你為何一直不說話?」

  「啊?我說什麼啊。」水清撓了撓下巴,朝皇上不好意思笑了笑,「陛下您也知道,我打小開始成績就不好,這種事情我也弄不清楚是真是假,只能跟著點頭而已。」

  皇上被他這種沒臉沒皮的態度氣樂了,「你這混帳,還不滾到一邊去,別在這裡杵著礙眼了。」

  「是,嘿嘿。」水清傻笑兩聲,就往賈寶寶這邊走來。

  賈寶寶瞪他。

  他則對著她眯了眯眼睛。

  系統:「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這就叫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嗎?沒想到水清沒有站在水灩一邊,反倒是水溶跟水灩一夥兒了。」

  賈寶寶暗暗點頭。

  水清站到一旁,聽皇上讓水灩獻上證據,並招來證人。

  他見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別的地方,偷偷對賈寶寶道:「你今日考的如何?」

  賈寶寶「呵呵」一聲。

  水清雖不解其意,但也知道這不是好話。

  「怎麼了?」

  賈寶寶伸出一個大拇指,「我是這個。」

  水清驚喜:「居然是狀元,恭喜恭喜了。」

  賈寶寶:「別高興的太早,我估計這個屎盆子很快就會扣到我頭頂上了。」

  「哎?」水清眯起眼睛,盯著在場眾人,「這件事跟你有關係?」

  「跟我沒關係,但我覺得總有人想要讓我與這些扯上關係。」

  大殿中央,南安郡王水灩指著考生眾人道:「證人正是……賈環。」

  賈寶寶眼皮一跳。

  皇上:「賈環,可有此事?」

  賈環垂著頭,鞋底蹭著地面,腳步很慢,即便是這樣還是慢慢走上前來。

  「稟陛下,」他嘴唇哆嗦著,從嗓子裡發出的聲音有些悶,「考生中有一人的卷子確實與我有相似之處。」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的頭埋在胸前,「因為那人中瞭解元,會元,所以她的文章都傳出來給眾位考生閱覽。」

  考生一片譁然,所有人的視線都齊刷刷朝賈寶寶射去。

  賈寶寶站的筆直,神情沒有一絲改變。

  水清皺了皺眉,上前一步,半擋在賈寶寶身前,笑呵呵道:「什麼都還沒弄清楚呢,大家別急著就給人定罪。」

  皇上沒說話。

  下面眾人無不心驚膽戰,眼神卻在四處亂飛,眉宇間的官司著實火熱。

  許久,龍椅上幽幽飄下一聲冷笑,「你的意思是朕欽點的狀元是抄你的了?」

  賈環一緊張,直接跪倒在地。

  皇上看向閱卷官,「朕似乎是忘了,這位賈學子是個什麼名次?」

  那位官員恭敬道:「位於三甲末尾,卷子字跡不清,文章也不好,臣往年也做過殿試的閱卷,這麼多年來從未見過如此差的文章,真不知道這位學子是如何考中貢士的。」

  這話一出,矛頭直指賈環。

  賈環什麼也說不出,兩股戰戰,面色蒼白。

  「哦,原來是這樣啊。」皇上笑了一下,「你們把賈狀元和這位賈考生前幾場考試的卷子都拿過來吧。」

  大臣領命而去,眾位學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向賈環的目光卻有幾分鄙視。

  賈寶寶再次看向水灩,卻見他氣定神閑,並不焦躁。

  他究竟要做什麼?為何又如此有把握?

  賈寶寶忍不住偷偷看向水清,「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水清淡淡道:「大殿之上可不允許交頭接耳。」

  賈寶寶:「……」

  剛剛也不知道誰誰故意找我說話呢!

  水清見她瞪了自己一眼,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哎,賈狀元的氣性可真大,好吧,我說,其實啊……我也不知道。」

  水清懶洋洋地笑了一下,半垂著眼眸道:「自打我與四哥疏遠後,他也不是那麼信任我了,這些是事情自然也輪不到我知道。」

  「陛下,西寧郡王求見。」

  幾位王爺加上皇帝竟然都愣了一下,一向什麼也不參合的水濃為何會前來?難道他一個目不能視、身體病弱之人也想要分一杯羹嗎?

  皇上神情莫測,沉聲道:「傳他上來吧。」

  水濃進來的時候依舊閉著眼睛,銀白色的髮絲上流淌著金色的陽光,實在是與這裡的人格格不入。

  皇上待這個身體不好的王爺也多了幾分寬和。

  「老六你怎麼也參合進這事了?」

  水濃神色茫然:「什麼事情?兒臣不知。」

  「那你前來為何?」

  水濃淺淺一笑,仿佛冰雪也有了溫度,「兒臣是來告訴陛下一件喜事。」

  「喜事?」

  正在這時,前去找卷子的大臣匆匆前來,將賈寶寶和賈環寫過的卷子都捧了過來。

  皇上翻了翻,隨即冷哼一聲,「你們都來看看吧!」

  太監將兩人的卷子攤開,依次拿給眾人看。

  只見二人鄉試的文章幾近相似,會試也有些相似味道,殿試的文章卻大相徑庭,賈環在殿試的文章與他前面兩場的文章相比,簡直像是兩個人寫的,然而,賈寶玉的文章裡的精氣神卻是一脈相承。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到底是誰抄誰的更別提這樣擺出來,簡直就是公開處刑。

  賈寶寶也看了看兩人的文章,不解地望著賈環。

  他為什麼要撒一下子就會被說破的謊言呢?

  賈環此事已經快要暈過去了,他的頭沉的很,卻忍不住望向水灩。

  沒有辦法了,只有這條路了,南安郡王說會幫他的,可以相信吧?

  賈環突然低下頭,在地上狠狠磕了幾下。

  再抬起頭,額頭一片紅腫,眼中似乎含淚。

  「請陛下恕罪,草民……草民的卷子確實不是草民自己寫的,而是先前就有考題泄出,還有與之對應的答案,草民便一時鬼迷了心竅……」

  他又低下頭,開始不斷磕頭。

  作者有話要說:

  抱住土豪~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21 06:09:26


☆、第154章

  賈寶寶愕然, 他居然說出這樣子的話?

  「蠢貨!」系統忍不住罵道,「他這是被什麼人騙了吧?」

  賈寶寶忍不住笑, 她想到了前幾日遇到賈環時, 他神情惶惶不安的樣子。

  她贊同地點了點頭,「也許, 他的頭腦還算好使, 但是被人做了個扣, 再嚇唬幾下,就不由自主按照別人說的做了。」

  「無論是施恩, 還是威脅,無論是給糖,還是打一巴掌,南安郡王可都是這裡的行家。」

  旁邊的東平郡王水清聽了賈環的話也忍不住笑了。

  心裡清楚真相的幾人看向賈環,看他還能說出什麼樣的蠢話來。

  皇上高坐其上,臉上的神情卻讓人看不出深淺。

  他對賈環道:「是嗎?你既然有話要說,那就別著急,慢慢說, 什麼試卷, 什麼寫好的答案, 你都一一道來。」

  賈環乾咽了一下,聽到皇上語氣溫和,他心中不禁多了幾分底氣。

  他攥著拳頭,拳頭抵著地面,低垂頭, 聲音發悶道:「就是……草民曾在我們府裡的花園,撿到一個冊子,冊子裡有考題,考題後面還附帶有答案。臣以為這便是往年的考試題目,就忍不住偷偷塞進袖子裡,帶回去仔細研讀。」

  「然而,當我看了幾道考題後,卻越看,卻越覺得不像,後來草民也瞭解到這裡並沒有往日題目,但是,這些題又跟考題那麼想,草民心想別浪費了,就忍不住背誦了幾道。」

  說道此處,他頓了頓,見無人打斷他問話,這才繼續道:「等到了考場上,得知了鄉試的考題,草民……草民……草民徹底懵了,因為……因為……那本書冊中的試題與這考題完全一模一樣。」

  他閉上眼睛,聲音發顫,仿佛又回到了當時:「草民當時被嚇了一跳,等冷靜下來,草民心中又忍不住笑,這可能便是聰明的機會,所以草民就,就鬼迷了心竅。照著裡面的答案,寫了出來。」

  他苦笑:「這就是我能在那場考試獲得這麼高成績的原因。」

  聽了他的話,大殿上,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也有人考生小聲嘀咕:「之前看卷子,他的答案跟那位的答案這麼像,他們兩個都姓賈,又住在同一個府邸中,豈不就是說……」

  眾人用不經意又特別顯眼的目光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無動於衷。

  她轉過頭對水清道:「看到了沒?這些都是牆頭草。」

  水清伸出手,扳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向南安郡王和忠順親王的方向。

  「看到沒,那就是東風和西風,就看誰最後壓倒誰了,可是爺我一個都不想伺候了!愛誰誰,爺們兒不跟他們玩了。」

  賈寶寶沒有想到他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對她做如此親密的動作。

  在場其他人看得是瞠目結舌。

  一本書猛地朝水清飛了過來,水清立刻抱住了。

  皇上罵他:「這不是你自己府上,你再這麼混不吝,就給朕滾出去。」

  水清笑得懶洋洋,「陛下,臣遵旨,謝陛下賜書。」

  皇上搖了搖頭。

  賈寶寶吃驚地發現,皇上似乎還挺遲水清這不要臉的一招,雖然嘴上罵罵他,但一點都沒有要將他論罪的意思。

  眾人也被這位東平郡王的無恥驚呆了,也不去看賈寶寶了。

  賈寶寶低聲道謝。

  皇上將被水清帶歪的話題,又扭了回來。

  「你繼續說。」

  「是……是。」賈環收回眼角的餘光,小聲道:「我雖然是看到了試題,可又沒好好背,又怕撞上那本書冊的真正主人,就把背過的文章稍微改一改,寫來寫去,最後的應試的文章就變成了這副模樣。然而,草民居然高中了,而且成績遠比聰明想像的要好,這次考試成績卻讓草民突然生了個大膽的想法,若是能找到那人,再繼續得到考題和答案,那豈不是草民就能在後面的會試中取得很好的名詞,慢慢平步青雲?」

  「可惡!」聽著的考生中,有人忍不住喊了一聲,「我們背了這麼久,竟然比不上這些不學無術的。」

  「就是……真是天理難容。」

  「請陛下一定要為我們主持公道!」

  「請陛下主持公道!」

  皇上的視線掃過眾位元學子,微微點頭,溫和道:「朕定然還你們一個公道。」

  學子們一聽,直接一個連著一個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這次倒不是逼迫陛下,而是感激陛下能聽進他們的呼聲。

  賈寶寶卻隱隱覺得,無論南安郡王和忠順親王做了怎樣的努力,都不過是在陛下手中蹦躂的螞蚱,無論他們開始是出於何種目的,後來都給陛下做了嫁衣。

  她邊想著,邊忍不住朝皇上看去。

  皇上不動聲色地將手搭在龍椅扶手上,指甲輕輕敲擊在扶手上,他眯著眼睛,輕笑了一聲,「你也聽到了,朕要為這麼多人主持公道呢,你的公道自然也在其中,你什麼也不必怕,通通說出來吧。」

  明明是安撫的話語,賈環卻不知道為何聽得是全身上下一片冰涼。

  他打了個哆嗦,強忍著轉頭去看南安郡王的**,繼續說道:「草民是在榮國府中撿到這個書冊的,榮國府中進行鄉試的不過只有四人而已,草民的侄子賈蘭,草民的兄長賈迎春,還有草民的另一位兄長,賈寶玉。」

  他恰到好處地頓了頓,徐徐說道:「草民的兄長賈寶玉在鄉試時高中解元,可是,平日裡草民卻甚少見她讀書,她平日裡只知道與奴婢廝混,口吃胭脂,調弄胭脂,沒有花費時間在正經事情上,於是,草民便懷疑上了。」

  「草民心想那個書冊可能是屬於她的,於是,我便買通她身邊的丫環小廝,要他們趁著她不在的時候,將我偷偷放進去。結果,我在書房中果真找到了找到了另一本書冊,裡面的試題與答案與我曾經撿到的那本一模一樣。我暗想,可能是那本書冊意外遺失,她遍尋不到,就又整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出來。既然他能有鄉試的試題,會不會還有會試的?草民等了幾日,又往她的書房裡轉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一本新的書冊。草民怕她起疑,便沒有帶走,只是多來幾趟,爭取背熟。等到了會試考場上,我將這本書冊記得還差一些。但僅僅依靠著這些,我依舊考了一個比較好的成績。然後,就是到了殿試考場上,我的破綻才都顯露出來。」

  賈環跪在地上「撲通撲通」地磕頭,卻根本不敢再去看賈寶寶臉上的神情。

  「陛下,臣說的句句屬實!都是因為我一時鬼迷了心竅,才會犯下如此打錯,望陛下……」

  皇上沒有等他請罪的話說完,就打斷問道:「一直都是你在說,你可有證據?」

  賈環微微抬頭,沉聲道:「其實草民手裡還有那本鄉試的書冊。」

  皇帝命他呈上來。

  賈環:「在府中……」

  皇上立刻命人去取來。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因為這件事牽扯人員太廣,誰能為一個考生偷的試題?又是誰為她,安排了大手寫好文章?

  這一切都是問題,細思下來,只讓人覺得,賈寶寶背後之人不簡單。

  前去取書冊的人回來,可那位御前侍衛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突然在門檻上絆了一跤,那本書冊就隨著慣性,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線,完美地砸中皇上桌子上茶碗,掀翻裡面滿滿一杯茶。

  「……」所有人都驚呆了。

  系統:「歐、歐洲人的運氣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信口開河,我就用歐氣搞你~


☆、第155章

  皇帝身旁伺候的幾個太監立刻去搶書,可即便他們努力在書剛在水裡打了個滾的時候就把書拿出來了, 可是書冊還是有幾頁沾濕了, 墨蹟也散開, 變得模糊不清了。

  「唔。」皇帝敲了敲書冊, 問賈環:「這證物怎麼了?」

  賈環:「陛下,其實那冊書上留有……印記, 就在那冊書的背面角落裡。」

  皇帝按照賈環的說法看了看,卻發現那裡糊成了一團墨。

  「什麼也沒有, 你自己看看吧。」

  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隨手將書冊擲到了賈環的面前。

  賈環看著那團糊墨,心中一片複雜。

  連老天都在幫她……

  「你可還有什麼證據?」

  賈環低著頭, 似乎有些走神。

  南安郡王低聲咳嗽一聲,猛地驚醒了賈環。

  他哆嗦著唇道:「有,榮國府中應該還留有兩本書冊。」

  皇上看著他,沒有說話。

  忠順親王水澈站出來道:「陛下,不可, 賈寶玉有爵位在身,若是沒有證據不應該定罪,更遑論搜家了。」

  南安郡王水灩道:「此言差矣,我們也不過是想要找證據而已。」

  水溶突然道:「三哥如此緊張是為了什麼?對了,我記得三哥前陣子似乎跟某位學子走得很近……」

  「放肆!」水澈鐵青著一張臉,「你們這是在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

  「閉嘴!」

  皇上一聲怒喝,這幾個兒子紛紛地垂下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恭順, 反正倒是都不再說話了。

  「寶玉,你怎麼說?」

  賈寶寶挺直腰板,恭敬道:「臣行的端,坐的正。」

  歐氣也足,防護盾也厚,看誰能奈我何!

  皇上笑了:「好,說得好,朕也信你,不過,他們可不信你,你說該怎麼辦好?」

  賈寶寶也笑了,「那就照他們說的辦,去查抄榮國府好了。」

  「不過,我希望陛下公平以待,既然要查抄,那榮國府的每個屋子都不能放過,包括賈環的,當然也包括我父親的,還有許許多多其他人。」

  賈環倒吸一口涼氣。

  賈寶玉真是比他要狠,可是,這樣無禮的要求,陛下不會同意吧?

  皇上淡淡道:「朕可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也不是什麼府邸都會派人隨隨便便查抄的。」

  他盯著賈寶寶。

  賈寶寶笑了,口中道:「樹德莫如滋,去疾莫如盡……我要對陛下坦白。」

  她一掀衣擺直接朝陛下跪了下來,朗聲道:「臣請罪,榮國府及甯國府諸人涉嫌謀逆,請陛下嚴查!」

  大殿裡一片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在用不可置信的神情看著她。

  她是榮國府中襲爵的那個,現在她說榮國府和甯國府有人涉嫌謀逆,豈不是把自己也架在了火上?

  我狀告我自己謀逆……真是神一樣的操作。

  就連賈環都忍不住看她,失神道:「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牽連甚廣,可是,這又緣起於誰呢?賈環。」賈寶寶平靜道。

  賈環臉上一片空白。

  是他,都是他先開的頭……

  水灩忙上前一步道:「陛下,寶玉怕是太過緊張,一時說錯了話。」

  水澈冷笑一聲,「說錯話的是她嗎?是四弟你吧?」

  水溶蹭到賈寶寶身旁,小聲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氣,可那也不能胡來,我們意不在你,不會牽扯到你的,我……」

  「我的小弟。」水清手一伸,直接攬住了水溶的肩膀,笑嘻嘻道:「今日,為兄就教你一件事,四哥的話你永遠都不要信。」

  水溶抖開了他的手臂。

  賈寶寶一直看著陛下。

  所有人都說是賈寶寶一時犯傻說錯了話,唯有皇帝不這麼覺得。

  那句話可以說是兩人的暗語,既然賈寶寶已經完成了承諾,成為了他的臣子,那麼他也應該完成自己的承諾。

  皇上:「南安郡王,此事都由你起,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水灩:「兒臣也沒有想到賈寶玉會說出這樣的話,簡直是為了逃脫懲罰而拖著所有人下水,不過,即便她想抵賴,兒臣也有證據。」

  「哦?」

  水灩朝皇上施了一禮,「請陛下宣證人上殿。」

  皇上看了水灩一眼,點頭道:「可。」

  傳旨的太監立刻喊道:「宣證人上殿。」

  門口的小太監也跟著喊:「宣證人上殿!」

  沒過多久,一個小太監面色蒼白跑了上來。

  「陛下,那位證人在上臺階時,一腳踩空,摔、摔了!」

  水灩:「……」

  小太監又道:「奴才們已經將他抬了過來。」

  只見幾個粗使太監也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春凳,將摔在臺階上的證人用春凳給抬了進來。

  但見證人摔的那叫一個慘烈,鮮血還在順著春凳「滴答滴答」往下流,就算是一旁的小太監上趕著擦,也沒有他流的快。

  皇上擺了擺手:「抬下去叫太醫看看吧,這人恐怕一時半會兒都醒不過來了。」

  水溶忍不住嘀咕一句:「這是什麼運氣啊!」

  要不是陛下還在這裡,水澈覺得自己能當著水灩的面大笑起來。

  「四弟,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冷聲道。

  水灩笑容依舊溫和:「多謝三哥提醒,也希望三哥別再做這些了,殊不知,做的越多,暴露的越快。」

  水澈的利眉往上挑了一下,水灩居然懷疑是他幹的?

  賈環整個腰都陷了下來,剛剛聽到忠順親王的話,他似乎記起來,記憶中有一個和尚對他滿臉嫌棄,並告誡他「多行不義必自斃」。

  不義……

  可是,他也沒有辦法不去那樣做。

  皇上似乎也覺得這些事情發生的太過巧合了,他看向水灩。

  水灩心領神會地上前一步,「雖然沒有人證了……」

  說到這裡他詭異地停頓了一下。

  明明他是可以有證人的!

  「我這裡還有重要的物證。」

  賈寶寶暗自好笑。

  他可真是不死心啊,就這麼想把她拉下來,順便牽扯到忠順親王身上嗎?

  水灩:「剛才那個證人三哥應該有印象?」

  「印象?不,完全沒有。」水澈冷聲冷氣地懟了回去。

  水灩微笑:「那還真是可惜,他可是為你辦事的人。」

  「為我辦事的奴才多了去,打著我的旗號辦事的奴才也有不少。」

  水灩:「可是,他卻為三哥你辦了件大事,親自將鄉試、會試的試題及答案送給賈寶玉。」

  「他人雖然醒不來了,但是他曾將這些都寫進了信中告知於我,現在信就在這裡。」

  水灩高舉著信,「陛下,我能親自送來嗎?」

  皇上「嗯」了一聲。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心道:不知道這回會不會再發生什麼意外。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下錯字~

  ——

  我之前考試,所以更新量小,時間還不准,我會很快調整狀態,回來好好碼字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6 07:07

☆、156

  水灩步伐穩重, 小心繞過了正蹲在地上撿拾碎片的小太監。

  他從袖口取出一封信, 伸直手臂, 準備遞給陛下。

  就在下一刻, 他的鞋底像是突然踩到了什麼滑溜溜的東西。

  「跐溜——」

  「啊!」一旁蹲著的小太監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正是這一步, 讓地上那攤瓷器碎片顯露出來。

  水灩歪倒下去。

  他下意識伸手往旁邊支了一下,明明他早已看好那處並沒有什麼碎片,可當手掌撐下去的時候,卻仿佛有一塊碎片平移過來, 猛地紮入了他的掌心。

  火辣的刺痛感一直躥上大腦。

  水灩轉頭去看自己還握在手裡的信,好在信的周圍沒有水漬。

  退後一步的小太監總算反應過來。

  「王爺。」他急匆匆上前, 想要攙扶起水灩。

  可這小太監一看就是做事馬馬虎虎之人,過來的時候竟然一不小心踹飛一塊碎片,尖銳的瓷器碎片從他臉頰旁滑過。

  他的臉頰頓時一涼。

  「王爺快起來。」小太監低著頭, 毫無所覺地扶起了水灩。

  水灩沒有吭聲,依舊將手裡的信遞向皇上。

  皇上也被他的變故驚住了。

  皇上咳嗽一聲,提醒道:「你臉上有傷,快讓太醫來看看吧。」

  水灩溫和一笑,「兒臣沒事,還是這些事情最重要。」

  皇上抽出信紙, 展開一看。

  「老四啊,你讓朕看什麼呢?」

  皇上放下信紙,口氣還算好,神情已經有些不耐。

  看什麼?!都證據確鑿了陛下為何還這樣說?

  水灩低頭一看, 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張信紙前面一些寒暄廢話倒是都好好保留著,而後面要講述證人受忠順親王所托將試卷及答案送給賈寶玉一時卻被血污了,看來看去也只能依稀看清幾個字而已。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被劃爛的掌心。

  又砸了!

  為什麼?

  為什麼一次又一次連老天都在幫著他?

  水灩立刻道:「陛下,那名證人是老三的手下,一查即知,賈寶玉……對,賈寶玉的房裡還有證據,懇請陛下派人搜查,只要一查便知!」

  他急切道:「孩兒怕父皇手奸人蒙蔽,父皇,三哥為何這麼急著與賈寶玉交好?是因為他所圖甚大!」

  也許是因為前面三次的變故打擊到了水灩,讓他有了一種天命不在我的緊迫感,言行舉止間也不免急躁了幾分。

  水溶年少性子也急,見此也忍不住幫腔:「父皇,我覺得四哥說得對,這些證據我都見過了,我證明是跟三哥有關,三哥弄來考題和答案給賈寶玉,三哥不僅與榮國府、甯國府走的近,最近更是跟薛府也打的火熱,怕不是……」

  「啪!」

  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大殿。

  水溶捂著臉,側過頭,難以置信地盯著面前這個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人。

  水澈的手還未落下又抬起,像是還要再給他一個巴掌。

  水溶一狠心一閉眼,將自己的臉往前送了送。

  他大吼道:「你打啊,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就算是你打我,我也要把你的本性揭露出來!」

  水澈瞳孔一縮,收回四根手指,用食指指著水溶,指尖發顫。

  「你……你……」他怒極反笑,「可真是長大了,皮也厚實了。」

  水灩忙擋在水溶面前,對水澈道:「三哥,他年紀還小,你即便再生氣也不該在父皇面前動手動腳,你眼裡還有君王嗎?」

  水澈一把打開水灩的手,怒喝道:「你也不必在這裡裝什麼好心,老四,你的心腸黑透了,你以為我們都是瞎子嗎?都看不出來嗎?」

  一旁默默聽戲的水濃:「……」

  他招誰惹誰了啊。

  「還有你!」

  水澈恨鐵不成鋼地瞪著水溶,「你可又蠢又是只白眼狼,虧我從小將你帶大的,教導了你多少事情,又幫助了你多少次!然而,你呢?一轉頭卻做了別人衝鋒陷陣的狗,水溶啊,水溶,你可真是令我失望!」

  水澈像是被怒火沖昏了頭腦,上前兩步朝陛下行禮道:「陛下,我這裡有南安郡王與諸位大臣結黨營私的書信,甚至在廢太子一事上,南安郡王也參與謀劃,他還因為自己的野心,殺害了許多無辜大臣。」

  「兒臣手裡都有證據!」

  沒想到水澈反過來將了水灩一軍。

  然而,面對這一切,陛下似乎早有預料,面上依舊一片冷淡,不辨喜怒。

  「將證據呈上來。」

  水澈:「請准許兒臣派人送來。」

  陛下微微頷首。

  水灩神色變化,頻頻望向水澈,水澈卻沒有看他一眼。

  賈寶寶心想:南安郡王此次凶多吉少了,就她所知南安郡王留下的罪證就有不少,更別提還關在北鎮撫司裡的賈赦和賈璉這兩個人證了。

  她身旁的水清突然「咦」了一聲。

  賈寶寶看向他,水清卻笑道:「我今兒個才發現原來三哥也是演戲的一把好手,用被老七背叛的怒火掩蓋自己的處心積慮,也難怪……」

  水清的睫毛扇動了一下,蓋住了翠眸中的神色,「身處皇家,又有哪個不會演戲呢?」

  他垂眸看著賈寶寶,溫柔的笑了一下,「可能除了我這個笨蛋了。」

  賈寶寶緩緩移開目光,輕聲道:「王爺可一點都不笨,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一點,王爺做的比誰都要好。」

  大殿上,水灩焦躁不安,他知道自己做了多少事,也知道做這些事情必然會留下把柄,可惡,明明早就計畫好的,可惜一而再再而三因為運氣不好而夭折。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幾乎要暈死過去的賈環,又毫不在意地移開了目光。

  只好……

  水灩上前一步,一掀衣擺,膝蓋觸及冰冷的地面,跪在了皇上的面前。

  「陛下,」水灩閉上眼睛,故作傷感道:「我這裡……我本來不想拿出來的,但是……既然三哥是這樣對我的,我便不必再替他隱瞞,我這裡有三哥謀逆的證據,包括三哥幫助廢太子的子嗣逃離的證據,收留曾經參與過廢太子謀逆謀士的證據,以及……私自調動軍隊的證據。」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大殿中的氣氛驟然緊繃起來,就像是一隻火苗正燃燒在兩根引線之間,卻不知道會先點燃哪一端的□□。

  大殿之中誰都沒有出聲,那些考生和官員都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甚至後悔自己為何要留下來面對這樣一幕。

  一旦與謀逆扯上關係,死的人永遠不嫌多。

  賈寶寶在心裡歎了口氣,這招明明是她用的,怎麼都在學她啊。

  系統:「你可真是帶壞了風氣。」

  「謀逆?」皇上冷笑一聲,「是不是越來越容易了?還是覺得朕老了,好欺負了?」

  他猛地一按桌子,站起身。

  「那好,今兒個朕就要看看了,究竟你們都幹了什麼好事!」

  「來人啊!查!狠狠地查!派人去王府,都給我抄了,將忠順親王和南安郡王謀逆的證據都找出來!對,去北鎮撫司,讓錦衣衛前去辦。」

  見水溶上前一步似乎要說什麼,皇上毫不客氣道:「如有阻攔,立斬無赦。」

  「是。」一個錦衣衛立刻領旨而去。

  抄家啊!

  賈寶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她想往前沖,卻被身旁的水清一把拖了回來。

  皇上對著水灩和水澈道:「你們兩個還有什麼好說的?」

  還有什麼好說的?

  水灩和水澈已經懵了,他們沒有想到陛下會不按照套路出牌,直搗黃龍,在沒有任何證據下居然將兩人的府邸直接抄了,這也太任憑心意了吧?

  不行,府中有些東西不能被看到!

  水灩眼睛眨了一下,眼中立刻彌漫出一層水汽,他跪倒在地,泣聲痛呼:「父皇,兒臣是被冤枉的,兒臣……」

  「陛下。」賈寶寶上前一步剛好打斷了水灩的話。

  「其實今日之事,臣知道是有人故意要陷害臣,殿試的前一晚,便有很多人想要在我房中放一些東西,那些人中甚至有我的親人。」

  賈環的背脊一顫。

  賈寶寶:「陛下,臣記得會試的題目便是有關勳貴對社稷的危害,臣那是在文章中已說,若有一日陛下要清社稷,請以我賈府為先。」

  「無論是廢太子謀逆,還是南安親王和忠順親王的結黨營私事件,府中皆有人參與,甚至還與史家、王家、薛家脫不了干係。」

  她揚聲道:「臣懇求陛下查抄榮國府和甯國府吧!」

  「無論是查抄還是論罪,都請以賈家為先,以我為先。」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瞪著賈寶寶——她這是瘋了吧?

  這世上,還真有這樣偏要往自己和自己的家族的身上攬事兒的人嗎?是嫌棄自己死的不夠快吧?

  皇上歎息一聲,沉聲道:「朕雖已聽聞你的賢名,卻不知道你竟然賢明至此,若朕生子如你,現在又怎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水澈:「……」

  水灩:「……」

  賈寶寶:「……」

  皇上也把她捧得太高了吧?真不怕她一頭摔下來。

  「朕也看過你的殿試文章,說的極好,將這些逆子的野心謀劃都道盡了!」

  皇上狠狠掃視一周。

  「兒臣惶恐!」幾位王爺全都跪了下來。

  皇上卻看著賈寶寶溫聲問:「朕再問你一遍,你不後悔嗎?」

  能夠抄家,她高興都來不及呢。

  「絕不後悔!」

  「好!」

  皇上立刻派人:「來人啊,讓錦衣衛去把甯國府和榮國府抄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賈寶寶,都看見了她嘴角的笑容,仿佛欣慰地說:「理應如此。」

  這他娘的是聖人吧?

  別人都是結黨營私,因私廢公,她這是為了社稷江山,毅然決然把自己整個家族都給賣了啊!

  何等的節操!何等的氣魄!何等的賢明!

  系統忍不住歡喜:「你還真是個人才,居然這樣也能讓你完成了任務,啊,對了,之前,你中了狀元,嘿嘿,我馬上就能夠升級了,你也得到了一張領域卡。」

  「領域卡?」賈寶寶聽到了一個新名詞。

  「沒錯,一會兒有空你就看看,對了,你還需要我嗎?我要去升級了,嘿嘿,我都迫不及待了。」

  「你等等!我的任務完成了?」

  系統:「也不是,反正快了,只要他那邊抄完了家,咱們這面的任務就同步完成了,放心啦,我剛才偷偷觀測了一下,去你家抄家的錦衣衛不是別人,正是你哥!」

  「就他對賈府的恨度,一定會努力刮掉幾層地皮的。」

  賈寶寶:「……」

  系統:「說起來這也是榮國府和甯國府的命,被姓賈的提出抄家,又被另一個姓賈的帶著人去抄了,這到底是有多腐朽,才能讓姓賈的都看不下去了。」

  賈寶寶垂手,輕聲道:「一切還沒有結束。」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們的霸王票~

  慕茗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24 00:35:23

  囍露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24 01:00:34

  一隻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24 09:12:30


☆、第157章

  時間一刻一刻過去, 太陽也在慢慢沿著軌跡沉下。

  直到賈寶寶耳邊傳來一聲冷冰冰的電子音, 才證明了她這麼多年的努力終於完成了。

  抄家即是賈家敗亡的開始。

  她身體裡的某些沉甸甸的東西也隨著這聲電子提示音退去, 就像是被潮水卷走的沙子。

  輕鬆,愉悅,傷感。

  系統等了一會兒, 才小聲道:「恭喜你,任務完成了,現在你可以隨時脫離這裡。」

  「但是, 我想, 你現在一定不願意離開吧?」

  系統苦惱道:「那你要怎麼處理這些爛攤子呢?將高樓大廈擊倒簡單, 在廢墟上重建卻很難。」

  「你現在拍拍屁股走了, 能得到無數好處, 回到你熟悉的現實世界, 可你若是留下來, 那面對的問題可就多了。」

  賈寶寶低頭笑了一下,她在心裡對系統道:「有時候跟喜歡的人一同解決問題, 也是一種難得的體驗。」

  系統無聲歎了口氣, 和宿主合作了這麼久, 他自然也知道若是宿主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 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好吧, 好吧, 宿主大人,一切都按照你說的辦。」

  賈寶寶:「既然任務完成,那就先凍結吧, 等到離開的時候才申請獎勵,這樣還可以使用系統,遇到支線任務也可以做一做。」

  系統還能怎麼辦?只能都應她的要求做了。

  在天色漸暗的時候,皇上終於得到了抄家後的結果。

  他冷笑一聲,將那張錦衣衛送來的奏摺放到一旁。

  所有人都低垂眉眼,不敢出聲。

  「來人啊,先將南安郡王、忠順親王和賈府一干人等都看管起來,此事證據頗多,需要慢慢查。」

  「陛下!」水灩和水澈同時出聲。

  水澈頓了一下,水灩立刻道:「兒臣冤枉。」

  「哦?」皇上笑了一下,神情卻冷漠極了,「你真覺得自己冤枉嗎?因為你是所謂的賢王?」

  水灩整張臉都白了下來。

  水澈此時恭恭敬敬道:「兒臣一切聽從陛下安排。」

  他此時不敢為自己求饒,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因為他完全不知道陛下已經掌握了他多少秘密。

  奇怪了,他做事一向謹慎小心,這些是怎麼洩露出去的?

  陛下一向高深莫測,此時雖然面上不露分毫,內心一定十分生氣。

  秉承著少說少錯的原則,水澈重新變成了一臉冷意的悶葫蘆。

  皇上隨意揮了揮手,便讓錦衣衛壓著二人退下。

  他的視線移到賈寶寶身上,聲音和緩幾分:「難為你了,朕知道你是忠心的,朕將你一同關起來,也是為了保護你。」

  「……」

  在場人全都驚了。

  陛下,那位才是你兒子吧!水灩和水澈全都是你在路邊撿的吧?

  賈寶寶的嘴角艱難地翹了翹。

  陛下,您真不用這樣。

  「臣一切但憑陛下處置。」

  皇上看向賈寶寶的目光越發欣賞和欣慰了。

  賈寶寶就這樣沐浴在皇帝慈愛的目光下,跟著兩個錦衣衛離開了。

  大殿之上的臣子和考生都離開,只剩下了皇上和水濃。

  皇上詫異水濃為何還不離開。

  「朕記得你是要說一個好消息,如今可真不是說好消息的時候。」

  他的目光掃過水濃,見他依舊平平淡淡地立在大殿之中,就像是無情無欲的仙人。

  對於這個孩子,他始終是懷有愧疚和憐愛的。

  皇上轉而又道:「現在有時間了,是什麼好消息你想要跟朕一同分享?」

  水濃微微一笑,「陛下,兒臣能看見東西了。」

  他慢慢睜開眼,清透的眼睛像是白玉碗中的水銀,又像是井水中的月光,而那抹月光終於有了神采。

  皇上也不免露出吃驚的神情,「這……」

  水濃輕聲道:「多虧了那位龍女大人。」

  「朕也聽過了,這是最近興起的龍女教?」

  水濃的笑容帶著一絲飄忽,「人因信仰而狂熱,若是我也能狂熱起來,我願做龍女大人永生的信徒。」

  皇上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縱使他瞭解他那些兒子們的野心,卻始終弄不明白看不見東西的水濃整天在想些什麼。

  如今水濃的眼睛好了,他也還是不明白。

  ……

  賈寶寶被安排在宮中的一處偏殿裡,左邊住著水灩,右邊住著水澈。

  她苦中作樂想:她究竟何德何能才能被安排在兩位王爺中間啊?

  甚至……

  賈寶寶朝門口望了一眼,守在門口的兩位錦衣衛對她的態度可比對兩位王爺的太對要好多了。

  賈寶寶看了看桌子上的茶,倒了一杯喝。

  這是即便王爺也很難喝到的貢茶。

  系統忍不住道:「這哪裡是在把你關禁閉等候調查啊,這是讓你來享福的吧?」

  賈寶寶翹著二郎腿,慢悠悠地喝著茶。

  「我猜你是羡慕了,誰讓你沒法兒喝呢?」

  系統氣得都要亂碼了。

  等晚上用膳的時候,賈寶寶更是被自己桌上豐富的菜肴驚呆了,有些菜旁還有紅簽,上面寫著做這道菜禦廚的名字,很明顯,這是陛下賞賜給她的。

  系統:「關禁閉關到陛下親自賜菜,你也算是達成了某種成就了。」

  賈寶寶搖頭,「我有些不安,你晚上警惕些,幫我看著。」

  縱使一人一系統縱使互相拆臺,互相捅刀,也不可否認兩人才是最親密的戰友。

  系統:「你身上有『歐洲人的微笑』,又有你林哥哥的吻下的許願,你還怕什麼啊?」

  賈寶寶:「總歸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她吃完飯,在屋子裡活動了兩圈,爬上床準備睡覺。

  她對著頭頂的床帳發呆,口中道:「人家狀元郎都是要帶著紅花,打馬遊街,去赴瓊林宴的,我呢?得了狀元的頭一天晚上居然是在被看守中度過的。」

  最後,她又忍不住感歎一句:「也不知道賈府抄家之後怎麼樣了。」

  晚上,賈寶寶睡得香甜,系統卻因為她的提醒正在小心偵查。

  突然,左邊屋子的燈亮了起來,水灩似乎出了什麼事情,守衛的錦衣衛立刻去請御醫了。

  系統正猶豫著要不要將賈寶寶叫醒,正在這時,右邊的屋子也亮起了燈,又是請御醫。

  兩邊的王爺不知道是吃壞了東西,還是誤服了□□,折騰到大半夜,狀況才穩定住了。

  御醫走後,兩位王爺躺在床上氣若遊絲。

  系統調了調自己的收音裝置,仔細聽兩邊的東西。

  就在同一時間,水灩和水澈就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同時開口——

  「蠢貨,藥下錯人了!」

  「……」

  系統瞧了一眼睡得臉頰紅撲撲,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宿主,默默歎了口氣。

  這運氣……

  等宿主醒了,他一定要再試試勸宿主多做幾個支線任務,看看能不能再抽到一張「歐洲人的微笑」。

  三個人的茶水、飯菜,兩幫人下毒,這得要多麼小的概率才能保證自己精准的避開所有的毒?

  宿主,牛逼!

  ……

  賈寶寶這一覺睡得既沉,等她醒過來的時候早已經過了早膳的時辰。

  賈寶寶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先跟系統打了個招呼。

  「昨晚有發生什麼嗎?」

  系統:「你現在可以自己拉開門看看。」

  賈寶寶收拾好,打開了門,對著晨光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卻發現錦衣衛和御醫正往兩邊的屋子出出進進。

  她差點被這口氣嗆住,「這是發生了什麼?」

  「大人,您醒了,可要用早膳?」

  面對別人都兇神惡煞的錦衣衛在面對賈寶寶的時候,那叫一個和藹可親,唯恐伺候不周到。

  賈寶寶揚起笑臉:「麻煩你了。」

  錦衣衛忙搖手:「沒什麼,沒什麼,這都是分內的事情。」

  他左右看看,見沒人進出了,才小聲道:「這次投毒事件是他們自作自受,甄大人要您不用擔心。還有賈府眾人也都走的走,散的散,但是主子們手裡都是有些錢的,只要不隨意亂花,足夠用了,讓您也不要煩惱此事。」

  賈寶寶的笑容更加溫暖了,「好的,替我謝謝甄大人。」

  大哥可真好。

  「唔,還有……」

  賈寶寶看向那名錦衣衛。

  錦衣衛卻開始吞吞吐吐。

  賈寶寶期待問:「是你們大人還說了什麼嗎?」

  「是……也不是,大人在吩咐我這些話的時候,正好還有一位先生在場,那位先生說,剩下的交給他,都會沒事的。」

  賈寶寶的心突然重重跳了起來。

  即便他沒有說那個人的名字和長相,她也知道了那位先生是誰。

  她好奇問:「為什麼你說這件事的時候如此吞吞吐吐。」

  錦衣衛無奈道:「因為大人看上去很不樂意讓他傳這句話。」

  「那位先生叫大人大哥,大人卻臉色難看道:『你再這麼叫我,我就要你好看,即便我妹妹喜歡你,想過我這關也難!』」

  那名錦衣衛似乎從傳話中獲得了樂趣,正一人分飾兩角,向賈寶寶展現二人是如何吵架的。

  賈寶寶抹了一下臉。

  雖然有些心累,但是因為兩人都是太過在意自己而爭吵,她還有些美滋滋呢。

  被人關心著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等到下午的時候,似乎有了新的證據,陛下將三人全都招來。

  作者有話要說:

  快要完結了,好想在底線之上寫個林哥哥的車……就算是一句話概括也好啊……


☆、第158章

  賈寶寶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 正看到水澈和水灩一左一右被攙扶上轎子, 前往大殿。

  一晚上沒見兩人直接躺橫了。

  賈寶寶認真看了他們兩眼。

  水灩和水澈覺察到她的目光,竟也同時望了過來。

  水澈深深看了她一眼,手臂一抖, 直接甩開了要攙扶他的人。

  即便他腳步虛浮,一步三晃,仍舊自己掙扎著走了出去。

  水灩倒是沒有水澈那麼強的自尊心,他半邊身子的重量都靠在扶著他的人身上, 卻還有力氣朝賈寶寶笑了笑。

  「寶玉……」他虛弱地喚她,頗有一種「侍兒扶起嬌無力」的風流姿態。

  賈寶寶為自己的想像惡寒, 猛地甩了甩頭,想要把這個想法甩出去。

  等回過神來,她卻發現水灩還是在看著他, 一動也不動,似乎她不過來, 他就不肯走了。

  好吧, 好吧。

  賈寶寶磨磨蹭蹭走了過來。

  水灩虛弱地沖她笑了笑,眸光瀲灩。

  這人真是把自己的一張美人皮發揮到了極致。

  「寶玉,」水灩歎息一聲, 「你也看到三哥是個什麼樣的人了,為了不叫人懷疑他自己下毒,竟然連自己也不放過。」

  賈寶寶:「……」

  系統:「……」

  系統覺得有時候扮雞吃老虎,看人演戲還是挺有趣的。

  水灩朝賈寶寶伸出手,可他的手擎了半晌, 也沒有等到賈寶寶的回應。

  水灩無奈一笑,「你現在也覺得我是個壞人了是不是?我怎麼會?我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他輕聲道:「你之前低價買的米和藥材都有我的一份,你看我像那麼壞的人嗎?」

  「寶玉,你千萬別被其他人的話蒙蔽了。」

  賈寶寶笑了一下,淡淡道:「有時候我確實分不清人的好壞,但是,至少我知道說自己是好人的人並不一定是好人,真正的好人可從來不靠說,而是靠做的。」

  她退後一步,眼眸在陽光中彎起。

  「王爺,祝您好運。」

  實際上,在她身上還有「歐洲人的微笑」卡片效果的時候,誰也別想有她那樣的好運。

  賈寶寶邁進大殿的時候,發現了不應該在的四個人。

  她驚訝地將視線滑過那四位元,這才回過神,朝陛下行禮。

  賈元春和王熙鳳在還可以理解,為何薛寶釵和林黛玉也在?

  她擔憂地望向林黛玉,林黛玉卻對她安撫地笑了笑。

  皇上似乎對賈寶寶很是寵愛,並不在意她御前走神這小小的不敬之罪。

  「昨晚有人投毒,投毒的人已被抓到。」賈元春穿著飛魚服,臉上卻沒有再帶那塊金色的面具。

  皇上點了點頭,「怎麼抓到的?」

  賈元春似笑非笑,「那還真是幸運,其中一個投毒的在出去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腳,被當班的侍衛抓到了,還有一個投完毒後,去喝酒,喝酒醉後把非要向店家要筆墨,把自己的所作所為全都寫在了牆上,臣已經命人將他親手寫的罪證拓印下來了。」

  「兩人都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賈元春將手中拿著的一摞紙遞給旁邊的小太監,小太監恭恭敬敬呈現給陛下。

  水澈和水灩臉色實在難看,不知道是因為身體不適,還是因為其他什麼緣故。

  賈寶寶聽系統昨晚得到的消息,等她聽完,皇上也把手裡的紙張都看完了。

  皇上沒有說話,只是將自己的視線掃過水澈和水灩二人。

  「你們兩個可真令朕失望。」

  水灩抿緊唇,「父皇……」

  「閉嘴!」皇上猛地一拍桌子,顯然是真的動怒了。

  「老四,你以為你做的事情真的沒人知曉了是不是?」

  皇上冷笑一聲,「與大臣結交,受賄,與平安州節度交往過密,現在還將手伸到了科舉,那些考官把試卷和答案給了誰,我想沒人比你更清楚了吧?朕的兒子真是好樣的。」

  皇上每說一句話,水灩的面色就蒼白一分,他整個人搖搖欲墜,似乎下一刻就能直接暈過去。

  「賈家,王家,你從他們身上可撈到了不少好處吧?」

  水灩雙唇哆嗦,愣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皇上淡淡道:「有一件你們似乎不知道,就在昨晚,王子騰因突發急症去世了,真可惜,他原本還想要回京入閣的,誰能想像到馬上就要當上宰相的他,就這麼去了呢?」

  「也幸好他就這麼去了,他府中的東西他才都沒有藏起來,是吧?老四?」

  水灩徹底癱軟了身子,雙目無神。

  他早該想到的,即便父皇現在溫和了很多,可他仍舊是那個殺伐果斷、做了好幾年帝王的皇帝。

  「你做了這些,罪無可恕。」

  皇上雙手叉在一起,放在桌面上,「可是,朕也老了,不想再看到多年前的悲劇。」

  水灩的眼中立刻又亮了起來。

  皇上閉上眼,語氣淡淡道:「朕不殺你,但朕也不想再看到你,你不是很喜歡太子在宮外的那個宅子嗎?朕就滿足你。」

  「來人啊!將他圈禁在那座宅子裡。」

  一聲令下,塵埃落地。

  水灩像是被人澆了一盆涼水,全身上下都冷的發顫。

  現在還有誰能救他呢?

  還有……

  對了!

  水灩看向賈寶寶的方向,目光充滿了懇求。

  賈寶寶閉上了眼。

  水灩被兩個錦衣衛摻起,他卻一直盯著賈寶寶。

  就在他快要經過賈寶寶身旁時,他突然猛地一躥,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賈寶寶詫異地看去。

  他的眼角逼紅,死死地盯著她,似乎她不開口為他說一句話,他就絕不會鬆開手。

  「抱歉……」

  他咬著牙,聲音發顫,「看在我為你做的那些……讓你救了這麼多人……」

  「做了什麼?」一個涼涼的聲音響起。

  一隻修長骨幹的手壓在了水灩的手腕上。

  林黛玉唇角含笑,眼神如冰,「王爺,請不要讓我等為難了。」

  水灩瞪著眼睛,怒斥:「大膽!」

  林黛玉與之對視,繼續道:「王爺做了什麼?那些米、那些藥都是你做的嗎?你冒領別人的人情,不覺得臉紅嗎?」

  他這句話已然證明了什麼。

  水灩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是你。」

  林黛玉手下用力,一把將他的手甩掉。

  水灩剛在鬼門關走上一回,身體虛弱的很,很容易就被甩開了。

  他握緊手掌,繼續看向賈寶寶。

  林黛玉開口道:「那些人情都是我做的,是我,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賈寶寶睜開眼,含笑看向他。

  林黛玉的聲音在嗓子裡一滯,他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也笑了。

  賈寶寶一直面對著林黛玉,連看水灩一眼都沒有。

  「王爺,抱歉了,人要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我也沒有好心到會為一而再,再而三害自己的人求情。」

  水灩眼中閃過一道陰鷙。

  賈寶寶笑了,「我想,王爺現在一定在記恨我,放心,我會讓王爺永遠無法翻身的。」

  「你!」

  水灩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賈元春一把按了出去。

  賈元春怒喝兩名錦衣衛:「你們幹嘛吃的,抗旨嗎?」

  兩名錦衣衛被嚇得面如死灰,立刻牢牢地制住水灩,將他拖了出去。

  水灩只覺得自己別在身後的兩條手臂要斷掉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搖搖晃晃,一頭撞上門檻上的殘紅。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大殿內再也沒有人說一句話。

  皇上歎了口氣,「老三,你很讓朕失望。」

  水澈沒有向水灩一樣求饒,他淡淡道:「陛下不該私自審訊我,至少要有大理寺的大臣們……」

  「老三,你是朕的孩子,這麼多年你在想什麼,你以為朕不知道嗎?」

  「若是真要大理寺來審你,怕是要審個一年半載,反倒給你喘息之機。」

  水澈抬起頭,灰色的眼眸漸漸變濃,黑雲翻滾,山雨欲來。

  「朕能留水灩,但留不得你。」

  水澈冷笑一聲,「陛下早已容不得兒臣,又何必再次惺惺作態,假裝什麼父子恩情!」

  他左右一瞥,突然飛躍而起,一把搶過一個錦衣衛的繡春刀。

  賈元春和王熙鳳同時怒喝:「住手!」

  水澈非但沒聽,還一個扭身,直朝賈寶寶撲了過去。

  林黛玉臉色蒼白,下意識拿起不離身的那塊墨玉狠狠地朝水澈投擲過去。

  但是,水澈自幼習武,又曾在軍隊中摸爬滾打,即便現在身體虛弱,也不是等閒人能奈何得了的。

  他一個偏頭,便躲過了那枚玉佩。

  賈寶寶則趁機後退幾步。

  水澈身法靈動,更加逼近了她,甚至為了阻止她行動,對著她舉起了繡春刀。

  他抿緊唇。

  他並非想要傷她性命,只是要以她為人質逃離這裡。

  就他所見,這裡有不少人都很緊張她。

  他刀身一晃,刀刃直接朝她大腿砍去。

  然而,就在他刀刃挨到她的那一瞬,他卻無法按下去,仿佛她天生一身鋼筋鐵骨。

  怎麼會!

  水澈吃驚極了。

  難道老天都在護著她?想起那個面容與她有幾分相似的龍女塑像,水澈心中更驚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肉身成神?

  書裡、故事裡的東西全都交雜在一起,不停地在他腦中翻絞,他的面上卻一片冷凝。

  電光火石之間,他選擇繞開賈寶玉,孤身逃離。

  可就在他要跑過賈寶寶身邊時,腳下卻突然踩到了什麼滑溜溜的東西。

  他身體餘毒未清,正是手軟腳軟的時候,剛才也不過是拼了一口氣而已,這麼一滑,他「砰」的一聲,重重砸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所有人都被變故的一幕驚住了,視線落在讓水澈滑到的小東西上,那是一塊因為被人多次撫摸而顯得格外光滑的墨色玉佩——正是林黛玉剛剛用來砸他的那塊。

  這塊玉佩被水澈躲過,卻一頭撞在了柱子上,又反彈了回來,落在了他的腳前,被他毫無防備地一腳踩了上去。

  這是何等的倒楣運氣!

  賈寶寶離得最近,也最快反應過來,她一腳踢開水澈手邊的刀。

  賈元春和王熙鳳醒悟過來,立刻將水澈死死按住。

  皇上冷冷地注視著水澈,神情平靜至極,仿佛連他大殿之上的反撲也在他的計畫之中。

  「你擁兵自重,甚至威脅朕,真是大逆不道。」

  水澈冷笑一聲,啐了一口道:「勝者為王侯,陛下當然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皇上看向一旁垂手而立的薛寶釵,淡淡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你既不知人,也不自知,實在讓朕失望。」

  薛寶釵此時站了出來,淡淡道:「王爺,你的所作所為陛下都已經知道了,你的軍隊也被陛下接管,你還是早早認罪吧。」

  水澈死死瞪著他,「好,沒想到是你出賣的我!」

  誰能想到一副老學究正經人姿態的薛寶釵也會出賣別人。

  薛寶釵神情寡淡,不再說話。

  皇上:「來人啊,把他壓下去,手筋腳筋都挑斷了,朕不忍心殺子,就這樣養著他一輩子也好。」

  水澈目呲欲裂。

  這樣或者他倒不如死了。

  皇上對著壓住水澈的兩人道:「你們可千萬別讓他死了。」

  王熙鳳立刻團了一團布,塞進了水澈的嘴中。

  時間恰恰好,再晚一步,水澈就要自己咬斷舌頭了。

  賈寶寶突然覺得這個大殿的寒氣滲進了她的骨子裡。

  賈元春另外喚來兩人將水澈帶下去。

  皇上看著賈元春和王熙鳳問道:「你們把賈府和王府都怎麼樣了?」

  賈元春低下頭,恭敬道:「涉案人等都已經收監。」

  皇上淺淺一笑,「你們做的很好,沒有讓朕失望。」

  他又看向薛寶釵,「你也是個好的,雖然這次殿試沒你,以後還是有機會的,不如,先在大理寺歷練如何?」

  薛寶釵躬身道:「但憑陛下吩咐。」

  皇上又看向林黛玉,「你也助朕良多,你父親便是朕的忠臣,不如……」

  林黛玉跪下道:「陛下,我此次離開家鄉不過是完成父親臨終前的遺願,臣還有孝在身。」

  皇上:「那等之後,朕在為你封官如何?」

  林黛玉背脊筆直,風輕雲淡道:「青雲直上並非我所願,我只願做一隻閑雲野鶴,望陛下成全。」

  薛寶釵睫毛輕顫,神情不變。

  「好,既然你心願如此,朕也不會強留你,但若是你後悔了,朕這裡還為你留著位置。」

  最後,皇上溫和的目光投向了賈寶寶,他笑道:「當年朕御駕親臨榮國府,曾與你有一番約定,如今去疾已成,約定也已經完成了,朕的狀元郎!」

  皇上哈哈大笑,神情暢快又得意。

  系統道:「能不得意嗎?將想要佔領自己首領位置的小獅子們重新按了下去。」

  賈寶寶想了想,上前一步道:「陛下,還未盡。」

  「嗯?」皇上眼尾的皺紋動了動。

  賈寶寶直言:「我已中狀元,又有爵位在身,更與南安郡王和忠順親王交往過密,陛下要如何處置我?」

  皇上皺了皺眉,歎氣道:「寶玉,你當真是朕的知己、忠臣。」

  她一掀衣擺,恭恭敬敬朝皇上道:「請陛下奪我爵位,廢我狀元之名,讓我重歸白身,隱居山林,遠離長安。」

  「這樣才是去疾如盡,也給這些勳貴們一個當頭棒喝。」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快要完結了,再和林哥哥有個完美結局就OK了,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嗎?若是寫番外也只能寫一個,多人分結局是不能寫的。


☆、第159章

  賈元春下意識跨前一步, 然而,身後卻伸來一隻手攔住了他。

  賈元春回頭, 王熙鳳對他搖了搖頭。

  賈元春咬咬牙, 只得站立在原地不動。

  皇上只是看著賈寶寶, 雖然沒有顯露不快,但那沉甸甸的視線還是令人無法輕易忽略。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賈寶寶神色平靜,「是。」

  「寶玉,你還記得你當初對朕所說你的雄心壯志嗎?連你也要棄朕而去了嗎?」

  賈寶寶暗想:我所有的雄心壯志都用來弄倒賈家了, 還有什麼雄心壯志?剩下的就只想要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系統:「……你還真把自己當做寶二爺了啊?」

  「朕在容你思量一段時日。」

  皇上眼皮垂下, 揮了揮手道:「朕也倦了, 你們都退下吧。」

  「是。」

  幾人退出去的時候, 王熙鳳擠到賈寶寶身旁來, 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要安慰他幾句,可還沒等他說話, 手腕就被人一把攥住了。

  賈元春板著臉,斜睨了他一眼, 「幹什麼呢!」

  王熙鳳鳳眼上挑:「我說你也管的太寬了吧?即便是你的……你也不能這樣霸道。」

  賈元春:「瞧你風騷的樣子,離她遠一些!」

  王熙鳳被他的話氣了個半死, 難道他願意長了這麼一張豔麗臉的嗎?

  薛寶釵沒有理會堵在臺階上的四人, 自顧自離開了。

  林黛玉看了一眼薛寶釵的方向, 衣袖下的手被人偷偷拉住了。

  他扭頭看她。

  賈寶寶卻直直盯著前方,背著手,手拉著他的手, 拉著他不斷往前走。

  林黛玉嘴角掛著一抹無可奈何的甜蜜笑容,跟著她走。

  等賈元春與王熙鳳爭吵完,回頭一看,自己的寶貝妹妹已經不見了蹤影。

  王熙鳳:「哦豁,這不還讓別人搶先了嘛!」

  賈元春臉色不佳,「那也比你搶先強!」

  王熙鳳真的委屈:「我說,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啊?」

  賈元春握緊繡春刀,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

  王熙鳳歎氣,退後一步。

  賈寶寶將林黛玉拉出來,帶著他走了一會兒,突然向後一躥,窩進了他的胸膛。

  林黛玉低聲笑了笑,胸膛震動著,他伸展雙臂,從後面抱住了她,臉頰貼上了她的臉頰。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的相思快把青絲染白了。」

  賈寶寶轉過頭,在他的臉頰上啾了一口。

  林黛玉眼睛快速眨了幾下,側過頭,安靜地看著她。

  「這樣……滿意了嗎?」

  林黛玉輕聲道:「我就像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離你越近,我越是不滿足。」

  賈寶寶的雙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撫摸著他的手。

  「林哥哥,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薛寶釵會臨陣倒戈?他看上去並不像這樣的人。」

  「這樣不是很好嗎?忠順親王再也無法傷害到你,他也走上了一條青雲路。」

  「所以,是哥哥說動了他?」

  林黛玉蹙了蹙黛眉,「我很想將這一切功績都認領下來,但我實在不是那樣無恥之人,我能說動他,還要因為你。」

  林黛玉滿嘴醋意道:「他塑了那麼多龍女塑像,還那麼像……是把所有人都當瞎子和傻子嗎?」

  賈寶寶摸了摸林哥哥的腦袋,無聲地安撫他。

  林黛玉卻偏過頭,淺淺一笑。

  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落在他嘴角的酒窩上,甜甜的蜜糖要順著他酒窩流淌出來似的。

  他收緊了手臂,輕聲道:「隨便他了,我能抱著活生生的你,而他只有一堆冷冰冰的雕像而已。」

  果然是吃醋吃到病入膏肓的林哥哥才能說出來的話。

  賈寶寶抬起手,食指和中指輕輕劃過林黛玉的唇。

  林黛玉輕輕啄了一下,笑道:「放心,很快都會結束的,陛下也知道強留不住你。」

  賈寶寶默默看著他。

  林黛玉的笑容止住了。

  「林哥哥?」

  林黛玉無奈地搖了搖頭,「唉,果然瞞不住你。」

  「你要問什麼?」

  賈寶寶輕聲問:「賈府中的人還剩下誰?」

  林黛玉:「凡是能在賈府中得到差事的人,幾本上都有問題,大的問題就是害的人家破人亡,騙的人傾家蕩產,或者強取豪奪,又或者結交外臣,買官賣官,少有能逃脫的,就算是你的母親……」

  他頓了頓,一邊察看著她的神色一邊緩緩道:「你房裡的東西也是她讓人調開你的僕從,讓賈環放進去的。」

  「她不是不在意你,只是太過在意王家,讓她這樣做的是王子騰,她也是被王子騰騙了。」

  賈寶寶搖了搖頭,「我不想聽了。」

  林黛玉捂住她的耳朵,低頭在她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好,不聽就不聽吧。」

  「這下子王家和賈家是徹底倒了,倒是史家和薛家沒什麼事情,不過,史家一直這樣敗落下去,恐怕離敗亡也沒多遠了,而薛家……他們家是最終獲利者,但是陛下也只會將薛寶釵當作一把刀而已。」

  賈寶寶笑了笑,「即便被當作一把刀,薛寶釵也是願意的吧?」

  林黛玉點頭,「有失必有得,這也是他所求。」

  兩人出了宮門,林黛玉便將她帶入一間隱藏在坊間的小院裡,這個小院種了不少竹子,像是輕盈的碧紗帳,看著就讓人感覺舒爽。

  晚上,賈寶寶洗漱完後穿著褻衣,斜躺在床上,頭朝在外面。

  林黛玉坐在床邊的繡墩上,用長長的布巾,輕柔地擦拭著她的頭髮,像是在擦拭什麼上好的瓷器,生怕用力大一些就不小心磕壞了。

  燭臺放在窗前,風吹過,搖曳的燭光在她的秀髮上拖出一片瀲灩流光。

  他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兩指拈住她的兩根青絲緩慢揉搓。

  而後,他緩緩低下頭,輕輕嗅了嗅。

  賈寶寶好笑問:「你在聞什麼?」

  林黛玉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我的味道在你身上。」

  賈寶寶挑眉,有些好笑,「原來你期待的是這個?」

  林黛玉一愣,立刻明白她說的是什麼。

  「不。」

  賈寶寶揪住了他衣擺,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林黛玉臉頰泛紅,他輕咳一聲,「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屋了。」

  賈寶寶微笑:「回哪裡?這裡不是你的屋子嗎?」

  「你在怕什麼?我們兩個又不是沒有抵足而眠過。」

  「你。」林黛玉死死抿了抿唇,臉上簡直要燒著了。

  他蒼白的臉上雲蒸霞蔚,平添一股風流嫵媚。

  賈寶寶笑嘻嘻直起身子,跪在床上,朝他的臉探出手。

  林黛玉下意識躲了一下。

  賈寶寶不滿意的「嗯」了一聲。

  他只好又無可奈何地將臉移了回去。

  賈寶寶傾下身,細細密密的吻落在他的睫毛和他的鼻尖上。

  他環住她纖細的腰身,輕輕一摟,將她壓向自己。

  兩人之間的夜風被擠壓出去,溫柔的溫度慢慢傳遞。

  就在賈寶寶想要更近一步的時候,林黛玉卻止住了她的動作。

  他的嘴紅灩灩,整個人像是要在她的視線中化掉,卻仍舊憑著最後一絲理智道:「不可以,我對你的心是真的,並非只是要……要你,咱們還是發乎情止乎禮為好。」

  古代的男人果然都有迂腐氣的,即便是林哥哥也不例外,可林哥哥的迂腐為何會這般可愛呢?

  賈寶寶可憐兮兮地盯著他,小聲道:「可是我被嚇了一跳,昨晚都沒有怎麼睡。」

  系統忍不住:「呸,也不知道誰昨晚睡得那麼沉,兩邊發生了事情一點都不知道。」

  賈寶寶在心裡斥責:「閉嘴,你快點把自己關機,下面的這段絕對不能看。」

  「哼。」

  「你聽到了沒?」

  系統無奈又酸溜溜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當你林哥哥有多好看啊,誰稀罕看,那我就利用這段時間升級了哈。」

  「去吧,去吧。」

  系統辛酸又欣喜地點開了完成狀元後的系統升級獎勵。

  唉,自家的小白菜總算是學會拱豬了。

  他剛想完就立刻捂住了臉,生怕賈寶寶揍他一頓。

  不過,賈寶寶現在可沒時間。

  她抱著林黛玉一搖一晃地撒嬌:「我好害怕,晚上不敢一個人睡,哥哥陪陪我吧?」

  他心裡的柔情都被她晃灑了一地。

  他猶豫著,卻被她越揪越近。

  他臉頰發燙,身子卻朝她靠攏。

  他早該知道的,他總是拒絕不了她。

  「行,但你不許做別的。」他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賈寶寶眼中含著笑意,甜甜的「嗯」了一聲。

  林黛玉有些懷疑她的話,他將她按進被子裡,自己則合衣躺在她的身旁。

  賈寶寶一個翻身,壓住了他的衣擺和袖子。

  林黛玉閉著眼睛,壓低聲音道:「睡覺。」

  她的手指則一圈圈擰著他的袖子,「你的衣服硌到我了。」

  林黛玉只好將外衣脫下。

  他剛躺下去,一個帶著暖香的被子就壓在了他的身上。

  他轉頭看向她,她水盈盈的眸子在燭火下亮的驚人。

  「我心疼哥哥,擔心哥哥病了。」

  林黛玉笑了笑,「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

  「是嗎?我還以為哥哥還是不行呢。」

  林黛玉眉毛一挑,緊緊盯著賈寶寶。

  賈寶寶抱著被子嗤嗤的笑,她咬著被子尖尖兒,將纏綿柔軟的眸光拋向他。

  她抬起手,指尖兒滑過他的臉龐,「我好想好好疼疼哥哥。」

  林黛玉一把握住了她搗亂的手。

  賈寶寶執拗地盯著他。

  他的髮髻解開,玉枕上散落著一片青絲。

  他側著身子望著她的時候,姿態風流,容貌奇美,神情卻深情又溫柔。

  然而,最讓她忍耐不得的是他神情中因為深愛而克制的那一部分。

  那實在太美好了。

  他的手指滑入她指尖縫隙,與她十指緊握。

  而後,他牽著她的手,在她的手腕上落下溫熱的一吻。

  賈寶寶一下子掀開被子,將兩人全都罩在了裡面。

  風吹過帳子上的流蘇,或挨近或分開的影子映在帳子上。

  兩人玩耍到半夜,賈寶寶還是不肯休息,非要他寫詩留念。

  林黛玉被她磨的毫無辦法,只好哄著她,希望她能早些休息。

  他披著褻衣將筆墨取來,兩人呆呆坐在床上,彼此四目相對,臉又一下子紅了,可當視線又觸及在一起的時候,卻無法輕易分開。

  他歎了口氣,磨了墨。

  賈寶寶將背過身子,將長髮順到胸前,將打濕了大半的褻衣後背露出來。

  「非要?」

  「非要!」賈寶寶語氣堅定。

  林黛玉啞著聲音問:「要畫什麼?」

  賈寶寶想了想,手指抵著下頜,小聲道:「螃蟹。」

  說罷,她就笑了起來,笑得雙肩一抖一抖的。

  林黛玉不解其意。

  賈寶寶攀著他的肩膀小聲問:「螃蟹夾得你疼不疼?」

  啊!

  林黛玉整個人像是被點燃了似的,完全不好了。

  他愛極又無奈至極,只得揉了揉她雲似的發。

  「知道了,知道了。」

  他害羞地小聲嘟囔:「你這都是在哪裡學的混帳話……」

  他抻著她的褻衣下擺,將沾了墨的筆挨了上去,畫了一對兒螃蟹。

  賈寶寶回不了身,只得問他:「你寫了什麼詩句?」

  林黛玉紅著臉,心中軟成了春泥,他對著她酡紅的側臉,輕聲念道:「多肉更憐卿,癡情誰似我……」

  像是在說螃蟹,又像是在說別的什麼。

  ……

  翌日,陛下的聖旨頒了下來,果然奪了賈寶玉的爵位和狀元之名,卻賜給她黃金萬兩,要她永遠不得回長安。

  水濃送兩人離開長安時,對賈寶玉道:「陛下已經對你足夠仁慈了,他已經知道了你與龍女塑像極為相似一事,自古以來,借著神話來抬高自己聲望的人都讓上位者警惕。」

  賈寶寶點頭,「我已知曉了。」

  水濃看著被賈元春揪到一旁教訓的林黛玉,莞爾一笑,「你真的不打算換個人嗎?」

  「嗯?」賈寶寶回頭。

  水濃淡淡道:「在別人眼中,我應該也是生的十分貌美。」

  他那雙漂亮的不似凡人的眼睛正深深凝視著她,「作為你讓我看到一切的回禮,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的?」

  賈寶寶微笑:「我想要林哥哥一輩子無憂無慮,平安喜樂,你能做到嗎?」

  水濃歪歪頭,神情淡淡:「哦,你們這些人可真複雜。」

  賈寶寶退後一步,說道:「王爺,給你一個忠告。」

  水濃作出洗耳恭聽的神情。

  賈寶寶淡淡道:「連自己都不明白的情感,就不要妄圖得到了。」

  「你只是看到喜歡的東西就非要搶在懷裡的小孩兒,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你的玩具,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當你的老師。」

  水濃深深看了賈寶寶一眼,盈著月光的雙眸閃爍著。

  「抱歉了。」他朝她伸出手。

  他的大拇指上帶著一枚白玉扳指,這枚扳指更顯得他手指白皙細長。

  他的大拇指輕輕抹過她的嘴角,就像是某個時間,曾經抹過某人飲過的杯口。

  賈寶寶立刻又往後退了一步,看著他的視線也警惕了很多。

  水濃像是弄不清她為何警惕和生氣一般,笑著道:「好,我答應你。」

  「他會平安喜樂的,你也會達成所願的。」

  賈寶寶覺得他語氣古怪,倒也沒有多想。

  她掃了一眼自己新得到的卡牌,翹起嘴角。

  另一邊,林黛玉沉聲向賈元春保證:「我一定會保護她一輩子平安喜樂的,她所求即是我所求,兄長不必掛懷。」

  賈元春:「我就這麼一個妹妹!」

  林黛玉微笑,「我此生也只有這一個心上人。」

  賈元春歎了口氣,「即便我再不樂意又能怎麼辦?既然是妹妹,也就只能寵著了。你讓她不必多想,陛下早就安排好了每一步棋,就不由得她不走到那一步上,她不必為賈家的敗亡而愧疚。」

  林黛玉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好」。

  賈元春點頭:「去吧,好好照顧我妹妹,要是知道你對我妹妹有半點不好的地方……」

  他冷笑一聲,將繡春刀抽出來,在他脖頸上比量了一下。

  「別怪我刀下無情。」

  林黛玉神色平靜自然,「若我有負她,林黛玉這條命也請兄長拿去好了。」

  賈元春死死盯著他,見他目光毫無躲閃之意,這才勉強道:「算你是真心的。」

  在賈元春和水濃的目送之下,賈寶寶與林黛玉登上了離開京城的馬車。

  一聲鞭響,馬蹄敲擊著地面,車輪碾壓過紅塵。

  車外隱隱約約傳來兒童的歌謠——

  「……飛鳥各投林,茫茫大地真乾淨。」

  「飛鳥各投林?」賈寶寶轉身投進了林黛玉的懷裡,將自己準備好的一塊石頭拿出來。

  「這是什麼?」

  那塊石頭被刻成玉佩的樣子,樣式粗糙的很。

  賈寶寶輕聲道:「代替那塊墨玉的,這是我在你我相遇的地方撿到的一個石頭,我就自己刻成了這樣,我喜歡……」

  她的聲音被他吻住。

  他眸中春水如波,喃喃道:「我也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之後還有番外,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

  注釋:

  1、林黛玉所寫的詩句「多肉更憐卿,癡情誰似我」改編自《紅樓夢》中林黛玉螃蟹詠的那句「多肉更憐卿八足,助情誰勸我千殤」。

  2、後面那句「恰似飛鳥各投林,茫茫大地真乾淨」也是改編自《紅樓夢》中「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

  現言正在存稿文:《來自冰上的小王子》,喜歡的話可以收一下~

  花滑天才小狼狗VS冷豔迷人大姐姐,花滑競技小甜文


☆、番外

  天佑元年,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特開恩科, 並在京城舉辦了一場盛大的龍女祭典。

  八個穿著文人衣衫的俊朗男子抬著一頂朱漆肩輿,肩輿上則安放著一個金身龍女像,龍女面龐被紅紗半掩著, 卻越發顯得美豔迷人了。

  無數民眾在道路兩旁觀摩著這場龍女□□。

  「哎, 王兄,你也來□□了啊?你不是說要用功讀書嗎?」

  「畢竟我也想討個好彩頭……不過,這抬肩輿的為何都是文人, 這有些不大妥當吧?」

  「一看你就不是京城人,你不知道啊, 這龍女的肩輿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抬的,必須要容貌俊俏、學士淵博的舉人來抬, 特別是今年要應考的舉人, 若是抬一抬龍女大人, 被龍女大人相中了,一定能保佑青雲直上的。」

  「當年薛宰相根本沒能進殿試, 後來第一屆龍女祭典的時候, 他直接去抬了肩輿, 沒過多久,官位就一升再升,做到如今這個地位。」

  「這麼靈驗?」

  說話的學子忍不住露出鄭重的神色,朝龍女像的方向認真地拜了拜。

  誰都沒有注意, 在人群的後面,有個帶著帷帽的少婦領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經過。

  男孩容貌精緻極了,他臉上一直帶著笑,臉頰上的梨渦就像是兩個陷下去的小太陽。

  「娘,龍女大人真的很靈驗嗎?」他拉著少婦的手臂,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仰望著她,撒嬌似的詢問,聲音甜的讓人忍不住想要微笑。

  「桂兒想要拜龍女嗎?」

  男孩兒眯起眼睛,奶聲奶氣道:「嗯,我想要拜一拜,保佑爹爹和阿娘。」

  少婦笑著摸了摸男孩兒的腦袋,「那你不如來拜拜為娘,這還肯定比拜龍女更有效。」

  「哎?」男孩兒不解地晃了晃少婦的衣袖。

  「外面人太多了,正好這裡有一座龍女祠,咱們進去避一避,等待你爹爹吧。」

  少婦牽著男孩兒邁進了龍女祠,正好與一位僧人擦肩而過。

  男孩兒好奇地看著僧人,眼中泛著喜色,朝僧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妙玉猛地停下腳步,下意識回頭。

  那個從背影就能看出風姿綽約的少婦已經帶著男孩兒進去了。

  他捏緊手上的佛珠,無奈搖頭。

  他這麼多年的清修難道都白費了嗎?

  見到一個女人,尤其是連臉都還沒有見到,就先忍不住回頭。

  「阿彌陀佛。」

  他雙手合十,輕聲歎息。

  其實,京城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一個修行的好地方,只不過,他仿佛在這裡丟掉了什麼,即便出門遠遊,也忍不住每年回來一次。

  按照師父曾經的說法,他的難關已經過去了,那又是什麼在牽絆著他呢?

  妙玉想要離開,背後卻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他下意識回頭,卻看到之前那個小男孩正朝他跑來。

  妙玉很喜歡這孩子眼眸中的天生喜意,又莫名很討厭他臉上的那兩個酒窩。

  善哉,善哉,不可對小施主如此刻薄。

  小男孩舉著一朵白玉蘭遞給他。

  妙玉一愣,輕聲問:「這是送給貧僧的?」

  小男孩笑著說:「是給大師的。」

  妙玉下意識接過,又問:「小施主是如何知道貧僧喜歡白玉蘭呢?」

  小男孩莞爾一笑,奶聲奶氣道:「是阿娘故事裡說的。」

  還沒有等妙玉再問,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疑問聲——

  「妙玉大師?」

  妙玉直起身子,看向來人。

  「阿彌陀佛,原來是薛施主,施主為何會到此處?」

  薛寶釵一身紫服,頭戴紫金冠,神色端莊雍容,就像是一塊經年的沉香,散發著成熟沉澱後的香氣,讓人忍不住目眩神迷。

  他淡淡道:「一時忘了路被龍女□□堵了,我有事進宮,只好步行而來。」

  妙玉微微搖頭。

  薛寶釵平靜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周遭,一下子停在了男孩子的身上。

  男孩子眨眨眼睛,朝薛寶釵笑了一下。

  薛寶釵一時恍惚,仿佛見了故人。

  他猛地上前一步,卻被妙玉攔了一下。

  他側頭看向妙玉。

  妙玉不贊同道:「施主別嚇到孩童。」

  薛寶釵深吸一口氣,努力露出一個不是那麼僵硬冷淡的微笑。

  他蹲在男孩子的面前,仔細打量著男孩子的眉眼。

  一個想法突然如閃電般躥進了他的腦海。

  這個相貌簡直像……

  「你……你姓什麼?」薛寶釵心神大亂。

  男孩子不解地歪歪頭,梨渦一現,笑道:「薛哥哥好,我姓林。」

  薛寶釵一下子握住了他的肩,「你的母親可是……」

  「喂!」一把長刀打開薛寶釵的手。

  薛寶釵皺眉望去,只見賈元春將那個孩子護在身後,瞪著薛寶釵道:「你想要做什麼!」

  薛寶釵看著如臨大敵的賈元春,心中的猜測越發驗證了。

  他看向遠處的內門,卻不知道該以何種表情面對故人。

  男孩兒扒著賈元春的手臂,從賈元春的背後露出頭。

  他歪歪頭,朝薛寶釵眨了眨眼睛。

  薛寶釵的心一下子柔軟起來了,可他又忍不住想,這孩子若是沒有臉上的梨渦那就完美了。

  他輕聲道:「我姓薛,是你爹娘的好友。」

  賈元春不客氣道:「好友嗎?我怎麼不知道?薛大人,你這次該不會又要通風告密吧?」

  薛寶釵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但他看向桂兒的時候,又溫和地笑了笑,「別怕。」

  桂兒笑道:「我沒怕,是舅舅太緊張了。」

  他拍了拍賈元春的手,作出小大人的樣子安撫道:「舅舅,我沒事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賈元春對著他哪裡還能生氣,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臭小子,你不是小孩子那是誰非吵著要吃糖葫蘆,讓你爹眼巴巴去買的?」

  桂兒撓了撓臉頰,不好意思道:「我偷偷告訴舅舅,舅舅可別告訴別人啊,是娘啦,娘想吃,又覺得自己說出來丟人,就要我去說。」

  賈元春無奈:「你娘可真是被你爺倆寵壞了。」

  桂兒歪歪頭,笑眯眯道:「可是娘說,舅舅才是最寵愛她的那個。」

  賈元春笑了起來,「好吧,好吧,吃些糖葫蘆怕什麼,她若是喜歡,我將那手藝人請到她府上去做。」

  「你們在說什麼?」

  桂兒對著眾人擠眉弄眼,讓幾人保密。

  門口,林黛玉一身青衫,頭戴白玉冠,幾年過去了,身上的風流逍遙的味道倒是越來越濃了,渾不似個紅塵人。

  只是,他此時手裡正拎著一個草紮成的垛子,上面插滿了糖葫蘆,活生生又將他拉入了凡間。

  薛寶釵和妙玉同時看向他。

  他皺了皺眉,隨即眉頭又舒展開,「兩位,許久未見了。」

  他看向桂兒,笑問:「你娘呢?」

  「我在這裡。」賈寶寶帶著帷帽從裡面走出,在她踏出屋子,走進陽光中的那一瞬,竟然給在場幾人一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

  風帶起帷帽的輕紗,露出她那一張傾國傾城,像是從未變過的面龐。

  妙玉一怔。

  這未免也太年輕了吧?就像是時光從未在她身上烙下任何痕跡。

  林黛玉上前一步幫她把帷帽整理好,然後,笑著對二人說:「那麼,我們先走了,以後有空再聚。」

  他又對賈元春道:「大哥還要忙吧?」

  賈元春對他無語地擺了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們走吧,誰也不會搶走你的娘子孩子的。」

  林黛玉微微一笑,牽著賈寶寶離開。

  賈寶寶轉頭望了一下眾人,微微含笑:「很高興再次相見,那……再見。」

  她就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夢,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桂兒跟上爹娘,拉住賈寶寶的手。

  賈元春看著自己的妹妹被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緊密護著,無比幸福的模樣。

  「喏,你非要吃的糖葫蘆。」林黛玉取下一隻遞給賈寶寶。

  「這都快要化了,快吃吧。」

  賈寶寶小聲道:「才不是我要的。」

  桂兒小大人似的朝林黛玉眨了眨眼睛,捂著自己的牙道:「哎喲,我的牙突然疼了起來,娘就替我吃了吧。」

  「牙疼?要緊嗎?」

  桂兒搖頭:「不要緊不要緊,就是一時吃不了東西,阿娘,你吃吧,我最喜歡的東西被阿娘吃掉,我也很開心的。」

  林黛玉遞給桂兒一個「幹得好」的眼神,將糖葫蘆放到她的嘴邊,「所以啊,快幫桂兒吃掉吧。」

  賈寶寶心滿意足地吃了自己想了好久的糖葫蘆。

  林黛玉和桂兒則偷偷在賈寶寶的身後對了一掌。

  賈寶寶笑眯眯的,假裝什麼也沒有看到。

  啊,糖葫蘆好甜啊,連心口都忍不住開始甜蜜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要的一家三口甜蜜番外奉上~

  2018年將要過去,2019年即將來臨,希望大家也能甜甜蜜蜜,萬事順心~

  四大名著性轉已經完成了兩本——《[西遊]貧僧是個假和尚》和《[紅樓]寶玉是個假二爺》,2019年會努力完成《[三國]呂布是個假主公》和水滸性轉的,大家若是喜歡,請多多支持、收藏。

  愛你們,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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