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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小爺為什麼要洗白》作者：張佳音【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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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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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8-21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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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小爺為什麼要洗白》作者：張佳音【完結+番外】
文案：
我叫賈璉，靈魂來自于現代。
從前……emmm……還是算了，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
人人都說我是個好色、自私、不上進的紈絝，
賈璉托著下巴沉思，小爺覺得……說得不是沒有道理。
可小爺以前過得苦啊！難得出身富貴可以任性妄為，就決定不洗白了，大把的時間拿去浪！！！
然而總有人攔著他逍遙，可以說路很艱難……但豪門公子的生活就是讓人哈哈哈！
＊＊＊小劇場＊＊＊
寶玉：祖母！璉二哥又手欠揍我！
賈母：祖母去罵他！
寶玉：祖母，祖母！璉二哥搶我人設！
賈母：你那又不是啥好人設，讓給他就是了！
寶玉：祖母……
賈母捂胸口：不行，幫不了你了，祖母已經快被你璉二哥氣死了……
【閱讀指南：男女主不拆CP,不喜慎入】
內容標籤： 紅樓夢 打臉 古典名著 爽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賈璉王熙鳳 ┃ 配角：紅樓眾人 ┃ 其它：
原創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8-21 10:48
第1章 第一章
「少爺，我們回去吧？」眉清目秀的小廝站在旁邊一臉為難的看著面前胡吃海喝的主子，制止也不是，站著不管也不是……
而吃飽喝足的賈璉從懷裡拿出帕子優雅的擦了擦嘴，才道：「少爺我今兒請客，你確定不吃？」
清秀的小廝看了一眼來往路過的平民百姓，又看了一眼收拾的乾淨整潔去衣著樸素煮面的老闆娘，低下頭輕聲道：「少爺，您看別人都在看您，平民百姓才在這地方吃，咱們還是走吧？」
而且少爺這一身的綾羅綢緞，小小年紀便清新俊逸，偏偏……品味有些問題。
「虎蛋兒啊，這就是你不懂了。」賈璉仍然坐在長凳上不動不說，還拿出了扇子扇了幾下，笑道：「這越是平凡的食材想要做的好就越難，更別說老闆娘湯煮的好不說，還乾淨利索，看這桌凳一絲髒汙都沒有，有什麼吃不得的？」
小廝，也就是少爺口中的虎蛋兒心累的再次重申：「少爺，奴才的大名兒是焦興武。」
賈璉毫無誠意的說：「賤名兒好養，你爹娘既然給你起了這麼個小名兒，虎蛋兒你怎可如此不知感恩呢？」
再說下去他就該是忘恩負義了，已經放棄抵抗的虎蛋兒順從道：「奴才知錯，是奴才不識好歹，那咱們什麼時候回府？」
「著什麼急？」賈璉四處張望百無聊賴道：「這時間不還早嗎？」
「可……」虎蛋兒有些著急，又怕人多耳雜，便又湊近些勸道：「可您自從老夫人賜下兩個丫鬟伺候之後學也不念了，今兒直接不在府裡，奴才擔心老夫人生氣……」
「你是小爺的小廝，自然是小爺說什麼便是什麼，就算祖母生氣，本少爺也護得住你們，怕什麼？」
不過賈璉雖然不喜老太太給他丫鬟的行為，放棄念書卻不是因為此事，他是真的嘗試過，可完全學不進去。他也想過，來到這個世界，賈家的將來又是那樣的情況，若是不參加科舉怎麼保證自己恣意的生活，可他拿出高考的勁頭也完全沒有任何作用，這才選擇了放棄。
做男人看得清自己的不足，當然也要有壯士斷腕的勇氣，不會讀書而已，他這一輩子還可以有大把的機會，所以今天才決定出來放鬆放鬆的，總待在榮國府有什麼意思。
至於那些煩人的事情，自然是要完全拋之腦後的。
站起來，賈璉走到正在給別的客人煮面的老闆和老闆娘面前，彬彬有禮的贊道：「店家這湯實在鮮美，今兒就謝謝款待了。」
老闆與老闆娘互相看了一眼，中年漢子有些局促道：「這位小公子客氣了，您喜歡是我們夫妻的榮幸……」
他這一身兒衣著打扮可能確實讓這對平凡的夫妻有壓力，所以賈璉也沒有再說什麼，看了一眼虎蛋兒，虎蛋兒便立即從懷裡掏出荷包，付了幾個銅板給老闆。
領著小廝和護衛又去別的地方逛了逛，直到天擦黑賈璉才終於發話回府去，一眾下人皆松了一口氣。
回到府裡，賈璉也沒有去他爹那兒，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還未走幾步便覺一陣香風，兩個穿著青緞背心各有韻味兒的丫鬟走到他面前屈膝行禮 其間還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他。
「二爺，您回來了？」
青緞背心裡穿著水紅綾襖的丫鬟喚作平柳，另一個銀紅色襖子的則是叫飛荷，便是前幾日老太太賜給賈璉的丫鬟，因為在他之前賈珠寵倖了老夫人賜下的丫鬟，所以眾人皆是心知肚明她們二人的身份。
也不回應，賈璉逕自回自己的屋子，平柳跟在他身後，神情溫柔的說：「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飛荷也不甘示弱的擠開虎蛋兒，在少爺的另一側柔聲道：「二爺還未用飯吧？您想吃什麼，奴婢讓人去做。」
到了自己屋子門前，賈璉腳步一頓，轉 過身，面無表情道：「我的院子裡誰管著什麼都是有定例的，誰准你們二人自作主張的？」
平柳不敢說話，飛荷卻有些不甘道：「奴婢是老夫人……」
「我不管你們是誰送進來的，你們要伺候的主子是我，若是不服管教，哪兒來的便回哪兒去。」說完，一推門便進了屋。
飛荷見二爺的貼身丫鬟青芙綺梅也跟著進去，只她們二人被擋在門外，忍不住一跺腳，扭身跑開，平柳見她走了，也只能一步三回頭的跟著離開。
而守在門口的小廝興兒和虎蛋兒對視一眼，隨即反應過來瞪了一眼虎蛋兒，哼了一聲不理會他。
屋裡的賈璉任由兩個丫鬟幫自己更衣，換好寢衣舒服的靠在踏上，才對青芙道：「這個院子裡我才是主子，即便她們二人是祖母賞下來的，也要守我們院兒裡的規矩，你們不是說她們兩個原是祖母針線房裡的丫鬟嗎？就還讓她們做針線便是，不要到我面前來閑晃。」
青芙恭敬的點頭，「是，奴婢知道了。」
綺梅倒了一杯溫水放到少爺手邊，輕聲問道：「您累了吧？需要奴婢去廚房讓人準備些吃食嗎？」
賈璉閉著眼睛點點頭，「弄些清粥小菜便是。」
「是，奴婢這就去。」
等到綺梅出去，賈璉讓青芙去叫虎蛋兒進來，青芙拉開門看著右側的小廝，笑著道：「虎……哥哥，少爺讓你進去。」
虎蛋兒應了一聲，跟著青芙走了進去，興兒見了，氣的抱住手臂，誰也不搭理。
聽到腳步聲，賈璉睜開眼睛，讓青芙拿了一錠銀子給虎蛋兒之後出去，然後才對虎蛋兒說：「今兒就不用你留在我這兒伺候了，明天放你一日假，與那些小子們吃些好的，提醒他們別耽誤了操練。」
虎蛋兒當著主子的面兒把銀子揣進懷裡，笑著回道：「那奴才就替他們謝謝少爺了。」
賈璉點頭，吩咐：「讓他們注意些，別太高調了。」
「是，奴才記住了。」
「那就回吧。」
賈璉自從半年前過來，一邊努力摸清楚榮國府的情況一邊努力讀書，然而榮國府倒是熟悉的差不多了，他也終於決定放棄讀書了。
虎蛋兒是他兩個月前出去的時候在榮寧街上閒逛的時候撿的，見他和幾個小子在閒逛，他又長得最順眼，叫過來說了幾句話，知道他祖父竟然與甯國府的焦大是兄弟，便提到了身邊來當小廝，與其他幾個也經常混在一起。
他們不過是些老奴的子孫，長輩們雖然曾經在老榮國公面前很有臉面，但自從賈母和王夫人當家之後，便沒有受過重用，只做些閒雜事。
這當家的主母根本就看不上那些人，也只當賈璉是為了出去耍，沒什麼正經事，便根本就沒人多加關注，這才讓賈璉能動些手腳。
不過他倒也沒有什麼大追求，就是不想以後活得憋屈，他的腦子對這後宅的陰謀手段又不是很應付的來，便只能為打直球提前做些準備。
今晚上值夜的是興兒，賈璉喝著粥的時候便注意到這小子有些悶悶不樂，便有些奇怪的問：「誰惹到興兒你了？」
興兒有些哀怨的看了一眼自家少爺，賈璉被他看得渾身一激靈，嫌棄道：「你一個男孩子，這副作態像什麼樣子！剛強點兒！」
興兒的小身板兒立即挺起來，可怎麼都跟剛強沾不上邊兒，旁邊兒伺候少爺的綺梅便忍不住笑了起來，興兒見狀，不樂道：「綺梅姐姐！」
賈璉也想笑，不過他是很有包袱的，漱了漱口，才問道：「說吧，到底什麼事兒，別扭扭捏捏的。」
「少爺不是說改由小廝守夜嗎？」興兒也顧不得在主子面前的形象了，直接酸溜溜的說：「虎蛋兒也是小廝，憑什麼他不用守夜？」
興兒今年十三，比賈璉不過大了一歲，虎蛋兒大些也才十五。當然，他的實際年齡他們所有人都要大的多，所以賈璉對這些下人雖然都是按規矩行事，但心裡還是寬容的。
剛來那幾日晚上有些失眠，他就發現自己就是翻身的動作稍微大了些，丫鬟們都要起來看看，便改了值夜的規矩，全由小廝來守夜，比起來，小廝確實心大多了。
賈璉也看得出興兒並不是對守夜有意見，純是對虎蛋兒這個空降兵嫉妒，便一挑眉道：「少爺我提他來身邊自有我的用意，你若是想跟他一樣，不如先改個名字？」
興兒有些懵，隨後小心的問：「改什麼名字？」
賈璉控制住自己要溢出的笑意，狀似無意道：「獅蛋兒嘍。」
「屎蛋兒？！」
顯然，聽在興兒耳朵裡走向完全變了，賈璉實在忍不住大笑起來，笑過之後見興兒滿臉的委屈，邊忍笑邊指著他道：「逗你玩兒呢！」
「少爺∼」
賈璉收起臉上的笑，淡淡道：「做好你們應該做的事，少爺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但若是觸了我的底線，後果我想你們並不會想要知道……」
這話不只是對興兒說的，也是對青芙和綺梅說的。
第2章 第二章
第二日一早，賈璉去給父親賈赦還有繼母邢夫人請安，父親不知道在哪個小妾的床上還未起，邢夫人對於他翹課的事情一句話都未提。
賈璉樂得輕鬆，只是去榮禧堂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正好在門口碰見了賈珠，他神情帶著擔憂，關心的問賈璉：「璉兒，你昨天怎麼沒去上課？」
「弟弟就不是個讀書的料，自然是去找點兒有趣的事兒了。」對於賈珠，賈璉還是很有好感的，他這人一門心思的讀書上進，卻與二叔賈政的迂腐呆板不同，實在是這賈家不可多得的謙恭厚道友善之人。
賈珠還要勸幾句，就聽祖母身邊的丫鬟看見他們二人出聲問好，只能暫且按下不表。
到了正堂，祖母和二嬸王氏都已經坐在那裡，賈璉想到他們大房晨昏定省總是落後的父親繼母，以及他比不得原主會說話的嘴，也怪不得老太太是越發的喜歡二房不待見他們了。
與賈珠一起向長輩們請安，然後賈璉就坐在一邊兒聽祖母和二嬸對賈珠噓寒問暖關心備至，他自己完全不受影響，甚至思緒已經走失，滿腦子都是自己該去哪兒長見識才不白走這一遭。
「璉兒！」
賈璉一回神，就見老太太正皺著眉在看他，便有些茫然道：「祖母，您叫我？」
賈母不悅道：「你昨日翹課了？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如此不知事？」
下意識的看向賈珠，不過賈璉也知道賈珠不是會告狀的人，便又轉回頭，漫不經心的回道：「孫兒又沒有讀書的天賦，不耐煩總待在先生那兒。」
「那你耐煩在哪兒待著？非要像你爹似的一事無成嗎？」
其實比起父親和繼母的不管不問，老太太對他也算是關心了，只是這種封建大家長自以為是的關心，賈璉並不是很想全盤接受而已。
所以他只低著頭，也不應承也不辯解，惹得老太太更是生氣。
坐在賈母下首的王氏聽了祖孫二人的對話，驕傲又得意的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然後才溫聲勸婆婆：「母親，璉兒也是少年心性，許是過幾日就明白過來了。」
賈母並未理會王氏的話，而是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放，對賈璉道：「你既然不喜歡讀書，也不要成日裡無所事事，以後就跟著你二叔學學外面的事。」
賈璉一點兒都不想攬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上身，只是眼神一轉見二嬸雙手緊緊攥在一起，便又改變了主意，笑著回道：「孫兒也是賈家的一份子，自然是願意出一份力的。」
賈母這才滿意了些，點點頭又有了笑模樣，閒話起別的事，只是王氏卻完全沒有什麼心情去奉承婆婆。
而被祖母攆出去「該做什麼做什麼」的兄弟二人，賈珠對於自己母親的心理活動完全是無知無覺，還一臉真誠的勸弟弟：「璉兒你要耐心些，不要太過貪玩。」他就喜歡給人添堵。
賈璉有些好笑的攬著賈珠的肩，說：「你也就大我一歲而已，作什麼要像個老夫子似的？」
「大多少都是兄長。」賈珠想要躲開他的束縛，只是賈璉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沒辦法只能無奈道：「你要莊重些，不可如此無狀，否則被父親見了，定會責備於你。」
知道賈珠對這種勾肩搭背不適應，賈璉聳聳肩從他身上離開，見他竟然還松了口氣似的，忍不住戲言：「弟弟又不是什麼髒東西，珠大哥何至於此？」
「不是……」賈珠想要解釋，只是他並沒有那麼善於言辭，竟有些不知所措。
賈璉也就是說個玩笑話而已，並不是想要他難堪，便拍了一下賈珠的肩膀，笑道：「珠大哥哥忒無趣了些，這麼一板一眼的哪有女人會喜歡？」
說完見賈珠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又用肩膀碰了一下他，道：「聽說你寵倖祖母給你的丫鬟了？不是弟弟說 你，這一滴精十滴血，咱倆這小身板兒，確定是伺候我們呢？」
說起來可能是賈珠從來不愛動的緣故，雖然個子高賈璉一些，可身板兒比起賈璉可瘦弱多了，人看著也顯得蒼白無力的，哪裡有什麼少年活力。
「這……長者賜不敢辭。」其實對於初嘗**的賈珠來說，這種事還是挺勾人的，可聽賈璉這麼一說，他自己回想起來竟然也覺得第二天早上起來渾身有些沒力氣，精力也有些不濟……
這府裡一向是人多耳雜的，賈璉又沒有避著賈珠身邊的下人，他心裡清楚今兒說的話沒多久就會傳到府裡那兩個最有權勢的女人耳朵裡，便更沒有顧忌道：「上杆子做妾的女人都是吸人精氣的妖精，看我爹和二叔那比實際年齡老的樣子就知道了，反正我是不會傷著身子玩兒丫鬟的。」
這晚輩說長輩的話實在有些不當，所以賈珠即便已經隨著弟弟的話開始聯想，還是義正言辭道：「璉兒，不要逞口舌之快。」
「是是是，珠大哥哥你比我爹管的都嚴格。」
「我是為你好。」
年紀大了就知道真心為你好敢說真話的人總是會隨著時間而減少，所以賈璉也不反感，而是點點頭沒有再說這個話題。
兩人都是到外院去，目的地卻不相同，眼瞅著要分開，賈璉便邀請道：「過幾日有人約我出去玩兒，珠大哥哥要不要一起？」
「最近功課繁忙……」
賈珠還未說完，便被賈璉打斷：「好男兒怎可困守於內宅之中？弟弟的朋友雖不是多有出息之人，但也是這京城官宦人家的晚輩，好壞也是人脈，若是擔心祖母和二嬸反對，弟弟幫你勸一勸她們，如何？」
明明是出去玩兒的藉口，可被賈璉說出來就是有股子清新脫俗的味道，所以覺得很有道理的賈珠考慮了一下，回道：「我自己與父親母親說吧，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他們有可能會問你是跟誰出去，璉兒你不會不高興吧？」
掌控欲強的家長賈璉又不是沒見過，所以他自然不會遷怒到賈珠身上，無所謂道：「想問就問，不是什麼大事。」
與賈珠分開之後，賈璉去了二叔賈政的外書房。
賈政已經得了母親的吩咐，自然是準備認真教導侄子的，賈璉一見他竟然很有些好為人師的意味，立即禮貌的拒絕道：「二叔，賈璉年紀尚輕經驗不足，請容許侄兒在您身後觀摩學習一段時間，然後再做其他打算。」
賈政一聽，摸著鬍子點頭贊許道：「你已知曉足履實地循序漸進，甚好，甚好！」
賈璉只是笑笑，並未說什麼。
不過賈璉在二叔這裡一上午，也沒見他處理府中的大小俗務，反而與來往的一眾清客閒聊或者下棋，他也不發表意見，權當看不見似的在一旁吃吃喝喝。
倒是其中一位清客，明知道賈璉的身份和學習情況，還與賈政道：「聽聞璉二爺也讀書多年，不如也問問其對剛才我等之言有什麼見解？」
賈政一聽，便看向侄子問道：「璉兒有何看法？」
賈璉的動作一頓，把剩下半塊兒點心放回盤子裡去，剛剛這幫人文縐縐的話他聽在耳朵裡大意就是「追名逐利之人不是真正的讀書人該有的品質」，順便抨擊一下某些人的欲壑難填唯利是圖。
這時候他們問起他的意見，賈璉左右看看，這些所謂的清客不知道有幾個是有真才實學的，竟然還想看起他的笑話了，他的笑話是那麼容易看的嗎？
所以便有些無辜懵懂道：「侄兒學識有限卻也覺得眾位先生說的有道理，侄兒愚鈍是真的無法學有所成，但珠大哥哥聰慧有加，日後我一定多加勸解，想必他也會明白讀書的真正意義，不要去學人科舉爭權奪利。」
賈政 聽了賈璉的話立即便臉色有些不好，另一位長衫清客有些急智道：「璉二少爺誤會，這科舉出仕也不一定都是為了攘權奪利，聖上賢明，我等讀書人自然應該報效聖上仁德。」
又沒有別人，吹這彩虹屁皇上也聽不見，不過賈璉見二叔贊同的連連點頭，便又給他們添堵道：「既然眾位先生如此說，想必也是有報效陛下之心的，為何……」停頓了一下，又突然恍然大悟道：「難道是因為考不上嗎？」
此話一出，不止那些清客，就連賈政也是臉色發青，可當著賈璉的面兒又要維持自己的面子，勉強又說了幾句，就匆匆結束了今日的茶話會。
而賈璉跟著二叔學習處理外務的第一日，就被他放了假，賈政也並未說什麼時候恢復學習進程。
臨走的時候，賈璉看了一眼自己吃了大半的點心，心情很好的要求帶走，賈政直接揮揮手示意他隨意，賈璉就連盤子一起端走。
出了書房離開二叔下人的視線範圍，賈璉把盤子交給興兒，咧著嘴笑道：「給小爺端著，這是小爺今兒舌戰群儒的戰利品。」
第3章 第三章
回到大房的地界兒，賈璉剛一進院子就被下人攔住，「少爺，大老爺請您回來之後直接去正房用飯。」
賈璉一聽，忍不住看了一眼天，這太陽還是照常升起的啊，那他爹今兒抽了什麼瘋竟然找他過去吃飯？！
不過既然搞不清楚，當然是要過去看看，所以賈璉點點頭直接腳步一轉去了正房。
而坐在屋子裡生悶氣的賈赦一見兒子走進來，剛要發火便看到興兒手裡端的盤子，皺著眉問道：「那是端的什麼？從哪裡來的？」
拱手行禮過後，賈璉扭頭瞟了一眼，滿不在乎道：「剛從二叔那兒過來，點心味道不錯，兒子就端回來了。」
賈赦一聽，瞬間火冒三丈一拍桌子道：「你爹我是缺了你吃還是缺了你穿了？！讓你去二房吹箎乞食？！」
賈璉還未怎樣，一旁的邢夫人被賈赦嚇得一抖索，然後更是縮著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要摻和進賈赦父子之間去。
而賈赦見賈璉不言不語的樣子，絲毫沒有熄火的意思，又摔了一個杯子到地上，氣道：「老子有的是錢！你是老子的兒子，缺什麼不找老子要反而去跟老二學什麼管家，他懂個屁！」
原本賈璉正左耳進右耳出，在那兒感歎那杯子「哐當」一聲滾到地毯上竟然也未碎，一聽到父親的話，「刷——」的抬起頭，不住的點頭道：「父親您說的對！」
賈赦還有一串兒的怒火沒有發散出去，賈璉的話一出，便有些不上不下的難受，甚至心裡還略微有些遺憾不能表露，只問道：「你決定不去與你二叔學勞什子管家了？」
「不是。」賈璉眉開眼笑的伸出手「父親，您不是說兒子缺什麼都朝您要嗎？兒子月例有限，出去與朋友玩確實有些不趁手，謝謝您了……」
賈赦一方面覺得賈璉惟利是圖，一方面又覺得自己的兒子雁過拔毛的樣子倒是深得自己真傳。可再厚顏無恥也是自己的兒子，便從懷裡掏出一遝銀票，遞給賈璉，「你老子也不是個小氣的，給你！」
賈璉爽快的接過來，耳邊聽著父親「我當爹的也不會害你，以後都聽我的……」這樣的話，手裡打開銀票隨意的看了幾眼，又笑著說道：「兒子知道這話有些突兀，但兒子都快要到成親的年紀了，手裡沒什麼錢總向您伸手也不是個事兒，不如您把母親的嫁妝給兒子？」
這個母親說的自然不是繼母邢氏，而是他已經過世的親生母親張氏，他到這裡之後也從母親曾經的陪嫁下人那兒瞭解到，外租張家曾經也是官宦之家，只是前幾年權利交替的時候走錯了路，又趕上外祖父病逝，便舉家回鄉守孝去了。
張家也是書香世家，雖然讀書人家清貴不如賈家富裕，但幾代人的積累，當初張氏的嫁妝也是眾多。原本賈璉是覺得賈家的月銀也不少，他又沒什麼大花銷，也是夠用的，只是話趕話到這兒，就張了口。
至於父親會不會願意，反正他也就是隨口一提，給不給他都無所謂。
賈赦確實有些吃驚，不過張氏那些嫁妝他也看不上，想了想便道：「給你可以，不過以後再跟我要錢我可是不會給的。」
賈璉挑眉，覺得以後很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這便宜爹了，不過想歸想，他這手上把銀票塞進懷裡的動作是一點兒都沒有猶豫。
「當然，兒子也不是揮霍的人。」應承的話是這麼說的，賈璉也確實沒準備要靠便宜爹發家致富，他以前就是個小市民，賈家的月銀古今一換算，再對比消費水準，這乍富沒飄起來已經很為自己驕傲了。
所以父親竟然真的願意給他母親的嫁妝，賈璉自覺以後靠著這些錢，再好好經營著，自己以後是完全夠用了，至於賈家更龐大的財富，他是真的不貪心，他又沒甚大本事，要那麼多錢不如就當個有點兒小權勢的富家翁來的瀟灑。
賈赦招手讓人把張氏的嫁妝單子拿過來，也沒過手直接讓人給了賈璉，說道：「你母親的嫁妝雖然在我手裡，但我也沒太管過，盈虧如何不要來問我，你自己去處理。」
一直坐在旁邊的邢氏想要伸頭去看那上面到底有多少錢，她家世比前頭的張氏差上許多，賈家雖然在她看來已經是了不得的富貴人家，但到她手裡的錢有限，如今見賈璉剛剛十二歲就能有一大筆錢在手，頓時心裡便有些酸澀嫉妒。
邢氏那動作不小，父子二人全都注意到了，賈璉裝作沒發現的樣子低頭繼續看生母的嫁妝單子，賈赦卻沒有那麼好脾氣，直接喝道：「既然留璉兒在這兒吃飯，你還不去看看菜怎麼還沒準備好？！」
再如何不甘，邢氏還是畏懼賈赦的，只能慢慢騰騰的走出去。而賈赦等她走了，才又對賈璉道：「你娘那些陪嫁下人的賣身契等找到了也都送過去給你，怎麼安排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以後也都不會管了。」
賈璉點點頭，把陪嫁單子也揣進懷裡收好。
賈赦這兒的伙食一向都是好的，他又覺得沒必要儉省，所以更是無所顧忌，今兒賈璉在這兒吃，明明只三個人，卻滿滿一桌子的菜，無論如何也是吃不完的。
賈璉雖然覺得有些奢侈，不過這是父親自己院子裡的事，他也沒什麼權力多管閒事，所以只自顧自吃的開心，味蕾獲得享受，再一想自己在院子裡每一餐都只讓人準備三四道菜，便覺得以後可以多來蹭幾趟。
吃了飯之後，賈赦又讓下人領著賈璉去存放張氏嫁妝的庫房搬東西，他自己則是回去睡覺。
放著母親嫁妝的那三間屋子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打掃，一打開門賈璉便被灰塵沖的咳嗽不止，下人簡單打掃了一下，賈璉才走了進去。
一查看，大部分都是書籍字畫、瓷器珍玩，還有一些可能是母親生前的首飾之類的，數目不少，但是很多都已經陳舊不堪，布匹緞子都不需要打開只看最外邊一層，就知道已經沒辦法用了。
不過即便這樣，賈璉吩咐人往他院子裡搬得時候也沒有甩掉，一下午的時間，那三間庫房他是一根毛都沒有留下，值錢還是不值錢，回去慢慢整理便知道了。
等賈赦睡醒之後知道了，也沒有說什麼，把找出來的匣子遞給有些狼狽的賈璉，「這是你母親陪嫁的鋪子、莊子、土地的地契和下人的賣身契，還有她的私房銀子，你都拿走吧。」
賈璉接過來也沒立即打開，他還沒這麼迫切，只是對父親誠心誠意的道謝：「謝謝您。」
賈赦滿不在乎的搖搖頭，道：「有些珍玩我見著喜歡就拿著把玩了，對不上也不用找了。」
「兒子知道了，您若是還有喜歡的也可以挑些賞玩。」
賈赦嫌棄的擺擺手，「還能有什麼好東西！」
等到拜別了賈赦，賈璉這才腳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離天黑還早，他便帶著兩個貼身丫鬟和小廝們一起去整理母親的嫁妝。
因為不愛讀書，賈璉的院子裡是沒有專門的書房的，只是看著這麼些書籍，他還是讓人收拾了一間屋子專門用作書房，可把這些書拿出來就見裡面不少都已經損壞，雖然不懂什麼珍本古籍的價值，但讀書多費錢他還是有點兒瞭解的，頓時便有些心疼。
這麼多的古籍修復也不知道要多少錢，賈璉就更覺心疼，順便在心裡罵幾句「暴殄天物」。
就算有心整理，也不是一時能夠弄完的，他之前吩咐人給自己準備一碗雞湯面過來，看著天色暗了下來，便準備明日再整理。
雖然沒動手搬重物，但是他如今一個富家少爺的身子，一下午他又一直沒閑著，一見到冒著熱氣香氣四溢的雞湯面便立即大口吃了起來，感覺不那麼餓了，才放緩速度，慢慢品些湯。
一抬 眼看見軟塌上的小桌放著從父親那兒拿過來的匣子，這才想起自己竟然把它給忘在腦後，便讓小廝昭兒給自己拿過來。
上面的鎖在正房父親就打開了，現在不過是掛在上面，賈璉一隻手就拿了下來，然後一隻手端著湯碗一隻手翻看，賣身契地契都先拿出來放在一邊，匣子裡竟然只少了三分之一的高度。
頓時也沒什麼心情喝湯，放下碗立即雙手掏出那些銀票，一張一張的數過之後，竟然足足有十三萬之多，而他的便宜爹竟然毫不在意的給他了，那他得多有錢啊？！
震驚的吞了一口口水，不過隨即想到自己的思緒有些跑偏，賈璉又看向也厚厚一遝的地契，這應該是更值錢的東西……
與其他人交接好準備今晚上守夜的昭兒一進來就見自家二爺的神情，頓時有些緊張道：「少爺，您怎麼了？」
「少爺我只是突然深刻的認識到了會投胎是怎樣的運氣……」
第4章 第四章
比起之前的綾羅綢緞月銀不菲，父親賈赦慷慨給予他的母親的嫁妝對賈璉來說才是真正的天降橫財了，而這一大筆財富雖然讓賈璉心潮澎湃，但好歹理智尚存。
當然，有理智不代表他晚上不會輾轉反側，事實上他仍然沒出息的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有些艱難，去給長輩們請安的時候因為睡不好仍然顯得精神不那麼足，不過不用去二叔那裡，回到自己院子裡的賈璉立即就又神采奕奕了。
「今天得把這些嫁妝全都整理出來。」
賈璉吩咐青芙和綺梅帶著他院子裡的下人一人一間屋子整理，讓他們把這些嫁妝重新一一歸檔，損壞的也都分類裝好，等到他之後再處理。
昨晚上把那些貴重的紙張重新收好之後，就放在了他床頭的櫃子裡面，以前櫃子的鑰匙也都是賈璉親自保管的，如今又有了一筆巨大的財富，所以他更是把鑰匙貼身放著。
這樣的狀態他大概要持續……好吧，其實就到現在為止而已。賈璉覺得自己還是挺無趣的，這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他竟然也就興奮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男人後繼無力好像……不是什麼好事兒？
咳！彈走出現的不是時候的腦補，賈璉把賣身契拿了出來，母親的陪嫁下人留在府裡的不多，而且不管曾經是做什麼的，現在也不過是在大房做著底層的工作，他想這些人應該是不甘心的，不然也不會經常出現在自己面前。
聽說他生母當初也幫老太太管過一陣兒榮國府，只是後來二嬸進府，老太太明顯就更喜歡二嬸，生母懷上他之後兄長又發生了意外，便徹底從榮國府的權力圈退了出來，直到病逝……
都已經是太過久遠的事情，現在想這些也無意義，便把名單抄了一份出來，比對了一下沒有遺漏，賈璉就讓虎蛋兒去把興兒叫過來。
「少爺，您叫我？」
賈璉點點頭，從手裡的名單裡抬起頭，問道：「整理的怎麼樣了？」
興兒站得筆直，恭敬的答道：「您吩咐先把書籍字畫整理出來，如今已經整理大半了，大概未時就能結束。」
興兒自從虎蛋兒來他身邊就開始一板一眼的，這也不是什麼壞事，賈璉也不在意，繼續問道：「損壞的多嗎？」
「回少爺，整理好的這部分損壞的占十之三四。」
賈璉一聽，轉頭對虎蛋兒說：「去外面看看哪家古籍修復做得好，問一下價錢。」
虎蛋兒一拱手，應下之後就離開了屋子。
賈璉則是拿起名單遞給興兒，道：「這是我母親陪嫁下人的名單，我只對其中幾個有印象，你去給我把還在咱們府裡的人對一下。」
「好的，少爺。」
該交代的交代了，院子裡的下人都在忙著，賈璉竟然覺得自己又無事可做了，舒服的靠在軟塌上吃著葡萄，心想也怨不得人人都想往上爬做人上人，這種感覺確實挺誘人的，而且極其容易讓人墮落。
傍晚的時候虎蛋兒回來，跟少爺彙報了他調查的結果，賈璉聽了眉頭一皺，糾結的問：「也就是說看損壞程度和古籍珍貴程度，最少也要五百文了？」
虎蛋兒認真的點頭，「是的，少爺，這家是奴才對比之後聲譽和修復品質最好的。」
賈璉想到下午昭兒綺梅報過來的書籍數目，那可是兩千多本書，更別說還有些字畫，不禁有些牙疼，他也看了，有些損毀的實在有些嚴重，一本絕對不是五百文的程度，他甚至有些猶豫是不是有修復的意義……
不過書籍的價值也不能完全用金錢來衡量，他是不愛讀文言文累腦子，可這些能夠被張家作為嫁妝陪送過來肯定也是寶貝，咬著拇指指甲為難過後賈璉才下定決心，問虎蛋兒：「這錢是怎麼收的？」
「先交一部分定金， 修復完畢之後結剩下的錢。」
「行吧……」賈璉從櫃子裡拿出昨天父親給他的還沒捂熱乎的銀票，有幾分不舍道：「明日你和昭兒帶著幾個下人把書送過去，先估了價報給我。」
轉過頭又對昭兒道：「你這段時間別的都不用管了，就負責這個修復的事情，有什麼事再來找我。」
「是，少爺。」
……
第二天早上去榮禧堂給祖母請安的時候，賈璉在門口碰到了賈珠，也沒著急進去，拉住他便問道：「明天就是我跟朋友約好的日子了，珠大哥哥跟二叔二嬸說了嗎？」
賈珠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說了，只是父親不同意……」
「那二嬸也不願意？」
賈珠搖頭，「母親同意的。」
「那二嬸沒幫你勸勸？」賈璉說完就覺得自己白問，二叔要是那麼容易就鬆口，他反倒還覺得奇怪，便擺擺手，道：「等會兒我跟祖母說，只要祖母同意，二叔肯定是沒得話說的。」
賈珠想要為父親解釋一二，只是賈璉根本不準備聽他說，直接就拉著他走進去。
坐在堂屋裡與兒媳孫兒一起說的賈母一看兄弟二人一起進來的，便笑盈盈的問：「剛剛丫鬟說你們兩個在門口說話，有什麼不方便進來說的？」
老太太偏心與否，她對家裡每一個子孫都是有感情的，只是有時候對不長進的人難免有些恨鐵不成鋼，慢慢的這才不願意理會了，如今見大房二房的兩個孩子感情好，心裡比誰都高興。
而賈璉一聽祖母的問話，立即便笑著回道：「是孫兒明日與人有約，便邀珠大哥哥與我一起出去玩，只是二叔不同意，孫兒還想請您勸一勸二叔呢！」
賈母也沒說同意還是不同意，仍然笑著問：「是誰家的孩子？」
「邀請孫兒的是理國公的嫡曾孫柳定，他請帖上說還會邀請別人，具體有誰孫兒不甚清楚，但左不過就那幾家。」說完還怕老太太不同意，繼續說道：「雖說珠大哥哥讀書重要，但這朋友也不能不交不是？您就答應孫兒吧？」
賈母見珠兒看她的眼神隱隱帶著期待，便知道這孩子也是想去的，就笑著點頭答應：「你們想去就去，珠兒爹那裡不同意就讓他來找我。」
賈珠一聽，臉上的喜悅都藏不住了，不住的向祖母道謝，王氏見兒子高興，心裡也覺得開心。
賈母見狀，笑容更大的對二人說：「出去身上也不能缺了銀錢，一會兒我給你們支一千兩，明日帶在身上用。」
賈珠想要拒絕，賈璉知道他的性子，立即搶在前頭道：「孫兒謝謝祖母。」
又閒聊幾句，堂兄弟二人就拜別老夫人，走出祖母的院子，賈珠立即問賈璉：「我有不少月銀未花，咱們兩個也夠用了，而且大伯不是把先大伯母的嫁妝也給你了？何必再收祖母的錢？」
賈璉無所謂道：「長者賜不可辭，不是珠大哥哥說的嗎？」
賈珠一時語塞，隨即便有些洩氣，他是從來就說不過賈璉的。
「不過……」賈璉挑挑眉，道：「我父親給我母親嫁妝的事兒，珠大哥哥都知道了？」
賈珠並不多想，誠實道：「昨日從先生那兒回來聽下人說起的。」
賈璉早就知道這府裡一向是藏不住什麼秘密的，不過事關他的事，雖然不算什麼**，但被人議論他還是有些不悅。
只是當著賈珠的面，他也不想表現出來，而是暫且壓在心裡，並且替他們祈禱，千萬不要撞到他手裡，他可是誰的面子都不會給……
另一邊看著兩個孫子的背影，賈母怎麼都覺得珠兒這個做哥哥的確實要比璉兒瘦一些，再想到她之前問太醫的話，心裡便有些不痛快，讓嬤嬤帶著元春出去，然後對王氏道：「之前是我想差了 ，咱們珠兒年紀還小，不能被小丫鬟勾壞了身子，我送去那兩個丫鬟你給她們灌了避子湯，送些銀錢讓她們家裡領回去。」
王氏也從珠兒身邊的下人那兒得知了賈璉同兒子說的話，她一向是希望自己兒子事事比大房的強，剛開始還覺得老夫人給珠兒的是她貼身的丫鬟，雖然有些不願但那也是對兒子的看重，可現在每每想起賈璉的話便有些耿的慌。
如今一聽婆婆的話，立即便點頭道：「兒媳婦知道了，回去就處理了。」
賈母也是做過兒媳婦的，當然知道王氏的心態，便又說了一句：「你們二房的丫鬟也都注意著些，珠兒讀書本就傷身，若是再傷了根底，她們萬死也不足惜！」
王氏想了想，又點頭道：「兒媳婦也是這麼認為的，珠兒才十三歲，伺候的人等他成親了再說也不遲。」
賈母這才滿意道：「珠兒是咱們家的希望，合蓋好好照顧，一會兒走的時候我讓人給你拿些補身子的藥材，回去好好兒給珠兒補補。」
說完又想起太醫後來說的話，又道：「珠兒身子弱些但是沒有大礙，我問過太醫，食補即可，免得補太過反倒害了他。」
「兒媳知道了。」
第5章 第五章
因為老太太允了他們可以不用去請安，所以賈璉特意吩咐守夜的隆兒晚一些叫他起來，這半年來日日晨昏定省都跟點卯一樣按時按點兒的出現，晚上還好，早上起得太早他是真的心累。
所以早上的時候即便生物鐘已經叫醒了他，賈璉也堅決躺在床上遐想，久違的賴床真的是讓人覺得無比幸福的一件事！
只是還沒等他享受多久，就聽見門外隆兒的聲音：「少爺！您醒了嗎？」
賈璉忍不住揉了一下額頭，無語道：「小爺不是說了不要打擾嗎？！」
隆兒小心的打開門探頭進來，委屈的說：「少爺，奴才也不想叫您，可是珠少爺來了……」
「珠大哥哥？」賈璉坐起身看了一眼鬥櫃上的西洋鐘，時間還早啊，覺得有些頭大，自言自語道：「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不過人都已經過來了，他也不能讓賈珠就那麼等在外頭，便掀開薄被對隆兒說：「你叫青芙進來伺候我梳洗，再跟珠大哥哥說一聲，讓他稍微等一下。」
隆兒應了一聲轉身要出去，又被賈璉叫住：「問一下他吃早餐了嗎？沒吃的話讓人多準備一份。」
「是，少爺。」
等到賈璉出來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而這也已經是他最快的速度了，作為一個精緻的少年郎，他的每一根髮絲都要服帖，若不是賈珠這麼早到來，賈璉覺得自己今日一定是眾家公子裡最亮眼的，可惜了……
賈珠絲毫不知道堂弟的怨念，一見他出來，立即放下手裡的書，問道：「璉兒，你收拾好了？」
「看珠大哥哥的樣子也不像很著急，為何這麼早就來我這兒？」賈璉看了眼他手邊的書，賈珠那淡定讀書的樣子可不像是急著出去玩兒的樣子。
賈珠聽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醒的太早，想著在哪兒待著都一樣，便過來等你了，沒打擾到璉兒你休息吧？」
「那倒沒有，倒是我讓珠大哥哥久等了。」說完往凳子上一坐，問道：「早飯吃了嗎？」
見賈珠點頭，賈璉也沒有再說，等到他的包子粥上來，又讓綺梅給賈珠上了一壺茶。
吃過飯，兩個人才一起出了門，他帶出去的依然是虎蛋兒，這也是興兒他們幾個小廝對虎蛋兒有嫉妒的原因，男孩子沒有不想出去的，但自從有了虎蛋兒之後，雖然都知道他比他們都壯更能保護少爺，還是有些意難平夫的。
目的地是杏園湖，柳定請柬上原本說好的地方並不是此地，還是昨日才派了下人專門過來轉達了換地方的事情，因為這裡一向是文人墨客眾多，所以賈珠知道之後也很是期待。
不過跟兩人所想不太相同，到了杏園湖柳定的小廝便為他們引路，下了馬車賈璉和賈珠就見到面前一艘很大的花船，甲板上還有幾個妝容精緻的姑娘。
賈璉雖然有些驚訝，但到底因為賈赦這個便宜爹見過些市面，反應並未太激烈；但賈珠不一樣，他一向被父母管教甚嚴，對於此情此景剛開始是有些茫然的，等到反應過來之後便有些無措的看著堂弟。
感受到賈珠目光的賈璉仿佛已經想像到回去之後會面對的風暴，抽抽嘴角，無語的看向柳定，求證道：「這畫舫該不會就是我們今日會友之所吧？」
柳定坦然的點點頭，注意到賈珠的神情之後，笑道：「二位賢弟無需緊張，這畫舫是蒔花館的，一向被讀書人趨之若鶩，絕對不是其他醃臢之地可比的。」
其實若是賈璉自己，甭管是清的還是渾的，他還是挺想見識一下這古代的妓院的，只是今兒與賈珠一起，若是帶壞了他……不過再一想，照這形勢，就算沒帶壞，家裡那兩個女人也會認為他帶壞了賈珠，所以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畢竟已經來了，甩了別人的面子回去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賈璉和 賈珠對視一眼，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然後被耽擱下來的問好重新啟動，鎮國公府的嫡長孫牛清風和齊國公府的嫡次孫陳明熙他們兄弟都是熟悉的，所以柳定也沒有特別介紹。而是指著另外兩人中較高的道：「這位是曾參將家的長子曾靖淮，準備參加明年的武舉。」
賈璉賈珠兄弟二人與曾靖淮互相見禮，柳定又介紹另一位：「這位是國子監祭酒李大人的長子李紹。」
比起曾靖淮，賈珠對於李紹這個作讀書人打扮的明顯更熱情一些，賈璉卻是聽到國子監祭酒眉頭一挑，覺得緣分一事甚是有趣。
等眾人上了畫舫，賈璉才知道站在甲板上的姑娘們不過是些伺候茶水的，與他想像中妓院聲色犬馬的樣子卻是有些不同，坐下之後，柳定指著桌上的點心道：「這是老闆專門請的揚州的點心師傅做的，味道可謂一絕，眾位嘗嘗？」
不管身份如何，今兒柳定才是舉辦人，所以眾人皆是很給他面子的嘗過，賈璉最直接，吃完一塊兒又拿起第二塊兒邊吃邊道：「若不是柳兄，弟弟今兒也吃不到這麼地道的點心，這畫舫的點心可否外賣？」
「嗯……」柳定雖說定了這處畫舫，但還真不知道這種事，畢竟大多數人來這裡也不是為了點心，便只能答道：「為兄請了蒔花館的曼青姑娘撫琴，不如一會兒賢弟問一問她？」
賈璉點點頭，確實是應該問一問明白人，隨即便不再多問。
之後柳定一拍手，畫舫的門打開，兩個清秀的姑娘走進來沖著眾人屈膝行禮之後，一人一邊撩開了紗幔，然後一個帶著面紗的女子嫋嫋而來。
說實話那面紗根本就遮不住臉，反正賈璉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心裡還覺得這花哨的噱頭搞得還挺足，等到她行到眾人面前柔柔的行禮，他看了一眼其他人眼裡的欣賞，還覺得自己可能有些不解風情，畢竟他只覺得這畫舫本來就香噴噴的，又來了一個香包……
行過禮之後，曼青姑娘就走到了窗邊的紗幔後坐下，手臂輕抬指尖微動，琴聲便響起，伴隨著窗邊的微風拂過，紗幔吹起，這畫面確實是挺唯美的。
不過已經被各種音樂轟炸過又沒什麼藝術細胞的賈璉一轉頭，就見剛剛還與李紹相談甚歡的賈珠也專注的看著彈琴的人，便忍不住湊近道：「真有那麼好聽？我怎麼不覺得？」
他的聲音不算小，所以不止他們幾個，就連彈琴的曼青也聽見了，彈琴的手一頓，琴聲便戛然而止，賈璉見了，知道這樣隨便說話打斷別人確實是有些不禮貌，便語帶歉意道：「是璉不懂風情牛嚼牡丹，請曼青姑娘見諒。」
然而這曼青姑娘還真的是「清高」之人，直接站了起來，一撩紗幔走了出來，聲音清冷道：「曼青的琴只彈給知己聽，請恕曼青無法繼續撫琴，告退。」說完，一轉身走了出去。
賈璉有些懵逼的看向舉辦人柳定，問道：「所以……她是在嘲諷我嗎？」
「這……」柳定有些尷尬道：「曼青姑娘命運坎坷卻一向是不慕權貴、品性高潔之人，賢弟莫要見怪。」
賈璉也不是那種會因為一句話就為難女人的人，可看樣子還真有不少人吃這一套的，就連賈珠也滿眼都是希望他不要介意的意思，便聳聳肩道：「這點兒容人之量璉還是有的，只是日後我兄弟二人與眾位相聚，就不要在畫舫這樣的地方了，璉實在不是有雅興之人。」
賈珠倒是喜歡這些風雅之事，可在外面以他的性格又不是會與弟弟意見相左的人，便也跟著點點頭道：「今日掃了眾位兄長的興，我們榮國府在城外有一處莊子風景甚美，不如下回我們兄弟二人做東，請眾位玩上幾日可否？」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既然賈璉沒有生氣的意思，柳定等人自然是欣然答應下來。
那位曼青姑娘的事情翻篇 了，賈璉這才又轉向柳定，不解道：「說起來小弟還想問呢，之前不是約好在惠香樓見面嗎？怎麼改到畫舫了？」
柳定與牛清風對視一眼，然後牛清風開口道：「謠言止於智者，按理說我們與賢弟關係甚篤，不該讓流言蜚語影響，可京城都傳遍了，說賢弟你……不行……」
「我？不行？！」賈璉指著自己，十分驚訝，實在是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這個身體年紀還小未發育完全，行不行確實還未知，但怎麼會突然傳出這樣的流言來？
柳定咳了一聲，補充道：「也不全是不行，還有說你喜好漁色的，所以身邊的小廝都是清秀的……」
賈璉無悲無喜的「哦」了一聲，慢慢張口問道：「還有好男風？」
不止牛清風柳定，就連陳明熙也點了頭，其他人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賈璉看得出來他們也並不意外，反倒是他和賈珠兄弟兩個孤陋寡聞了。
「所以，這件事到底是從何說起？」
第6章 第六章
因為他自己性向成謎這個謠言除了賈家大概所有人都聽說了，所以賈璉有些震驚好笑之餘，也不太相信自己府裡的人，便拜託了柳定幫忙查一下流言是從賈家哪裡傳出去的。
柳定自然是爽快答應，其實他們之所以會選在畫舫，便是因為以他們對賈璉的認識，他實在是沒有任何斷袖的苗頭，至於不行這一說，那更是無稽之談了。
柳定也是想要用事實幫賈璉澄清，只是沒想到請的曼青姑娘與賈璉實在是有些格格不入，倒是差點好心做了壞事。
而難得今日大家聚在一起，賈璉自然是不想眾人敗興而歸的，所以他表現的完全不在意的樣子，事實上他也確實不在意，豪門貴公子的緋聞自然是普羅大眾喜聞樂見的，他們想看卻又沒有石錘，他自己也不怕眾口鑠金，有什麼關係？
所以今天的聚會後半段因為賈璉的關係還算融洽，甚至他還能自我調侃，因此眾人都相信他是沒有受到影響的，一直到結束都還算愉快。
到了臨別的時候，他們兄弟兩個是年紀最小的，賈璉便提出眾位兄長先走，他們則是留在後面。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賈珠見賈璉還是沒有上馬車的意思，便疑惑道：「不回去嗎？璉兒？」
「先等一等。」說完，賈璉看向虎蛋兒等幾個小廝，道：「今日的事，若是我在府裡聽到了什麼風聲，你們所有人連坐受罰，誰都別想倖免。」
賈珠一聽，反應過來立即也沖著自己的小廝道：「璉兒說的就是我的意思，不管是畫舫還是柳兄他們說的事情，誰把今日的事情傳出去，被我知道統統重罰。」
下人們自然是不敢不聽的，只是賈璉也知道若是有人問起，總還要有個說法，便告訴他們若是有人問便說他們依然還是在最開始約好的地方見面的，其他不必多說。
等到該吩咐的都吩咐了，賈璉和賈珠這才上了馬車準備回府。
「璉兒，若是查出是誰傳出去的，你準備怎麼做？」
賈璉抬起頭，理所當然道：「自然是讓他們知道說主子閒話的代價。」
賈珠理解的點點頭，隨即問道：「為何不告訴祖母她們？想必祖母她們肯定會為你做主的。」
賈璉有些好笑的看向自己天真的堂哥，問：「府裡下人牽扯眾多，我自認為不管查出是誰都能動手料理了，可祖母她們，珠大哥哥真的認為她們不會突然『心慈手軟』嗎？」
賈珠一向是專心讀書，從來不曾參與過府裡這些管家的事情，但是人情世故他還是懂的，確實如堂弟所說，若是查出那個人牽扯比較多的，祖母和母親她們難免會有包庇之心……
想到這兒，便歎了一口氣道：「璉兒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到時候若是查出什麼關係重大的，一定要通知我一聲，我與你一起處理。」
就是他不說，賈璉也沒準備把賈珠刨除在外，畢竟他心裡實在是認為只大房的下人也沒本事傳到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只不過現在他主動提出，倒是省了自己的力氣，本來賈家現在也是二房在當家，出了什麼事情拉攏一個二房的人那不是正好嗎，反正他們兄弟情深。
回了榮國府，兩人去祖母那裡請安，老太太果然問起今日兩人玩兒的怎麼樣，賈珠是不擅長撒謊的，賈璉便全程妙語連珠逗得老太太笑容就沒落下來，從而成功隱藏了兩個人的小秘密。
等回到他自己的院子裡，興兒就過來彙報：「少爺，您讓奴才統計府裡先夫人的陪嫁下人，奴才已經全都找出來了。」
賈璉接過他遞過來的名單，上面只區區二十多人，忍不住皺著眉問：「怎麼只有這麼一點？」
「回少爺，當初夫人去世之後，是老爺做主讓一些人去夫人陪嫁莊子上做事的。」
「這樣……」賈璉把名單放下，中指 在上面一下一下的敲著，過了一會兒繼續道：「既然都在我們大房做事，明日你去把人都叫過來，我見一見。」
「是，少爺。」
躺在床上，賈璉還覺得自己真的是看不懂他這個便宜爹了，外面傳他色令智昏他自己觀察似乎也是真的，但有時候的行為又不像是一點兒腦子都沒有的樣子……
不過以他的智商也想不明白太深得東西，賈璉乾脆撲在床上滾了兩圈，然後猛地頓住，他不是想要享受生活的嗎？為什麼要為了這些事費腦子？岔道兒了吧？
可再一想，以賈家這一攤爛事，他若是不把自己周圍清理乾淨，估計未來也不見得有多少能夠沒心沒肺的生活，所以還是有必要費費心努努力的。
第二天一早，賈璉請安回去之後，興兒已經把那些下人叫到了他們院子裡，二十來個人他也不是都想要一一瞭解的，所以簡單的問了幾句話，看了看是什麼樣的人，留下其中兩個，剩下的便讓他們回去了。
其中一個是當初生母身邊的陪嫁丫鬟鄧勇家的，另一個便是陪嫁嬤嬤的兒子姜濤，他們如今在府裡都領些簡單的差事，所以今日被少爺召見眼裡都帶著激動和忐忑。
賈璉見過不少次鄧勇家的，從興兒那兒他也知道，當初他生母在世的時候把她嫁給了府裡有些權勢的管事之子，這些年那管事的不曾落魄也沒有什麼長進，但為人也還算厚道，所以她過得不好不壞。
心裡琢磨了一下，他也沒有表現的太熱絡，而是淡淡的問：「父親說他不曾管過母親的嫁妝，那這麼些年管著這鋪子莊子的應該還是姜嬤嬤和當年的那幾個管事的吧？」
薑濤恭順答道：「是的，奴才娘雖然到了莊子上，但一直在幫少爺您管著夫人的鋪子莊子，只是沒有主子執掌，我娘和眾位管事的也實在是見識短淺，無法為您創造更多的盈利……」
食指動了動，賈璉心下好笑，他這還沒見到帳本準備做什麼呢，就開始急於撇清了，看來他們自己也知道盈虧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想必他拿到母親嫁妝的事這些人已經得到消息了，他若是叫人過來問話，必然是準備充分，他也很難看出破綻，那麼突然襲擊才應該最容易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想到這兒，賈璉站起來沖著虎蛋兒道：「讓人備馬車，然後把那幾個小子都叫著，少爺我親自去莊子上看望看望姜嬤嬤她老人家！」
說話的時候，賈璉一直注意著薑濤的神情，見他果然有些不安，便知道這些人確實是沒那麼清白，轉而對興兒吩咐道：「去為他們兩個請個假，我帶著他們一起出門去。」
興兒拱手應「是」，然後轉身出去。
等待的時間賈璉也沒再跟兩人說話，而是叫青芙給自己拿了一本話本過來打發時間，屋子裡一時間只有翻書的聲音，那兩人站在那裡卻緊張的汗都流了下來。
相比較起來，鄧勇家的只不過是因為在小主子面前有些放不開，薑濤卻真的是有些心虛了，可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心裡只覺得大難臨頭，命不久矣！
虎蛋兒把一切安排好，回到主子面前道：「少爺，可以出發了。」
賈璉點點頭，站起來沖著那二人一揚下巴示意他們跟著，而虎蛋兒非常有眼色的走在他們身後，緊緊盯著他們不讓他們有任何其他動作。
一路出了城來到姜嬤嬤所在的生母張氏的陪嫁莊子，大門緊閉，虎蛋兒上前去「砰砰」敲了幾下門，還未打開門便聽到裡面不耐煩道：「是誰啊？！」
賈璉轉頭看了一眼薑濤，見他整個人抖得厲害，不屑的勾起唇角，這種心理素質還真是讓人失望。
門打開之後走出一個瘦弱的小子，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看到賈璉等人還有些茫然，等見到薑濤，立即便叫到：「姜管事，您這是…… ？」眼神在賈璉和薑濤之間來回看，仍然有些不明所以。
而賈璉聽到「姜管事」的，抬腳邁進大門，嘴上還道：「姜管事，前頭帶路吧。」
薑濤抖得更加劇烈，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是、是，少爺。」
那少年眼睛瞪大，見一行人走進去便想要從旁邊繞過去，卻被賈璉帶過來的一個虎頭虎腦的壯小子擋住，「想去哪兒？」
賈璉聽到聲音，回頭一看，道：「大頭，你帶著六子在這兒看著。」
「好嘞，少爺您放心吧！」
說完也沒耽擱，賈璉帶著剩餘的人一路快步走進去，來到正堂就見裡面打掃的一塵不染，一應裝飾也全都富貴的很，不過這也說明不了什麼，便對虎蛋兒道：「去請姜嬤嬤過來。」
虎蛋兒應了一聲，轉身走出去，沒多久就見他帶著一個穿著綾羅綢緞，身上釵環配飾皆不是普通貨色，而且神色比起她兒子姜濤，完全就是處變不驚了。
賈璉一沒直接發難，而是一抬手，道：「姜嬤嬤請坐。」
第7章 第七章
姜嬤嬤行了禮，道了聲謝坐下來，腰板挺直，屁股也只沾了凳子的三分之一。
「這些年莊子上的帳本想必姜嬤嬤都保管妥當了，讓人帶我的小廝去取過來吧。」
姜嬤嬤面不改色的點頭，讓她身後一直站著的女孩兒站出來，對賈璉道：「這是奴婢的孫女姜蓉，讓她帶少爺您的小廝過去吧。」
賈璉隨意的點點頭，然後虎蛋兒便一伸手，沖著薑蓉道：「請吧，姜蓉姑娘。」
薑蓉看了一眼祖母父親，走在前頭，虎蛋兒跟在後面走出去的時候眼神一示意，又帶了兩個兄弟跟在後頭。
而姜嬤嬤對於這一切似乎都無所覺，一直神情自若，賈璉看了搖搖頭，喝了一口茶之後笑道：「看來母親去世，您日子過得也不錯……」
姜嬤嬤沒想到小主子竟然一點面子也不給直接說出這麼誅心的話，忍不住一僵，然後又迅速放鬆下來說：「夫人去世，奴婢也傷心了多年，只是還有少爺您在，再傷心奴婢等人也要振作起來，守好夫人的嫁妝。」
對於這話，賈璉不予評論，而且也不再開口去跟她閒話家常，這種人老成精的人，他還是少說幾句免得暴露自己氣勢不足的劣勢。
所以賈璉便拿起茶杯自斟自飲，任姜嬤嬤坐在那兒，而她的兒子站在堂中間低著頭汗如雨下。
等到一刻鐘之後，虎蛋兒和其他兩個小子把帳本抬了過來放在主子面前，又說道：「奴才見到姜嬤嬤屋子裡一應用品都是不合規矩的，便想要請姜蓉姑娘把櫃子打開讓奴才看一下，她一直推脫說鑰匙不在她身上。」
賈璉一聽，責備道：「姜嬤嬤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尊重老人家？」數落完虎蛋兒，他又看向姜嬤嬤，笑道：「他年輕不知事，若是得罪了您，您也莫要見怪，畢竟再覺得不對，也該過來知會您一聲，嬤嬤您說呢？」
虎蛋兒立即歉疚的到姜嬤嬤面前賠不是，「嬤嬤，是小子無狀，千錯萬錯都是小子的錯，不過您看這鑰匙……」
「虎蛋兒——」
許是賈璉這裝模作樣的嗔怒也確實沒什麼力度，姜嬤嬤看了一眼，也沒有爭辯推脫，從荷包裡拿出了鑰匙遞給了虎蛋兒。
過了一會兒，虎蛋兒一臉氣憤一隻手抱著一個匣子進來，在賈璉面前打開道：「少爺您看！」
賈璉低下頭一看，裡面全都是銀錠，又見邊上露出些紙的邊角，他扒拉了一下抽出來，竟然是一些數額很大的銀票，看那厚度絕對不是小數目。而另一個匣子虎蛋兒也打開來，裡面全都是些金銀珠寶首飾，也不是下人應該有的東西。
隨手扔回去，賈璉看向姜嬤嬤，輕聲問：「您還有什麼要辯解的嗎？」
到了此刻，姜嬤嬤仍然處變不驚，完全不像薑濤那樣已經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就連她的孫女姜蓉，雖然跪在地上，也比她爹看起來更冷靜一些。
「奴婢確實沒想到您今兒會突然到訪，不過做錯了事還讓您拿捏到錯處，奴婢理當承擔後果，也很欣慰沒有夫人您也成長得這般出色。」
賈璉看她用那種欣慰無比的眼神看著自己，心裡真是一言難盡，不說她是不是真情實意，這心理素質還有厚臉皮，他真是甘拜下風，自愧不如……
一時不知道怎麼反應，便沒給她回應，而是拿起帳本翻了兩下，對虎蛋兒道：「叫六子過來看帳本。」
賈璉當初叫虎蛋兒來身邊做小廝之後，經常混在一起的那一群舊奴後代基本都會點兒把式，只六子一個，瘦巴巴個頭也小，但是鬼主意特別多，等到發現他認字之後，賈璉便想著沒準兒什麼時候能用的到。
這不，他看帳本上那密密麻麻的字不耐煩，就叫別人過來看。所以等六子一過來，賈璉便拍了拍那小山一樣的帳本，笑道：「好好幹， 做得好了少爺我有賞。」
虎蛋兒把一摞帳本放到他懷裡，六子的細瘦胳膊被這重量一壓，好懸沒出醜，但還是讓自己笑容自然的回道：「奴才定然夜以繼日的看。」
耍心眼兒還到他面前來了，嫌棄的揮手讓六子趕緊一邊兒去，不過賈璉也想起了他是主子，這個時代他說定的事情，不管氣勢足不足，下人一點兒反駁的權利都沒有，更別說他們的賣身契全都在自己手裡。
想到這裡，賈璉看向姜嬤嬤笑道：「既然嬤嬤你認罪，想必也是不願意禍及子孫的，念在您是我母親身邊的老嬤嬤的份上，我可以給您一個機會，而您……準備用什麼來交換？」
原本姜嬤嬤因為少爺一直不曾有發落，心裡也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的，現在一聽他的話，便覺得自己還有價值，立即道：「奴婢有一個存留於心底多年的秘密……」說完看了一眼周圍，其用意不言而喻。
賈璉見狀，除了虎蛋兒其他人全都暫且攆出去，然後才施施然道：「說吧，什麼秘密？」
姜嬤嬤看了一眼那個高大的小廝，知道那是小少爺信任的人，便繼續說道：「當初瑚少爺的去世，必定是被人做了手腳，還連累夫人生下您沒多久就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賈璉沒什麼表情，問道：「然後呢？」
「夫人和瑚少爺發生意外，以當年榮國府的狀況，最終受益的人一定是二夫人，她絕對逃脫不了干係！」
這樣的傳言賈璉當然不可能沒有聽說過，只是空口無憑說什麼都可以啊，便有些不耐煩的問：「證據呢？沒有證據小爺我憑什麼相信一個對主子不忠且貪心的下人？」
姜嬤嬤忍不住有些急了，懇切的看著少爺，「奴婢說的絕對是真話，奴婢看著夫人長大，又看著瑚少爺從繈褓到垂髫，所有人都是精心伺候著生怕有一點閃失的，若不是其中有骯髒之人動手腳，瑚少爺怎麼可能會發生意外？！」
「可當時祖父還在世，不管父親受不受寵，大哥是嫡長孫，為什麼最後得到懲罰的只有大哥身邊的下人而沒有你說的人呢？」
「老國公當時已經病了，根本就沒有精力去管府裡的事情……」
賈璉當然不是為誰辯解，而是他自己有眼睛耳朵，這半年他一直在看在聽，從各種資訊裡他知道當初王夫人根本就沒有受到任何懲罰，當然可以是因為沒證據，可後來祖父也幾乎完全厭棄大房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為他們無能的連榮國府的嫡長孫都沒辦法照顧妥當嗎？
到底有沒有人做壞事，他需要的是實質的證據，而不是空口白牙說的無憑據的話。
「那不是隨便什麼事情，而是事關榮國府的嫡長孫！」賈璉很有幾分興致缺缺道：「就算事情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祖母怎麼會放心讓她協理榮國府，不擔心有人心思狠毒連她都害嗎？」
「這……老夫人一向更喜歡……」
賈璉直接打斷道：「我說了，我要證據，而不是胡亂臆測。你若是只能拿出這麼點東西作為交換條件，我實在沒有耐心繼續與你分說，來人！」
姜嬤嬤一聽，立即以不符合她年紀的利索動作從凳子上滑下跪在地上，求道：「少爺！少爺！奴婢有其他管事的貪墨的證據！記得清清楚楚的帳本！您如何處置奴婢都無所謂，求您給奴婢孫女一個機會！她真的是無辜的！」
「呵！」賈璉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我最討厭你這種人，以老賣老、自作聰明，還貪心不足！」
「老奴知錯了……老奴求少爺您開恩……」
賈璉看著她卑微的樣子，他之前看人下跪著實做了很久的心裡建設，可如今對姜嬤嬤，他一點兒寬容之心都沒有，只覺得這種人就是活該！
於是便冷冷的開口道：「你只不過是一個犯了錯的下人，生死全憑我一 念之間，我給你機會是恩德，不給……你又能怎麼樣？」
姜嬤嬤聽後，絕望的癱倒在地，賈璉卻看都不看，對虎蛋兒道：「讓姜嬤嬤帶著你把帳本取回來。」
虎蛋兒點點頭，走到姜嬤嬤身邊，只是老太太手臂支著自己的身體動了幾下，卻仍然沒能起身，賈璉便道：「去讓人叫兩個婆子進來扶著姜嬤嬤。」
「是，少爺。」
帳本被虎蛋兒取回來，竟然有三本之多！
賈璉厭惡的看了一眼姜嬤嬤，拿過來一本翻看，上面清清楚楚的記載著哪年誰偽造帳目或者刪除了什麼交易，鋪子莊子上的全都有，便忍不住咬牙道：「看來我還是低估您的手段了，這抓住這麼多把柄，也廢了您不少力吧？」
他出言也不是為了讓姜嬤嬤回答，所以根本不在乎他們的反應，而是對虎蛋兒說：「告訴大頭他們守在莊子上，不許任何人出去，若是有誰來，一併都給小爺扣下！」
說完，讓剩下的人幫六子一起把帳本搬到馬車上去，打道回府。
第8章 第八章
賈璉也不忍心讓六子一個人孤苦無依的面對這麼多帳本，所以回到榮國府之後，便笑著對他說：「六啊，少爺在院子裡給你騰個屋兒出來，你放心，保證好吃好喝供著你。」
六子抽抽嘴角，認命道：「謝謝您嘞！」
「甭跟小爺客氣！」說完看了眼天，又道：「今天天色晚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明兒再開工。」
「是……」
不過賈璉也沒真的就準備讓六子一個人看帳本，興兒和隆兒都認字，他身邊也不需要那麼多人伺候，正好與六子一起看，畢竟每個月那麼多的月錢，總得人盡其能吧。
今兒他也折騰了一天，這年代的馬車舒適度實在一般，他這身嬌肉貴的也得好好睡一覺養養神，便準備晚上隨便喝點粥就躺下的。
不曾想剛解開頭髮，興兒就過來說：「少爺，柳公子的小廝來拜訪您了，說是有事稟明。」
「這麼晚了？」賈璉當然知道柳定的人會來肯定是因為他拜託的事情，只是有些驚訝竟然這個時間過來，「沒驚動府裡吧？」
「回少爺，是咱們這邊黑油大門的門房來報的。」
賈璉點點頭，大房的院子在榮國府東邊兒，單獨有一個門，雖然大房的人都覺得憋屈，但對他來說很多時候是方便的，反正他也不在乎繼承權，更不在乎住在哪兒。
「把人帶過來吧。」
興兒應了一聲，轉身出去，沒多久就帶了一個穿著青色衣裳的小子進來，見了賈璉便躬身行禮，被叫起後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道：「賈少爺，我們公子怕耽誤您事兒，讓小的儘快把這封信交給您。」
「勞煩你們少爺了，興兒——」興兒聽了少爺的話，立即就走上前接過信封交給自家少爺。
賈璉接過信封並未立即打開，而是又讓柳定的小廝幫著轉達了幾句他的感謝之言，然後便讓興兒送客了。
興兒送人出去的時候塞了一個荷包給他，回來的時候就見少爺仍然在把玩那信封，並未打開，便有些疑惑的出聲：「少爺？」
賈璉仍然看著那封信，悠悠的說：「有沒有感覺你家少爺有什麼不一樣的？」
「有……不一樣嗎？」興兒仔細看了又看，也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同。
「嘖。」右手從鬢角開始向上摸了一下頭髮，賈璉道：「頭大了啊……」
興兒眨了眨眼睛，還是覺得沒沒發現少爺的頭有什麼變化？所以少爺到底是個啥意思嘛……
而賈璉說完，也不管差點兒逼瘋了一個單純的古代少年，拆開信慢慢看著，等到看完之後，隨手把信放在手邊，大腦緩慢運轉……
信上說他的流言四處打聽之後，並不只一個人在外面說過，柳定順藤摸瓜查到的只四個人，那四個人的名字賈璉有限的記憶裡根本沒聽過，不過榮國府將近上千人，他們大房又不管家，會不認識應該也是正常的。
現在的問題是，他若是直接越過當家的祖母和二嬸，直接提了人來審問，必定會讓這兩人心有芥蒂，不過想到她們會不爽，莫名的覺得有些刺激啊怎麼辦？
越想越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賈璉的語氣便帶著幾分歡快道：「興兒，去把虎蛋兒叫過來。」
「是，少爺。」
等到虎蛋兒過來之後，賈璉直接把那四個人的名字念給他聽，然後說：「這是理國公府柳少爺查到的向外說你們少爺是非的人，今晚上儘量不要驚動別人把他們拿住審問，都從誰那兒聽到的閒話，給小爺我問的清清楚楚，一個人都不能落下。」
虎蛋兒牢牢記住這幾個人的名字，點頭應道：「少爺放心，奴才絕對會問清楚的。」
賈璉有些犯困的打了個哈欠，繼續道：「甭管他們說自己是誰的人，小爺才是主子，就算到時候 祖母她們不高興，小爺也一丁點兒問題都不會有，讓他們自己掂量著說話。」
「奴才知道了。」
揮揮手讓虎蛋兒走，賈璉直接栽倒在床上，含含糊糊的吩咐興兒：「明天卯時把我叫起來，小爺準備作妖了……」
自覺已經不懂自家少爺的興兒，默默的幫少爺蓋上被子，又把燈熄滅，這才去休息。
第二天被叫起來的時候，賈璉還有些沒睡醒，收拾好了也一直在打哈欠，見到滿眼都是紅血絲的虎蛋兒，先說了聲「辛苦了」，然後才問：「審的怎麼樣了？」
「回少爺，都招了，從他們嘴裡問出的人，我們連夜又抓起來審問了，人都在這上面。」說完，遞上來一份名單。
賈璉點點頭卻沒有接，半睜著眼睛靠在椅子上，道：「最後一件事辦了你就回去休息吧，你們幾個的老子之前不是說願意為我效力嗎？讓他們叫著府裡的舊奴，把名單上這些人全都給我帶過來。」
虎蛋兒有些遲疑道：「越過老夫人和二夫人拿人，規矩上會不會……」
「主子有什麼行為不合適你勸解是對的，不過……」賈璉受到困意的引誘，眼睛整個都合上了，「小爺也會告訴你，小爺又不是去外面惹禍，不在乎壞了府裡的規矩，再說，咱們府裡哪有什麼規矩……」
這話當奴才的人可都不敢接話，而虎蛋兒從來到少爺跟前的第一日就確定，自己唯一要忠心的便是璉二爺，所以他深吸一口氣，一拱手辭別少爺，直接走了出去。
雖然沒看，賈璉也知道那名單上面絕對不是幾個人，等到又補了一覺迷迷糊糊間聽到院子的嘈雜聲，眼也不掙的喊：「來人！」
「少爺，您醒了？」
耳邊是青芙溫柔的聲音，賈璉的內心卻毫無波動依然很困，「興兒呢？」
青芙倒了杯水端在手裡，溫聲答道：「您昨天不是安排興兒和隆兒去看帳本嗎？他早就過去了。」
賈璉反應了一會兒，緩緩點頭，「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睜開眼，接過青芙手裡的水杯，一口喝完，把杯子又交給她，「再來一杯。」
等到第二杯水下肚，賈璉稍微精神了些，站起來活動活動肩膀脖子，這才推門走了出去。看見滿院子的人全都被堵了嘴，恍然大悟，就說他聽著聲音怎麼有些不對呢？
也不管這些人見到他有些激動的樣子，賈璉轉頭對青芙道：「把桌子給我擺在院子裡，小爺可不想因為一群壞主子名聲的人餓肚子。」
青芙聽話的讓人擺了早餐過來，賈璉坐下邊吃邊看著這些人，虎蛋兒爹站在他旁邊，低聲道：「有幾個是老夫人和二夫人院裡兒的人，奴才不好進去抓人。」
「我知道了。」賈璉看了一眼他放在桌子上的名單，不在這兒的都用圈圈起來了，點點頭，贊許道：「做的不錯，事畢少爺我有賞。」
虎蛋兒爹興奮的應道：「謝少爺，以後有什麼事您吩咐。」今兒這一出事，他們既然做了，以後的前途必然是要指望璉二爺了，當然是希望得到重用的。
「這也沒完呢，把這些人分開，再去審問。」裡面沒有他院子裡的人，賈璉可不相信他禦下這麼能耐，全都是府裡的人胡亂造謠無中生有，就他這兒乾乾淨淨。
眼瞅著到了他平時去老太太那兒請安的時間，賈璉也吃完了早餐，便叫綺梅和另一個小丫鬟陪著他過去，臨走之前對青芙道：「把興兒暫且叫出來照看著點兒，不許咱們院子裡的人隨便出去。」
青芙一聽，立即應道：「奴婢這就讓人找興兒過來。」
而另一邊得知賈璉如此行為的王氏，怒氣衝衝的便來到婆婆院子裡哭訴，她作為嬸嬸竟然絲毫都不被尊重，賈璉這麼不把老太太和她放在眼裡，不知緣由便拿人，以後她如何能夠服眾？
賈母面無表情的聽著，她雖然不太管事但府裡發生這麼大的事，自然是會有人過來彙報的，不過她並沒有王氏那般失態，而是嚴肅道：「總要問問緣由再說其他。」
話音剛落，賈珠賈璉兄弟兩個就走了進來，王氏臉一板完全無視了侄子，賈璉也不在意，笑呵呵的與二人問了好，便和一臉擔心的賈珠坐在了下首。
也沒等老太太發問，賈璉直接說道：「說起來孫兒還有事請求祖母和二嬸。」
王氏沒想到他竟然毫無心虛不說，竟然還有臉說「請求」，也顧不得長輩的身份，直接冷聲道：「璉兒你眼裡已經沒有祖母和二嬸了，哪裡還需要求我們！」
賈璉毫不在意二嬸的態度，笑一笑剛要說話，就見平時一向晚到的父親竟然與繼母一起過來了，邢夫人依然有些畏畏縮縮，賈赦直接一屁股做到賈母下首，道：「你們繼續，當我不存在。」然後就真的自顧自的喝茶吃點心。
賈璉一聽，便真的當自己親爹不存在道：「我若是不尊敬祖母和二嬸的面子，今兒拿的人裡就也有祖母二嬸的人，畢竟沒有哪家的規矩，沒有尊卑的下人還能安安穩穩的！」
第9章 第九章
「你還想拿長輩身邊的人？！」王夫人不敢置信的看著賈璉，氣的胸口起伏，怒不可遏道：「你想拿誰？！賈璉你倒是說說還想拿誰！」
「二嬸，淡定。」
被近乎咆哮對待的賈璉甚至想掏掏耳朵，只是內心對於王夫人以後「一心向佛」的期待，抑制住了他不雅的行為。
然後也不管王夫人更加難看的臉色，賈璉目不轉睛的看著門口穿著墨藍色薄襖子、青緞背心的丫鬟道：「二嬸那兒犯了錯的下人不在，倒是琉璃姑娘，如今當著祖母的面，不如小爺給你個機會，分辯一二？」
琉璃本就在璉二爺的注視下有些焦躁不安，如今被點名道姓指出來，她立即便一臉緊張的跪下來，道：「奴婢實在不知二爺您的意思，請二爺明示……」
天氣漸漸暖了，正適合拿出一把摺扇裝逼，所以賈璉搖著扇子施施然的看向祖母。
而賈母從早上一起來心情就不甚美妙，如今見到孫子目標直指自己身邊得用的丫鬟，臉色更冷道：「就算是我身邊的人，真的犯了錯也當受罰，璉兒你問便是。」
「是，祖母。」與老太太說話時還和聲細語的，轉過頭看向琉璃，賈璉的眼神裡瞬間就帶著冷意，質問道：「妄論主子是非，你認是不認？」
琉璃立刻否認，即便知道老夫人已經對自己生怒，可若是真的定了罪，那她才是真的完了！
賈璉見了，輕笑一聲，又道：「你大概忘了二夫人剛剛說的話，少爺我從昨晚到今天早上就已經拿了不少人審問，你覺得沒有人證，我會紆尊降貴直接與一個丫鬟對質嗎？」
琉璃聽了，手腳並用往前爬了幾步，急的眼淚都流了下來，邊哭邊與賈母說：「老夫人，奴婢真的沒有，奴婢是什麼樣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奴婢一向是老老實實做事，哪裡會去說主子是非？」
賈母一向是喜歡這些女孩子的，而琉璃做事也確實一向很踏實，所以這時候見她哭求，便有些不忍心的看向賈璉，問道：「到底是說了什麼？若是不嚴重，就當給祖母個面子，不要再追究了。」
賈璉輕輕搖了幾下扇子，笑道：「孫兒倒是不在意，只是不知道祖母在不在乎榮國府的面子，畢竟現在外面都在說孫兒不行，而孫兒和珠大哥哥竟然還是被人告知的……」說完，他就這麼笑眯眯的看著榮國府的老太君。
賈母實在沒想到竟然說的是這樣的是非，賈璉還未成親，若是因此影響了婚事誰來負責？於是眼神銳利的看向琉璃，喝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兒？你還不說實話？！」
而琉璃一聽到「不行」二字，突然想到前幾日飛荷過來時候，她與自己說話時一句句的抱怨，可自己根本沒有應承過，頓時便開始喊冤：「前幾日是飛荷來找的奴婢，與奴婢說了一些……不合規矩的話，可奴婢真的沒有外傳過！」
說完見主子們都不相信她，眼神遊移的時候正巧掃到玻璃神色有些不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指著她道：「奴婢絕對沒有說過，不過那天飛荷與奴婢沒有特意避著人，玻璃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回來過，還與我們說了幾句！奴婢敢指天發誓，若是奴婢傳了少爺的話便不得好死！玻璃敢嗎？！」
這種時候，為了自己誰都不會再顧忌什麼姐妹情深，更別說她們實際還是競爭關係，所以玻璃一與琉璃對視上，便知道她絕對不會放過自己，果然……所以她一聽到琉璃的指控，一下子就癱軟在地上。
這麼一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賈璉便微微一笑淡定的端起茶杯，靜靜的等著看祖母如何發落。
當著兒子兒媳還有孫子的面，賈母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然後便有些呼吸急促，她身邊站著的大丫鬟見了，立即上前一步，幫著老夫人拍著胸口，見老夫人呼吸緩過來些，又連忙倒了杯水喂她喝。
老太太身體本就不算好，常年都喝著藥，所以一直未出聲的賈赦假意關心實則對二房落井下石道：「母親您別氣，她一個小姑娘能傳到哪裡去，這不是還有二房的下人沒有提審呢嗎？」
賈珠不知道提審母親院子裡的人對母親是多嚴重的事情，只知道這樣的奴才若是不懲處，日後必成其害，便也對母親道：「娘，不若讓璉兒說出到底是二房哪個奴才惹是生非，咱們今兒一起把這件事查清楚，否則現在是說璉兒閒話，以後不定也會說兒子閒話……」
若只是大房兒子的名聲壞了，王夫人是絕對不願意自己房裡的下人被大房審問的，甚至還有可能在心裡幸災樂禍一番。可自己的兒子說有可能有一天他也會被下人說長道短，從而壞了名聲，她便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再說服自己護著他們。
所以在賈珠吩咐人去把二房那兩個下人帶過來的時候，王夫人並未出聲阻攔，而是默認了下來。
這幾年王夫人幫著管家，所以她身邊的陪嫁下人也全都跟著主子雞犬升天得了好差事，被帶來的這兩個婆子就是王夫人手底下的人，雖然不是周瑞家的那樣主子面前的紅人，也夠讓王夫人面色難看了。
只是這是她身邊的人，別人都給她留臉面沒有插言，王夫人卻還是覺得臊得很。賈珠見母親不好意思，便親自審問起來，而這事也不是什麼懸案，自然是上下一比對，便沒什麼能辯解的了。
這一串聯下來，事情變清楚了，一開始是賈璉不願意要通房伺候，所以飛荷與琉璃抱怨，然後聽到的玻璃與人閒聊的時候隨口說了幾句捕風捉影的話，流言便慢慢在府裡蔓延開，有的下人守本分不再去傳，有些則是又與人傳播，這才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八卦之心人人都有，可窺探別人**的同時又惡意散播，這並不是用簡單的好奇好玩兒能夠辯解的，更別說這個時代犯了口舌是大忌。
而就為了這麼點兒事兒已經坐了一大早上的賈璉動了動脖子，站起來對祖母道：「飛荷的賣身契還在祖母這兒，孫兒這就回去讓人把她送過來，全憑祖母處理。」
至於最後會不會嚴懲，賈璉一點兒都不擔心，他之所以鬧得這麼大，便是希望她們避無可避，若是這樣還不懲處，這府裡才是真的半分沒有規矩，活該被人看笑話。
同樣在不管不顧看笑話的賈赦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兒，難得能夠有機會一解自己多年的憋屈，他當然是不會放過的。
賈珠則是想了想，也跟長輩們告辭，緊隨賈璉的腳步離開了祖母的院子。
「璉兒！」
聽到聲音的賈璉回過頭，挑眉問道：「珠大哥哥有事？」
賈珠快走幾步追上來與他並肩而行，邊走邊說道：「這次的事情，委屈你了。」
「又不是你的責任。」日頭上來，賈璉覺得有些熱，加快扇扇子的速度，回道：「府裡的下人越發的無法無天，珠大哥哥不如想辦法整治整治。」
「璉兒有什麼想法嗎？」
賈璉有些奇怪的看向賈珠，道：「珠大哥哥不是知道嗎？弟弟最近還忙著我母親嫁妝的事情，可沒工夫去管這些閒事，再說，府裡不是祖母和二嬸在管著嗎？珠大哥哥何不與她們商量？」
「那……」賈珠努力想著，總算找出一個理由來，「那你不是還被祖母吩咐與父親學著管榮國府的俗物嗎？怎麼能是閒事？」
賈璉勾起嘴角，一臉假笑的沖著賈珠「呵呵」兩聲，突然就加快速度跑了起來，邊跑還邊喊道：「弟弟閑下來還要去玩兒呢！才不操心這些沒用的！」
至於早早被抓起來審問的下人，等到賈璉回去之後便都送來了老太太的院子，賈母看著這跪了一地的下人便覺得胸口悶悶的疼。
可礙于賈赦在這兒，老太太還是強撐著不適下令杖責了每 一個人，她身邊的琉璃降為灑掃丫鬟，而玻璃和飛荷，直接發賣了出去。
王氏見婆婆竟然罰得這般重，便也只能照著對自己的陪嫁下人進行處罰，然後在心裡決定，這兩個婆子讓她今日丟盡了臉面，以後再不想見到她們。
賈赦則是完全不在乎自己作為大老爺的形象，在打板子的時候直接站在旁邊監督，有一板子看著輕了，他都要求再補上一板子，所以最後結束的時候，表面雖然看不出來，但是所有人無一例外都已經不能站起來了。
賈璉在自己院子裡聽下人說起的時候，都覺得那場面看著肯定十分可怕，只不過既然已身處於這個時代，什麼「平等、自由」的想法，他還是留到下輩子去吧，在這裡他就做個有原則的浪子就行。
而也因為這一次的震懾，以後再沒有下人敢隨意把府裡的事情外傳，對待賈赦和兩個年輕的少爺也更重視一些，尤其是賈璉。
第10章 第十章
六子興兒他們困在屋子裡看帳本都快看吐了的時候，賈璉美其名曰視察鋪子，帶著虎蛋兒城裡城外的跑，本質上雖然是在玩兒，但是他自己是不承認的。
而且他覺得反正帳本都在手上了，也不急在一時去處理那些人，時間拖得長一些讓這些人以為他也不管事兒才好，到時候萬事俱備趁著他們放鬆警惕的時候動手，乾淨俐落。
不過他也不是那麼沒良心的主子，每次從外面回來都會去慰問一下辛苦工作的六子三人，順便再帶上些好吃好喝的，只是可惜，他們好像並不十分領情。
興兒和隆兒是從小跟著少爺的，說話不敢像六子這樣不太顧忌，畢竟六子他們直接接觸的就是更奔放且有自己的原則的小少爺，所以說話就相對隨意一些。
這時候見到少爺直接拎過來一壇酒和一隻燒鵝，六子直接苦了臉，「少爺，奴才覺得我們三個應該吃草更合適，實在是沒什麼胃口。」
賈璉也知道他們這幾天守在屋子裡都沒出去過，他剛才進來的時候都覺得這屋子裡味道不太好聞又悶悶的，所以都沒關門，通了一會兒風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些。
這時候聽他們說沒胃口，他就自己坐了下來，撕了一塊兒肉，邊吃邊道：「白天沒事兒的時候就搬到院子裡去啊，反正少爺我也不在，可以讓青芙和綺梅也幫幫你們，不要這麼死腦筋，否則真得像只能吃草的呆頭鵝了。」
「啊？」興兒抓抓自己本來就很淩亂的頭髮，無語道：「奴才還以為這些帳本這麼重要，您擔心被人看到呢！」
「真正重要的帳本在小爺自己那兒呢。」賈璉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眨眨眼無辜的問：「我沒跟你們說過嗎？」
這下興兒隆兒六子三人表情直接同步了，全都面無表情的用眼神控訴著他們主子，被盯得有些受不了的賈璉停住自己喝酒的手，勾起嘴角，慢悠悠的笑道：「那我現在告訴你們也不晚吧？」
隆兒一下一下揪著自己的袖子，小聲嘟囔：「晚也不敢說啊！」
「我可都聽見了啊！就是小爺把你們慣得，換了別家的主子誰能容你們這麼沒大沒小的。」瞪了一眼隆兒，賈璉擦擦手站起來，道：「忙就這一陣子，以後好好為我做事，肯定不會虧待你們，但若是做錯事，前幾日滿院子挨板子的人就是你們的前輩，自己拎緊了皮子，也不要到外面闖禍，知道嗎？」
表忠心這樣的事當奴才的都熟，所以少爺一說完，三人都一臉嚴肅的點頭，並保證自己絕對會更用心的做事。
賈璉點點頭，隨後道：「興兒你和青芙看緊點兒咱們院子裡，平柳稍微注意些就行，也不用太過緊張，院子外面的事情都不用管。」
之前把飛荷送回去的時候賈璉並沒有一併退回平柳，後來是老太太自己派人把平柳的賣身契送了過來，讓他自己處理。
平柳之前可能也確實有些往上爬的心思，不過她不比飛荷那樣膽大，少爺不許她就一直老老實實的做針線。賈璉是見她繡活做的確實好人也還算老實，所以就留了下來繼續縫縫補補的。
興兒他們對平柳的印象也好過飛荷，所以聽了少爺的話便直接點頭應道：「知道了，少爺。」
第二天昭兒回來，賈璉才突然想起這還有一個被他遺忘的小可憐，接過他遞過來的帳單，賈璉也沒想太多，漫不經心的一看，立即瞪大了雙眼，「九千七百六十三兩？！」
「是，少爺，這是修復古籍的師傅這幾天算出來的價格。」
窩草，四捨五入就是一萬兩了！瞬間就沒什麼同情心了，這哪裡是小可憐，簡直是來吸他血的魔鬼！
不過結算還要等到結束，所以賈璉想到這錢還能在自己手裡多捂一會兒，心裡稍微不那麼心疼了，只是原本還想獎勵一下辛苦奔波的昭兒的，他自己在心裡又反悔了，反正暫且保留昭兒不知道……
可即便捨不得，賈璉也並沒準備省下這筆錢，而是第二日窩在了院子裡沒有出去，省下這一天出去會有的花銷祭奠那即將離自己而去的銀子了。
然後老太太就又專門派人過來讓他去二叔賈政那裡學習管理榮國府的俗物。賈璉不愛去，不過想著二叔應該更難受，他便又有了動力。
只是二叔依然沒有準備教他什麼實際的東西，外書房又全都是經史子集，根本沒有他能看得進去的，實在受不住二叔滿口之乎者也的教誨，他便只能認栽。
而承認自己服了也是很容易的事情，賈璉直接就去老夫人那裡表示自己說什麼都不會再去二叔那裡。
賈母對於賈璉如此不知上進很是恨鐵不成鋼，氣的指著他的手一直在抖，賈璉沒想真把老人家氣壞了，畢竟實心實意的說，不管是原主的記憶還是他這半年看到的，老太太對他也算是不錯的。
便認認真真的勸道：「祖母，府裡這麼些年都是二叔二嬸在管，也沒有出什麼岔子，以後何不就讓珠大哥哥接著管？孫兒是一點兒怨言都沒有的。」
而這話在賈母聽來，就是在抱怨，便有些心痛道：「你這是也埋怨祖母偏心了？祖母沒給大房機會嗎？可你那個爹像什麼樣子？！如今你又……」
賈璉一見老太太誤會了，連忙哭笑不得的解釋：「孫兒說的是實話，孫兒對現在的生活極其滿意，能力又十分有限，真不想學什麼管家。」
「那你就要混吃等死嗎？就靠著你生母留下的那點兒嫁妝？！」
賈璉想說這哪裡是「點兒」啊？他生母留下的嫁妝他這麼多天都還沒理順呢，雖然確實有他自己偷懶的原因，但這數目對他來說已經很龐大了，去操心榮國府的那一攤子事兒，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找累嗎？他才不要！
所以賈璉一攤手，直接點頭道：「孫兒覺得盡夠了。」
「那你爹樂意嗎？」老太太冷下臉，賈璉與榮國府生疏，比她知道賈璉不上進更讓人生氣，「就算你爹也放著你不管，你又何必去與府裡從前那些舊奴勾連？！」
賈母這些年看起來越發的慈和了，所以這樣的話都說出來肯定是很生氣了，賈璉卻沒想到自己的行為竟然讓祖母覺得他想爭這榮國府了。可這樣的話，她為什麼還要讓自己去二叔那兒學管家？
只是緣由為何，賈璉都不想知道了，人不可能永遠為了別人活著，從前他就背著一身的擔子前行，雖然是心甘情願背上的，可既然命運重新給了他機會，他自然是想要自己過得輕鬆一些，所以不是會危及他本人的事，他都不想管。
也許自私，可他若是想瀟灑的過一生，肯定是要保證榮國府不會像之前那麼淒慘，事還是要做一些的，只是守護榮國府這樣的重任就只能交給健康的賈珠了，畢竟他若是不英年早逝，稱一聲榮國府「四代楷模」完全沒有問題。
所以賈璉吊兒郎當的回道：「祖母可是誤會孫兒了，孫兒這不是身邊沒有趁手的人，想要撿些現成的嗎？而且月錢又不用孫兒給。」
老太太這麼些年管家說一不二慣了，既然賈璉這麼說，她當然要表示成全，只是最後還是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你不要後悔。」
賈璉要是還沒經過社會磋磨的時候，沒準兒還真的會後悔，可他現在就這點兒固執，當然是自己怎麼開心怎麼過。
而等他走後，賈母獨自呆了一會兒，就重新對外宣佈，賈璉暫時不用再去二房了，只不過「暫時」這個詞誰都忽略掉了，只以為大房還是不得老太太心。
對這件事最高興的便是賈政夫妻兩個，只不過他們兩個高興的點不一樣，賈政是因為不用面對讓自己堵得慌的侄子，王氏則是為了這榮國府的權利。
賈璉不關心府裡的是是非非，反正有那一出事兒現在誰也不敢對他不敬，他現在只專心處理生母的嫁妝，而歷時半個月，六子三人加上後加入的青芙終於把帳本算完，交到了他手裡。
那帳做的幾乎完美，賈璉也是與從姜嬤嬤那兒拿過來的帳本仔細對比過後，才慢慢摸清了一些問題，看得煩躁的時候就忍不住在心裡念幾句，他要是會計專業的，大概會比現在靈光百倍？
這些管事的，前幾年可能還是試探階段，帳目上貪墨的數額都不大，到了後來可能覺得安全了，帳目上才開始一年比一年虧損嚴重，有幾家竟然直接入不敷出了，可他路過的時候明明注意到生意不錯，沒有鬼他真的不相信。
而這其中有一些人，雖然貪卻並沒有過於貪婪，每一年都是大半盈利的，其中最清流的便是一個姓石的管事，帳目除了算錯的部分一點兒都沒有少，這樣不同流合污的人，賈璉都想要儘快見一見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賈璉花了兩天比對帳冊，然後把問題比較嚴重絕對不能原諒的單獨列在了一張紙上，剩下的按照貪墨嚴重程度從高到低排列在另一個本子上，準備分別處理。
而那個兩袖清風排在最末的石管事則是在傍晚的時候被他請到了榮國府。就是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外表沒什麼特別的，穿著一身灰色長衫，見到賈璉這個小主子也是恭敬有加絲毫沒有怠慢。
賈璉意思意思問了問店裡的事情，見他回答的有理有據沒有絲毫隱瞞，便點點頭直接道：「明日一早你就把城南那幾家鋪子接過來暫且管著，有什麼事情都先與他說。」說完，指著自己身邊的六子，「這是陶柳，有什麼問題他會彙報給我。」
石管事不明所以，小心的問：「璉少爺，那幾間鋪子不是有管事的在管嗎？」
賈璉點頭，然後意味深長道：「以前確實有，不過這不耽誤你接手，你這些年兢兢業業，總會有回報的。」
石管事只是覺得奇怪，卻不會把這樣的好事往外推，他固守本分不代表沒有野心，所以即便心存疑惑，也堅定的回道：「奴才絕不會辜負少爺的期望。」
「好好做，努力不會白費的……」
然後六子送了石管事離開，回來的時候還帶著一個人，賈璉見了他身邊的虎蛋兒，便問道：「怎麼樣了？」
「全都進去了。」
「好！」
能快刀斬亂麻處理的時候，賈璉一向是不喜歡也沒一顆聰明的大腦，像有些人一樣能夠迂回著把一件事掰開揉碎，就為了能夠獲得更多的利益。所以他直接報了官，讓官府處罰他們，然後幫自己拿回被貪墨的財產。
而他借了榮國府權勢的光，向官府表示希望這個時間把他們捉拿歸案，官差就按照他的要求去抓的人，半分都沒有早。
「明天沒有罪的夥計應該就會被放出來，虎蛋兒六子興兒隆兒，你們四個就按照我之前說的，一人負責兩家鋪子，等到重新走上正軌了，我再另行安排。」
「是，少爺。」幾人沒有一絲猶豫的應下，這段時間他們都忙的團團轉，雖然辛苦，但他們是下人，能夠得主子信任這是求之不得的事，自然沒有一個人有怨言。
而賈璉這時候已經看向青芙，他也送了莊子上幾個人進牢房，只不過莊子上年頭年尾才是最忙的，還可以慢慢捋。想到青芙這段時間查帳時表現出來的工作能力，賈璉便對她說：「莊子由你接手總管，另外還有那些沒有進牢房犯錯的管事，你看著他們把貪的錢都吐出來。」
青芙沒想到她一個丫鬟會被主子交付重任，立時便有些激動的看著少爺，「少爺，您、您真的交給奴婢嗎？」
「是暫時交給你，若是出了差錯，小爺一定會換了你的。」說完，含笑看著這姑娘傻笑的樣子搖搖頭，繼續道：「院子裡的事，你和興兒跟綺梅交代清楚，最近咱們院子裡的所有事情都由綺梅處理。」
「是，少爺。」
把所有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賈璉除了開始的幾日出面坐鎮，後來見他們都能獨當一面了，便又給自己放了假，只不過虎蛋兒忙，出去遛彎兒的時候就只能帶上大頭在身邊。
當時處理這些背主的下人時，賈璉看在生母張氏的面子上，姜嬤嬤後來又實相也算是將功補過了。所以對他們一家子並未有其他處罰，只是直接擼了所有的差事，攆回了張家去。
大頭他們就是那之後回來的，不帶人在身邊還不行，就是可惜顏值比起虎蛋兒差遠了，這麼一個大塊頭跟在賈璉身後，他又刻意讓自己看起來有氣勢板著一張臉，不像小廝反倒像個打手，走出去總讓人覺得是紈絝出街，心情不甚美妙。
所以沒幾天賈璉就沒什麼出去玩兒的心情了，大頭還覺得有些遺憾。
他這些日子動作有些大，不愛管賈璉的人自然是根本不關心的，只賈珠一個，猶豫了幾天，這一天從祖母院裡出來的時候，還是吱聲了，「璉兒，我知道你心裡有數，可你這動靜鬧得是不是有些大了？外面……」
「外面怎麼了？」
賈珠最近準備去國子監讀書了，又因為前段時間認識了國子監祭酒的長子李紹，所以出去的比較頻繁，就聽到了一些風聲，只是有些話你吃面對弟弟他卻是說不出口的。
賈璉見他話說了一半又不說了，有些無奈道：「到底怎麼了？弟弟又不是聽不得話的人，有什麼你說便是。」
賈珠這才為難道：「都說你做事手段粗糙，更難聽的就說蠢笨，把家醜讓外人看笑話……實在是讓人生氣！」
「我當什麼事兒呢！」賈璉滿不在乎道：「我確實是只會直來直去的，結果是我想要的不就結了？名聲什麼的弟弟還真不在乎。」
不過古代人對名聲看重非常，想了想，賈璉還是解釋道：「祖母都沒有說什麼，便是沒什麼大礙的。再說我處理的是母親的嫁妝，若是有人抹黑，珠大哥哥大可以告訴那些人，與咱們榮國府的名聲是不相干的。」
賈珠覺得賈璉的話不對，便皺著眉頭道：「你也是咱們榮國府的子孫，你我兄弟自然是該守望相助同進退的，我當然是要為你說話，怎麼可以遇事便把你排除在外？」
看出賈珠是出自真心之言，賈璉歎道：「珠大哥哥你人也太善良了些……」
都不像是二房那對夫妻的孩子了，也不知道榮國府是什麼神奇的地方，上一輩兒和下一輩兒這性格完全是南轅北轍。
對著他，賈璉都不好意思太自私了……
想了想，捏了捏賈珠的肩膀關心道：「珠大哥哥，你也太瘦了些，也別總待在屋子裡讀書，對身體不好。」
賈珠知道弟弟是關心自己，便笑著點頭答應：「璉兒你說的兄長定會記在心上的。」
若是賈珠這麼容易就能養好身體，那也不會歲數不大就沒了，所以賈璉又道：「上次不是答應要邀請柳兄他們去咱家城外的莊子上玩兒幾日嗎？不如珠大哥哥你看看什麼時間有空，咱們與祖母說一聲就過去。」
「好。」
與賈珠分開，賈璉便回到自己院子裡，吃了些點心就有些犯困，想著白天睡多了影響晚上的睡眠狀況，便起身獨自在大房的各處隨便走走。
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就發現前面是迎春的住處，想到早上在父親那裡請安的時候，剛剛才會叫「父親」的迎春乖巧可愛的樣子，賈璉便抬步走了過去。
小院兒門口並沒有人守著，走進去之後便聽到了一孩子的嗚咽聲，賈璉皺著眉頭走近，就聽到屋子裡面有一個女人的聲音——
「不許哭了！小姐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呢？你本來就不受寵了，若是再哭鬧不休，老爺夫人還不直接厭棄了你！」
「你還哭！整日裡哭哭啼啼哭喪呢！」
期間還伴隨著拍打聲和小孩子時高時低的哭聲，賈璉立即便猜到裡面是怎麼回事，冷著臉就要轉身去推門，還未動作，旁邊廂房的門突然打開，一個小丫鬟走了出來。
那小丫鬟不曾想璉二爺竟然站在那裡，滿眼驚恐的「啊」了一聲，隨後就聽屋子裡一個女人大聲喊道：「你個小蹄子！吵什麼吵？！活的不耐煩了吧！」
小丫鬟不敢出聲，只在賈璉的目光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裡面的女人等不到回復，罵了一聲「反了天了！」，氣衝衝的打開門，正待開罵就見到門前還站著一個人，張著的大嘴抖了抖才討好道：「璉、璉二爺，您、您怎麼來了？」
賈璉認出她是迎春的奶娘，面無表情的無視了她，一抬腳走進去，就見迎春在一個小丫鬟懷裡，抽抽搭搭的好不可憐。
那小丫鬟許是聽到了動靜，抱著迎春的手還在哆嗦個不停，賈璉擔心她那小身板抱不住孩子，便控制著臉上的肌肉伸出手，溫聲對迎春道：「迎春，二哥哥抱好不好？」
迎春立即兩隻手都伸向這個每天都見過的哥哥，賈璉把軟軟的小姑娘抱在懷裡，輕輕撫著她的背，待到她抽噎的聲音沒了，這才轉過身看向那個女人，冷聲道：「自去夫人那裡負荊請罪吧。」
奶娘一聽，猛地跪在地上，不甘的抱屈道：「求二爺明鑒，奴婢有時候管教是嚴厲了些，可都是全心全意為大小姐著想的，實在不知道有何錯……」
「你還狡辯？！」聲音一出，迎春立即便抖了一下，賈璉趕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撫，隨後才面無表情的看向奶娘，放低聲音道：「一個不知尊卑的奴才，小爺真是給你臉了，才讓你對主子動手之後還能在我面前巧舌如簧。」
說完，就抱著迎春離開，在院子外隨便叫了兩個下人去把迎春的奶娘綁了，這才往父親繼母院子去。
第12章 第十二章
迎春一個兩歲的小娃娃，再小，賈璉這種沒做過力氣活的體格，抱久了還是覺得有些重的，可這孩子一直依賴的緊緊抱著他，就是想要放下她也有些不忍心。沒辦法，只能與小姑娘說說話分散注意力。
「迎春平時都玩些什麼？」見她聽不明白，只呆呆的看著他，賈璉就又問：「迎春會叫哥哥嗎？」
迎春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聲音軟軟的叫了一聲：「哥哥。」
賈璉便忍不住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笑著誇讚：「我們迎春真乖！」
小孩子的情緒就是這麼的變化無常，之前還在哭，這麼一會兒就又開始笑，無憂無慮的似乎沒有人傷害過她……
想想還是不放心，賈璉中途折回自己院子裡，想要叫綺梅給迎春看看身上有沒有傷，只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迎春就對他產生了依賴，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不放手。
賈璉便溫柔的安撫道：「二哥哥不走，就在門外好不好？迎春怕的話就叫『哥哥』，我會應的。」
迎春似懂非懂看著賈璉，喊了一聲：「哥哥？」
「哥哥在這兒。」
她立即就笑了起來，又喊了一聲，：「哥哥！」
賈璉也認真的應道：「在。」然後便眼神示意綺梅。
綺梅立即會意的向迎春伸出手，輕柔的說：「小姐，奴婢抱一抱您可以嗎？」
迎春看了她一會兒，又轉頭看了一眼哥哥，這才點點頭上身傾向綺梅。綺梅抱住她之後也沒立即離開，而是讓迎春又與少爺說了會兒話，這才走進了屋裡。
賈璉站在門外等著，沒多久就聽到迎春在裡面叫他，便大聲回應，然後便聽到一串兒銀鈴似的笑聲，他便也忍不住笑起來。
兄妹兩個你來我往一會兒，竟然玩兒的越來越起勁，等綺梅抱著迎春出來的時候，賈璉都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把沖他伸手的迎春接過來，然後問綺梅：「怎麼樣？」
「小姐身上有些紅印，奴婢比了一下，應該是掐出來的，只不過手不重，沒多久應該就會消失。」說著說著綺梅也忍不住有些氣憤，「平日裡看著是個好的，沒想到竟然對小姐動手，少爺一定不能放過她！」
賈璉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然後就準備抱著迎春再往正房去，綺梅剛剛抱過迎春小姐的時候注意到少爺在轉動手腕，不忍少爺受累，便問道：「不如奴婢抱著小姐與您一起過去？」
迎春一聽又要離開哥哥的懷抱，立即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賈璉微微一笑，拒絕道：「不用了，你家少爺雖然不甚強壯，一個小孩子還是抱的了的。」說完還顛了顛懷裡的迎春，小姑娘很給面子的哈哈笑。
不過話雖然說得滿，走到半路就有些氣喘的賈璉仍然決定，以後還是要多鍛煉鍛煉身體的，不然一個男人身嬌體弱是個什麼鬼？
到了正房，下人去通報，賈璉抱著迎春等在門外，過了一會兒，王善保家的親自出來迎了賈璉進去，並告知：「讓少爺久等了，大老爺早上就出去了，如今不在家。」
賈璉點點頭，問道：「那璉沒有打擾母親休息吧？」
王善保家的連連搖頭，緊張道：「沒有沒有，您過來夫人高興還來不及呢！」
等見到邢夫人，賈璉規規矩矩的對她行了禮，然後又把迎春放到地上，笑著鼓勵道：「迎春，給母親請安。」
迎春雖然小，但一直被奶娘耳提面命必須學會請安，所以聽到「請安」二字，下意識的就做出反應，小小的身子「撲通」跪在地上，嘴上還喊著：「母親、安。」
往常看見，賈璉只覺得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懂事，可今天偶然見到了那樣的場景，知道了所謂乖巧懂事背後的緣由，便覺得有些心酸，然後便是對迎春的奶娘更加的厭惡。
邢夫人隨口叫迎春起來，然後笑著問賈璉：「璉兒怎麼與迎春一起過來了？」對庶女和賈璉的態度完全迥異。
賈璉這半年已經習慣繼母對自己略微有些虛假的熱情了，所以也沒有什麼異樣，回答道：「兒子剛從迎春院子裡過來，發生了些事，需要母親定奪。」
邢夫人右眼皮一跳，帶著幾分不安問道：「是什麼事？」
「兒子路過迎春的院子就進去看看，聽到迎春奶娘在打她，所以兒子讓下人把她捆了過來，等您發落。」
「這、這……會不會是弄錯了？」
邢夫人倒不是為迎春奶娘開脫，只是若是真的，她這個主母禦下不嚴的責任肯定是有的，到時候在婆婆和二房面前豈不是更抬不起頭，說不準王氏怎麼笑話她呢！她們又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臉面，想想就覺得難受！
所以邢夫人緊接著又說道：「小孩子本就愛哭鬧，璉兒你不是沒親眼看見嗎？許是你聽錯了……」
正趕上迎春奶娘被押過來，呼天搶地的說自己冤枉，賈璉知道他確實沒有親眼見到，但事實是不會撒謊的，也幸虧他專門繞路回去了一趟，縱使奶娘再想狡辯也是沒有用的。
所以賈璉無視奶娘的狡辯，冷聲道：「兒子一向是認為空口無憑不可隨意冤枉別人的，所以剛剛特意回到我自己的院子請了府醫為迎春檢查，府醫說迎春身上被人掐過，母親還相信她的喊冤嗎？分明就是想欺上瞞下！」
府醫什麼的確實是在詐她們，可有些人就是這麼經不得詐，迎春的奶娘一聽他的話哭聲便心虛的頓了一下，然後便更加響亮。賈璉聽得煩，便請繼母把她的嘴堵上。
邢夫人也嫌吵，又不想因為一個下人惹得賈璉不高興，便立即招呼人把奶娘的嘴堵上，然後才對賈璉道：「這作死的下人竟然對主子動手，是該罰，璉兒覺得應該如何處置？」
迎春的奶娘是邢夫人安排的，賈璉也不好越俎代庖，便道：「這奶娘愧對您的信任，自然是該有母親懲罰。」
最近越來越覺得自己在賈璉這裡得到尊重的邢夫人，看了眼被捂著嘴還在掙扎不止的奶娘，嫌棄道：「那就等我回你父親一聲，讓人把他們全家發賣出去吧。」
被主家趕出去的下人是不會再有好去處的，更不要說在榮國府這樣的權貴之家做下人，比別處都要體面些，所以奶娘立即嘴裡「唔唔唔」的磕頭求饒，然而主子們都不會再理會她。
人像牲口一樣被人隨意買賣，剛來的時候賈璉的心裡是無法接受，可到了這樣的社會自然是要學會入鄉隨俗才能安然的活下去，畢竟他的上頭還有權勢更勝的皇家和懸在賈家頭上的刀，若是不知進退，將來的下場與這奶娘也沒什麼區別了。
所以賈璉看也沒看被拖下去的人，而是未免迎春嚇到，讓她的臉沖著自己，安撫的拍拍她的背。
等到人不見了，邢夫人看看賈璉懷裡的迎春，道：「等你父親回來，我與他商量一下，再給迎春找個奶娘。」
賈璉聽後，看了眼懷裡迎春的小臉，舌頭抵了抵上顎，還是說了出來：「這話兒子說出來有些逾矩，只是迎春如此乖巧懂事，母親不如把她留在身邊教養？」
邢夫人臉色一僵，心裡有些惱怒，嫁進門近十年未有生育是她心底的痛，賈璉是大房的嫡子也就罷了，可對迎春這個不是親生的庶女是毫無親情可言甚至冷漠的，所以她對教養迎春很是不願。
賈璉難得多管閒事，也不過是因為迎春全然依賴的靠在他懷裡的時候，心裡便軟軟的有些感動，他也不希望好心辦壞事，以至於邢夫人更加厭棄迎春。
所以便語氣親近誠心誠意道：「母親您多年來對兒子的照顧，兒子都看在眼裡，也是因為您的愛護和言傳身教，兒子才會這麼健康。這不是見到迎春被下人欺負於心不忍嗎？若是她能得您教導，必定也會像兒子這樣感激于心的。」
賈璉這麼說，邢夫人心裡舒服了些，只是讓她把迎春抱到身邊來，情緒上還是抵觸的。
正僵持著，賈赦走了進來，他回來的時候已經聽說了這件事，只不過他對這個女兒也是不怎麼重視的，所以只隨意的看了一眼迎春，便對賈璉道：「你是還有別的事嗎？怎麼還沒回去？」
賈璉看了一眼繼母，道：「兒子在和母親商量迎春的教養問題。」
「這個奶娘不行，再找一個不就是了？有什麼好商量的？」
邢夫人跟賈赦夫妻多年，對於他也算了解了，知道他也根本不在乎迎春這個庶女，便低聲解釋道：「璉兒想把迎春留在正房教養，老爺您沒發話，我這也不敢擅自做決定……」
賈赦一聽下意識便想拒絕，不過看了眼似乎從來沒在這兒哭鬧過得迎春，嫌吵這樣的理由好像有些站不住腳，便無所謂道：「你愛養就養，不愛養就找人仔細照顧著，等過兩年璉兒成親，就讓他媳婦照顧迎春去。」
第13章 第十三章
聽了父親的話，賈璉突然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倖自己在他這裡還有些地位，畢竟相比起迎春仿佛不是親生的一樣，他在大房的存在感是毋庸置疑的。
低頭又看了一眼在玩自己手指的迎春，聽說兩歲多的孩子已經能聽懂一些大人的話，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意識到父親嫡母對她的不在意……
不過再一想，就算邢夫人答應把迎春抱到正房來，這樣一對夫妻又能給這孩子什麼好的影響呢？無時無刻感受著自己的不受待見比心知肚明自己不受寵應該更殘忍一些。
所以賈璉也沒有再勸說，而是道：「既然如此，兒子就先帶迎春回去了，她那裡現在就兩個小丫鬟，迎春年紀又小，不如在奶娘找到之前，暫時先讓迎春在我院子裡住吧。」
賈璉自己願意，賈赦夫妻當然是沒有意見的，所以他便起身告辭，把迎春又帶回了自己院子裡。不過他這兒也沒有年紀比較大懂的照顧孩子的人，便讓人去把鄧勇家的找了過來暫且照顧迎春。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賈璉就注意到了，鄧勇家的衣服料子雖然並不算多好，但是乾淨整潔，袖口衣擺也都繡了花，說明她對生活是很有要求的，這樣的人照顧迎春他是放心的。
而迎春對於睡覺之前還能見到哥哥開心的不得了，這個照顧她的嬤嬤也比之前的奶娘更溫柔更好看，滿心幸福的睡著時臉上都帶著笑……
賈璉看完青芙興兒才送過來的帳目，按著鼻樑上面的穴位緩解眼睛的疲累，見到綺梅進來，問道：「迎春睡了？」
綺梅笑著點頭，走到賈璉身後邊幫他按肩膀邊說道：「小姐已經睡下了，鄧嬤嬤在陪著，所以奴婢就回來了。」
按了一會兒賈璉就抬手讓她停下，站起來把帳本銀票收起來放進床頭的櫃子鎖好，又讓綺梅吩咐人準備水，他去內間洗了個澡，早早的就睡下了。
第二天，賈璉一起身，綺梅就親自端著水盆走了進來，洗了帕子遞過來。賈璉接過來邊擦臉邊道：「最近院子裡的事全都要你來做，這點小事就讓小丫鬟來就是。」
綺梅搖搖頭，認真的看著少爺，回道：「奴婢不如青芙姐姐還有興兒他們本事大，但只要能陪在您身邊，做什麼事情奴婢都覺得很滿足。」
「也要讓小丫鬟們學著多經些事。」
綺梅垂首咬了一下嘴唇，抬起頭時臉上又是帶著笑的回道：「是奴婢想的不周全，以後會注意的。」
賈璉把帕子隨手遞給她，沒有再說什麼，又從綺梅手裡接過杯子刷牙漱口，突然聽到外面響起一聲「哥哥」，吐了水立即回應：「二哥哥在裡面。」
然後就見門被推開，迎春從門外探進來，只是她個子太小，門檻根本就邁不過來，只能站在那裡沖著賈璉傻笑。而鄧勇家的站在迎春伸手弓著身護著迎春，對少爺解釋道：「小姐不要奴婢抱，所以奴婢怕小姐跌倒，就只能在後面扶著。」
賈璉點點頭，並沒有生氣，迎春再小也是主子，鄧勇家的遵從並且保證了她的安全，並沒有錯。
親自過去把迎春抱起來，賈璉讓綺梅端了點心過來，兄妹兩個一起吃了之後，這才起身去請安，先去父親母親那裡，然後去了老太太那兒。
以賈母對府裡的掌控力，自然是知道了昨天發生在大房的事，見到賈璉和迎春一起過來，也沒有意外，只讓丫鬟把迎春抱到了她旁邊。
吩咐人給迎春拿些點心吃，可迎春剛與哥哥一起吃了，肚子鼓鼓的根本吃不下，便只拿在手裡不吃，賈母見了，便問她：「不喜歡吃嗎？祖母讓人再給你換一種……」
迎春搖搖頭，拍了兩下自己的小肚子，奶聲奶氣的回答：「飽了。」
老太太還未說什麼，賈璉卻是想起之前在祖母這兒迎春總是很有胃口的樣子，立即皺著眉頭問：「以前奶娘早上給你吃東西嗎？」
迎春呆呆的搖頭，賈璉立即便冷下臉，厭惡道：「竟然敢讓小主子餓肚子，那種人真是！不知所謂！」
賈母看著迎春天真的小臉，卻知道迎春的奶娘如此做法並不全是想要苛待孩子，還有可能是想討好她，因為她年紀大了吃東西不比年輕的時候，自然是喜歡孩子胃口好的樣子……
有些心疼的把迎春摟在懷裡，對賈璉道：「你一個男孩子粗心大意的，也不方便照顧迎春，不如就把她先留在我這兒。」
說完，賈母越想便越覺得自己的想法不錯，如今賈家就只元春和迎春這麼兩個姑娘，元春過了七歲之後，大半時間都要去讀書學習各項課程，把迎春抱過來正好與她還有元春作伴……
便又繼續道：「你們父親母親靠不住，迎春留在我這兒正好！」
賈璉想要繼母邢夫人把迎春抱到身邊教養，便是因為這個年代若是女孩子沒有長輩教養，對名聲是有很大的影響的，所以祖母一提出讓迎春到他身邊去，他心裡立即就同意了。
「父親母親想必也不會反對，璉兒就代父親說一聲『辛苦您』了。」
老太太心想以大房夫妻兩個的德行，不反對也不過是因為不在意，至於覺得她辛苦這樣的事情，更是想都不要想，有那個良心就不是他們了！
既然賈母已經決定，等到賈赦兩口子姍姍來遲，她直接以命令的口吻說出了迎春的安排，果然賈赦除了對母親的語氣有些不滿，兩人一丁點兒反對的意思都沒有。
只不過賈母還是低估了賈赦不要臉的程度，因為定下之後，他立刻就說了一句話：「那迎春身邊伺候的人和月例兒子可就不管了！」
做母親的估計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狼心狗肺無情無義，對賈母來說，賈赦這個兒子簡直就是生來克她的，多看一眼都覺得堵得慌，便趕他們二人趕緊回去把迎春的東西收拾好，免得在這裡礙她的眼。
其他人有事情都走了，賈璉沒什麼事兒，就坐在祖母這裡不動彈，只是他那坐沒坐相的樣子讓老太太看著不喜，便對他道：「你若是沒事也趕緊走，別好的不學淨學你爹礙我的眼！」
「怎麼沒事兒？」賈璉想了想，還真叫他想到一個，便與祖母說：「上次與柳定幾人聚後，我和珠大哥哥說好要回請幾人，我們商量著到時候帶他們去咱家城外的莊子上小住幾日，您覺得可以嗎？」
「爺們大了，有些事自己決定便是，不需要回回都來問我。」
賈璉攤手，道：「孫兒自己當然是能決定，這不是珠大哥哥被二叔看得緊緊的嗎？若不是與您說，二叔肯定是不願意的。」
「你二叔也是擔心珠兒的學業。」賈母為自己二兒子解釋了一句，然後問賈璉：「準備什麼時候去玩？祖母答應了，珠兒也不能一直讀書，再把好好的人都讀傻了。」
「可不是已經傻了！」說完，就見老太太瞪著自己，賈璉立即閉嘴，然後看她收回眼神，又說道：「這半年孫兒個子竄的快，身子骨又壯實，出去若是不說，許還以為我才是兄長呢！可見讀書也不全都是好處，好好兒的人乾巴巴瘦得跟個杆子似的，嘖嘖，看著就可憐……」
「別給你自己不上進找藉口！」話是這麼說，可賈母這心裡怎麼都覺得珠兒確實沒有賈璉看著健康，她不像二兒子夫妻，她心裡是更想孩子們都健健康康的，看著才讓人開心。
賈璉卻不管老太太開不開心，搖著扇子笑著挑撥道：「都不是孫兒不敬長輩，只是跟著二叔那幾日，孫兒見二叔平日裡聊得玩得確實清雅，只是身邊都是些沒得功名還假清高的讀書人，把二叔都給帶偏了……」
賈璉也沒說賈政不好，所以老太太順著他的話便思維發散，賈政半輩子的書也沒讀出什麼名堂來，她還是一樣喜歡且驕傲，便是因為她覺得這個兒子懂得禮義廉恥，有讀書人的氣節，對她也孝順。
可從什麼時候開始二兒子就變得呆板迂腐了呢？老太太自然不會覺得是自己兒子的錯，那就肯定是沒有好的人影響，從前她不瞭解，以為讀書人都是像她那探花女婿一樣不同流俗的，沒想到二兒子身邊的竟是些偽君子嗎？
可二兒子已經那樣了，珠兒不像賈璉那樣性子扭，脾氣來了誰也別想輕易扭轉。萬一被他爹帶壞了或者變得像他爹一樣，她這心得多憋屈，便決定見到賈政的時候一定要好好說說他，免得把珠兒逼得太緊，傷了身子再移了性情。
再說，就算望子成龍也要有個度，珠兒比他爹還要孝順懂事，不挺出息的嗎？
而說完話拍拍屁股走人的賈璉可不知道祖母一下子便把錯全都怪到別人身上去，順帶還坑了二叔一把，他見迎春在祖母這裡適應良好，便放下心來。
第14章 第十四章
二叔賈政到底有沒有接受再教育，賈璉是完全不清楚的，反正隔天祖母就說他們隨時都可以去莊子上小住，然後兄弟兩個便開始準備。
賈璉也算看出來了，賈珠就是那種難得能夠放風所以容易喜形於色的人，和他商量日期以及要邀請的友人時都有種做作業的認真感，搞得賈璉總覺得他們兩個像他以前那個年代的新婚夫妻一樣在寫婚禮請柬，忍不住就一激靈……
「璉兒！」
賈璉回過神，看了眼啥也不知道一臉無辜的賈珠，略有幾分心虛道：「怎麼了，珠大哥哥？」
「我答應了祖母不能耽誤學業，那到宅子上安排招待事宜就全靠你了。」
賈璉拍拍自己胸脯，爽快答應：「弟弟別的不行，這玩樂上的事情絕對沒有問題的，珠大哥哥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裡吧。」
弟弟滿口答應下來，賈珠也沒準備把所有事都交給他，便跟賈璉保證了到莊子之前的招待工作都會做好，也會按時帶人到莊子上去。
兄弟二人說好之後，賈璉自然就要準備提前搬到莊子上去，藉口是省的來回跑，賈母早就認為現在誰也管不住他了，所以根本就沒有出言攔著。
正趕上最近越來越有一些空虛無聊，說出來可能會讓人覺得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是源源不斷的錢還回來，第一筆進賬的時候賈璉心裡還興奮，然後第二筆、第三筆……越來越富裕之後，他就習以為常了。
所以現在能夠出去玩兒，賈璉心情也有些激動的，請安回去之後，他立即就吩咐綺梅她們給自己收拾東西。
青芙拿著最新整理的帳目過來請他過目，賈璉接過來仔細看著，綺梅則是與兩個小丫鬟抱著東西進進出出。
過了一會兒，東西都準備好了要收到各個箱子裡，綺梅邊動手邊道：「少爺，奴婢等人也去莊子上照顧您吧？不然那莊子裡的人您都用著不順手，這東西放在各處又一時找不到可怎麼辦？」
賈璉想也沒想的拒絕了綺梅，「不用，莊子上的下人肯定會用心伺候的，我就帶著大頭他們過去，你把什麼東西放在那裡告訴他們就行。」
綺梅有些失望，不過她也不敢說太多惹了少爺煩，便只能吞下未出口的話，默默的繼續給少爺收拾整理一應用品。
站在書桌邊見到這一幕的青芙，忍不住皺起了眉，卻在少爺問話的時候又恢復正常。下午的時候趁著少爺出去，便把綺梅叫到了屋子裡說話。
「你到底是什麼回事？做下人的竟然還在主子面前使性子，你當自己是小姐嗎？難道真以為少爺看著好說話就忘了府裡被攆出去的人了嗎？」
綺梅眼神不與青芙對視，反駁道：「我哪有？！」
青芙眉頭緊鎖，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有沒有我看不出來嗎？」
綺梅咬咬嘴唇，過了一會兒才一甩袖子氣道：「我確實是不高興了又如何？你有本事得少爺重用，我比不了你，現在都來數落我了！是不是我以後也要叫一聲『青芙姐姐』？」
青芙緊緊盯著綺梅看了一會兒，才嚴肅道：「少爺把咱們院子交給你總管，難道不是重用嗎？你莫要傷了少爺的心，否則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綺梅難堪的低下頭，忍住要掉下來的眼淚，道：「你放心好了，我是最不想少爺難過的。」
可青芙仍然沒辦法放心，說太多綺梅又不愛聽，再出現的時候兩個人即便努力控制臉色仍然都不太好。
賈璉沒注意自己兩個大丫鬟之間氛圍的變化，當然就是注意到了他也會當沒看見，姑娘們之間的摩擦矛盾都該讓她們自己去解決，外人，尤其他現在又是男主子，摻和那些沒有必要。
他回來的時候行禮已經全都收拾好了，趁著空閒又吩咐了青芙綺梅些事，賈璉就早早的睡下。第二日一早去祖母院子裡，告知了她老人家自己今日就準備去莊子上。
賈母點點頭，囑咐兩句注意安全，便沒有再說別的。
倒是迎春坐在元春身邊，還沒聽明白二哥哥只是出去玩兒，就以為他要走，一直可憐巴巴的望著二哥哥也不說話，這麼強烈的情緒賈璉怎麼可能發現不了，眼神一轉就看到了她的小眼神。
所以離開祖母屋子之前，便提出要跟迎春道個小別，賈母點頭示意他們出去說，可小迎春起身的時候手也拉著姐姐元春的手不放，所以賈璉道別的物件便又多了一個元春。
元春是二房的女兒，又不是小姑娘了，賈璉之前與她雖然幾乎日日都在祖母這裡見到，但其實並沒有說過太多話，可這時候抱著迎春說話也不能忽略了她，便對她說：「聽說這些日子一直是大妹妹在照顧迎春，她有沒有打擾到你？」
「迎春也是我的妹妹，照顧她是應該的。」元春含笑道：「而且她很乖巧，我很喜歡這個妹妹，能和她一起玩兒我很開心。」
賈璉聽後，便沒有再說客氣話，而是暗暗在心裡提醒自己以後出去一定要帶些東西給元春，不能厚此薄彼。
又安撫了迎春一會兒，賈璉才終於離開了祖母的院子，走出去的時候門口馬車已經備好，正要上去，就見隔壁甯國府的珍大哥哥也從府裡出來，便停住上馬車的腳步，轉而先去與他打招呼。
兩個人互相見了禮，賈珍問道：「璉兒準備去哪裡？」
賈璉微微拱手，笑著回道：「弟弟準備去莊子上小住幾日，珍大哥哥呢？」雖然靈魂的年齡不小，但是賈璉不管叫誰哥哥都絲毫沒有底氣不足，反而每一次都有些樂在其中，畢竟他實在算是個幸運兒了，能夠回春可不是誰都碰得到的機遇。
「族裡有些事，父親讓我去處理。」
賈珍如今正值壯年，身姿挺拔器宇軒昂，本人並不像他的名聲那樣不堪，甚至從賈璉有些記憶來看，此人是非常聰明能為的當家人，只是太過浪蕩了些……
既然遇見了，賈璉自然是要邀請一下的，便與賈珍道：「若是珍大哥哥無事，不如過幾日帶著蓉兒一起到莊子上玩幾日？」
賈珍搖搖頭，拒絕道：「最近母親在為我選繼室，看中了一戶姓尤的人家，也許不日就要定親，許是沒有時間的。」
賈璉一聽，先是恭喜，隨後問道：「倒是不曾聽說京城裡哪家姓尤，請珍大哥哥告知一聲，免得以後見了面，一家人卻不知是一家人，反倒鬧了笑話。」
「一個六品小官，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說話的時候，賈珍的語氣毫不在乎。
「這……是為何？」雖說是繼室，可娶進來卻是甯國府未來的主母，這樣的家世實在是太低了些……
賈珍依然漫不經心道：「這有什麼？嬸嬸的家世不也一般嗎？我母親也是為了蓉兒才想要找個家世低些的。」
「這怎麼能一樣呢？」賈璉能立即長輩想要孫子平安的想法，可他們榮國府有深受祖母信重的二嬸，繼母不經事些也沒有大礙，珍大哥哥的妻子卻是早晚有一天要肩負起甯國府的內務，若是立不起來，到時是退無可退的。
「一不一樣有什麼關係？一個妻子而已，娶回來不喜歡擺著便是。」
本來賈璉是不想多管閒事的，可這種對女性帶著貶低不屑的話他卻是有些聽不下去的，便說道：「珍大哥哥若是如此認為，倒不如與伯母說說選一位喜歡的，雖說是繼室，可珍大哥哥是什麼樣的身份，選個身份匹配的不是應當應分的嗎？」
他倒是想對賈珍直說不喜歡不要耽誤人家，可站在甯國府門前就說這樣的話，也怕那個護兒子跟眼珠子似的伯母聽到找他麻煩。
賈珍這個人在女色上一向有些無所顧忌，但同時他又有些高門貴族子弟的傲慢，對女人從來不曾強取豪奪逼迫，而是頗捨得下功夫勾引的。
所以聽了賈璉的話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有個合心意的妻子確實比那種不喜歡的在眼前礙眼要好，便隨意的點點頭，卻沒有與堂弟說他的想法。
賈璉說那話也不是真要幫隔房的堂兄選個好繼室，只是一時忍不住嘴欠而已，說完之後也覺得自己有些沒趣，想起剛剛賈珍的話，立即道：「弟弟是不是耽誤珍大哥哥你做事了？」邊說著就邊往旁邊讓了讓，道：「忙的話珍大哥哥就請先行。」
賈珍點點頭，嘴上卻道：「就是個芝麻穀子的小事兒，真要是什麼重要的是你敬伯父也不放心交給我。」
「哪裡，珍大哥哥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事實上族裡的事情大半已經是賈珍在處理了，否則他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賈珍卻是在自己肩膀兩邊比劃了一下，戲謔道：「比不得你敬伯父能把我全擋住。」
賈璉忍笑，果然同一個世界，不同坑爹的娃。
第15章 第十五章
三日後，賈珠早早的就在約好的地方等候，待到人都到齊了，這才大部隊浩浩蕩蕩的往賈家城外的莊子行去。
這幾日賈璉是逍遙自在的很，接待客人需要的事情一吩咐下去，下人自會去準備，他每日裡或是在亭子裡看話本，或是去魚塘釣魚，舒坦的他都不想回去了……
今日客人們都會來，所以他起得早了些，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讓廚房把酒菜準備著，他則是到大門口往門簷下一坐，邊喝著茶邊等人來。
幾盞茶下肚人也沒來，尿倒是來了，賈璉吩咐了門房一聲就回去如廁，沒想到就這麼一會兒功夫賈珠等人就來了。
賈珠下了馬車一眼就看到大門口的小桌子，左右看了一眼沒有見到賈璉的身影，就聽門房走過來恭敬道：「珠大爺，璉二爺本來早早的就在這兒等您和諸位公子的，只是茶水喝多了突然有些內急，才進去沒多久……」
柳定等與賈璉熟悉的，聽了門房的話皆哈哈大笑起來，賈珠便有些哭笑不得沖著眾人道：「璉兒事出有因未能在這兒迎接，珠也是主人，便請眾位與我一起進去吧。」
剛走到花園，就見賈璉匆匆走了過來，與眾位哥哥賠了禮，又與賈珠的兩個好友互相認識，他們如今都在國子監進學，一位是光祿寺卿宋大人的嫡次子宋梓安，另一位則是順天府尹的嫡子柯明朗。兩人與柳定等人中間隔著賈珠和李紹，涇渭分明的很。
其他人賈璉就都認識了，還是上次見面那幾個，所以他就直接招呼眾人到正堂去，「小弟略備了些薄酒，請眾位兄長移步。」一邊又讓下人帶著他們的小廝去放行李，他則是領著眾人去用飯。
還好下人們做事比他這個當主子的靠譜，一行人進去之後，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盤子，丫鬟見客人到了，立即手腳麻利的把蓋在菜上的盤子拿起來收走。
「這菜都是莊子上種的，今天一早剛摘回來的，兄長們嘗嘗，很新鮮的。」他們這些人什麼好東西沒吃過，所以廚房準備菜的時候，賈璉就讓做些簡單但是保留本身味道的菜，只要求必須裝扮漂亮一些，所以打開之後也完全沒有顯得太過簡陋。
賈璉還從莊戶那裡買到了兩壇梅子酒，雖然對於好酒之人可能沒什麼滋味，但是他自己覺得挺好喝的，再加上賈珠和他是這裡年齡最小的，酒量都不太好，喝這個正合適。
莊子上廚師的手藝是賈璉親自驗證過的，所以第一頓飯基本也算賓主盡歡了，有人有午睡的習慣，吃過飯就回去休息；賈珠則是帶著李紹柯明朗宋梓安三人去書房，至於幹啥賈璉半點兒都不感興趣。
最後就剩下曾靖淮一個人需要他招待，所以賈璉便邀請道：「曾兄若是無事不如與我去釣魚？」
「倒也不是不可，就是為兄坐不住……」曾靖淮一介習武之人，精力充沛，一向是喜動不喜靜的，答應賈璉也是實在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
而賈璉聽了他的話，哈哈一笑，道：「曾兄也太高看弟弟了，我哪裡又像能夠認認真真釣魚的人？」
這麼一說，曾靖淮自然是一點兒顧慮都沒有了，回去換了身穿著舒服的短打，便與賈璉一起往魚塘去。
魚塘是在山莊外面，兩個人穿過一片稻地走過去，遠遠地就見到一個稻草頂的亭子，賈璉便有些得意的指著那裡對曾靖淮說：「那是我這幾日讓人蓋出來的，意境還是可以的吧？」
曾靖淮覺得什麼「意境」對他來說就是對牛彈琴了，不過他很給面子的沒有說出來。而且釣魚這事兒他也是真的沒興趣，所以到亭子裡之後直接就一屁股坐在了搖椅上，眼看著賈璉把沒有鉤的魚線扔進魚塘，杆往那一支也跟著坐下了。
然後就有下人陸陸續續的端著水果點心茶水過來，曾靖淮看著賈璉一臉享受的模樣，有些無語道：「你就是這麼釣魚的？」
賈璉點點頭，吊兒郎當的回他：「魚塘裡的魚全都是自己養的，在這兒釣不是自欺欺人嗎？擺個樣子而已，想吃拿網撈就是了。」
「還是你們會享受……」曾靖淮學著他的樣子舒服的靠在椅子上，道：「我小的時候一直被我爹拿著棍子催著練武，稍微鬆懈了就一棍子下來，現在皮糙肉厚都是那時候養成的。」
賈璉看了一眼他那粗壯的臂膀，又偷偷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肉，決定用賈珠找回場子，「我堂哥被二叔逼著讀書，日日都在書房裡苦讀，一刻都不得閒，所以好享受的就我而已，我可讀不來書。」
「那你……不擔心讓長輩們失望嗎？」曾靖淮其實想問無所事事的話會不會被人認為是紈絝子弟，但他認識的賈璉比起京城有些紈絝子弟還真的良家許多。
「也沒有那麼想要被期待啊……」
事實上他捨得放下榮國府那麼大一筆財富，選擇按照自己的想法過任性的一生，也都是因為從前一直努力到死，而這一世想要獎勵自己任性一些。
但他仍然有一些從前留下的習慣，忍不住閑操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了賈璉生母的嫁妝，就自動承擔了這一部分責任。目前來說他並不覺得自己愧對過賈家，所以也不想要被賈家束縛住。
不過這樣略微深沉的話說多了與他的人設不符，所以賈璉笑笑轉移話題，道：「曾兄也是英武不凡，怎麼還沒成親？小弟還想去見識一下真正的武將之家是什麼樣子的呢？」
「我是個男人也不急，想等家裡的姐姐成親之後再辦。」
要是賈璉沒記錯，曾靖淮今年都已經十六歲了，那他姐姐到現在還未成親似乎有些不合乎常理，只是他到了這個時代，即便有些八卦也學會了儘量不去議論女眷的事。
但曾靖淮並不介意，大方道：「其實是伯父家的堂姐，大伯母走得早她一直在我家裡長大的，後來因為伯父戰場上去世需要守孝，男方家裡等不得就退了親，出孝之後一直未找到合適的，便耽誤了下來，我父母也是想讓人知道我們家對她的重視，所以才讓我在她出嫁之後再成親。」
賈璉點點頭，守孝這個事情實在是沒有辦法避免的，因此耽誤婚事的也不在少數，只是對姑娘們影響更大而已。
不過……突然想起了珍大哥哥怎麼辦？
賈璉咬著自己的拇指有些愁，他這花一樣的年紀總想操著不符合他年紀的閒事是改不掉了嗎？說話不算話自己打自己臉可真讓人為難……
另一邊的曾靖淮看到賈璉的神色，有些奇怪道：「是有什麼不對嗎？看你如此為難的樣子……」
賈璉搖搖頭，笑道：「不是的，就是突然想起我們隔壁甯國府的珍大哥哥剛過了妻孝，我伯母準備為他續娶……不過看你們家這麼重視，應該不會想要曾家姐姐做人繼母……」
甯國府的繼承人賈珍在京城裡的名聲可有些荒唐，平常愛護女兒的人家應該都不會願意去他們家做繼室，可他姐姐都想要常伴于青燈古佛左右了，實在是不能再耽誤下去。
所以曾靖淮聽了就追問道：「我大伯父雖然被追封了爵位，但是大姐姐到底是孤女，如今年紀又大了，我們家能選擇的餘地也不多，否則也不會拖那麼久。我們兄弟二人也算合得來，為兄就求你一句實話，賈珍這個人到底值不值得託付。」
賈璉隱約記得賈珍徹底放飛其實是在父親去世之後，所以他如今見到的賈珍雖然有些苗頭但是還沒有太過分……仔細斟酌了一下，回復道：「珍大哥哥的性格確實不算好，弟弟只能說若是曾家姐姐性子溫柔，可能過得不太爽快。」
曾靖淮笑了笑，道：「那為兄心裡就有數了，說實話我大姐姐讓我母親一直很苦惱，所有人都為她的婚事急得不行，大姐姐卻一直不緊不慢的念佛誦經，平日裡也總喜歡一個人呆著，若是真的成親，估計我母親又要擔心大姐姐盡不了主母應盡的責任呢！」
賈珍的性格若是碰到一個清心寡欲的人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不過怎麼也比原本的繼室尤氏要強吧？至少那個原著裡與賈家幾個男人有牽扯的尤二姐尤三姐應該是不會出現了吧？
所以賈璉便對他說：「若是曾兄覺得可以一談，不如我寫信給我祖母，讓她老人家做個中間人牽一下線，如何？」
「那為兄就謝謝賢弟了。」
說到這裡賈璉想起之前賈珍說的話，這幾天婚事應該還沒有定下來，便讓下人拿了紙墨筆硯過來，兩個人直接就各自寫了信回去。
而也是後來兩家的婚事正式定下來，賈璉才知道曾靖淮還有隱瞞，曾家姐姐的性格比他說的還要冷漠一些，而且身高七尺，雖然身材纖長，但是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在古代比大部分男人都要高，也難怪曾家連賈珍都願意考慮。
第16章第十六章
男人的快樂總是特別的簡單，更何況是一群都還未加冠的少年。
剛開始還都不熟悉，尤其是讀書人和勳貴子弟之間的壁壘是生來就存在的，所以第一天都是賈璉和賈珠分別帶著喜好相似的夥伴玩耍。
改變是在當天晚上，眾人圍著篝火吃烤羊腿，酒自然也是不能少的，一不小心就喝嗨了。賈璉和賈珠作為主人自然是不能跟著人事不省的，便見識到了這些人奇葩的醉態。
曾靖淮非說要與大頭比試，可他一拳揮過去直接就揮了個空；剩下的大笑的大笑，話嘮的話嘮，還有睡死過去的都不算什麼，李紹和宋梓安兩個非要去撈月亮……
賈璉賈珠兄弟倆看著真是覺得一言難盡，雙雙決定以後絕對不要喝醉。不過這異常醉態百出也不是沒有好處，第二天醒過來雖然羞愧，但是笑過之後卻什麼隔閡都沒有了。
玩兒開了，賈璉才知道柯明朗多年來跟著父親外放，見識相當不凡。他們這些人除了曾靖淮曾經隨父親外放過，其他人都是從小長在京城未曾出去過得，自然都很感興趣。你一言我一語的就聊得熱火朝天。
後來眾人又在外面來了一場野炊，食材全都是這些公子哥們笨手笨腳處理的，賈璉這個有經驗的能力者瞬間就凸顯出來，毫不害臊的就說自己「天賦驚人，鶴立雞群」，其他人還真就讚賞的看著他。
不過，自由自在的時光特別的短暫，三日過後，大家陸陸續續開始回去，賈珠這些天有些鬆懈就也要回府去，賈璉卻根本沒有待夠呢，便讓他幫著跟祖母說一聲，晚些再回。
等到又剩下他一個人，賈璉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閑了半個月的時間就又開始想念起京城的繁華熱鬧，便收拾收拾回了府。
他之前並未跟府裡說會回來，所以他回到府裡下人們都有些意外，然後賈璉就注意到這些人神色之間都有些異樣，問了才知道，竟然是老太太想要父親他們給他相看親事。
忍不住有些無語的看著自己的小身板，古代再早婚也不至於這麼迫不及待吧？得知這件事，賈璉也不準備回自己院子了，轉身就去祖母那裡請安，順便問一下是怎麼回事。
一路到祖母院子外，就聽祖母的丫鬟說裡面有客，過了一會兒丫鬟進去通報過後出來對賈璉道：「璉二爺，老夫人請您進去。」
賈璉點頭，隨口問了一句：「來的是什麼客人？」
「是二夫人娘家大夫人帶著家裡小姐過來做客了。」
娘家大夫人……賈璉帶著疑惑走了進去，一眼就瞅見了一個陌生的中年婦人和一個丹鳳眼的小丫頭，也沒多關注，直接轉向祖母，老老實實的鞠躬道：「祖母，璉兒回來了。」
若不是今日有客人，賈母定是要數落他幾句的，不過當著客人的面，她便笑盈盈和藹道：「回來了就好，這是你二嬸娘家的舅母和表妹，快打個招呼。」
賈璉點點頭順勢就沖著王家母女倆拱手道：「舅母、表妹好。」
與王家表妹互相見禮的功夫，賈璉突然想起，原著裡他的妻子好像就是個丹鳳眼啊？那這個豈不就是王熙鳳了？！
下意識又看了一眼她，沒想到竟然與小姑娘四目相對，見對方害羞的別開眼，賈璉立即尷尬的收回視線，轉頭就見所有女性長輩都含笑著看他們，頓時覺得有些冤……
雖然小姑娘長得確實好看，可他對一個帶著嬰兒肥的小丫頭真的一點兒邪念都沒有，絕對一點兒謊都不帶有的！可這種事情又不能說出來，賈璉只能鬱悶的匆匆跟祖母她們告辭。
然而老太太她們只覺得賈璉是害羞了，笑得更是歡暢，只是當著王熙鳳的面，她們之間那點兒默契並不表露出來而已。
耽誤了不少時間才回到自己院子裡，剛剛走近就見到在院門口的綺梅。而綺梅一見到自家少爺，立即眼睛一亮幾步上前來，笑著道：「二爺，您回來啦！」
賈璉點點頭，問她：「你怎麼在這兒？」
「您也沒說您今日回來，奴婢把您的東西安排妥當就想著過來迎您一下。」綺梅臉上一直帶著笑，隨著少爺的腳步進了屋子，接過小丫鬟手裡的帕子遞給賈璉，道：「少爺您在莊子上這麼久，想念我……我們府裡廚子的手藝嗎？您晚上想吃什麼，奴婢這就吩咐人去準備……」
綺梅的臉上帶著些紅暈，只不過賈璉根本沒有去注意那些，邊自己換外衣邊回她：「讓廚房給我準備一碗餛飩就行。」
「好的，少爺，您稍等。」
換好衣服，賈璉在榻上靠坐著看了一會兒帳本，見到綺梅端著託盤走進來，便站起身來到桌子旁邊坐下，用勺子舀了一口到嘴裡，贊道：「莊子上雖好，但府裡也有府裡的好處，這廚藝就是外面找不到的。」
「少爺喜歡，廚房裡知道了不定多高興呢！一會兒奴婢就去給些賞。」
賈璉點點頭，這府裡一向都是這樣的，所以他也並不吝嗇這一點賞賜的銀錢。
而綺梅說完，便站在一旁神情有些恍惚的盯著他看，賈璉吃完用帕子擦著嘴，抬頭就看到她的表情，便問道：「為何如此神態？」
綺梅絞了絞帕子，有些不安的問道：「府裡都在說老夫人想要為您相看親事，奴婢擔心到時候新夫人嫁進來，會不會不好相處……」
「新夫人就算不好相處，你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她也沒有權利無緣無故就處置你們。」因為今日見到王熙鳳，賈璉知道自己的婚事是早晚的事，便有些嚴肅的看著綺梅道：「有了新主子你們會擔心我能理解，但我會保你們的前提是你們自己不會失了分寸，你作為大丫鬟也要安撫其他下人的情緒，而不是自己就被一個還沒有結果的傳聞影響。」
綺梅眼睛一紅，咬著嘴唇點頭應道：「是奴婢失職，奴婢一定會反省……」只是她更難過的是少爺對她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另眼相看……
第二天賈璉過來請安的時候，竟然又見到了王熙鳳，還覺得有些奇怪，便聽身旁的賈珠說：「我娘留表妹在府裡小住，男女有別，我們請了安就走吧。」
賈璉一聽，認真的點點頭，往常自家的姑娘們也不過是匆匆見一面，別人家的姑娘自然更是要避嫌，所以請完安便跟著賈珠一起離開。
而看著兄弟兩個離開的王夫人很是有些著急，她留了侄女在府裡就是想讓他們兩個培養些感情，到時候大伯夫妻兩個就怎麼也攔不住這門婚事了，可她兒子真是一點兒也不懂她當娘的心！不是生了個傻得吧？
兄弟兩個卻不知道她的算盤，此時與賈珠並肩而行的賈璉有些無奈的說：「本來還想問問祖母怎麼突然想起給我相看的事，竟然都找不到機會。」
賈珠看了他一眼，道：「其實……這件事璉兒你問我也可。」
「怎麼？珠大哥哥竟然知道？」
「是。」賈珠點點頭，隨即有些不好意思道：「從莊子上回來之後，我與祖母大伯父說你晚些回來，祖母便說『隔房堂兄的婚事你都能插上一腳，想必是已經開竅，不如早早把婚事定下來，也能定定性』……」
賈璉一聽頓時覺得心好累，合著他這還是自己坑自己了唄？
另一邊等兒子從先生那回來等到傍晚的王夫人，一見到賈珠回來立即便把他叫到身邊，說道：「我是想撮合你表妹和璉兒的婚事，你就不能像你妹妹似的有點兒眼色？不給製造機會也就算了，怎麼還給你娘扯後腿呢？」
賈珠聽後卻皺緊眉頭不贊成道：「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親若是有意，直接與大伯大伯母提便是，若是男女私相授受豈不是誤了表妹的名聲？」
「成了自然是美事一樁，什麼私相授受？！而且這事兒就是私下裡做的，怎麼會傳出去？」
「樹欲靜而風不止。」賈珠一本正經道：「兒子早就說咱們家的下人需要好好約束一下，璉兒之前的事難道還不是教訓嗎？」
王夫人被自己耿直的兒子噎住，不滿道：「你這是覺得母親不會當家嗎？」
「當然不是，兒子只是覺得這些下人慣會欺上瞞下，所以才提醒母親。」
「等等！」王夫人突然醒過神，氣憤道：「我說的是你表妹和璉兒的事情，你少往別處扯！」
竟然沒有轉過去，這些日子跟賈璉學壞了的賈珠有些遺憾的在心裡歎口氣，道：「母親的要求恕兒子無法做到，實在是有違我的處事之道，兒子還是那句話，若是您有意，直接與大伯大伯母提便是，實在不行先經得祖母的同意也可。」
王夫人氣悶，若不是擔心大房不願意娶他們王家女，她何必繞這麼一大一個圈子，只是自己這個兒子是個死腦筋不說，竟然還教育起她這個當娘的，便只能再想別的辦法。
第17章第十七章
之後幾天賈璉去祖母那裡請安幾乎都能見到王熙鳳，他心裡其實對二嬸的打算並不是一無所知的，可他認為自己持身以正也不優柔寡斷，並不覺得他有什麼需要避讓的理由。
以他的瞭解，很多女人對男人的算計會成功，大部分是因為這個人本身也並沒有十分堅定。當然肯定也有蠢，不是，是善良的原因，他是沒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情，基本上無所畏懼。
所以賈璉不管其他人看著他的眼神是怎樣的曖昧，一直都坦坦蕩蕩的該做什麼做什麼，該避嫌的也會避嫌，與王熙鳳見面的時候一點兒小家子相都沒有，兩三日之後眾人就沒什麼興致了。
這天賈璉從外面回來，從街上買了些玩物給元春迎春姐妹兩個，便直接就去了迎春那兒。因為他也不是第一次來看迎春了，小丫鬟就沒有攔著專門去通報，等到想起說王家表小姐也在是，賈璉已經走了進去。
所以他一進去就看到了坐在榻上抱著迎春玩兒的王熙鳳，元春則是在窗邊桌子邊上拿著筆劃著什麼，三人見到見有人進來，全都看過來。
被視線洗禮的賈璉自然的把自己手裡的兩個盒子展示給元春看，道：「我不知道王家表妹也在，只給元春和迎春帶了點小孩子的玩具。」
王熙鳳自然是表示自己不介意，元春卻有些不樂意的對二哥哥說：「妹妹可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是，元春是大姑娘了，那哥哥這就避嫌告辭了。」
賈璉跟女孩兒們本來也沒什麼好說的，所以便準備放下東西就走，可元春這段時間跟璉二哥越加熟悉，自然的撒嬌道：「自家兄妹哪有這麼嚴苛，二哥哥再待一會兒嘛！」
元春特別高興表姐在家裡玩兒，迎春這幾天也表現的很喜歡這個姐姐，所以她對於母親說要撮合璉二哥和表姐的事情特別上心，趁著迎春捨不得哥哥走，也跟著勸二哥哥不要急著走。
賈璉看了眼快要掛在自己腿上的迎春，拗不過她們的歪纏，便提出與她們去院子裡玩兒一會兒，迎春自然是百般願意的。
元春腦筋轉的快，屋子就那麼大，她們兩個也躲不到哪裡去，反倒是在院子裡，她帶著迎春在另一邊兒玩兒，就是這麼順其自然。
而看著賈家兄妹互動的王熙鳳，其實早就從母親和姑母的話音裡已經猜出來了，她們希望自己與賈璉訂下親事，所以見到賈璉的時候難免便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她一向是個大方爽利的姑娘，又認為她們王家也不比賈家差什麼，便也想仔細看看賈璉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反正若是她覺得不好，任母親和姑姑怎麼說，她是絕對不會願意的。
想著便大著膽子去看他，見他一直看著兩個妹妹沒注意到，看的更認真了些。長得倒是俊秀，對妹妹們也愛護，聽說與珠表哥關係也甚好，只不過這幾日見著好似不太穩重……
賈璉的餘光已經捕捉到了她的眼神，不過他自認為是個有風度的人，擔心小姑娘尷尬，便一直裝作沒發現的樣子，從頭到尾都沒有轉頭去看她也沒試圖與她說話。
只是他都注意到了，想必院子裡守著的下人也全都發現了。這個時代都偏好貞靜賢淑的女孩兒他不在意自己被人研究，但她這樣子被外人看見，估計會被那些封建禮教擁護者的口水淹死。
所以賈璉便對身邊元春和迎春的下人道：「跟所有人交代下去，別讓我聽到什麼不該傳出去的話，我沒有什麼耐性。」
下人們自然是滿口答應，雖然府裡的下人都認為大房不得寵，但是對璉二爺還是有些心有餘悸的，這位少爺是誰的面子都不會顧忌的，所有人都不想要惹到他。
但這事兒不會傳到外人嘴裡，賈母卻是輕易就知道了，她心裡是認為賈璉肯定是對王熙鳳另眼相待的，而且兩個人站在一塊兒又跟金童玉女似的，自然是越看越覺得二人合適。
再加上大房父子兩個都不定性，邢氏又不是個能立得起來的，她認為王熙鳳很是適合賈璉，便單獨把賈赦叫到跟前，問他：「璉兒的婚事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賈赦滿不在乎道：「兒子沒想過。」
老太太氣的咬牙，可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賈赦不長心了，若是還跟他一般見識就是她的不是了，所以深吸了一口氣，又道：「你這個當爹的對兒子不上心，我這個當祖母的不能不管，璉兒的婚事我來安排。」
賈赦嗤了一聲，笑道：「母親您當璉兒是二弟呢？您說什麼就是什麼。璉兒他自己願意娶誰娶誰，我不管別人也別想管。」
他確實是顧著自己享樂比較多一些，可就這麼一個嫡子，心裡還是有些在意的。老太太總是不長記性，他卻看出賈璉不是個麵團兒能夠任人拿捏，所以即便所有人都說他冷心冷肺，賈赦還是自認為自己其實是個開明的父親。
再說能跟老太太對著幹，賈赦就覺得解氣，所以明知道她確實是有為賈璉考慮，他也堅決無腦持反對票。
可賈母聽了他的話，是一點兒好心情都沒有，一手捂著胸口一手顫抖的指著他，呼吸急促道：「你、你是一點兒也不把我這個母親放在眼裡了！」
賈赦見老太太的樣子，擔心她出了什麼事自己有麻煩，立即支使老太太的貼身丫鬟給她順氣，嘴上還道：「您看您怎麼這麼經不住事兒呢？兒子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母親您怎麼就不理解我呢？」
可賈母一聽他的話更生氣了，氣急的拍著桌子，沖著賈赦便喊道：「你趕緊給我滾出去！」
賈赦聳聳肩，看她中氣十足的也不像是會出事的樣子，就真的毫不留戀的立即轉身離開了。
而等他消失在眼前，賈母這才覺得胸口不那麼悶了，但還是氣道：「老大這是存心想要氣死我啊！」心裡卻更是覺得賈璉都是被他這個不著四六的爹給帶壞了，絕對需要一個厲害能幹的媳婦約束著。
所以第二天子孫們請過安之後，賈母單獨留下了賈璉，問他對王熙鳳的看法。
賈璉能有什麼看法，他是個多純真的少年啊，便一臉懵懂的看著祖母，就是不說話。
他那眼神裡的純潔無暇跟真的似的，賈母若是不知道賈璉都跟珠兒說出過「一滴精十滴血」的話，甚至還促成了賈珍和曾家大姑娘的婚事，她真要以為自己這個孫子還沒開竅呢！
不過對著孫子她倒是比對大兒子有耐心些，耐著性子又解釋道：「你二嬸跟我提你和王家的婚事了，祖母覺得熙鳳這孩子挺好的，你覺得怎麼樣？若是願意，祖母便替你去把親事提了。」
賈璉小聲提醒祖母：「孫兒今年才十二歲……」
「也沒說讓你們直接就成親，祖母願意王家還捨不得女兒呢！」女人年紀大了，似乎對年輕孩子的婚事都很熱衷，所以賈母立即又道：「成親還得過幾年，你爹萬事不管的，定親需要的東西祖母會幫你準備的，到時候讓他羞愧去！」
「您……」賈璉有些不忍的看著祖母，剩下的話沒有說出來，老太太怎麼就看不清楚呢？他爹根本不知道「羞愧」倆字如何寫，難道當娘的都會下意識的美化自己的崽嗎？看平時相處的畫風也不像啊……
不過想到祖母剛剛話裡的意思，竟然是準備為他的婚事買單嗎？二嬸會不會覺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畢竟想想也知道，二嬸可不會那麼好心的單純為了他好，那麼想要讓她的內侄女嫁到賈家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這一點毋庸置疑，可王熙鳳就是個沒有自己私欲隨便利用的人嗎？那個看著就精明的小姑娘可不像。
賈璉也不準備在這裡尋找什麼真愛，想著王熙鳳現在的性子他也不討厭，如果真是那麼精明能幹的話，他也願意以自己所有的財產和只她一個妻子終生不納二色作為交換，讓她不要貪戀榮國府虛假的權勢。
若是王熙鳳真的答應下來，到時候二嬸雞飛蛋打，表情一定很有趣，好想看怎麼辦？
於是便嬉皮笑臉的對祖母說：「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娶回來孫兒當然是願意的，孫兒可喜歡女兒了，到時候讓她多給我生幾個粉雕玉琢的女兒，環繞在您膝下多好！」
「女兒雖然好，還是要有嫡子的。」賈母有些不贊同道：「哪家若是沒個兒子都抬不起頭來，娘家也跟著著急，你看你敏姑姑至今也沒生下一子半女，我這心裡始終都覺得愧對親家！」
賈敏閨中便有些宮寒，這些年未有生育，賈母心裡認為是女兒的原因的，所以才有這麼一說。賈璉不知道，便執著道：「孫兒就喜歡女孩兒！」
到時候把賈家劃拉一遍全都給府裡的姑娘們陪嫁出去，看他們拿啥囂張！
第18章第十八章
賈璉跟祖母說的時候好像是願意這門婚事的樣子，可他雖然是有大房嫡子和榮國府爵位繼承人的名頭，但大房現在住在東邊花園隔斷出來的院子裡，榮國府實際上的掌權人卻是住在正堂的二房和賈母。
他自己不願意「上進」，卻沒有道理逼著別人也跟著他不上進，所以便攔住了熱情高漲想要立即把他們婚事定下來的賈母。
賈母雖然遺憾，但就像賈赦那麼有恃無恐一樣，賈璉的父母俱在，她一個祖母是沒辦法直接定下孫子的婚事的，便只能暫且不再提王熙鳳與孫子的事。
王熙鳳不可能一直在姑姑家住著，所以又呆了兩日就回了家。王夫人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老太太與她說兩個人的婚事確定下來，反倒是等來婆婆讓她再看看有沒有別的適合賈璉的小姐。
她是真沒想到打著讓侄女和賈璉互生好感的事竟然沒成，畢竟王熙鳳無論是容貌品格，在這京城裡不說是無出其右，也肯定是有名有姓的在各家夫人娶兒媳婦的花名冊頂前頭的。
這婚事之所以她一提出來便能與王家和大嫂一拍即合，便是因為符合雙方共同的利益，所以婆婆交代下來之後她一直都在拖延，就準備再想辦法把這事兒促成了。
然後到了八月初三賈母生日那天，因為不是整壽沒有大半，只極親近的幾家來了府裡慶賀。人不算多，就甯國府賈敬一家，賈母的娘家兄嫂以及三個侄子全家，王家大老爺大夫人也帶著兒女來為賈母祝壽。
就連邢夫人的娘家也受到了邀請，雖然比起前頭那些人家有一些窘迫，但她父親母親還是出席了，只是邢夫人心裡會不會覺得有些寒酸，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各家都帶著不少的孩子過來，年紀小的賈母都要摟在身前親香一會兒，年紀大些的她也都一臉慈祥的誇讚幾句，但任誰都能看出來，王熙鳳在賈母這裡很是受喜愛的，一直都笑呵呵的拉著王熙鳳與她說話。
王熙鳳也著實很會討人喜歡，妙語連珠惹得長輩們全都笑意不斷，她又是個周全的人，就連邢家人都沒感覺到不自在，邢夫人看著她的眼神也不自覺的就慈祥起來。
賈母極其喜歡看到花一樣的小姑娘們在身邊，所以她的壽宴過後就留了娘家幾個姑娘在府裡小住幾日，王夫人順勢也把王熙鳳留下了，她看著史家那幾個姑娘都不如自己侄女，更別說跟賈璉年紀相近的還是個庶出的姑娘，所以只要鳳兒能得了老太太的喜歡，婚事能成的幾率也會升高一些。
對於又留在賈家，王熙鳳是有些不願的，雖然家裡沒人對她說過什麼，但將近兩個月都沒有任何動靜，她自己猜測便是賈家不同意這門婚事，以她的自尊心是絕對不想要做出倒貼這樣有失顏面的事情的。
可她又不能在這樣的場合拒絕，便只能留在了姑母這裡。只不過她年紀到底還小，臉上神情有些繃不住就讓王夫人看出了些苗頭，便問她：「鳳兒你是不是知道了？」
王熙鳳本還想否認，可她跟姑母一向親近，想了想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便點點頭，道：「侄女知道您對我的好，可咱們王家也不差什麼，既然這門婚事賈家不願意，咱們為何不就此作罷？」
「你這傻孩子，老夫人對你多喜歡你自己還看不出嗎？」王夫人點了點她說完額頭，道：「姑姑早就打聽過了，大房夫妻兩個對璉兒的婚事沒有意見，老太太又對你這麼滿意，到現在沒定下來，許是璉兒那裡有什麼猶疑……」
其實王夫人的話也不過是猜測之言，之所以這樣帶著挑撥之意讓鳳兒誤解，便是因為她心裡篤定她會想到辦法達成所願，到時候侄女與賈璉有隔閡，自然是會更親近她這個姑姑的。
而王熙鳳原還以為是賈家大房的長輩不喜歡她，聽了姑姑的話後，沒想到竟然是賈璉不願意。不自覺的便有些不開心，她是有哪裡配不上他賈璉了！心裡便暗暗決定以後一定要當賈璉不存在，若是再理會他，她就……她就是表姐養的奶狗！
……
賈母一向是認為自家兄弟姊妹沒必要在男女大防上那麼嚴苛的，所以第二日孩子們來她這兒請安之後，包括要去念書的賈珠都沒讓走，攆著他們趁著外面陽光正好帶著姐妹們去花園裡玩耍。
老太太發話，自然是所有人都應下了。只不過一起往花園走的時候，賈璉確定自己看到王熙鳳瞪了他一眼才去到姑娘們中間，便有些不解的看向賈珠，問：「我是哪裡得罪你表妹了嗎？」
賈珠聳聳肩，表示自己不清楚。
到了花園，小姑娘們說要吟詩作畫，這種事情賈璉是敬謝不敏的，倒是賈珠怎麼也拒絕不掉，就被小姑娘們拉去亭子裡品評了。
笑著看賈珠一本正經的想要去姑娘們保持距離的樣子，賈璉忍不住輕笑一聲，不經意間又與王熙鳳對視，便笑著沖她點頭，沒想到這姑娘直接扭頭不搭理他，討了個沒趣的賈璉挑眉，不在意的抖了下衣擺半躺在荷花池邊的石頭上。
日頭升起來暖洋洋的，賈璉把扇子往臉上一蓋，耳邊聽著小姑娘們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和賈珠慢條斯理的聲音，緩緩地就進入了夢鄉……
可能做了個美妙的夢，醒過來的那一刻賈璉還覺得心情很好，可惜忘記了。一動彈扇子從臉上滑下，賈璉抻了個懶腰，緩緩坐直，發現耳邊沒有了聲音，轉過頭就見亭子裡只剩下王熙鳳一人。
那姑娘手裡拿著一本書，可另一隻手托著下巴看著遠處，神不守舍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雖然這畫面唯美，但要賈璉怦然心動估計少女還得再大個幾歲，所以他想都沒想的走到了王熙鳳的側後方，突然出聲：「怎麼只你一個人在此？」
正出神的王熙鳳被身邊的聲音下了一跳，整個人抖了一下，一回頭便見到賈璉站在那裡，便忍不住咬牙喊道：「賈璉！」說完想起自己說過的話，竟然又被他害的自己破了禁，立刻輕「哼」了一聲轉過頭不去理會他。
這小姑娘今天見到他就陰陽怪氣的，賈璉又不是受虐狂，人家明顯給他臉色還要送上去給她拍，便轉頭問隆兒：「珠少爺他們呢？」
隆兒年歲小些不如昭兒靈活，所以便被賈璉召回到身邊伺候，這時候聽到少爺的話瞧了眼冷著臉的王家小姐，認真的答道：「元春小姐說後邊桂花飄香，扯著史家小姐們和珠少爺去看花了，王家小姐是被元春小姐留在這兒等您一起走的。」
「下人這麼多隨便交代一聲就是了……」哪裡需要一個小姑娘在這兒等他這麼久……
賈璉的話還未說完，王熙鳳直接下了臺階走出亭子，越想越覺得自己往常一向自詡巾幗不讓鬚眉，這麼優柔寡斷失了冷靜實在是不像她，便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賈璉，又回到亭子上來。
「你這……」賈璉看了眼她兇狠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的問：「到底怎麼了？」
「我有事跟你說。」說完看了眼賈璉身邊的小廝。
賈璉就讓隆兒站遠一些，王熙鳳的兩個丫鬟也立即走到了亭子外面，距離確保不會聽到主子的談話也可以有人來打擾立即提醒。
而亭子裡的兩人也保持在安全的距離內，王熙鳳這才問道：「長輩們的打算你知道嗎？」
「你是說……我們兩個的事？」
「你果然知道。」
王熙鳳自顧自的確認了姑姑的話，心裡卻已經沒有那麼氣憤了，冷靜道：「猜到長輩們有意的時候，我仔細想過，雖然沒有青梅竹馬互相愛慕，但是權衡過家世秉性之後，我自認為是合適的，也沒有反感這件事，那麼表哥對我不滿的因由為何？我是絕不信誰知道別人對自己有偏見能輕拿輕放的！」
賈璉有些驚訝的看著她，這麼小的女孩兒就已經開始衡量疑似相親物件與自己是否匹配了？相比起來他是不是有些太隨波逐流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檢討的時候，人家小姑娘那麼認真的看著自己，賈璉當然也是要認真回答的，「我並沒有對你有意見，只不過我自己是個沒出息的，也沒什麼大的上進心，若是你被長輩們一些花言巧語矇騙，心裡有一些期望，以後就算發現與自己的預期不符也沒辦法後悔了。所以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讓追求不同的人湊在一起。」
「這麼說表哥不是對我有偏見？」
「當然不是。」
王熙鳳聽後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嬌聲道：「那表哥不妨說些稱讚的話，否則我實在是沒辦法相信你的話。」
賈璉被她的笑容閃了一下，控制住也想跟著笑的下意識反應，搜索著自己為數不多的詞彙量，慢慢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嗯……嗯……表妹長得甚是好看！」
王熙鳳的表情很有些一言難盡，道：「表哥說自己沒出息的事……我信了。」
第19章第十九章
聽了她的話，賈璉摸摸鼻子，其實若是想的話也有像什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國色天香……」之類肉麻的詞，可說出來大概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還要輕佻，畢竟他沒什麼天賦才華能夠說出清新脫俗的句子來。
不過他也並不覺得窘迫，人總有自己擅長的事情，他以前是學程式設計的，在自己的世界也攪風攪雨過，雖然好漢不提當年勇，但至少……英語和數學很好啊！就是在這裡專業不太對口，不過能看得懂帳本對他來說應該也足夠了。
只是想到這裡，賈璉微微勾起嘴唇笑看著王熙鳳，溫柔道：「這樣你還覺得合適嗎？不要因為自己的一時意氣走進錯誤的人生。」
王熙鳳卻一把拽下自己掛在腰上的荷包拍在石桌上，不服氣的說：「我的人生如何，應該是在快到終點的時候由我自己來評判的，憑什麼別人說了算！」
「這麼爭強好勝可不好呢……」賈璉笑著搖搖頭，這個時代的女人不就是人生都寄于男人身上嗎？就是這麼不公平能怎麼掙扎呢？
不過想到她有一天真的再不復少女時期熱誠，莫名的會想起自己的年少時的憨虎……
看了桌上的荷包一眼，賈璉沒有去碰，而是輕笑一聲，道：「如果你真的準備主動跳火坑，表哥我當然是沒意見的，過後也會到祖母那裡請求她老人家去王家提親，不過……」
見他不準備收，王熙鳳也並不是真的準備做什麼私相授受的事情，便一邊把荷包收回來一邊問：「不過什麼？」
「表妹似乎脾氣不太好……」賈璉看著小姑娘臉開始有些黑的樣子，故意道：「表哥很擔心自己受欺負呢！」
王熙鳳覺得頭皮一緊很想要甩手走人，可是她自己話已經說出來，若是現在認輸豈不是顯得自己弱氣？她才不要！便咬緊牙關道：「表哥想要如何？」
賈璉笑容更大，玩世不恭道：「要求倒不多，只兩點。第一個，我決定的事情，當著別人面的時候表妹不可以反駁；第二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若是發生分歧和爭吵，表妹得先低頭。」
「表哥不是男人嗎？」王熙鳳翻了個白眼，很覺得有些身份顛倒的荒唐感。
「很顯然。」說完，賈璉右手轉了一下扇子，然後握緊。耍過帥之後也沒等小姑娘嘲諷，率先邁開腳步，邊走邊道：「若是沒什麼異議，表哥就先走一步了！」
走在前頭的賈璉耳朵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看了一眼蔚藍的天空，想到日後跟在後頭這個姑娘可能會給自己生活帶來的波瀾，心情怎麼形容呢？
就像看電視劇，如果對主角沒有惡感，就算完全猜不到劇情會如何走向，應該多少還是會有些期待的吧？畢竟他和原著的賈璉不同，眼裡看到的王熙鳳也完全不一樣……
這一段路兩人沉默的走著，等到遠遠地能聽見姑娘們的笑聲，賈璉突然停下腳步，道：「說起來二嬸這麼為我著想，不如給她個驚喜先不告訴她怎麼樣？」
王熙鳳正疑惑他為什麼突然停下來，聽了賈璉的話，腦子裡還有些遲來的羞澀，所以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直接點頭應下來。
賈璉便笑著稱讚：「乖。」
擱在別人那挺蘇的一個字賈璉說出來就跟哄小孩兒玩兒似的，所以王熙鳳絲毫沒有被撩到不說，心裡那點兒羞澀也一下子消失無蹤了。
之後她就繞過賈璉，跟魚入水一樣融入進小姑娘們中間，再也沒給過賈璉一點兒眼神。而賈珠因為她的到來也終於被解救出來，到賈璉身邊還誇張的抹了一把汗。
賈璉看的好笑，「至於嗎？妹妹們如此嫻雅，珠大哥哥可是要傷人心了。」
「祖母說了讓我們兩個帶著她們玩兒，你倒是躲得遠遠的！」賈珠想到賈璉竟然獨自一人躲在那裡睡覺，便覺得自己就不該那麼友愛兄弟，應該直接把他叫醒。
其實有什麼好玩兒的，早上祖母的話說出來的時候，賈璉注意到二嬸的臉色瞬間就有些不好，他還興致勃勃的在心裡給配了畫外音：珠兒那麼優秀，長得又俊秀，婆婆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讓他去招待些親戚家的小姑娘，若是史家的庶出女兒起了什麼不好的心思在賈家搞出事情，這不存心各應人嗎？！
當母親的除了賈母對賈赦，大概都認為自己兒子哪裡都好，可賈璉冷眼看著，人家史家的規矩可比賈家強上一些，所以只是賈珠自己不適而已，妹妹們有分寸著呢！
……
午飯也是大家一起在老夫人那裡用的，吃過飯賈珠便早早地說自己下午有功課，不能跟妹妹們一起玩兒了，賈璉一看他看向自己，心覺不好，立即也笑道：「孫兒也有事要出去一趟，不能陪妹妹們，回來的時候我會帶些賠禮，請妹妹們原諒則個。」
姑娘們也都是善解人意的，誰都沒有故意刁難不許二人走，所以兄弟兩個便能夠從祖母那裡離開。而本來說是住幾日的史家姑娘們，傍晚的時候就被史家派來的人接了回去，因為確實事出有因，賈母也並沒有多挽留，只說讓她們有機會再來府裡玩兒。
而王熙鳳因為賈璉的話，又想著就她一個外人以現在的情況總待在賈家不太合適，便只顧著派人回家讓家裡來接她，所以就真的沒有與姑母通氣。
第二天王熙鳳請辭的時候王夫人多番挽留，可娘家都已經來人了，沒辦法便只能放侄女回去，心裡卻在愁怎麼這麼點事都不能如意。
想來想去便把主意打到了邢夫人那裡，雖然她一向是看不上這個大嫂，可還是忍著自己的不耐煩對她熱情了不少，弄得邢夫人還有些受寵若驚。
畢竟王夫人雖然面上一直都挺和善的樣子，但跟邢夫人從來就沒有太親近過，就連賈母都看出些不對勁了。不過她人老了就是喜歡粉飾太平，所以便笑容滿面權當不曾看見一樣。
賈璉本來想著既然已經決定了就早點兒與祖母說，這時候見到這一幕，腦子裡有一根弦下意識的讓他停止了自己的行為，而是準備先看看二嬸到底要幹什麼。
可以王夫人對邢氏的不屑，實在是沒有更多的耐心去奉迎，第二日就與邢夫人表露了自己的意思，這事兒邢夫人怎麼敢答應，就想要推辭的。
只是被王夫人攛掇著頂上去下不來面子，不敢與賈赦說，便硬著頭皮把賈璉叫了來，道：「鳳兒那孩子確實不錯，你二嬸與我說了之後母親覺得甚好，便問問你的意見……」
賈璉聽到是為了這件事，有種不出所料的感覺，只是他突然覺得要是這麼輕易的就讓二嬸如意，實在是有些意難平，便壞笑著問：「二嬸請您做媒，竟然也沒有拿禮物嗎？」
「啊？」邢夫人有些跟不上賈璉的節奏，遲疑道：「你是說……」
賈璉點頭，「母親既然覺得這門親事好，兒子自然是相信您的，只是您不是一向有些氣不過被二嬸壓一頭嗎？完全可以借此機會讓二嬸出些血不是嗎？」
邢夫人越聽眼睛越亮，她從來都是只進不願意出的貪財人，臉面什麼的又沒有銀錢來的重要，自然是滿心覺得這個事情可為，連連稱讚道：「璉兒就是聰明，等明天我就與你二嬸說，若是得了東西，到時候母親就分你一些！」
賈璉挑眉，聽到吝嗇鬼說要分他東西還有些意外，不過如果真的得了的話也沒道理往外推，所以便笑著答應下來。
轉過天邢夫人見到王夫人的時候，也不管她的追問，話裡話外的都是自己手頭緊，與孩子說話沒有底氣，王氏當然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心裡嫌棄她沒臉沒皮，卻還是咬著牙送了些東西過來。
邢夫人見了甜頭，自然是更加貪婪，與賈璉通了氣，賈璉便在王夫人面前故意表現出自己聽母親的勸之後有些猶豫的態度。王夫人見他鬆動，雖然恨邢氏得寸進尺，但還是又拿出些東西請她繼續說和。
又得手的邢夫人還想繼續，賈璉阻止了她的念頭，兩次就已經可以了，如果再套下去惹急了王夫人，他倒是沒什麼，但是繼母到時候是肯定會吃虧的。
而聽了賈璉的話，自覺自己確實沒有王氏狡詐惡毒的邢夫人只能遺憾的放棄了。不過白得了這麼一筆財富，她也沒有猶豫，直接從自己庫房拿出一千兩分給了賈璉，權當是兌現承諾了。
賈璉不缺這麼一點錢，可邢氏的銀子輕易是拿不到的，他當然是直接接了過來，想到幹的這點壞事兒這麼容易成功也有王熙鳳一部分功勞，便把銀票放在信封裡送給了她。
王熙鳳收到的時候還以為賈璉不知道是得了什麼瘋病寫信給她，沒想到打開就見到一千兩的銀票，底下一張紙上則只寫著「分紅」兩個大字。
反復看了兩遍也沒有別的什麼東西，便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嘀咕：「果然是得了瘋病……」
第20章第二十章
後來賈璉便找祖母說了想要去王家提親的事情，老夫人雖然詫異他突然改變了主意，但還是很高興的答應下來，不過說好的她給準備訂婚的東西，老太太最後卻分派給王氏和邢氏準備，由公中出錢。
賈家孫輩兒第一個訂婚的孩子，老太太要求的規格相當的高，王夫人因此心裡很是有些不滿，只是她無權置喙，只能一邊憋屈的從公中掏錢出來，一邊準備給兒子選一個好妻子，到時候一定要比賈璉更風光才能讓她舒服。
只是這件事還沒來得及對老太太和賈政說，便被賈珠一口拒絕：「兒子如今一心讀書，並不想太早成親。」而且，賈珠對於找一個勳貴家庭的妻子並無興趣，反倒更想妻子能與他紅袖添香、琴瑟和鳴。
王夫人當然是持反對意見的，「誰說成親就不能讀書了？你早一點為咱們賈家開枝散葉也是同等大事，到時候榮國府的嫡曾孫生在咱們二房，咱們的地位就更穩固了……」
「母親！」賈珠打斷了母親的話，義正言辭道：「無論是大房還是二房都是榮國府的一員，兒子和璉兒不是親兄弟也勝似親兄弟，應該同心協力而不是只知爭權奪勢！」
「你這孩子懂什麼？！」王夫人被兒子教訓十分不滿，氣道：「我是你親娘，我會害你嗎？若是我不為你們兄妹打算，你祖母還不得像現在這樣把東西都給賈璉了！」
賈璉搖搖頭，說道：「既然母親認為兒子還小，說的話還無法讓人信服，那就更沒必要成親太早了。」
賈珠一向孝順，突然被兒子忤逆的王夫人便帶著幾分失望傷心道：「這如何可以混為一談？我對你們兄妹兩個是全無半點私心的，現在你要用婚事威脅娘，傷娘的心嗎？」
「兒子只是就事論事。」說完，賈珠也覺得自己的語氣似乎有些重，便放柔聲音勸道：「母親，璉兒不是個小氣的人，兒子也想要做個問心無愧的兄長……」
母親總是耳提面命不許他被賈璉帶壞了，可賈珠不認為賈璉是不好的，經常與賈璉在一起之後內心還是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從而發生了一些改變，他想要做個更可靠更值得弟弟妹妹們信任的哥哥，而不是還不如弟弟成熟的偽兄長。
那會讓他有挫敗感，這並不是學識功名能帶來的東西，他自己隱隱有所了悟，那應該是一種心靈上的強大，只是他現在還並不能底氣十足……
他也並沒有怪父親母親的意思，只是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有些挫敗感，所以他想要做出一些改變。想到這裡，賈珠看向母親認真道：「過了年兒子準備住進國子監專心讀書。」
「不行！」王夫人聽後堅決反對，她怎麼能忍受兒子離開自己的身邊？「國子監哪有家裡來的舒服，你萬一住不慣或者生病了怎麼辦？」
「不止不舒服，國子監也只許帶兩個小廝。」賈珠眼見著母親反對之意更濃，雖然知道她是愛護自己，但還是在心裡歎了口氣，輕聲說：「可只要對學業有幫助，父親肯定會同意的。」
王夫人見兒子是鐵了心要去吃苦，心裡難受的不行，等到第二天查後得知國子監半月才可以回來一次，更是心情鬱鬱，做什麼都提不起勁。
如今榮國府做主的當家人是王夫人，邢夫人這樣被所有人認為蠢笨的人能夠被老夫人指派任務，不過是因為她是賈璉名義上的母親。
邢夫人原還以為必定會被王氏刁難，哪曾想她說什麼對方都是一付臉孔，倒是沒覺得王氏是瞧不起自己，就是她嚴陣以待的時候敵人卻沒有自己期待的行為，心裡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等到賈珠跟老太太正式提出了要去國子監讀書之後，邢夫人看著王氏的表情覺得自己知道原因了，可後來王氏明明都已經不再那樣喪氣，對她的態度還是比以前好不少，她就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而王夫人之所以改變對大嫂邢氏的態度，便是因為她雖然被訛走東西，卻以為自己一直看不上的邢夫人真的有本事說服了賈璉，對蠢笨的人和有點能力的人自然是要區別對待的。
王夫人自認為變化不明顯，但還是被邢夫人察覺了出來，不過她仔細琢磨之後，覺得應該是賈璉的功勞，所以這以後對賈璉親近了不少，然後賈璉的話視情況而定，信服的程度隨著時間的增加慢慢直逼賈赦。
訂婚的事情並沒有成親那麼多，賈家選了個黃道吉日與王家正式交換庚帖，然後賈璉和王熙鳳就成了一對未婚夫妻。
而王熙鳳的哥哥王仁也就變成了賈璉的大舅兄。京城的紈絝圈子不同，雖然同為四大家族，但是賈璉以前與王仁並不曾深交，只在一些社交場合互相問過好而已。
雖然他認為自己不會落得原著那樣的境地，但是想到這傢伙對自己的外甥女都那麼無情無義，便覺得有必要與他好好「聯絡聯絡」感情，於是就假模假樣的跟王仁寒暄，然後成功讓對方答應帶自己參與他那一行人的聚會。
不過很長時間賈璉都沒有等到王仁的邀請，雖然覺得有些遺憾，但想著日後總有機會的，就沒有太放在心上。
不過他沒整成別人，自己卻是被別人教訓了。
賈珍和曾靖淮堂姐曾寶妍的年紀都不小了，婚事定下來自然是要早早成婚的，兩家對此一拍即合，立即就開始準備，然後在臘月十二那日把新娘子迎進門。
接親的時候，賈家所有年齡比較大與賈珍同輩的子弟都去了，開頭都很順利，等到了甯國府新娘下了轎子，很多賈家男孩兒下意識的倒退了兩步，包括賈璉和賈珠。
上花轎的時候新娘是被高大的曾靖淮背著所以看不出來，這時候她站直了，竟然比很多男孩子都高，那種身高帶來的壓迫感讓賈家這些愛鬧的男孩子都有些不敢動，所以賈珍洞房花燭就安安靜靜的過了。
等到第二天新娘認親的時候，見到了一臉冷若冰霜的新娘子，他們這些小子站在那兒全都噤若寒蟬，賈珍身高倒是沒有被壓倒，只是他臉上卻並沒有多少新婚的喜悅。
結束之後所有人都儘快告辭，賈璉也想走，沒想到直接被提住了後衣領，回頭看了一眼賈珍的臉色，立即求救的看向賈珠。
賈珍見賈珠看過來，雖然面上依然沒有笑模樣，語氣卻還算溫和，「我當兄長的能把他怎麼樣？就與璉兒說些話，珠兒先回去吧。」
賈珠點點頭，覺得珍大哥哥沒道理騙他，所以就點點頭轉身離開。
而賈璉一路被倒拎著領子到了花園的亭子裡，被鬆開之後還沒來得及放心，立即就被一個手臂箍住脖子，不至於窒息就是勒得很，他使勁兒也掙不開，只能洩氣的問：「弟弟到底哪裡惹了珍大哥哥不高興，你說一聲，弟弟肯定改！」
「改？！」賈珍使勁兒在他腦門兒彈了一下，咬牙道：「你怎麼改？老子媳婦都娶進來了！你知道老子掀開蓋頭看見她跟我祖父一樣一樣的冷臉，差點兒沒跪下！」
「那……那不也挺好的嗎？正好可以懷念一下叔祖父他老人家！」
「老子在床上差點兒沒出醜，我叫你懷念！叫你懷念！」邊說著賈珍又用力彈了幾下，然後賈璉的腦門兒就紅了一片。
雖然很疼，但賈璉突然有些慶倖，若不是這疼痛他估計會笑出聲來，到時候賈珍肯定更沒法兒消氣，便默默的忍受著。
又被彈了兩下，賈璉突然想起一件事兒，出聲問道：「前幾日見面，珍大哥哥不是說訂婚的時候偷偷見過珍大嫂子嗎？你當時沒發現？」
賈珍緩緩鬆開手，有些鬱悶道：「她當時側坐在那兒看書，我離得遠也沒太看清……」
「那這也不能全怪弟弟啊……」話還沒說完，見賈珍又抬起了手，賈璉一個矯健的步伐就跳到了亭子外，然後才討好道：「可這事兒弟弟也是受害人，全是你小舅子曾靖淮的錯，他辜負我的信任沒有與我說實話！咱去找他算帳去！」
「算帳？你是他對手還是我是他對手啊？我也就能收拾收拾你！」
賈璉這一聽，無語，「你這不是柿子挑軟的捏嗎？」
賈珍卻是握緊拳頭沖著他揮了兩下，嚇唬道：「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趕緊去問曾靖淮她的喜好，否則你看我揍不揍你！」
「咳！」賈璉承認自己確實是有些慫了，摸摸鼻子卻又嘴欠道：「不是像叔祖父嗎？珍大哥哥還準備孝敬大嫂子是咋地？」
說完，聽著身後賈珍的罵聲，賈璉邊跑邊忍不住哈哈笑起來。不過幸災樂禍歸幸災樂禍，他還是去找了曾靖淮，因為身高體格的關係只說了兩句抱怨的話，然後就開始完成賈珍交代的任務。
第21章第二十一章
珍大嫂子閨中的喜好相當的簡單，不喜歡繡活也不似曾家其他人好武，日常除了看書誦經，唯一的喜好也就是畫畫，而且從不畫活物，只畫花草石頭……
面對這樣有個性的新婚妻子，賈珍到時候準備怎麼攻略他還是有幾分好奇的，不過以男人的劣根性來說，肯定是越得不到的越放在心上。想到自己微微有些腫痛的額頭，賈璉心裡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本來就有些心虛的曾靖淮見到他說完之後賈璉一直都沒說話，便有幾分羞愧道：「我大姐姐確實是很好的人，若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大姐夫也絕對不是出自本心，到時候我母親自然會教導姐姐……」
「不用。」賈璉立即打斷了他的話，在曾靖淮不解的視線下，笑道：「曾兄不瞭解我珍大哥哥，他這個人雖說有些荒唐，但是從不曾強逼女子，也厭惡煙花之地的汙糟。反倒與順從之人相比更喜歡能夠勾引挑戰的……」
曾靖淮無法相信真有人這麼無聊，但他大姐姐若是聽勸的人也不會拖到現在，現在嫁到甯國府許是命中註定也沒準兒，便點點頭，道：「為兄回去會與母親轉達的。」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賈璉，「為兄當時並不是存心欺騙，只是……」
賈璉擺擺手，不在意道：「曾兄也不算欺騙，再說決定定下這門親事的不是兩家長輩嗎？與你我有什麼關係？不必太過掛心。」
曾靖淮一聽，笑道：「為兄不及璉兒豁達！」
「豁達」的賈璉笑而不語，又看了一眼曾靖淮寬闊的肩膀和粗壯的手臂，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畏於拳頭只懂得耍些小心眼兒的從心之人。
與曾靖淮分開後，賈璉沒有去甯國府，而是書信一封讓人送去給賈珍，畢竟他得來的那點情報也不能保證賈珍聽後會不會再一次暴躁，還是暫避其鋒芒為上策。
賈璉倒是也想關注一下後續進程，只是賈珠即將搬去國子監住，府裡老的少的表示捨不得的同時，又把視線重新投注在了他的身上。
等到賈珠不在府裡，榮國府就只剩賈璉一個小子在這兒晃，自然是誰都看不慣的，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原因，倒是老太太又舊事重提了賈璉的前程問題。
對於賈母執著的希望他上進，賈璉實在是無言以對，畢竟他記憶裡老太太對賈寶玉疼惜的一點兒苦都不忍看他吃，怎麼到了自己這兒就沒那個待遇呢？
他倒是想不管不顧的出去躲清閒，可賈珠走之前特意過來叮囑他在府裡照看著，再加上賈珠不在府裡他也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誰給自己的瀟灑生活添點兒灰色陰影，便只能老老實實的待在府裡聽著老太太的念叨練定力。
順便讓人搜羅歷朝歷代春闈秋闈的考題和優秀答卷兒，花錢請人整理出來，準備到時候給賈珠，讓他能夠早些考上進士擔起賈家的家業，不然誰都不敢拿府裡的事情去打擾他學習，賈璉什麼時候能專心的玩兒去？
就這麼到了四月中旬榮國府也沒發生什麼事，然後有一日賈珍突然派人來約他出去喝酒，賈璉應約前往，才知道珍大嫂子竟然懷了身孕，他一邊恭喜一邊道：「這是好事兒，只是珍大哥哥叫弟弟來所為何事？」
「還不是你伯母。」賈珍喝了一口酒無語道：「自從你嫂子查出懷有身孕，她一邊高興一邊擔心蓉兒難過，就讓我多關心他。」
「伯母說的不無道理啊。」小孩子會擔心有後娘就有後爹是正常的吧？更何況賈珍這個當爹的又不是個十分可靠的人。
賈珍點頭，酒杯往賈璉的方向一送，隨意道：「哥哥我為了賈家族裡的事情無法分神，這件事就只能拜託璉兒你了！」
「不是，大哥哥你兒子交給我作什麼？」賈璉才是真無語，自從賈珍成親，他是在嫂子那兒碰了壁就來找他，故意折騰他玩兒不夠，現在還想他帶孩子，他當然是毫不猶豫的拒絕：「我可不行！」
「男人怎麼能說不行？你可以的！」
賈璉還是拒絕，只是賈璉根本就不管他，第二天就把賈蓉送到了他這兒。而看著自己面前面容精緻的男童，略微有些頭疼道：「你不去學裡嗎？你這麼大的男孩兒不念書怎麼可以？」
「璉二叔不也沒上學嗎？」
「二叔有哥哥你有嗎？」賈璉戳了戳賈蓉的額頭，他爹彈他，他不能使勁兒欺負個小孩子，還不能精神滿足一下嗎？
賈蓉捂著自己的頭，搖了搖又道：「可我要有弟弟了。」
賈璉翻了個白眼，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他說：「你怎麼知道是弟弟？沒準兒是妹妹呢？」
「祖母還有下人們都那麼說……」
「他們又沒開天眼，懂個屁！」賈璉胡亂揉了一把賈蓉這一頭軟毛，笑道：「懷的是男胎女胎得生下來才能確定，現在都是自己蒙蔽自己的。」
賈蓉懵懂的點點頭，然後問道：「璉二叔不擔心伯祖母生弟弟妹妹嗎？」
「有什麼好擔心的？」賈璉滿不在乎的搖頭，「沒本事的人才會擔心，我這麼厲害無所畏懼。」
不過自誇的話說完，賈璉立即又道：「我說你母親沒準兒會生女孩兒的事不要讓你祖母知道啊，女人很麻煩的！」
「二叔不是什麼都不怕嗎？」
「你怎麼這麼多問題！」賈璉瞪了這小子一眼，起身道：「我送你去族學，下了學就回你自己家去！」
賈蓉被璉二叔扯著走了兩步，突然道：「二叔，蓉兒不在族學念書。」
「是嗎？」賈璉沒什麼印象，不過想到賈珠都是請了先生在府裡教導他，賈蓉這個甯國府的嫡長孫估計也不會差什麼。但他也不能在一個小鬼面前落了面子，便嚴肅道：「就算不在那裡念書，你作為甯國府的長孫，也要認識族裡的孩子。」
然後賈璉就帶著賈蓉坐馬車往族學去，賈代儒的下人一見到馬車上榮國府的標誌，立即就去通報給老爺，不過賈代儒自詡是長輩，只吩咐孫子賈瑞出來迎接。
「璉二哥到訪，有失遠迎，快快裡面請。」賈瑞如今也才九歲，但是行動之間一板一眼全無孩童的活潑，看得出其祖父對他管教甚嚴。
賈璉也沒為難，點點頭就指著自己身邊的賈蓉對他說：「這是甯國府的蓉兒，我今兒閑來無事帶他過來玩的，無需緊張。」
賈代儒一脈雖然落魄，但到底是長輩，所以賈蓉見到比自己大了兩三歲的隔房叔叔也認認真真的行禮，讓賈瑞很是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去扶。
進去之後，賈璉也沒什麼心思跟賈代儒閒聊，就把賈蓉推過去，道：「我就是帶蓉兒過來看看，六叔祖若是方便就讓蓉兒跟著上兩堂課，午後我再過來接他。」
賈蓉眼瞅著璉二叔說完話就把他扔在了這陌生的地方，然後看了一眼周圍不認識的人，忍著自己心裡的一點兒恐慌，板著臉小大人一樣說道：「叨擾了。」
然後賈蓉就被帶進了學堂，賈璉像現代第一天送孩子上幼稚園的家長一樣躲在轉角，看他沒哭這才搖著扇子走了。
這一條街住的都是賈家的族人，可賈璉走出去見到不少跟賈蓉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在跑來跑去，根本沒去族學裡讀書，便走到其中兩個在玩兒木頭陀螺的孩子身後，看了一會兒才問道：「好玩兒嗎？」
兩個孩子回頭就見到是榮國府的少爺，有些拘謹的站起來，其中大一些的見到過賈璉，便率先行禮道：「璉二爺安好。」
賈璉晃晃扇子制止另一個也不准行禮的孩子，又問：「你們不去族學念書嗎？」
大孩子搖搖頭，說：「小子沒什麼讀書的天賦，考不了功名，所以我爹娘讓我不要浪費銀錢了……」
跟他一樣不會讀書啊……賈璉點點頭，隨即又看了一眼他身上有些陳舊的衣服，不過也可能不一樣，若是他不是變成賈璉，而是像這個孩子一樣，估計為了自己的生活品質，不會也要逼著自己會的。
想到這裡，又問他：「族裡像你這樣不會讀書的孩子多嗎？」
「大概有十幾個。」
賈璉點頭，讓這孩子繼續玩兒，隨即就拐進了甯國府，讓人通報給賈珍他的到來。
賈珍還以為他是來送自己兒子回來的，過來之後竟然沒在賈璉身邊看到蓉兒，便問道：「蓉兒呢？」
「我給他送到族學去了。」賈璉端起茶碗，沖著給自己上茶的小丫鬟笑了一下，見她臉紅，立即又收起了笑臉，認真的對賈珍說：「弟弟回來的時候見到咱們族裡沒上學的孩子，有一件事想問珍大哥哥的意見。」
「你說。」
「孩子們天賦不同，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考取功名，可否在族學多設些課程，武藝、算學或者其他能夠讓他們將來糊口的手藝，珍大哥哥覺得如何？」
第22章第二十二章
「我還當是什麼事。」賈珍滿不在乎道：「這點小事吩咐下去自然就有人做了，或者回頭與六叔祖說一聲也可，反正錢都是從族田裡出。」
賈璉想起今天見到的那兩個孩子，大的說話很有條理，想必也不是單純因為不會讀書才不去學堂的，便道：「其他都是次要的，就是重新讓族裡棄學的孩子去族學可能需要敬伯父或者珍大哥哥親自發話。」
賈珍點點頭，答應下來，「等晚上父親回來，我與他說一聲。」
賈璉見他答應了，想著他在這兒也沒什麼事兒，就準備告辭。話剛說出口卻被賈珍攔住，「璉兒你急著去哪裡？」
「我……」賈璉本來是要去玩兒的，只是從賈珍的神情裡敏銳的察覺出了什麼，立即改口道：「莊子上壓了不少事要處理，我得回去看看，珍大哥哥還有事？」
賈珍頷首，然後勾起唇角不懷好意道：「辦正事確實要緊，不過今兒這事兒是璉兒你提起的，找先生的任務哥哥我就交給你了，到時候告知一聲便是。」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賈璉現在是知道了，只是他要是那麼容易就範就不是他了。所以賈璉眼神一轉，便說道：「哪裡就需要弟弟去張羅的，甯國府忒多的人才，隨便選兩三個也就夠用了，再說有些族人也沒有合適的營生，大哥哥說一聲讓合適的人來自薦便是了。」
賈璉說的不無道理，賈珍轉了兩下自己手裡的玉扳指，語氣裡帶著幾分遺憾道：「那就照璉兒所說吧。」
於是賈璉又提出告辭，而這次他非常順利的離開了甯國府，只不過到了榮國府門前，他來回踱步之後最終還是回了府。以馬車這種代步工具的速度，這個時辰出去用不了多久就得回來，還不如不出去了。
這時節春寒料峭的，在屋子裡看了一會兒鬼怪志異小說就覺得有些凍手，賈璉就讓隆兒把爐子點上，在上面坐了一口鍋準備煮點骨頭湯，晚上下點青菜面吃正合適。
可他現在本來就不是什麼意志堅定之人，小半個時辰的功夫骨湯的香味兒溢出來，賈璉就一點兒看小說的興致都沒有了，鼻子裡全都是誘人的味道，便書一放沖著綺梅喊道：「端些青菜肉過來我涮著吃。」
綺梅應下之後微微躬身走出去，沒多久就與兩個小丫鬟端著託盤走進來，手腳麻利的擺在爐子周圍。
青菜下進去，賈璉盯著那銅鍋重新燒開，剛伸了筷子就聽到隆兒的聲音，「少爺，蓉少爺來了。」話音剛落下，賈蓉就走了進來。
「你怎麼沒回家去？」賈璉從甯國府走之前專門告訴賈珍去接他兒子，怎麼這小子又來了？
賈蓉小臉一板，面無表情道：「蓉兒也想問璉二叔為何言而無信。」
賈璉絲毫沒有心虛的問：「我告訴你爹了，難道他才把你從族學接回來？」對親兒子不至於這麼沒心沒肺吧？
然而賈蓉雖然沒動作，但是眼神裡透露出來的意思讓賈璉一下子就懂了，有些無奈的問：「那你不回去到二叔這兒來做什麼？」
「父親讓我在二叔這兒玩兒。」賈蓉看了一眼香氣四溢的湯鍋，隱晦的咽了下口水繼續道：「我晨間沒與您說嗎？」
「並沒有。」可看著這孩子渴望的眼神，賈璉還是招手讓人給他添碗筷，趁著賈珍不在這裡，嘴上數落道：「你爹竟然還讓你一個孩子餓肚子，晚上回去記得跟你爺爺告狀知道嗎？」
賈蓉喝了一口湯，幸福的眯起眼回道：「父親讓我多住幾日，蓉兒也覺得璉二叔這兒好。」
「你奶奶也同意？」見賈蓉點頭，賈璉無語，隨即想到賈珠過兩日春假，他應該能鬆快鬆快，至於賈蓉……反正他自己玩兒也有點無聊，便問他：「既然你小子爹不親奶奶不疼的，不如跟璉二叔去莊子上玩兒幾日如何？」
賈蓉想說自己沒有「爹不親奶奶不疼」，可去莊子上玩兒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立即就把那本該讓人上心的話拋在腦後，興沖沖道：「好啊好啊！」
賈璉又揉了一把他的頭髮，忍不住笑道：「你跟你爹也是天生的父子！」一樣的沒心沒肺。
晚上賈蓉要睡在他院兒裡，賈璉不喜歡跟人一起睡，可擔心他害怕，還是問他：「你自己睡可以嗎？」
「當然！我可不是稚童了！」
「那是誰因為繼母有身孕就怕自己失寵的？」
賈蓉嘴硬的搖頭，「我沒有怕失寵，就是……就是……」
賈璉揪了揪他頭上的小辮兒，道：「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就是繼母看著有些可怕……」
「她對你不好了？」
賈蓉搖搖頭，「沒有，不過我覺得除了祖父誰都怕她，所以我說出來也不會有失顏面。」
「你這麼小就知道好面子了？」賈璉失笑，不過看賈蓉也確實不像是會怕自己睡的樣子，他就吩咐綺梅安排他早點兒睡。
第二天賈璉帶著賈蓉去祖母那兒請安，回來之後問他想去做什麼，賈蓉只說不想去族學，賈璉就帶著他去京城最大的那家書店坐了小半天，他要自己親自挑選自己喜歡看的話本，就把賈蓉往那些侃侃而談的書生中間一塞，反正有下人看著也不用他管。
轉過天賈珠要回來，所有人都被王夫人動員起來忙活著，賈璉卻帶著賈蓉去了莊子上。
雖然年紀差了挺多，但本質上都是男孩兒，還是很能玩兒到一塊兒去的。只是賈璉要趕在賈珠回國子監之前回去，甯國府那邊敬伯母也催了幾回了，所以即便走的時候賈蓉還頗有些依依不捨，賈璉也只能表示無能為力。
先送了賈蓉回去，回到自己院子就見到賈珠坐在堂屋裡，賈璉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問：「你等很久了？等我回來去找你不就好了？」
賈珠聳聳肩，道：「我也是躲清靜，我母親在為我的婚事折騰的起勁兒呢！」
「誒？婚事？！」賈璉坐到賈珠左手邊，靠近他問：「怎麼這麼突然？」
「並不突然，我回來就與祖母父親母親說了，只是璉兒你不在而已。」
賈璉老實坐回去，訕笑著說：「弟弟這不是回來送你一程了嗎？」
賈珠看了她一眼，搖頭說：「我雖然並沒有覺得很開心，但是原諒你了。」
賈璉探過身子拍了拍兄長大人的肩膀，然後問他：「你還沒說是什麼親事呢。」
「李紹你知道的，他父親不是在國子監做祭酒嗎？這幾個月接觸的多一些，先生問我是否有意結親。」賈珠放下手裡的茶杯，繼續道：「我覺得可以，所以就回來與祖母他們說了。」
這不就還是李紈嗎？賈璉在腦子裡搜索了一下也沒想起什麼具體形象，不過應該還是挺合適的，不然也不會沒有深刻記憶，所以他也沒發表什麼意見，而是問道：「那二嬸準備什麼時候去替你提親？」
「已經訂好了六月初去提親，順利的話明年應該就會成親。」
「那你這婚事是後來居上了。」明年賈珠成親了，估計他的婚事應該也快提上日程了。
賈珠笑了笑，學著賈璉的樣子舒服的靠在椅子上，道：「今天我就在你這兒待著了，午餐記得準備我的份兒。」
賈璉看向綺梅，笑著對她說：「你聽見你們珠少爺說的了嗎？一會少爺吃什麼就給他也來一份兒。」
剛剛還在出神的綺梅立即勾起嘴唇點頭道：「少爺放心，奴婢這就去吩咐。」
中午兩個人一起簡單吃了點，下午賈珠就被叫走了，賈璉剛躺一會兒興兒就抱著帳本進來了，沒辦法，他只能起來。
賈珠回國子監讀書了，明明是他訂婚，反倒別人全都在忙碌就他最閑，就連賈璉也被老太太支使著做這做那的，所以有時候看到他便宜爹賈赦毫無負擔的玩樂，他就覺得自己紈絝的還有些不到位，哪有紈絝還幹正事兒的呢？
只是說歸說，該做的看在賈珠面子上他也不能撂挑子不幹，等到婚事定下來，兩家又把婚事正式定在了來年的五月十一，賈璉覺得應該可以放鬆了，卻沒想到這悠閒的日子相當的短暫。
「交給我？為什麼？」
突然被叫到祖母院裡，然後老太太就說讓他暫管榮國府的內外事務，賈璉實在是想不明白，他這無欲無求都表現的這麼明顯了，怎麼這些人是思維有問題嗎？而且二嬸能願意？
賈母就像沒看到賈璉那一臉的不願一樣，說道：「你母親沒本事，否則你二嬸懷孕正應該她幫著管家，你也是咱們家的子孫，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懷孕了？」賈璉就說二嬸可不是能輕易放權的人，只是這一胎難不成是賈寶玉？還沒來得及有什麼看法，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二嬸有孕幾個月了？」
「兩個月左右。」
賈璉掰著指頭數了一下，「那不是珠大哥哥成親的時候二嬸正在坐月子？」
第23章第二十三章
賈母頷首道：「確實如此。」
聽後賈璉真不知道未來的珠大嫂子是幸運還是不幸，畢竟婆婆的幼子正小估計沒工夫找兒媳婦的茬，不過管家方面也不會有太多時間教導。當然，這都是二房的事，賈璉關注的事另一點——
「珠大哥哥的婚事也不可能由我一個弟弟來辦吧？」要是真的這就太荒唐了些。
「當然不會。」賈璉的表情太明顯，所以賈母瞪了他一眼，才道：「我年紀大了精力不濟，所以需要你從旁協助。」
「協助啊……」賈璉肩膀放鬆的塌下來，笑道：「您早說啊，嚇孫兒一跳，孫兒這瘦小的肩膀哪能過早的承受太多呢。」
賈母這段時間已經瞭解他的德性了，現在也不想用語言來督促他上進，而是開始轉換方式。今兒便是準備以退為進先安撫住他，到時候就看他們祖孫誰計勝一籌了。
所以她直接揮揮手道：「就是協助，你管你母親的嫁妝管的如何祖母都看在眼裡，你若是再推辭，也有些說不過去了。」
賈璉果然也沒有堅決拒絕，但還是說：「那孫兒就幫忙到二嬸出月子。」
心裡是決定就幫忙到二嬸出月子，可慢慢的賈璉就發現了，說的時候明明是協助，可他是一天比一天事情多，他倒是也能處理，就是煩躁的很，所以越到後來越沒有耐心，恨不得日子過得快點兒，二嬸最好早點兒把那寶貝疙瘩生下來。
家裡男人全都是不管事的，想管的女人呢，一個大著肚子一個貪心不足擔心她惹事，賈璉唯一輕鬆一點兒的時候就是賈珠放假回來，即便他仍然是要出現，但有賈珠處理著他就能放空一會兒。
終於送走了一個管事的，賈璉長出一口氣癱在椅子上，道：「果然人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總也沒什麼動力，你覺得處理這些事辛苦還是讀書辛苦？」
「談不上辛苦……」賈珠說完猶豫了一下，還是誠實道：「確實是府裡的事務累一點兒，沒做的時候都不理解母親的辛苦。」
「問你又不是為了讓你感恩二嬸的辛勞的。」賈璉吐槽晚了盯著房頂發呆，幽幽道：「二嬸沒準兒管家就像你讀書一樣幹勁十足呢！」
賈珠拿筆的手一頓，想到母親確實是管家的時候就意氣風發，最近因為有孕無所事事整個人都有些沒有精氣神兒了，便有些哭笑不得道：「竟然好有道理。」
「是吧？」賈璉轉過頭就見賈珠在寫什麼，有些好奇的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問道：「珠大哥哥寫什麼呢？」
賈珠拿起紙輕輕吹了一下，轉了個方向給賈璉看，然後說：「我給未婚妻的回信。」
賈璉不想看人家未婚夫妻的私密信件，所以後退了一步，不過想起自己剛才看到信的開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寫給同窗的，實在是不像與未婚妻寫的信，便又無語道：「我都說過你無趣了，難得無視禮教，你竟然給未來嫂子寫信還這麼一板一眼的？」
賈珠看了一眼自己的信，「為兄覺得甚好。」
賈璉雖然仍然很嫌棄，不過想著賈珠這個悶葫蘆都知道跟未婚妻聯絡感情，他卻是這麼長時間也沒跟王熙鳳有過任何接觸。
雖然這年代都講究男女有別要避諱，但未婚夫妻不能見面也就算了，他要是一點兒表示都沒有，感覺自己婚後應該會很慘。
所以賈璉想了兩天，又抽空出去外面轉了轉，也沒看到什麼入眼又不又十分寸的東西，確定送東西這事兒他還真不在行，又不可能像賈珠似的寫那樣文縐縐的信。
不過聽說王家也不注重培養女兒詩書方面的才華，他沒什麼文采估計王熙鳳也不會嫌棄，又想到原著裡王熙鳳那麼愛錢，就從自己的私房裡拿了一張銀票塞進信封。因為也沒有寫什麼不能見人的東西，所以賈璉就像上次一樣正大光明的送到了王家，不用多說都知道是給王熙鳳的。
王家長輩會不會檢查，賈璉是不在意的，但王熙鳳拿到信的時候很擔心裡面有什麼讓人尷尬的話，又覺得以賈璉的性格應該不會有那樣的事情。
帶著些不可言說的期待打開信封，一抽出來王熙鳳就看到了有些熟悉的印記，打開之後果不其然是一張數額不小的銀票。拿起另一張紙，依然言簡意賅的寫著幾個字：「給你的，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王熙鳳的貼身丫鬟平兒從旁邊看到了銀票，忍不住笑道：「話本上別人家的公子都是寫情詩寄相思，怎麼咱們家未來姑爺這般不走尋常路呢？」
「不是挺好嗎？」王熙鳳一邊把銀票折起來一邊笑著說：「我是個俗人，那些什麼情詩我反倒是不信的，只有這實實在在能攥到手裡的東西才最讓人放心。」
「小姐說的在理，看來璉少爺很是瞭解您呢！」
王熙鳳確實哼了一聲，笑道：「他這哪裡是因為瞭解我，明明是自己懶得去想。」
說起來自從王熙鳳和賈璉訂婚以來，因為沒覺得生活跟從前有什麼不同，一直都未有什麼實感，而被她娘帶在身邊教導管家理事這件事根本就沒有讓她覺得特別在意。
倒是姑姑懷了身孕母親去探望，回來之後與她說姑姑嘴裡反復說她嫁進去之後就能與賈璉一起幫著她管家理事，母親很高興姑姑對她重視，王熙鳳卻是有些別的想法的。
她聽說現在賈璉幾乎就相當於在管家了，根本就沒有幫誰這一說，若是到時候嫁過去又讓她居於下位，她這心裡肯定是有些不平衡的，倒是愧對姑姑對她的喜愛。
不過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所以她便只開開心心的把賈璉給她的銀票專門收起來。
另一邊賈璉依然在水深火熱之中忙碌，榮國府的事情，他自己的事情都要處理，只是他那點兒財產已經理的差不多了，可以定時處理便是。
只榮國府的事務，自有它原本的一套規章制度，他又覺得沒必要去觸動某些人敏感的神經，所以原本賈璉是想按照原有的方式繼續運行的。可時間久了受累的是自己，便只能把各部門的事情細化之後分交給管事，若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就連管事一起連坐。
到了新年的時候賈璉的身體已經習慣忙碌，但即便處理起來也遊刃有餘了，他一個嚮往紈絝的人還是覺得可怕，萬一自己哪天變成那種沒事情做就茫然若失的人可太可憐了。
過年的時候要與各家親朋互相送年禮，賈璉看著老太太和二嬸列出的一長串的名單心有戚戚。他自己習慣一目了然，所以專門讓人裁了紙裝訂成冊，賈家所有的關係人家全都一一列在上面，送禮的時候清楚明白，對照之後很難出錯。
然後轉過年，王夫人的肚子一天比一天，生孩子的事情倒是不用賈璉管，但是因為老太太心思都用到了她和即將成婚的賈珠身上，府裡的事是幾乎不關心的，什麼事情就都找到他這兒，見得多了頗長見識。
四月二十六那日，賈璉剛起來就聽說二嬸發動了，他一個侄子用不著過去，就讓人去通知邢夫人。
老夫人估計也不在自己院子裡，他不用去請安，就吃了點東西去花園散步消食。在花園裡剛轉了兩圈就看見了祖母身邊的丫鬟。
「璉二爺，老夫人請您過去。」
「二嬸生了嗎？」
「回璉二爺，已經生了一位小少爺！」那丫鬟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道：「而且有一件天大的喜事！」
「怎麼了？」
「咱們新出生的小少爺是含玉而生的，這可是多大的福氣！」
丫鬟兀自喜氣洋洋的，賈璉聽了卻並沒有很開心，而是挑挑眉沒有說話。
到了二嬸院裡，他見所有人都是和剛剛來找他的小丫鬟一樣的滿臉喜氣，便逕自走向一臉高興的祖母身邊，與繼母和二叔問了好，才與祖母道：「祖母，您叫孫兒過來所為何事？」
賈母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說：「你二嬸為咱們家生了一個極有福氣的哥兒，我想著讓你準備準備好好慶祝一下。」
賈璉不作表示，而是問道：「堂弟在屋裡嗎？」
「在，我讓抱到旁邊房間去清理一下了。」說完，賈母拉著賈璉的手道：「走，咱們進去看看你小堂弟。」
賈璉順從的跟著走了進去，就見到了繈褓之中吃飽了睡得香甜的嬰兒，他從沒見過新生兒，但也聽說小孩子剛出生的時候都是紅通通的並不十分好看，可這孩子卻不一樣，露出來的臉蛋兒白皙可愛，看著就讓人喜歡的很。
賈母更是愛憐的看著自己的小孫子，眼睛都不捨得挪開，「這樣的大喜事咱們府裡所有人都有賞！然後再派人去通知各家親戚朋友。」邊說著還邊愛惜的撫摸著孩子頸上掛著的玉，這是剛剛她讓拴了繩子掛上去的。
而賈璉看著那圓圓地石頭……好吧，看光澤可能確實是玉，實在是沒法兒想像這東西含在嘴裡是個什麼樣子的，總覺得有些奇葩，沒噎死確實是有大運道了。
第24章第二十四章
「祖母的乖孫子，既然你這般有福氣，咱們就叫寶玉如何啊？」
賈璉耳邊聽到老太太說了「寶玉」兩個字，回過神視線從那塊玉上移開，看向老太太說：「寶玉這個名字孫兒聽著也是再好不過，只是您想要大肆慶祝宣揚的事，孫兒有一點反對意見……」
賈母詫異的看過來，有些不解道：「這是為何？」
「寶玉如今剛剛誕生，即便是有大福氣的，我們也該小心謹慎的不讓這福氣折了，若是被外人知道，有那不還好意之人做什麼傷害他的事情……我們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賈璉說完，見祖母若有所思的樣子，繼續道：「畢竟這世上確實是有些我們所不能知道的奇人異事，會不會有人覬覦別人的氣運也未可知……」
賈母一聽，眉頭一緊點頭道：「璉兒說的有道理，那……」看向寶玉懷裡的石頭有些困擾，「也是我年紀大了不謹慎，寶玉含玉而生的事情這院裡都知道了，可怎麼控制的住人言……」
賈璉微微一笑，道：「吩咐一聲不許外傳便是，以咱們賈家的權勢，只要不是鬧得滿城人盡皆知，應該也解決的了。」
「可。」
既然說通了，賈璉看了一眼這屋裡的奶娘丫鬟，見她們連連點頭表示不會外傳，這才走了出去對二叔和繼母道：「方才祖母與我商量了一下，覺得大肆慶祝堂弟出生實在是有些不太妥當，所以璉過來與二叔說一下。」
賈政此人最是在乎名聲，當初元春大年初一出生的時候他便認為自己這個女兒必然是貴不可言的命格，遂疼愛有加；如今小兒子又是帶著這樣大的運道降生，他自然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然後羡慕於他的。
所以此時聽到賈璉說母親改口不想要大辦，心裡便有些不樂意，面上忍不住就也帶出一些來，「這是為何？」
賈璉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眼二嬸的陪房周瑞家的，問道：「二嬸現在如何了？」
「二夫人就是身體有些疲乏，精神尚可。」
賈璉聽後點點頭，說道：「勞煩與二嬸說一聲，祖母為堂弟起了小名叫寶玉。但許多人家為了壓住新生兒的福氣讓其能夠健康長大，往往會起些賤名好養活，如今寶玉的名字雖然算不上大雅但也絕對不是賤名，所以更是應該低調一些，畢竟命格這東西好雖好，但就怕有人心存惡意……」
至於別人到底會怎麼使壞賈璉沒有細說，畢竟若是修□□什麼轉換命格移魂奪舍之類的事情他們一介凡人之身肯定是防不了的，這時候就不得不慶倖，這個世界說有神仙可更像是小嘍囉，感覺裝神弄鬼更在行一些。
不過即便這樣也夠了，古代人迷信，自然很容易便會相信，二嬸知道了，自然就會為了保護幼子嚴加約束二房的下人。
於是賈璉說完話，也沒有去對二房的下人多嘴管教，就與繼母一同回了大房。下了轎子，賈璉問了一聲得知父親還未起，便對邢夫人說：「寶玉的事情，兒子也希望母親不要太放在心上。」
邢夫人先是一怔，隨後才苦笑著點頭，「這麼多年我早就已經認命了。」
「您若是覺得膝下荒涼，等到父親以後再有別的孩子大可抱到身邊來養。」隨即反應過來這話像是確定邢夫人不會再有孩子一樣，又想到迎春邢夫人都不愛養，便說：「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父親也不曾因此對您有意見，您莫要多想，有我和鳳兒呢。」
賈璉之所以會安撫邢氏，便是因為這段時間兩人相處尚算和諧，雖然都說邢夫人蠢笨又小肚雞腸，，但目前看著惡毒的心腸也是沒有的，相比起賈赦他覺得可愛多了。
不過邢夫人聽了賈璉的話卻並未十分開懷，而是有些遲疑道：「兒媳婦是你二嬸的內侄女，親近也是與二房親近吧？」
邢夫人之前確實也覺得王熙鳳很是討喜，可緩過神來便意識到，論親近，婆婆是絕對比不得姑母的，而她也不覺得的自己擔心是多餘的。
對於這一點，賈璉覺得並不是問題。當初願意去提親的時候他就想過，王熙鳳與自己的姑母如何親近他其實並不在意，只要不做一些枉顧人命法律之事。
而這就是他的事情了，若是明知道妻子膽大還任由她知法犯法，他作為丈夫也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的。
至於王夫人那邊自然是有賈珠看顧，到時候若是真有苗頭，與賈珠說一下他自會去約束自己的母親，畢竟賈珠將來要出仕，也不能有人拖後腿。
……
寶玉出生後這幾日賈璉關注了一下，發現寶玉含玉而生的事情並沒有傳出去，便也就沒有再管。
賈母倒是想要多疼愛小孫子一些，不過現在出息的孫子更為重要，自然是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賈珠的婚事上。
婚禮這事兒賈璉也沒跟著摻和，因為賈珠的婚事賈政極其滿意，所以他也不光想著孤芳自賞吟詩作賦了，親自去操辦長子的婚事。
而賈璉隨著賈珠婚期越發的近了之後也是喜形於色的，等到賈珠成親之後二嬸又要出月子，這代表他的假期也終於快到了，到時候他直接就可以當甩手掌櫃。
婚禮前賈珠跟國子監請了假回來，去李家下聘他都有出現，臉上也難得不像平時一樣故作沉穩，而是有了些少年的情緒。
婚禮當日，賈珠為了不在岳家落了下風，請了不少有文采的同窗，賈璉則是邀請曾靖淮一同前往，萬一需要武力支援呢 只是可惜最後這些萬全的準備都沒有用到，李家明明是出自詩書傳承之家，李守中此人卻認為女兒應該順從，所以他們順利的接回新娘。
二嬸王夫人為了兒子的婚禮也包裹嚴實出現在婚禮上接受新人的叩拜。
到了晚上賈珠入洞房之前，把賈璉叫到角落裡，道：「我那些同窗早就說要鬧洞房，璉兒你一會兒幫我攔住他們。」
「何必要攔著，大家也都有分寸的，攔下了豈不是掃了眾人的興？」賈璉若不是心裡還有些兄弟情誼是也想跟著湊熱鬧的。
賈珠當然知道友人們都是沒有惡意的，可他新婚燕爾心裡有些羞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吧？便低聲道：「等璉兒你成親的時候，做兄長的也幫你，如何？」
賈璉想說自己並不是十分在乎有沒有人來鬧，但是想了想還是摸著自己的良心點頭，「好吧，你放心的洞房，有弟弟我呢。」
賈珠拍了拍賈璉的肩膀，這才又重新笑了起來，「為兄提前道謝了。」
於是等到晚上賈珠進洞房之前給賈璉使了個眼色，賈璉立即就端起酒杯轉移眾人的注意力，「今兒我珠大哥哥成親，才有幸見到眾位，小弟讀書沒有天賦，卻一直非常羡慕各位這樣讀書有天賦卻努力的人，今兒一定要敬大家一杯。」
到
另一桌的賈珍聽到賈璉的話忍不住嗤笑一聲，不過他也沒有拆穿，反而等有想起要鬧洞房的時候，又叫了幾個賈家的小子過去幫著賈璉，算是給賈珠一個面子了。
後來眾人都發現了賈璉的意圖了，自然是不可能放過他。只不過賈璉是個有心眼兒的，一開始就讓小廝專門準備了些兌水的酒，可即便這樣賈璉還是有些喝多了。
醉酒有多難受他是知道的，覺得不行之後立即趴在桌子上裝暈，任是誰叫他都死活不起。
好在這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前頭叫的最歡的基本上也都喝的有些站不穩，畢竟除了他其他人喝的都是實實在在的酒水，府裡便也都派人送了回去，不方便的也都在府裡安排了住處。
賈璉頭腦還算清楚，但此生頭一回喝這麼多，走起路來還是有些打晃的，所以小廝扶著他回去的時候他也就順勢像沒有骨頭似的靠過去。
被扶回自己屋裡，賈璉見到床便一下子栽過去，閉著眼睛昏昏沉沉的就感覺臉上有些溫熱，想了一會兒覺得應該是有人給自己擦臉。過然後胳膊被抬起，感覺外衣被脫掉之後又蓋上了被子。
正當賈璉準備睡過去的時候，突然感到自己的臉上似乎有手在遊走撫摸，立即嚇了一跳清醒了些，還未睜眼便抬起手抓住自己臉上的手。然後才睜開眼看向上方的人，是綺梅。
「少、少爺？」綺梅有些心虛，隨即又立即調整過來溫柔的問：「您醒了？還難受嗎？」
賈璉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問：「你怎麼在這兒？」
「奴婢在幫您梳洗呢，不收拾一下，明兒您指定嫌棄自己身上的味道……」說著綺梅看了一眼自己被抓著的手有些羞澀道：「少爺……」
賈璉立即鬆開了她的手，閉上眼睛，過了片刻才道：「這裡不需要你伺候，先退下去吧。」
綺梅咬咬唇，站直身子說了個「是」。
走之前還準備了溫水放到床頭，輕聲對賈璉說：「水放在這裡了，您夜間要是口渴了伸手就能夠到。」見他沒出聲，便有些失望的走了。
等到確定屋子裡沒人了，賈璉這才控制不住酒勁兒睡了過去。
第25章第二十五章
第二日是賈家新婦李紈敬茶認親的日子，賈璉即便宿醉也不能貪睡，滿臉困倦的起床收拾好自己，無視綺梅的欲言又止，直接抬腿去了祖母那裡。
他前腳剛邁進去，後腳賈珠夫妻倆便過來了，賈璉一個小叔子不好盯著嫂子看，所以只隨便看了一眼新婚夫妻兩個的狀態之後便收回了視線。
敬茶問好的過程中李紈都是一臉嬌羞的樣子，但她行止落落大方，賈母看著甚是喜歡，又加上賈珠看著李紈的眼神裡滿滿的都是滿意，便知道夫妻倆感情頗好。
結束之後賈璉就準備回去了，臨走的時候用肩膀碰了一下賈珠的肩膀，道：「昨晚上弟弟我為了珠大哥哥真的是十分盡力了，你可得領情。」
「這是自然的。」一夜**十分得意的賈珠笑著點頭，道：「晚間哥哥做東，請你吃頓大餐如何？」
賈璉擺手，避之惟恐不急道：「我昨天一壺酒摻了三壺水還差點兒把自己喝倒了，實在是沒什麼胃口。」
「那就記著，以後我給你補回來。」
「珠大哥哥讓二嬸好好養身體，趕緊把府裡的事情接過去最好不過。」
賈珠看著他滿臉的抗拒哭笑不得，「不知道的還以為誰逼良為娼呢！你早晚不是都有承擔重任的一天？」
他說的是榮國府，賈璉卻以為是說他們自己的小家，笑嘻嘻的說：「不是要娶媳婦了嗎？」
「表妹知道你當她是長工嗎？」
賈璉聳聳肩無辜的說：「咱們表妹那麼能幹，跟我不正是天生一對嗎？」
賈珠無奈，「天生一對是這般用的嗎？」
「還可以用天造地設。」賈璉拍了拍賈珠的肩膀，笑著說：「弟弟早就開始討好咱們表妹了，她肯定是心甘情願的……」
與賈珠說完話，賈璉晃回自己院子去，綺梅正在院子裡與小丫鬟們說話，看著小丫鬟們噤聲的樣子，她確實很有大丫鬟的氣勢。
而綺梅感覺到視線，轉過頭來見是少爺，立即便神情溫柔道：「少爺您回來了？」
賈璉點點頭，抬腳往書房走去，走了幾步之後突然回頭對綺梅說：「你來一下。」
綺梅眼神有一刻的慌亂，隨即又恢復如常，「是，少爺。」
進了書房，賈璉來到書桌前，見桌面上有一個請帖，打開來便看到是王仁邀請他去參加聚會。這時候綺梅端著茶走進來放在賈璉手邊，溫聲道：「這是剛剛送過來的，奴婢怕您看不見就放在這兒了。」
把請帖隨手放在旁邊，賈璉接過綺梅手裡的茶喝了一口，然後才出聲道：「這段時間你做事越發的細緻了。」
綺梅沒想到他竟然會稱讚自己，嘴角一勾開心道：「少爺您過獎了！」
「你們做得好我做主子的都看在眼裡，可我的忌諱我不相信你們不知道。」賈璉放下茶杯冷淡的看向綺梅，「昨日的事我沒辦法當做看不見，你年紀也不小了，讓家裡安排成親吧。」
樂極生悲，綺梅沒想到她只不過是趁著少爺酒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甚至根本就沒有做其他事的念頭，少爺就這樣的絕情，頓時很是悲痛道：「少爺，您別這樣，奴婢只是情難自禁，真的沒有不該有的念頭，求您不要趕奴婢走！」
賈璉搖搖頭，拒絕道：「你現在沒什麼不好的心思我相信，但將來主母進門，你若是還情難自禁，你覺得還會有人像我這樣給你機會全身而退嗎？我是看在這麼多年你照顧我盡心盡力的份上才輕拿輕放，不要得寸進尺。」
「奴婢此生最在乎的便是少爺，您真的一點兒機會也不過奴婢嗎？」綺梅見少爺臉上絲毫沒有任何猶豫之色，內心的悲痛滿溢出來，忍不住質問起來。
賈璉卻是不再看她的臉，歎氣道：「從前你稍有越矩我都沒有深究，但是我的態度我不相信你看不到，我不希望再有這樣的『情不自禁』，我言盡於此，你不必再說。」
綺梅嘴唇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是因為瞭解少爺的性子，所以她才更加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沒想到一時的控制不住便讓她被放棄……
隨後賈璉就讓綺梅先回去，然後讓人叫了青芙過來，對她說道：「我准綺梅回去嫁人了，你最近先抓緊挑兩個小丫鬟教導好了提到我身邊。」
青芙剛剛過來的時候碰巧看到了綺梅神色間的異樣，只是當時她並未與自己說什麼，竟不曾想是因為少爺讓她回去嫁人……
這般突然，她心裡便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小心的問道：「少爺，怎麼突然就讓綺梅家去了？」
賈璉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太清楚，而是道：「你們年紀也差不多了，早一點成親也好，等明年表妹嫁進來，你們反倒身份有些尷尬。」
青芙並沒有以身侍主的念頭，少爺一說她就理解的點頭，心裡又知道少爺是真心顧念著她們，便感激道：「奴婢謝少爺了。」
既然說起青芙的婚事，賈璉便順嘴一問：「你自己有何打算？府裡小子不少，有看中的嗎？或者你是想嫁去府外？」
與少爺說起婚事青芙難免有些害羞，但回答的聲音卻沒有絲毫顫抖，「少爺若是信得過，讓奴婢留在您身邊繼續伺候可好？」
「當然可以。」青芙這丫頭他最近越發的信重，而她也並沒有辜負自己的期望，從來都是細緻周全的，她自己願意繼續留在他身邊，賈璉當然也是願意的，便又問道：「那你是準備在咱們府裡找了？你是女子，少爺自然是給你優待的，我身邊得用的這些小子，你若是看上哪個，我都願意為你做媒。」
賈璉說這樣的話自然是因為這個時代對女性並不十分友好，所以他對待府裡這些女子並不曾有半點輕浮，而他之所以額外給青芙這樣的承諾，也是因她值得更好的人相伴一生，就是可惜了綺梅，她也是個好姑娘……
而青芙聽了少爺的話，忍著害羞點點頭，「奴婢知道了，會好好考慮的。」
「那就先出去吧。」
讓綺梅離開的事賈璉並沒有在他院子裡大肆聲張，所以現在除了青芙並沒有別人知道，只是有時候他是好心，卻怎麼也控制不了別人的想法。
賈璉覺得自己是顧念主僕之情以及綺梅並沒有犯下他無法原諒的錯，所以並沒有懲罰，但綺梅卻並沒有認識到他這份用心。
晚上的時候，賈璉洗過澡出來見到綺梅站在他屋子中間的時候，有一瞬間他是有些失望的。可他不想把人往壞處想，她又一直低著頭，讓賈璉沒辦法看清她的神情。
「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兒？」
綺梅抬起頭戚戚然的看著少爺，淚道：「奴婢再不能伺候您，所以想來與少爺您辭行。」
見她雙眼紅腫，賈璉有些無奈的歎氣道：「主僕一場，我希望你能夠過得幸福，回去之後你家裡若是為難於你，便托人來告訴我一聲，你的婚事我會幫你安排的。」
「少爺……」就是因為他總是這麼溫柔，所以她才會不受控制的想要得到更多，只是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想著，綺梅的眼神裡帶上些視死如歸，左手一下子扯開了自己的腰帶，右手則是輕輕拽了一下衣服便緩緩滑落，上身只著了一個紅色繡花肚兜，別處露出來得肌膚在燈光下被晃得瑩白。
賈璉沒想到她竟然會做出如此出格的行為，驚訝之後卻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綺梅的眼睛，道：「你這麼糟踐自己，我的好心卻也是白費了。」
綺梅從少爺一眼都不曾多看自己就淚流不止，她這般孤注一擲不要臉面，便是想若是成了她自然可以得償所願陪在少爺身邊；可她又不捨得用些更低賤的手段來達到目的，果然沒有得到任何另眼相看，便忍不住邊哭邊笑起來……
真好，少爺還是她喜歡的少爺，自己卻終於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可即便這個時候，賈璉也沒有喊人進來。綺梅知道這是他最後的一點恩慈了，所以她默默流著淚撿起自己的衣服，抖著手把衣服穿上。而賈璉從始至終，都沒有對她的身體有絲毫關注。
等到穿好衣服，已經看不出任何破綻之後，綺梅才跪在地上與賈璉叩了三個頭，「奴婢走了，請您保重……」
賈璉只說了一句「好自為之」便閉上眼睛，他唯一的一點憐惜已經被綺梅消耗乾淨，沒有再多的耐心了。
等到綺梅出去，賈璉才冷著臉叫來了今兒值夜的隆兒，對他說：「今晚上你失職了，扣半個月的月錢，若是再有下一次，小爺身邊的位置有的是人願意來。」
少爺從來不是無緣無故會責罰下人的主子，隆兒摸不著頭也決定回去自己好好反省，可還沒想明白，第二日就得知了綺梅離開少爺院子的消息，若是沒有發生什麼事情絕對不會這麼湊巧，頓時便更加謹慎起來。
綺梅離家之後並沒有再出現過，賈璉後來偶然聽丫鬟們說她嫁到了府外，日子過得尚可，然後就再也不曾有過她的消息。
第26章第二十六章
王仁約他後日出去玩兒，賈璉之前是自己提出想一起的，現在請柬送來了，他自然是欣然前往。
當日到了約好的地方，賈璉一下馬車便見到面前一個寫著「賭」字的碩大幡布立在王仁身後，便有些無語的問他：「你們所謂的聚會就是在這兒？」
王仁早就等的不耐煩，這時候見了賈璉一把就拉住他的手臂往裡走，邊走邊急切的說：「快點兒！若不是等你我現在都在裡面贏幾把了！」
他後面的話賈璉聽得已經不是那麼清楚了，這賭場的環境實在是不算好，又嘈雜又烏煙瘴氣的，只是他自己答應王仁的，也不好甩手走人。
而跟著王仁一路穿過人群，顯然他對這裡很熟，周圍不少的人都在與他打招呼。等擠進賭桌邊上，就連賭妓都搔首弄姿的跟王仁打情罵俏。
賈璉真的很想裝作自己根本不認識他，可王仁絲毫沒有感受到賈璉的嫌棄，大聲的沖著眾人喊道：「這是我未來妹夫，你們可給我好好招待著！」
王仁不止一次吹噓過自己的親妹妹與榮國府的璉二爺定了親事，剛開始眾人見到這唇紅齒白的小少爺還沒聯想到那些，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把自己妹夫也帶了過來 。
避無可避，賈璉只能沖著眾人頷笑著拱手算是打招呼，然後就靜靜的隱身在王仁身後看著他在牌桌上揮斥方遒。剛開始他倒是贏了幾把，神情也肉眼可見的越發激動，然後緊接著就開始斷崖式的輸錢，越輸越是瘋狂的壓。
這樣的場景若是勸人走可能會招人恨，於是賈璉就開始觀察同桌的人，每次下注之後輸的人多贏的人少倒是正常，可總是那幾個人輪番贏之後賈璉就覺得不對，開始仔細注意起他們之間的關聯。
看了一會兒也沒從他們那兒發現什麼，賈璉便又看向了搖骰子的賭妓，賭妓本就要關注著每一個客人的神色，注意到賈璉的眼神還以為他對自己有興趣，沖著他不住的拋媚眼兒，賈璉不吃這一口，但是卻一下子發現了她動作的不同，
剛開始看她一直在撩頭髮和媚笑，賈璉還以為是為了吸引人。沒想到卻是是為了給人看，只不過跟他想的不同，其實是給賭坊的托看的。若不是他一直盯著還真的發現不了，她笑的時候就是大，撩頭髮就是小。
所以新一局押注的時候，賈璉為了驗證也從大頭手裡拿了一錠銀子，看賭妓又在撩頭髮，便把銀子押在了小上，果然他就贏了錢。
連續幾次之後，開始別人還沒注意，但賈璉一直都在贏錢，想不注意都難了。更何況還有一個咋咋呼呼的王仁，「未來妹夫，你手氣怎麼這麼好？」
賈璉沒有說話，但他機械性的押注的同時一直在想那賭妓到底是怎麼知道大小的，像電影裡似的聽聲音，這樣的環境也不現實啊……
等到同桌的人都開始跟著賈璉下注，賭妓等人便發現了不對，其中一個人偷偷撤出賭桌去找管事的。
賈璉沒注意，繼續押了幾局贏錢之後，那個賭妓身後突然多出一個人，看了一會兒與她交代了什麼話之後，她便再沒有多餘的動作，而賈璉也開始有輸有贏。
知道是被人察覺了，賈璉立即就收起了贏的錢遞給身後的大頭，道「收好。小爺雖然不差錢兒，但是
第一回贏這麼多，可不能再輸了。」
不過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賈璉每次押注都把贏的錢和成本全都投進去，數了數竟然贏了一萬多兩銀子，雖然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但多少還是忍不住有些興奮，便更是覺得這種事是絕對不能沾上的。
見王仁又轉去玩牌九，賈璉也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看了好一會兒才摸清楚規則，只是這次就複雜許多，實在是摸不出什麼門道。
但他運氣好，親自上場之後，除了剛開始輸，順手了之後贏得就多了起來，不過並沒有之前那樣次次都贏。但即便這樣對於一個初次進賭坊的人來說也已經很厲害了，更不要說旁邊還有一個一直在替他吹的王仁。
道這邊之後賈璉押的錢都少，又輸了一小筆之後便及時止損。但即便這樣一下子從賭坊拿走那麼多錢，自然是不可能就這麼放賈璉走的。
所以賈璉便被賭坊的管事請到了樓上包間——
「璉二爺到訪，小人真是不勝榮幸！」一個穿著華服的中年男人神色恭敬的沖著賈璉道：「鄙人是這賭坊的坊主，姓劉。」
賈璉笑了笑，非常官方的回道：「今日見到劉坊主本人也甚是榮幸。」
虛與委蛇在賭坊早就見慣了，所以劉坊主讓人上了茶點，便笑眯眯的問：「今日璉二爺玩兒的可開心？」
「贏錢了當然開心。」賈璉翹起二郎腿，毫不客氣的捏起點心咬了一口，道：「可坊主請小爺來此，就有些擾了我的興致了……」
劉坊主連連道歉，然後道：「今兒那錢就當是我們賭坊孝敬您的，請您高抬貴手如何？」
賈璉贏的那點錢對於賭坊來說並不算什麼，但劉坊主擔心的是他把這裡面的潛規則說出去，到時候那些賭客肯定是要鬧的，其中也有一些身份不一般的人，若是除了什麼事他實在是沒辦法跟上頭交代。
然而賈璉聽了卻有些不高興，「小爺憑本事贏得，需要你們孝敬？」
劉坊主僵了一下，明明都知道彼此是怎麼回事，還是討好道：「是是，是您親自贏得，那您看……」
賈璉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茫然道：「看什麼？你一個老男人說話怎麼這麼不明不白的？」
「那小人就直說了……」劉坊主知道賈璉是在裝糊塗，可他卻還是要嘻嘻跟他掰扯，「做哪行的都有自己的規矩的，小的敬您，但賭坊背後的主人的面子您怎麼也要給的。」
賈璉喝茶的動作停都沒停，笑道：「小爺還真就沒怕過誰，不過你既然這麼說了，總得先告訴我給的是誰的面子吧？」
劉坊主一聽賈璉有鬆口的意思，立即拱手向上一拜笑道：「我們主子是忠順王爺。」
「哦……」賈璉拉長聲音，聽著是挺耳熟，倒是沒見過，不過還是說道：「忠順王爺的面子我確實不能不給，但璉也有一個小要求還望劉坊主幫忙。」
劉坊主抽了抽嘴角，心裡很是無語，拿走那麼多錢還有要求，這麼不要臉的公子哥兒可真是少見！可心裡這麼想，面上還是腆著臉問：「璉二爺有何事不妨直說，只要小的能辦到，自然是願意行方便的。」
賈璉搖了搖手裡的扇子，笑道：「只是一件小事，你肯定是辦得到的。」
「您說。」
「別人小爺不管，但王仁是我未來舅兄，我不希望他再踏進這賭坊一步。」
「這……」劉坊主有些為難，「我們這開門做生意，哪裡有把客往外趕的道理？」
「呵！」賈璉冷笑，不屑道：「我當然不是想讓你們生意沒得做，而是希望以後他不來的時候不要有人引誘，畢竟如果以後經常在這裡見到我，劉坊主應該也是不願意的。」
劉坊主面色一冷，他們確實不想得罪賈璉，可王仁是他們賭坊的大財主，自然也是不願意少了這個送錢的人的。
他的神色賈璉看在眼裡，收回視線之後慢慢抬起自己的左手，那手指不是養尊處優絕對不會一點兒繭子都沒有。便又笑著與劉坊主說：「忠順王爺身份尊貴自然是賈璉比不了的，但是賈王兩家應該也不那麼容易讓人小看，劉坊主覺得呢？」
劉坊主抹了一把汗，就是因為賈家的地位他才會讓賈璉把錢帶走，可若是王仁不來，損失的可就不是賈璉帶走的這些錢了惡……
見他還是磨磨唧唧，賈璉手裡的扇子「刷」的一下合上，站起來道：「你若是不能決定，自去問你的主子便是，我又不是誠心想搗亂，想必王爺也是願意給我和王家王子騰的面子的。」
王仁畢竟是大房的嫡長子，雖然有些荒唐，但一直深受王子騰寵愛，所以他若是有心讓王仁戒賭，王子騰是一定會支持的。賈璉可不像王子騰他們這些當官的人，總是顧慮許多，明明不是到了要倒的那天，任是王爺也是動不了他們這些人家的。
該說的說出去了，賈璉心裡是很有自信忠順王爺會給這個面子的，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賈家還沒瘦死呢，這麼一點兒小事自然不是什麼問題。
離開了包間，賈璉一到樓梯口就重新感受到了這賭坊的烏煙瘴氣的氛圍。而王仁剛才又在別的桌玩了兩把，只是全都輸了，眼神一瞄見到賈璉下來，立即收起自己的錢走過去，問：「劉坊主找你什麼事？」
賈璉笑了笑，隨口道：「就是互相認識一下，畢竟我也算是重要客人了。」
「倒也是。」王仁有些興奮的說：「雖然聽說過不少賭技高超的人，但是真正在身邊見到，璉兒你還是第一個！你有什麼秘訣跟哥哥我說道說道唄？」
第27章第二十七章
王仁的嗓門兒有些大，話一出， 旁邊不少人都看過來， 賈璉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道：「哪有什麼技巧，許是第一次來新人都有些運道。」
王仁想起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手氣特別的好， 只是後來才開始慢慢的輸多贏少了，點點頭道：「這倒也有可能。」
賈璉見他還真這麼天真， 也有些無語，王仁就是被寵壞了才人家說什麼都信。搖搖頭，抬起腳邊走邊道：「走吧， 這裡味道實在是有些差， 換個地方轉轉。」
王仁還有些戀戀不捨， 只是他這是第一次招待自己的未來妹夫，就算不舍也只能推了幾個朋友的邀請與賈璉一起走了。
出去之後賈璉怎麼看都覺得外面來往的人一片祥和的樣子， 理解不了為什麼有人喜歡那麼讓人癲狂的地方，在鼻子前搖了搖扇子感受著風帶過來的清新空氣， 感歎：「這地方真是沒什麼讓人待下去的**， 我以後可不來了……」
「別啊！」王仁繞到賈璉面前勸道：「未來妹夫你看你財運這麼好，下次來沒準兒還能多贏一些， 不來多可惜！」
賈璉聽後十分不解的問：「小爺又不缺錢， 多贏少贏能有什麼用？」
王仁頓住， 隨即辯解道：「大家都不缺錢， 但玩兒的不就是這個樂趣嗎？不覺得贏錢的時候很刺激嗎？」
「你輸錢的時候應該更刺激……」
「……」王仁不明白為什麼賈璉說話總是這樣讓人聽著不對味兒， 可細想之後又覺得還……有些道理， 真是怪了！
而賈璉見他一臉的糾結，忍著笑意味深長的說：「我覺得有興趣的東西太多了，這玩意可沒什麼意思……」
王仁不信，「這京城裡還有什麼好玩兒能玩兒的東西是我沒玩兒過得！你現在出去打聽打聽，鬥蛐蛐界還有我王仁的傳說呢！」
賈璉可沒覺得這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兒，再說是不是傳說他又不在乎肯定不會去打聽的，只勾起唇角引誘道：「那算什麼？過幾日我準備去莊子上巡視，你若是想知道什麼好玩兒的新鮮東西，不如跟著一起啊？」
「真有新鮮東西？你沒騙我？」王仁不知為什麼有些奇怪的預感，但他又覺得賈璉也不至於對自己有惡意，便點點頭，「那就去吧，不過到時候若是不好玩兒，以後我都不帶著你了！」
「沒問題。」說完看了一眼天色，在裡面的時候都沒怎麼感覺到時間流逝，怪不得在劉坊主那兒他吃點心撒不開手呢。於是摸了摸肚子，道：「表哥餓了嗎？我知道有家店的川菜做的極其地道美味，王兄要去嘗嘗嗎？」
王仁不太重視口腹之欲，可賈璉一說也覺得有些餓，便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跟在他身後往那家川菜館走去。
賈璉告訴王仁川菜館離這兒不算很遠，所以兩人也沒坐馬車，而是選擇步行。
剛開始還好，可王仁也是養尊處優長大的，越走便越覺得吃力，到後來累的是氣喘噓噓。等到走進那家店之後，還沒點菜聞著裡邊的味道這口水就開始氾濫。
賈璉問了一下他的意見，點了一個燴酥肉一個薑汁雞，隨口問道：「表哥能吃辣嗎？」
王仁搖頭，隨即又遲疑道：「金陵那邊的菜口味不算太重，京城這邊的菜我喜歡的不多也沒嘗試過，你對邊點吧。」
賈璉於是頷首，又加了一條酸辣魚，然後告訴小二拌幾個爽口的涼菜就停下來，沖著王仁道：「不能吃辣就少品嘗不少美味，實乃人生一大憾事！」
王仁覺得他有些誇張，臉上便帶著幾分嫌棄，「我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我可不是能夠輕易矇騙的！」
這話有待商榷，賈璉但笑不語。等到雨端上來，上面飄著紅彤彤的油和辣椒，看著是挺嚇人，但是聞著味道反倒是香比辣多一些。
所以王仁吃了第一口之後便直呼味道甚好，然後便一邊「嘶嘶——」一邊大口往嘴裡塞。賈璉擔心他突然吃太辣傷了胃，一直在旁邊給他加茶水讓他喝，只不過王仁根本沒工夫搭理他。
平時賈璉自己來吃一道主菜也就足夠了，這次與王仁一起多點了兩個，竟然也全都吃完了。放下筷子之後，王仁還一邊兒撫著肚子一邊兒說：「為兄真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吃東西吃的這麼滿足！」
賈璉偷笑，能不滿足嗎？不然他帶著王仁走這麼遠的路不是白走了？他大概也從來沒感受過餓的滋味兒，正好當長經驗了。
讓大頭結帳之後兩個人就準備回去了，他們有一段路同行，然後到了個分岔路口才分開。
王仁難得這麼早回去，王家人還覺得有些奇怪，等到王家大夫人叫來他的小廝常安一問，這才知道王仁自己去賭坊不說竟然還帶著賈璉一起去了！
當時王熙鳳與母親就在一起，一聽賈璉竟然也被哥哥帶著去了賭坊，頓時便覺得胸口發悶，她自己哥哥是個什麼德行自己是知道的，若是把賈璉帶壞……
越想王熙鳳就越是忍不住動怒，對著母親便抱怨起來：「您看哥哥，他自己墮落也就算了，怎麼還帶著表哥去賭坊呢？」
大夫人也沒想到兒子早上說與賈璉一起出去，竟然是帶著未來女婿去賭錢，心裡不是滋味兒的同時又覺得沒臉，立即便讓人把王仁叫到了正房來。
王仁不知道母親叫自己來有什麼事，只是一進來就見母親滿臉嚴肅不說，妹妹還怒氣衝衝的看著著他，臉上帶著幾分茫然問道：「這是怎麼了？」
大夫人也知道王仁養成這般只知吃喝玩樂不誤正業的個性，全都是因為她平時對這個兒子太過溺愛，往常總捨不得管教，如今若是帶壞了未來女婿，那女兒的一輩子可就毀了！
所以她仍然冷著臉問道：「你今兒帶著璉兒去哪裡了？」
王仁實在是有些不會看人臉色，明明已經察覺到了母親和妹妹神色異常，這時候聽母親一問，立即便有些興奮道：「娘，你不知道，今兒我帶著未來妹夫去賭場，他贏了上萬兩的銀子呢！當時賭場的人看我們的眼神，兒子覺得風光極了！」
大夫人越聽便越覺得頭疼，即使不同轉頭看都能感受到旁邊女兒的怒火，立即便呵斥王仁：「休要再胡說！你現在是越發的沒有分寸了！怎麼能帶著賈璉去賭坊？！還有，什麼未來妹夫的話是可以隨便說的嗎？還沒成親呢！」
王仁的談興突然被打斷，一時也有些悻悻的，立即就改口道：「就是玩玩兒而已，再說表弟說賭坊沒意思，要帶我去玩兒別的，母親不叫我，我也要與母親說呢。」
「玩兒什麼？」王熙鳳聽到賈璉沒有上了癮，神情緩和下來，只是語氣還是有些生硬。
「你怎麼與哥哥說話呢？」王仁覺得自己當兄長的顏面有些受損，不過在王熙鳳面前他早就習慣了，所以抱怨完立即就不自覺的回答：「我怎麼知道玩兒什麼？表弟只說要去巡視莊子，邀請我與他一起。」
大夫人與女兒對視一眼，對於賈璉她們兩個自然是比王仁更信任一些，在家裡也從來找不到人影還不如跟相對靠譜的人出去，所以她立即同意道：「既然璉兒邀請你，那你就去吧。約得什麼時間，母親也好為你準備行裝。」
「表弟沒說……」
另一邊賈璉回到榮國府之後，好幾天也沒跟王仁通信確定時間，最後王仁等不及，主動過來，賈璉才告訴他自己得等二嬸出月子才好把手裡的事情交出去。
然後終於等到五月末王夫人出了月子，六月初賈璉立即就迫不及待的把管家權交了出來，賈母已經知道他要去巡視莊子，雖然心裡覺得他是想要躲懶，倒也並沒有阻攔。
而王夫人雖然覺得賈璉這麼爽快的就松了手有些讓人難以置信，但是權柄到手，別人什麼心理她是根本就不會多想的，只自己精氣神一下子就上來了。
賈璉從很久之前開始就計畫著這次出行，跟祖母說明的時候特意把歸期說的有些含糊，是因為他自己也不確定會出去浪多久才回來。
當然，也就長則三月短則一個半月。因為賈璉生母的嫁妝莊子都是在京城附近，他就是想要再走遠一些也找不到太合適的理由。
出發那日，賈璉去王家親自與王家大夫人說了幾句話，又把自己在賭坊贏的錢送了一些給王熙鳳，他回去算了一下，因為後頭輸了一些，所以最後剩下的總共只有一萬三千七百一二兩，他拿了八千八百八十八兩換成金子給她，就圖個喜慶吉利數字。
王家大夫人對於自己未來女婿喜歡給女兒送錢這件事已經免疫了，她倒是一直在推辭，但賈璉既然準備送出來便沒有收回去的道理，直接放下盒子便離開了。而王熙鳳在他走後立即就從後頭走過來把金子收了起來。
王仁是知道自己妹妹就在裡頭偷聽呢，所以坐到車上便調侃起賈璉：「你這還沒成親便送錢給我妹妹，等以後成了親，豈不是一點兒錢都留不住了？」
賈璉搖搖扇子，不在意的答道：「只要她想要，給她又如何？」
「男人怎麼可以沒有錢呢？」雖然是自己的妹妹，但王仁對於賈璉的行為並不十分贊同。
可賈璉卻覺得王仁的想法才是真傻。他怎麼可能一點兒錢都沒有？再說他說沒有王熙鳳也不能信啊？誰還沒有個私房錢了 雖然有些話不投機，但兩個人隨便聊聊時間就快速的過去了，馬車外面的景色看了一眼就沒什麼興趣再看下去，都是些自由生長的荒草樹木之類的，沒什麼特別的。這一點王仁與賈璉很像，都沒什麼浪漫細胞。
巡視的路線並不複雜，如果走的比較急的話基本一個月就能走完。今兒這第一天只走了大半日，他們就到了第一處陪嫁莊子。這裡的莊子雖然小，但地契上的土地面積相當的大，附近也有幾個人流量不小的鎮子，所以賈璉是覺得很不錯的。
但這樣的小莊子，王仁看到的時候十分的嫌棄，站在外頭根本就不想進去，怎麼都覺得不符合他的格調。
賈璉不管他，自顧自的讓虎蛋兒去敲門。這次他把青芙和虎蛋兒一起帶了出來，便是想這兩個人若是能看對眼，正好就湊成一對兒。
而莊頭早就能得知少爺要過來的消息，一聽到敲門聲立即便過來開門。他是第一次見到少爺，再加上之前少爺雷厲風行的整治管事的手段，所以請安的時候臉上都帶著些謹小慎微。賈璉也不當會兒事兒，直接便帶著人進去。
「少爺，王少爺，小的準備了些鄉下吃食，有些簡陋，不介意的話您二位吃一些？」
賈璉點點頭直接讓莊頭吩咐上菜即可。王仁估計是沒吃過鄉下的吃食的，菜品的精緻度比起他們在京城裡自然是比不了的，所以他依舊是一臉的嫌棄，嘴上也從沒斷過吐槽的話。
賈璉本來都當耳旁風聽過就忘了，可突然就沒聲兒了，便覺得有些奇怪，一抬頭就見王仁一臉的的癡相，順著他視線看過去，他這才恍然大悟。
合著是菜很嫌棄，但是對於上菜的女孩兒，他倒是極有興趣的，眼睛一直跟著人家轉。
這女孩兒長得倒不是有多美，就是身上有一種京城裡經過規矩束縛之後的女子們沒有的靈氣。畢竟若是純看長相根本比不得青芙，但青芙並沒有讓王仁有多關注。
賈璉一時間腦海裡便控制不住的劃過「大魚大肉吃多了便想要嘗嘗清粥小菜」這樣的句子……
只是人家姑娘一直都規規矩矩的不曾多看，王仁那個樣子就有些輕佻了，所以他拿起一根兒筷子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你注意點兒，怎麼像是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
第28章第二十八章
王仁依依不捨的收回視線， 忍不住感歎道：「我之前太過武斷， 這地方真是人傑地靈！水美人也美！」
賈璉無語，虧了旁邊伺候的都是他們的人，否則簡直是丟人丟到了外面來。
不過還沒等賈璉制止王仁那猥瑣的行徑， 再進來送菜的就換成了一個中年女人，只不過還是能看出眉眼之間與之前的女孩兒有些相似，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人家明顯就是在防備王仁。
王仁對此有些悻悻的，只不過這都是未來妹夫莊子上的人， 他就是想發作也得看賈璉的情面。但心裡實在這麼想的，行動上卻一點兒都不豁達，一餐飯根本沒吃什麼。
賈璉就當他是不和胃口，畢竟他自己吃著也並不是多美味。口味已經被養刁了， 這莊子上的菜倒是新鮮， 若是一直吃著這麼一般的味道就有些浪費了。
所以等到下一頓的時候，賈璉就準備讓他從榮國府裡小廚房帶過來的廚子做飯， 然後要是想吃當地特色便去鎮上搜羅一下。
下午的時候青芙與莊頭對過帳之後來跟賈璉彙報，因為去年接過來的時候已經整理過，基本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只不過正好走這一遭便再細緻的看一下。
至於莊頭身上的一點兒小問題， 因為不是什麼大差錯，賈璉稍作提點便也就讓他過去了。
當然， 這麼輕拿輕放也有王仁的原因， 他吃過飯之後還不死心， 問了莊子上的人知道上菜的女孩兒是這莊頭的女兒，也不顧人家已經定親，就想要去接觸。
莊頭過來的時候面上便有難色，賈璉一問之下知道了王仁那點兒作為，心裡也在歎氣，不過想著他即將要面臨的考驗，就決定還是暫時容忍一下。
所以也沒有說王仁什麼，只讓莊頭告訴莊子上的人不用理他，然後原定是在這邊多呆幾天的，因為王仁三天他們就走了。
在馬車上他還一直從窗子往後看，好像自己真的是個情聖在與戀人訣別似的。賈璉就一直用那種嫌棄又覺得有些好笑的眼神看著他，不過看在他沒學有些人強搶民女，便也沒有出聲吐槽，而是給了他時間讓他哀悼自己逝去的愛情。
不過王仁也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走出去一個時辰不到，他就再沒有什麼低落的情緒。轉而又開始念叨鄉下地方沒有什麼好玩兒的，一直抱怨賈璉是在騙他。
賈璉通通都聽著，眼瞅著他在爆發邊緣了便安撫幾句。但這也不可能讓王仁徹底平靜下來，這不，一行人剛進一個鎮子就看到了一間青樓，王仁說什麼都要進去紓解玩樂。
賈璉看他的神情知道差不多了，所以只幽幽的說了句「京城都避免不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得花柳病」，然後就根本不攔著他。
王仁看了眼站在門口招呼客人濃妝豔抹俗氣至極的女子，若是在京城這種女人他根本連看都不會看一眼，一時間根本邁不開腳步。等重新上了車之後終於忍不住怒氣，沖著賈璉便質問：「老子這一趟跟你出來是受罪來了嗎？無趣不說，連個女人都摸不著！」
「我也沒攔著你啊。」賈璉一臉無辜的看著他。他們前一站路過的村子，倒是有村子裡的農女有心攀附，只是王仁眼光高，上杆子送上來的憋壞了也不願意屈尊降貴。
可在王仁看來，賈璉的樣子越發的氣人，便道：「我不管，若是再不能滿足我，你就把你的丫鬟給我！」
賈璉出來的時候只帶了兩個丫鬟，其中一個小丫鬟年紀還小未長開，自然是入不得王仁的眼的，那麼他說的是誰便不言而喻。一方面確實是故意與王仁對著來，一方面他也是真的不高興，所以直接便冷著臉道：「你自己出門不帶著伺候的丫鬟，倒是打起我身邊下人的主意了！小心你那對兒招子！」
王仁沒想到賈璉直接就給他甩臉子，頓時臉色十分難看，氣憤道：「為了一個丫鬟你竟然如此對我，我回去必定要與母親妹妹說道說道！」說完就下車喊著要走人。
賈璉一揚下巴，虎蛋兒和大頭立即就攔住了王仁和他的小廝，至於王家的護衛，當初出來的時候王夫人存了心想要板一板兒子的性子，就讓他們全都聽賈璉的，所以此時他們雖然站在自家少爺身後但其實都不敢動。
王仁見此，胸口劇烈的起伏，怒道：「賈璉！你還想動粗不行？！」
「表哥哪裡的話，我自然是沒有那樣的念頭的。」說是這般說，卻絕口不提放人。
對王仁說擔心他的安全，所以硬是把他重新扶上了馬車，在天黑之前到了莊子上。然後賈璉就沒有再讓人在明面上看著他，可王仁實在是氣不過，便準備帶著銀錢與小廝偷偷離開這裡。
然而王仁剛一爬牆出去立即就有下人過來通報。因為是故意激怒王仁的，所以他會有動作並不意外，賈璉聽後也只是神情淡淡的問：「那個小廝已經交代好了？」
虎蛋兒嘴角大開，笑道：「放心吧，奴才已經讓他把王少爺往荒涼的地方帶了。」
主子們吃晚飯的時候虎蛋兒親自去做的這件事兒，因為王仁想要打青芙的主意他心裡也是有些記恨的，所以完全可以說是超額完成任務。
賈璉頷首，吩咐道：「組織幾個身手好的偷偷保護著，看他們要是往城鎮村落走，就引開。再也幫著在山裡找些吃食自然的送過去，別讓他生病受傷。」
「是，少爺。」
「王家的護衛你們瞞住了吧？」
虎蛋兒回道：「只我們自己的人知道，他們肯定要到明天早上才會知道王少爺不見了。」
「行……」
而另一邊離開賈璉莊子的王仁真的是覺得天高海闊任他逍遙了，邊走還邊暢想著：「到了鎮上，少爺我一定要去找幾個漂亮的妞兒，然後再去摸幾把牌。」
王仁其中一個小廝常盛一聲不吭的在他身後低著頭跟著走，心裡想著就算出走起碼也要去牽馬車啊，可如今自己被璉少爺威脅，他自然是沒辦法提醒的。
而三人走了半個時辰，本來天就黑，王仁累得氣喘吁吁之後突然反應過來，氣得打了離自己更近的小廝常安的頭一下，道：「你們怎麼都不知道駕馬車出來？少爺我怎麼有你們兩個這麼蠢得小廝？」
常安摸著自己被打疼的頭不甘的看了旁邊躲過一劫的常盛一眼，委屈又小心的問：「那不然少爺我們再回去牽一輛？」
「你能找到路你倒是回去啊？」
小路上有星星月亮又沒有遮擋倒是挺亮，可他們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除了腳下，周圍一眼望去全都是黑漆漆的樹林，根本就不知道從哪來又能往哪走！
而常盛看了一眼周圍，說實話，雖然明知道有人保護，但在這樣的環境裡也讓人怕的很，只是事已至此，實在是容不得他反悔了，心念一轉便準備表現自己好更得少爺重視。
所以他立即脫下自己的外衣，沖著少爺道：「少爺，天黑露重，不如咱們先休息一下吧？」說完把自己的外衣鋪到了小路中央去。
王仁也確實走不動了，即便再嫌棄也只能躺下，然而躺在這樣凹凸不行的泥路上實在是渾身都難受，更何況周圍還有各種叫聲，翻來覆去的也睡不著，直到半夜實在是熬不住了，這才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是被太陽光晃醒的，王仁感覺肚子餓的咕咕叫，睜開眼卻只見到常安一個人，便皺著眉頭問他：「常盛呢？」
「常盛說去給您弄些水回來。」
王仁點點頭，然後又數落起常安，「怎麼出來之後你是一點兒用都沒有呢！」
「那、那不是因為常盛以前是鄉下孩子被賣進來的嗎？小的就是想找也不知道啊。」說完，常安看了一眼周圍荒涼的樣子，道：「奴才這一早上也沒看見一個人，咱們三個在這地兒實在是有些不安全，不如回去吧？」
王仁也有幾分後悔，只是這時候讓他低頭是萬萬不可能的，自然是堅決搖頭，「少爺我帶了一大筆錢，夠咱們逍遙一段時間了，賈璉要是不過來求我，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
而從跟在後頭的護衛手裡接過來一個「破碗」的常盛正好就聽到了少爺的話，心想自家少爺怎麼這麼不撞南牆不回頭呢？雖然就是吃些苦不會有危險，但是這圖什麼呢？
想著萬一以後少爺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麼折騰，常盛一邊兒覺得自己未來十分淒涼，一邊兒裝作十分興奮的樣子喊道：「少爺！奴才奴才摘了些果子給您充饑，還在河邊撿到了一隻碗，正好給您盛些水過來！」
王仁一面很嫌棄常盛拿過來的東西，一面又是真的餓，就只能勉勉強強的吃了些下肚。
對於王仁的動向，賈璉都是時時關注的，所以這時候王仁是怎麼樣的，他是都知道的。不過為了不被王家的護衛發現不對勁，他們也不可能就這麼在莊子裡待著。
第一日發動了所有人去周邊找人沒找到。其實當時王仁他們根本就沒走遠，被故意引導著就在附近的山林那兒轉，只是所有人都被引著繞過去沒有發現他們而已。
然後賈璉就帶著人一邊沿路「找」一邊回到了來時的鎮上繼續找。兩天之後附近都沒有找到人，他們便又轉去了旁邊的鎮上，而按照計畫，那裡就是找到王仁主僕三人的地方了……
第29章第二十九章
賈璉覺得時間流逝的非常快， 王仁那邊又不會有什麼人身安全方面的擔憂，所以趁著別人都出去「找」人來看看， 他還能偶爾便帶著六子去鎮上轉轉，打聽到哪家飯館的味道好， 便進去吃一頓，好吃的話就再吃第二頓，愜意的很。
等到第四日，護衛快馬送過來了從王仁那兒偷來的銀票物件兒， 賈璉一邊讓人偽裝好把東西去當鋪當了， 一邊兒又找了個當地的獵戶假裝去打獵然後把人從山裡帶到了鎮上。
主僕三人這幾日著實吃了不少苦，本來以為到了鎮上就脫離苦海了，可他們如今衣衫髒汙，身上又一分錢都沒有，王仁甚至覺得還不如留在山裡，好歹常盛總能帶回些果子或是野物烤著吃， 雖然味道不怎麼樣，那也比在這鎮上明知道有吃的他卻根本沒有的吃好受些。
他倒是想要跟人說自己的身份， 只是說出去也沒人信啊！他現在也就身上的衣物之前， 可根本就看不出本來樣子了！最後還是常盛去討了兩個包子回來給他勉強果腹。
賈璉不過是想王仁也吃些教訓而已， 所以只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他的護衛就假裝要出鎮子繼續尋找中的時候偶然在街邊突然發現了王仁主僕三人， 演技這麼好的自然是虎蛋兒， 驚呼一聲「王少爺！」便把王仁帶回了賈璉住的客棧去。
估摸著王仁比起梳洗肯定是更想吃東西， 所以賈璉一見到他便一邊表示自己的著急， 一邊道：「表哥！你可讓我好找！餓了吧店家！準備些清粥小菜端上來！」
「我要肉！」王仁一聽賈璉竟然只給他喝粥，立即不滿道：「給我上些葷菜來！」
「我當然不會吝嗇這點東西，只是……」賈璉看了一眼王仁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以及有些微塌陷的臉頰，道：「表哥可能這些天風餐露宿沒有吃好吧？若是一下子吃太油膩的，我擔心你胃受不了，不如先緩緩，中午休息之後弟弟一定請你一頓大餐！」
王仁也讀過幾本書，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的，只是早上喝了幾大碗粥，回房間洗漱之後一覺就睡到了傍晚，空腹這麼久賈璉更是不可能讓他吃太油膩重口的東西了，只能又吃了一頓清粥小菜，當然比起早上好歹還是有些油星的。
而賈璉趁著他睡著這段時間，拿著重新從當鋪贖回來的東西，又把自己的說辭在心裡圓了一遍，這才把王仁的東西塞到懷裡。
晚上的時候王仁吃飯總算沒有早上那頓那麼狼吞虎嚥了，也能抽出些功夫埋怨賈璉：「這鎮子就這麼大，你那小廝說你找了我許久才找到，我怎麼這麼不相信呢？」
「別說表哥，我也沒想到啊！」賈璉故作無奈道：「畢竟弟弟也沒想到這幾天了表哥還能在那邊轉，我都把周邊翻遍準備往外找了。」
王仁聽了賈璉的話也有些尷尬，其實跟著那獵戶出來的時候他便發現其實他們的位置並沒有離鎮子有多遠，只不過不知為何一直都沒有走過來，也沒有看到人煙。
賈璉見他不出聲，又從懷裡拿出了之前王仁丟了的玉佩扳指以及其他之前的東西，至於銀錢他是不會拿出來的，這些尚且有理由，若是銀錢也能找回來就太假了。
而王仁一見到賈璉手裡的東西，立即便拿過來驚道：「這不是我的嗎？怎麼在你這兒？」
賈璉的神色沒有絲毫的心虛，回道：「找到表哥之後，我見你如此形狀，便去鎮子上唯一的那家當鋪問了一下，果然有剛送過來當的東西，我覺得很有可能是表哥你的，便贖回來了！」
王仁一聽，立即道：「那到底是何人從何處所得？我昨天早上起來身上的東西突然就全都不見了，必定是有人偷了！」
「這弟弟就不知了。」賈璉搖搖頭，見王仁不信，繼續道：「這山郊野嶺的，有什麼人經過誰也不知道，而且我問了一下當鋪的人，他們說那人昨天來的時候捂得嚴實，根本就看不清男女以及他的長相身材……」
王仁不相信，堅持要去報官。這平時最是紈絝的人竟然還想要走報官的路子，賈璉心裡好笑，不過他確定自己沒有留下馬腳，所以便任由他去官府了。
只是這縣城小地方，又因為在離京城不遠的地方，人來人往流動人口也不少，縣令誠惶誠恐的派人去問了，只是經過與賈璉說的並無不同，即便王仁表示不滿，他也是無能為力的。
沒辦法，王仁就只能認下了。他倒是想要回京城去，只是賈璉巡視還未結束不準備回去，他自己走又沒有安全感，就只能寸步不離的跟著賈璉，畢竟有那種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在三個人眼皮子底下拿走他東西的人，實在是嚇人的很。
而這個神出鬼沒的人其實是常盛，賈璉見到他的時候專門給予了肯定的眼神，也把自己之前承諾的銀錢獎勵給了他，不過其實轉了一圈兒還是從王仁身上拔的羊毛又用到他的下人身上而已。
剩下的錢去除之前去贖王仁東西的也沒有多少了，賈璉也不準備留下，等回去之後就再找藉口送去王家，不過這件事他準備與王熙鳳通個氣兒，畢竟王仁身邊還有個知道真相的常盛，還是需要約束一二的。
後來那段兒行程，王仁依然會念叨無趣，不過對於餓狠了的王仁來說，現在美食是最值得珍惜的，所以慢慢的就開始追求起口腹之欲來。賈璉不提，他也會主動提出讓人去問一問當地有什麼特別的美食。
就這樣再回到京城已經是三個月之後了，賈璉說有一家特別好吃的羊肉湯他有些想念，準備先去喝了再回府，王仁立即便也要求跟著。
賈璉認證過的自然是沒有不美味的，酒足飯飽之後兩個人回去不巧正好經過賭坊所在的那條街，有一個正要往裡進的穿著綾羅綢緞的公子似乎與王仁認識，立即熱情的邀請道：「王賢弟，多日不見你都去哪兒了？要不要進去玩兒幾把？」
王仁有些手癢，當即便邊說話邊跟著往裡走，壓根兒沒想起回頭問賈璉一聲兒。
賈璉默默站了一會兒也覺得不可能說改好就改好，但又想知道劉坊主那邊兒的回應，於是就跟在了兩人身後往賭坊走。
賭坊門口站著兩個無事時便充當看門人的打手，一看到了王仁的身影便對視一眼，等到看到後面的賈璉，其中一個立即緊張的走上前來，諂媚道：「璉二爺！上回我們坊主與您一見如故，專門交代下來，最近若是您來了，一定要請您去蒔花館坐坐，那裡在選新的花魁正熱鬧著呢。」
蒔花館這個名字有些耳熟，還沒來得及想明白，便聽旁邊王仁幫他回答道：「盛情難卻，謝謝劉坊主了，我和表弟這就過去！」說完又與剛才的公子道：「我們這兒還有別的事兒，就不進去了，你玩兒好啊！」
然後賈璉被拉著上了馬車一路往蒔花館而去，見到王仁有些興奮的神色，有些哭笑不得道：「我竟不知道對表哥來說，蒔花館竟然比賭坊還有吸引力了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王仁有些神秘道：「若是不說，我都要忘了這個月是蒔花館四館選花魁的日子，這可是整個京城的盛世，若是錯過了豈不可惜？」
「可弟弟趕路有些累了，可能沒什麼心情……」
王仁一聽，有些不樂意，「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解風情呢？之前曼青姑娘就因為你被這京城議論了許久！不行，這次你一定要親自去表示一下自己並沒有對她不滿！」
「你說的都是哪兒跟哪兒啊？」賈璉不知道怎麼就突然說到了曼青姑娘，茫然過後才想起這人，不解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怎麼沒聽說？」
「當然沒人告訴你。」王仁問了一聲車夫到哪兒了，得到答覆之後才繼續對賈璉說：「不是你說有曼青就沒有你嗎？所以曼青姑娘很長時間在京城裡都有些艱難……」
賈璉從來就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傳成了這個樣子，只是若是因為他的無心之失造成了別人的落魄，不過是出個面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所以也就沒有再說要回去的話，而是與王仁一起到了蒔花館。
距離上次與人去畫舫已經一年多了，賈璉因為沒覺得青樓這樣的地方對他有什麼吸引力便從來都不曾進來過，如今一進來就跟觀光似的左顧右盼。
王仁甚是嫌棄，輕輕碰了一下他的手臂，道：「你能不能別這麼丟人，跟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似的！」
「我是沒見過世面啊。」賈璉回答的很坦然，見識少有時候也是跟身份地位等等不少因素有關的，所以他並不認為達不到某種眼界是丟人的事情。
而他們到的時間正趕上人慢慢開始多起來，所以在大堂坐了一會賈璉竟然還碰到了柳定和牛清風，許久不見自然是甚是親近，便叫賈璉和王仁去他們的包間打發時間。
賈璉和王仁對於佔便宜的事情自然是都不會拒絕的，立即便起身跟著走，走著走著突然感到有人在碰他的手臂，轉過頭就見他王仁一直在擠眉弄眼。
然後賈璉想起賭坊門口打手的話，對柳定和牛清風道：「今兒我和表哥過來是有人請客，正好與蒔花館負責的人說一聲記在他們賬上。」
他們都是不差錢的人，所以誰請客也都從來不曾推讓，賈璉一說便雙雙點頭道：「那敢情好！」
坐下沒多久，眾人就聽見了敲門聲，隨即門外便響起一道婉轉輕柔的女聲：「打擾眾位公子，曼青求見！」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賈璉，賈璉突然備受矚目還有些壓力，隨即無所謂道：「看我做什麼，請進來便是。」
曼青姑娘推門而入，衣著容貌還是賈璉之前見過的樣子，只是眉眼之間有些情愁，看著倒是更惹人憐了一下，而不是像從前那樣遺世獨立有距離感。
她顯然也是刻意這麼表現的，一進來立即就低下頭道：「賈公子，之前的事小女子若是多有得罪，請您莫要放在心上。」
「當然不會，最近本公子事務繁忙沒有關注過，不曾想到竟然會給曼青姑娘造成困擾，心裡也有些愧疚，請姑娘不要介意。」
曼青自然是表示不會，然後道了謝之後又隨便說了兩句寒暄的話，便告辭離開，賈璉直接放了人。然後眾人一陣沉默，王仁突然砸吧砸吧嘴道：「怎麼就突然感覺沒那股子勁兒了呢？ 」
賈璉轉頭見其他人似乎也深有同感，便覺得大概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他們……
第30章第三十章
賈璉和王仁午飯吃的晚， 本來是沒準備再吃的，只是菜品端上來之後，那味道讓賈璉一下子回想起了對蒔花館的印象，便又讓人給他備了碗筷。
原本是想著隨便品嘗幾口，可吃了之後便有些停不下來，賈璉還知道稍微克制克制， 王仁是直接給自己來了一頓實實在在的飽餐。
殘羹冷炙被撤下去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時分，幾個人正閒聊著突然就聽到樓下的喧鬧聲，王仁眼睛一亮興奮道：「開始了！」
柳定的小廝立即便走上前推開了旁邊的幾扇窗子， 那窗子很有些落地窗的樣子， 推開之後他們這個包間幾乎正對著樓下的舞臺，視野極好一目了然。
其他人都坐到床邊， 賈璉也跟著坐的近了些。見舞臺上並不是他想像中的老鴇在主持，而是一個成熟且風韻猶存的漂亮女人在說話，而台下客人的反應，明顯眾人都是認識她的， 便有些好奇道：「這人是誰？」
「這你都不知道！」王仁專注的看著樓下並未回頭，嘴上卻還不忘了擠兌賈璉：「再沒有比你更消息落後的了。」
柳定與賈璉關係好， 聽他問倒是沒有嘲笑， 而是對他解釋：「聽說十幾年前蒔花館就是因為她才在京城聲名鵲起的，所以現在大家都叫她蒔花夫人。」
「已經成親了？」看她挽著髮髻的樣子與蒔花館其他的姑娘都不同。
「成過親，後來又和離了， 蒔花夫人算是大家對她的尊稱吧， 不知從何時起慢慢的就叫開了。」
賈璉看著蒔花夫人的眼神中帶著驚訝， 柳定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舞臺中間的人，又道：「據說是因為她的夫君並未如婚前承諾的那樣敬愛蒔花夫人，所以這蒔花館的主人又讓她回到了蒔花館，然後從那之後就再未離開過。」
賈璉只靠想像也知道，這個對女子並不多寬容的時代，一個青樓女子該有何等的魄力才能出嫁又和離，而這樣有故事的女子似乎有一種別樣的魅力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絲毫沒有比那些年輕容貌更美的女子落下風……
之後的表演對賈璉並沒有什麼吸引力，他是不摻假的沒什麼藝術鑒賞能力，只是見王仁竟然也那麼認真的跟柳定牛清風討論起哪一位姑娘擅長什麼，倒是有些稀奇道：「表哥對歌舞樂器竟然深有研究嗎？」
王仁直接搖頭，理所當然道：「很顯然我喜歡的是姑娘啊！」
好吧，賈璉覺得自己實在是想太多，王仁永遠是不會讓人失望的坦白直率，某種程度來說也是個優點了。
賈璉只認識一個曼青姑娘，等到她上臺的時候，便多關注了幾分。聽到她今天竟然是表演舞技，賈璉還有些驚訝，然後見樓上樓下的其他人與他一樣，便知道他沒有記錯，她確實一直被大家稱道的是琴藝卓絕。
王仁他們這幾個一身賤皮子的人聽到這姑娘要跳舞，立即便忘記了剛才他們怎麼嘀咕人家的了，紛紛都湊近到視窗去看。賈璉擔心自己被擠掉下去出醜，也不與他們擠，默默的便退了出來。
坐在後面嗑瓜子，耳朵裡只能聽到一些樂聲和客人的歡呼聲，賈璉自己在腦海裡腦補了一個演唱會粉絲應援的古代青樓版，怎麼想怎麼覺得好笑。
而王仁偶然回頭見到未來妹夫一個人在後面，心裡只覺得他腦子出了問題，不然怎麼放著漂亮姑娘不看在這兒傻樂。
只不過他紈絝歸紈絝，還是知道自己的妹夫不好女色是好的，所以便也沒有上去攛掇，而是轉過頭繼續與其他人一起看仙氣十足的舞姿。
賈璉是不可能留在這裡過夜的，即便有些晚了還是準備回去了，其實他回京之後沒有第一時間回來給長輩們請安是有些失禮的，只是事情做都做了，等到明日請安的時候態度放的低些彌補一下，老太太應該不會那麼氣……或許？
賈璉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日上三竿才起來，第二天早早被叫起來，起床的時候很是有些艱難，但心裡惦記著這好幾個月之後的第一次請安，自然是不能任由自己繼續賴床。
本來他還想早點兒到表示自己的誠意，誰知道去的時候元春迎春姐妹兩個已經在那兒了，與祖母請安又與兩個人打了招呼，儘量不去看老太太的眼神。
可賈母不可能輕易放過賈璉是肯定的，見他已經開始跟著妹妹們沒話找話，便忍不住嗆道：「祖母差點兒都忘記還有你這個孫子了！」
老太太平時對別的孫子孫女十分慈祥和藹，偏偏與賈璉說話的時候語氣總有些不同，平日裡賈璉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句回嘴的話都沒有，所以元春看著兩人的樣子便在一旁偷偷捂嘴笑。
賈璉偷偷沖著她使眼色，元春點點頭，便帶著迎春上前與祖母撒嬌，賈母人老成精，自然是不可能看不到兩人間的小動作，但孫子孫女感情好她是樂見其成的，所以到底是給了元春面子不再數落賈璉。
賈璉見狀總算松了一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門口一個婦人走進來，沖著賈母道：「老夫人，寶玉少爺醒了。」
賈母一聽，立即喜笑顏開道：「快把他抱進來！」
隨即另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便走進來往老太太那裡去，賈璉見還有兩個小胳膊在繈褓外面胡亂抓著，便好奇的探頭去看。
那孩子雙眼圓溜溜的，皮膚白皙又自顧自玩兒的好，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喜歡。老太太也一點兒沒有掩飾自己對寶玉的喜愛，把他抱在懷裡親香了一會兒，又獻寶似的對賈璉說：「寶玉這幾個月長的快，你來看看他，是不是比剛出生的時候漂亮許多？」
老太太把寶玉放在榻上，賈璉走過來捏捏他軟乎乎的小手，又發出怪聲去逗他，這孩子立即就給面子的咯咯笑了起來。
賈母在旁邊看著兄弟兩個的互動，笑道：「寶玉實在是乖極了，將來必然是個孝順的孩子！」
賈璉心說這麼大點兒就能看出他將來孝順也太主觀臆斷了。隨即想起寶玉醒了就被直接帶到這兒的，便有些奇怪的問：「寶玉這麼早就被送來了嗎？」
「我把寶玉抱到身邊養著了。」
賈母語氣平常，絲毫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的樣子。賈璉不好去評價，只不過他自己的孩子是絕對不會願意抱離身邊的，不管其中有怎樣的糾葛都是一樣的。
過了一會兒，大房和二房的其他人也都來了，賈璉與他們一一問了好。而王夫人與賈母請安後便直奔寶玉，仔仔細細看了一圈兒這才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李紈則是溫柔的笑著一直跟在婆婆身邊。
賈璉注意到老太太的神色已經有些不虞，和元春迎春去另一邊榻上逗寶玉玩兒，完全不去管他們弄這一出兒到底是圖什麼。
寶玉現在剛剛開始學著翻身，吃飽喝足便一直不老實的動來動去，腿好不容易扭過去，終於輪到上身的時候，旁邊伸出一直惡魔之手把他戳了回去。如此反復幾次之後，寶玉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就開始大嗓門兒的嚎。
賈母和王夫人第一時間便停下了談話注意力轉向這邊，王夫人快一些，走過來立即便問：「怎麼了？寶玉怎麼哭了？」
隨即賈母也走過來沖著奶娘道：「是不是尿了？」
奶娘搖搖頭，然後有些為難的看向賈璉，賈璉對於兩人的激動有些無語，不過寶玉現在雖然又忘了剛才的阻礙繼續在那兒努力翻身呢，可這確實是他弄得，沒道理讓奶娘背鍋，便解釋道：「是我剛剛逗寶玉玩兒不許他翻身，他有些急了。」
賈母見寶玉臉上連眼淚都沒有，而且那幾聲之後也沒有再哭叫，也知道是自己小題大做了，便笑了笑道：「沒事兒就好，我還以為寶玉怎麼了呢。」
王夫人也跟著點頭，只是她的動作卻並不像是沒事了，賈母都已經轉身了，她還是擔心的不住回頭看著賈寶玉，讓賈璉看的一挑眉。
元春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立即小聲對賈璉道：「璉二哥哥，母親只是太緊張寶玉了，你別放在心上。」
賈璉聳聳肩，男孩子小時候大概都被別的孩子的家長討厭過，這也不是什麼值得放在心上的事兒，若是就因為這點事兒就對一個小娃娃有隔閡，那就是他心眼兒小了。
不過他這一個早上就看出祖母和二嬸之間的氛圍有些奇怪，走的時候便示意元春一起，然後趁著身邊沒人低聲問她：「你娘和祖母之間最近有什麼事兒嗎？」
賈珠之前就交代過元春，讓她有什麼事便去找璉二哥哥，所以賈璉問起之後立即便誠實道：「若是說有事兒，也只有寶玉被祖母抱到院子裡的事兒吧？母親似乎是不願意也不太放心，還專門讓我好好照看著他。」
「二嬸不願意怎麼沒拒絕？」
「這……」
元春咬著嘴唇沒有出聲，賈璉想著她年紀還小，確實是有些為難，便點點頭隨口說道：「你哥哥不在家裡，你沒事兒的時候寬慰寬慰你娘還有祖母，也多去你嫂子那兒坐坐知道嗎？」
對賈璉吩咐的事情元春很認真的答應下來，「元春知道了，璉二哥哥放心。」
賈璉雖然不太想要被麻煩，不過看她這麼乖巧的樣子，分開之前還是留下一句：「有事讓人來找我。」
「好。」
第三十一章
王家早就得了信知道王仁今日會回來， 王家大夫人早就想念兒子了， 可是從早上等到下午，行禮都已經回來了， 就是不見王仁的身影。
問了下人之後得知王仁和賈璉一起去吃飯了，大夫人心裡雖然有些埋怨兒子沒心沒肺，倒也沒準備傻等。
誰知道又問了幾句竟然得知王仁在這三個月期間失蹤過幾天， 身上的錢財被人偷了不說， 還餓了幾天糟了罪。雖然知道兒子肯定是沒事的， 王大夫人這心就怎麼也放不下來。
等到亥時王仁也沒有回來之後，王大夫人便心裡有數兒子肯定又要夜不歸宿了，他經常不見人影王家人其實已經習以為常， 只是這麼久人一直在外面奔波，當母親的自然是希望早些見到他是不是安好。
然而王仁當天晚上是睡在了蒔花館的， 他這麼長時間根本沒有機會也沒看到順眼的紓解， 禁欲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折磨了了， 所以讓他離開蒔花館自然是不可能的。
花了大價錢找了個極品伺候，這一夜折騰的有些狠，第二天王仁直到晌午的時候才爬起來， 雖然腰有些軟，但收拾自己的時候表情都是舒爽的，邊回味著就慢悠悠的回到了王家。
王家大夫人一聽下人來報兒子回來了，立即就吩咐人讓他過來正房，見他眼底青黑一片，臉色也不太好的樣子， 心疼不已的看著他，「怎麼瘦了這麼多？臉色也蒼白，是不是路上吃不好睡不好？」
然而在王熙鳳看來，自己兄長王仁的臉絕對胖了一圈兒不止，不知道自家母親是怎麼蒙著眼睛昧著良心說他瘦了的。
王仁也一向是不怕表現自己紈絝的，直接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沒瘦，就是昨晚上在蒔花館玩兒的有些累了，娘你要是沒事兒兒子就回去休息了。」
沒有哪家正經的女人會喜歡那些歡場女子，也沒有哪個母親會喜歡自己的兒子被妓子勾了魂，所以王大夫人夫人聽說王仁竟然是在青樓過夜，立即便皺著眉頭不滿道：「那種地方你少去幾次！娘最近看中了一戶人家，那家教養是極好的，成親之後你也收收心！」
王仁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順帶就把賈璉帶進了溝裡，「兒子自己有分寸，再說昨兒是有人邀請我和表弟一起去的，在那兒還碰到了理國公府和鎮國公府的孫子，人家都去，我收的什麼心！」
王熙鳳本來還因為母親的話在心裡默默吐槽，這時候一聽兄長說賈璉竟然也去了那樣的地方，立即便不舒服起來，帶著些怒氣問道：「賈璉也在那兒過夜了？」
「那倒沒有。」王仁也不是真的一點兒眼力見兒沒有，看妹妹是真的不開心，便解釋道：「表弟結束之後就回府去了，他這人一點兒都不解風情，大家都在選花魁他就在那兒嗑瓜子，好像沒見過瓜子似的。」
聽說賈璉沒有在那兒過夜，王熙鳳這胸口的酸意總算平息了些，可即便知道賈璉沒有過夜，知道他竟然去那種髒地方，心裡也怎麼都覺得膈應，不住的想他是不是看了哪個女人，想著想著就又有些氣憤起來。
王仁摸摸自己肉了不少的鼻子，覺得賈璉當了自己的擋箭牌他也不能太不地道，便又替他解釋：「當時被人邀請的時候是我替表弟答應下來的，他這人真的規矩的不像是男人了！出去這段時間只帶了一個大丫鬟在身邊，我剛開始還以為那是伺候他的呢，後來見到他那丫鬟與一個小廝眉來眼去的，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兒。」
其實青芙和虎蛋兒偶爾羞澀的對視根本就沒到王仁口中眉來眼去的程度，但這人在男女關係上一向是有些沒有節操，自然也是認為所有人在這事兒上都跟他是一個模式：一個眼神就知道可不可以帶上床。
王熙鳳一聽就覺得自己哥哥肯定是打賈璉丫鬟的主意了，否則他可不是會關注別人丫鬟的人，這麼一想便覺得他肯定會把賈璉帶壞，再聯想到賈璉之前的傳聞，立即辯解道：「誰說規矩就不像男人了？哥哥你休要胡說。」
「我……」王仁想說自己沒胡說，可他這剛吐出一個字，又覺得自己妹妹語氣有些不對勁兒，立即便無語道：「你這還沒嫁出去就胳膊肘往外拐呢？」
王熙鳳「哼」了一聲，傲嬌道：「反正不許說他不好，也不可以帶壞他。」
「你這說的什麼話？什麼我帶壞賈璉？我幫你看著他還來不及呢！」
王熙鳳滿臉不信的看著他：「哥哥這麼多年都沒給我帶過一點東西，賈璉卻已經給我不少錢了！」
「就承認你是被那點兒錢收買得了！眼皮子也太淺了！」
大夫人一聽王仁說話不像樣子，斥了他一句：「怎麼說你妹妹呢？」
王仁想說自己又沒說錯，可母親明擺著向著妹妹，他說再多也沒用，便瞪了一眼那個臭丫頭回去自己院子去。
另一邊賈璉出了榮國府的大門之後看到甯國府的石獅子，想起賈珍的女兒好像快要周歲了，滿月的時候他還說要把庫房裡的玉石九連環送給她，便回院子裡讓人找了出來。
賈珍今天趕巧就沒有出去，賈璉來了以後，直接把自己送給侄女的禮物送上。賈珍打開之後見是一個做工精緻的九連環，便道：「芊兒這個時間應該醒了，不如親自送給她吧。」
賈璉點頭，然後問道：「是叫『芊兒』嗎？哪個字？」
「『蘭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的芊。」
賈璉自己在腦子裡翻譯了一下，就是草字頭的芊唄，直接說就是了，非要帶一句詩為難人不是！
「父親親自為芊兒起得，不錯吧？」
甯國府人丁單薄，如今府裡的小輩兒就一個賈蓉和最近剛接進來甯國府別房的賈薔，所以賈敬對這個小孫女很是喜愛，讓她一個女孩兒隨了草字頭，叫做賈芊。
「名字確實是好。」就是甯國府的賈姓放在前頭，總覺得又那麼幾分彆扭。
而見到賈芊之後，賈璉總算是明白賈珍為什麼也表現的很是喜愛這個女兒了，畢竟賈蓉這個嫡子也沒見他過分看重，實在是賈芊長得與賈珍太像了些。相比較起來賈蓉面容就精緻秀氣了些，想必是更像他去世的娘親。
賈芊比寶玉大幾個月，精力也很旺盛，剛剛學著扶東西站起來便一直在嘗試往前走，摔了跟頭之後也沒有哭，反而是又爬起來嘗試。
賈璉看後笑著稱讚：「這孩子倒是有毅力。」
賈珍摸著自己下巴上的小鬍鬚驕傲的說：「也不看看是誰的女兒！」
賈璉見不得他這麼得意的樣子，點點頭回道：「確實是有幾分嫂子的風采！」
「嗤！」賈珍怎麼聽不出他話裡陰陽怪氣，把賈璉送的九連環塞到女兒手裡，直接就趕人道：「沒事兒別在這兒討人嫌了。」
賈芊得了個新玩具根本就不知道它的玩兒法，只覺得晃動起來聲音很好聽，便揮著小手一個勁兒的晃，賈璉看著那玉石撞擊忍不住同情了一下曾經的自己，看看人家都是怎麼玩兒九連環的，聰明一下子就解開算個啥呦！
而賈珍見賈璉沒有動彈，知道他可能是有事兒，站起來道：「出去說吧。」
賈璉跟在他身後，等他停下之後說道：「珍大哥哥，弟弟想問一下，咱們這京裡哪家的公子在吃食這一道上極其有興趣的？」
「你想幹什麼？」
「這不是我未婚妻的兄長最近對美食尤其感興趣，弟弟便想找個人帶著他，免得他摸不著門路，而且我也可以跟著沾沾光啊！」說的時候賈璉一直笑眯眯的，看著就像是沒安好心的樣子。
「王仁？」賈珍瞥了賈璉一眼，問他：「我記得他不是戀賭嗎？什麼時候喜歡吃了？」
「誒？珍大哥哥竟然知道嗎？」賈璉實在沒想到王仁與賈珍年齡相差這麼大，他竟然也能知道，猛地一下子就有一個奇怪的念頭閃出來，「難道他真的在鬥蛐蛐界很出名嗎？」
「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賈璉尷尬的笑了笑，他說完自己也覺得自己有些缺心眼兒，只是話說出去也收不回來了，便當做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問道：「那些都不甚重要，珍大哥哥就告訴弟弟有沒有吧？若是能引見一二弟弟更加感激不盡！」
賈珍確定賈璉肯定是又有什麼壞心眼兒了，可他卻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助紂為虐的真的為賈璉介紹了兩個人，賈璉接觸之後回頭又引見給王仁。
而那兩人對於能夠帶著一個同好一起去發現美食，自然是樂意的，誰準備去探索哪家的好吃的便會給王仁發帖子，久而久之，王仁的時間都被吃吃喝喝灌滿。
等到轉過年年初王仁成親賈璉再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都驚呆了，這得伙食好到什麼樣能讓人胖一圈不打折的？
第三十二章
「嗯……表哥你……」賈璉看著王仁白白胖胖樂呵呵的樣子， 這種形象實在是有些犯規， 如果是第一次見的人應該很難產生惡感吧？
而王仁穿著一身大紅的喜服，喜氣洋洋的沖著賈璉道：「怎麼樣表弟？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吧？」顯然是對自己的形象很滿意。
賈璉點頭， 還是有些好奇的心癢癢，便道：「表哥下次再去的時候也叫著我吧？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一定是吃了不少美食。」
「那確實是。」王仁砸吧砸吧嘴，有些回味道：「那兩位兄長著實精于此道， 每一次赴約都不曾失望過來！表弟確實是該去品嘗上一二。」
這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了， 自然是會流連忘返。不過賈璉也不是沒吃過好東西， 倒是沒有那麼迫不及待，就是看著王仁似乎又長了不少的個頭略有些羡慕。他也想快點兒長個，雖說現在的身高比同齡人高不少， 但他還是不太滿足。
賈璉正兀自感慨，就見有人在叫王仁， 便對他道：「小廝在叫你， 我就不打擾表哥了。」
來參加婚禮的客人太多， 王仁作為今天的主角自然是沒辦法與賈璉說太多的，所以點頭示意之後就轉頭走了。賈璉則是左右搜尋了一圈兒找到賈珠，然後走到了他的身邊。
賈珠更是很久都沒有見到表哥了， 所以剛剛猛地見到表哥的身材也有些吃驚，只是他不好意思當面問表哥，便先走一步。
不過坐下之後也一直不住的望向表哥和賈璉，見他們說完話賈璉過來，便問道：「璉兒你問了？知道表哥為何突然身材大變嗎？」
「額呵呵……」這件事對純良的表哥怎麼說好呢？
而賈珠從賈璉的神情中立即看出了些端倪，擔心被人聽到有什麼問題， 便靠近他一些道：「你果然知道。是你做了什麼？」
賈璉摸摸鼻子，誠實的回答：「我就是想給表哥培養個新的興趣，所以介紹了兩個朋友給表哥，真沒想到他會吃胖這麼多！」
賈璉的本意當然並不是想把人吃胖，但是變成現在這樣與他絕對是脫不了干係的，當然還有一直在王家與他裡應外合的王熙鳳也是共謀，不過這件事情就沒必要告訴賈珠了，不然王熙鳳在賈珠心裡完美表妹的形象就破滅了。
賈珠聽了他的話，想起之前似乎隱約聽母親說過舅母對表哥好賭的事情很痛心，那麼賈璉此舉應該也是好心。畢竟只是身材上的變化而已，比起濫賭也不是什麼大事，所以便沒有再問。
而賈璉故意讓王仁受罪的事情，他只告訴了王熙鳳一個人，王熙鳳自然是只要哥哥學好並不在乎是什麼手段，沒有外傳不說還自己舉一反三在府裡做了點動作整治自己哥哥。
而被人聯合雙打的王仁依然啥也不知道的在成親……
賈家和王家關係不一般，所以來的比較早，不過王仁去接親的時候有他們王家的小子一起，他們兩個自然就沒有跟著去，而是留在王家等候。
等聽到下人喊「少爺接新娘回來了！」，兩人這才相攜來到大門觀看，見到王仁騎著馬威風凜凜的過來，他們也都發自內心的替他高興。
不過這新娘子一從轎子裡出來，賈璉立即就忍不住大笑起來，新娘與王仁站在一塊兒顯得尤其的嬌小，就像……飯團和江米條穿上了嫁衣？意外的有種最萌體型差的感覺，還挺可愛的。
賈珠也好笑的搖搖頭，見賈璉笑得誇張，便忍不住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頭做提醒。賈璉會意的在嘴前面用兩根食指打叉，表示自己會克制住的。
到了晚上鬧洞房的時候，王仁的狐朋狗友們自然是不會像賈珠的朋友們那樣有風度有分寸，鬧到後來便有些過了，新娘子的臉就像掉進了胭脂裡一樣紅，眼睛也水汪汪的似乎隨時都會哭出來。
偏偏王仁還一點兒沒察覺的跟著朋友們一起笑，王熙鳳有些看不過眼，瞪了一眼在人群中的賈璉，沖著眾人道：「我嫂嫂性子軟，你們這些面皮厚的人可不要嚇壞她了！」
賈璉正覺得自己冤枉，王仁媳婦丁婉婉卻立時便感激的看向小姑子，那軟乎乎的眼神看的王熙鳳更是油然而生一種責任感，見哥哥的朋友們還要再鬧，便美目一瞪，好像隨時就要發怒。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在兄長的婚禮上表現的太過強硬對王熙鳳的名聲可不太好，賈璉立即便扒開前頭的兩個人，摟住鬧得最凶的兩個人，道：「誒呀！我表哥這沒心沒肺的鬧起來也沒什麼意思，走走走！咱們前頭喝酒去！」
賈珠沒辦法像賈璉似的跟那些紈絝子弟勾肩搭背，便來到王家一個表弟旁邊，讓他也叫著其他人幫著把人都請走。
若是王熙鳳發怒這些人就算走心裡也不高興，這時候也玩兒夠了，賈璉又給了他們臺階下，大家自然就都跟著往出走，一時間呼啦啦的全都從王仁的新房出去了。
而王熙鳳因為賈璉臨出去的時候看她的眼神還有些害羞甜蜜，等到屋子裡就剩下她一個多餘的，也不管小嫂子那戀戀不捨的眼神，也離開了。
賈璉跟王仁這些朋友以前打過幾個照面，只能說認識但不熟悉，但是他當時帶人出來的時候說的就是喝酒，這些人自然是不可能放過他的。
他倒是故技重施，雖然不是在賈家，還是讓小廝去偷偷跟王家的下人說把他和賈珠的酒摻上水。王王熙鳳幫著母親籌辦的婚禮，對席間的事情也都很關注，所以那邊下人一過來說，她立即就安排上了。
可即便這樣，王仁這些朋友基本都是在酒池肉林鍛煉出來的，喝到後來人家還有站著的，賈璉和賈珠全都昏昏沉沉無知無覺了。王大夫人就吩咐把他們兩個安排到客房裡留他們住一晚，又讓人好生照顧著。
第二天新郎新娘都行禮敬過茶了，兩個人還人事不知的，一直到當天傍晚賈璉才醒了過來，就感覺頭痛欲裂渾身無力的。
隆兒一直守在邊上，一見到少爺醒了，立即端著杯水走過來。賈璉爬起來靠坐在床邊，接過來一口氣喝完，才皺著臉問：「什麼時間了？」
「回少爺，已經申時三刻了。」隆兒幫著少爺按了按胳膊，道：「王家為您和珠少爺煨了粥和醒酒湯，奴才這就去端過來。」
賈璉胡亂揮揮手，他現在還有些難受，自然是沒什麼要求的。
而隆兒剛走出去沒多久就重新推門進來，手裡並未端著東西。緊隨他身後的是一個模樣標緻的年輕姑娘，一進來就沖著賈璉屈膝道：「奴婢平兒，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鬟，小姐特意吩咐給兩位少爺準備了吃食，奴婢估摸著時間就給您送來了。」
賈璉一聽是王熙鳳身邊的丫鬟，自然是知道王熙鳳特意吩咐人過來是擔心他，便勾起唇角笑了笑，「有勞平兒姑娘了。」
平兒把食盒遞給了隆兒，並沒有上前，而是用帕子遮著嘴笑道：「您客氣了，順便幫小姐問一問，您覺得身體如何，需不需要請大夫過來看一看？」
賈璉感覺已經比剛醒的時候舒服多了，便說自己沒事，然後又問：「珠大哥哥怎麼樣了？」
「奴婢剛去看過珠少爺了，他精神尚可，這時候應該已經吃完了。」
賈璉點頭，沒事就好，賈珠的身體比他瘦弱些，也不枉他昨日幫著擋了不少酒。
平兒沒有在這裡多呆，見賈璉身體並沒有大礙，便向他告辭離開。賈璉吃完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黑了，便出去找賈珠準備一起回去。
賈珠已經在等他，見他出來就起身與他一起去向王家長輩們告辭。王家大夫人自然是百般挽留，昨日裡的事她都聽說了，知道他們都是為了自己兒子才會醉成這樣。
只是賈珠和賈璉都婉拒了她的熱情邀請，然後便由王仁送他們兩個出去。面對王仁他們就沒有在長輩們面前這麼客氣拘謹，賈璉直接上手捏了捏王仁臉上的肉，道：「我們兩個為了表哥可是鞠躬盡瘁了，表哥說說有啥好處吧。」
「大家都是親戚，有什麼好計較的？」
「呦？」賈璉驚奇的看著王仁，道：「表哥你腦子轉的很快嘛！」
王仁挑眉得意的看了賈璉一眼，只不過一個白胖子做這樣的表情實在是有些搞笑的，賈珠在旁邊看著兩人耍寶也忍不住笑起來。
「你若是想要好處，不如什麼時候我給你製造機會，你與鳳兒好見一面？」
「這不好吧？」可嘴上說不好，賈璉臉上倒是很期待的看著王仁。
賈珠是個恪守禮儀的人，當初他自己婚前也並未與李紈刻意見面。只是到了賈璉這裡，一個是堂弟一個是表妹，到底也沒有出聲阻止。
然後賈璉和王仁就直接定下了過幾日到王家來，到時候王仁給安排一下兩個人見面。
第三十三章
坐上馬車之後， 賈璉直接就躺下來， 喟歎一聲：「還是躺著舒服！再喝一次真是要命……」
賈珠深有同感的點頭。
「你不躺會兒？也沒有別人。」
賈珠本來一絲不苟的坐在那兒，聽了賈璉的話， 立即就變通的半躺下來。靜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我這幾次回來，母親一直在說想要我們儘快生孩子。」
「你這一個月才回來兩趟， 二嬸也太不考慮現實了吧？」賈璉說完沒有聽到賈珠的回復， 一扭頭看他臉上神色有些為難， 便有些不可置信的問：「該不會還想要你先放下學業生子吧？你不是正到關鍵時候嗎？」
若是真的，賈璉直接就得說她腦子有問題，可話題主角是賈珠的親娘， 他只能在心裡默默吐槽。
而賈珠搖搖頭，否認道：「並沒有說放下學業， 只是讓我搬回榮國府住。」
「那你怎麼想的？想要回府嗎？」
「……」賈珠雙手放在腦後， 長歎一口氣有些愧疚道：「在國子監我的學業也不曾落下， 而且因為不在父親母親身邊我更輕鬆許多，就是有些對不住你嫂子……」
賈璉動了動嘴，嘖了一聲， 「什麼事總是沒辦法兩全其美的，不過在祖母那兒見到二嬸和大嫂的時候，她們關係好像還行，你兩邊勸一勸應該會讓她們寬心吧？」
「我娘她……」賈珠眉頭輕鎖依然有些發愁道：「母親本來就對你嫂子有些不滿意，如今她嫁進來一年未有身孕，話語間就經常帶著些不滿。只是你嫂子從來都是憋在心裡， 我想勸慰也不知從何著手。」
「說是一年，你在家的時間一算都不足一月，要是因此有不滿也實在太嚴苛了！」不過婆媳關係很多時候是無解的，倒是夫妻之間，什麼都不說的人很難讓人知道對方在想什麼，想要交心都覺得被拒人於千里之外。
賈璉雖然沒什麼婚姻經驗，但也知道不是長久之計，一邊在心裡慶倖王熙鳳對他很坦誠了，一邊勸道：「你還是要與嫂子開誠佈公的談一談，不要因為沒有溝通清楚傷了夫妻感情。」
賈珠也有這個打算，不過，「現在的重點是，怎麼讓他們不要再讓我在學業和生子上選擇……」
賈璉嘗試著在大腦裡搜尋著各種關於這種催生孩子的應對辦法，然而這道題實在是有些超綱，他並沒有獲得什麼有用的資訊，便有些遲疑道：「或許你加把勁兒早點兒懷上？」
賈珠難得沒形象的翻了個白眼，「你想了許久就沒有點兒建設性的意見？」
「我也沒有經驗啊！」賈璉攤手，突然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便看向賈珠，「你記得當初我說『一滴精十滴血』吧？不如找大夫套好話，就說你身體有點弱，所以得先好好養著？」
賈珠聽後立即反對道：「這個藉口若是讓我母親相信了，她肯定會在心裡記恨祖母的，不妥。」
這麼說來確實是，老太太給的丫鬟，賈璉也覺得這麼一搞很容易讓老太太和二嬸之間的矛盾加深，便斟酌了一下又道：「那就說你自小讀書太過辛苦傷了根底？你不是寒冬臘月都被二叔約束著刻苦讀書嗎？這樣的話你說不願意回來住他們應該也說不出什麼吧？」
賈珠沒有出聲，然後在心裡權衡著這件事的可能性……
等回到了榮國府，下定決心的賈珠與賈璉說：「也可以試一下，但是府醫還好，若是到時祖母他們請了太醫來，應該就不那麼容易串通了……」
「咱家經常請的那位李太醫，到時候帶著禮物上門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又不是要做什麼有違人倫的事，應該也可以的。」不過說起李太醫，賈璉突然問道：「李家也是大族，嫂子家裡與李太醫沒有些關聯嗎？若是有的話應該會容易許多。」
賈珠先是搖頭，隨即又不確定道：「我回去問問你嫂子吧，我也不是十分瞭解。」
「那你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賈珠頷首，然後兩個人分道回各自的院子去。
不過直到賈珠假期結束回國子監去了，賈璉也沒得到什麼消息，這事兒就暫且擱置下來了。
他和王仁約著去拜訪的時間是在王仁陪著新娘子三朝回門之後的第三天，既然要與王熙鳳見面，再送銀錢就有些沒有誠意了，試圖就準備去選一個禮物送給她。
賈璉轉了不少首飾店，後來在一家賣舶來品的店鋪裡看到了一個象牙雕刻的手串，價格並沒有多高，但是上面雕刻的佛經每個字都不足米粒大卻字字清晰，而且其中一顆的佛像栩栩如生，他實在是喜歡，便買了下來。
到了約定好那日，賈璉直接把那手串用手帕包好放進懷裡，然後就應王仁約來到王家。
剛開始王仁還故意拖延時間想要看賈璉坐立不安的樣子，可賈璉又不是毛頭小子，當然是不會如了他的意。最後王仁只能遺憾的帶著他去了花園。
這邊王仁早就已經安排好，賈璉只獨自在回廊下坐了一會兒就見到王熙鳳披著一件白色毛領披風款款而來。
賈璉今兒選了一件黑色的貂皮大麾穿在身上，等到王熙鳳走到他身邊，便抖了一下大麾一角笑著說：「表妹覺不覺得我們心有靈犀？」
王熙鳳不懂黑色和白色怎麼就搭了，但賈璉話裡的親近讓心裡開心，倒是含笑著並未反駁。
賈璉也不在意沒有回應，直接把手從懷裡拿出來，掀開手帕讓她看裡面的白色手串，對王熙鳳道：「這是我送給表妹的禮物，表妹就賞臉收下吧。」
王熙鳳低頭看了一眼，臉頰微紅的伸出手，指尖不小心碰到賈璉的手，感覺他的手有些涼，便快速的拿過手串，笑著道謝：「謝謝表哥。」
「咱們兩個的婚事已經近了，我突然見表妹沒有太過失禮吧？」
王熙鳳搖頭，隨即認真道：「我也有些話想要與表哥說。」
「表妹說。」
「得先謝謝表哥，我哥哥這半年多去賭坊的次數越發的少了，這個月甚至都沒有去過，這都是表哥的功勞。」說著竟然微微屈膝向賈璉行禮道謝。
賈璉立即伸出手想要去扶，隨即意識到男女大防，趁著沒碰到她又把手收了回來，道：「表妹跟我這麼客氣做什麼？」畢竟之前在王仁婚房瞪他的時候可是一點兒都沒有客氣。
王熙鳳也就是禮節性的，賈璉開口之後她立即就直起身，繼續道：「只是我嫂嫂性格綿軟，我實在有些擔心她以後管不住我哥哥。」
「表妹……操心的有點兒太多了吧？」
王熙鳳嗔了賈璉一眼，然後才有些糾結的說：「你不知道……」
王熙鳳和小嫂子年紀相差不大，王仁婚前也見過她，只是她的性格與王熙鳳實在是大不相同，交友圈子也不一樣，所以並沒有深交。
還是等到她和兄長的婚事定下來之後，兩個人才有了進一步的接觸。以她的性格自然是在兩人之間占主導地位的，王熙鳳對這樣性格善良溫柔的女孩兒也很喜歡，又因為配了自己的哥哥總覺得她有些可憐，見面的時候不自覺的就會照顧一些。
等到她嫁了進來，母親又讓王熙鳳帶著小嫂子熟悉王家，她說什麼小嫂子也都點頭答應，就是對著小姑子這樣也太過乖巧了……
而且那種不煩人軟噠噠的信賴眼神，王熙鳳看多了心裡總覺的怪怪的，可到了賈璉面前她又不知道如何說起了。
賈璉見她不說話有些不解的問：「表妹，怎麼不繼續說了？」
王熙鳳回過神，最後還是決定不說這事兒了，而是對賈璉道：「沒事的，不是什麼大事。」
「表哥這樣的年紀，要引導著而不是強硬的要求。」賈璉想起自己對王仁的印象，慢慢的說：「他性子容易被人帶偏，受不住誘惑，但還不是那種惡到根子裡的人。我見表嫂那一面覺得她性格比較柔，若是手段得當，男人都是沒辦法頂得住的。」
王熙鳳一聽，抬頭看向賈璉的臉問：「表哥也喜歡溫柔的嗎？」
「表妹若是溫柔一些，我當然是更喜歡的。」
還算賈璉回答的好，所以王熙鳳輕輕「哼」了一聲，嬌聲道：「那表哥要失望了，我就是個好強的性子！」
賈璉對這一點是再清楚不過的，伸手幫著王熙鳳把披肩上的帽子戴到頭上，笑著說：「今天太冷了，早些回吧。趁著這段時間好好享受閨中生活，畢竟等你嫁給我就要與我日日相看兩相厭了。」
「表哥會厭煩我？」
賈璉立即否認：「是我說錯了，我是說你會厭煩我。」
「才不會。」不過這麼冷的天就為了見他一面，王熙鳳也不想他生病，便遞給賈璉一個扇套，說：「我見表哥總是拿著一把扇子，便親自做了這個扇套，希望表哥不要嫌棄。」
雖然拿扇子其實是為了裝逼，但賈璉還是笑著收下並道謝。
第三十四章
與王熙鳳見了一面之後， 賈璉心情也還算不錯， 他們之間也許還沒有太深厚的感情，但兩個人都已經有了會相伴一生的覺悟。
她不好的自己會勸誡， 好的他也會跟著驕傲，這個女孩兒終生都將託付於他，他便有責任給予她一個男人唯一的溫柔。
婚禮日期當初兩家商量之後參考賈璉的意見定在農曆七月十八， 那時候天氣已經很暖和， 這個時候成親也不會太遭罪。
不過他現在的院子自己一個人住都有些逼仄了， 如果王熙鳳嫁進來，到時候她的嫁妝和身邊那麼多陪嫁，肯定會十分擁擠。
所以賈璉便去與父親母親商量， 想要請他們把他旁邊的院子勻出來打通，再把院子裡面規整一下以後也住的舒服一些。
賈赦直接就讓賈璉自己隨便折騰去， 只不過修整的費用讓他自己解決， 他直接表示不會出。賈璉到是可以用自己手裡的錢， 但想想還是去找了老太太。
「你說要修整院子？」
賈璉點頭，「是，畢竟孫兒要成親， 現在住的院子確實是有些小了。」
賈母沉默了一會兒，看著賈璉的眼睛道：「我這後邊有一處院子很大，你們小夫妻兩個住也盡夠了，離我這裡又近，這樣到時候你們來回走也方便一些，不如在這兒住。」
當初老國公去世讓賈赦搬到東邊之後， 賈赦一氣之下便直接在中間的花園砌牆封了起來，沒分家卻也生分起來，來回去給賈母請安都要從前頭大門繞過去也不嫌費事。
賈母就算說了之後有些悔意，大兒子這麼不留情面也讓她更堅定了。但是對賈璉這個孫子，雖然他也沒事兒就與她嗆聲，老太太心裡還是有感情的，所以才想要他成親後搬到榮國府這邊來。
而賈璉聽了之後便立即想到是哪一處院子，那裡有一個門兒直接到祖母這兒，請安確實方便，但這並不是他想要的，便搖搖頭，道：「祖母的好意孫兒心領了。如今大房裡人丁稀少，那邊也住的下，再說年紀輕輕的多走幾趟也無礙的。」
賈璉心裡有數，祖母能說出來其實應該是對他偏愛了，但最終他還是拒絕了，畢竟賈赦和邢夫人都在東邊兒，沒道理他們夫妻到這邊來住。
老太太對賈璉的拒絕只能說也並不十分意外，甚至心裡已經有了他會拒絕的準備，所以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又問道：「那你準備怎麼修整？」
「孫兒院子旁邊有一個小院子，再把後邊花園那裡隔出一塊兒地過來，就很寬敞了。」
賈母頷首，「那邊的格局我有印象，你們現在住還可以，若是以後有了孩子還是有些擁擠，不如就把大房後頭梨香院那一片都給你，到時候不夠住了就讓你老子他們往前頭挪一挪便是。」
梨香院賈璉知道，當年祖父暮年靜養的地方，後來薛姨媽他們也是住在這裡。那裡有一個側門可以直接出府出去，到時候若是給祖母請安從後門繞一下比現在也近一些，便點頭表示可以。
「要用到的錢都從公中出，我會跟你二嬸說的。」提起王夫人老太太眼神裡的不滿一閃而逝。
而賈璉一聽不用自己拿錢出來，當然是滿心願意的，所以臉上笑眯眯的滿口答應下來。
之後王夫人從老太太那裡得知了這件事，自然是不高興的，在她看來整個賈家都是她的錢袋子，從公中支跟從她自己的兜裡掏沒什麼區別。
可最近她心思都在兒子的身體上，與婆婆的關係又還未緩解，直接就當了甩手掌櫃，即便賈璉的媳婦是自己一向喜歡的侄女，她也是直接表示不能幫賈璉辦婚事。
她幫不幫忙賈璉都無所謂，反正到後來錢花的多了她自己也會坐不住，所以雖然賈赦和邢夫人都有些不滿，他也該做什麼做什麼。
有錢做事就比較容易一些，賈璉這邊直接請人稍微看了一下直接就開始翻新，動作非常的快，他交代了大頭在這兒監工催促，最後五月底的時候就全都弄好了。
賈璉親自去看過，比起他自己現在住的院子很多地方已經改進了不少，在這裡能夠修成這樣基本還是很滿意的。
然後陸陸續續把自己院子的東西讓人送過去一些，他自己倒是還沒有直接搬過去，而是準備成婚之後再正式入住。
成親之前的這一個月比較忙，賈璉雖然忙卻也心甘情願，他是希望對王熙鳳來說這段婚事從婚禮這一段流程開始就是美好的，而不是以後想起來還會有遺憾。
當然，他確實很閑也是重要的原因，反正當主子的只要吩咐下去自然就有人會按照他的要求去達成，也並不會很累。
……
婚禮前夕，柳定他們下帖子約賈璉有空出來一趟，賈璉看了一下沒什麼大事兒之後便去應約了。
到了之後發現平時玩兒的好的人都來了，柳定、牛清風、曾靖淮、陳明熙他們全都在，便笑道：「你們是約好了一起的？」
曾靖淮因為差事也很久沒參加了，這時候見到賈璉便笑著回道：「柳兄他們說要在你婚前讓你長長見識，我自然是要排除萬難過來的，畢竟沒多久你就是有媳婦的人了。」
賈璉快速的搖了兩下扇子，故作驕傲的說：「小爺還有什麼需要見識的？」
包括最後成親的曾靖淮在內，這裡全都是已婚男人，所以柳定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施施然道：「賢弟有所不知，這讀書人講究學無止境，聽說賢弟還未有通房，自然是需要我們這些做兄長的指點指點的。」
賈璉哭笑不得，誰還沒有個曾經了，再說他那個時代是圖像文字還是視頻，想要什麼啟蒙資料沒有？這點事兒他還需要被指點嗎？
然而這些人根本就不在意賈璉的意願，一人拿了個東西放到桌子上，然後被柳定紛紛放在一個箱子裡，拍了拍對賈璉道：「這都是哥哥們的珍藏，賢弟可千萬不要浪費我等的一片心意。」
賈璉注意到剛才他們這是大盒子小盒子不少，還有卷軸裝訂的書籍之類，大概也真的是珍藏了，心裡也有些好奇，便讓大頭接過去。
他以為今兒是為了他告別單身，等到眾人迫不及待的讓人上菜，才知道正題是這家餐館的宮廷菜。聽牛清風講，這店背後的主人據說是某一位皇子，平時很難訂到桌，正好排到桌，他們便借給賈璉送禮專門把大家聚在一起。
而賈璉看著他自己這一群「狐朋狗友」們的樣子，心裡怎麼都覺得之前那一出是在調理他，可他又沒有證據，就想著多點一些，好多讓這些人出出血。
不過酒還是要適可而止的，賈璉現在對自己的酒量已經有了一定的認識，他實在是沒辦法在酒場上叱吒風雲，便只喝湯。
柳定等人跟他聚的多了也遷就他，搞得時間長了他們一聚會就變成了修身養性主題，可即便這樣還是忍不住調侃他：「這麼養身，是怕洞房的時候後繼無力嗎？」
「先甭說會不會後繼無力，小爺活著就是為了享受，酒多傷身這樣的事兒我可不想次次明知故犯。」翻了個白眼兒，賈璉又盛了一碗湯沖著他們示意：「小弟先幹為敬，哥哥們隨意。」
「也不知道你這小小的年紀就這麼惜命是做什麼……」不過說是這麼說，其他人這壺酒喝完也都換了湯喝，畢竟味道還是不錯的。
至於賈璉惜命的原因，任誰纏綿過病榻估計都會期望一個健康的身體，他得到了自然是要好好享受自己來之不易的人生。
午飯過後，眾人又換了個茶館喝下午茶，只不過沒多久就有人坐不住了，就連賈璉跑了兩趟恭房也不想繼續在這兒呆著了，便帶著大頭跟這幫人告辭：「哥哥們莫要歉遷就我了，想去哪兒玩兒就去哪兒玩兒吧，弟弟去書店淘幾本話本就回去了。」
「那送你的東西記得看啊！」
「會的。」
在書店又買了幾本話本，賈璉想著他一間屋子的收藏可能也算得上敗家了，這年代的紙質書籍價格相當的高昂，可他目前就這麼點兒興趣愛好，自己那大把的錢不為自己的愛好買單留著做什麼。
不過今兒回到府裡有些晚了，賈璉擔心壞了眼睛從來都不在晚上看書的，便把柳定等人送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畫軸最顯眼他就先打開了，一推開就是各種曖昧的半裸女子映入眼簾，而因為畫畫之人的高明並沒有讓他感覺到□□。
然後另一個讓賈璉很喜歡的便是一些瓷制的小人，上面的釉顏色鮮亮，栩栩如生，不考慮簡單粗暴的內涵的話幾乎就是藝術品了。
至於別的春宮圖什麼的，賈璉對於這個時代的寫實畫風實在是不敢苟同，有些人肚子上還有贅肉，幾乎沒什麼美感，也不知道他們送過來做什麼，逗他玩兒嗎？
所以賈璉看過之後直接就把這些有的沒的收進了庫房裡。
第三十五章 （捉蟲）
轉眼就到了婚禮當日， 賈璉兩輩子頭一回成親， 所以還是很重視的，等到穿戴好從屋子走出去的時候， 他自認為自己也是個瀟灑倜儻的風流少年了。
賈珠為了參加堂弟表妹的婚禮特地請了假回來，兄弟兩個在去接親的路上騎著馬一前一後的走著，看著弟弟意氣風發的身影， 便忍不住感慨道：「璉兒如今也要成人了！」
賈璉聽得清清楚楚的， 有些無語的轉過頭來沖著賈珠道：「珠大哥哥你的語氣總讓弟弟忘記你的年紀， 何必呢？你還沒到弱冠之年就開始傷春悲秋了！」
賈珠一聽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好像是因為想要變得可靠之後總會不自覺的讓自己刻意去表現的成熟一些，若不是賈璉說他都沒有發現。
不過他要說的並不是這件事， 雙腳一蹬腳蹬來到賈璉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是想說， 成親了之後我們該承擔的責任就要承擔起來了， 璉兒，沒人可以置身事外。」
賈璉被賈珠的話說的一愣，隨即笑笑並未多說什麼。
賈璉為了自己能夠順利接走新娘子， 專門在前幾日賄賂了一下王仁等人。然後到了王家，接親果然沒有受到太大的阻礙，便覺得王仁還是挺言而有信的，這可是大多數紈絝子弟沒有的優點。
一路領著花轎走回到榮國府，賈璉扶著王熙鳳出來的時候手指觸到她的手心，感覺到上面一片濡濕， 便稍微用力捏了兩下作為安撫。
而王熙鳳因為賈璉的安撫，即便耳邊全是喧鬧聲，她也看不到蓋頭外面，心裡卻還是有了些安全感，忐忑全無。
拜堂之後，王熙鳳被送進了新房，雖然相信她能應付的來，賈璉還是做了些安排想讓她安心，然後才開始全心應付這些客人們。
等熬到了晚上，賈璉抽身離偷溜之前專門與賈珠對視了一眼，見他點頭這才放心的離開。回到新房就見王熙鳳蓋著蓋頭坐在床中央，知道是要走程式，賈璉從媒婆手裡接過玉如意直接挑開蓋頭。猛地就被她一臉濃妝的樣子嚇了一跳！
隨即見到王熙鳳因為自己的反應臉色不太好，賈璉心裡直呼自己十分冤枉！別人成親的時候他都沒怎麼注意過人家的新娘，沒有預想過會有這種直面暴擊也是是正常的吧？
畢竟以前見慣了偽素顏的妝容，又對王熙鳳平時的樣子有了印象，突然見到她滿臉煞白，臉頰紅通通的樣子，會有些嚇到也情有可原吧？
可現在他可能傷了人家的自尊心了，便立即讓媒婆出去，一邊吩咐青芙等人給王熙鳳準備水，一邊趁著沒人了，臉上帶著些討好的坐到王熙鳳身邊，低聲哄道：「鳳兒，表哥是個缺心眼兒也不是一天了，你莫要生氣……」
王熙鳳咬著嘴唇瞥了賈璉一眼，見他滿臉的真誠，這才出聲問：「真的很醜嗎？」
賈璉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看向她的嘴唇，有些好奇道：「所有新娘子都像你這上下嘴唇中間塗這一團胭脂嗎？」
王熙鳳下意識的抿起嘴唇，賈璉又仔細看了一下她的臉，手指不受控制的在她臉上揉了一下，她那刷過牆似的白臉竟然禿了一塊兒，竟然還有些好笑，怕她被丫鬟看到之後覺得沒臉，便乾脆兩手一起上去抹了幾下。
感覺沒那麼突兀之後賈璉剛想得意，卻突然見到王熙鳳沖著他怒目而視，突然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賈璉尷尬的扯了扯嘴角，賠笑道：「表妹天生麗質，這些外物塗在臉上太過厚重以至於玷污了表妹的美貌！還是除了好，呵呵……」
然而王熙鳳並沒有開心，伸手一下子把他推開。賈璉本來以為她就是像那些撒嬌的小姑娘一樣，動作是大其實根本沒有多少力氣，可是她的手一觸到自己的肩膀上，他立即就感受到那股力道，險些被推仰過去。
賈璉只能一臉控訴的看著她，而王熙鳳用眼角餘光看到他的表情，心裡也在檢討自己是不是手重了，可還沒想好要不要低頭呢，丫鬟們就端著水進來了。
賈璉倒是沒有跟王熙鳳生氣，畢竟在他看來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像王熙鳳這般出眾的已經少有，大多數時候還是很可愛的，就是有時候太出人意料了些。
「鳳兒先去梳洗吧。」說著就想要抬手碰一下她的鳳冠，王熙鳳還以為他又要搓自己的臉，下意識的就往後一躲，賈璉便有些啼笑皆非，「我就是怕你一直戴著這鳳冠太累……」
王熙鳳知道自己誤解了賈璉的意思，不好意思的紅了一下臉，便立即站了起來去浴室收拾自己，平兒等王熙鳳的陪嫁丫鬟馬上就跟進去伺候。
而青芙身後的小丫鬟則是立即來到少爺身邊伺候他換衣服。賈璉平時除了梳頭的事兒能夠自己來都儘量自力更生，今兒身上叮叮噹當的東西有些多，所以就只能借助丫鬟的手了。
「夫人剛剛沒有用什麼吃食吧？」
青芙聽到少爺的話，點頭回道：「夫人說暫且不吃，奴婢就讓人把湯溫在灶上了，到時煮面或者餛飩都可以。」
「那就都端過來一些吧。」賈璉在席上避免不了的喝了些酒，但飯菜除了偶爾墊一口並沒有吃多少，所以此時肚子還有些空。
青芙應了一聲就轉身準備親自去端過來。
而賈璉換好衣服又看了一會兒書王熙鳳才出來，他是不習慣用別人剩下的水洗澡的，就讓人重新換了水，不過他洗的快一些，快速換了寢衣邊擦頭髮邊走出來。
出來就看到夜宵都已經擺在了桌子上，王熙鳳卻並未動筷子，便與她說：「餓了吧，你自己先吃便是，不用等我的。」
王熙鳳搖搖頭，「沒事的，快過來一起吃吧。」
等賈璉坐下之後，見他的發梢還在滴水，便又勸道：「不如讓丫鬟幫你擦乾吧？」說著就叫了平兒一聲。
賈璉立即抬起手阻止，然後對王熙鳳說：「我不喜歡丫鬟為我做這些事，而且現在的天氣也不會著涼，沒事的。」邊說著邊把帶餡兒的餛飩推到王熙鳳面前，「快吃吧。」
王熙鳳見賈璉的丫鬟都習以為常沒有任何動作的樣子，知道他沒有說謊，心裡對賈璉不喜丫鬟近身很是歡喜，便帶著些笑意低下頭吃餛飩。
賈璉一眼就看出她那點兒小心思，也不拆穿，自己拿起筷子吃起麵條。
他晚上從來都不多吃，所以廚房準備的也不算很多，先吃完之後就見王熙鳳才吃了小半碗，感覺到他的眼神讓王熙鳳的動作更加不自然，便說了句「我去消消食，你慢慢吃」，然後就開門到外面去了。
王熙鳳的目光跟隨著賈璉的身影直到他消失，這才加快了些動作，剛剛賈璉在這裡她吃東西的時候總覺得有些放不開，就擔心動作不太雅觀出了醜，反倒是賈璉吃面的時候她就覺得動作帶著行雲流水的好看，也不知道怎麼做到的？
過了一會兒賈璉估摸著她應該快吃完了，就重新回到了屋裡，王熙鳳不在，丫鬟們正在收拾碗碟，見到少爺回來，立即加快動作離開。
然後幾息的功夫，就見到王熙鳳從浴室走了出來，而她身後的丫鬟見到賈璉也立即屈膝行了一禮之後走了出去。
屋子裡一下子就剩下她和賈璉兩個人，王熙鳳控制不住的有些緊張，賈璉拉著她的手去床邊的時候，臉上越來越燙好像快要把自己燒著似的。
她年紀還小，賈璉倒是想讓兩人再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再做那事，可古代洞房的時候新娘若是沒有落紅必然是會對名聲有礙的，所以他只能語氣中帶著安撫道：「我會很輕的，過了今日你就好好養養，現在暫且先忍一忍……」
王熙鳳瞄了一眼床上的喜帕，輕輕點頭然後靠在了賈璉的身上。
一夜過後，賈璉信守自己的承諾並未讓王熙鳳太過辛苦，只是她到底身量不足又是第一次，還是累的有些很了。
未免吵醒她，賈璉並未起身，只看著與自己面對面躺著的姑娘的臉發呆。
過了不知道多久，賈璉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知道時間差不多了，便輕輕拍了拍王熙鳳的肩膀，見她滿臉的不耐煩直接翻身到另一邊，便忍不住輕笑出聲。
而王熙鳳聽到了聲音更是直接拿杯子把自己的頭蓋住，賈璉便湊過去在她頭的位置低聲溫柔的叫道：「鳳兒，咱們還要去敬茶呢，再不起就遲了。」
被吵醒之後迷迷糊糊的聽到了「敬茶」兩個字，王熙鳳猛地一下坐了起來，然後便感覺到腿間的異樣，害羞的蜷起腿把臉埋進去，悶聲道：「表哥先去梳洗吧，我叫丫鬟進來伺候。」
「怎麼還叫表哥？我可不是你的正經表哥。」
「夫君……」
賈璉得到滿意的答覆，非常善解人意的下了床走進浴室，王熙鳳聽到聲音遠了，這才抬起頭沖著外頭喊：「平兒！」
第三十六章 （捉蟲）
聽到主子的聲音， 平兒在外頭應了一聲， 然後便推門走了進來。隨後青芙也走了進來，她原本已經不在賈璉身邊貼身伺候了， 但是此時二奶奶進門，需得她幫著二奶奶的丫鬟熟悉院子各處，便一直都陪著。
進來之後見少爺不在， 青芙等兩個小丫鬟都立在邊上看著二奶奶的貼身丫鬟伺候她更衣。王熙鳳見了有些奇怪， 便問道：「你們不去伺候二爺更衣嗎？」
小丫鬟們未出聲， 青芙笑著福了一下身，說：「回二奶奶，少爺不用我等伺候更衣， 」
王熙鳳驚訝的挑起柳葉眉，昨日賈璉說的話她倒是記得， 只是不曾想賈璉更衣都不用丫鬟， 便問青芙：「二爺還有什麼忌諱你一併與我說說。」
「是， 二奶奶。」青芙恭敬道：「少爺除了梳頭大部分貼身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除了專門要求的時候不喜歡穿顏色太淺的衣服，每一餐只三四個菜， 還有……」
賈璉在浴室裡能夠聽到外面的聲音，磨蹭了一會兒感覺王熙鳳已經穿戴妥當才出來，這時候王熙鳳還在聽青芙說話，並未注意到他。
然後青芙忽然住聲，王熙鳳這才回過頭來。兩個人眼神對視之後她立即有些害羞的移開了視線，賈璉則是聳聳肩坐到一邊兒去等著丫鬟給他梳頭。
等到夫妻二人整理好， 賈璉注意看了一下發現王熙鳳的動作並沒有什麼滯澀之感，便知道她身體尚可，於是說道：「咱們先去給父親母親請安，稍後再去祖母那兒。」
其實直接去祖母那裡敬茶也可以，但是往常請安都是直接道祖母那裡，這樣的時候賈璉認為還是要區別對待一下，所以之前賈璉就與長輩們說了，今天他們二人就先去單獨給賈赦和邢夫人敬茶，然後再帶著王熙鳳去祖母那裡與親戚們互相認識。
王熙鳳本來是以為直接去老太太那裡的，所以她要送給大家的禮物都是放在一起的，這時候聽賈璉一說，立即就讓安兒把她給公公婆婆做的繡活單拿出來。
出門的時候王熙鳳的陪嫁丫鬟平兒喜兒都在她左右照顧著，所以賈璉便沒有在外面伸手去扶，畢竟這點兒恩愛秀出來也不見得就真的對她好。
賈赦和邢夫人在他們院子堂屋正等著賈璉夫妻，當時知道賈璉要先專門過來給他們夫妻請安的時候，兩人尤其是邢夫人很是開心，起碼賈璉在行動和禮節上是把她放在王夫人前頭的，這在她看來就是表示對他們的重視。
所以等到小夫妻兩個過來敬茶的時候，邢夫人好似一點兒都沒有之前對王熙鳳的擔憂，全程笑呵呵的看著王熙鳳。
而王熙鳳其實之前聽姑姑說過不少次婆婆的性格作風，之前見面難免有些偏見，沒想到她嫁過來第一天，這位卻對她態度甚好，一時間便有些受寵若驚，回話的語氣下意識的就更加的尊敬了一些。
賈赦不在乎兒媳婦是誰的侄女，在他看來如果連自己媳婦都管不住，那就是賈璉無能了。所以喝了王熙鳳敬的茶之後直接就讓小廝把自己送的禮物拿給了王熙鳳，又囑咐道：「你們兩個用點心儘早給咱們大房開枝散葉。」
催生的話從公公嘴裡說出來讓王熙鳳異常的尷尬，賈璉卻知道賈赦就是這樣沒什麼顧忌的性格，便笑著回道：「到時候你孫子孫女過來讓祖父祖母陪著兒玩兒，父親不要像嫌棄兒子這樣嫌棄他們吵鬧才是。」
「你自然是不能與孫子孫女比的。」賈赦話一說完，邢夫人在旁邊兒立即跟著點頭，顯然是認同賈赦的話。
然後也不管小夫妻兩個的神情，讓王善保家的拿了一個盒子過來，她親手遞給王熙鳳道：「這是我這個做母親的給你的見面禮，收下吧。」
王熙鳳雖然對於大房的相處模式有些吃驚，但長輩們的禮物也沒推辭，親手接過來之後向公公婆婆道謝，又送上了自己親手做的見面禮。
然後大房一行人才出發去了賈母的院子。因為是要從前頭大門繞過去，所以路程比較遠，往常賈璉自己的時候習慣步行順便鍛煉身體，但有王熙鳳，他便讓人準備了轎子與父親繼母一起走。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甯國府以及一些輩分地位比較高的賈家族人已經都在那兒等候了。賈赦可以不管不顧的直接坐下，賈璉卻是要與長輩們表示一下對自己來遲的歉意。
榮甯二府嫡支的地位，族人們自然是不會也不敢有意見的，然後賈璉便開始帶著王熙鳳正式與賈家的族人相互認識。
王熙鳳把賈家的眾人準備的禮物一一送上，只不過親疏有別，禮物各不相同。賈家的族人並未多呆，與王熙鳳互相臉熟了一下之後就實相的離開的，剩下的自然是榮寧二府的人。
早餐大家一起在賈母這裡用的，幾個媳婦站在婆婆身後伺候這她們用餐，三人都一臉自然的接受這。就是因為這樣賈璉才不喜歡與長輩們一起吃飯，可規矩如此他一個人暫且也撼動不了。
而賈母對這些孫媳婦是很寬和的，稍微伺候了一下就讓她們都去坐下吃飯了。
賈珍媳婦曾寶妍寡言少語，李紈也不是個很外放的性格，所以這一家子女人在這兒的時候，竟然屬王熙鳳最討喜最會說話。
賈母本來就很喜歡王熙鳳，不然也不會在王氏提起這門婚事的時候一力促成。雖然最近因為與王夫人之間有些矛盾，但是她並未遷怒到王熙鳳身上，對她態度一直都表現的很和善。
而女人們在這邊說話，男人們自然是要避諱一些的，所以飯後稍坐片刻就自覺地去離開。寶玉是個早慧的孩子，聽到他們要走，也從榻上站起來沖著賈璉喊：「哥哥！寶玉！外！」邊說還邊指著門外的位置。
雖然知道是因為不經常見面的原因，但是賈珠這個親哥哥還是帶著幾分酸溜溜的看了賈璉一眼，然後走上前不顧寶玉的掙扎把這小子抱在了懷裡。
王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寶玉一眼，雖然還是不喜，到底還是沒有阻止。
出門這一段路，寶玉一直在賈珠懷裡上身傾向賈璉，手也伸向賈璉想要到他懷裡去。賈璉沒有立即過去把他接過來，而是沖賈珠得意道：「看來我還是比你得孩子們喜歡的。」
賈珠沒有回他，而是低聲問寶玉：「寶玉，不要珠大哥哥抱嗎？」
「不、不。」寶玉在賈珠的懷裡使勁兒的扭了幾下，又沖著賈璉喊：「哥哥！抱！抱！」
賈璉攤手故意不去理他，見寶玉更急，這才伸出右手抓住他的後衣襟，一使勁兒提了起來抖了抖，寶玉就在半空中揮舞著短粗的四肢咯咯直笑。
賈珠也到了能當父親的年紀，又和寶玉年齡相差甚大，自然是不自覺的也會表現的偏愛。見寶玉從頭到尾無論怎麼急都沒有哭鬧，便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孩子性子倒是好。」
注意著不勒到寶玉的脖子，右手上下顛了顛，見他笑得更開心，賈璉也忍不住好笑道：「這小不點兒皮實著呢！從小就被我揉搓，反倒還就喜歡粘著我，你沒看那時候總把寶玉逗得要哭不哭的時候，二嬸和祖母緊張成什麼樣子。」
寶玉出生之後就被喂得敦實，賈璉提了一會兒就感覺到有些手酸，便把他拎到懷裡抱著。寶玉還想玩兒，頭使勁兒往下墜，嚇得賈珠趕緊過來雙手托著他的頭。
賈璉卻是叫了一聲「寶玉」，然後才冷著臉道：「就只能玩兒一會兒，不許了知道嗎？」
寶玉對大人的話已經有了一定的感知，再加上對於賈璉很熟悉，一見到他這個表情立即便委屈巴巴的老實靠在賈璉懷裡，再也不淘氣。
但賈璉其實根本就是覺得他很沉想要讓別人抱著了，可寶玉這個樣子讓他都不好意開口說不抱他，便只能任命的調整了一下他的姿勢抱著繼續走。
賈珠在旁邊看到寶玉對賈璉依賴的樣子，有些醋的捏了一下他的小鼻子，佯裝生氣的說：「寶玉你這麼沒良心，等哥哥外出了，你事不是得徹底把哥哥忘了？」
寶玉直接一扭頭後腦勺對著賈珠，賈璉笑著輕輕拍了他的屁股一下，然後問賈珠：「明年你準備什麼時候去金陵參加秋闈？」
「還沒有溝通好。」說起這個賈珠有些無奈，「我想要早一點過去，順便可以去姑姑家請姑父指點一下，但是母親很反對。」
「為什麼？」賈璉覺得放著個探花郎不用實在是沒道理，「聽說敏姑姑在閨中的時候好像與二嬸感情一般？」
賈珠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甚清楚，不過姑姑每次送節禮回來都不曾落下我們的，想必並不一定是真的。」
賈敏已經出嫁多年，這件事的走向因為王夫人的當家已經沒什麼公允的說法，他們也不過是道聼塗説而已，便輕描淡寫的就帶了過去。
第三十七章
不過不管王夫人到底是因何強烈反對賈珠提前下江南， 賈璉認為這件事好處大於壞處是肯定的， 便支持道：「我覺得珠大哥哥的想法是對的。京城離金陵路途遙遠，秋闈本就是眾人過獨木橋， 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什麼意外，提前去也可以準備充分一些，再說只是離開家時間長一些而已， 總是要有取捨的。」
「我也是這如此認為的。若是提前走這一趟能夠讓我考中的把握更大有一些， 我是不會動搖的。」
既然賈珠這麼說了， 那如何使二嬸改變想法這都不是問題了，畢竟他這個兒子是最瞭解自己母親的。所以賈璉點點頭，問起另一件事：「那嫂子呢？嫂子知道你的想法嗎？」
「知道， 我先與你嫂子溝通過。」然後賈珠諱莫如深道：「自從那件事情之後我們敞開了心扉，所以她雖然有些不舍， 但還是願意支持我的。」
賈璉聽後笑著說：「恭喜。」
賈珠作為一個頗有君子之風的讀書人， 心裡十分希望與妻子相濡以沫， 所以賈璉知道兩人感情融洽自然是為他高興的。
到離亭子不遠的地方，賈璉蹲下來把寶玉放在地上，在他膝蓋上摸了一下， 有穿帶著加厚護膝的褲子，這才低聲對他說：「自己走，我和你珠大哥哥在身後跟著你，慢一些。」
寶玉仰著頭看了一眼賈珠，然後才對面前的哥哥點點頭，轉過身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兩人看著寶玉的奶娘在他旁邊護著， 賈璉才轉過頭與賈珠道：「祖母和二嬸對寶玉疼愛太過，男孩子都是摔摔打打長大的，所以我就讓針線房給寶玉手肘膝蓋加厚一些，沒事就讓他自己跑著玩兒。」
「璉兒這般細心，以後肯定是個好父親。」
賈璉毫不害臊的點頭，「弟弟我自己也這麼覺得。」
賈珠忍不住笑出了聲，搖搖頭道：「你呀，成親了也還是這個樣子。」
賈璉聳聳肩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不做表示，而是轉移話題，「若不是走不開，我都想要出去轉轉。」說完眼神帶著幾分羡慕的看了一眼賈珠，問道：「你何不帶著嫂子一起出去？有她在身邊照顧你，二嫂應該也會放心吧？」
賈珠看了一眼賈璉，眼神裡都是「你竟然真的這麼天真？」。
賈璉立刻會意，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好吧，是我把婆媳關係想的簡單了。」
賈珠沒說的事，他不是沒有想過帶著妻子一起去金陵，可這個念頭只在心裡鬆動了一下就被他自己立即否定了，行路辛苦，他又想專心秋闈，肯定是會有些不周全……
而前頭的寶玉回頭發現兩個哥哥並沒有看著他，立即便不高興的喊：「哥哥！」
「誒！」賈珠和賈璉同時應了一聲，互相對視一眼之後忍不住都笑了起來，然後便走到寶玉身邊一邊一個拉著他的手進亭子裡去。
三人並沒有在花園裡呆多久，賈璉擔心王熙鳳的身體，便與賈珠一同送寶玉回祖母那兒。然後與她說了一會兒話，就帶著王熙鳳回他們自己的院子。
路上賈璉觀察了一下，問她：「你身體怎麼樣？」
王熙鳳其實並未有太大的不適，這時候習慣身體上的異樣之後已經不覺得很難受了，所以聽到賈璉的話便點點頭，道：「我沒什麼事。」
「那下午就叫青芙幫你熟悉一下咱們院子裡的事情。」說完突然想起王熙鳳曬嫁妝那天鋪了一院子的嫁妝，又說道：「你自己的嫁妝也需要整理吧？你先收拾也可以，咱們院子裡的事不急於一時。」
「那就明日吧。」王熙鳳覺得自己今天一天應該基本可以把自己的嫁妝收拾好。
回到了他們自己的院子之後，賈璉指著東邊兒的一排屋子對王熙鳳說：「這些都是空的，到時候你可以看著安排。」
「好。」
然後王熙鳳就想要儘快把嫁妝收拾起來，賈璉拉住了她，「不差這一會兒功夫，上午先休息一下，吃過午飯再忙，到時候有什麼事情你可以讓青芙幫你。」
王熙鳳知道賈璉是在關心她，便也沒有堅持。兩個人就回到屋裡，賈璉是不喜歡下人一直在身邊的，所以就讓她們出去了，只剩下他和王熙鳳兩個。
王熙鳳還以為賈璉是要做什麼壞事，臉色微紅的嗔道：「這大白天的關上門在屋裡不太好吧？」
賈璉真的是很單純的，可見到她這樣的神情又覺得自己不做點兒什麼似乎有些不對，便把人拉過來抱在懷裡，親了一口才靠在榻上對她說：「我就是想安靜些，沒有你腦子裡想的那些事。」
王熙鳳一聽尷尬不已，只是她也不想總是落下風，便故作鎮定道：「你想安靜何不去書房裡，非與我待在一起作甚？」
「我們不是夫妻嗎？當然要不分彼此。」賈璉說完立即又正經道：「你剛嫁進來，有疑問不解的不如就問問我，我們兩個私下說說不妨礙什麼的。」
王熙鳳立即就被帶跑，認真的點點頭，然後想起昨日在公公婆婆那裡見到的畫面，之前忙起來就忘了，這時候賈璉提起來她便問道：「你與公公婆婆相處的方式似乎與我見過的其他人家有些不同……」
賈璉笑了一下，問：「是覺得沒上沒下嗎？」
「也不是……就是我從前以為你與公公婆婆之間感情應該不會太好，但那日見了之後又覺得不似我想的那樣……」王熙鳳一直斟酌著用詞想要讓她的話聽起來不那麼逆耳，但她到底年紀還小，還沒有那麼圓滑。
賈璉挑眉，坦白的說：「我們確實感情一般，你瞭解的沒有錯。」
「是嗎？」雖然覺得賈璉沒有道理騙自己，但她是更相信自己眼睛的人，所以仍然心存懷疑……
賈璉自然是看出來了，便又道：「我直白的告訴你我『不上進、沒出息』，是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我確實無甚大追求，與父親母親會這樣相處的原因大致相同，他們也有各種各樣不足，我們也是。那麼既然咱們都不嫌棄彼此了，摸索出一種相對平和的相處方式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嗎？」
王熙鳳覺得有些道理的緩緩點頭，可隨即突然反應過來，坐直身子看著賈璉質問：「你們不嫌棄對方關我什麼事？我有什麼缺點需要你表示寬容大度的？」
賈璉故意做了個思考的動作，認真的考慮過後慢騰騰的說道：「這事兒我還真得好好想想，像你脾氣不好這點我早就說過；敢瞞著長輩整治自己哥哥這事兒也能看出來你膽子奇大，這個有好有壞；然後我還發現你這人看似精明實則大愚若智……」
而王熙鳳隨著賈璉的話臉色越來越黑，等到後來他話音裡的意思直指她蠢之後，立即就怒了，站起來氣的一腳便揣在賈璉的小腿上，「我既然這麼多不好，你倒是不要娶啊？何必剛成親就兩看兩相厭呢？」
賈璉摸了下自己被踢到的地方，其實沒多疼，但又嘴欠說了一句：「比起男人力氣也不小了……」
王熙鳳只感覺氣血上湧，轉過身就想要離開這兒眼不見為淨。賈璉自然是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的，逗著玩兒歸逗著玩兒，不哄好了獨自生悶氣壞了身子可不好。
所以他下了軟塌一把從背後圈住人，一隻手控制住她不能離開之後，又伸出另一隻手拂著她胸口給她順氣，「你看你怎麼這麼暴躁呢？表哥之所以願意娶你，不就是因為就算發現你有許多短處還是覺得你可愛嗎？」
一句話就讓自己的怒火平息了，發現這一點讓王熙鳳覺得自己十分沒面子，正調整著情緒想要重新拉回局面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了自己胸前的手，立即額頭一緊咬牙道：「光天化日耍流氓我也要不嫌棄嗎？！」
賈璉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一下子彈開，雖然想說這個尺寸不至於讓他有流氓之心，但考慮道剛給她順了毛，便還是昧著良心道：「情不自禁，實在是表妹讓我情不自禁……」
然而王熙鳳根本就不相信他的油嘴滑舌，直接一巴掌拍開他的手，離得老遠之後才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什麼？」
王熙鳳有幾分意難平的從嘴裡吐出幾個字：「就是你說我的短處……」
「你說這個啊？」賈璉坐到她對面趴在桌子上，笑呵呵的說：「岳家雖然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但你不是約莫識幾個字的嗎？這古人雲：『吾日三省吾身』，鳳兒你已經不是寶玉那樣的稚童了，得學會自我反省啊……」
王熙鳳聽後深吸一口氣，實在是咽不下這口鬱氣，便道：「那我要你何用？故意氣我嗎？」
「當然不是。」賈璉倒了一杯溫水推到她面前，笑著回道：「鳳兒你只要不嫌棄的話，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相愛相殺啊……」
「你這人……怎麼這麼討厭呢？」
第三十八章
中午賈璉為了顯示自己溫柔體貼， 實際上是平息王熙鳳的怒火， 讓小廚房準備了一頓補血套餐端上來，只是王熙鳳見到的時候並沒有覺得受到撫慰。
整頓飯氣氛都有些尷尬， 然而賈璉一直在陪著笑臉，丫鬟們見到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敢有任何新二奶奶不得寵的想法。
吃過飯賈璉還想讓王熙鳳小憩一會兒， 王熙鳳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借了賈璉的書房， 讓青芙叫了幾個小廝過來一起幫忙， 風風火火的就開始忙起來。
賈璉本來在屋子裡看話本，聽著外面的動靜怎麼也靜不下心來，便拎著自己的書到院子裡， 四處看了一眼所有人都被王熙鳳支使的團團轉，又把書放回去溜到書房去。
王熙鳳根本不理他， 賈璉也不去打擾， 坐在那兒默默看著王熙鳳， 過了沒多久就側靠在窗邊睡著了。
這時候王熙鳳抬頭看見，就示意丫鬟們小聲點兒，把事情都挪到了外頭處理， 讓他在這兒好好睡。
等賈璉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伸了個懶腰便走出來，就見王熙鳳還在那兒忙，看了一眼天色，沖著她喊道：「還有多少？」
王熙鳳聽到聲音回過頭來，「還有不少沒有收進去。」
「那就明日吧， 大家也該累了。」
王熙鳳看了一眼下人們，點點頭沖著下人們道：「今天時間也不早了，晚上我拿出點兒錢讓廚房給你們準備豐盛些，不過不能喝酒誤事知道嗎？」
「謝二奶奶！」
不過王熙鳳也沒有就直接休息，而是把青芙叫到身邊來，讓她先與自己介紹一下他們院子裡的下人。
「你坐一下吧。」王熙鳳指著地上的繡凳沖青芙溫聲道：「說說話，不用太過拘謹。」
青芙笑著道了聲謝便坐了下來，然後半點隱瞞都沒有的一一給二奶奶介紹起下人來。開始王熙鳳都只是聽著並未打斷，直到說到平柳的時候，她突然問道：「這是祖母賜下來給二爺的丫鬟？」
「……是。」二奶奶是二夫人的內侄女，知道賈家這些事也並不奇怪，所以青芙依然淡定的回答：「當初老夫人的意思是給兩位少爺伺候的人，不過少爺對她不上心，平柳繡活又好，便做了咱們院子裡的繡娘。二奶奶進門之前，少爺身邊的一個小廝向少爺提了親，雖然還沒有過了明路，但是雙方都有意，基本是板上釘釘的了。」
「是哪個小廝？」
青芙回復：「是大頭。」
王熙鳳翻了一下賈璉給她的身邊下人的名單，並沒有看到這個人，青芙突然反應過來，向二奶奶道歉道：「是奴婢的錯，沒有說清楚，大頭的大名叫袁正。」
說袁正王熙鳳就有印象了，手指微動便翻到了他那頁，然後點點頭，又問起另一件事兒：「那個飛荷現在如何了？」
「這個奴婢不清楚，自從她離開之後都沒有關注過。」頓了頓又道：「咱們院裡的丫鬟都是老實的，也從來沒有不該有的心思。」
王熙鳳自然聽出了青芙說這個話的意思，她是知道賈璉根本沒有通房的，問出來也不過是想讓院子裡的下人知道自己對院子裡的事瞭若指掌而已。
所以她在青芙說完之後並未繼續在平柳和飛荷身上糾纏，而是笑著看向青芙這個沉穩淡定的丫鬟，道：「你們少爺昨兒晚上還說你已經訂了親，讓我到時候給你和焦興武做個主婚人，也算是我進門來的第一樁喜事。」
青芙聽到焦興武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懵了一下，隨即想起這是虎蛋兒的大名，嘴角便忍不住上翹，講笑話似的說給二奶奶聽：「咱們院子裡往常跟少爺在外邊走的小廝都不叫大名，因為少爺只叫焦興武的小名虎蛋兒，所以年紀小的也都叫虎哥，夫人冷不丁這麼一說，奴婢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呢！」
「連自己未婚夫的大名都要反應一下，你也不愧是你們少爺身邊的丫鬟了！」王熙鳳算是知道什麼叫有其主必有其僕，賈璉日常都不太正經，所以這院子裡雖然處處都井井有條的，但下人們實在是活潑了些，不過她也不算討厭就是了。
便又笑著問道：「還有別人是叫小名的嗎？」
「還有個六子，他姓陶在家裡排行第六，好像是因為孩子多沒正經起大名。現在和虎蛋兒一起幫少爺管著鋪子呢。」
一個院子的下人配置就那麼多，所以沒多久就大概說完了，王熙鳳便讓青芙也先回去休息。
前一天晚上王熙鳳多少還有一些不適應睡不好，今兒許是累了，一晚上睡得很沉。第二日又整理了一個上午，這才把嫁妝規整好。
下午王熙鳳就叫了這院子裡的下人到院子裡正式認識一下，而賈璉知道之後，也讓人準備了一把椅子，就放在王熙鳳身邊坐那兒看著她恩威並施，並不插言。
等到王熙鳳說完了，賈璉這才掃了一眼他院子裡的下人和王熙鳳的陪嫁下人，說道：「我這院子裡有自己的規矩，你們的主子就只有我和你們夫人以及未來的小主子，我醜話說在前頭，小錯可以酌情處理，但若是犯了我的底線，我絕對不會因為誰就姑息。 」
王家的下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畫風，賈璉憑藉自己短暫的接觸並不能直接下評論，但他一向是喜歡直接預警，這樣到時候出了什麼問題，他也可以要求王熙鳳直接果斷的處理。
而王熙鳳自然聽了出來賈璉是專門說給她的陪嫁聽的，不過她並未反駁，一方面入鄉隨俗是正常的，一方面她答應過在外面給賈璉面子。
等到見完下人，這一天又要過去了，王熙鳳忙了一大天，渾身都有些酸，就回屋裡去休息。
賈璉跟著進去就見到她躺在床上，便自然地坐過去，拍拍她的手臂，笑著說：「趴下，我給你按一按。」
他們兩個到底才成親一天，王熙鳳還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賈璉一臉自然的樣子，她也不好太過拘謹，便順從的轉身趴下來。
賈璉把手放在她的腰上，感覺到這姑娘抖了一下之後身體僵硬的很，無聲的彎起唇角，然後一點兒一點兒的揉捏按壓，等到感覺她放鬆了些，這才問：「怎麼樣？力道可以嗎？」
王熙鳳趴在自己手臂中間點點頭，然後道：「可以再重一些。」
「好。」
王熙鳳是憋不住話的，直接開口問：「你怎麼這麼自然？」
賈璉按照她的要求加重了點力道，才反問道：「我們不是從小就見過嗎？總要比沒見過面就成親的人要熟悉吧？」
「可沒定親之前都沒怎麼說過話。」王熙鳳側頭看向賈璉，「你的態度讓我總有種成親很久的熟稔感。」
「大概是因為早就在心裡想過娶你回來之後的場景吧？」
賈璉也不知道別人成親之後到底是如何相處的，他準備向王熙鳳提親的時候想過有可能需要面臨的場面，再加上心理上有種兄長或者長輩的包容心，不自覺的就會對她更溫柔，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種心態……
而王熙鳳因為賈璉的話忍不住勾起嘴角，隨即又覺得自己沒出息的很，總是會因為賈璉的一言一語情緒起伏，他說點好聽的話自己就會立即開心，故意惹她生氣的時候又氣得要死，說來說去還是這個人太壞了！哼！
當晚賈璉依然沒有對王熙鳳做什麼，兩個人只是很自然的靠在一起，一點兒生疏感都沒有，她就覺得很安心。
轉過天一早兩個人起來收拾好，王熙鳳在那兒核對著回門的禮單，頭也不回的問賈璉：「你覺得還有什麼遺漏的嗎？」
賈璉正在喝茶，這時候聽了她的話，放下茶杯隨意的看了一眼那邊的東西，回她：「我也沒送過回門禮，不太清楚都需要什麼，不過多送點兒總是沒有錯的。」
王熙鳳回過頭來雙手叉腰，無奈道：「回門禮也是有規格的，怎麼可以說多送就多送？」
「反正是你娘家，就當是給長輩們的孝敬了，你若是覺得不合適自己決定就行。」賈璉是真覺得無所謂，可王熙鳳非要這麼嚴謹他也沒辦法，只不過看著她的動作，糾正起來：「你年紀小這個動作不好看。」
王熙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姿勢，立即便垂下手臂，遷怒道：「還不是因為你，我在家裡的時候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閨秀，偏偏嫁給你兩天就不像個樣子了。」
「這說明你本質上不拘小節。」
賈璉之所以會指出來單純就是因為她小小年紀掐起腰有點兒滑稽，並沒有任何嫌棄的意思。而王熙鳳經過這兩天已經能夠分辨出賈璉有些話說出來並不是對她不滿，而是單純的建議，便也沒有再說什麼。
轉過頭繼續看向自己那堆回門禮，這便是沒有正經婆婆的壞處，這些事情都要自己來想，不過有得必有失，她覺得是繼婆婆很好。
第三十九章
兩個人收拾好去長輩們那兒辭別的時候回門禮又添了一些， 反正無論如何是送的多了， 王熙鳳一想這也是賈家對她的重視。又不是拿的少了失禮讓她沒面子，便心情歡喜的與賈璉上了回門的馬車。
她是很期待的，賈璉從王熙鳳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來，便笑著對她說：「如果岳父岳母不煩的話，等到滿一個月的時候我再帶你回去住些日子。」
「真的？」王熙鳳眼睛一亮充滿希望的看向賈璉。
賈璉毫不猶豫的點頭，回道：「我也沒有什麼事兒， 到時候與父親母親說一聲便是。」
王熙鳳聽到他的肯定答覆， 有些些猶豫起來，「父親母親祖母會不會……」
「沒關係。」
他這麼一說，王熙鳳立即便高興起來，點頭應下， 「這可是你答應我的，我可記在心裡了。」
「是我答應你的。」賈璉從馬車的抽屜裡拿出一疊蜜餞放到她面前，又說：「你記得與岳母說一下，免得好不容易把你這個霸道的女兒嫁出去了， 你還沒事就回去讓她心煩。」
「哼！」王熙鳳伸手拿了一顆蜜餞放到嘴裡， 嘟著嘴道：「我回娘家她只會高興。」
所以為了證明，等到與長輩們見了面各自分開之後， 王熙鳳與母親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就說了這件事兒， 王大夫人第一反應自然是高興， 隨即又有些擔憂的問：「沒有哪家女兒出嫁了還總回娘家的，若是被人知道會不會被說嘴？」
王熙鳳滿不在乎道：「賈璉說了沒事兒，那就沒關係了。咱們自己開心管別人如何說做什麼？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王大夫人覺得女兒一向心裡有數， 便沒有再勸，而是問道：「你在賈家怎麼樣？他們家老太太和你姑母應該不會為難你，那你公公婆婆呢？」
「對我挺和善的。」因為她開始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王熙鳳知道母親為何會這麼說，便解釋道：「公公只請安的時候會見，除了敬茶的時候說過讓我們開枝散葉再沒與女兒說過什麼，婆婆也沒過問過我們院子裡的事兒，除了換了個地方生活，女兒沒覺得有什麼不適應的。」
當然一點兒不適應都沒有是假的，只不過這一點問題她可以克服，所以沒必要與母親說了。
「那就好。」王大夫人這才笑了起來，欣慰的看著女兒，「看樣子璉兒對你也不錯了，不然也不會想要帶你回娘家住，這門婚事沒選錯……」
說起賈璉，王熙鳳忍不住甜蜜的笑起來，「夫君是個慣會享受的人，他這人雖然有時候看著沒什麼正行，但女兒覺得很可靠……」
王大夫人一聽，忍不住調侃起女兒：「這才幾日就看出可靠來了？」
「當然。」
至今賈璉曾經提前與她開誠佈公談過話的事兒王熙鳳都沒有與人說過，她雖然年紀小，但就是覺得這樣誠懇的人不會是個壞人，所以即便她曾經也幻想過自己未來的夫君是個怎樣了不起的人物，她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賈璉嫁了。
而王大夫人比誰都希望女兒過得好的，心裡也為女兒高興，但還是勸道：「剛成親這幾日大多數男人都是好的，但是能抓在手裡的還是要抓到手裡才放心，你姑母不是說要你嫁進去之後幫著管家嗎？不要放過這個機會。」
王熙鳳聽了母親的話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賈璉可能不喜歡，女兒還不知道他的想法，這件事還是等與他說過之後再說吧。」
「這有什麼需要問的，他是榮國府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雖然有你姑母在其中，但是你就是插手，任誰也說不出什麼！」王大夫人比起小姑子當然是更向著自己的女兒，雖然女兒嫁過去之前是那樣與她姑母說的，但利益在前，先維護的還是親生女兒。
王熙鳳沒有回應，若說完全沒有想法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真正身處在榮國府之中也聽說了一些事兒，賈璉和她才是利益共同體，應該是要以他為先的。
當然，一切的前提是賈璉不會辜負她。
不過現在說這件事兒還為時過早，王熙鳳便轉移話題問起娘家的事兒，「這幾日家裡沒什麼事兒吧？」
「咱家能有什麼事兒，就是你嫂子自從你出嫁就有些悶悶不樂的，沒想到一查竟然是有了身孕，這可是雙喜臨門！」王大夫人滿臉抑制不住的喜色。
王熙鳳一聽也高興道：「這是好事兒啊！娘您怎麼不早說，我回來的時候也好再單獨給嫂子準備些賀禮！」
「你回來你嫂子就很高興了！」從早上鳳兒夫妻還未回來，兒媳婦便一直翹首以盼的樣子，想到這裡王大夫人失笑，「也不知道你們姑嫂兩個怎麼就這麼投緣，也沒見哪家的姑嫂像你們兩個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也是小嫂子性格好。」王熙鳳雖然對於賈璉說自己短處的話有些不高興，但是她性格上確實是有些強勢，若不是相處的時候小嫂子軟乎乎什麼意見都沒有，她們兩個也不會感情這般好。
不過說到小嫂子有孕了，王熙鳳自然是又去看望了一下她，說說話的功夫就到了中午。王家現在人口也不多，所以也沒有外道，直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這頓飯。
下午的時候賈璉也沒去打擾王熙鳳與娘家母親嫂子親密，而是與王仁在一塊兒耍，別說，王仁不愧是真紈絝，玩兒的東西確實是不少。
賈璉打發時間的東西一向都是看話本，如今從王仁這兒嘗試了些東西覺得還挺有趣的，就準備回去也買點兒玩兒。不過王仁有一副葉子牌尤其的精緻，想著王熙鳳說過喜歡玩兒這個，當即就問他可否割愛。
王仁也大方，見賈璉喜歡便直接讓人給包了起來。
賈璉笑著道謝，隨後問他：「最近哥哥都去哪裡了？」
「我最近又跟張兄去了一家包子鋪，別看門牌普通，但那家的包子餡兒特別的香，什麼時候咱們兩個一起去嘗嘗？」
「哪天都可以，到時候你給我信兒就行。」然後賈璉想起之前他說過的一家店，問道：「哥哥你上次說去的那家做魚的店有包間是吧？在哪兒？」
「你要去？我帶你過去就是了。」
賈璉直接拒絕，「我想帶著鳳兒去嘗嘗，有包間方便一些。」
王仁很是嫌棄，「出去還帶著女人多麻煩？」
「小爺樂意，我又不是沒錢，自然是好東西都要讓自家媳婦嘗嘗。」說完賈璉又眼神銳利的看向王仁，道：「而且友情提示，你說的麻煩的女人不只是我媳婦，還是你的妹妹，請注意自己的措辭。」
王仁無語，「你能不能不要肆無忌憚的表現？當著舅兄的面很有意思嗎？」
王仁其實還挺愛跟賈璉一塊兒玩兒的，賈璉這人沒什麼事兒又不愛說教，要不是自己媳婦兒懷孕了吃外面的東西不放心，他就可以帶著一起了，人多才熱鬧。
不過他話裡又明顯說了是要她們夫妻兩個自己去，王仁也沒硬要求要一起，於是就告訴了地址和店名，又囑咐：「這家店最出名的便是清蒸鱖魚，不過你這人口味重，應該不喜歡清淡的，他們家的酸辣魚也不錯，你都可以嘗嘗。」
「行，我知道了。」賈璉又點頭道謝，他發現今天一直在沖著王仁道謝，便邀請道：「你要是閑來無事，改天可以帶著嫂子到我們府上做客，我家小廚房的廚子雞燉的特別好，雞湯也很鮮，嫂子喝不會有事的。」
「那等你嫂子能出門了我就給你們遞帖子。」
「可以。」
回門當天晚飯是不能在娘家吃的，所以傍晚的時候賈璉便帶著王熙鳳向王家人告辭準備回去，王熙鳳因為知道過不久就可以再回娘家，倒也沒有特別不舍。
而賈璉覺得心動不如行動，在馬車上就對王熙鳳說：「剛問了舅兄，他之前去的一家魚館味道不錯，明天我們兩個去嘗嘗吧？」
「這……方便嗎？」王熙鳳當然是想去的，但是她前十幾年一直都還算循規蹈矩，心裡還有些顧忌。
賈璉點頭，「是有包間的。」
王熙鳳一聽，立即高興的沖著賈璉道：「那長輩們那兒你去說。」
「父親母親不會管的，祖母那兒我說一聲就行。」賈璉覺得他一沒什麼出息的子孫，就算提出來估計也沒人當回事兒，所以覺得完全沒必要擔心不能成行。
沒想到第二天，賈璉在祖母那兒一開口，老太太還未說什麼，二嬸王夫人卻眉頭微皺沖著王熙鳳道：「璉兒貪玩兒，鳳丫頭你不勸一勸，與他一起胡鬧怎行？」
王熙鳳也沒想到姑母竟然會直接當著長輩們的面教訓她，心裡不舒服，面上卻還要笑著回答：「二嬸教訓的是，是鳳兒貪玩了。我和二爺剛成親，很多事情都考慮的不周全，我以後會注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家裡來了客人，太吵了，被打斷思緒就要重新捋，所以就晚了一些
第四十章
王夫人聽了侄女的話， 欣慰又滿意的點頭微笑，道：「年紀小不懂事無所謂， 誰都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你是我親侄女，我不教你誰教你呢？再說咱們府裡事情多， 我不知道多盼著儘早嫁進來幫幫我呢！」
說完哈哈笑了起來，只是誰都沒有應和她， 便只能尷尬的收起小臉， 轉而看向婆婆，說：「母親您看呢？不如就讓鳳丫頭到我身邊來幫著我管家？」
話裡話外完全沒有帶著兒媳婦李紈，眾人看過去便見她只低著頭一聲不吭。
王熙鳳從珠大嫂子身上收回視線又看向祖母，老太太臉上掛著笑對王氏道：「你願意費心帶著兩個兒媳， 我自然是開心的，不過年輕夫妻感情深想要出去轉轉， 也無需太過苛責。」
「就是年輕才要多約束， 我也是為了鳳丫頭好。」
賈璉對於她繞過自己指責鳳兒十分不滿， 只是當眾頂撞長輩他一個男人承受的起，王熙鳳這個剛嫁進門的孫媳婦一定會被賈母不管緣由的不喜， 便看了一眼繼母邢夫人，然後低下了頭。
邢夫人平時並不是多敏銳且有眼力見兒的人，這時候和賈璉一對視，雖然沒有懂為什麼他看向自己，但本就厭煩王氏越過她這個正經婆婆來插手璉兒和璉兒媳婦的事，這一個眼神立即就被她按自己的想法解讀起來。
於是邢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王氏， 又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等到所有人都看向自己，這才道：「誒呦！咱們二夫人真是面面俱到，我這個正經的婆婆反倒顯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了！」
賈璉偷偷勾起嘴唇笑了一下，抬起頭的時候帶著些惶恐道：「母親這說的什麼話，您這些年對兒子的照顧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再沒有比您更值得我們夫妻尊重了。」
賈赦聽到他的話，喝茶的手一頓，實在不知道賈璉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是從哪裡來的，可他也不在乎賈璉要搞什麼鬼，只自顧自的當自己是個聾子啥也沒聽見。
而邢夫人一聽到賈璉的話，立即便身板挺得更直，得意的看了一眼王氏，裝腔作勢的笑道：「我也知道你因為二叔身邊的趙姨娘有身孕心裡不太痛快，你大概看我們璉兒夫妻感情好不太舒服吧？」
「你！」王夫人確實是心裡不太痛快，但也不至於表現出來讓邢氏這麼下她的臉面，便滿臉被冤枉的沖著她道：「大嫂可不要胡言！」
邢夫人直接就一臉的不相信甩出去，然後沖著婆婆笑著說：「說來還是母親您明理，當長輩的也不能事事都掌控著人家年輕人的生活，他們感情好我們高興還來不及，何必多管閒事？」
這話裡意有所指，王夫人頓時便冷下臉，質問道：「大嫂這是何意？！你說我多管閒事？」
一旁的賈璉一見邢夫人抬起下巴的樣子，立即便含笑道：「二嬸千萬莫要生氣，母親她就是心直口快，沒有惡意的。」
賈赦：『心直口快』好生冤枉！
而王熙鳳看著自己姑母被氣的呼吸急促的樣子，也不可能當眾卷婆婆和賈璉的面子為她說話，便只能像珠大嫂子一樣低著頭當沒聽見長輩們話語之間的機鋒。
邢夫人自然是不想輕易放過這個找王氏茬兒的機會，又張嘴想要說話，只是賈母一反剛剛老神在在的樣子，沖著眾人喝止道：「好了！當著孩子們的面兒一點兒長輩的穩重都沒有！」
見他們都噤聲了，賈母這才面無表情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孩子們的事兒就由他們去吧。老大媳婦也少說些不像樣子的話！」
賈璉聽祖母話裡點了繼母卻沒有說直白的說二嬸，便淡淡的對祖母說：「 孫子自己院子裡那點兒事兒都懶得管，好不容易盼到了鳳兒嫁進來，恐怕也沒辦法幫二嬸什麼忙。」
賈母也沒那麼希望榮國府被王家人把持，所以賈璉一說，便頷首道：「反正你我是管不了的，只別把鳳丫頭好好的孩子帶壞了。」
「這是自然。」應下之後，賈璉神情中帶了幾分猶豫道：「別的暫且不說，母親話中有些地方孫兒是贊同的，珠大哥哥為了科舉入仕這般努力，咱們這些家人是萬不可拖後腿的，大嫂嫁進來時間不短了，總有一天也要為珠大哥哥出去與其他官宦人家的夫人應酬，二嬸想不到，不如您把大嫂帶在身邊教導？」
賈璉的話音一落，李紈吃驚的抬起頭，隨即眼角餘光注意到婆婆的臉色難看，又重新低眉看向面前的地面。
而賈母對於賈珠的前程一向是緊張的，她覺得賈璉說的有道理，便根本沒有管其中是不是還有別的意思，直接拍板兒道：「那從明日開始咱們家迎來送往的禮單都送到我這兒來，珠兒媳婦和璉兒媳婦都到我身邊來，我與你們細細分說。」
王熙鳳和李紈自然是立即站起來點頭稱是，賈璉對於老太太竟然也帶上王熙鳳也沒有反對，祖母這般年歲，她能跟在身邊學些東西也好。
不過直接被排除在教養媳婦的職責之外的王夫人卻十分難堪，等婆婆一離開便直接甩手走人。
王熙鳳與李紈對視了一眼，然後便點點頭錯開眼各自離開。
回去的時候大房一家四口走在一起，邢夫人對於今兒能夠勝王氏一籌很是得意，忍不住便對賈璉顯擺道：「璉兒你明兒就和你媳婦想去哪兒玩兒去哪兒玩兒，我看她王氏敢越過我管你們的閒事！」
賈璉無奈的沖著繼母抱拳拜了兩下，見她立即就一臉快活的繞過這件事兒。而跟在賈璉身後的王熙鳳等到他速度慢下來，兩個人落後父親母親一截之後才問他：「你也很不喜歡我姑母嗎？」
賈璉聳聳肩，並未直接回答，而是道：「大房和二房之間的關係多年來一直都是這樣面子上過得去，長輩們彼此也都沒有緩和的意思，倒是咱們這一輩兒，我與珠大哥哥的關係你是知道的，所以你也隨意一些便是，不用太為難。」
王熙鳳經過今天這一遭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她們姑侄以後如何相處就順其自然吧。想到這兒便點頭道：「我知道了。那咱們還出門嗎？」
「嗯，回去收拾一下就出去。」
王熙鳳平時並沒有多少機會可以出門，所以即便知道姑母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她還是與賈璉一起出去了，甚至心情還有些雀躍。
賈璉昨天在王家的揮手就讓大頭去幫他預約了包間，所以兩人到了的時候直接就上了二樓，坐下之後，賈璉就讓王熙鳳點菜。
王熙鳳口味清淡一些，得知這裡的清蒸鱖魚出名，便點了這道菜又點了幾個別的小菜，賈璉等她點完才又加了一個酸菜魚，便罷了。
王熙鳳是第一次在外面用餐，所以有些好奇的四處看了看，然後沖著賈璉笑道：「我還在想會是什麼樣子的，沒想到身處其中比我想像的還要好一些。」
賈璉也聽王熙鳳說她沒出來吃過，便笑著道：「以後有機會多帶你嘗嘗外邊的口味，跟咱們府裡完全不一樣的。」
「那就借你的光了。」王熙鳳丹鳳眼都快彎成了笑眼，可見其心情好。
鱖魚端上來之後，賈璉也嘗了一下，味道確實鮮美，便也沒吃主食，就著這鱖魚便把酸菜魚也吃完了，王熙鳳見他胃口好還擔心他不夠，「不如再點兩道菜？」
「夠了。」
吃完飯，兩個人也沒直接回去，而是去京城最繁華的那條街逛了逛，給王熙鳳挑了一副頭面。而王熙鳳猶豫了一下，還是徵求賈璉的意見給姑母也挑了一個鐲子抱好，這才回的府。
王夫人到底是王熙鳳的親姑母，她也沒想真的就生分下來，轉過天請安過後便去了姑母的院子裡說話。
賈璉既然昨日未阻攔，便是不反對的，事實上王熙鳳重視她和王夫人的感情，讓他覺得她還挺重情義的，這可不是個壞事。所以回院子的時候心情也很好，躺了會兒才出門去看看鋪子。
下午回來的時候見王熙鳳正笑著與青芙說話，便知道她心情不錯，就帶著笑意出聲打斷：「你們兩個說什麼呢？」
青芙屈膝行禮，王熙鳳則是站起來親自幫他脫了外衫，道：「再說青芙的婚事，她們夫妻都是你身邊得用的人，我想著好好辦一場也熱鬧一些，就問一問他們家裡是如何打算的……」
賈璉一聽，點點頭，道：「你安排便是。」
當然，青芙和虎蛋兒的婚禮還是他們家裡自己在辦的，只不過因為兩個主子的關注更體面了一些。
到了兩人婚禮那日，賈璉夫妻親自過去參加不說還送了禮，也因著他們二人的面子，府裡的其他主子也都給青芙和虎蛋兒賞了東西，一時間在府裡下人中也算是風頭無兩。
而虎蛋兒和青芙並未辜負賈璉的期望，婚後依然做著原本做的事情，並未因為關係的變化在自己本職上有任何懈怠或者瀆職，這讓賈璉在與王熙鳳說話的時候說了不少次自己沒看錯人。
第四十一章
賈珠回來之後得知媳婦最近跟在祖母身邊， 沉默後歎了一口氣，溫柔的安撫了一下妻子並告訴她認真學， 然後便去母親那裡。
王夫人一見了大兒子便有些委屈起來，直接就抱怨道：「現在倒是成了我裡外不是人了！怪道人家都說女生外向，你媳婦和你表妹全都胳膊肘往外拐！」
「祖母怎麼能算外呢？」賈珠反駁完就見母親一臉控訴的看著自己， 有些無奈的笑起來，「您看您， 都到了享兒子兒媳孝順的年紀了， 何不看開一些……」
「我更想享受孫子繞膝的天倫之樂，你倒是給我啊！」
說起這個賈珠更是無語，只得為難道：「兒子也想讓您早點兒如意，可您也是知道我學業繁忙的， 不如這次您就同意我提前南下，雖然眼下看著時間是長些， 但考上了我回了就可以放鬆一段時間， 您的孫子也就快了。」
王夫人自然也是知道李紈到現在沒有懷孕跟兒子有關， 可她總不會怪自己兒子在家的日子少，所以就會遷怒到兒媳婦身上。這時候賈珠這麼一說， 她心知兒子是鐵了心想要儘早南下，自然也不會在兒子面前一直當壞人，便勉強點了頭。
而賈珠說通了母親，立即就開始著手準備南下的事宜，要趁著還未上凍啟程，否則拖到明年的話向姑父請教的時間太短了。
王夫人和李紈正在為賈珠收拾行裝， 正趕上之揚州送來了喜信，說是賈敏懷了身孕。這對賈母可是大喜事，立即也開始準備給女兒的禮物讓賈珠南下的時候一起捎下去。
老太太有了動作，其他人自然是不能不表示的，畢竟這是賈敏婚後多年好不同意懷上孩子。
只不過賈母送補身子的藥材，雖其他人就特意避開了這種容易有避諱的東西，直接送些衣物擺飾之類的，畢竟孕婦也不是真的會願意用不放心的人送的東西。
備禮這些事跟賈璉也沒有太大關係，所以他就邀請了賈珠一起吃飯，同行的還有賈珍。三人碰頭之後賈璉來回看了一眼，不要臉的笑道：「刨除還是個奶娃娃的寶玉，咱們仨就是甯榮二府的中流砥柱了……」
賈珍不屑的看了一眼賈璉，嫌棄的說：「珠兒我承認，你？還是想想去哪吃飯吧！」
賈璉噎了一下，然後任命的說：「好吧，我最小，不反駁了。」只能用年齡來挽回自己最後的尊嚴，賈璉最後因為是他約得強行把地點定在了他常去的那家羊肉館，這個時候秋露重正合適喝羊湯，便帶著二人去了。
店面不大，裡面喝湯的人穿著都比不得三人綾羅綢緞的，但也還算齊整，這時候三人一進來，紛紛向他們投注了目光。
有兩個客人賈璉有些眼熟，還點頭笑了笑權當打招呼，那兩個人見賈璉與他們打招呼，立即也揮了揮手。
賈珍沒來過這樣小的飯館所以臉色不太好看，賈珠與賈璉經常一起倒是習慣了他時不時會去一些所謂不太符合他們身份的地方，所以神情很是淡定的看著他的動作。
賈璉因為實在是喜歡這家的羊湯，所以跟老闆相當熟悉，也是因為他，老闆專門在裡面設了一個包間兒，就是為了賈璉時不時帶著朋友過來能夠舒服一些，倒是讓他也多了些達官顯貴的食客。
坐下之後見這裡的桌椅地面並不油膩髒汙，賈珍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不少，不過還是帶著幾分嫌惡沖著賈璉道：「你就不能選些寬敞的地方？」
「這不挺好的嗎？」這一間屋子是老闆後砌的，推開窗子便是一顆桂花樹，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竟然現在也開得熱烈，香味兒撲鼻。
賈珠甚至覺得這處小院兒都帶著些別樣的雅致，搖著扇子不住的點頭，甚是滿意道：「璉兒總是能夠找到特別的地方。」
得，賈珍一見這兄弟倆都沒有任何不適，也就不再說什麼掃興的話了。也幸好菜上來之後味道確實不錯，使得他心裡那點兒不滿意也稍稍平息了下來。
吃飽喝足放下筷子，賈珍用手帕輕輕擦了一下嘴，問賈珠：「你這次秋闈把握大嗎？」
賈珠也放下筷子認真的回道：「江南文風盛行，先生說有七八分的機會會過，若是到了揚州能再得姑父指點一二，想必把握會更大一些，但是名次弟弟沒辦法保證。」
「名次無礙的，只要能過就是好的。」賈珍如今管著族中大部分事務，對賈家的子弟的學業進度也有數，進士到現在也就他爹一個，只要賈珠能考上，名次還真的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賈璉也是這麼想的，不想賈珠有太大壓力，便安慰道：「你年紀還輕，若是再等兩年才是十拿九穩的，既然你現在想要去嘗試，自然是不需要把名次看的那麼重。」
賈珍頷首，認同道：「賈璉他讀書不行話還是在理的。」
賈珠忍笑，「弟弟省得了。」
賈璉自然是不可能就這麼坐以待斃，笑呵呵的便回道：「珍大哥哥自從娶了嫂子，整個人都假正經起來，弟弟還覺得有些孤獨呢！」
然後自然是被賈珍收拾了，不過賈璉也都習慣了，整理了一下頭髮又是風流倜儻的璉二爺。而賈珍則是又囑咐賈珠考完之後看看在金陵的族人，還有他們兩府的老宅下人是不是有把老宅維護好。
賈珠滿口答應下來，轉而拜託賈璉：「我不在京中，就讓表妹多幫我看顧一下你嫂子，與她多說說話，開導一二。」
「這是自然。」賈璉立即應下來，不過隨即又笑道：「只要你回來的時候沒有帶著姨娘回來，想必嫂子肯定是會立即開心起來的。」
賈珠忍不住白了這個促狹的人一眼，「我如何是那樣的人，你莫要上下嘴皮一碰就瞎說。」
「弟弟說的可是實話，不過忠言逆耳還是不說罷了。」
「你啊……」
……
轉眼就送了賈珠離開，王夫人因為長子的離開明顯心情有些低落，以前經常笑呵呵的臉最近也時常板著，府裡的下人都不敢觸她的黴頭，只一個趙姨娘，因為懷著身子仍然在囂張的上躥下跳，倒是成了王夫人的出氣筒。
不過顧忌這她肚子裡的孩子，王夫人也不可能太過肆無忌憚，便只能把視線放在元春和寶玉身上，元春懂事的一直順著母親想讓她開心，但王夫人心裡更重視的是寶玉，所以寶玉身邊的事兒她總想要管上一管。
賈母原還體諒她因為珠兒出門心情不好，等到後來她越來越變本加厲，手伸的有些太長，心裡就有些惱怒起來。於是這天早上就開口沖著王氏道：「我看你這般分神也心疼，不如這段時間就休息一下，讓珠兒媳婦和璉兒媳婦一起管家，也好鍛煉一下。」
王夫人是不願意的，可老太太發話，她就是不滿也不能直接反駁，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說：「謝母親體諒，媳婦正好趁著這段時間休息一下。」
只是王夫人應承的爽快，行動上卻根本就沒有指點的意思，王熙鳳和李紈兩個初初接過來的時候很是手忙腳亂了一段時間。好在兩個人都是受過多年世家女子教育的，借著賈母和賈璉的手慢慢的也就上手了。
而王夫人本來是想要看兩個人慌亂出錯，最後讓婆婆知道她的能為，沒想到你最後她們兩個沒能知難而退，她自己倒是有可能就丟了這管家權，心裡越發的不滿。
王熙鳳雖然是她內侄女到底是大房的兒媳婦，也不能太過苛責，李紈這個兒媳婦就有些遭殃了，整日被婆婆使臉色也不能表現出來，她又是溫婉的性子，時間長了人就瘦了不少。
其他人都看在眼裡，但人家婆媳的事兒都不願意多管，賈母活了這麼大的歲數，有一套自己的處世之道，既然李紈沒有求道她面前，便也全都當作看不見。
倒是邢夫人，日常的就會在王夫人面前說些自己對王熙鳳好的話擠兌她，或是表現一下她們婆媳情深膈應人。賈璉有心幫一下賈珠媳婦也沒有好辦法，正好繼母的行為讓二嬸收斂了一些，便也背地裡支持繼母。
王熙鳳對李紈這個嫂子印象也還算不錯，自然也是不想她太過受罪，便也都順著婆婆的意表現著，就是姑母的態度讓她有些為難。
因此每次請安時的氛圍讓人總覺得不舒服，所以賈璉請了安是輕易不在祖母那裡多呆的，倒是想把王熙鳳也撈出來，但是看她除了煩擾還有些幹勁十足的樣子，就也不忍心掃她的興，讓她玩兒去，反正受了氣還有他來找場子呢。
完全沒有想過王熙鳳幾乎不是會受欺負的人。
這天賈璉在院子裡左等右等也沒見人回來，因著這幾天她臉色都有些不好，心裡放心不下便去榮國府那邊兒找她。
到了她們辦公的院子，賈璉問了一下得知珠大嫂子已經先回去了，這才直接走進去，一推開門就見王熙鳳臉滿臉疲憊的坐在書桌前，便皺著眉問：「你這怎麼了？今兒很忙嗎？」
王熙鳳咬咬嘴唇，看著賈璉心虛的笑了一下，「沒什麼事，許是坐的久了，感覺腰有些酸痛。」
「你這麼小的年紀哪裡來的腰疼病？肯定是又逞強了！」賈璉嘴上數落著，還是抬腳走了過去，站在她後邊兒伸手在她腰上按了幾下，問：「是這裡嗎？我給你按一按吧。」
王熙鳳身子前傾趴在書桌上讓他方便行動，心情很好的說：「你親自幫我按腰，肯定是會好一些的。」
「別以為說好聽的話我就放過你了！」賈璉瞪了一眼她的後腦勺，突然想起來今天的日期，問：「你是不是月事要來了？要不然怎麼會腰疼？」
王熙鳳聽賈璉這麼一說，也反應過味兒來，「你這麼說還是，可不就是這幾天嗎？怪不得我總覺得肚子有些墜墜的感覺……」
「是吧？」賈璉彎下腰抱起王熙鳳，說：「那你這段時間得好好休息一下，不然到時候難受的是你自己。」
王熙鳳月事週期正常，就是偶爾累了月事來的時候會有些難熬，所以這時候賈璉一說，她自己也在心裡點頭。
不過兩個人討論完了，王熙鳳才突然發現自己都在跟賈璉說些什麼，一時間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胸前，氣悶道：「我姑娘家的矜持都被你給弄沒了！」
「你現在是少婦了……」
第四十二章
回去的時候賈璉讓王熙鳳坐的轎子， 他自己則是在轎子旁邊走回去的，邊走還邊與她閒聊幾句。
「這幾天你有什麼需要處理的都拿回咱們院子裡做， 到時候我幫你看看。」
王熙鳳一聽，掀開簾子看著賈璉，眉眼彎彎的問道：「怎麼？我們璉二爺不偷閒了？」
賈璉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 氣道：「我是因為誰？」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王熙鳳笑得很甜蜜，她知道自己的男人並不是沒本事， 所以出去做客的時候， 即便以前一些閨中友會明裡暗裡的比較然後踩賈璉一腳，她都覺得她們是在嫉妒。
寶物是要藏好的，不需要讓外邊的人知道。
第二天王熙鳳與珠大嫂子說了一聲，就把可以帶回去處理的都拿回了他們院子裡去。然後直接往賈璉面前一放， 便嬌聲道：「那就交給夫君，我去休息了？」
賈璉抬起頭看著面前這一遝帳本， 深吸了一口氣， 一臉嫌棄的揮揮手。見小妻子歡快的回床上躺著了， 這才苦笑著把自己的東西放在一邊，任命的看起了帳本。
他還以為等王熙鳳休息好之後很快就可以再交還回去。然而一連幾天， 明明已經過了要來月事的時間，王熙鳳除了覺得肚子不太舒服月事帶根本就沒有用上。
她身邊的秦嬤嬤從小姐過了日期沒來月事便起了些懷疑，等到幾日之後依然沒見紅，這才沖著兩位主子道：「要不要請太醫看一下？二奶奶月事從來不晚……」
賈璉聽後與王熙鳳面面相覷，她確實是幾乎沒有推遲過這麼長時間，心裡便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相比于賈璉， 王熙鳳對於自己可能有身子這件事兒還是很驚喜的，不過她理智尚在，覺得現在就請太醫還有些興師動眾，所以便對賈璉道：「不如先請個大夫看一下，若是真的，再請太醫也不遲，表哥覺得呢？」
「好。」
賈璉現在有些懵，自然是王熙鳳說什麼都沒有意見。隨即便讓隆兒去外面請了一個大夫，為了低調直接從他們這邊的側門進來。
那老大夫在王熙鳳的手腕上放了一個帕子，然後才把手放上去，隨著把脈的時間越久眉頭越發的緊皺，讓看著的夫妻二人都跟著緊張起來。
賈璉要不是心裡還有些對醫者的尊重，真想直接懟他幾句，怎麼這麼喜歡賣關子呢？
然而老人家仍然在自顧自的沉思，過了不知道多久，老大夫收起手摸了兩下鬍子，沖著賈璉說道：「夫人的脈象尚弱，但確實是滑脈無疑，不過夫人許是近來過於勞累了，胎相有些不穩，需得靜養。」
賈璉一聽，忍著心裡的慌亂追問：「嚴重嗎？會出會有什麼問題？」
「暫時是無礙的。」老大夫見賈璉緊張，安撫道：「老夫看夫人的臉色尚可，喝些保胎藥好生照顧便是。」
讓人送了老大夫離開，賈璉呆呆的看著王熙鳳的肚子不知所措。他是真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早就要當爹了，明明因為王熙鳳年紀小他們兩個之間的次數並沒有太過頻繁，他也注意著儘量不留在她身體裡了。
就這樣還能夠懷上，他也不知道該說是他這個耕田的厲害還是王熙鳳這片土地比較肥沃……
而王熙鳳欣喜的把手覆在肚子上，正想要與賈璉分享快樂，抬頭卻見他一臉的茫然無措，神情複雜幾乎沒見到多少喜色，便有些失望的一扭身背對著賈璉躺在床上，甕聲甕氣的說 ：「你是不是不高興我懷孕？」
賈璉聽到她的聲音回過神來，立即便解釋：「怎麼可能？這是我的孩子我怎麼會不喜歡，就是突然要當父親有些無措……」
王熙鳳聽後，坐起來轉過身來看向賈璉，「我倒是跟你不同，懷孕了我不知道多歡喜呢！」
賈璉坐到王熙鳳身後，輕輕的把她抱在懷裡，歎了一口氣道：「你年紀太小了，我這心裡有些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這個年紀懷孕生子正常的很！」王熙鳳嗔了一眼賈璉，不知道他為什麼有這些與眾不同的擔憂，不過她心裡還是覺得有些竊喜的，因為這是對她。
不過偷笑過後，王熙鳳便說起正事：「那我們什麼時候與長輩們說？」
「直接說吧，也得再請太醫過來看一下才放心。」然後賈璉陪著王熙鳳在屋裡吃了午飯，下午就親自去前頭與父親說了這件事。
賈赦今兒難得沒有出門，得知這個好消息很是高興，立即就派人拿著他的名帖去請太醫，等賈璉走了，又讓邢氏去看王熙鳳。
而賈璉從父親院子裡出來，就轉去了祖母那兒。
賈母聽說王熙鳳可能有了身孕也是激動非常，這可是榮國府第四代第一個孩子，直說王熙鳳是賈家綿延子嗣的大功臣！
賈璉很是無語，卻也沒有打斷，隨她高興去。等到老太太反應過來說要請太醫，這才說：「我剛剛順路先與父親說了，他已經派人去請了。」
「那就好，請太醫看過之後再派人過來跟我說一下情況。」
賈璉頷首，隨即又道：「其實孫兒還有一事……」
「什麼事？」
「上午請的大夫說鳳兒胎相有些不穩需得靜養，所以孫兒就想著替她把管家的事辭了，讓她好好修養身體。」
賈母一聽，認真的點點頭，贊同道：「現在確實子嗣最重要，那就讓你二嬸重新接過去管著，她也休息夠久了。」
賈璉心想王夫人從來就不想休息，是老太太跟她鬥法才搞這麼一出，說的還挺冠冕堂皇的。不過他又不是缺心眼兒，還故意說出來惹老太太不高興，反正只要目的達到他也不管別人的事了。
拜別老太太的時候，她老人家給了不少賞賜，賈璉一點兒沒客氣的全都拿了回來。進院子的時候正好就見太醫診脈準備離開，他便問了下王熙鳳的情況。
回屋子見繼母邢夫人也在，賈璉沖她行了個禮，然後就聽她問：「璉兒告知你祖母了？」
是，勞煩母親過來看鳳兒了。「說完又看向王熙鳳，道：」祖母也給了些東西，她老人家很高興，讓你好好養身子不用在管榮國府的事了。」
旁邊兒邢夫人一聽王熙鳳不管家了，立即滿臉不舍道：「那多可惜啊？」
王熙鳳剛剛因為太醫的話心裡還有些後怕，所以聽了婆婆的話立即便心有餘悸的說：「太醫都說幸好我這幾日休息沒有繼續傷神，否則很可能會有小產的徵兆……管家的事自然是能放就放下的。」
賈璉剛剛已經從太醫那裡聽了這番說辭，心裡同樣後怕。沒想那麼早要孩子是一說，若是孩子意外來了卻因為他們的過失沒保住，那他們兩人心裡都是會存了疙瘩的。
邢夫人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緩急，只不過是貪心作祟，所以才有這麼一說，如今聽了他們夫妻的話，自然就沒有再多說管家權的事兒。
然而邢夫人不說這事兒了，又開始興高采烈的說起王熙鳳肚子裡的孩子，一點兒不管王熙鳳與王夫人的關係，滿臉得意道：「急著讓兒子成親又怎麼樣？咱們賈家的嫡曾孫還不是生在咱們大房！」
賈璉看了一眼王熙鳳的神情，隨後才有些無奈道：「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您在外邊兒也不要太過高調了……」
「肯定是孫子！」說完見賈璉神情更加無奈，立時反應過來當著王熙鳳的面說這些不妥當，便有些訕訕道：「好吧，孫女也沒什麼的，反正比沒有強！」
賈璉知道大房這夫妻倆對二房全都是這個態度，倒也沒有非要板正他們，只是子嗣的事兒事關賈珠夫妻，顧及珠大哥哥他覺得還是不能太過喜形於色了。
便又勸道：「珠大哥哥常不在家才會許久未有子嗣，您就是看在珠大哥哥的面子上，也莫要太過喜形於色。」
邢夫人想起賈珠確實對她一向尊敬，比起他那個娘到底是好上許多，他們夫妻是二房歹竹裡出的好筍，便也就點頭應道：「就看珠兒和他媳婦，等見到王氏的時候，我肯定會收斂一下我的喜悅的。」
賈璉覺得她是否能夠憋住有待商榷，但也沒有強求了；而王熙鳳已經習慣了公公婆婆當著她的面數落姑母姑父，自然而然的就學會了裝作沒聽見。
而王熙鳳這邊對管家權半點兒沒有不舍，老老實實按照太醫的要求臥床，絲毫不敢含糊。她懷有身孕的消息卻沒多久就傳遍了整個榮國府，眾人聽到之後各有感想，但二房絕對沒有表現的那麼開心的。
王夫人一面兒要表現自己為侄女高興，一面兒回去之後就忍不住埋怨兒媳婦。而李紈從婆婆那回去之後就忍不住摸著自己的肚子發呆，雖然一直在心裡安慰自己夫君不常在家，可別人怎麼會在乎原因呢？
她現在唯一覺得比較欣慰的就是賈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章才碼完，二更有的，不過可能會晚一些……太晚了的話就明天再看吧，不要熬太晚
第四十三章
晚上睡覺的時候，秦嬤嬤倒是委婉的勸了兩個人分房睡， 不過賈璉覺得他又不是那種重欲之人， 便直接拒絕了。
可晚上夫妻兩個一面對面， 他又擔心自己會不小心碰到王熙鳳了， 所以便琢磨著在兩人中間隔一床被子。小夫妻兩個都是新手，一個人緊張連帶著就影響了另一個人的，所以王熙鳳看著他的動作還往床裡面靠了靠。
總算躺下之後，兩個人都有些睡不著， 王熙鳳就提起了夫妻之間一個亙古不變的話題，那就是這個孩子的性別。
王熙鳳這一天都被各種情緒充斥著大腦， 到了晚上寂靜之時聽著賈璉的呼吸聲，心裡就忍不住想賈璉是不是也更想要個兒子，然後便問了出來。
賈璉從仰躺變成側躺正對著王熙鳳， 理所當然的說：「無論男女都是小爺的種，絕對比別人家的孩子都好！」
王熙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就不該問賈璉！不過聽他這麼一說心裡也沒有那麼在意了，畢竟她也認為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不過相反的，她認為是像自己， 與賈璉的關係可不大！
然後為了孩子到底隨誰的問題兩個人就爭了兩句， 最後也沒得出什麼結論，兩個人就直接一扭身背靠著中間的被子睡了。
王熙鳳懷孕一確診，賈璉就派人跟王家報了喜信兒。所以第二日王家大夫人一大早就帶著各種補品來到了賈家，不過是先去與賈母請的安。
賈母知道她心急見鳳丫頭， 互相恭喜了兩句便笑著讓她去賈璉他們院子裡了。
而王熙鳳一見到母親過來，立即便開心的坐起來，王大夫人見狀快走幾步上前按住她，道：「我都聽女婿說了，你這身體要靜養，還不趕緊躺下！」
順從的重新靠在床柱上，王熙鳳笑著說：「這不是您過來女兒開心嗎，平時注意著呢！」
「最好是。」王大夫人坐在床邊拉著女兒的手，滿臉喜色的看著她的肚子，說：「幸好你的肚子爭氣，若是也像珠兒媳婦似的嫁進門那麼久沒有身孕，娘不知道心裡多著急呢！」
「娘——」王熙鳳知道賈璉與珠大哥哥關係好，那又是她表哥，所以她也跟著更維護起他們來，「珠大哥哥少有在家的時候，沒孩子也是正常的，等這次考完回來，他們兩個抓緊點兒也就快了，您這話可不要在姑母面前多說。」
王大夫人瞪了女兒一眼，「你當我是那麼沒分寸的人嗎？我這不是就咱們母女兩個才說一說嗎？」
王熙鳳撒了個嬌，故意嗲聲嗲氣的說：「女兒當然知道，就是怕您忘了才提醒一下。」
「你還提醒我！」王大夫人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給我好好說話，你娘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半點兒溫婉都沒有的女兒！」
「哼！」王熙鳳哼完了自己也覺得滿身的彆扭，抖了抖這才語氣正常的問：「小嫂子也要生了吧？您這個時候過來萬一她發動了可怎麼辦？」
「別好的不說說壞的！」又瞪了女兒一眼，王大夫人正了正神色，看了一眼門外，沖著她道：「你這有了身子，姑爺身邊伺候的人你準備怎麼安排？」
王熙鳳之前是絲毫沒有想起這茬，如今一聽母親的話，頓時心情就不好了，「女兒這才剛懷孕，您說這個做什麼？沒得掃興！」
然後滿心不樂意的又說道：「賈璉他沒這個想法，女兒還非要給他安排嗎？我才不要！」
王大夫人以為她是在賭氣，用手指輕戳了兩下女兒的額頭，恨鐵不成鋼道：「娘都白教你了！你現在不自己安排信得過的人，難道等老太太或者你婆婆給安排嗎？那到時候可都是賈家的家生子！」
「婆婆才不管我們院子裡的事兒。」不過說完，王熙鳳就想起老太太曾經給賈璉送過丫鬟的事兒，心裡也有些不確定，便固執的說：「反正女兒不想。」
「為什麼給你帶了陪嫁丫鬟過來？不就是想辦法讓你趁著懷孕拴住女婿嗎？萬一他更過分你就哭都沒地方了。」
「……」
王熙鳳一點兒都不想要說話，母女兩個正僵持的時候，突然門被敲響，隨即平兒就走了進來，有些緊張道：「夫人，二奶奶，府裡來人說少奶奶發動了！」
王大夫人一聽，趕忙站起來，沖著王熙鳳說：「你這個小烏鴉嘴，我今兒先回去，等以後再過來教訓你！」
王熙鳳也顧不上母親的話，有些擔心的催促平兒：「你也跟著母親回去看看，有什麼事都隨時派人過來告訴我。」
賈璉趕過來親自送了岳母離開，擔心王熙鳳跟著著急，便回了自己的屋子。見她果然有些愁眉不展的，就安慰了幾句，卻不知道根本沒有安慰到點兒上。
而王熙鳳因為母親的話，即便哥哥有了兒子，還是一連幾天都不怎麼開心，看著自己身邊的平安喜樂四個大丫鬟的時候也都帶著審視。
這幾個丫鬟長得是各有特色，雖然平時賈璉從未多注意，但這時候想到萬一有一天賈璉寵倖了她們其中的誰，她這心裡就酸澀異常，看誰都不順眼。
而自從二奶奶懷孕，王熙鳳的這幾個陪嫁丫鬟心裡都不免起了點兒漣漪，她們以這樣的身份跟小姐嫁到賈家的時候便心裡有數，更別說二爺還長得這般俊俏，一點兒不心動是不可能的。
只是這幾個丫鬟中，聰明些的如平兒安兒，在賈家這些日子明裡暗裡也感覺到了，她們姑爺這輩兒的兩個少爺與上頭的老爺們可是不同，都並不太注重女色。
又聽說了些二爺以前的作為，自然是不敢冒頭給自己找惹麻煩的。可喜兒和樂兒不同，她們兩個是後被夫人派到小姐身邊的，容貌出色又一向不如平安二人得小姐重用，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了，心裡自然是有些想頭的。
所以到主子面前伺候的時候不自覺的臉色就帶著點兒含羞帶怯，賈璉不是好色之人，所以根本不曾關注這二人是不是比以往打扮的隆重了。
但王熙鳳是個何其敏銳的女人，一見到她們二人的神情儀態，心裡便有些震怒。眼睛跟帶著寒冰似的看著這兩個妄圖侵入她領地的不知好歹的死丫頭。
賈璉對別人不在意，對王熙鳳自然是不一樣的。給她夾了一筷子菜抬頭便看到了她的神情，先是驚了一下，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便見那兩個丫鬟根本沒有發現女主子的不滿，正癡癡的看著自己。
頓時十分無語的收回視線，咳了一聲，等到王熙鳳看過來，這才揮揮手讓丫鬟們全都下去。等到屋子裡就剩下他們兩人才說道：「你這姑娘有時候看著挺直率的，怎麼真有什麼事兒就不知道跟我說呢？猛不丁的看到你那眼神我都懾了一下。」
王熙鳳一貫是個有些手段的人，只是嫁給賈璉很多時候用不太到而已，如今自己在賈璉面前又失了形象，心裡有些洩氣的同時也想要挽回一下，便放軟了聲調悲傷道：「你以為我想的嗎？她們是我娘安排的陪嫁丫鬟，一想到這些人到時候會伺候你，我就恨不得讓她們消失！」
賈璉早就知道她是什麼性子，捏了一下她的臉頰，隨意的說：「不樂意就嫁出去，我又沒興趣，你自己瞎想什麼！」
剛剛還有些哭腔的王熙鳳一聽賈璉的話，立即就抬起頭求證：「真的？」
賈璉看著這姑娘說變臉就變臉的樣子，有些無語的點頭，「是。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那萬一婆婆或是祖母給你安排人呢？」
「先不說我已經成親她們會不會多此一舉，就算真的安排了，堅決拒絕。」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忤逆」長輩，蝨子多了也不怕癢了。
王熙鳳聽了賈璉的話，抿著嘴控制著馬上就要溢出來的笑意，嬌聲對賈璉說：「這可是你自願的，跟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賈璉看了眼她要笑不笑的傻樣子，認真的點頭，「是，都是我自願的，你就好好養身體吧。」他現在只要王熙鳳身體沒問題就行了，讓她年紀這麼小就有了身孕怎麼都是他的責任，為了她的身體著想，自然也是要她身心愉快的。
而王熙鳳從賈璉這裡得了准話，直接就把她的陪嫁丫鬟叫到了跟前，然後看了一眼喜兒和樂兒又略過，語氣淡淡的沖著四人道：「我知道你們心裡都有些想法，但我現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二爺和我都沒有往後院兒裡添人的打算，起了心思的就趁早收回去，我也不會怪罪。以後該怎麼做事怎麼做事，我自然會給你們打算。」
四個丫鬟聽後自然是應是，可雖然表面上恭恭敬敬的樣子，但其實心裡都有些自己的心思。
遺憾或是果斷放棄的有，自然也就有不甘心的，這時候就會覺得是小姐霸道攔著少爺納妾，甚至自我感動的想要親自安慰強壓下的二爺……
第四十四章
賈璉幫著王熙鳳辭了管家的事，就開始著手在府裡給她養身體， 當時太醫也開了保胎藥， 說是喝上三天就可以了， 重要的還是注意不要勞累。
然後還給了些藥膳方子， 賈璉琢磨著趁王熙鳳喝藥的時候他先讓廚房做出來嘗嘗味道，若是不好吃還能改正改正。
王熙鳳覺得他瞎折騰，不過也雖然她是肯定會遵循醫囑的，但是若是味道好的話總是見好事兒。不過她顯然是高估自己了， 就是味道極好的補身子的湯湯水水喝多了也忍不住心裡有些煩躁，卻還是要逼著自己苦著臉喝下去。
賈璉看她喝湯都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心裡就有些過意不去的說：「你現在需要補身子，等太醫診過沒問題了，咱們就不喝了……」
王熙鳳點點頭， 看著自己還剩下半碗的魚塘，道：「我心裡明白的， 就是喝的時候控制不住的噁心。」
「太醫也說了能食補儘量不喝藥，而且那藥的味道可比這難聞多了。不如這樣，看你喝的辛苦，以後我都陪你一起喝吧。」說著就吩咐丫鬟給自己也端一碗魚湯過來。
只是喝湯又不是做什麼壞事兒， 王熙鳳甚至還期待的看著賈璉道：「那你多喝一點， 省的就我一個人肥起來。」
說完王熙鳳隱晦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腰，她最近明顯感覺自己身上肉多了些，倒是想要少吃一些，可太醫來複診還是讓她繼續補， 為了孩子她只能不照鏡子。
只是女人都愛美，因為懷孕肉眼可見的一點點胖了起來，她心裡也會有不適，所以有時候看著賈璉仍然芝蘭玉樹的樣子就總是會想些奇奇怪怪的念頭。所以這時候他一說要陪著一起喝，王熙鳳一想到他胖起來的樣子就覺得開心！
而賈璉倒是絲毫不在乎她話裡的小『惡意』，捏了捏王熙鳳嫩的快要出水的臉頰，手感相當不錯，邊捏得起勁兒邊笑著說：「你現在還不算胖，豐腴些顯得氣色好。」
「莫要站著說話不腰疼！」王熙鳳伸手扯下賈璉不老實的手，氣哼哼的說：「若是我胖的整個人都圓起來，你才不會這麼說呢！」
賈璉認真的打量了一眼王熙鳳，道：「你現在真的比之前細瘦的樣子好看，畢竟是特殊情況，你身子虛不補不行，若是擔心胖太多，咱們就少食多餐便是，總要身體為上。」
王熙鳳點點頭，隨即又不懷好意的看著賈璉道：「我要是瘦不下來，你得陪著我一起胖。」
賈璉想說自己就算吃的多，但是活動量也大，很大可能是不會胖的。只不過如今孕婦為大，便也就沒有說一些容易惹人生氣的話，只點頭答應下來。
而王熙鳳因為懷孕的各種改變而產生的些微不安全感，總算是暫時得到了撫慰，慢慢的也就恢復了些以往的性子。
前三個月胎不穩的時候夫妻兩個時時都很小心，再加上王熙鳳查出懷孕正是天氣寒冷的時候，賈璉又擔心她風寒，就又跟祖母父親母親請辭了她的晨昏定省。不過倒也沒有一直窩在屋子裡，他們院子裡一直打掃的都很仔細，偶爾也會讓她穿戴暖和之後出來透一透氣。
可王熙鳳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剛開始賈璉沒想插手她的嫁妝，見到幾次她坐久了揉要，賈璉就接了過來幫著看顧。
等到立春之後，王熙鳳的身孕滿了三個月，天氣又漸漸暖和了起來，賈璉這才又開始帶著王熙鳳出院子走走。大多數時候都是去見繼母邢夫人或是祖母那裡，倒是從來都不許她單獨去二房。
賈璉倒不是認為二房心懷惡意，但王夫人和李紈總見著一個孕婦在面前晃悠估計心情也不會太好，還不如就不要過去。
王熙鳳對此深以為然，所以賈璉讓她跟在他身邊，她從來不多說也不反駁，只順著他。
然後三月份的時候，揚州寄過來的信裡說姑姑賈敏在花朝節生下了一個女兒，賈母和賈政明顯有些失望，但賈敏多年才生下這個孩子，即便是女兒也是珍貴的。
賈赦對此毫無表示，完全不在乎賈敏到底生男生女，就像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似的。賈母雖然已經知道這個大兒子是個冷些無情的東西，有時候見了還是覺得有些心寒，所以便越發的不喜起來。
賈璉知道這小姑娘就是傳說中的林妹妹了，回去之後就忍不住沖著王熙鳳道：「也不知道表妹像誰，畢竟姑姑姑父那樣的人物，她定是玉雪可愛的。我們的女兒肯定也是伶俐喜人的……」
王熙鳳這還是第一次聽到賈璉對於她們孩子性別的期望，有些驚訝的看過去就發現賈璉是真的滿臉期盼的看著她的肚子。雖然她是想要這一胎是個兒子的，這時候卻不忍心掃賈璉的興，只笑道：「女兒也好，兒子也好，都是我們的孩子。」
賈璉點頭，心裡卻已經在腦子裡勾畫起自己的女兒軟乎乎的樣子，他從來不是無的放矢之人，自從王熙鳳的肚子顯懷，他已經聽不少有經驗的老人說這個孩子是女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所以這時候便忍不住脫口而出。
只不過王熙鳳以為全是他的幻想而已。
到她懷孕第七個月的時候，晚上睡覺也是極熱的，他們又不好用冰，兩個人就算隔著些距離賈璉的體溫也讓王熙鳳覺得難熬。
若是僅是這一件事也就算了，可賈璉打理著兩個人的產業，雖然沒有多累卻要一件一件的處理。可晚上王熙鳳起夜或者腿抽筋有動靜，他都會起來看一下，久而久之賈璉白日裡就有些精神不濟，即便陪著王熙鳳吃吃喝喝，還是一點兒沒胖起來，反倒臉上的肉還少了一些。
賈璉自己是認為因為年紀大了臉上的肉自然會消，王熙鳳卻覺得是因為她的原因讓他休息不好，便提出讓丫鬟在屋子裡守夜，賈璉去另一間房睡。
「不用了……」話還未說完，賈璉便不受控制的打了一個哈欠，看王熙鳳一臉的不贊同，只得又改了口，道：「也不用收拾屋子了，我就直接在書房睡吧，正好我忙的太晚也不耽誤你休息。」
所以從王熙鳳懷孕一直都是一張床上睡的夫妻兩個，到了現在終於決定分房睡了。王熙鳳知道這樣對兩個人都方便，除了第一日不太適應，之後倒是更舒適了一些，畢竟伺候人的活計還是丫鬟們更熟練一些。
小半月的功夫王熙鳳就被照顧的紅光滿面，賈璉發現之後忍不住對自己的某些行為有了一些懷疑，他以為是在對她好的行為，很可能給王熙鳳造成了負擔，時代不同不能同日而語……
所以從這一日開始，賈璉依然很關心她，但是很多事情不再親力親為，而是交給了專業技能更強的丫鬟嬤嬤們。
對此，王熙鳳並沒有覺得患得患失，反而松了一口氣。她是個真正想要自己掌握自己的人，面對賈璉的過分關心始終是覺得並不十分放得開，如今賈璉改變了態度，她大著肚子行動之間也一下子又像從前一樣爽利起來了。
而也不知道是心情好的原因，還是像人家說的孕婦懷女孩兒會變得漂亮，賈璉看了一眼王熙鳳光滑如初的臉頰，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調侃道：「看來鳳兒你確實是脂粉堆裡的女將軍。」
王熙鳳挑眉回了賈璉個明媚的笑，然後就帶著丫鬟出去散步了……
進了八月份，王熙鳳肚子大的嚇人，穩婆直接住進了府裡，時刻為她的生產準備著。而另一邊府裡也開始為賈珠的鄉試緊張不已。
鄉試是從初九開始，每隔三天一場，總共三場。這段時間除了大房所有人的話題全都圍繞著考試的賈珠，幾乎忽略了王熙鳳。
王熙鳳自己是沒什麼落差感的，有賈璉一直對她細心周到就夠了。更何況她也能理解，畢竟她自己也希望珠大哥哥能夠考上舉人，到時候就不需要再來回奔波了。
中秋節那天是最後一場考試，再如何擔心成績也不是他們能改變的了，所以賈母一揮手便決定晚上榮國府眾人聚在一起賞月。
這個時候的蟹肉最是肥美，榮國府今年也弄了不少過來，只可惜王熙鳳只能眼饞的看其他人吃的很開心……
賈璉也愛吃螃蟹，注意到她在旁邊咽口水的樣子，就讓人把自己面前的螃蟹也端走，眼見著王熙鳳的視線隨著盤子一直向遠處，忍不住輕笑一聲，說道：「我也不吃了，免得你眼饞。」
王熙鳳吞了口口水，故作無所謂道：「你吃你自己的便是，我就是習慣了看人吃東西就饞得慌，不是螃蟹也是別的。」
「沒關係。」賈璉捏了一塊兒桂花糕放到王熙鳳面前的盤子裡，說：「既然不是為了螃蟹，咱們倆吃些別的也是一樣的。」
王熙鳳無語，這和螃蟹落差也太大了些。
第四十五章
王熙鳳的表情有些搞笑， 不過月色和燈光下她的臉似乎白都透明， 賈璉就伸手在她臉上搓了一下。然後很快就被她推開， 「總捏我的臉做什麼！」
賈璉手指撚了一下似乎還留有她皮膚的觸感， 勾唇笑道：「軟。」
王熙鳳白了他一眼， 剛準備用筷子去夾桂花糕就感覺肚子痛了一下，動作不自覺的便停滯下來。賈璉一見到她的表情立即便知道她是肚子又難受了，湊近來緊張的問：「怎麼樣？很疼嗎？」
最近王熙鳳的肚子偶爾就會有一點疼痛，第一次疼的時候兩個人都緊張的不得了，叫了穩婆過來後卻發現是虛驚一場。
後來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之後， 那種能夠忍受的疼痛她慢慢也就習慣了， 所以今兒雖然比平時疼了一些， 但同樣一會兒就過去了， 便也沒太在意。
寶玉今兒剛學會了一首關於中秋思鄉思親的詩， 正站在前頭奶聲奶氣的背給眾人聽。賈璉看他可愛的樣子也忍不住寵溺的笑， 轉過頭就見王熙鳳笑容中帶著些疲倦。
站起來沖著其他人告了一聲抱歉，然後賈璉便帶著王熙鳳回了他們自己的院子。最近賈璉擔心突然有事丫鬟挪不動她，所以又搬回了主屋，洗漱完兩個人早早的就躺下休息。
半夜的時候賈璉隱約的就聽見了旁邊傳來的□□聲，迷迷糊糊的伸手摸過去突然感覺到手下一陣濡濕，嚇得一下子睜開眼睛坐起來。
掀開被子從旁邊拿過燈一照，就見她身下一灘深色水漬，他的手上也沾了不少淺紅色的液體，而這個沒心沒肺的哼哼完了又沉睡過去。
懷孕的一些常識賈璉已經補過，知道要生了的時候會陣痛見紅什麼的， 所以立即就穿上鞋子去外面喊平兒和隆兒：「夫人可能要生了，快去請穩婆和大夫。」
然後他又讓小廚房起來給王熙鳳燒熱水再熬些雞湯，又把之前為了以防萬一準備的老參也拿了出來備著，突然就聽到了屋裡人的呼痛聲。
賈璉趕緊走進去，見她疼的滿臉通紅，便緊張的咽了口口水，為了讓她放鬆些一臉僵硬的尬侃：「我見你剛剛睡得那麼沉還以為你不疼呢。」
王熙鳳根本就分不出神來搭理他，之前的疼痛過去之後就好了，可現在卻一陣疼過一陣兒，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賈璉見狀，連忙倒了杯水過來邊喂她邊安慰道：「你別緊張，我已經讓人去準備了，穩婆也很快就過來了。」
然而他端著水杯的手一直在顫抖，王熙鳳就著他的手喝水的時候就感覺杯子頻率密集的磕著自己的牙，所以等感覺沒那麼疼了之後，就自己接過來喝。
過了一會兒穩婆趕過來，摸了一下王熙鳳的肚子，沖著賈璉便道：「夫人確定是要生了，請少爺讓人把夫人挪到之前準備好的產房去。」
賈璉聽聽了穩婆的話後略顯遲鈍的點頭，然後彎下腰對王熙鳳道：「你……扶著你能走嗎？我怕我抱你的時候摔到你……」
這麼慫的話王熙鳳卻一點兒都不覺得嫌棄，而是勉強的扯了下唇角低聲道：「已經沒剛剛那麼疼了，扶著我可以自己走過去。」
賈璉一聽立即點點頭，不過他自己扶著心裡也有點兒虛，眼神轉了一圈兒便看向身材健壯的秦嬤嬤，道：「秦嬤嬤幫著一起扶著鳳兒過去吧，我擔心丫鬟們力氣小，她萬一疼起來扶不住。」
於是秦嬤嬤便走過來與二爺一起扶著二奶奶往產房去，還真被賈璉說中了，幾人剛出了這間屋子的門王熙鳳就又疼了起來，若不是賈璉反應快，估計她一下子就坐在地上了。
這時候賈璉也顧不得腿軟了，攔膝抱起人幾步就跨進了產房。把人放在床上之後，賈璉深呼吸了幾次，這才平復了些心緒，然後問穩婆：「我讓人做了雞湯，要不要讓她吃一些？」
「這是最好的，夫人離生可能還要些時辰，吃一些墊一墊肚子生的時候也有力氣。」
賈璉一聽，立即就讓人端了吃食過來，眼瞅著她吃下些，然後又被穩婆要求著下地走走好生產，滿頭大汗的樣子看的他十分不忍心。
中途休息的功夫，突然聽到了產房外面有繼母邢夫人的聲音，賈璉就與王熙鳳說了一聲走出去了。
「怎麼樣？」邢夫人一見了賈璉，立即就走過來問：「什麼時候能生？」
賈璉搖了搖頭，不確定的回復：「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生……」
沒多久王夫人和李紈也趕了過來，賈璉還想進去看看王熙鳳，卻發現賈母也拄著拐杖走了進來，便立即過去扶著老太太的手臂，擔心道：「您看您這麼晚了還過來做什麼？穩婆說鳳兒的胎位正，宮口還一時半會兒開不好，您這麼大歲數過來不是折煞我們兩個嗎？」
「我自己的曾孫要出生了，過來看看也無妨的。」
招呼了長輩們，賈璉一直聽不到王熙鳳的聲音，就想要回到產房去，可剛推了一下門就見秦嬤嬤走出來，沖著他道：「二爺，二奶奶說不讓您進去了，男人進產房不好，且也容易讓她分心。」
賈璉探頭望了兩眼也沒看到王熙鳳的身影，便問道：「裡面怎麼樣了？」
「二爺請放心，二奶奶肯定會順利生產的。」
賈璉不放心也沒辦法，他其實自己也覺得他沒準兒會影響王熙鳳，所以既然她要求，他也就沒有非要進去，而是來到產房離床最近的窗邊，靠在那兒默不吭聲的聽著裡面的動靜。
除了來回進進出出的下人，賈璉聽不到王熙鳳的聲音就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然後思緒就跑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拉也拉不回來，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不那麼緊張……
不過因為站的比較近還是能聽到裡面一些聲音的，王熙鳳許是太痛了，聲音突然就大了起來。佳林耳朵靠近了一些，就聽到裡面穩婆的說話聲：「夫人，宮口開得差不多了，您使使力氣，很快就會生出小少爺的！」
王熙鳳點點頭，滿頭大汗道：「好。」
而外頭的賈璉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態，也沒有聽到她的回音，只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王熙鳳的叫聲越來越大，然後聽裡面穩婆說讓她保存力氣不要咬到舌頭，之後就只偶爾有一些悶哼聲。
賈璉從來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是這樣辛苦的事兒，又靠著自己的胡思亂想腦補了一大堆她如何難受的畫面，便忍不住沖著產房裡面喊道：「鳳兒！你使把勁兒！都是我不好！等這個孩子生下來，不管男女，咱們就再也不生了！好不好？」
裡面辛苦生產的王熙鳳聽到賈璉的話，反而怒火朝天的沖著窗戶大喊：「賈璉！你做夢！」然後一個使勁兒，孩子竟然就排了出來……排了出來？
一時間王熙鳳除了渾身無力之外還有些尷尬，怔了片刻，就聽到穩婆有些小心的笑著沖她恭喜道：「恭喜夫人，喜得千金！」
王熙鳳扯了扯唇角，支起上半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雖然第一胎是個女兒讓人有幾分遺憾，但是自己的孩子倒是怎麼看怎麼覺得長得好。
捏了一下哇哇大哭的小丫頭的手，這才沖著秦嬤嬤說道：「抱出去讓二爺看看吧。」
秦嬤嬤抱著包好的孩子走出來，賈璉一聽到哭聲就已經等在了門外，便沖著他說：「二奶奶為您生了個千金，她現在人也還清醒，二爺放心吧。」
賈璉將要出口的話被堵住，有些悻悻的閉上嘴看向自己的女兒，小心翼翼用手指碰了一下她的臉頰，忍不住就傻乎乎的笑了起來。
而另一邊賈母和邢夫人都有些可惜不是男孩兒，但賈母記得賈璉以前說過想要女孩兒的話，又見他那一臉愚蠢的神情，便也就沒有太過遺憾，先開花後結果，早晚有一天會生下男孩兒的，至於賈璉剛剛大不孝的話，反正孫媳婦是懂事的就行……
王夫人得知侄女生下的是個女兒，一掃之前裝出來的喜悅，笑盈盈的跟在婆婆身後看向賈璉懷裡的孩子，道：「這孩子一看模樣，就知道將來必定比她娘小時候還招人喜歡！」
賈璉笑得得意，他的女兒將來肯定招人喜歡！
然後孩子被抱回產房去，賈璉親自去送長輩們離開，另一邊秦嬤嬤則是開始帶著人收拾產房給二奶奶坐月子。
回來的時候賈璉見秦嬤嬤在那兒指揮著小丫鬟們行動，站了一會兒等她身邊暫時沒人了，這才走過去問：「鳳兒睡了嗎？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秦嬤嬤微微躬身，恭敬的回道：「回少爺，二奶奶剛剛睡過去了，不過裡面味道有些不好聞，您還是暫且在主屋休息一段時間吧。」
「我不介意的，不親眼看看我放不心下……」
秦嬤嬤仍然搖頭，面無表情道：「二奶奶會介意，請您體諒。」
「……」
第四十六章
賈璉見秦嬤嬤實在是油鹽不進， 再加上略顯魁梧的身材像小山似的擋在面前， 他也有些怵得慌， 便尷尬的笑了笑， 「那我就先回了……」
然後遺憾的又看了一眼房門， 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回到他的屋子。只不過平時王熙鳳在的時候就算不說話都有人氣，現在人家坐月子不見他了，賈璉反倒開始不適應起來。
此時此刻精神亢奮完全沒有睡意的賈璉在地上來回踱步，實在不想上床便站到書桌前頭，隨手拿起書桌上的杯子倒了點茶水到硯臺上， 一邊磨墨一邊想著給自己剛出生的女兒起個什麼樣的名字。
賈家這一輩兒是草字輩兒的， 按理說女孩兒是不能跟著男丁起名的， 不說旁邊甯國府的賈芊都這麼起了， 只說賈璉認為自己的女兒沒有哪裡是比別人差的， 自然不會讓她在名字上感受到男女有別。
像元春迎春這樣女孩兒單獨排行， 其實比起有些人家女孩兒甚至都不配有姓名已經算好的了。但放在賈璉身上可不能忍受自己女兒被人區別對待，所以直接理所當然的想出來的都是草字頭的字給女兒。
想到一個合適的便一筆一劃的寫在紙上，然後等自己腦子裡那點兒墨水消耗殆盡，便又開始把這上面相對不太好的劃下去，最後只留了幾個下不了決定。
所以第二日賈璉就帶著自己選出來的幾個名字，又敲響了王熙鳳屋子的門。王熙鳳此時因為坐月子形容有些狼狽，自然是不許賈璉進來的。
賈璉便只能在外面沖著屋子裡喊道：「鳳兒你身體如何？」
王熙鳳其實還很疼，而且到現在還惡露不斷，若是以前她肯定是要逞強的，可這一年多的婚姻生活讓她溫柔了不少， 也更坦誠了，所以對賈璉的關心，她直接誠實的回答：「有一些疼，用了太醫的藥緩解了許多，你莫要太過擔心。」
賈璉聽後，求證的看向他一過來便守在門口的秦嬤嬤。秦嬤嬤當然知道女子生產的痛苦不是自家小姐說的那樣雲淡風輕，但此時她都這麼說了，便點點頭算是肯定了小姐的話。
賈璉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判斷力，即便秦嬤嬤也認可了，他還是溫柔的安撫王熙鳳：「你要是無聊了，就讓人叫我，我在這兒陪你說話。」
王熙鳳其實這麼加大音量說話扯著她有些疼，可疼痛也阻止不了心裡的溫情滿溢出來。嘴角不住的上翹，語氣卻帶著些不耐煩道：「你就該做什麼做什麼，在門外喊話讓人聽了笑話！」
「誰敢笑話小爺？！」
「是，二爺最厲害！」
賈璉被哄的開心，唇角微揚轉而問起女兒來：「咱們女兒呢？她怎麼樣？」
王熙鳳看了一眼身邊剛睡醒的小嬰兒，對賈璉道：「她剛剛醒了，來回扭頭好像能聽到我們說話似的。不如抱出去你看看？」
外面有些風，賈璉不太放心孩子抱出來，便搖了搖頭拒絕：「不用了，外面風大受風了可不好。」
看到一旁的秦嬤嬤贊同的點頭，賈璉莫名的有種被教導主任肯定的錯覺。咳了一聲，抬起手沖著裡面說：「鳳兒，我給女兒選了幾個字做名字，你要不要看看？」
王熙鳳一聽，沖著平兒點點頭，平兒便走了出來沖著賈璉躬身行禮，然後接過二爺手裡的紙回屋交給了二奶奶。
王熙鳳打開一看，便見上面「芃、芳、苑、苒、菁、蓁」幾個字，先不說名字的好壞，這全都是草字頭的字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還未發問，就又聽到賈璉的聲音：「鳳兒，咱們女兒可是榮國府的他們這一輩兒的第一個孩子，跟男丁一起起名兒誰也挑不出毛病。」
王熙鳳也覺得自己的女兒擔得起，但還是道：「我覺得都好，不過還是要問一問父親祖母的意見……讓長輩們來定奪吧。」
賈璉無所謂，便頷首道：「你要是沒有意見，我這就去父親祖母那兒問一下他們的看法。」
「好。」
王熙鳳又讓平兒把紙遞出去，然後賈璉卻並沒有直接走，而是看向秦嬤嬤，說道：「嬤嬤，鳳兒的身體若是有什麼您千萬別幫著她瞞我。」
秦嬤嬤板著臉點頭，答應下來，「奴婢會的，不過二奶奶現在都是生產之後的正常狀況，二爺請放心。」
該問的都問了，賈璉便跟王熙鳳道別然後拿著他那張皺了不少的紙準備去給長輩們看一下，中途猶豫了一下，還是率先抬腳先去了前院兒。
不巧的是賈赦並不在家，賈璉聳聳肩覺得這一下子選擇立即就簡單了起來，便又轉向祖母的院子。
賈母得知他的來意，嫌棄的看了一眼他手裡不太講究的紙，卻還是接了過來。仔細看了看，隨後便道：「你選的這幾個字都甚好，可以留著給咱們家以後的女孩兒，大姐兒的話可以選苒這個字。」
「那就聽祖母的，我們大姐就叫賈苒了。」說完，賈璉彎起嘴角。
「你媳婦兒身體怎麼樣？」
賈璉點頭，「孫兒剛來的時候還問過，身體還算不錯。」
「那就好。」
不過這個年代，一般人家為了孩子好養活都不會太早起名，然後起個小名兒先叫著。賈璉覺得以後叫「苒苒」就很好沒必要起小名，另有一個小心思則是叫『大姐兒』的話，聽名字地位就一下子覺出與別的孩子不同。
所以回去之後賈璉只讓秦嬤嬤向王熙鳳轉達了定下來的名字，並沒有對外公佈，然後讓院子裡的下人以後就稱呼『大姐兒』。
大姐兒是榮國府第一個曾孫，所以洗三是賈母親自在她那邊兒辦的。王夫人即便心裡覺得一個小姑娘有些太過高調了，但她的孫子沒生出來，就是心裡不舒服也只能認命的幫著操辦。
而賈璉初為人父，他那些朋友自然也是要過來慶賀的。一群說大不大的男人玩心正盛，趁著賈璉面對一些長輩拒絕不了喝酒的時候，他們也在中間勸了他幾杯。
酒是喝了，賈璉卻偷偷白了打頭使壞的陳明熙一眼。不過好在洗三宴本來就不是容易鬧騰起來的場合，長輩又多，他們也都有分寸。
所以結束的時候賈璉自覺只是有些微醺，可他是喝酒後就很容易上臉的人，不說明的話很多人都會以為他不勝酒力。
回到院子裡天色還早，賈璉有些遲鈍的左右尋摸了一眼，最後還是走進書房。靠在榻上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話本子，頂不住困意，就閉上眼睛準備小憩一會兒。
剛閉上眼睛就聽到了敲門聲，喊了一聲「進」聽到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然後腳步聲由遠及近。
「二爺？」
賈璉睜開眼見是喜兒站在面前，便手臂一撐坐起來問她：「二奶奶有什麼事兒嗎？」
喜兒含羞帶怯的看了一眼二爺，微微屈膝嬌聲回道：「回二爺，二奶奶擔心您宿醉明兒起來難受，所以讓奴婢送了醒酒湯過來。」
抬頭的角度都是精心設計的，喜兒覺得自己那個角度最是好看，每每她這樣看人的時候府裡的小廝都會面紅耳赤不知所措。
賈璉對丫鬟們從來就不會表現出任何的另眼相看，所以直接從她手裡的託盤上拿起碗，一飲而盡後便揮手讓她出去。
喜兒咬咬唇，見二爺放下碗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暗自惱怒了一下他的不解風情，隨即想到自己的計畫又勾了一下唇角，俏生生的道：「外邊兒有些陰，奴婢過一會兒給您拿一床被子來。」說完也不等少爺的回答逕自出去了。
喜兒回到自己的房間，就見樂兒也在那裡，連看都沒看她一扭身便坐到自己的床上去。樂兒見狀，忍不住嗤了一聲，不屑道：「也不知道在得意什麼？」
喜兒拿起一盒胭脂，撇了一眼樂兒的位置，勾起一邊唇角，「我和你可不一樣，你以後就知道了。」
有些人就是這麼莫名其妙裝腔作勢，樂兒搖搖頭，一擰身就出了她們二人的屋子。
賈璉喝完醒酒湯之後沒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就覺得自己渾身開始發熱，然後隱秘的地方就抬起了頭。因為這種感覺並不劇烈，所以他也沒當回事兒，仍然繼續睡覺。
「少爺？奴婢來給您送被子……」
耳邊聽到了聲音，正當賈璉分辨是不是在夢中的時候，突然感覺身邊有什麼東西靠近，手臂感到一陣滑膩冰涼，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他有種碰到了蛇皮的感覺，渾身不受控制的激靈了一下……
立即驚醒了過來，驚恐的轉頭卻看見喜兒脫光了外衣躺在他的身邊。賈璉那一瞬間的心情跟做了過山車似的，也不管她滿臉羞紅的樣子，一把把人從榻上推了下去。
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只穿著褻衣褻褲的喜兒便趴在了冰涼的地上，直接打了個哆嗦，看向二爺的眼神都帶著哀怨……
第四十七章
賈璉剛才動作很大， 不小心就掀開了被子， 感覺沒有掩飾自己那點兒突出太過明顯，便又把被子拉回來蓋在了腿上。
而喜兒回過神來之後， 立即便雙手抱住手臂，不經意間就把白花花的乳肉從肚兜邊上露出了一點， 還嬌嬌怯怯的看了賈璉一眼，聲音柔的似要滴水一樣， 「少爺……奴婢冷……」
賈璉剛剛推開她的時候也沒注意分寸，所以喜兒的頭直接一下子撞到了桌腿上，她自己可能痛感過了就感覺不太明顯了， 但他看著她額頭上那一塊兒紅色配上臉上嬌羞的神情， 便覺得有些瘮得慌。
而喜兒完全不知道這一切， 仍然使盡渾身解數勾引著，她今天之所以會孤注一擲，便是因為平時的媚眼都拋給了瞎子， 若是等到二奶奶出了月子， 那就更沒有她們這些陪嫁丫鬟什麼事兒了。
所以喜兒一見二爺不為所動， 咬咬牙， 一狠心又撲了上去直接一把抱住了少爺，明明手臂有力的箍緊了賈璉，聲音卻還是嬌媚可人的，「少爺，少爺！喜兒愛慕您，喜兒知道今兒的行為許是讓您覺得喜兒不要臉， 可喜兒拼著日後沒有好下場也要如此，就是想要擁有您，哪怕只是一刻歡愉也好，求您憐惜憐惜喜兒吧。」
賈璉身體不適導致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掙脫她，如今聽了這一番話差點兒噁心吐了。再加上她抱著自己不說還蹭著他的身體，感覺到她的手摸向自己的褲子的時候，賈璉到底也不顧及自己不與女人動手的原則，一下子扯開了人。
趁著這個功夫，賈璉直接沖著外面喊道：「來人！隆兒！」
喜兒沒想到少爺會不顧及顏面喊出聲，還想要靠近的時候被賈璉冷厲的眼神嚇得一抖，再也不敢動，只覺得渾身發寒。
隆兒就住在書房旁邊的房間裡，一聽到少爺的聲音，立即便驚醒過來，顧不得整理衣服匆匆忙忙的來到書房就見到少爺臉色發紅的站在那裡，而二奶奶身邊的喜兒正慌亂的穿著衣服。
忍不住吃驚道：「少爺？」
賈璉眼神一動看向隆兒，道：「給我把她拉出去，注意不要吵到你們夫人。」
大家族的下人，對於這樣的場景怎麼可能不明白，所以隆兒心裡對喜兒在他值夜的時候搞出這樣的情形心裡暗恨，直接走過去堵住喜兒的嘴把她拽起來帶走，行動間一點兒憐惜都沒有，眼神裡甚至透出來恨不得親手打她幾巴掌的意味。
過了一會兒，隆兒把人關好，回來之後直接跪在了賈璉面前，愧疚道：「都是奴才怠忽職守，害的您被那樣的丫頭沾身。」
賈璉搖搖頭，是他讓隆兒在隔壁守夜，若是他不發出聲音想必很難讓他發現，所以這件事實際是不怪隆兒的。而現在緊要處理的是他的身體，便道：「讓人給我準備些涼水，再去請大夫過來。」
「這……」隆兒有些猶豫。「您的身體受得了嗎？」
賈璉擺擺手，不耐煩道：「照我說的做！」
其實他倒是沒覺得特別難以忍受，只是很煩躁，會有這樣的情況他自己不謹慎占了很大原因。
王熙鳳懷孕這段時間喜兒經常都會不經意的出現在他的面前，賈璉雖然知道這個丫鬟對他有想法，但因為也沒有礙著他自然就不想拿這樣的事兒去影響王熙鳳的心情，畢竟懷著身孕呢。
沒想到他一時的懶得處理倒是助長了別人的野心，吃一塹長一智，賈璉心想以後對於別人不該有的念頭發現了就要直接掐滅，否則後患無窮。
而院子裡有什麼動靜自然是很容易被人發現的，秦嬤嬤得知喜兒竟然被隆兒從二爺的屋裡堵嘴送走，心裡立時便想到了什麼有些不愉。
走過來見二爺書房的燈還亮著，便在門外稍稍提高音量道：「二爺，秦嬤嬤求見。」
賈璉此時的狀態還有些狼狽，也不太好意思被這個端正嚴格的嬤嬤看到，畢竟見多識廣的老嬤嬤大概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他經歷了啥，便只能語調正常的回道：「嬤嬤，我有些累了，今日暫且就不必見面了，有什麼事等明日再說吧。」
主子說什麼秦嬤嬤自然是不反駁的，恭恭敬敬的答應下來，正要離開就聽裡面賈璉又沖著她說：「暫且不必驚動夫人。」
「是。」
今兒晚上可能是要下雨，氣溫有些低，所以賈璉洗冷水澡的時候又讓隆兒給自己準備了點兒姜湯驅寒，折騰了一個多時辰，他這點兒火才熄了下去。
一看已經過了子時，賈璉也很疲累，卻覺得之前那種摸了蛇似的感覺仍然在身上，待在書房渾身都不舒服，就回到主屋去睡。
等到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即便已經預防了賈璉還是覺得鼻子有些堵，想起那個喜兒，心裡更是鬱悶。
自己穿上衣服，給賈璉梳頭的小丫鬟靠近的時候，賈璉從銅鏡裡看了一眼她那還很稚嫩的臉，突然問道：「白荷，你覺得隆兒怎麼樣？」
白荷正繃著的小臉兒琢磨著給二爺梳什麼樣的頭，突然聽到這麼一句，便有些呆呆的問：「二爺為何突然這般問？」
「你今年是十三歲了吧？」賈璉隱約記得好像是這樣，見她點頭，便又繼續道：「沒有別的事，我就是看隆兒這兩年成長的很快，再鍛煉鍛煉就可以獨當一面了，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不錯的人當然要提前抓住。」
白荷這才聽明白少爺的意思，臉一下子就紅了個透，卻也傻乎乎的眨眨眼睛，「少爺您說的好像也好有道理的樣子……」
賈璉忍不住笑出了聲，他這因為喜兒才起了把適齡的丫鬟都許了婚事的想法，可見到白荷的樣子，又突然意識到不是所有的丫鬟都有歪心的。
「少爺我就是這麼一說，你回去也跟你老子娘商量一下，若是願意我就給你做媒，有別的人選也無事的，你出嫁的時候少爺都給你一份嫁妝。」
白荷一聽「嫁妝」二字，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脆生生的點頭：「謝謝少爺！」
賈璉失笑的搖搖頭，白荷當初被青芙提上來就是因為這股子實誠勁兒，而且她是鄧勇的親妹妹，他們那一家人都是老實本分的，即便在他身邊地位一點點的提升了也沒有絲毫飄起來。所以他也不是那麼失敗……
……
收拾穿戴好，賈璉走出屋子就見秦嬤嬤恭恭敬敬的立在那裡，叫了隆兒過來，這才沖著秦嬤嬤道：「事兒就是那回事兒，她是隆兒帶走的，我要去請安，讓隆兒帶著嬤嬤去處理吧，只一點，我不想府裡再有這樣的事兒發生。」
「是，二爺。」回答完，秦嬤嬤面無表情的看向隆兒，道：「帶我過去吧。」
隆兒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不自覺的就看向少爺，賈璉卻立即就把眼神移開。
抽了抽嘴角，隆兒任命的獨自帶著秦嬤嬤去了柴房。到了門口，恭敬的幫著她老人家開了門，見秦嬤嬤走進去的時候眼神冷厲，隆兒心裡同情了一下喜兒，就站在門口守著，沒有進去也沒關門。
喜兒一聽到開門聲便期待的看向門口，沒想到是秦嬤嬤，嚇得整個人抖了一下，這才哭著說：「嬤嬤，嬤嬤奴婢冤枉啊！」
秦嬤嬤根本都不屑於去看跪在那裡的人，反而聲音冷淡牛頭不對馬嘴道：「嬤嬤我活得好好兒的從宮裡出來，又被王家請回來陪著二奶奶出嫁，這半輩子見識過不少的人，說實話，你這樣的也不稀奇。」
喜兒的哭聲依然沒有停，只不過聲音不自覺的低了不少，心裡不明白一向寡言的老嬤嬤為何會突然說這樣的話。
「這個世界上不怕人有野心，就怕人蠢。」說到這裡，秦嬤嬤終於施捨了喜兒一個眼神，輕飄飄的問了一句：「你在我心裡就是個蠢的，這個樣子不用想都知道是沒成事的。說吧，都使了些什麼手段，看看是否會讓嬤嬤我對你刮目相看。」
喜兒想辯解，可一觸及秦嬤嬤了然的眼神，那些為自己解釋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一味的搖頭。
秦嬤嬤依然雙手交疊放在腹前，規規矩矩的站在柴房中。沒有得到誠實之言，搖搖頭繼續發問：「藥是誰給你的？」
「什、什麼藥？奴、奴婢不懂您在說什麼……」
昨晚上秦嬤嬤雖然沒有成功見到賈璉，但是就憑他要了冷水的事情，她就能得出符合實情的猜想，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只是見喜兒還是死鴨子嘴硬，秦嬤嬤剩下的耐心也不多，直接轉身沖著隆兒道：「隆兒，找兩個人直接把她送回王家去，再請王家大夫人把她老子娘全都處理了吧。」
喜兒聽秦嬤嬤說要把她送回王家去，瞳孔一縮，立即便開始求饒：「嬤嬤，嬤嬤！奴婢再也不敢了，您怎麼罰奴婢，奴婢都毫無怨言，求您、求您別把奴婢送回去！」
第四十八章
隆兒冷冷的看了喜兒一眼， 沖著秦嬤嬤一躬身便離開了。
喜兒見秦嬤嬤不是說假話的樣子，跪爬到她面前扯著她的衣角， 求道：「嬤嬤、嬤嬤……您給我個機會……」
秦嬤嬤右手微微使力扯出自己的衣角，趁著柴房外沒有別人， 微微低頭淡淡的對喜兒說：「我的機會只有一次， 而你沒有抓住。」
喜兒雙目圓睜，慌不擇言的說：「嬤嬤！我要見二奶奶！您沒有權利私自處置我！」
「看在你依然這麼愚不可及的份上，我就讓你走的明白一點。」秦嬤嬤視線向下， 目光淡漠。「原本跟著小姐的陪嫁嬤嬤應該是二奶奶的奶嬤嬤，是二爺托人請到我並安排到了小姐身邊。我不止代表二奶奶， 還代表二爺。」
喜兒瞪圓眼睛不敢置信道：「你、你和二爺竟然蒙蔽二奶奶！不怕我說出去嗎？」
「二奶奶知道。」秦嬤嬤實在是覺得她笨的無可救藥，「少爺只是懶得管你們， 不是能夠隨意矇騙的傻子。」
喜兒聽後， 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無聲的留著眼淚呆呆的看著地。
隆兒很快就帶著人過來柴房， 喜兒一見到那兩個下人，突然爬起來， 喊道：「奴婢有話要說……」
秦嬤嬤聽後，示意隆兒帶著人站遠一些， 然後才對喜兒道：「希望是有用的資訊， 否則你就沒有說話的必要了……」
隆兒三人站在柴房十米開外的地方， 什麼也聽不見，正滿心好奇的時候就見秦嬤嬤從柴房走了出來，立即便走過去拐彎兒抹角的問：「嬤嬤， 我們還送她回王家嗎？」
「當然。」秦嬤嬤說完，沖著兩個下人道：「堵了嘴送出去吧。」
隆兒這聽說還是要送回去，以為喜兒沒有給秦嬤嬤滿意的答覆，抓心撓肝兒的跟在身後走了一段兒，還是控制不住的問道：「嬤嬤，她回府了會怎麼樣？」
秦嬤嬤看了一眼隆兒，覺得二爺雖然沒有怪罪，但是隆兒的責任是跑不了的。聽說以前也因為他的不謹慎發生過事情，性子還是如此跳脫，實在是不好，便撂下一句「會死」就走了。
而後頭的隆兒一聽到「死」字，抖了一下才誠惶誠恐的跟上去。
回去之後，秦嬤嬤囑咐所有人暫時不許把喜兒的事告訴二奶奶，而因為王熙鳳身邊貼身伺候的一向是平兒安兒，所以她直到出月子之前都沒有發現這件事。
只不過女主子不知道，其他人卻因為喜兒的突然消失倍感奇怪，其中與喜兒同一個屋的樂兒想起她消失之前奇怪的話忍不住就戰戰兢兢起來，總覺得自己好像猜到了緣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帶走……
而秦嬤嬤從喜兒那裡聽到的話，自然也立即就轉述給了賈璉：「喜兒與我說了一件事兒，藥是他兄長拿過來的，轉交的時候還叮囑她早作決斷，趁著二奶奶生產之前儘早出手，若是這一胎出了什麼問題，皆大歡喜……」
賈璉聽後眉頭緊皺，面色冷凝，「你是說有可能有人存心想要害鳳兒？」
「是。只不過喜兒膽小，一直不敢動手。」
「那直接對鳳兒下手不是更直接？」
丫鬟爬床的事情其實在哪家都是屢見不鮮的，下藥已經很齷齪，若是還存了歹毒的念頭，直接被有害人之心換成了毒藥，主人家都是十分忌諱的。所以賈璉一想到會有這樣的可能，便覺得滿心發寒……
秦嬤嬤聽了賈璉的話卻是搖搖頭，道：「若是直接對二奶奶下手，府裡必定會嚴查。而丫鬟爬床，還不是家生子的丫鬟，少爺能處理的也就是她一人而已。」「」
所以就是說他就算想要追究也只能讓王家人自己去追究嘍？賈璉撓了撓自己的腦門兒，沖著外面喊了一聲：「隆兒！把大頭叫過來！」
門外守著的隆兒應了一聲：「是，少爺。」
賈璉這才轉而對秦嬤嬤道：「再查一下鳳兒身邊的下人有沒有與此事有關聯的，榮國府我也會讓人注意一下。」
「仔細些更妥當。」
賈璉卻是抿抿唇，遲疑的問：「那以嬤嬤的經驗，這件事有可能與二嬸相關嗎？」
秦嬤嬤斟酌了一下，回道：「以二夫人的性格，會因為二奶奶沒有站在她身邊支持而心存怨憤，但直接做這樣的事情有些沒必要。不過事情的真相具體如何還是要查過才知道。」
賈璉點點頭，便讓秦嬤嬤先回去了。等到大頭過來之後，賈璉吩咐他去王家那邊守著，若是有什麼特殊事情，便回來彙報。
也幸好賈璉吩咐的及時，喜兒被送回王家之後，他們一家人連夜就被大夫人審問。第二日王家找了人牙子發賣了幾人，而其中有兩個人是被抬出來的。
大頭覺出不對，立即便讓人跟上去，截下後就發現躺著的兩人中便有喜兒。當時還是有氣的，只不過回府彙報的功夫，二人便雙雙救治不及斷了氣。
賈璉得知喜兒和他的兄長生生被打死了，然後王家也始終沒有如賈璉和秦嬤嬤的預想的那樣，有人過來給他什麼說法，便覺得這癥結想必還是在王家……
「嬤嬤看呢？」
秦嬤嬤身板挺直的坐在繡凳上，語調平靜的回道：「顯然是在包庇什麼人。」
賈璉手裡拿著個小繡球一拋一接，有些不解的問：「咱們府裡的人都查過了，並沒有與她勾連的，岳父岳母會包庇誰呢？二嬸也不可能啊？王子騰不在家，鳳兒爹娘肯定是更偏心自己的女兒啊……」
「二爺，很多事情發生了我們也不必就非要往複雜了想，王家大房本身就存在問題……」
賈璉一聽，坐直了一些，他並不是會窺探別人家**的人，所以請秦嬤嬤到了王熙鳳身邊，單純就是為了幫王熙鳳，對王家的家事他完全都沒有關注過，這時候秦嬤嬤一說，他便起了些好奇心。
「他們家有什麼問題？」
「二奶奶父親這一輩兒，因為先王家老夫人性格霸道手段高超，所以兩子兩女皆系嫡出。但王家老夫人選兒媳的時候，卻都是性格綿軟好掌控的。所以她這一去世，兒媳立不起來更加管不住男人，二奶奶父親像來喜新厭舊後宅女子頗多……」
「這個我是知道的。」賈璉點點頭，說：「我在王家偶然見過鳳兒的庶妹，看衣著打扮想必就是得寵的。只不過後來兒鳳說她們二人關係並不和睦。」
王熙鳳當時的表情何止是不和睦，幾乎可以說是厭惡了。
「王家二小姐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大老爺倒是寵愛她的姨娘，但庶女的婚事一向是嫡母做主，大夫人就算性格稍弱一些，對庶女卻一向都吝于表現慈母的大度，表明了不願意多管。」秦嬤嬤依然語氣毫無起伏，平淡的敘述：「我到王家區區不足一年的時間，也已經看出王家二小姐野心甚大；而能給喜兒支持的人肯定是出自王家。」
賈璉闔了下眼，沉思片刻後問道：「若是後院爭端的話，牽涉到出嫁女兒的意義是什麼呢？大家族聯姻都是人脈，她理應巴結鳳兒才是。」
秦嬤嬤抬眼看了一眼俊秀挺拔的賈璉，道：「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賈璉開始並不明白，抬眼見秦嬤嬤一直盯著自己，腦子裡突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拿著繡球的手食指指向自己，驚訝道：「我？！」
秦嬤嬤見賈璉意識到，點點頭，「二爺或許不曾多加留意，但是王二小姐確實很有可能想要取而代之……」
賈璉忍不住捏緊手裡的繡球，被這種猜測噁心的生理十分不適，無語的問：「這只是猜測吧？怎麼會有人這麼噁心？」
「因為能夠到符合她們標準的人實在是太少，但若是做繼室是很容易獲得支持的。」秦嬤嬤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繼續道：「想必二奶奶母親應該知道些內情，不如直接去問。」
賈璉頷首，秦嬤嬤所言極有道理。與其猜測，不如去問有可能之情並且告知於他的人。
而秦嬤嬤該說的說完，如何做都是賈璉的事情了，便站了起來與他說要回去看二奶奶。賈璉點點頭同意，等她走了幾步快要出書房之後，突然又出聲道：「嬤嬤。」
秦嬤嬤應聲回頭，「二爺？」
「幫我把這個帶過去給大姐兒。」賈璉把手裡的彩色繡球遞過去，這是他出去的時候專門買回來給女兒的，「她現在不會玩兒，就掛在她床上晃一晃讓她看吧。」
原來賈璉拿在手裡把玩的繡球是準備給大姐兒的，秦嬤嬤接了過來，當著賈璉的面湊近聞了一下確定沒有不合適的東西，這才回去就按照二爺的吩咐把這繡球拴在床上。
目送秦嬤嬤消失在門口，賈璉坐在椅子上，腦海裡不受控制的浮現剛剛他們之間的談話，越想便越覺得心情十分的差。
雙拳緊握，低語：「包庇？呵！最好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家裡客人可能還要幾天才會走，所以更新還會晚幾天。
今晚還有一更，會晚一些
第四十九章
秦嬤嬤的話賈璉事後越想越覺得十分有可能， 所以他也沒管現在是不是不合時宜，直接便遞了帖子到王家， 準備直接向岳母問清楚，卻沒想到竟然被拒絕了。
以岳母對鳳兒的疼愛按理來說不應該會沒有下文， 這在賈璉看來完全就是做賊心虛。看著書桌上王家的回信， 手指「當當——」敲了幾下，決定讓大頭直接去王家守著王仁，等他出來直接便領過來。
賈璉這邊兒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心裡始終存了事兒， 等了五天終於等到了王仁。一見面便忍不住吐槽：「兄長你也不是呆的住的人，想見你竟然還要等……」
王仁被帶過來就已經滿心不解了， 這時候一聽賈璉的話，更是茫然道：「你要是找我就直接下個帖子或者寄信啊？我被父親禁足了。」
「我還想登門拜訪過。」賈璉面無表情的看過去， 「被拒絕了……」
「這不可能啊？」
好吧， 賈璉一看王仁這一臉更加茫然的樣子便知道他啥也不知道， 只能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道：「直接說我找兄長你的原因吧，我想請兄長幫我問一下岳母， 喜兒背後的人是誰？」
「喜兒不是妹妹的陪嫁丫鬟嗎？出什麼事兒了？」
這麼無知無覺也是可以的，賈璉十分無語， 說：「這不重要， 哥哥只要幫我轉達了便是。」
然後王仁好不容易出府， 就又帶著滿肚子的疑問回了家。直奔母親的院子，直接把賈璉的話說轉達，就見母親的臉色十分的難看， 便不解的問：「母親，到底是發生了何事？」
王大夫人神情冷肅，不屑道：「還能是何事，那不要臉的賤蹄子手都伸到你妹妹那兒去了！我安排的陪嫁丫鬟竟然都聽命一個姨娘和一個妾生子！」
王仁一聽，眉頭緊皺，「做了什麼？」
「指使喜兒給女婿下藥爬床，你爹還袒護他們！實在是沒把我們母子三人放在眼裡！」
王仁一向是個混不吝的，從來都是個被寵的像霸王一樣的人，如今從母親這裡得知了這樣的事，立即便眉毛一豎罵道：「賤人！不給她們點顏色看看，是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說完就站起來往出走。
王大夫人一看他的狀態便擔心他衝動之下做錯事，立即便讓人去攔。然而王仁想要做什麼是一幫子丫鬟能攔得住的嗎？
所以王仁直接沖進了庶妹的屋子，揪住她的頭髮便甩到了地上，怒不可遏的一腳踹過去道：「賤人！我讓你歹毒！看我不打死你！」
「啊——」
聽到聲音匆匆趕過來的姨娘見到自己的女兒被王仁打得臉都腫了，大叫一聲撲過來，原本是想要攔著王仁，可他一個壯年男子，手臂一甩便把人甩到了地上，湊巧就磕到了桌腿，好一會兒都起不來。
落後一些追過來的王大夫人走進來見此情景一陣眼暈，立即便讓人去拉住王仁，好不容易拉開，看著兩人的狼狽相雖然心裡解恨但還是替他們找了大夫，倒不是為了她們母女兩個的身體，完全就是不想除了什麼事影響王仁的名聲。
可大夫是說兩人全都是皮外傷，王大老爺回來的時候一見到愛妾和疼愛的小女兒變成這樣狼狽的樣子，頓時就怒火中燒的把王仁叫到跟前甩了一巴掌！
王仁從小就是家裡的寶貝疙瘩，什麼時候挨過打，如今被父親甩了耳光，疼不說面子也受損，恨恨的看向那對討人厭的母女，激憤道：「她們做出那樣不要臉的事情父親還要維護，看來您也事老糊塗了！兒子話就撂在這兒，以後有她們沒我，有我她們就別想好過！」
王大老爺自然是不能忍受兒子忤逆自己，食指指著王仁，怒喊：「逆子！你給我滾！」
說滾王仁自然是痛快的就收拾東西走人，然而王大老爺派人過來告訴整個王家一分一毫都不許他帶走。王仁轉頭看向自己兔子一樣的媳婦和繈褓中的兒子，不顧臉上的疼痛道：「不帶走就不帶走，媳婦！咱把你嫁妝全都拉走！」
丁婉婉本就與王熙鳳要好，如今夫君是為了妹妹出頭，她立即就讓奶娘抱著兒子跟在王仁身後往出走。王大夫人原本是沒想鬧得太大的，可自己的寶貝兒子被打，她心裡也是心存怨恨的，自然也就沒有阻攔。
至於她是完全沒有想過離開的，這王家的唯一繼承人是她兒子，她絕對不可能給一個賤人挪地方，也不能讓她們生出一個賤種來分自己兒子的財產！
而王仁夫妻在丁婉婉的陪嫁院子裡住下之後，立即就把賈璉托他問的事情讓人轉告，賈璉是真沒想到王仁竟然會這樣……有魄力？
反而這樣一來，事情果然就像秦嬤嬤說的那樣，賈璉若是再輕拿輕放也實在太婦人之仁了一些。畢竟想要搞取而代之的戲碼，也要看看他是不是就願意配合。於是看了一眼自己乾淨的指甲，然後下定決心絕對不能就這麼放過想要害王熙鳳的人。
要整治貪心不足且心存歹念的人，自然也要另闢蹊徑。賈璉這些朋友裡最是交友廣闊的便是柳定，想起他曾經無意說起過得一件事兒，心裡起了意所以他就直接下了個帖子給柳定，想要見面一敘。
柳定只要是賈璉的邀約，他幾乎是沒有拒絕過的，所以兩個人在信上直接約好了時間地點，單獨見了一面。
「真是稀奇，你竟然會單獨約我？」柳定看了一眼這私密性極好的包間，調侃道：「你該不是突然醒悟過來對兄長我有什麼邪念吧？」說著還一臉驚恐的看著賈璉。
賈璉很是無語，拿起桌子上的一個橘子就扔了過去。柳定手在臉前一擋直接握住，繼續逗他：「你看你，就算戳中了痛處也不能打臉啊？」
「停止你的幻想吧。」賈璉趁他不注意又砸過去一個橘子，這一下倒是正中腦門兒，解了點鬱氣，一見柳定舉起了手他立即便叫停戰，嚴肅道：「說回正事，今兒我是有事兒問問柳兄。」
柳定一個橘子要扔不扔，見賈璉這一臉認真的樣子，便只能收回了手，邊扒橘子皮邊問：「何事你自己處理不了還要來找我？」
賈璉沒理會他的調侃，直接問道；「我記得你上回說威勇公嫡子的正妻去世了？」
柳定點點頭，「是啊，我還去弔唁了，那傢伙一點兒難過都沒有。」
「他們家有透出消息給他續弦嗎？」
「你怎麼突然提起此事？」柳定奇怪的看了一眼賈璉，問：「我不是跟你說過他那正妻是鬱鬱而終嗎？你們賈家難道還想與他們家接親？」
賈璉當即搖頭，「賈家的女兒又不是嫁不出去了，怎麼可能？」
柳定見他沒準備犯傻，這才松了一口氣道：「那種腦子不清楚的人家還是少沾為好。」
「我知道，不過他們家有爵位，想必有些人是不介意的。」賈璉喝了一口茶，緩緩的說：「若是不介意庶女為繼室，我倒是可以幫著牽一下線……」
「不是。」柳定突然反過味兒來，身子向前探，好奇道：「到底是誰得罪你了？威勇公嫡子愛他那妾室愛的暈頭轉向都快六親不認了，你竟然要牽線讓人嫁過去？」
「確實是有人得罪了我，不過要不要這麼做，我還沒有決定……」
「為何？」
賈璉懶洋洋的看了這個滿眼興味的傢伙一眼，無語道：「我雖然不是個君子，但是把一個女人推進火坑這樣的事有些猶豫不是正常的嗎？」
「那要看那人是什麼事得罪了，若是難以忍受的，略作懲罰便是她活該了。」
柳定說的正是他所想，所以賈璉點點頭也沒有直說自己的決定，而是繼續問：「柳兄就告訴我他們家願意娶庶女做繼室嗎？」
「現在只要有一個不算太差的，威勇侯夫妻就十萬個願意的，畢竟這京城裡願意把女兒嫁過去的人家實在是太少了。」柳定之所以會知道便是因為威勇侯夫人病急亂投醫，曾經竟然還讓她母親幫著做媒過，雖然最後被人拒絕了。
「你若是決定了，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與他們家說。」
「行。」賈璉隨即便招呼小二上菜，又帶著感謝道：「今兒小弟就略備薄酒謝謝柳兄了。」
柳定擺擺手，不在意道：「這算什麼大事兒，酒為兄喝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賈璉也不是不懂得知恩圖報的人，直接便承諾道：「那若是柳兄以後有事，只要璉能辦到的，盡可以開口。」
「那我可就記在心裡了。」柳定說完，眉頭一挑突然道：「為兄還真有一件事兒，這不鄉試結束，這段時間京裡的聚會多，我舅家的表哥也要舉辦一場文會，你要不也一起來參加？」
「文會那種東西根本就不適合我。」賈璉一臉的拒絕，「我可不想聽一堆的讀書人之乎者也。」
第五十章
「不全是讀書人， 否則我也不愛去。還不是為了拓展人脈，今年京裡不少人家的子弟鄉試都考得不錯，正好又合適的場合認識一下。」
賈璉聽了勾起唇角，調侃道：「就只是為了人脈嗎？你家裡不是也有適齡的姑娘？」
「聯姻也是為了結兩姓之好， 本質是相同的。」柳定拿起帕子擦了一下嘴角， 看向賈璉道：「若不是我家那個是庶妹， 我都想要讓你做我的妹夫了。」
「以咱們兩家的關係不結親也很融洽了。」賈璉臉上帶著些許疑惑，問道：「弟弟我又不像有些人家的子弟有大本事， 什麼錯覺讓你們覺得我是個合適的結親人選？」
賈璉現在聽到這方面的事兒渾身都有些不適，四大家族之間的聯姻排除在外， 按理說他應該不是什麼合適的聯姻對象啊？
「還有別人想把女兒嫁給你？」
賈璉擺擺手，「別提了。」
「看來不是好事兒。」柳定輕笑了一下， 沒有追問，而是說：「你這人總說自己沒出息， 但是潔身自好不說，能力也是有一些的， 咱們這樣的人家不紈絝已經不容易了，看看有多少勳貴是被自己家的子弟折騰沒落的。」
可不就是嗎？賈家最後會落到那樣的境地不也是自己折騰的？想到這裡，忍不住搖搖頭， 「那也應該找我珠大哥哥那樣的， 性格溫柔卻有原則，而且還有責任心。」
「各有各的好，那裡就能十全十美呢？」說完，柳定突然笑起來， 對賈璉說：「聽說山東那個小三元的神童也會去，那可是下科春闈狀元的熱門人選。」
「誰啊？」
「孤陋寡聞。」柳定也沒賣關子，直接說給賈璉聽，「他叫孟承允，就是那個淨出大儒的山東孟家人，連中小三元的時候才十二歲！」
賈璉一聽，很是吃驚，要知道賈珠在他看來已經算是學霸級別的人物了，這個孟承允豈不是天才？再對比自己到了這個時代只看得懂話本子，頓時便有些酸酸的說：「這世上就是有些人生來便與眾不同……」
柳定撇撇嘴，反問：「你是在說你自己嗎？畢竟國公府嫡出也確實是與眾不同。」
賈璉的本意當然不是如此，但是柳定這麼一說也完全沒有毛病，他這樣的出身當然也是有許多人在羡慕的。
「也有人家世才華兼備啊，這孟承允不就是嗎？」
「看來你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清楚。」柳定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邊喝邊跟他解釋：「孟家祖上在官場出名的人物是不勝枚舉，只不過前朝戰亂的時候他們為保家族平安隱退了，如今新朝都已經百餘年了才想重新入仕，就算他們對這孟承允寄予厚望，也要看時代了。」
「不過即便這樣應該也不會願意娶庶女吧？」
「你想什麼呢？」柳定無語，「我們家非要把庶出女嫁過去不是得罪人嗎？孟家那種跟咱們這些勳貴可不一樣，書香世家，桃李天下，規矩守得一絲不苟著呢！」
好吧，賈璉承認自己剛才那話有些不經大腦，不過，「照你說的，既然想要出仕了，肯定是會跟京城的官宦人家聯姻，所以爆出什麼奇怪的組合也不奇怪吧？」
「那就不知道了……」
不過賈璉在京城還真沒接觸過這樣底蘊深厚的世家，心裡不免有些好奇，便答應了柳定一起去。
「那到時為兄帶著你一起去。」
賈璉拱拱手，誠心感謝道：「柳兄事事都想著小弟，小弟無以為表，敬柳兄一杯。」
柳定舉起酒杯，笑道：「雖然只是梅子酒，但賈璉你敬的酒為兄肯定是要喝的。」
……
回去之後賈璉簡單與王熙鳳說了一聲他要赴宴的事，當然，仍然是在門外。
而正當王熙鳳安安穩穩坐月子的時候，賈珠的信終於被送到了榮國府。他以第七十九名的成績考上了舉人，賈母高興非常，立即便宣佈要慶祝一下。
賈璉從外頭回來被隆兒告知的時候也發自內心替賈珠高興，所以腳步一轉便去了祖母的院裡。
進去的時候就見二嬸和珠大嫂子滿臉喜色的坐在那兒不說，他那常年與清客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討論學問的二叔竟然也在。倒是大房，竟然只有他一個出現在這兒，著實顯得有些不太重視。
不過賈璉已經習慣了賈赦夫妻兩個的作風，絲毫沒有尷尬的走進來，笑呵呵的恭喜道：「恭喜祖母二叔二嬸珠大嫂子！珠大哥哥以後可就是舉人了！」
眾人紛紛點頭，賈政甚至又忘記教訓得意道：「雖然珠兒這個成績並不十分讓人滿意，但也不枉我多年對他悉心教導。」
賈璉挑眉，注意到二嬸竟然臉上還有些贊同，忍不住在心裡對王家女的好騙程度重新估值一下，難道是因為讀書少所以才僅僅是看著精明？
不過不掃人興就不是賈璉了，所以他故意微微睜大自己的眼睛無辜道：「二叔確實是言傳身教。」
賈政一聽，摸著自己的鬍子滿意道：「璉兒你雖然在讀書一道上駑鈍，但還算明白事理。」
被「駑鈍」的賈璉扯開嘴角，不給二叔留面子道：「確實，要不是日夜看著二叔與一幫子沒出息只一張嘴沒邊際的酸儒說些無用之言，珠大哥哥能一門心思住在國子監結交真正的鴻儒嗎？」
李紈聽了賈璉的話立即便低下了頭，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笑意。她是真正書香世家的女兒，見識過父兄的談吐，其實對公公的那些清客很是有些看不上的，礙於長幼尊卑不曾出言，沒想到竟然被賈璉說了出來。
好了傷疤忘了疼說的就是賈政了，聽賈璉的意思竟然是自己這個父親對賈珠來說完全是反面教材，立即便拉下了臉想要訓斥，卻沒想到被王夫人打斷了。
「璉兒是說老爺花大價錢請的清客都是沒有真才實學的？」
王家的女兒只懂一些字不懂詩書，王夫人對讀書人沒什麼特別的尊重，但她自己的兒子讀書有本事，她二哥王子騰不止一次稱讚過珠兒，讓她在娘家很是得臉，所以她就認為讀書花費多少都是好事。
但若是賈政身邊這些人根本就不值那些錢，這讓視錢財如命的王夫人如何能夠忍下去，臉立刻就黑了下來。
而賈璉一聽二嬸的問話，看了一眼同樣臉色黑如碳的二叔和作壁上觀的祖母，笑著回答：「我雖然讀書不行，但是認識的讀書人也不少，是不是真的言之有物一聽便知，偏二叔容易被人蒙蔽。」
賈母之前已經聽賈璉說過一回賈政身邊的清客都是些沽名釣譽之人，如今見他又提起，自覺賈璉不是那種無的放矢之人，便嚴肅的對二兒子道：「政兒，母親不反對你與有學問的人相交，但也要找真正有見識品德之人。」
「母親……」賈政瞪了賈璉一眼，辯解道：「賈璉他年幼不說，也並未多讀多少年書，能知道什麼？兒子請的清客都是有大學問之人，只不過時運不濟而已。」
賈母神情未變，心裡仍然更相信賈璉，畢竟她的兩個孫子比起兒子都要強上許多，總添麻煩的人沒有話語權。
而賈璉沒有絲毫怒意，爽朗道：「孫兒是年輕沒什麼閱歷，但孫兒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與真正有學問的人相交這一點是沒有錯的，錯的是選擇不清。」
「賈璉！」賈政鼻翼顫動，怒道：「你那又是什麼良友？」
「正巧前些日子柳兄邀請我去參加他表哥舉辦的文會，屆時會有不少文人墨客參加。」賈璉看了一眼二叔，繼續笑道：「聽柳兄說山東的小三元孟承允也會參加，那才是真正驚才絕豔之人。孫兒想著若是能與之相交的話，等珠大哥哥回來也可以互相引見一下，想必對學業也是有幫助的。」
即便再不懂，這小三元是什麼樣的學問才可以考上的，眾人心裡還是有數的，所以甭說賈母，就連王夫人都熱情了不少，笑盈盈道：「還是璉兒交遊廣闊，你珠大哥哥這一點與你多有不足。」
「珠大哥哥還要專心學業，自然是沒有時間去交際的。」
然後賈母又問了賈璉赴宴的時間，王夫人一聽，便說要給他多做幾身衣服，「到時候再來公中支些銀子，這出門做客，手裡沒有銀錢可是沒有底氣的。」
賈璉心知肚明二嬸是為了賈珠，不過既然長輩發話，他自然是沒有往外推的道理。一時間眾人說說笑笑竟然把賈政都忽視在了一旁。
到了赴約那日，賈璉穿著二嬸吩咐人給做的華服，又從二嬸手裡拿到了一千兩的銀子，很有些哭笑不得。他是實在沒想到竟然會這般大方，都有些不像她了，果然為了兒子摳門什麼的都是不存在的。
而柳定在路口等到賈璉，讓他上了自己的馬車便見他一臉大大的笑容，也笑著問：「你今兒心情看來甚是不錯。」
「當然。手裡有錢心裡不慌啊！」
第五十一章
到了地方， 柳定和賈璉先後下了馬車，就見門口已經停了不少馬車，有認識的兩人就打聲招呼，不過大部分是不熟悉的。
柳定邊帶著賈璉往裡走邊介紹道：「表哥為了辦文會專門租了這個園子， 璉兒你是第一次來吧？」
「是。」賈璉點點頭， 看著周圍的山石草木， 笑著說：「似乎有些江南那邊的婉約精緻……」
「沒錯，這院子的設計者擅長南邊的風格。」
既然賈璉是第一次來， 柳定便先帶著賈璉去逛了逛園子，轉了一圈兒之後才去跟他表哥招呼。
柳定的表哥正經算得上是皇親國戚， 母親是郡主父親是承恩侯，他自己又有本事， 所以圍在身邊的人也都是不一樣的，從來一露面都是視線的中心， 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因為提前就說了今兒的宴會不□□份地位可隨意落座，所以兩人只隨意的選了一處靠近溪水上游的地方坐下， 雖然有些偏，但是宴會中的情況都可以一覽無餘。
「那個。」柳定指向假山，那邊一群讀書人圍在一起， 中間有一個很顯眼的， 「那是上一科的進士，考上了庶起士，聽說口才十分了得。」
賈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人在那兒高談論闊十分自信， 想必是很自信自己的才學的。正想著，就聽柳定在他耳邊低聲道：「為兄就近與他交談過，私以為禦史台更適合他……」
「噗——」賈璉又看了一眼中間的人，悄悄豎起大拇指，「形象。」
柳定又指了幾個他認識的人介紹給賈璉，期間還摻雜了幾句小聲的吐槽，讓賈璉聽得很是歡樂，不過轉了一圈兒也沒有聽他介紹到那個孟承允，奇怪的問道：「你不是說那個小三元的神童會來嗎？是哪個？」
柳定隨手把手裡的瓜子皮放在盤子裡，滿不在乎的說：「我沒見過啊……」
「合著你也不認識啊！」賈璉無語，當初邀請他來的時候還拿人小孩兒引他好奇，然後過來了他也壓根兒不知道長什麼樣子，這偌大的園子，他們怎麼可能憑自己的肉眼分辨出誰是哪個人？
柳定聳聳肩，正要告訴賈璉肯定有別人認識並指出來，就聽兩人右側響起一道清朗少年的聲音：「在下孟承允。」
二人驚訝的轉過頭，就見一個穿著白色儒衫眉清目朗俊逸出塵的少年姿態閒適的坐在那裡，見兩人轉過來，拱手道：「請兩位見諒，承允並非有意偷聽，我從二位過來就一直坐在這兒。」
賈璉看了一眼柳定，他們過來的時候其實注意到了這人，雖然也因為對方的容姿驚豔了一下，但是教養讓他們不可能當面對人指指點點，再加上兩人所言又不懼人耳，自然就沒有太過小心說話，沒想到還真撞上當事人了。
不過既然說上話，賈璉直接拉了柳定站起來，向他走過去。而孟承允見二人過來，也立即站了起來，卻不想這一個動作竟然讓賈璉停下了腳步。
「你們魯地的人都像你這麼高嗎？」
賈璉自己的身高在周圍人中已經不算矮了，可孟承允一站起來竟然跟他差不多高，記得柳定好像說他是十三還是十四來著？反正比賈璉小。
孟承允沒想到他最先說的竟然是這樣的事，有些驚訝的看了賈璉一眼，隨即拱手笑道：「並非如此，是承允身量較長。」
「哈哈哈！」柳定大笑幾聲，擺手示意二人坐下，這才道：「賈璉這人總有些奇思妙想讓人難以招架，孟賢弟莫要見怪。」
孟承允搖頭表示自己並不介意，而且因為這一個開頭，三人之間的交談瞬間便不那麼生疏了。
互相自我介紹之後，聽二人說了自己的身份，孟承允立即便道：「失敬，不曾想竟然是榮國公府和理國公府的公子，在下孟承允。」
柳定隨意道：「我們兩個除了家世也沒什麼值得稱道的了，倒是孟賢弟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了。」
賈璉刷刷搖了兩下扇子，附和道：「就是單純的好奇，畢竟我們二人在讀書上都是沒怎麼開竅的。」
孟承允聽多了這樣的話，神情並未顯露驕傲，語氣平淡道：「承允也是寒來暑往苦讀多年，外界有些評價實在有些言過其實。」
若說之前只是好奇，說要結交也不過是隨便說說的話，賈璉現在是真的對他很有興趣了。
讀書人矜貴自傲，所以他二叔那些個清客明明沒甚本事也衣服睥睨功名利祿的樣子。但孟承允這樣的天賦卓絕，也依然沒有自視甚高，反倒更讓人高看一眼。
別說賈璉，就是柳定與之聊了幾句之後也越發的欣賞他，恨不得引為知己。回去的時候，忍不住就跟賈璉道：「可惜不是嫡妹，否則一定要承允做我的妹夫。」
「你之前不是還看好我呢嗎？也太善變了些！」雖然賈璉也覺得孟承允這人確實十分不錯，但柳定這話音轉換的也太快了吧？
「你都已經成親了，腦子裡可不要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賈璉無語，到底是誰那樣對他說的啊？
柳定也不過是開玩笑，隨即便又解釋：「也是因為我與你情同手足才隨意了些，賢弟說呢？」
賈璉也不是那麼容易被人打一棒子就給甜棗的人，聽了他的話立即就不懷好意道：「確實是情同手足。我家大姐兒滿月，你這個世叔肯定不會缺席吧？」
「當然。」柳定拍拍心口，保證道：「絕對少不了你女兒的滿月禮。」
「那就等你了。」
大姐兒的滿月宴是在九月十六辦，賈璉也沒想到賈珠竟然會讓人快馬加鞭回來，就為了提前給大姐兒送一份滿月禮回來。
所以當天早上，趁著大姐兒醒著，賈璉便把賈珠送的滿月禮拿了過來，蹲在女兒床邊，沖著啥也不懂的小娃娃道：「我們大姐兒看看，這是你大伯給你的滿月禮，喜歡不？」
大姐兒現在都是奶娘帶著在王熙鳳旁邊的屋子，所以白天的時候賈璉無事的話就會過來看看，然而她現在除了認吃的，根本就不認爹，即便有人說話，也自顧自的搗騰四肢，完全不去關注親爹手裡的東西。
賈璉一看，笑駡道：「你這孩子就是沒有你爹這兩下子，長輩給的東西甭管好壞，先收下再說啊。」
秦嬤嬤一進來就聽見二爺在給大姐兒灌輸不正思想，立即咳了一聲，等他看過來便道：「二奶奶已經收拾妥當了，讓奴婢過來把大姐兒抱過去。」
賈璉一聽，站起來把賈珠的滿月禮遞給大姐兒的教養嬤嬤，「這是珠大哥哥給大姐兒的滿月禮，尹嬤嬤先幫著收起來。」
大姐兒的教養嬤嬤尹嬤嬤，是秦嬤嬤幫著找到的。有老友在這兒與賈家的主子們相處也算自如，這時候賈璉一說，她便微笑著接過來放好，是與秦嬤嬤完全不同的性格。
賈璉有時候看到秦嬤嬤和尹嬤嬤兩個一冷一熱站在一起，也覺得這世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十分奇妙，無論多麼迥異的人也可以湊在一起。
滿月宴賈璉沒有大辦，邀請來參加的也都是親密的人家。唯獨一個比較特別的就是剛剛認識的孟承允，他是唯一賈璉認識沒多久就邀請過來的人。
他當時也沒想過邀請一個十三歲的男孩兒來參加自己女兒的滿月宴有沒有什麼不對，請帖發過去對方就答應過來了，所以賈璉把那些複雜的想法就拋開不管了。
等中午的宴席過後，賈璉又邀請友人們去他院子裡坐一會兒，可惜柳定李紹等人都有事情，最後便只孟承允一個被他邀請到了自己院子裡去。
詢問了一下孟承允的意見，賈璉就把他給大姐兒準備的禮物拿了過來，是一個雕成書籍形狀的玉墜，在大姐兒面前晃了晃竟然還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讓你大伯知道你這孩子不喜歡他的禮物，他得多心酸啊。」不過說是這麼說，賈璉其實注意到她喜歡的應該是拴玉墜兒的紅繩，小孩子都對鮮豔的顏色沒有抵抗力。
孟承允看了一會兒大姐兒，也不準備呆太久，正準備告辭回去卻又被賈母派人過來請，賈璉見他看過來，只能聳聳肩，道：「誰讓你這樣讀書好的孩子就是受長輩們喜歡呢？」
沒辦法，賈璉又不能讓他自己一個人去應付陌生的老太太，只能親自帶著人往祖母院子去。剛走到院子前，就見寶玉猛地從門裡面沖出來一個控制不住撲到了孟承允腿上 孟承允眼疾手快，立即便彎腰用雙手護著他，這才沒讓寶玉撞疼了自己。別人爭擔心著呢，這小子卻眉開眼笑的看著面前的人。
賈璉一看，得，這又是看到長得好看的人犯了癡了！
「寶玉！」
元春緊張的追過來，根本沒注意看到有陌生人，直接伸手就拎起寶玉的衣領，嗔怒道：「祖母不是說了有客人過來，不許亂跑嗎？快跟姐姐回去。」
寶玉卻是絲毫不在乎姐姐的怒氣，開心的指著孟承允，笑道：「這個哥哥好看！」
第五十二章
元春順著寶玉的手指看過去，這才發現璉二哥哥身邊確實站著一個長得甚是好看的陌生少年。不過她家的哥哥們長得都好， 元春也沒覺得有多驚豔， 只點頭示意一下就轉向了賈璉。
「二哥哥，祖母已經在等了， 你和客人先進去吧， 我帶著寶玉回他屋子去。」
賈璉頷首，笑著回道：「好，你去吧。」
元春又沖著二人微微屈膝，一把把胖的快成球的寶玉提到了懷裡，穩穩的就抱著人轉身離開。
寶玉在姐姐懷裡沖著兩個人揮手， 平時最得他喜歡的璉二哥哥也直接忽略了，沖著孟承允邊笑邊叫「哥哥」。
賈璉看著他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差點兒帶倒了元春，被她拍了一巴掌委委屈屈的樣子，有些尷尬沖著孟承允道：「家裡的弟弟有些調皮， 承允你不要見怪。」
孟承允搖搖頭， 道：「我叔叔家的弟弟也是如此，很是活潑可愛。」
不煩的時候當然是活潑可愛，鬧起人來賈璉覺得要不是寶玉那張小臉長得實在是精緻， 他真的想要收拾收拾他。
不過元春也是很有耐心了，迎春還算是乖巧的孩子，寶玉可真就不普通了， 可她帶起來一點兒不耐都沒有，這點賈璉都佩服。
不過賈璉覺得對自己女兒他肯定會很有耐心，畢竟是個小仙女啊！想著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是丫鬟過來叫了一聲他才回過神，抱歉的沖孟承允笑了笑招呼人進去。
孟承允著實是個很容易讓人喜歡的人，賈母見了之後好似都忘記誰才是她的親孫子了，誇讚之詞跟不要錢似的扔向孟承允，饒是他一向穩重，耳後也有些微微發紅。
賈璉好整以暇的看著，等到他求救的目光投過來，這才看向祖母，笑著說：「您這熱情勁兒，下次承允該不好意思來了。」言外之意就是收斂一些。
賈母一下子接收到，立即點點頭，道：「老婆子我就是年紀大了就喜歡讀書好的孩子，實在是我們家璉兒就跟沒開竅似的……」
賈璉搖了搖扇子，厚臉皮道：「這不是隨根兒嗎？」然後就被老太太白了一眼，罵了句「好的不學學壞的」。
也不能拉著第一次見面的少年一直說，賈璉早早的就替孟承允跟祖母告辭，老太太也沒多留，只讓丫鬟拿了點見面禮非要塞給孟承允，「我這有幾本書，應該還算拿得出手，就當見面禮了。」
孟承允想要推辭，賈璉直接接了過來，出去之後才隨意的塞進他懷裡，道：「我祖母有錢著呢，她給你你就接著便是。」
「小心……」賈璉的動作有些粗豪，孟承允擔心拿不住掉在地上，這才雙手握住，一低頭就看到上面的名字，驚訝了一下，道：「這太珍貴了！我真的不能收。」
「很珍貴嗎」賈璉剛剛也沒注意看，這時候聽了他的話湊近看了看，除了略舊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便搖搖頭，無所謂道：「我們家多是嚼牡丹的牛，珍貴你就好好珍藏著吧，沒事兒的。」
孟承允見賈璉是真的不在意，忍不住歎了口氣，然後道：「那回去之後我也給賈、璉兄準備一份回禮吧。」因為賈璉堅決反對他叫賈兄，所以最後改成了璉兄，只是偶爾會順嘴說錯。
「隨便吧。」賈璉看他確實在意，也就沒有拒絕，雖然在他看來孟承允送給大姐兒的玉墜也很珍貴，但大家心裡的標準不一樣，就只能互相遷就了。
孟承允這才表情輕鬆了些，賈璉被他逗笑，一點兒主人翁意識都沒有的直接大笑起來，「承允你還是要習慣的，畢竟像我祖母這樣的長輩也不在少數。」
孟承允無語的看了一眼笑的正歡的賈璉，十分不解自己略顯狼狽的樣子真的就這麼讓人好笑嗎？
賈璉擺手，神情收斂了一些，跟他告別：「我就不耽誤你了，以後你有時間再約。」
「好。」
送了孟承允離開，賈璉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平時丫鬟都是守在門口的，今天站的比較遠他還奇怪了下，一進屋見王熙鳳一臉的冷凝，而秦嬤嬤仍然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坐在邊上。
按理說今兒是大姐兒的滿月，她沒什麼理由心情不好，那麼現在這樣的神情想必也就那件事兒了。所以賈璉走近後沖著秦嬤嬤道：「嬤嬤先回去吧，我跟鳳兒說說話。」
可等秦嬤嬤出去，賈璉也沒理王熙鳳，直接蹲在大姐兒旁邊，傻笑著看女兒的睡顏。
王熙鳳見賈璉根本就無視自己，心裡有些不爽她又不是個有耐心的，直接便問：「你就沒有什麼要與我說的？」
賈璉抬頭笑睨了她一眼，站起身坐在王熙鳳身邊，剛伸手想要環上她的腰，卻不想手還沒落下就被躲開了，頓時有些不解：「怎麼？我也惹你生氣了？」
王熙鳳翻了個白眼，懷這一個孩子她腰上肚子上的肉鬆了不少，她當然不想被賈璉知道她這點最後的掙扎。只不過當著他的面也不會說出來，反而轉移話題繼續追問道：「喜兒的事你為什麼偏要瞞著？」
「你在坐月子，何必告訴你徒增煩惱，再說也並未產生什麼嚴重後果。」
「那你也不該瞞著我。」王熙鳳越想越怒火高漲，若是真的有人心存歹念可怎麼是好？看想賈璉的目光不自覺的就有些銳利。「若不是我早上發現不對，從祖母那邊兒回來之後問了一下秦嬤嬤，你還準備瞞著我到何時？」
「別自己瞎加戲。」賈璉從旁邊桌子上端了個果盤過來，手在上邊猶豫了一下，略過容易上火的橘子轉而拿起蘋果遞給王熙鳳，說：「本來也是準備等你出月子告訴你呢，秦嬤嬤應該跟你說了一下大概吧？」
王熙鳳惡狠狠的咬了一大口蘋果，點頭。
「喜兒他們一家也算是得到了報應，但是你那庶妹和她姨娘不懲治我心裡也意難平，不過還要徵求你的意見。」
如果不讓她們母女付出代價，王熙鳳自然也是難消心頭之恨的。咽下蘋果，盯著賈璉問：「你想怎麼懲治？」
「她既然有野心，我們自然是該滿足的。」趁著王熙鳳變臉之前，趕緊道： 「威勇侯的兒子不是正妻沒了嗎？挺合適的。」
王熙鳳當然是聽過威勇侯家的傳聞的，她們這些正經人家的正妻夫人小姐最不喜的便是小妾，偏偏威勇侯的兒子寵妾滅妻不說還生生熬死了正室，很是讓那人不齒。
只是那到底也是侯門，她那庶妹能嫁進去怎麼也算是如了願，等看她倒楣還要過一段時間，這讓她如何忍得下去，便恨聲道：「倒是便宜她了。」
「也不是便宜了，畢竟是可以預見的悲慘結局。」其實賈璉雖然到了這個時代，本身還有曾經的烙印在身上，輕易不願意視人名如草芥，他很擔心自己嘗到了那樣掌握別人命運的滋味之後就再也捨不得約束自己。
可她們試圖傷害鳳兒和他的孩子這件事實在是太讓他難以忍受了，若是不做出什麼來撫平自己內心的不良情緒，他都覺得自己枉為人夫人父。
然而他覺得自己的這個懲罰算是盡夠了，王熙鳳卻撇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扭身面對女兒，道：「可你不還是給她留了一線生機？那種人若是真有飛黃騰達的一天，估計是恨不得狠狠把我踩在腳下的。」
賈璉卻是搖搖頭，嫁進那樣的人家若是個不爭不搶或者能夠從妾室手裡重新抓住男人的心的厲害人物，許是確實會有機會舒服的享受榮華，但以王家庶女的貪心，這種可能幾乎是微乎其微的，除非……她被穿了。
不過這個腦洞有些大，賈璉覺得這樣的情況完全沒有可能，便搖搖頭把不切實際的念頭甩走，對王熙鳳說：「經此一事，我是肯定要更加謹慎好好保護你們母女的。」
王熙鳳認為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只是她到底還是不想違背賈璉，便也只得點點頭，心裡的其他想法卻是沒有說出來與賈璉聽的。
而既然已經與王熙鳳溝通過拍板決定下來，賈璉就著手準備去了，其實之所以等這麼久沒有行動也有另一個原因，他一開始就不準備讓人聯想到他們身上。
不過王熙鳳要是什麼都不做就不是王熙鳳了，所以出了月子第二日就專門回了一趟娘家，甚至沒有去母親那裡，帶著秦嬤嬤尹嬤嬤等人就來到那兩個賤人的院子。
「大小姐？！」
王熙鳳看都沒看院子裡的下人一眼，直接吩咐身後的下人：「關門！給我把她們兩個拉出來！」
「是，二奶奶。」
四個壯實的婆子直接就進了屋裡，把人堵著嘴拽了出來。而那母女兩個一直雙眼驚恐的睜大，王熙鳳見她們兩個可憐兮兮的樣子，忍不住冷笑一聲，道：「二位嬤嬤，幫我好好教教她們什麼是長幼尊卑禮義廉恥！」
「是。」
秦嬤嬤和尹嬤嬤應下之後，雙雙來到二人面前，她們都是宮裡出來的，這世上手段最多的地方自然也教會了她們一些東西，其中就包括怎麼讓人疼卻看不出來。
而王熙鳳看著兩人被收拾，剛開始還有些爽快，後來見她們那沒出息的樣子也有些興致缺缺起來，揮揮手讓嬤嬤們停下來，嫌棄的站在距她們母女幾尺開外的地方，嫌惡道：「臭蟲生出來的東西永遠都是骯髒的，你們就老老實實在臭水溝掙扎吧。」
第五十三章
王熙鳳暫時解了氣，把兩人像破布一樣扔在那兒， 就轉身離開了院子， 出去就見到母親正匆匆趕過來。
而王大夫人看女兒正用手帕擦著手，便以為她女兒也像兒子似的直接上手了， 一把抓住王熙鳳的手問道：「你這孩子， 沒傷到哪裡吧？」
王熙鳳伸出自己骨肉勻稱的雙手，翻了個面展示給母親看了之後才無奈道：「有幫手呢，女兒怎麼可能會像哥哥似的直接動手？」
「你是比你哥哥聰明多了。」王大夫人不經腦子的說完，立即又反應過來不對勁，一巴掌拍了一下女兒的後腦勺， 道：「你跟你哥哥一樣都是衝動不過腦子的！」
王熙鳳捂著自己的後腦，實在沒想到她都嫁人生女了竟然被母親打了，覺得有些丟人的立即拉著母親的手臂，邊走邊說：「有什麼事兒回您那兒說， 大庭廣眾之下的女兒不要面子嗎？」
王大夫人瞪了一眼周圍的下人， 這才順著女兒的力道回了她自己的院子，然後把丫鬟婆子全都趕到外面，這才道：「你折騰這一遭有什麼好處？！等你爹回來還不是向著他們母女？」
「那就趁早把那個死丫頭嫁出去。」王熙鳳望向那兩個人院子的方向， 冷笑道：「我就不信，沒有這個滿嘴好聽話虛偽的死丫頭，劉姨娘一個半老徐娘拿什麼籠絡父親。」
王大夫人卻搖頭道：「讓我給她找婚事， 我是絕對不會安好心的，與其落了話鋒不如不管。」
王熙鳳聽了母親的話，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對母親道：「當然不需要你給安排，只要到時候父親提了威勇侯府的婚事給她，母親您不要反對便是。」
「威勇侯府？這不是那個……」
王熙鳳沖著母親的點頭，眼睛裡像是猝了毒一樣冷笑，「我倒要看看，這些癡心妄想的人會不會有好下場……」不過與賈璉不同，她是絕對不會讓她有機會翻身的。
也不準備多呆等她親爹回來興師問罪，所以王熙鳳問了哥哥和小嫂子現在的住址，便跟母親告辭，然後直奔他們那兒而去。
開始的時候她心裡還抱有愧疚，可到了那兒之後見到哥哥越加圓潤的身材和二人愜意的神情之後，便知道她這擔憂之類的情緒全都是多此一舉。
回去之後與賈璉一說，賈璉直接笑話她道：「兄長離了王家恨不得天高任鳥飛，哪裡會有難過？」
不過他倒是抽空又專門找了柳定一次，柳定聽說他牽線的人竟然是弟妹娘家的庶女，頓時腦子裡就有了各種大家族的隱秘事，心裡絲毫沒有同情的點頭，「我知道了，回去我就讓人把話遞到威勇侯夫人面前。」
「柳兄也莫要露了馬腳。」
「這個你放心吧。」
柳定最後到底是怎麼操作的他也沒跟賈璉說，反正威勇侯夫人確實是向王大夫人提了這門婚事，只不過他岳母非常戲精且義正言辭的拒絕了，最後卻是鳳兒父親親自同意了這門婚事。
後續那母女兩個如何喜悅囂張王大夫人都冷眼瞅著，她只管自己一雙兒女名聲無礙就行了，小妾生的不省心的庶女關她什麼事呢？
而王熙鳳到底是出嫁女了，再加上剛出月子，她手裡各種事情繁雜，根本就懶得多關注一個不受自己待見的人，自然是拋諸腦後，只能這日後看笑話。
賈璉到是想要接收第一手消息，不過趕在王家大房庶女談婚論嫁的時候，正巧賈珠回到了京城，他就也把注意力移開了。
賈珠這一走也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了，長輩們看見不住的就說他瘦了，賈璉仔細一打量，還真不是長輩濾鏡，看來這段時間過得確實有些辛苦。
晚上一大家子在祖母那兒一起吃了飯，完事兒的時候賈璉也沒朵拉著賈珠說話，只看了他一眼，另個人默契的點點頭，就直接分開了。
轉過天賈璉去祖母那兒請安，賈珠剛回來就早早的到了不說，竟然還在那兒逗著一個小姑娘，那是二房三月份出生的庶女探春，因為二嬸的不喜，倒是除非祖母問起並不經常出現在這院兒裡。
而賈璉也沒有感覺錯，果然等到二嬸過來之後根本沒有正眼看到探春，甚至看到兒子對她好覺得很是礙眼，沒多久就讓探春的奶娘把孩子抱回二房去。
賈珠把母親的不喜全都看在眼裡，眼神不自覺的就帶著些憐惜，賈璉注意到之後用腳尖碰了一下他的腳，等到他收回視線，這才笑著說：「珠大哥哥還沒見過你侄女兒呢吧？不如一會兒去我院子裡看看她？」
「好。」
賈珠當然是沒有不願的，所以兄弟兩個直接就跟祖母等人請辭，離開了祖母的院子。
兩個人是步行回去的，小廝們遠遠的綴在身後，走出很遠賈璉這才有些不贊同道：「探春姨娘是個鬧騰的珠大哥哥也不是不知道，若是表現得太過喜歡，二嬸面子受損不說，估計也會讓趙姨娘起些不好的心思，何必做的這般明顯？」
賈珠張張嘴想要解釋，隨即洩氣的搖頭歎道：「是我考慮不周，只不過想著畢竟是我的庶妹，難免心裡會有些憐惜。」
對此賈璉能夠理解，賈家這些姑娘們確實是讓人憐惜，只不過這一點憐惜不見得就是人家真正需要的，所以他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私下裡照顧一下，將來她們婚事的時候再多關照關照就可以了。」
賈珠深以為然。
來到賈璉的院子，不太巧的是大姐兒並沒有醒，只來都來了，兩個塊頭不小的年輕男人便一左右蹲在那兒看著小姑娘，她動一下嘴兩個人都會忍不住會心一笑。
賈璉甚至忍不住低聲炫耀道：「我女兒漂亮吧？」
賈珠認真的點點頭，看著看著突然說道：「林姑父建議我不要再去國子監，而是找一個先生學習。最近獨自在家學習，我想趁著這段時間也要一個孩子。」
賈璉不明白這中間有什麼關係，生孩子就生孩子啊，非要把這兩者硬拉在一起也是服氣的。不過說起孩子，賈璉偷偷對賈珠道：「我暫時不準備讓鳳兒生了，嚇人的很。」
「怎麼了？」
「我跟你說你別傳出去啊……」賈璉壓低聲音，道：「鳳兒生產那天我一直靠在牆上，感覺不扶著隨時都有可能腿軟跌倒……」
「這麼嚴重嗎？」賈珠有些不相信，畢竟賈璉實在是不像那麼軟弱的人。
賈璉認真的點點頭，「事關男人的尊嚴，我肯定不會騙你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然而李紈生子的時候賈珠不在家，趕回來兒子已經出世，所以對於賈璉的話他根本就沒有那麼深刻的感覺。當然，作為一個純正的古代人對妻子的態度自然也不可能與賈璉完全相同的，這是後話。
此時此刻兩個平時說一不二的人正因為大姐兒突然的哭聲無措，尹嬤嬤和奶娘進來就說她是餓了，隨即二人就被趕出了屋子。
有些尷尬的面面相覷之後，賈璉便邀請賈珠到自己的書房去坐，這才問起正事：「有合適的先生人選了嗎？或是珠大嫂子家裡有認識的人？」
賈珠搖搖頭，道：「回來之前我又去姑姑姑父那裡拜訪了一下，姑父交給我一封信讓我去拜訪他的一位世交。」
「誰啊？」
「京城書院的院長陳長溪大儒。」
「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不過怎麼這麼耳熟……」賈璉隱約記得自己好像聽說過，但一時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裡。
而賈珠見了他的神情，疑惑道：「怎麼？你聽過？」
賈璉歪頭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道：「我想起來了，最近經由柳兄認識了一個山東學子，叫孟承允。他跟著祖父過來遊學，就是在京城書院，我就是聽他隨口提過京城書院的院長。」
「真的嗎？這麼巧？」
賈璉點頭，笑道：「那到時候珠大哥哥你去拜訪的時候也帶著我唄，我去拜訪一下新認識的小朋友，大家也好互相認識一下。」
「好。」
……
修整之後賈珠自然是要儘快去那位院長那裡拜訪的，所以轉過天就遞了拜帖和信件過去，等到有了回信，便與賈璉說了一聲一起出發去郊外的京城書院拜訪大儒。
只不過當日的天氣不太好，陰風陣陣的隨時有可能下雨，這個季節的雨可有些磨人，若不是賈璉已經跟孟承允說了自己會去書院不好反悔，他都想要回去了。
書院離京城不算很遠，馬車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聽車夫說快到了，賈璉立即就推開車窗向前看去，就看到一個眼熟的人站在山腳下。
走近了一看是孟承允，賈璉立即便興高采烈揮手喊道：「承允！」
孟承允僵立片刻，手指動了動剛想要也回以揮手，就見賈璉已經收起手縮回馬車內，立即看了一眼周圍這才松了一口氣，他實在是沒有做個這樣的行為。
作者有話要說：崇拜一下萬更和有存稿的作者，日常裸更的我碰到停電簡直心累……這麼晚才二更奉上
第五十四章 （捉蟲）
等到馬車停在孟承允面前， 賈璉率先跳下馬車， 跟他打了聲招呼， 才幫他們二人互相介紹道：「承允， 這是我二叔家的哥哥，你上次見到的小胖子就是他嫡親的弟弟。」
說完賈璉又轉向賈珠，說：「珠大哥哥， 這是孟承允， 我之前跟你說過的。」
孟承允與賈珠互相問了好，然而有些唐突的是，他的腦子裡只想到了賈珠與那天那個姑娘長相有幾分相似……反應過來之後便覺得羞愧， 雖然沒有人知道，但教養所致就算只是腦中想人家姑娘，也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耳根不受控制的微微發紅， 雖然心裡尷尬，但跟著祖父一直以來的學習， 只要他不想就不會輕易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 所以他看起來依然彬彬有禮。
賈珠對孟承允的第一印象甚好，賈璉對此也不意外， 只笑著對他說：「承允你在這兒等多久了？何必這麼多禮，我跟大哥哥去拜訪了院長自然會去找你的。」
孟承允微微勾起嘴角，熟稔的笑道：「有客上門， 我自然是要前來相迎的。」
禮多人不怪，賈璉隨意的點點頭，眼神一轉看向山頭漢白玉的大門以及這數不清楚的臺階， 帶著些許敬意問：「學子們每天都要從這兒上去讀書嗎？」
賈珠也看過去，不過他看著高處的書院大門上氣勢磅礴的幾個大字，只覺得胸中有一股豪情將要噴湧而出，那是對學問的追求與渴望。
「大部分是住在書院裡的，也有一部分住的比較近的會每日從這裡上去上課。」孟承允邊解釋邊沖著二人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請二人進書院。「二位兄長，咱們上去說吧。」
賈璉又看了一眼感覺有上千級的臺階，來都來了，他總不能認慫回去，便任命的開始跟著孟承允和賈珠拾級而上。
不過他雖然習慣性的犯懶，但是體力比起賈珠可是強多了，站到最頂上一方平地的時候他自己就是微微有些喘息，賈珠卻是一張臉都紅透了。
見狀，賈璉忍不住舊話重提：「你回來之後瘦了那麼多，若不是姑姑在信裡說你鄉試之後生了一場病，咱家還不知道呢。珠大哥哥，你自己的身體自己要上心一些，要為長遠計。」
賈珠深呼吸氣息勻了一些，才邊搖頭邊歎氣道：「我也是怕長輩們擔心，鍛煉的事我也想的，就是總覺得讀書的時間不夠，不想要被其他事情分心……」
孟承允一直在旁邊聽著兄弟二人的對話，他自小都是文武都不曾落下，所以剛剛上來的時候他才是那個氣息不變的人，心裡也是贊同賈璉的話，但對於不熟悉的人不好隨意開口。
又緩了一會兒，賈珠準備去找陳院長，賈璉則是指著孟承允說：「你去拜訪陳院長我去也幫不了什麼忙，正好承允在這兒，我就不去添亂了，珠大哥哥你放鬆心情莫要緊張。」
賈珠聽後點點頭，他也不確定自己要多長時間可以結束，賈璉不去也好，想到這裡又問：「那我結束之後去何處找你們？」
這只能問熟悉這裡的人，所以賈璉看向孟承允。孟承允便看向賈珠說：「出來之後讓書童帶路到我們住的院子便可。」
「可以。」
三人又同行了一段路，然後在一個岔路分開來。賈璉與孟承允並肩而行，看著偶爾路過的書生，還是不放心的問：「我打聽了一下，據說陳院長親自教導學生的門檻非常高，是這樣嗎？」
「是。」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孟承允也沒有委婉回答，直接道：「陳院長已經很多年未曾再收過親傳弟子了，而且他老人家之前的幾個學生如今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這話就是表明賈珠如願會非常的難了，不過就算結果不如意也沒有辦法，而他現在又不過是憑空猜測，具體如何還要等賈珠過來之後才能知道，擔心再多也無意義，便認真與孟承允在這書院裡逛起來。
一路轉來轉去走到了一處幽靜的小院子，孟承允指著這處院落沖著賈璉說：「我和祖父來京城之後便暫住於此。」
「挺有意境的。」兩三間小屋，周圍僅僅只是圍了一圈籬笆牆，剛剛遠遠的看過來，很有些山園田居的感覺。
不過偶爾住一住可能還好，住的時間比較長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偏遠不便的。所以對於能夠住這麼長時間的孟家祖孫，賈璉是佩服的。
「璉兄不嫌棄就好。」孟承允看賈璉是真的沒有任何嫌棄之意，心裡對他也更認可幾分，以他對京城勳貴子弟的瞭解和榮國府的富貴榮華奢侈享受，若不是真正與賈珠賈璉認識，可能多少也會以為他們是嬌奢的。
反倒是那日在賈家見到的小公子和小姐倒確實是像富貴人家養出來的……
不自覺的又想到不該想的人，孟承允忍不住晃了一下頭，見賈璉奇怪的看著自己，立即恢復正常對賈璉說：「我祖父這個時候應該是還在書院裡給學生解惑，承允請璉兄嘗一嘗我們山東產的綠茶吧？」
「好啊。」賈璉客隨主便，他是沒什麼挑的，大魚大肉也吃得，喝茶這樣的雅事也能坐一坐。
跟著孟承允進去，正堂就直接是書房會客全都有了，雖然有些小，但是五臟俱全，透著一股子質樸的雅致。兩個人盤腿對坐在一個四方的小桌子前，一個清秀的小廝在邊上給兩人煮好了茶才退了下去。
賈璉聞了一下茶的清香，又品嘗了一口，贊道：「為兄雖然不是十分懂茶，但確實是回味極甘。」
「若是喜歡，等兄長走的時候帶一些回去喝。」
賈璉一聽爽快的點頭，然後開玩笑道：「為兄有時候覺得自己還是禮儀周到的，要麼不空手來，要麼不空手走。」
孟承允一口茶險些嗆到，咳了兩聲忍不住哭笑不得道：「璉兄實在是承允不成見過的有趣之人。」
「那是你見得少了，這經常裡還是有些有意思的人的。」賈璉聳聳肩，又邀請道：「不過為兄也不是佔便宜的人，我們家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有一處莊子，承允你若是閑了也可以去坐坐。那裡跟你這裡還有些不同的，可以見些田野風光。」
「那承允就等璉兄的邀約了。」
賈璉點頭，隨即又搖頭自我否定道：「還是算了，你一個，我珠大哥哥一個，都是要參加春闈的人，我還是儘量不要多打擾你們了。」
「無礙的。」
賈璉仍然堅持道：「還是等冬天吧，我家那莊子上下雪之後也很漂亮，我往年冬天都會在莊子上住一陣子，到時候邀請你。」
孟承允見他確實是真心為自己考慮，而不是像有些人那樣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便笑著點頭，「我往常也會進城處理一些家事，到時候邀請璉兄去我家宅子做客。」
「那自然好。」
孟承允看賈璉杯子裡的茶水少了，親自拿起茶壺替他倒了一杯，這才看向賈璉問道：「承允有一事十分好奇，若是介意璉兄不願回答也無事。」
賈璉一向是事無不可對人言，便直接毫不在乎道：「你說。」
「承允見璉兄見解獨到，為什麼不讀書科舉呢？」孟承允一直以來接受孟家的教導，也很自然的承擔著振興家族的責任。如今京中很多勳貴若是想要轉型肯定是要讀書做官的，可看起來很通透的賈璉並沒有想要承擔責任，讓他很好奇。
「我其實只算學上還稍微可以，四書五經全都看不進去……」賈璉實話實說，「反正也活得不錯就不勉強自己了。」
「璉兄灑脫。」
賈璉一聽放下茶杯，連連擺手道：「還是莫要恭維我了，我自己知道自己是什麼德行的。」
他其實自覺為人是有些自私的，只顧著自己享樂。但是人生就這一次，他總要明確自己的人生意願的。
兩個人說說笑笑一陣子，孟承允提出一起下棋，賈璉內心是拒絕的，不過只喝茶聊天確實有些無聊，便又答應下來。
幾局之後，賈璉覺得他對自己的認識還是很明確的，因為無論持白子還是黑子，沒有一局是贏的，輸的都是一目了然，後來可能孟承允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便隱晦的開始讓棋，賈璉一點兒都沒有發現，然後就磨沒了他下棋的興趣。
後來兩人就從圍棋改成五子棋，賈璉依然連跪，他倒也不是輸不起的人，樂呵呵的撿了黑白棋子擺到棋盤上，完成之後看著棋盤上「卍」字圖案笑著問孟承允道：「承允能猜出為兄是何意？」
孟承允挑眉看了一眼，搖搖頭，「承允猜不到。」
「無趣。」賈璉又一顆一顆的把棋盤上的棋子分好，歎道：「為兄是在表示服氣。」
孟承允覺得自己面對賈璉的時候，以往被人稱道的學識淵博都像是假的一樣，實在是很多時候難以理解……
不過有一點他是知道的，賈璉這人實在是坦蕩，與他交流不需要有太多虛與委蛇斟酌婉轉，便直接拱拱手笑言：「承讓。」
然後兩個人就又從對弈變成了孟承允單方面的五子棋教學。
第五十五章
沒多久賈璉又對這種行為失去了興趣， 估計孟承允也是在配合他， 便直接說道：「不如我們各做各的事情？有沒有遊記之類的東西借我看看， 實在不行野史也可以。」
孟承允回想了一下， 走到書架前快速的抽出兩本書遞給賈璉，道：「這是我祖父寫的遊記。」
「誒？」
這個年代讀書人都喜歡著書立說，賈璉也不是沒見過， 但孟承允的祖父可是大儒， 文筆肯定是不能跟之前那些人相提並論吧？然後拿起上面的一本翻開一頁看了看，立時便投入進去，實在是能把遊記也寫得這般風趣的著實不多。
孟承允見他如此， 也沒有奇怪，他自己也覺得祖父的遊記寫的引人入勝。轉過身就回到書桌前自己也拿了一本書看。小廝偶爾路過的時候看到少爺竟然和客人一人一本書各自看著，還覺得少爺和這個公子都有些奇怪……
就這麼任由時間流逝， 孟承允突然聽到屋外的動靜，出聲提醒了一下賈璉， 兩個人便站起身一起走出去， 沒想到竟然看見賈珠跟孟承允的祖父一起回來。
賈璉經由孟承允的介紹，恭敬的與孟老先生問好。
孟老精神矍鑠， 也並不嚴肅，笑著沖賈璉示意，一老三小便進入屋子裡說起話。賈璉注意到賈珠說話的興致不太高， 雖然有些擔心但也沒有在別人家長輩面前去詢問，而是儘量認真的與孟老交談，不讓人注意到他偶爾的失神。
中午的時候孟家祖孫留兩人在這兒吃了點便飯， 賈璉爬了臺階之後胃口很好，賈珠為了不失禮也多吃了一點。
下午與孟承允去這書院後山的湖泊那裡轉了一下，準備在天黑之前回去的賈璉和賈珠就告辭了。推脫不過，還是被孟承允送到了山腳下。
等到孟承允送人離開之後回到小院兒裡，就見祖父坐在棋盤前獨自下棋。
孟老注意到孫子進來，手在棋盤上點了兩下，孟承允便坐到了祖父對面，從棋盒裡捏起一顆黑子，仔細觀察思考了片刻，才落下一子。
「榮國府的這兩個孩子秉性都不錯。」
孟承允看著祖父落下一子，眉頭輕皺又舒展開，點點頭笑著說：「賈珠孫兒也是今日第一次見，覺得其心性純良；賈璉之前在文會上相識的時候孫兒便覺得他有趣，因此才決定繼續深交，否則也不會去參加他女兒的滿月宴。」
「看來你是很喜歡賈家的人了……」
孟承允不自覺的就想到了賈家的其他人，外邊的各種傳聞之後他自會分辨，大部分……確實是很有好感的。
孟老見孫子眼神竟然有些渙散，淡淡的說：「祖父知道你心中有數，所以你交友如何也都不曾過問，顯然你的眼光目前看來確實不錯。」
孟承允心情頗好的笑了笑，隨即才問道：「祖父怎麼與賈珠一起回來的？」
「他去的時候我就在陳院長那裡。」
「那賈珠所求如何？」隨著一聲清脆的棋子落下的聲音，棋盤上的局面已經定型，孟承允放下手裡的棋子。
孟老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這才道：「陳院長給他引薦了別的先生教導。」
祖父一說，孟承允便覺出賈珠定然是沒有被陳院長認可，搖頭歎道：「可惜。」
「賈珠天賦上稍有不足，不過若是勤來補拙，想必日後還是有前途的。」
「祖父說的是。」
而另一邊馬車上，賈璉也終於有心思問賈珠到底情況如何。
賈珠這時候見沒有外人了，心裡的失望直接就表現在了臉上，氣餒道： 「陳院長只說可進入書院跟著一位先生學習，或是有不能解決的也可以去問他。」
賈璉聽後，便知道為何賈珠會有些興致缺缺，想必陳院長沒能認可他對賈珠是有些打擊的，便勸解道：「你也不要太失望了，畢竟若是沒有林姑父的關係，咱們家也沒有門路與陳院長見面。能有個機會跟著好的先生學習已經比我們預期的要好了。」
賈珠歎了一口氣，勉強勾起嘴角，說道：「我也知道自己確實是多有不如，只不過是有些失望而已，你放心，我沒事的。」
「那你準備怎麼辦？要來書院讀書嗎？」
賈珠沒有一絲猶豫的點頭，「就像你說的，能夠與好的先生學習的機會也是不可多得的，而且進書院之後有問題我大可以直接去請教院長，學問增進才是最重要的。」
「那生孩子呢？」賈璉還記得之前賈珠信誓旦旦的表示也想要生一個孩子的，雖然知道這時候說可能有點兒掃興，但為了賈珠後院和諧，還是要考慮的。
賈珠聽後沉吟了片刻，堅定道：「我準備搬到咱們家在郊外的莊子來住，到時候讓你嫂子一起過來。」
「那嫂子肯定會很開心。」畢竟在二嬸的重壓之下，能夠出來喘口氣可不是會開心嗎？「不過你不擔心二嬸不願意了？」
賈珠直直的看向賈璉，道：「我對你嫂子確實有些愧疚，而且為了睜一口氣，母親心裡就是不願意最後肯定也會妥協的，她也不想耽誤我的學業。」
「這倒是二嬸會做出的事兒，看來我家大姐兒功勞不小。」賈璉拍了拍賈珠的肩膀，眨眨眼睛揶揄道：「那弟弟就等你好消息了。」
賈珠在賈璉看來有時候就是認真的過分，讓人都不好意思逗著玩兒，賈璉明明說笑的話他也很鄭重的點頭，搞得事情一下就正經起來。
回去之後他就與父親母親說了要去京城書院的事兒，王夫人剛一聽到果然立即就反對，等到後來聽了兒子的話也知道這個機會難得。又聽賈珠說想要李紈去莊子上照顧，然後順便準備要孩子，她想了想這才答應下來。
而李紈聽後嘴角的笑容就沒有落下過，就算婆婆拉著她不住的叮囑一些並不必要的事情她也很開心的應承著。
當然，王夫人之所以會這麼容易就同意，是因為賈珠很早就在國子監寄宿，這次雖然是到京城書院，但是到底伺候的人不少，休假了也能回來，怎麼也比去南邊那麼久不在她身邊要強很多。
搬到京郊也方便，賈珠恨不得早早的就投進知識的懷抱，便率先就住到莊子上去了，而李紈則是等到所有的行裝全都送過去，這才有些略顯急迫的出發去了京郊。
因為賈珠心裡憋著一口氣，想要證明給陳院長看一看，他雖然天賦確實是比不了很多人，但是靠著自己的勤奮，一定可以考上進士，便比之從前更是刻苦。
他這勁頭十足，甚至若不是家裡長輩們實在是想念他，賈珠甚至這一點時間都不想耽擱。
賈璉看了心裡是很不贊同的，可不管說幾次讓賈珠要多顧及自己的身體，他讀起書來都是廢寢忘食的，基本上一天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書房度過了，身體肯定是吃不消的。
而往往是好的不靈壞的靈，不出賈璉所料，入了冬之後賈珠依然每日都趕去書院上課，即便注意保暖還是不小心感染了風寒，一下子就病倒了，發燒燒到人都有些清醒了。
李紈請府裡找太醫的消息傳回來，王夫人一方面氣李紈連丈夫都照顧不好，一方面也顧不上府裡的管家權，老太太請了太醫之後，她直接就跟著一起坐馬車敢去郊外。賈璉不放心也跟著一起去了，見到賈珠燒的通紅的臉也有些擔心。
太醫給賈珠檢查過之後開了藥，囑咐喝藥的同時也要擦身降溫。因為放心不下，連帶太醫三人都住在了莊子上，即便這樣也折騰了大半夜。
賈璉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聽說賈珠退了燒才放心一些。而王夫人則是等到見兒子醒過來，這提起的心才放下了些。
賈珠精神還有些萎靡，賈璉看著他的樣子，覺得很有必要讓他警醒一些，便當著二嬸的面道：「珠大哥哥，弟弟不只一次跟你說過不要經常坐在那兒不動，你看這次病情這般緊急，若是春闈的時候一連幾天那樣的環境，考不好也就算了，身體再熬壞了可如何是好。 」
王夫人也擔心兒子，聽了賈璉的話立即連連點頭道：「璉兒說的在理，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進士考上了又能怎麼樣呢？」
「就是，讓祖母二叔二嬸多擔心，所以等好了珠大哥哥你這補身子的藥必須得喝著，鍛煉身體也不能落下。」說完，賈璉看向一旁憔悴了不少的李紈，囑咐道：「珠大嫂子千萬要監督他，若是珠大哥哥不聽勸，便派人回府跟咱們說。」
李紈也是怕了，臉色蒼白卻堅定的點頭，「我一定會好好監督的。」
然後賈璉就送王夫人回了榮國府，想了想，太醫幫著賈璉看一次病還可以，常住在莊子上是不可能的，便在京中請了一位擅於調養身體的大夫住到莊子上去。又從府裡的老人中找了一位擅長武藝的，等賈珠好了監督他鍛煉。
第五十六章
王夫人看賈璉對兒子的身體這麼上心， 就連王熙鳳也很細心的一直在準備東西，心裡多少還是把她們夫妻和對大房的不喜分開來。當然， 前提還是沒涉及利益，錢面前她還是六親不認的。
賈璉也沒想要誰的感謝， 他做這些都是單純的因為賈珠這個人。
老話一直都說病來如山倒， 病去如抽絲， 賈珠就是如此。病倒似乎就是一下子的事兒， 徹底養好身體卻用了足足一個月。
他後來自覺好一些之後倒是想要看書，但李紈真的是怕了， 根據身體狀況看一看可以， 但要是想像從前那樣廢寢忘食是絕對不可以的。
她這麼堅決，背後又有靠山， 賈珠也沒有辦法， 只能忍著自己心裡的讀書的渴望好好養身體。
新年夫妻兩個回府， 賈母這才見到了自己生病的孫子，眼瞅著疼愛的孫子瘦的都快脫相， 這心裡心疼的不得了。守夜的時候全家坐在一起， 不錯眼兒的盯著恨不得讓他全都吃光好補回來。
王夫人正忙著對兒子噓寒問暖， 不曾想趙姨娘大過年的就又來礙她的眼。趙姨娘特意挑了除夕夜來報喜，賈母自然是高興兒子子嗣豐盈，自然是賞了些東西過去。
賈璉看著賈政與王夫人截然相反的臉色，沖著賈珠挑了一下眉。賈珠則是心下歎了口氣，仍然要恭喜父親。
不過也是因為這件事兒，之前說什麼都要他在府裡多呆一段時間的母親暫時沒有心思關注他了。他這段時間耽誤功課這麼久， 忍這麼長時間已經是極限。所以新年之後書院重新開課他早早的就準備回去，走的時候還被壓著帶走了武師傅。
賈璉看著這府裡鬧哄哄的也心煩，想了想便問王熙鳳願不願意帶著大姐兒一起去莊子上住一段時間。
「孩子這麼小……」王熙鳳是心動的，可他們女兒才剛剛幾個月，天寒地凍的外出若是生了病可怎生是好……
賈璉不是很贊成王熙鳳這樣護的死緊的做法，北方本就天寒地凍，很多人家冬天也跑跑鬧鬧的小孩子就是比守在屋子裡的孩子強壯。大姐兒身體一直養的好，上下馬車的那一段路肯定也都會做好保暖，莊子上又跟家裡是一樣的，哪裡需要擔心成這樣。
王熙鳳一聽覺得也有道理，她又是真的想去，便點頭答應下來。
只是賈璉沒想到說通了孩子娘，卻沒有過去孩子爺爺賈赦這一關。他當時一說出來，賈赦坐在那兒直接就吹鬍子瞪眼了，「胡鬧！」
賈璉無語，「您當初對我可不是這樣的。」
「你能跟大姐兒一樣嗎？她那麼小小一個人兒，比不了你皮糙肉厚！」
「是，是，我皮糙肉厚，可就算帶著大姐兒出去也沒事兒的，莊子上不是住著個大夫嗎？」
賈赦一拍桌子，堅決反對：「不行！你自己愛去那兒折騰去哪兒折騰，大姐不許去！」
賈璉好說歹說他就是不同意，人家又是關心自己孫女，回去之後與王熙鳳一商量，得，大姐兒確實是太小了，若是真的生病了，他自己也心疼。
便決定暫時放棄去莊子上住，準備等到春天暖和了再說，他們夫妻倆算計著是覺得四五月份的天氣正適合出行，卻沒想到剛進了四月份甯國府就出了點事兒。
四月初四這天甯國府的敬伯母拼著命產下一女，之後身體就每況愈下，太醫幾乎常駐在甯國府，卻一直都沒有好消息。
這一天王熙鳳又從那邊回來，神色間的擔憂比之前更甚，賈璉見狀，問她：「很嚴重嗎？」
「一直不見起色，今兒太醫已經讓準備後事了……」
賈璉歎了一口氣，隔壁的敬伯母本來身體就不太好，人到中年意外懷了身孕之後，這個年代又不興大孩子，不管不顧的非要生下來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在他看來是得不償失的。
只是別人這麼選擇，外人也無權干涉，就只需要做自己分內之事。
他們自然是不可能沒心沒肺的出去玩兒了，就連賈珠夫妻也在得知敬伯母病重的消息後從莊子上回來，不到五天就撒手人寰了。
榮國府的晚輩雖然不需要給隔房的伯母守孝，還是都換上了素服，王熙鳳李紈也都過去幫著處理喪事。
賈母聽到了侄媳婦的去世就病倒在了床上，她這些年本就一直都沒斷過藥，有點兒風吹草動都要病一回，如今也算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心裡自然是難受的。
賈璉和賈珠就都守在她病床前勸慰著，等到祖母緩過來些，兩個人又替換著去甯國府幫忙，這樣也不至於忽視了任何一方。
等到敬伯母穩穩當當一點兒錯沒出的下了葬，所有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只不過心情依然都有些不太高漲，去莊子上住的事兒也就這麼放了下來。
賈敬因為妻子去世對這個女兒也沒什麼太多的喜悅，名字自然就隨了元春他們，叫了惜春。這孩子出生沒多久就沒了娘，所有人都憐惜她，好在賈珍媳婦直接就把孩子抱在了身邊養著，她之前有過芊姐兒了，這個比女兒還小的小姑子她也能照顧的好。
王熙鳳本來一直念叨著要抓緊再生一個孩子，因為敬伯母生一個孩子直接就沒了命，雖然本身也有她身體不好的原因，但想起來還是很後怕的。
賈璉剛覺得可以耳朵清淨一點，沒多久她就又開始念叨：「生了大姐兒也很久了，怎麼還沒懷孕？」
「咱們都有大姐兒了，證明肯定是能生的，想那麼多做什麼，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說話的時候雖然表現的預期如常，但賈璉是心虛的。
他所知的常識是女人太密集的生育對身體不好，所以就用了點手段避孕。只是以王熙鳳的暴脾氣自然還是要瞞著的，否則還不得掀了房子啊？
可這個年代的女人似乎把生孩子當作使命一樣，他這邊能避則避，王熙鳳卻已經開始準備讓人去請太醫給她診脈了。
秦嬤嬤見她在意，想著賈璉也沒有要求她保密，就對二奶奶說了實話：「您別忙了，沒懷上是因為二爺一直在讓奴婢幫著你們避孕。」
王熙鳳一驚，不敢置信的看向秦嬤嬤，質問：「這是為何？！」
「二爺說是想要您好好養一養身體，要孩子不急於一時。」其實避孕的手段很溫和，不過是平時注意著些，輕易也是不可能被發現的，但秦嬤嬤還是告知她了。
王熙鳳實在沒想到竟然是賈璉阻攔自己懷孕，雖然聽秦嬤嬤的意思是擔心她的身體，但是不顧她的意願就避孕也讓她很難接受。
所以賈璉回來的時候，王熙鳳就直接無視了這個人的存在。賈璉自覺自己沒什麼地方惹到她，便走過去伸手在她的臉上捏了一下，「怎麼了？」
王熙鳳出去也聽其他人說過自己的夫君，從沒聽說誰家的男人像賈璉似的手這麼欠的，使了點力氣把他的手拍開，冷著臉怒視賈璉，「你說你怎麼了？！」
「我不隨便在外面吃酒耍樂，又把我名下的產業也都給你了，還能有什麼錯？」賈璉是因為王熙鳳出了月子之後閒不住，整天風風火火的，就順勢把自己的產業也全都交給她管著了。
兩個人這些鋪子莊子不少，又要看孩子，她這一天也是難得空閒，以至於後來姑姑說要她再幫忙管家的時候，王熙鳳自己就拒絕了，是真的暫時分不出時間。
王夫人當時聽她這般說還以為是推脫，直接就有些不高興的說她：「說你們年輕你們自己還不高興，我也生了孩子，怎麼就沒有這麼忙亂呢？還是要多學學。」
真正從姑侄變成另一種關係，王熙鳳也更全面的瞭解姑姑了，所以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情全不放在心上。
只不過賈璉看了一段時間深覺他們這邊很有些人手不夠，想著榮國府那邊又養著那麼多不做什麼事浪費月錢的下人，便跟王夫人說想從東邊兒調些得用的下人過來。
王熙鳳自從喜兒的事情出了之後對下人們的約束就更嚴格了，對於賈璉想要從府裡調人這件事兒是有些不放心的，畢竟誰也不能保證隨便派過來的人會不會有壞心。
「咱們還不會主動去挑嗎？」賈璉戳了一下王熙鳳的額頭，笑言：「二嬸既然已經同意，到時候你自己觀察著那邊兒，相中哪個就要過來，難道還要等著人給指派嗎？」
王熙鳳才是無語，正常都是長輩們賜下來的，這麼不要臉的直接說要的也就賈璉一個了。不過她也習慣了，直接就開始想著有哪個看著不錯的可以要過來。
祖母身邊的下人肯定是不能動的，王熙鳳就避開了祖母院子裡的下人去挑選，卻沒想到老太太得知之後把她們院子兩個小丫鬟撥給了大姐兒。
而賈璉聽說給大姐兒做貼身丫鬟的兩個小丫鬟其中一個叫珍珠的時候，神情便有些意味深長 ……
作者有話要說：恢復更新時間
第五十七章
八月初三是老太太的生日， 賈珠和李紈回來祝壽的時候卻帶了行裝回府，一問才知道是懷疑李紈有了身孕， 想要找個太醫確診一下。而看著夫妻兩個的神情，沒有十分把握大概也是有七八分的。
賈母立即就派人去請太醫， 王夫人卻是已經笑得見牙不見眼的， 一直對著兒媳婦噓寒問暖， 讓李紈很是有些受寵若驚。
賈璉看著王夫人那慈愛的樣子， 忍不住沖著賈珠調侃道：「早這樣婆媳哪還有矛盾？」
賈珠樂呵呵的回答：「子女也是緣分。」
而王熙鳳在祖母那裡的時候，倒是一直言笑晏晏的恭喜著， 回去之後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失望的掐了賈璉一下， 「若不是你從中作梗，咱們榮國府的嫡長子沒準兒就在我肚子裡了。」
賈璉揉著自己被掐疼的地方， 無語的看著她， 「不是都過去了嗎？怎麼又犯了？再說就算懷了你就能確定是兒子了？沒準兒還是個女兒呢。」
「賈璉！」
王熙鳳怒目而視， 坐在榻上看著父親母親的大姐兒眨眨眼睛，突然冒出一句「涼」。剛開始兩個人還沒反應過來， 等到大姐兒又喊了一聲， 王熙鳳立即滿臉驚喜的轉過身蹲在女兒面前， 緊張的問：「大姐兒，你叫娘了是嗎？再叫一遍！」
「涼，咯咯——」
王熙鳳一下子抱住了大姐兒，賈璉則是有些酸溜溜的看了母女連個一眼，站在王熙鳳身後爭風吃醋的吸引女兒的注意力，「大姐兒， 苒姐兒？爹在這兒，叫爹——」
大姐兒抱著娘親的脖子咯咯笑，然後盯著親爹又叫了一聲「涼」。賈璉不死心，一直就在女兒身邊試圖讓她叫「爹」，只是這丫頭滿嘴的「涼涼」，讓王熙鳳得意的什麼不快都沒有了 。
轉過天大姐兒會叫娘的事情就傳遍了榮國府，賈赦平時就經常讓人把孫女兒抱到面前來，從這天開始更是每日裡都要在孫女兒面前混個眼熟，被拽了鬍子也樂呵呵的不生氣。
賈璉嫌棄總有人耽誤自己和女兒聯絡感情，便抓緊一切時間把女兒一直都帶在身邊。他之前計畫著去莊子上住的事兒一直未能成型，如今天氣熱的大姐兒晚上總是睡不好，他再提出要帶著王熙鳳和孩子去莊子上就沒有人反對了。
只不過臨時被賈母多塞了幾個人，孩子小不能用太多冰，看著寶玉熱成那個樣子老太太也心疼，更何況還有賈珠獨自一個人在那兒需要照顧呢……
而賈璉看著出去放風十分開心的寶玉，有些無語的捏著他臉上的肉，道：「你就不想祖母還有你爹娘？」
「不想！」寶玉順著璉二哥哥的力道直接撲在了他的懷裡，然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一靠，蹬著腿兒專注的看著對面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
身上多了一個胖墩兒，賈璉很是想念在另一個馬車上的王熙鳳，怎麼就不能讓他跟乖巧的女兒在一起，偏偏放一個小混世魔王到自己這兒……
他們到莊子的時間賈珠正在上課，所以就自己安排了住處。在府裡的時候寶玉就一直是元春在帶，到了這兒賈璉也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把他依然推給了元春。
住在莊子上約束就少了很多，元春迎春兩個跟著王熙鳳，賈璉每天就帶著寶玉四處探險，中午寶玉午休的功夫，他就帶著大姐兒，每天還搞得聽忙碌。
也幸好大姐兒是個乖巧的性子，爹爹躺在那裡看話本，她就坐在旁邊擺弄她的小玩具，那是賈璉每次從外面回來都帶給她的繡球七巧板撥浪鼓，顏色鮮豔，大姐兒很喜歡。
這天也是一樣，賈璉翻了會兒話本突然感覺不到身邊的聲音，一抬頭就看到大姐兒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整個人隨著頭的動作搖搖晃晃的，那樣子萌的他不住的笑。
輕輕的把書放在一邊兒，賈璉一隻手托著她的脖子動作幅度很小的放平，躺在榻上之後她睡得就實了，賈璉就又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蓋在了她身上。
看著小姑娘睡得香甜，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她的臉蛋，看著看著便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賈璉在外邊，又看了一會兒書也在她旁邊躺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睡夢中隱隱約約聽到有人敲門，醒過來眼睛也沒睜開仔細聽了一會兒發現是隆兒，這才低聲問道：「怎麼了？」
隆兒恭敬的在門外大聲道：「少爺，孟少爺來了。」
賈璉醒了一下神反應過來，他過來之後就讓人給孟承允送了信，讓他隨時過來做客，沒想到今兒人就過來了。
站起身看了一眼依然在熟睡的女兒，擔心他出去這一會兒大姐兒醒過來再掉到地上，左右看了看，正好今兒把書箱裡的書拿出去曬，這個空箱子的大小倒是能夠正好可以裝下，也沒猶豫，直接便輕手輕腳的把孩子抱起來放到書箱裡，確定不會出問題，這才出了屋子。
見白荷也在門外，便對她說：「大姐兒在裡面，你聽著點聲音。」
「是，少爺。」
賈璉來到正堂就見孟承允坐在那兒喝茶，便笑著迎上去，「多日未見了，承允最近如何？」
孟承允一見到賈璉便站了起來，道：「無甚波瀾。」
伸手示意他坐下，賈璉則是坐在孟承允左手邊，道：「你今兒沒事兒嗎？怎麼有時間過來？」
孟承允搖搖頭，道：「我要回城處理些事務，順便就過來拜訪一下。你之前不是說想看祖父的遊記嗎？正好我閑來無事謄了兩本出來。」說完把手裡裝訂成冊的兩本書遞給賈璉。
賈璉有些驚喜，他不過是回去之後去書店沒有找到孟老的遊記，上次見面的時候提了一嘴，沒想到孟承允就抽時間幫他謄出來了，心下便有些感動。
卻還是有些於心不安道：「我都住到莊子上來了，什麼時候有時間自己過去抄寫便是，你看還耽誤你讀書了……」
「無事的，也不費多少時間，就當是練習書法了。」
賈璉翻開書珍惜的看了看，然後稱讚道：「你這一手楷書寫的真好，我自己抄肯定不如你的好看，為兄一定會好好保存的。」
自己送出去的東西被人重視這也是件心情很好的事情，所以孟承允笑了笑，「璉兄喜歡就好。」
「當然喜歡。」賈璉仔細的把書放在手邊的桌子上，笑著邀請他：「我收了你的禮，肯定是要回報一二的，不如中午留在這兒嘗一嘗我從府裡小廚房帶出來的師傅的手藝？」
孟承允搖搖頭，帶著幾分遺憾道：「實在是跟人有約，不方便多留。既然東西已經送到，承允就先告辭了。」
賈璉一聽，知道再挽留下去就會耽誤孟承允的事情，便又說讓他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再到他這兒來。等到孟承允答應了，這才親自送了他出門。
而白荷等到少爺走了，便坐在廊下邊繡花邊守著裡面的大小姐。沒多久王熙鳳閑下來聽說賈璉有客人，便過來看女兒。見白荷坐在那兒，便問道：「小姐呢？」
白荷站起來恭敬道：「少爺說小姐在裡面睡著，讓奴婢在外面聽著聲音。」
王熙鳳點點頭，「我進去看看。」然而沒多久又腳步匆匆的走了出來，質問白荷：「我怎麼沒看到大姐兒，你確定她是在裡面嗎？」
白荷瞪大眼睛十分無措的說：「二爺不喜歡人隨便進他的書房，所以奴婢是聽二爺吩咐後一直就守在門外的，肯定是在裡面啊！」
「那大姐兒呢？怎麼可能會憑空消失？！」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帶著些顫抖。
強自鎮定下來，王熙鳳就又帶著人進去找，轉了一圈兒依然沒有看到大姐兒，急的不得了，一邊兒讓人往周圍找，一邊又派人去前頭找賈璉。
正巧這時候賈璉剛送了孟承允回來，一隻腳剛邁進院子，見大家都是神色緊張的樣子便有些不解的問：「你們怎麼了？」
白荷一見到賈璉，立時便像看到救星一樣，急道：「二爺！大姐兒不見了！」
「什麼？！怎麼會呢？」
「奴婢一直在門口守著的，可夫人過來後就是找不到了，嗚嗚……」
賈璉一聽加快腳步匆匆走進書房，也顧不得王熙鳳，直奔向書箱。因為書箱就放在窗下，他擔心陽光晃大姐兒眼睛，便隨手用一塊兒布蓋上了。
布還完整的在上面蓋著，賈璉一拉開，就見大姐兒還在裡面睡得香甜，頓時松了一口氣，笑著對王熙鳳道：「這不是在這兒呢嗎？」
王熙鳳看到女兒安然無恙的躺在裡面，松了口氣的同時只覺得一股怒氣湧上頭，刷的一下轉頭怒視賈璉，咬牙切齒的叫了一聲「賈璉！」也不解氣，一時間昏了頭似的直接撲向賈璉。
「啊！」
……
等下人們全都離開了書房，賈璉捂著自己的脖子，有些委屈的蹲在地上，道：「你看你這人，就算再急再氣，怎麼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動手撓人呢？」
第五十八章
王熙鳳把被吵醒的女兒抱在懷裡， 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賈璉，「打你都是輕的， 有你這麼當爹的嗎？萬一出了什麼事兒誰負責？」
賈璉摸摸鼻子，他是認為不會出事兒的， 所以即便王熙鳳依然帶著怒火也忍不住辯解：「我是擔心大姐兒醒了掉地上才放到箱子裡去的， 絕對不會出事兒的。」
「那你也該說清楚， 你知道我找不到大姐兒的時候多著急嗎？」說著說著聲音就忍不住高了起來，大姐兒可能有些被她的聲音嚇到，整個人抖了一下，王熙鳳立即抱著她貼近自己， 慢慢的哄著。
這一點賈璉承認自己確實不對，若是當時告訴白荷一聲， 想必也不會讓王熙鳳擔心成這樣， 便賠禮道：「是我的錯， 下次肯定會說清楚的。」
「還有下次！」
眼瞅著王熙鳳又瞪眼睛，賈璉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又咳了一下，這才道：「沒有下次， 肯定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的。只是你當著那麼多下人的面動手也不對，傳出去多難聽！」
王熙鳳不露痕跡的撇了一眼賈璉手捂著的地方， 衝動過後也有點兒心虛， 便抿抿唇問道：「怎麼樣？還很疼嗎？」
賈璉一見她語氣軟了下來，立即苦了臉裝模作樣道：「我這從小到大也沒受過傷，你這一下撓那麼長的口子， 能不疼嗎？」
「那讓大夫過來給你看一下吧？」
「可別！」賈璉本意不過是裝可憐，可不是想被人看見，便滿臉抗拒道：「剛吩咐下人不許往外傳，你又要找大夫，還不是丟人丟到外面去了嗎？」
「那你想怎麼樣？」
「不是說涎水可以消毒嗎？」賈璉歪了一下頭露出自己脖子上的痕跡，調笑道：「你給我消消毒，如何？」
王熙鳳臉一紅，啐他：「當著孩子的面說什麼呢？沒個正行！」
「你不得彌補一下錯誤？就說做不做吧？」明明說的不是正經的話，偏賈璉還理直氣壯的。
「那……那晚上的吧？」王熙鳳羞得都不敢睜眼看賈璉，一雙丹鳳眼中濕霧彌漫，魅色無雙，
「可表哥我現在就覺得甚痛。」賈璉緊緊盯著她的眼睛，直到她閃躲開，站起來從她懷裡抱過孩子，沖著外頭喊道：「白荷！大姐兒餓了，送她去奶娘那裡！」
白荷應聲進來，眼神不自覺的瞟了一眼二爺的脖子，立即又低下頭，恭恭敬敬的接過大姐兒福了一下身就要退出去。賈璉突然叫住她道：「你們夫人剛剛驚了一場有些累了，告訴人都遠些，也不要來打擾。」
等到屋子裡又剩下夫妻二人，賈璉走向嬌軟在榻上的王熙鳳，緩緩俯下身體，把脖子露在她眼前，道：「鳳兒在想什麼呢？表哥還等著你消毒呢……」
……
晚上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些羞於見人，賈璉是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脖子上的傷口，王熙鳳就是另一個原因了。
往常都是一起吃飯的賈珠還有些奇怪，不過他看起書沒多久就專注的想不到別的事情了，自然就也沒有發現的機會。
因為這一道抓痕從耳後一直到鎖骨的位置，雖然這兩天痕跡消了不少，但還是挺明顯的。天氣又熱，遮無可遮的賈璉便厚臉皮的開始大搖大擺露出來。
這天孟承允又如約來了賈家的莊子，若是他來得早賈璉沒準兒還會有點兒後悔之前邀請他，但是現在因為已經完全不在意了，自然是被發現也無所謂。
而孟承允一見到那麼長一條暗紅色的道子，有些擔心的問：「璉兄，你這是受傷了？」
賈璉勾起嘴角，暗自舔了一下嘴唇，說：「沒事兒，就是不小心刮到了。」
「可否上藥？莫要感染了。」
「不礙事的，一點小傷。」一個大男人總說這點傷口也沒意思，賈璉便邀請起孟承允中午在這兒吃飯：「我帶過來的小廚房的師傅可是經由我親自打磨，手藝很不錯的，承允你這次一定要留下來嘗嘗。」
「那承允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不會讓你失望的。」這年代很多菜倒是純天然的，就是成品的做法並不如現代那麼豐富，然後賈璉是主子，口味上有些挑剔都可以直接說出來讓廚房改正，慢慢的味道也就越來越好。
既然留了孟承允在這兒，自然是要廚房大顯身手的。賈璉就對隆兒說：「再跟你們夫人說一聲，我這兒要招待承允，讓她帶著小姐們一起吃，我就不回去了。」
然後賈璉看外面陽光明媚，便又讓隆兒吩咐人把菜端到亭子裡去，然後就邀請孟承允去亭子裡一坐慢慢等待。兩個人坐在那兒閒聊的功夫，猛地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哥哥。」
賈璉一回頭就見到寶玉搗騰著兩條小短腿兒顛顛兒的跑過來，扶了一下頭，無奈道：「寶玉你不跟著你嫂子他們在後院兒吃，跑這兒來做什麼？」
然而寶玉直接越過他璉二哥哥抱住孟承允的腿，笑呵呵的喊道：「哥哥，你來看寶玉嗎？」
孟承允「噗嗤」一聲笑出來，隨即用拳頭抵著唇道：「寶玉你還記得我？」
寶玉連連點頭，傻笑著說：「哥哥是寶玉見到最好看的哥哥！」
賈璉忍無可忍的揪住寶玉的後領，本來想要把他吊在空中懲罰一下，然而那個重量讓賈璉一下子就放棄了，只能把他抱在懷裡一隻手緊緊夾住，另一隻手扯了一下他臉上的肉，問：「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厚臉皮呢？！」
「疼……」寶玉拿腔作勢的喊了一聲，然後便淚眼汪汪的看著孟承允。
孟承允不知道寶玉機靈的跟什麼似的，只以為他是真的疼了，便張口想要替他向賈璉求情：「璉兄……」
賈璉沒等他說完，便鬆開了鉗制寶玉的手，沒好氣道：「這臭小子越長大越鬼靈精，我自己多大力道還不知道嗎？不要被他騙了。」
孟承允有些驚訝的看向賈寶玉，就見他被拆穿之後臉上再沒有剛剛的委屈神色，反而有些鬼靈精怪，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寶玉則是感覺到璉二哥要把他放下，立即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在賈璉懷裡坐的穩穩當當的叫喚：「璉二哥哥越來越偏心了，對姐姐們比對我好！」
賈璉又不可能真的把他甩開，所以動了兩下沒從他那倆小短手裡抽出自己的手臂，便無奈的放棄了，「你這麼頑皮，我當然是更喜歡乖巧懂事的妹妹！」
「祖母說寶玉最乖了！」
「是最會哄人開心了，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寶玉越長大越皮實不說，這一張嘴跟抹了蜜似的，就連邢夫人都能被她哄得暈頭轉向，長大還不知道得惹多少姑娘花枝亂顫呢！
「璉二哥嫉妒我！祖母喜歡我，姐姐們也喜歡我！」
「是是是，都喜歡你。」小孩子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剛剛還在說他偏心，現在又變成嫉妒他了。
而一旁的孟承允，聽到他們口中的「姐姐妹妹」，下意識的就代入到了那個姑娘身上，偶然也從賈璉兄弟兩個口中得知了名字，卻並不敢念出來……
有寶玉在這兒插科打諢，這一頓飯熱鬧的很，到孟承允要離開的時候，寶玉還抱著人家依依不捨。平時的話多少要熱情挽留一下，這時候賈璉趕緊把人提了過來，沖著孟承允抱歉道：「我們就不耽誤你回家了，有時間我帶著寶玉他們去山上感受一些學術氛圍。」
「那承允就掃榻相迎了。」
寶玉聽璉二哥哥說要帶他們再去做客，眼珠子轉了轉，頓時又開心的笑了起來。
然而並沒有如寶玉的願，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去見好看的哥哥，他自己親哥哥賈珠又到了休假的時間，賈璉就和王熙鳳一起帶著孩子們也回了榮國府。
回府之後賈母王夫人邢夫人對著幾個孩子一頓噓寒問暖，寶玉也不像在馬車上似的滿心的不高興了，他到底年紀小，還是想家的，沒多久就忘記了之前的悶悶不樂。
反倒賈璉他們三個大的像是撿來的孩子似的，只能在一邊兒看人家老老少少在那兒親親熱熱的，絲毫沒有得到關注。
賈珠聳聳肩就去關心自己懷孕的妻子，賈璉這一看就他和王熙鳳許久回來也沒有受到熱情對待，便把大姐兒往賈赦和邢夫人那裡一扔，自己回去享受夫妻二人世界了。
別看才去莊子上沒幾天，但是府裡已經不如他們離開的時候那麼熱了，所以兩個人靠在一起也沒覺得很熱，就說些私密的騷話什麼都不做也是歲月靜好的。
賈珠只有兩天假，床可能都沒睡熱乎就匆匆趕了回去，賈璉他們倒是在家多呆了兩天，走的時候本來想把寶玉他們扔在家裡，可這小子精得很，還記得他說的要去看孟承允的話，死乞白賴的非要纏著一起去。
剛開始賈璉還試圖等待賈母和王夫人攻克他，誰想到最後這倆溺愛孩子的又被磨得一點兒原則都沒有了……
第五十九章
賈母和王夫人全都慣著寶玉， 擰不過他自然就轉過來讓賈璉再領著。
賈璉倒不是不喜歡寶玉，就是覺得她們也太沒原則了些。然而說別人的人也挺沒原則的， 沒怎麼抗拒就打包了寶玉，順勢就又把元春和迎春一起又帶著去了。
也幸虧寶玉的啟蒙是元春在做， 否則賈璉尋思著自己還不得再領個啟蒙的先生過去。不過寶玉這個小沒良心的， 一路上就一直追問他什麼時候去見「好看的哥哥」。
賈璉伸出兩根手指推開了他的胖臉， 嚴肅的問：「我不好看嗎？你珠大哥哥不好看嗎？還總想著外面的哥哥？」
「咱家的哥哥們自然好看。」寶玉很會看人臉色的討好著，只不過下一句話就破功了，「就是看習慣了沒意思。」
合著這還是個喜新厭舊的！翻了個白眼，「沒意思」的賈璉把他從自己懷裡提到對面坐好， 義正言辭道：「你想要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要自己走， 知道嗎？」
寶玉圓溜溜的大眼狡黠的轉了轉， 問：「不是坐馬車嗎？」
「是坐馬車。」賈璉見他那樣子就知道在想什麼， 便不懷好意的故意隱瞞了爬臺階那段兒，道：「書院裡是不能進馬車的，只能你自己走，提前說好了， 到時候你就是鬧起來，我也不會讓人抱你的。」
「寶玉才不用抱。」說完， 挺起自己的小胸膛。
賈璉眼帶不屑的看了一眼他那除了肉一無所有的小身板兒， 勾起嘴角，伸出手掌，道：「決定了咱們就擊掌為盟， 若是反悔我可是要送你回去了？」
他的話就是硬逼著寶玉一定要自己爬上去，果然，寶玉點頭應了一聲「好」，小手直接拍在賈璉的手上。
「很好，那就一言為定了。」
等到了莊子上，王熙鳳帶著女孩兒們下了馬車就見賈璉一臉的壞笑，忍不住問道：「你又想幹什麼？」
賈璉聳聳肩，看了一眼寶玉，這才笑著回道：「我答應帶著寶玉去書院玩兒，你要去嗎？」
明顯就是沒安好心，所以王熙鳳同情的看了一眼寶玉，果斷的搖搖頭，說：「我不去。」
賈璉也沒強求，於是又看向元春和迎春姐妹兩個，問：「你們兩個呢？一起出去玩兒嗎？」
「我們去那兒……合適嗎？」元春和迎春對視一眼，眼神裡不自覺的就帶著些期待，卻還是小心的問：「那裡人比較多吧？」
賈璉是個男人，往常在外面行走對男女大防感覺不明顯，但對姑娘們的要求肯定是不一樣的，他也說不準，便看向了秦嬤嬤。
秦嬤嬤在主子們的目光下依然一臉的嚴肅，沉聲道：「帷帽帶好，不要單獨跟外男相處便可。」
王熙鳳也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瞭解姑娘家的心思，所以聽了秦嬤嬤的話立即便笑著說：「帷帽好說，等一會兒收拾好了讓人現做也來得及。」
賈璉點點頭，道：「那元春和迎春就一起去吧。」
寶玉一聽姐姐們也能跟他一起出去玩兒，開心的蹦蹦跳跳起來，元春和迎春眼裡同樣帶著喜色，只是行動間卻絲毫沒有越矩。
讓秦嬤嬤和尹嬤嬤忍不住感歎，也不知道這賈家是什麼樣的風水，男子諸如賈璉賈珠這樣的只能說是平平，反倒不管是嫡出的還是庶出的姑娘，容貌品性才華規矩，實在是沒有一處不好的。
進了莊子之後，王熙鳳帶著人收拾，元春和迎春並沒有讓丫鬟幫著做帷帽，而是兩個人坐在一起自己學著做。
迎春這幾年在祖母那裡跟著元春一起學習生活，雖然還是內向容易害羞，但渾身的氣度還是絲毫不差的，偶爾面無表情讓寶玉不要鬧的時候，看起來竟然也有幾分唬人。
只不過她說話從來都是軟塌塌的樣子，下人倒是不敢欺瞞她，但寶玉會聽話完全是因為喜歡姐姐們，一點兒害怕的意思都沒有。
這時候她認真的做事臉不自覺的就板著，看著也可愛的很。不過因為男女有別，兄妹兩個倒是不曾像小時候那樣親密，但賈璉想到她小時候的樣子依然是欣慰的。
也不留在這裡打擾，賈璉順便把另一個搗蛋鬼也帶走了，否則他一直試圖給姐姐們一些亂七八糟的建議，怎麼見人？
晚上賈珠回來，得知賈璉要帶著元春寶玉他們去書院，有些遲疑道：「書院應該不許外人隨便進入吧？」
「我們進書院幹什麼？」賈璉覺得賈珠對他們有些誤解，他和寶玉誰也不像是會嚮往書院的人啊？又解釋道：「上山之後就從旁邊繞去後山，那裡風景好，順便在小湖邊野餐也挺不錯的。」
賈珠一聽，書院的後山倒是不對遊人設障礙，所以便點點頭，道：「你帶著寶玉還有元春迎春兩個姑娘，人多雜亂要多帶些人，中午的時候我去找你們。」
「好。」
第二天他們收拾好東西的時候，賈珠離開去書院已經一個多時辰了，賈璉把護衛下人全都帶齊了，這才坐上馬車往書院那邊去。
到了書院所在的山腳下，馬車緩緩停下，寶玉急不可耐的推開馬車門，一下子就呆住，張大嘴巴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對他來說無比壯觀的臺階。
賈璉一見他的姿勢，頓時便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一個沒坐穩栽倒在馬車裡。寶玉聽到聲音生氣的轉過頭來，一個大跳撲到了他身上。
那一下子賈璉好懸沒背過氣去！連連求饒：「行行行！我叫你寶少爺了，你重你厲害，我不笑了，你快下來吧……」
等到賈璉給兩個人重新整理好衣服下來，元春已經領著迎春站在了下面，對待妹妹們，他自然是不可能像對寶玉一樣的態度，溫聲問：「到上面去臺階有些高，你們兩個可以嗎？」
元春和迎春兩個剛剛看見的時候也有些吃驚，這個時候已經緩過來了，便雙雙點頭，道：「璉二哥哥放心，我們可以的。」
「那就走吧，若是覺得辛苦就說一聲，咱們停下休息休息。」說完，賈璉沖著寶玉一挑眉，道：「寶少爺，請吧。」
寶玉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被璉二哥哥溫柔以對的大姐姐和二姐姐，然後帶著一種壯士扼腕的勇氣，踏上了第一個臺階……
賈璉到底是走過的，所以有心理準備很是輕鬆，就一直綴在寶玉身後看著他哼哧哼哧的往上走，心裡想著只要他這邊一求饒，他就讓人抱著他上去。
只是走了好長一段兒，眼看著他腿都抬不動了，也沒見寶玉叫不想爬，賈璉覺得也不能不給人機會，沒準兒就真能靠自己上去呢？
不過眼一轉見元春和迎春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不均勻，立馬又是另一種態度，擔心的問：「怎麼樣？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迎春直接搖頭，元春本來也想說沒事兒，可一抬眼看到寶玉正可憐兮兮望著自己，下意識的便咽下了要出口的話，點頭道：「還是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不多，可以一鼓作氣上去。」
賈璉餘光注意了一下面含期待看著自己的胖墩兒，大發慈悲道：「那就休息一下吧。」
不過他們幾個穿著綾羅綢緞站在石階上可能有些顯眼，偶爾路過的人總會投以目光，賈璉便讓人挪了一下，讓元春和迎春到中間去，擋住陌生人的視線。
休息了一會兒，讓丫鬟給寶玉喂了點水，這才提出繼續。不過寶玉年紀小，再往上爬的時候就不如一開始那麼靈巧，賈璉便問他：「要不要抱？」
寶玉生怕璉二哥哥送自己回去，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也不等人自己就開始往上爬。
元春有些擔心的看著弟弟，不過見璉二哥哥一直跟在寶玉身後，到底還是沒說什麼，與迎春默默的往上走。
而山上，孟承允跟在陳院長身後，正準備去孟家祖孫住的小院兒，隨意的看了一眼山下，眼睛一眯不自覺的就停下了腳步。
陳院長在前頭走了幾步沒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過頭就見好友的孫子站在那裡正專注的看著山下，便開口問道：「承允？怎麼了？」
孟承允回過神來，臉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說：「承允似是看到了熟人，是榮國府的。」
「哦？」陳院長一聽到「榮國府」，也走過來一起看下去，就見幾個衣著貴氣的男孩兒女孩兒馬上就要到山頂上了，隨口問道：「是賈珠的什麼人？」
孟承允眼神略過被下人未在中間提著裙擺慢慢往上走的人，禮貌的回道：「打頭的叫賈璉，是榮國府大房的，其他……應是他的同胞的弟弟妹妹。」
陳院長頷首，又看了一眼下面非常顯眼，自己緩慢走在前頭約莫只有四五歲大小的男童，道：「既是熟人，你便在這裡等一下吧，我先行去見你祖父。」
「是。」心裡有些隱秘的雀躍之感，孟承允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生澀，索性沒有被陳院長發現。
第六十章 （捉蟲）
目送陳院長離開， 孟承允這才返回去，站到臺階柱子旁邊默默的看著下面，大概一刻鐘的時間賈璉等人才站到平臺上來。
賈璉剛開始是沒注意到孟承允的，還是寶玉眼利， 腳剛踩到平地上還來不及叫苦就看到了他，立即什麼都忘了驚喜的喊：「哥哥！」
「寶……」賈璉還以為寶玉是在叫自己， 抬起頭才發現是沖著孟承允， 便忍不住揉了一下寶玉的頭， 無語：「我就說這語調怎麼不對呢！原來不是叫我。」
孟承允向前踏出一步， 笑著沖賈璉拱手， 道：「璉兄， 來此怎麼不告知承允一聲？」
「這不是心有靈犀了嗎？」
寶玉甩開璉二哥的手顛顛兒的跑到孟承允身邊抱大腿賣萌，孟承允與他對視， 笑著彎腰把他抱起來， 見一個小姑娘和……她在看著自己，喉結動了下，一派淡定的回以點頭， 權作問好。
然後又自然的轉向賈璉， 問：「我看你們帶了不少東西，是要去後山嗎？」
「是， 上次你帶我們去的湖邊風景不錯，我帶他們過去看一看。」說完賈璉順勢邀請道：「承允你若是無事不如一起？」
孟承允欣然點頭，隨即又道：「不妨先去我的住所修整一下，剛剛陳院長也見到了你們， 是他老人家讓我先留下的。」
賈璉一聽，若是壓根兒就不知道他們過來也就算了，但現在明知道陳院長看見了還不去見面的話就有些失禮了，便道：「那確實是該去拜見一下。」
於是一行人又跟著孟承允轉去了孟家的住處。一路上寶玉一直美滋滋的窩在人家懷裡，賈璉嫌丟人，沖著孟承允說：「讓護衛抱著他吧，有些重。」
寶玉也擔心孟承允會嫌他重，便有些不舍的動彈了一下想要下去。孟承允卻手臂微微一收，笑著搖頭道：「沒事的，寶玉也沒有那麼沉，我抱的動。」
寶玉一聽，頓時喜上眉梢，立即又用手臂環住好看哥哥的脖子，得意的沖著璉二哥哥道：「孟哥哥喜歡我！」
賈璉聳聳肩，無所謂道：「隨你們吧。」
寶玉雖然喜歡漂亮的事物，但是對孟承允這麼有好感，肯定也與孟承允的態度有關，既然兩個人都願意，他自然不去討人嫌了。
到了小院兒柵欄門外，孟承允才把寶玉放到了地上，推開門邀請眾人進去。賈璉注意到院中坐著兩個老人，孟老他是認識的，便猜測另一個衣著樸素自有風骨的就是陳院長。
帶著弟弟妹妹們一一跟兩位長輩問了安，孟老一聽他們是要去後山，便笑道：「不如也帶著我們兩個老傢伙一起？」說完還沖著寶玉眨眨眼，「有陳院長，咱們可以去些外人去不了的地方，如何？」
寶玉眼一眨不眨的來回看了兩個老爺爺幾眼，最後還是轉向更和善的孟老，發動自己哄人的技能，甜笑著說：「好啊，爺爺能與我們一起，寶玉覺得蓬蓽生輝！」
賈璉有些不忍直視，倒是孟老被賈寶玉逗得哈哈哈大笑起來，就連陳院長神情也緩和不少，眼裡帶著些許笑意。
不過說是一同前往，也不急於這一時。正巧剛剛孟老和陳院長在喝茶，這時候他們過來，倒是一起又討了幾杯陳院長親自煮的茶喝。
在長輩面前帶著帷帽有些不禮貌，所以落座之後兩個姑娘就已經拿掉帷帽。元春向來愛茶，嘗了一口之後忍不住眼睛一亮，立時又喝了一口。
孟承允坐在那裡注意到，眼神閃了一下，立即便掩飾的低下頭。他自以為隱秘，卻不想全都被兩個老人看在眼裡。
而寶玉這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成功坐到了孟老邊上去，他是不愛喝茶的，也一向是很誠實的孩子，喝了一口之後覺得不喜歡，便從凳子上下來，把茶端到了元春姐姐面前，道：「給大姐姐喝。」
寶玉雖然從小嬌生慣養，但是因為禍害東西被賈璉收拾之後便學會了把自己不喜歡的東西拿來獻寶，所以元春習以為常的接過來，放在了自己手邊，自己那杯茶喝完之後便把寶玉那杯也喝掉了。
喝了茶之後，一行人就起身，跟著算是真正主人的陳院長，從旁邊一條小路進入到了只有書院裡的人才能去的地方。
走進去賈璉才發現這裡竟然是一片楓樹林，葉子雖然還是翠綠的，但是他已經能夠想像等到楓葉落下的時候會是怎樣唯美的景象，頓時便有些心動。
寶玉也很開心的跑前跑後，剛開始孟老還擔心他摔倒或是跑太遠迷路，後來發現賈家的下人只是在身後守著不曾阻攔，寶玉這孩子卻也從來沒有跑出太遠過，便覺得榮國府的家教意外的與外邊的傳言不太相符。
賈璉不知道竟然有人因為這麼平常的事情覺得他們家家教不錯，如果知道了大概第一反應也是，府裡肯定是會覺得寶玉在外面給他們榮國府長臉，然後各種吹噓就開始了。
又前進了一段路，耳邊隱隱聽到了水聲，果然穿過這片楓林，就見前頭竟然有一處自上而落下的山泉形成的小瀑布，然後一路流向山下。
這溪流邊有一大塊完整平滑的石頭，所有人都站上去估計都有不少空余，賈璉一看，便忍不住笑了起來，道：「璉是個掃興的，來到這風景優美之地卻只注意到很適合烤肉了……」
孟老也是個灑脫的性子，一聽賈璉的話便又是一陣笑聲，道：「這衣食住行一向是放在首要位置，吃飽了撐到才有心情賞美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陳院長一向是個雅人，這次也難得沒有嫌棄賈璉口中的煙火氣影響了這裡的的景致，而是等到賈家的下人把墊子放下之後順勢就與孟老坐在了一起。
元春和迎春在一邊兒招呼著丫鬟們先把爐子點上，接了些山泉水燒給他們沏茶，又在中間擺了點心水果，然後才看著她們把帶的東西一樣一樣搬下來，開始準備烤肉。
他們這些人誰都不是缺東西的，自然也都很隨意不曾有拘謹。寶玉在長輩們面前一向會湊趣兒，這時候東西端上來，立即就一手拿了一個蘋果率先遞給陳院長和孟老，兩個人都笑著點頭接下，看寶玉的眼神都帶著慈愛。
寶玉自己也拿了個點心吃，都是他喜歡的，倒是沒有挑剔。陳院長看著他突然問了一句：「年歲幾何？可有讀書識字？」
寶玉其實是有些怵這個板著臉的老人家的，只是長輩文化要回答的道理他還是懂的，便認認真真答道：「寶玉今年四歲，只些許背過幾本書認些字。」
「背來聽聽。」
寶玉雖然不是很喜歡讀書，但是他已經習慣了在長輩們面前表演式的背誦，加上他聰明，背過的東西就從來不會忘。所以這時候陳院長一要求他背誦，寶玉就在這兒老老實實的背完自己所會的東西，然後才停下來。
陳院長滿意的點點頭，詢問道：「跟著先生學的？」
寶玉搖搖頭，轉頭想要去看大姐姐，卻發現不知不覺就他一個人在陌生人中間了，撇了一下嘴這才回過頭來答道：「不是先生，是我大姐姐教的。」
賈璉之所以沒在這兒陪著，是因為一聽到考教這種事他下意識的反應便是能避則避，即便可能長輩喜歡可愛討喜的小孩子不一定會轉到他身上，他還是到元春姐妹倆那兒去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而陳院長聽了寶玉的話也沒有多說，這經由年長之人啟蒙也不少見，雖然是個姑娘卻也無傷大雅，而是又說道：「我來教你一篇文章，一會兒你背給我聽。」
寶玉神色上帶著幾分的抗拒，出來玩兒卻只能在這兒背書，耐心已經快要磨沒了，到現在沒發脾氣已經是他性子好了。
孟老含笑看著老友跟這小娃娃的對話，摸了摸鬍子沒有出聲。
賈珠跟著賈璉身邊的下人過來的時候正好就聽到陳院長這一句，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兩人，注意到寶玉的情緒，立即便蹲下身哄道：「寶玉，長輩們只是有些無聊，你就當陪著解悶玩耍，可以嗎？」
陳院長看了一眼賈珠，對於他「解悶玩耍」的話並沒有反駁，而寶玉一聽珠大哥哥的話，想了想還是走到陳院長邊上坐下，道：「陳爺爺，您教寶玉吧，我跟您學著背誦。」
於是一老一少兩個人便開始你教一句我學一句的說起來。賈珠看後神情有些複雜，不過到底是自己弟弟，能夠得大儒青眼，他心裡是高興的。
便轉而坐下想要與孟承允討論一下功課，見他正看著賈璉所在的方向，鼻子一動忍不住笑道：「璉兒最是喜歡這些東西，味道不錯吧？」
孟承允回過頭來，笑著點點頭，道：「確實。」
然後便專心的與賈珠說話，不再分神。孟老瞭解自己的孫子，卻也當作沒有發現，偶爾也會指點賈珠一二。
第六十一章
等到肉烤好被端上來， 陳院長教給寶玉的文章已經背下小半， 賈璉重新坐回來， 沖著眾人炫耀道道：「這肉在家的時候醃過，是我的獨家秘方， 陳院長和孟老先生嘗一嘗。」
孟老先生點點頭， 摸著鬍子笑言：「剛剛就聞到味道了， 確實香氣四溢。」
而陳院長則是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兒， 直接支使寶玉道：「寶玉，給我端一份過來。」
賈璉剛開始還沒明白為什麼要讓寶玉一個小娃娃端，後來一見孟家祖孫以及賈珠的神情， 突然反應過來， 有些驚異的看著寶玉，這是主角光環起作用了？！
只不過這樣的事兒賈家肯定是樂見其成的， 所以賈璉也就老老實實的作壁上觀。
而野營最大的樂趣便是自己動手，所以他們也沒有像在家裡的時候還需要丫鬟布菜， 到後來全場只有寶玉一個啥也不知道的樂呵呵的為陳院長服務。
眾人圍坐在一起，賈家姐妹兩個坐在兩個哥哥中間，孟承允的斜對面就是元春，不經意的眼神就會投過去，只是一直也不曾得到她的回視， 心裡不自覺的便有些失落。
然而元春一向都是個規矩的姑娘， 又全程都關注著寶玉和迎春，根本不會去做不合體統的事情，所以自然沒有發現。
「可惜沒有酒……」孟老在這景色宜人之地與一幫小朋友野餐， 心情頗好，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無酒相配。
賈璉一聽，看了一眼孟承允，笑著說：「璉倒是帶了幾壺酒，只是承允之前說您不可多喝酒，所以便沒有拿出來……」
「你這小子！」孟老一聽，雙目一瞪，輕斥：「忒不實誠了！有酒還不拿出來？」
丫鬟要去拿，賈璉搖搖頭親自站起來，拿了一壺梅子酒和兩個杯子，恭敬的給兩位老人邊道邊說：「賈璉只帶了果酒，兩位暫且湊合一下。」
「聊勝於無，姑且只能這樣了……」
元春抬頭與璉二哥對視一眼，早上是她看著拿的酒，明明還帶了兩壺竹葉青，不過見璉二哥在對自己眨眼，便抿嘴一笑低頭不語。
酒足飯飽，寶玉已經靠在元春懷裡昏昏欲睡，大家便準備分開。陳老卻突然問道：「這幾日你們不回京去嗎？」
賈璉搖著扇子站在旁邊沒有出聲，賈珠便上前一步答道：「璉兒與弟弟妹妹們暫時在莊子上避暑，這幾日不回去。」
「那若是無事，不如就帶著寶玉到書院來。」說完看向二人，「可否？」
賈珠自然是滿心樂意，賈璉也沒有意見，便看著他答應下來沒有反駁。
他們回去的時候依然是孟承允送賈璉一行人離開，甚至不知何時吩咐的小廝給幾人備了茶葉，還有心的分成了幾包。
「這是今日喝的茶葉，璉兄你帶回去與大家一起品嘗，我們孟家有茶莊，若是喜歡便再找我拿。」
賈璉也不是第一次收孟承允的東西了，也沒有跟他客氣，直接便接了下來，到家之後想著元春喜歡喝茶，直接就分了她兩包。
而另一邊孟承允回到小院兒，一進書房就見祖父背著手似是在等他，便走過去恭敬道：「祖父，承允回來了。」
「茶送出去了？」
孟承允也沒有多想，直接點頭道：「已經送給璉兄了。」
孟老這才緩緩轉過身，看著自己心愛的孫子，有幾分無奈道：「你是想要送給賈璉嗎？我竟從來不知道我沉著穩重的孫子竟然這麼按耐不住……一直要求你在外人面前不露聲色，你今日行為太明顯了。」
孟承允一頓，知道祖父說的是什麼事，他完全可以否認自己並沒有那樣的心思，但是這話說出來實在是違背本心，他一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低著頭沉默片刻，才緩緩出聲：「孫兒有負祖父教導，但孫兒自認行為坦蕩，並無失格。」
孟老心裡當然不認為他有負自己的教導，甚至還很驕傲，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以榮國府的行事作風，他們家的姑娘婚事自然是有他們自己的要求，你可能不會如願……」更何況那姑娘並沒有對孫子表現出任何另眼相看……
「祖父……」
孟老見他神色，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道：「賈家雖然不如從前鼎盛，勳貴也不符合我為你選擇婚事的要求，但那個姑娘的家世和品格配你足以。下一科你若是成績好，我便替你去榮國府走一遭。」
孟承允沒想到祖父竟然會同意，驚喜的抬起頭，「您說真的？！」
孟老當然想要孫子如願，只是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孫子會讓賈家人滿意，但此時能夠安撫下他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待日後再說吧。
而自此之後，孟承允雖然依然自信於自己的成績，但是心裡仍然有了一些壓力，他想若是能夠進入三甲，想必求親也會順利許多。
當然，此時此刻的賈璉並不知道，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覬覦起元春來，他現在正在專心的對付寶玉。
當時告訴寶玉要再到書院玩兒的時候，這小子幾乎瞬間就等同於會再見到孟哥哥，自然是興高采烈的點頭表示自己強烈想去的意願。
賈璉知道陳院長所謂的去書院玩兒不可能與普通的玩兒同日而語，還沒同情心的在心裡偷笑。第一天賈珠帶他過去的時候還算順暢，誰知道第二天他就說什麼都不願意去了。
賈珠就算對寶玉有些恨鐵不成鋼，也不可能一直在這兒跟寶玉拉扯，便自己先去書院了。只能賈璉來對付寶玉的時候，他就又開始同情起自己了。
可該做的還得做，於是等到賈珠走了，賈璉看了一眼賴在床上說什麼都不起的寶玉。這小子正睜著一隻眼睛偷瞄，哪裡有半分剛才耍賴的樣子。
賈璉拖了一把椅子到寶玉窗前，坐下之後二郎腿一翹，淡定的問：「先說說為什麼不想去？」
寶玉撅著屁股晃了晃，掩耳盜鈴的樣子十分可笑。賈璉便把自己的鞋脫下來，伸腿蹬了蹬這小子的屁股，觸感還挺好，便又輕踩了兩下。
寶玉這時候也顧不得裝樣子，被他的腿押的趴在床上哈哈哈笑起來，過了一會兒才手腳並用試圖爬起來，廢了好大力氣脫離，便沖著璉二哥撇嘴道：「那個爺爺總讓我背書，不背就凶我，我不要去。」
賈璉一聽，雖然之前就猜測陳院長是想要教導寶玉，但是事實真的是這樣之後他們又都有些不敢相信。別說什麼不顧孩子的意願，若是府裡知道了，二叔必定會強壓著寶玉跟著陳院長學習。
就連賈珠不也不容置疑的要求寶玉必須去嗎？畢竟這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賈珠求都求不來，偏被寶玉輕而易舉的得到還不珍惜，也不怪他早上那麼生氣。
搖搖頭，賈璉問他：「你知道陳院長多厲害嗎？」
「不知道。」寶玉搖搖頭，噘著嘴說：「厲害也討厭讀書。」
對於不在意的人來說陳院長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確實是沒什麼意義，賈璉多少也能理解，就像他自己雖然也尊敬陳院長，但也沒像賈珠那樣。
只是這個機會確實是太難得了，難得到任誰知道寶玉最終放棄了都很可惜。於是賈璉便溫聲道：「是不是陳院長不那麼凶你就願意讀書了？」
寶玉反應了一下，堅定的搖頭，「就不想讀。」
好吧，沒有騙過，賈璉繼續說：「可是所有人都讀書，你璉二哥我不愛讀書也讀了十來年，你總是要認字的。」
寶玉依然不高興，就想要人哄，順著賈璉搭在床上的腿就想要爬到他身上去。賈璉一看他那動作嚇了一跳，連忙又伸出另一隻腿併攏，讓他爬了過來。
抱在懷裡還忍不住氣道：「你還非要做個靈活的胖墩兒不可了？」
寶玉坐在他腿上笑嘻嘻，賈璉翻了個白眼，繼續問：「那你在陳院長那裡就沒有一點兒開心的事兒了？」
「也不是……」寶玉說著就有些忸怩起來，擰著身子說：「那兒有個妹妹很好看……」
「哦——」賈璉拉長音，曖昧的看了一眼這麼小就滿腦子都是漂亮好看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寶玉，笑道：「那你不去不就見不到這個好看的妹妹了？」
寶玉一聽，有些糾結的絞著手指，似是十分為難。
「那這樣呢？今天二哥哥跟你一起去，與陳院長商量一下，讓他不要凶你，然後教你些你喜歡的東西如何？」
「可以嗎？」
賈璉給了寶玉一個肯定的眼神，篤定道：「不可以咱以後就不去了！」
「那……那我不是見不到那個妹妹了！」寶玉著急的拉住璉二哥的袖子，道：「璉二哥你好好說說嘛！我……我還想跟妹妹玩兒……」
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賈璉心說自己又不是什麼人物，人家一個京城書院的院長，又是大儒，雖然現在沒有官職，但聽說當初可是做過太傅的，他哪裡有那個本事說通人家……
第六十二章
不過賈璉私心裡以為， 當初陳院長當太傅的時候， 肯定不得那些學生喜歡， 畢竟太過嚴肅了，沒準兒有皇子還被嚇哭過？要知道對付小孩子， 自然是要哄為上的。
於是對於寶玉的要求， 賈璉便滿口答應下來：「璉二哥肯定儘量幫你。」
「謝謝二哥哥！」
「那就收拾吧？」
寶玉一聽， 麻溜的就要下地， 被賈璉一把抓住，無奈的撿起他的鞋子，邊給他穿邊吐槽：「我是你的奶娘嗎？真是欠了你的。」
「璉二哥真好！」
說完， 寶玉眼珠一轉， 嘴巴湊近賈璉就要親他。賈璉嫌棄的往後一縮，手指推著寶玉的頭道：「少膩歪！我可不吃這一套！」
然後有些狐疑的看著寶玉， 問他：「你都跟誰學的？」
寶玉眨眨眼睛，歪著頭道：「姐姐她們很喜歡啊……」
「元春？」說完賈璉自己又反駁了， 元春最是個規矩的姑娘，怎麼可能會教寶玉這個，便又問道：「是哪裡的姐姐？」
「母親房裡的。」
賈璉聽後，摸了摸寶玉頭上的短毛，道：「你是男子， 有些事情縱使喜歡也不可隨意， 親丫鬟這件事便是，不可做。」
「寶玉只是吃紅……」
「有些道理說給你，你現在也不明白， 你只需得知道，如今你尚且不懂做下的事，她們會受罰。但若是她們勾著你吃紅……」賈璉神色沉了下來，道：「挨打都是輕的。你總不會希望她們挨打吧？」
寶玉連連搖頭，「不要挨打。」
「很好，記住璉二哥哥的話。」不過賈璉說是這樣說，還是準備跟賈珠說一聲，到時候由賈珠去警告一下王夫人身邊的丫頭，畢竟在祖母那裡可從來沒聽說寶玉有這樣的習慣。
等到賈璉帶著穿戴好的寶玉走出來，王熙鳳和元春迎春兩個一點兒也不意外的招呼二人：「快來吃早餐，總不能餓著肚子出去。」
寶玉被賈璉抱到椅子上，邊自己拿著勺子吃邊說：「陳爺爺會給寶玉點心吃。」
「那你在那兒過得也很好啊！」賈璉搖頭嫌棄的看著寶玉：「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身在福中不知福呢？你看莊子外面農戶人家的小孩子，哪裡像你似的有的吃有的玩兒還有好看的妹妹……」
「什麼好看的妹妹？」王熙鳳正抱著大姐兒喂她喝粥，聽到賈璉的話，便好奇的問了一嘴。
賈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寶玉，這下子不止王熙鳳，就連元春和迎春全都知道什麼意思了，紛紛笑了起來。
吃完飯，賈璉讓下人準備馬車，卻見寶玉站在那裡繃著小臉兒出神，便問他：「怎麼還不走？」
「想要給妹妹帶個禮物。」
哦，好吧，這還是個知道拿東西討好人小女孩兒的。賈璉覺得這不是什麼毛病，但還是借著這件事對他說：「送玩具可以，但是男女之間私相授受會累及女孩子的名聲，出家不說，有些甚至受不住上了吊。」
說完，賈璉又給他形容了一下出家和上吊是什麼樣子的，看他有些怕，想著對一個小孩子這般可能會矯枉過正，便又安撫起來。
不過最後寶玉還是挑了大人們送給他的玩具，準備帶上給妹妹玩兒。到了書院山腳下，這次賈璉沒讓寶玉自己走而是被護衛抱著，本來就已經晚了不少，再讓他自己上去不知道會耽誤多少時間。
守大門的人似乎已經被關照過，所以見到賈璉和寶玉直接就讓他們進去了。一路到了院長的院子，小廝進去通報了一聲，這才引二人進去。
進書房之後，賈璉注意到除了陳院長之外還有一個小姑娘，他之前其實還挺好奇被寶玉念在嘴裡的「好看妹妹」是什麼樣的，這一見之下確實很可愛，就是身形與寶玉幾乎沒有二致，全都圓溜溜的……
抿了一下嘴控制住笑意，賈璉帶著寶玉向陳院長問好然後討饒。陳院長臉色雖然並不算好，但到底也沒有說什麼指責的話。
坐在陳院長懷裡的小姑娘一見到寶玉就裂開嘴笑得開心，陳院長便讓人帶著兩個孩子去外邊玩兒，這才與賈璉道：「讓寶玉到這來，確實是因為老夫有幾分意動，但也不是強迫孩子的人，若是他實在不願，此事便罷了。」
賈璉一聽，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直接就為寶玉辯解道：「院長也說寶玉還是個孩子，小孩子不喜歡讀書也是常事，寶玉這孩子確實不比有些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但他善良赤誠又聰明伶俐，否則您也不會看中。緣分如此難得，院長您耐心一點也是使得的。」
陳院長當然是因為寶玉對眼緣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念頭，所以對於賈璉的話他自然也是聽得進去的，想到之前賈珠哄著寶玉跟他學背書的樣子，便問道：「你們平日在家裡都是怎麼教導這孩子的？」
「就引導著，順著他的思路來。」說著賈璉就忍不住笑起來，「像早上我問寶玉，他就說您這有好看的妹妹一起玩耍，也有好吃的點心，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就是您這個先生有些嚴厲？」
說完之後，不知道是不是賈璉的錯覺，感覺陳院長的鬍子動了動，大概是想要斥他兩句的？
不過他之所以敢開玩笑，也是因為知道他老人家不是那種心胸狹窄之人，雖然陳院長看起來是嚴肅了些，但是為人還是非常值得人尊重的，從來往學子對涉及院長的言辭便可看出來。
而陳院長大概是認可了賈璉的話，因為從這日之後寶玉再沒有那麼抵觸了。
賈珠對於賈璉總是能夠制住家裡的孩子還是敬佩的，甚至他自己以後教導孩子有些不太順暢的地方也都會想要問一問他的意見。
就連他自己，屢次驗證賈璉的話大多正確之後，便會聽取意見，其中就包括跟武師傅鍛煉的事情以及寶玉吃紅的事……
等到賈珠又一次假期，賈璉依然是準備帶著所有人一起回去，不過賈珠臨放假的前一日被陳院長叫了過去，鄭重的說讓賈家準備拜師禮，到時候他收寶玉為關門弟子。
所有人都很為寶玉開心，唯獨王熙鳳，回到屋子不在人前，不甚美妙心情直接便表現出來。賈璉回來之後見到，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有些不解的問：「鳳兒，可是身體不舒服嗎？」
王熙鳳搖搖頭，對賈璉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歎了一口氣道：「這寶玉也被大儒收為弟子，日後前途不可限量；等到珠大哥哥也考上進士，他們不是把我們大房遠遠的落在後面了？」
「你……」賈璉也知道王熙鳳一向要強，會有這樣的想法不奇怪，說來也是他不能給她什麼榮耀，便神情有些複雜道：「你知道我說在讀書一事上天賦不如他們不是假話，當初也是與你說清楚了的，如今你是不甘心了嗎？」
如果是肯定的答覆，對賈璉來說是有些為難的。畢竟他早就決定要為自己活，也提前都說清楚了的，若是她又不甘心了，兩個人的關係肯定是會有隔閡……
然而王熙鳳卻是搖搖頭，她不否認自己偶爾也想過賈璉若是上進些會怎麼樣，可有得有失的，如果賈璉也像珠大哥哥那樣多半時間都在自己摸不到的地方，她的心可能更難熬，所以現在這樣便甚好。
「咱們夫妻過得開心，那些也不是那麼重要的。」
賈璉忍不住笑了起來，嘴上卻又忍不住犯賤，「你這話說的言不由衷的很！」
王熙鳳本來還想要溫情一下，誰想到這是個棒槌，立時便翻了個白眼，道：「你咋地我自然是不管的，只是大房二房地位拉開，咱們的孩子日後婚事上我當然會擔心有些不足，你當誰都像你似的沒心沒肺！」
「無論如何咱們孩子也是榮國府大房的嫡出，一個賈字是不可能完全分開的，孩子們的事還要那麼多年，慢慢打斷便可。」
賈璉也是真的身處其中才知道宗族在這個時代的重要性，所以他即便再嫌麻煩，榮國府的事兒也不是一點兒不管的，否則榮國府真的倒了，或是真的出了一個混世魔王敗家子，對他又哪裡有什麼好處呢？
夫妻兩個有事情都是掰開揉碎了說清楚，所以兩個人即便有時候意見確實有些不統一，但大部分隻要不是原則問題，賈璉也都是願意讓著王熙鳳的，畢竟是自己的媳婦，他是要自己寵著的。
寶玉的事一直憋著沒有與府裡說過，如今總算是塵埃落定，賈珠心裡也落下了一塊兒石頭，回去的時候臉上便都掛著笑容。
到了府裡，賈母一見到眾人的神色，便也笑盈盈的問：「這是什麼事兒讓你們都這麼開心？」
這件事兒算來還是賈璉的功勞，所以賈珠一點兒也沒有隱瞞的直接便沖著長輩們說：「璉兒帶著寶玉元春他們去書院玩兒的時候，正好碰上了書院院長，他很喜歡寶玉，所以想要收他為關門弟子……」
第六十三章
「這可是真的？！」賈母和王夫人皆是驚喜的看過來， 要知道當初賈珠沒能得這位大儒的青眼時， 雖然嘴上說他沒眼光卻也清楚人家確實有本事， 沒想到這樣的人竟然看中寶玉嗎？
賈珠微微頷首，笑著說：「開始陳院長可能是存了再考察的心， 所以也並未明說， 寶玉年紀小不懂鬧脾氣， 還是璉兒勸住他了。」
賈母欣慰的點點頭， 「你們兄弟能夠友愛互助，我是最高興地。」
王夫人則是一時激動，口不擇言道：「就說咱們寶玉是銜玉而生的有大福氣， 現在不就看出來了？就連大儒都收他做弟子呢！」
雖然能夠理解她的心情， 但是總這般口無遮攔，賈璉之前讓人儘量瞞著寶玉銜玉而生的事情便沒有意義， 所以趁著所有人都沒接話，便笑著調侃道：「看來珠大哥哥和我都是沒福氣的， 不能讓大儒看重呢！」
而賈母這時也反應過來，皺眉道：「老二家的，慎言。」
王夫人不過是一時興奮，這時候被婆婆的話一澆下來，立即便冷靜了些， 只不過因著賈璉被婆婆斥責心裡憤懣， 便坐在那兒再不說話。
大家剛從京郊回來都需要修整，也就沒有多停留，各自回去。
賈璉他們這次回府便暫且不去莊子上了， 所以幾乎把他們的東西都帶了回來，收拾起來有些麻煩。倒是賈母和二房夫妻兩個，此時便已經開始準備孫兒的拜師禮，那認真勁兒別人是輕易插不上手的。
回到院裡，王熙鳳在忙著收拾，賈璉就帶著大姐在院子裡玩兒，然後看著珍珠和飛雁兩個賈母給的丫頭護著大姐兒的樣子，微微出神。
「嬤嬤看給打擊而再培養幾個小丫鬟如何？」賈璉轉向尹嬤嬤，道：「等大姐兒大了，珍珠和飛雁兩個小丫頭也得嫁出去了，早些教導會好一些吧？」
尹嬤嬤點頭，笑著說：「您考慮的周到，確實可以提前準備著。」
賈璉想著府裡的下人基本上不是家生子便是有些沾親帶故的，新進來的丫鬟比之大姐兒年紀都不小了，都不太合適，便道：「外頭那麼多小孩子餓死的，我想著撫養一些，覺得不錯的就帶進府來給大姐兒，其他的也可以學些本事能夠過活，咱們也算是做善事了。」
「二爺心善，不過略微撫養幾個便可，莫要弄得聲勢太大。」
尹嬤嬤的提醒賈璉心領了，想著以前看過的，女主角身邊總有各種能力出眾忠心耿耿的人護著，便又問道：「可以讓丫鬟學些醫理廚藝或者其他的一些有用的技能，您看方便嗎？」
「奴婢會的不多，不過倒是認識幾個人可以達成您的要求，就是請來可能花費不小。」
賈璉搖搖頭，不在意道：「這點銀錢都是無所謂的，我和夫人都不缺。」
「那遍容易了，不過要請來人還是要秦嬤嬤幫忙，她比我人脈廣。」尹嬤嬤慈愛的看著大姐兒，繼續說：「大姐兒年齡還小，丫鬟可以慢慢調理著，等到大姐兒四五歲帶進來正合適。」
都是為了大姐兒好，王熙鳳當然也很支持，請了秦嬤嬤出馬，沒多久就又請了幾位嬤嬤公公，倒是沒有請進府，而是在京中賈璉的一處三進的院子裡。幾人對於錢財倒是沒有太多的要求，只要有人給他們養老送終便可，這個對賈璉來說不難辦到。
……
今年府裡的喜事多，原本王夫人心情一直是不錯的，不過這種好心情到趙姨娘給賈政生下一個庶子之後，瞬間就打了折扣。
趙姨娘也是個不安分的，因為這一個男孩兒整個人越發的倡狂起來，賈政又尤為偏袒著她，就算王夫人想要稍作懲戒都會吃一頓排頭，心裡憋悶著便只能靠著吃齋念佛來排解。
賈珠原本對庶出的弟妹是沒什麼惡感的，可見到母親日子過得不爽快也忍不住對這個庶弟有了幾分不待見，但這份遷怒並不足以讓他做出什麼而已。
按理說王夫人過得不舒坦賈赦夫妻是應該開心的，但二房已經三個兒子不說，還有一個在肚子裡不知男女的嫡出，大房卻只有賈璉一個兒子一個孫女，賈赦自然是覺得不服氣的。
他自己生當然不是那麼容易，所以便忍不住催促起賈璉夫妻，不過他好歹還知道些分寸，只是讓邢夫人說給兩人聽。
王熙鳳當然是想生的，因為賈璉的不配合才暫時按捺住，現在被婆婆一催，她就心思浮動起來。也不經過賈璉，直接便請了大夫過來。
她產後身體養得好，大夫診過脈之後自然是說沒什麼大問題的，一些小的病症也都是無傷大雅的，完全不影響生育。
賈璉當時也被王熙鳳叫過來聽診斷結果，送了大夫離開後，回來王熙鳳便跟他說：「大夫也說了我這身體確實是沒有什麼問題，你要是還要避子，我可就不幫你跟長輩們瞞著了……」
語氣中還帶著些委屈，賈璉帶著幾分無奈問道：「我只要有大姐兒一個就足夠了，你非要再生嗎？」
「什麼足夠？只有一個女兒你是要絕嗣嗎？」王熙鳳緊緊盯著賈璉，一字一字認真道：「就算是為了女兒，也絕對不能沒有兒子！」
「我是覺得，像你之前說擔心孩子將來的婚嫁，到時候咱們把財產全都給女兒做陪嫁，自然是想嫁什麼人家都底氣十足！」
王熙鳳直接反駁：「話不是這樣說的，她沒有親兄弟，萬一女兒遇不到良人我們又不在了呢？將來誰可以給她撐腰？」
賈璉想說不是沒有兄弟，但是那都是隔房的親戚，他自己也有數肯定是比不得親生兄弟的。他也不是聽不進去不同意見的人，什麼年代都有不少女孩兒過的淒慘，更別說這樣一個男尊女卑的年代，當然是能預防就儘量預防。
想到這裡，他也就不那麼堅定，緩緩點頭道：「那就聽你的吧。」
既然夫妻兩個達成共識，自然就開始備孕。
這期間王夫人又提起了希望王熙鳳幫著管家的事，賈母態度算得上強硬的要求，就算他們說準備修養身體要孩子也實在是拒絕無法。王熙鳳就只能又開始幫著管家。
賈璉一個男人，當然是不可能心安理得讓王熙鳳一個女人如此忙碌。所以就與她商量，像她上一胎懷孕時那樣，讓她把能拿回來處理的都拿回來，他幫著處理然後讓她休息。
夫君心疼自己，王熙鳳當然是樂得輕鬆一些的。賈璉坐在書桌前處理庶務的時候，她便含著笑意看著，整個人都越加舒朗。
只是這一次賈璉看帳目的時候，越看便越是忍不住皺眉，便抬起頭看向王熙鳳，問：「婚前我管過一陣子，那時候帳目上的盈利還算不錯；之前你和珠大嫂子幫忙管著的時候也沒有太過明顯的差別，怎麼現在降了這麼多？」
王熙鳳探頭看了一眼，有些無所謂道：「姑母說這兩年年頭不好，田地產出不好，外頭生意也不好做，所以才會這樣，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不可能。」賈璉想也沒想直接否認，「啪」的一下合上手裡的帳本，道：「我常在外頭行走，確實是有些地方受了災，但咱家耕地的所在地這兩年就算算不上風調雨順，也絕對不至於到產出不好的地步，可這帳本上的數目也太少了些！」
王熙鳳聽著聽著便坐了起來，眉頭緊鎖道：「你是說有人欺上瞞下？！」
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王熙鳳拿起帳本翻了翻，幾乎所有的莊子都產出不好就太過奇怪了。臉色十分難看道：「這些背主的奴才！我們要稟報給祖母嗎？」
賈璉在帳本上敲了幾下，說實話，這帳目與當年他管的時候差別甚大，若是僅僅只有管事的動手腳是不可能的，那麼管家之人必定脫不了干係……
「先等等，仔細核對出來之後我拿給賈珠看一下。」雖然現在他們根本就不是賈家的實際掌權人，但是也有權利保護自己的權益不是嗎？
帳本這東西，一般都是在管家人手裡，所以以他們現在手裡這些並不能說明什麼，夫妻二人便抓緊時間趁著年底結算之前把這一部分全都算出來。
等到統計完，賈璉便拿著資料找到賈珠，單刀直入道：「這段時間鳳兒幫著管家，我在帳本上查出了問題，你看一下吧。」
賈珠其實對這些庶務並不十分瞭解，但賈璉列的清楚明白，他就是再傻也能看出些問題。深吸一口氣，問道：「你找我是想要我如何做？」
「這只是最近一段時間的帳本，若是懲治他們，最好還是有更全面的證據，但是其餘都在二嬸那裡……」
賈珠放在腿上的手指一僵，然後端起杯子喝了一杯水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無果，又自己倒了一杯喝光，這才問：「你覺得我娘也伸手了？」
「不排除這種可能。」
「那你告訴我做什麼，不怕我為我娘掩護嗎？」
第六十四章
聽了賈珠的話， 賈璉卻是轉了一下扇子，不在意道：「說實話， 二嬸對你們是一點兒不藏私心的， 咱們自己家的家產怎麼弄也是在賈家人手裡， 有什麼問題內部解決一下便是。但妄圖蒙蔽主子的下人我是絕對不能忍受的。」
賈珠在心裡比對了一下其中的差額， 蹙眉問道：「那你準備怎麼做？」
「有問題自然要先查清楚， 得先把這幾年的帳本全都拿到手，重新核對一下。」
賈珠點頭，「這是應該的。」
「我做事一向是喜歡直來直往， 咱們自己查清楚， 等到這些管事的年底過來的時候， 有錯的全都送進大牢去。」扇尖帳本上點了幾下，看向賈珠道：「至於二嬸的問題……若是確有其事，我想如何解決你自己心裡應該有數，這種閒話肯定是不可以讓外人傳的。」
賈珠心裡有些難受，做兒子的其實都是瞭解母親的， 但習慣性的就會過濾所有不好的假裝什麼也不知道。他母親在裡面插手的事情，就連他自己也認為是有很大可能的， 心裡自然而然的就會更不舒服。
不過這件事情不弄清楚也是不行的，既然賈璉是讓他想辦法去母親那裡拿到帳本， 他自然也不會拖拉。他也沒有用什麼手段， 直接就隨便找了一個藉口說想要看一下從前的帳本，態度隨意一些，王夫人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兒子。
而賈珠看著手裡的鑰匙， 對於母親的不設防，心裡有那麼一刻甚至是想要不去追問直接就與母親坦誠相告。可同樣的，就是因為瞭解，他知道沒有證據母親是絕對不會說實話的，便只能帶著拿走了帳本。
賈璉只要了中間幾年的帳本，雖然多的也沒有太過誇張，所以賈珠臨回莊子之前只裝進了書箱裡邊捎給了賈璉。
「帳本都在這兒了，你們自己看吧。」
賈珠一本一本從箱子裡拿出來，他對比的事自己這麼多年讀的書，自然是覺得不多。賈璉看了卻只覺得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還不能找藉口不去看，便任命的接了過來。
也因為這個，他之後所有的邀約全都推了，連女兒都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伴，好不容易才在年底之前看完。最後撂下筆的那一刻，賈璉甚至覺得自己眼睛都要瞅瞎了，簡直是自作孽……
就是可惜只能算出每年虧損的錢，但具體是誰拿了錢，這帳目上他是看不出來的，慢慢查又比較費事，賈璉便又按照正常物價統計了一份應該有的收益，直接拍了一份給賈珠，道：「我覺得吧，這個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我是可以直接告狀讓官差拿人，可二嬸若是真的插手，你就需要讓她重新把錢補回來了……」
賈珠這剛放假回來，都沒回二房就被賈璉截了過來，深吸一口氣這才接過來，轉身就回了二房。
王夫人早就在等兒子回來，這時候見他終於進門，笑容立即便扶上臉頰，嗔道：「你說這賈璉，你這剛回來有什麼事兒不能等你休息一下再找你？珠兒你累不累？」
賈珠嘴角輕輕扯了扯，對自己母親依然沒辦法責難，只溫聲道：「娘，我這裡有點兒事兒想要請您幫忙，讓下人下去吧。」
「你跟娘還說什麼幫忙不幫忙的。」王夫人輕輕瞪了兒子一眼，不過還是順著他讓下人先都出去，這才笑著說：「有什麼事兒珠兒你就說吧，娘能幫忙的肯定是全都滿足你。」
母親確實一直都是這樣，全心全意的為他們三個付出。所以賈珠心裡才又感動又帶著幾分自責，但事已至此不搞清楚他自己也沒辦法就這麼讓這件事過去，就還是從袖子裡拿出那本帳本，推到母親面前，「您看看這個吧。」
王夫人有些疑惑的拿起來，翻了幾頁手就忍不住抖了起來，「你怎麼會有這東西？是之前的帳本？！」
賈珠從她拿起帳本便一直緊緊盯著母親的神色，見她果然心虛，歎了一口氣道：「誰都不是傻子。娘您告訴兒子，您拿了多少？」
「你胡說什麼？這是懷疑我嗎？！這幾年日子不好過，我還拿了不少我的嫁妝貼補，我容易嗎？」王夫人色厲內荏的說完，隨即突然想到兒子是從大房過來的，便哼了一聲火氣十足的說：「好啊，我還以為賈璉是個好的，果然是大房的就不安好心，一定是他們暗地裡做了這些來挑撥我們母子吧？」
對母親會這樣並不奇怪，賈珠搖搖頭，神色依然平靜的從袖子裡又拿出一個帳本，道：「誰給我的暫且不重要，你可以再看一下這個。」
王夫人狐疑的接過來，見上面是一份計算賈家正常應該有多少收益的本子，期初她還沒覺得什麼，但越是往後翻與她所知的資料越是差別甚大，「這是怎麼回事兒？」
「顯然，咱們府裡的管事巧立名目弄虛作假……」
王夫人一聽，咬緊牙關，怒不可遏卻還是要給自己開脫：「我也是被這些奴才給騙了！」
賈珠當然是希望就像是母親說的這樣，她也不過是被人矇騙了，可他心裡幾乎已經確定她不可能毫無干係，便低下頭看著地面，淡淡的說：「您說的沒錯，確實是璉兒查出來的。」
「只是他這個人做事一向是快刀斬亂麻，他告知我是想讓您把尾巴掃乾淨，免得他直接報官抓人的時候累及您。」
「什麼報官？我是他二嬸！他還有沒有顧及榮國府的顏面了？！」王夫人震怒，至少此時此刻，對於那些矇騙自己的下人，她更討厭的是賈璉！
賈珠對母親的話無奈的搖搖頭，「母親，咱們都明白，顏面沒有錢重要，所以您才貪心了不是嗎？」
王夫人並不出聲，她對自己兒子向著外人的行為也有些傷心。
賈珠不忍的閉上眼睛，繼續說：「外頭的管事咱們見不到暫且不說，可京裡這些下人過得比一些富戶都要強許多的，他們拿著府裡的錢享樂您能容忍嗎……」
王夫人自然是惱怒的，只是現在的情況是兒子想要讓她也承認，本就沒有證據，拿出來豈不是不打自招。於是便義正言辭道：「那也可以府裡自己處理，而不是鬧到外頭去！」
「您還不明白……」賈珠搖搖頭，無奈道：「璉兒不會顧及下人的面子，誰都攔不住他，否則也不會有現在兒子與您分辨。而兒子出了擔心您……其他是贊同的。」
「你是我兒子！」
「所以我今兒來讓您自己抹平一切……」
王夫人氣的渾身發抖，她確實相信賈璉不會收手，可如今她的親生兒子竟然也在逼她。氣急之下便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賈珠看了手抬起來，最終還是攥緊拳頭又放下來，面無表情的說：「就算兒子去讓璉兒不要報官，可這件事絕對不可能就這麼了了，您覺得祖母知道了，您就會好過嗎？」
王夫人還是不動，自顧自的哭得傷心。賈璉見狀，忍不住狐疑道：「您不會把錢都花了吧？」
「當然沒有！」王夫人神色遊移，語氣中的外強中乾頓時便讓賈珠發覺不對，聲音更冷了幾分，追問道：「您到底做了什麼？」
王夫人見無論如何混不過去，便沒好氣道：「不過是拿出去做些買賣，有什麼值得你大驚小怪的？」
賈珠眉頭幾乎要擰在一起，大聲道：「做什麼買賣？您買了莊子鋪子還是田地？這也不是什麼不可說的事情。」
王夫人不說話，賈珠便越加覺得她定是有什麼事瞞著自己，臉色一肅，強壓著怒氣道：「母親，你告訴兒子，兒子是絕對不會害你的！」
王夫人一聽，撇撇嘴，道：「就是拿出去賺些利息，三五個月就回來了……」
「賺利息？！賺什麼利息？」賈珠先是茫然，隨即反應過來不敢置信的看向母親，「您去放印子錢了？！這是犯法的您不知道嗎？」
「犯什麼法？」王夫人滿不在乎的說：「我做的隱秘根本就不會被人發現，再說好多人家的夫人都在做，以咱們這樣的家世被人發現了又如何？誰敢做什麼？」
「那您考慮過兒子，考慮過榮國府嗎？萬一被發現，禦史台參一本，兒子還考什麼科舉？！兒子有一個知法犯法的母親，陛下會啟用兒子嗎？」
「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王夫人動了動身體，看兒子依然滿眼的失望，聲音不自覺的弱了下來，「我真沒想那麼多，再說我這也是
第一回做，還沒有收回錢呢！」
「抽回來。」
「什麼抽回來？那不是白瞎那麼多利錢了嗎？漲了那麼多呢！」
「我說抽回來！」賈珠胸口不住的起伏，實在是無法繼續保持心平氣和，咬緊牙關用從沒有過的憤怒眼神看著母親，認認真真道：「算兒子求您，以後做事麻煩您三思行嗎？莫要再這般無所顧忌了，咱家根本沒有您想的那樣權勢滔天！」
第六十五章
王夫人被兒子的臉色嚇到， 一時頓口無言……
到底對母親發火不是為人子應做的，雖然心裡的鬱氣仍然不能消除， 賈珠卻還是站了起來， 緩緩跪在她面前， 低聲道：「兒子不孝， 竟然對母親吵嚷， 請母親原諒。」
「珠、珠兒……」王夫人伸出手想要去扶，卻不知為何頓住。
賈珠低著頭並未看見，只自顧自頹靡的說：「兒子這些年日夜苦讀， 從不敢有一絲一毫懈怠， 便是想有一日金榜題名給您榮耀， 此番、此番……兒子決定放棄了……」
王夫人急了，雙手抓住兒子的肩膀，搖了兩下，才哭著質問：「你就為了這麼點兒事兒，就非要傷我的心嗎？」
「不是小事。」賈珠抬起頭， 眼眶通紅卻沒有眼淚，嘴唇有些顫抖的說：「兒子從小讀書， 信奉的便是君子之道，也一直這般嚴格要求自己。您如今是在告訴兒子， 我的堅持是錯的， 我還讀什麼書？我還哪配讀書？」
「不是的，不是的……」王夫人抱住賈珠的頭，嚎啕大哭， 「我還回去，我拿自己的錢補上，我的珠兒是最好的，是我不對，珠兒你不要這樣……」
外頭守著的丫鬟突然聽到夫人的哭聲回頭看了眼門，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做點兒什麼。
緊跟著王夫人就承認了自己確實挪了一部分錢，但不過幾萬兩，她堅持剩下的錢肯定是那些下人貪墨了，賈珠也是相信的。
而賈珠自然是不可能就直接讓母親用她自己的錢補了便完事兒的，現在反倒是放印子錢的事兒要儘早處理，便把她放印子錢的票據要了過來。
簡單數了一下，母親並沒有把全部挪的錢全都放出去，也確實如她所說可能是剛開始做，數目並不算十分龐大，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顧忌。
只是雖然票據到手，賈珠卻依然無法安心，票左思右想也覺得不放心，到底還是轉去找賈璉。
賈璉見他去而複返還有些奇怪，一問才知道竟然是因為二嬸拿錢出去放印子錢了，挪了幾萬兩放出去一半，也算是捨得了。
從賈珠手裡接過票據，賈璉仔細的收好，道：「我去處理，儘量不留下後患。」
賈珠依然有些萎靡，慢騰騰的說：「璉兒，是我這個做兄長的無用，竟然什麼都要你來出面。」
賈璉搖搖頭，然後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兩下權作安慰道：「就像你之前告訴弟弟的，咱們都是賈家的子孫，沒有人是能夠完全置身事外的。如今你只要好好讀書便是，總不可能就讓榮國府落敗了，咱們也都要為兒孫考慮的。」
「呼——」呼出一口氣，賈珠點點頭，又拿出一筆銀票要遞給賈璉，「這是我母親補上的，給你吧。」
賈璉並沒有收，而是記下數字，這才對賈珠說：「這錢珠大哥哥先拿著吧，放在誰那兒都無礙的，我最近把帳目重新處理一下，就得收拾那些人了。」
賈珠倒是也沒推辭，他肯定是不會貪這些錢的，所以就像賈璉信任他一樣，他也信任賈璉，無需多言。
不過這件事兒雖然是與賈珠一同行動，報官賈璉卻決定自己一個人來，賈珠還待要反對，賈就說：「你日後要科舉為官，最好還是名聲無礙比較好，我就無所謂了，反正也是個無所事事的，外頭說點兒什麼也是蝨子多了不癢。」
賈珠最後也沒有爭過賈璉，但心底更是有一把火，讓他一定要考上，才不辜負賈璉對自己的兄弟之情。
為了不走漏風聲，這件事到現在為止也只要他們幾個人知道，王夫人因為自己心裡的悶氣也都撒到了那些下人頭上，往年都是分批來彙報，今年她直接就定了相同的時間。
所以管事的們一來到榮國府，迎接他們的並不是如往常一樣的款待，而是直接被官差帶走下了大牢。
這年代賣身的下人雖然跑路罪加一等，但是賈璉未免節外生枝，還是直接讓人看守住賈家所有的人，加上有一個想要落井下石的王夫人助攻，一絲一毫送消息的都沒有洩露出去，然後直到官府查清楚真相抄家。
可是不能出去不代表府內的人沒辦法互相交流。賈母得知賈璉竟然做下把府裡管事全都抓起來的事兒，一下子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
府裡下人之間的牽扯一向極大，賈璉這麼做就是完全不顧及任何一個人，而賈母看著下頭一溜兒求情哭訴告狀的人，臉色極為難看的讓人把他叫了過來。
賈璉料到必定會有這麼一出一直就在等著，所以一聽到祖母叫他，立即抖了抖衣擺過去祖母的院兒裡。一見到這跪了一地的下人，一點兒眼神都沒給的沖著祖母彎腰請安。
老太太一見賈璉，更是氣血上湧，而下人們一向是會看眼色的，自然紛紛都更努力的哭訴。賈璉看了他們一眼，冷笑道：「這都是做什麼呢？若是沒有犯錯，不用求也會無罪釋放；但若是犯了錯還這般作態，難道還要逼迫祖母好不追究他們的過錯嗎？」
璉二爺在下人中一向都是畏懼的，如今被他嚇得一抖，哭訴的聲音都低了不少，不少更是恨不得把臉藏起來不要被這他發現，免得當場就對他們發作。
賈母見狀，雖然依然沒有表情，但是對於賈璉的惱怒到底是降了幾分，但聲音依然帶著冷意，「璉兒，你到底要鬧什麼？有什麼事情不能在府裡解決，偏要鬧得人盡皆知不可嗎？」
賈璉卻是搖了搖扇子，隨口道：「不然咱們府裡的面子也快要丟盡了。哪裡有這樣膽大妄為的奴才，以為二嬸不瞭解行情就弄虛作假嗎？」
賈母一聽，皺起眉頭，問：「這話從何說起？」
賈璉沖著身後的隆兒勾了一下手指，隆兒恭敬的把帳本呈上。這是王夫人把錢補上之後的，但也比之前榮國府鼎盛時期少了不少盈利。
賈母是管家多年的人，雖然現在管束的少了，卻也不過是懶得管了。她對於榮國府有多少莊子多少鋪子是再清楚不過，這時候只兩廂一對比，自然是什麼都明白了。
偏偏下面這些人還妄圖求情！一時氣怒不已直接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指著下面的下人斥道：「你們還有臉過來求情？！他們做了什麼我不相信你們一無所知！來人！全都給我拉下去！官府查出事情之前，誰若是再求情，便都以同謀論處！」
等到人都拉下去，賈母劇烈的喘息幾下之後，才稍稍平復。她剛剛之所以這麼做，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給賈璉面子，所以現在沒有外人了，賈母便又一臉嚴肅的看著他道：「即便他們做錯事，你的處理方式也太過極端，管家很多時候並不能像你這般一根筋到底不留情面。」
「您覺得她們可憐，可孫兒只覺得他們面目可憎。做人最重要的是知道本分，然而他們做奴才的卻只想著欺上瞞下矇騙主子，越留情面豈不是越縱容！」
老太太的管家手段可能是最優的，但是對賈璉來說太麻煩了，他是主子，處置下人是理所應當的，更何況他還沒有動用私刑，而是一切都交給官府，省心又省力還一目了然，比起那些手段來手段去的好多了！
「不是覺得可憐。」賈母搖搖頭，也沒有繼續勸說，而是道：「我說與你也沒用，等以後你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丫鬟道：「老夫人，珠少爺來了。」
而賈珠一進來，直接便道：「祖母，此事孫兒也知情，若是您要罰，請連孫兒一起罰。」
賈母一聽，「這倒好，你們兄弟齊心，我老婆子倒是成外人了！」不過她心裡還是高興的，家族子孫團結，這才是興家之根本。
不過她也知道榮國府的兩個最大的孫子全都參與其中，她也就真的不準備再說什麼了，總也要讓他們吃些教訓才知道長輩說的是有道理的，當然，說是這麼說，還是出手幫著兩個人儘量圓一圓，而不是任由他們硬撞。
至於王夫人是不是在其中也有某種角色，賈母當然是不滿的，只不過兩個孩子明擺著要為她遮掩，她既然一向都是能夠睜眼閉眼粉飾太平，這時候自然也不可能發作。但還是把管家權給剝奪了。
而被官府帶走的管事們，全都查過之後無罪釋放的只幾個人，剩下的全都大大小小各種罪責。賈珠和賈璉看著抄家得來的眾多東西，是決計不可能原諒他們的，順帶著府裡有些沾親帶故的，也全都想要處理掉。
可是榮國府雖然養的下人多，但是猛地一下子全都處理掉，還是會影響正常的運作的。賈母便攔了下來，做主把罪責重大的直接發賣，罪責不重的便酌情給一些機會讓他們將功補過。只不過暫時記在那裡，若是以後再犯，定然是加倍懲罰的。
可即便這樣，還是亂了套……
第六十六章 （捉蟲）
說起來掌握點實權的人才有機會貪墨， 其他一些小嘍囉不過只能貪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自然是不可能被榮國府的掌權人們看在眼裡的。
可就是因為賈璉的堅持， 好嘛， 一下子全都送進大牢確實是爽快了，但是很多部門的工作都斷了層，一時間不是這裡出點問題就是那裡出問題。
偏偏王夫人被老夫人卸了管家權， 賈珠的學業不可能耽誤， 李紈又在孕期，就得賈璉夫妻兩個來收拾後續。每日裡都忙的腳不沾地， 回來之後倒頭就睡，賈璉心裡也不是不後悔的。
而就是這麼忙的時候， 徹底閑下來的王夫人也非要給自己找存在感，非說李紈沒辦法伺候要給賈珠安排兩個丫鬟在身邊。這貴族中正妻懷孕給兒子安排通房也不是奇怪的事兒，但是她早不安排晚不安排，李紈的肚子都已經五六個月了才搞事情， 誰都覺得她是在故意找茬。
賈珠回來之後看到院子裡多了兩個容貌出眾的丫鬟很是無語，安撫了妻子， 也沒有多看那兩個人， 直接就去找了母親讓她把人收回去。
「兒子要讀書，根本分不出精力去應付她們。」
「怎麼是應付？我是心疼你一個人在莊子上辛苦……」
賈珠歎了一口氣， 無奈道：「兒子不辛苦，您若是實在覺得我和寶玉辛苦，不如就去莊子上照顧我們。」
「這怎麼行呢？」王夫人下意識的就提出反對，隨即又感覺自己拒絕的太快， 解釋道：「你你媳婦還大著肚子，你爹又是那個樣子，我當然是不放心的……」
「那您鬧什麼呢？兒子讀書已經很忙了……」
王夫人能說自己就是閑下來看什麼都不順眼才沒事兒找事兒的嗎？她也不是真的就非要給兒子安排通房，兒子之前院子裡那兩個通房還被冷著呢，她就是想讓人關注一下自己……
最後這通房的事兒自然是不了了之，賈璉百忙之中還要抽出時間八卦關注事情走向，他覺得自己也是個人才了。就這麼忙中取樂，今年的年大家都沒過好。
老太太冷眼瞅著他們這段時間的忙碌，直到事情理順的差不多了，才慢條斯理的問賈璉：「還固執嗎？」
賈璉沒什麼形象的靠在椅子上，聽了祖母的話忍不住苦笑，「您就別挖苦孫兒了，孫兒以後可不敢這麼頭硬了……」
「所以長輩給你們建議的時候要虛心接受，即便你不認可也要想清楚因果，否則就是自作自受。」
「這次是肯定吃教訓了。」賈璉想起這段時間自己的忙碌，神情有些呆滯道：「可是沒有下次了……」
賈母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然後又收起笑容認真道：「等珠兒回來，你就跟珠兒商量一下，之前抄家回來的錢以及你二嬸吐出來的，我準備把錢給你們兩個置辦產業。」
「您怎麼突然做此決定？」賈璉一聽，一下子坐了起來，不過話音剛落，立即又吃驚道：「您知道二嬸……」
「我只是老了，又不是腦子壞掉了！」跟賈璉說話隨意習慣了，賈母習也不再那麼一板一眼，瞪了賈璉一眼繼續道：「珠兒娘的事兒看在你們兄弟的面上我可以不追究，錢你先拿走吧，怎麼分配你跟珠兒自己決定。」
賈璉心裡吐槽就算沒他們倆什麼事兒，二嬸也不見得會受到什麼大的懲罰，畢竟有三個兒女，又都是出息懂事的，惠及母親也是正常的。
想想他自己不也是看在賈珠他們的面子上，才單單把二嬸摘了出來嗎？聳聳肩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直接把銀票揣進懷裡，笑著說：「那孫兒就替珠大哥哥一起謝謝您了。」
賈母一看到他那嬉皮笑臉的樣子，沒好氣的揮手趕人，「那你就別在這兒礙我的眼了，快走 ！」
「您看您，總得讓孫兒孝敬孝敬您啊！」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等賈璉不在面前了，賈母這才笑的開懷。
到賈珠回來，兄弟兩個面對面坐在一起，對著這筆錢仔細商量了一下，最後決定兩人一人一半，碰到合適的機會就買地買房子。不過不同的是，賈璉準備都放在王熙鳳名下充作她的嫁妝，賈珠則是再分成兩半，母親和妻子一人一半。
賈珠怎麼分配都是他的事兒，賈璉只挑挑眉不準備左右，又指了一下銀票問：「那你是準備自己買還是由弟弟代勞了？」
賈珠露出笑容，爽朗道：「你都這麼說了，肯定也是有打算幫我，那哥哥就不推辭了。」
「行吧，那弟弟就多感受一下一大筆錢在手裡。」賈璉確實是看賈珠讀書沒時間弄這些事兒才有那一問，所以很爽快甚至算的上主動了。
不過一時半會也不見得能碰到合適的置業機會，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都沒跟家裡說這件事兒，就準備到時候給她們一個驚喜。
過年後寶玉就五歲了，年前的時候賈政夫妻就選了一個吉日正式去給陳院長奉上拜師禮。然後對方就提出讓寶玉每月半月在他那裡學習，這樣他就也得住到莊子上去。
寶玉當然是更想在榮國府這個溫室裡快樂的蕩漾，但是這一次賈政堅持，力挫了兩個溺愛孩子的人，不容置疑的直接就把人送了過去。
而且因為賈珠聽了賈璉的話之後便斥責了母親身邊丫鬟，寶玉身邊的丫鬟也不敢逗著他做什麼不合時宜的行為，搞得寶玉越加的覺得日子無趣，心裡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跟陳院長家那個好看的妹妹玩耍了。
進入四月份，李紈隨時都可能臨產，賈珠想請一個假回來陪著，但是誰也不確定是哪一日生，王夫人又一聽賈珠為了兒媳婦生孩子就要請假，立即就拉下了臉。
李紈當即就拒絕了他的好意，反正知道夫君的心意，她就覺得自己生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的事了。
不過夫妻兩個回到自己屋子之後就算了一下，若是正趕上月中賈珠休假回來的時候生產，那當然是最好不過的，只不過兩人想的好，生孩子卻根本就不是他們可以控制的。
根本等不及賈珠休假，這個孩子就急著想要來到這世上，在他爹休假前一日傍晚便發動了，然後半夜，李紈就生下了賈家這一輩兒第一個嫡子。
王夫人守在外頭得知是個男嬰的時候臉上的得意根本就懶得收斂，從孩子被嬤嬤抱出來，直接就守在那裡看著自己的孫子，完全就忘記了詢問兒媳婦的身體。
反倒是賈母，問了一下李紈的狀況，又讓人好好伺候著，這才去看曾孫。
王熙鳳在旁邊難免就會想到自己生大姐兒的時候她們是不是也是這麼開心，心裡多少就有些不虞。只不過她現在練出來了，輕易不會讓人看出自己不好的神色，臉上帶著笑卻沒有什麼興趣去看孩子，為了掩飾便去關心著嫂子。
不過算是讓王熙鳳欣慰的，是她繼婆婆根本就不在乎這點兒臉面，侄媳婦生孩子她壓根兒就沒有出現過，當初她生產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對方是全程陪同。
回到自己院子裡的時候已經半夜，賈璉睡得不太實，一=聽到聲音就坐起來，見她一臉的倦色，便有些心疼的問：「怎麼樣？累不累？」
王熙鳳疲倦的點點頭，擺擺手也沒與賈璉說什麼，等丫鬟幫著拆了首飾又去簡單的梳洗了一下，直接就趴在床上不動了。
賈璉盤腿坐在旁邊幫著她按了一下肩膀後背，這才想起來問：「是男是女？」
王熙鳳臉悶在被子裡，情緒不太高漲的說：「是個男孩兒，姑母和祖母很開心。」
「那二嬸倒是如願了，以後珠大嫂子過得也能輕鬆些。」
王熙鳳一聽，翻了個身看著賈璉，有些鬱悶的推了他一下，道：「他們是如願了，我呢？」
「你怎麼……」話還沒說完，就見王熙鳳扯開了衣服，裡面紅色的肚兜隨著她的動作緩緩滑落，一時間呆住，好一會兒才咽了口口水，緊張的問：「你……你不累嗎？」
王熙鳳自己脫衣服已經很羞恥了，這時候見賈璉跟個木頭似的一點兒動作都沒有，頓時有些惱怒的又推了他一把，等到人倒在床上，便直接坐到了他的腰上，羞憤的邊扒他的衣服邊說：「是不是男人！磨磨唧唧煩死了！」
好吧……女人都這麼主動了，賈璉若是還絮絮叨叨，他自己都覺得他不是個合格的男人了。
不過他倒是沒有動彈，而是看著她在自己身上動作。到了後來她明顯體力不支之後，這才重新掌握主動權。不過這一晚上因著王熙鳳的主動，體驗與從前完全不同，第二日起來的時候夫妻兩個臉上都帶著些饜足。
他們夫妻倆還悠哉著，賈赦和邢夫人卻見不得王夫人因為嫡孫的出生得意的樣子，回來之後就給賈璉夫妻施加壓力，恨不得兩人什麼都不要管就專注的為大房添人進口，好掙回這口氣。
第六十七章
因為不知道賈璉搞小動作， 賈赦夫妻就只覺得王熙鳳久未再開懷，二房一直沒有孩子也就算了， 現在生了不說還是個嫡子， 自然就有些著急。
賈赦一向是不管事兒的，這時候也忍不住把賈璉叫到跟前，直接問他：「你媳婦一直也沒有懷孕， 是不是身體有什麼問題？這樣， 納幾個妾室，雖然是庶子， 但是培養出來也是差不多的 。」
「您怎麼不覺得是我的問題？」賈璉扭頭眼睛向上看了一嚇，這才回頭滿臉抗拒的說：「我可沒錢養妾室， 少來！」
「出息！」賈赦嫌棄的看了他一眼，賈璉有沒有錢他會沒數嗎？怎麼還這麼摳搜！「這點錢還一毛不拔的！我給你！」
「那你自己拿錢養妾室去唄！」
「老子要是能生！老子還能讓你在我面前囂張！」賈赦眼一瞪，又罵了賈璉兩句，施捨一樣的語氣道：「我給你準備了點兒補身子的東西， 你們好好兒努力。」
「補什麼身體，都找過大夫了， 我們兩個身體都沒什麼問題， 孩子肯定是會有的。」
然而賈赦根本就不理會他的話，直接就讓人端了過來， 賈璉掀開一看這麼些略顯猥瑣的鞭類，表情十分的嫌惡。忍不住勸說：「我看還是您自己補吧，您這年歲又不大，還是有無限可能的。」
「你缺心眼兒嗎？！還有勸自己老子生庶子的？！」白了賈璉一眼， 賈赦手指捋了兩下鬍子，道：「補著呢，還用你說！」
好吧……賈璉這是多事了。又看了一眼桌上一言難盡的東西，看向渾身都透著些猥瑣的賈赦，問道：「您也不怕做了無用功嗎？萬一兒子命裡帶女可怎麼辦？」
「那老子要你何用！留下孫女滾蛋！」
「合著就我是後兒子。」賈璉搖搖頭，站起來親自把這些大補的東西全都抱在懷裡，道：「不過您的心意兒子是領了，到底是好東西，不要白不要。」
本來就是給賈璉的，可賈赦看著賈璉怎麼都覺得心裡不那麼順暢了，直接揮手趕人：「滾滾滾！」
然後賈璉就麻溜的帶著東西滾了。
回了院子，賈璉就把便宜爹送的禮物往他們屋子桌子上一擺，因為蓋著布也沒有人知道是什麼，王熙鳳回來看到就問他是什麼。
賈璉揚了一下下巴，沖著她笑著說：「是父親給咱們的，我自己拿回來了。」
王熙鳳見他賣關子，疑惑的走過去伸手揭開一角，頓時臉上一紅，啐道：「你這都是什麼呀！」
賈璉看她害羞的樣子，壞笑道：「這還不是怕在表妹面前落了下風嗎？」
每次賈璉一不正經就叫她表妹，王熙鳳覺得自己都沒辦法直視表哥表妹這幾個字了……白了他一眼，再不去看那羞人的東西。
賈璉琢磨著都拿回來了也不能不用，不過他可不是隨便亂吃東西的人，便專門問了太醫開了藥膳方子，然後偶爾做來吃，還順便把方子跟他爹也分享了一下，免得他補太過再傷了身體。
不過本來就是年輕氣盛的年紀，又補了這麼些東西，最後受不住的反倒是王熙鳳了，不過誰讓她想生呢？
兩個主子整日裡蜜裡調油的，他們院子裡氣氛倒是好，卻弄得未婚的下人們也全都帶這些曖昧氣息。這不隆兒先沉不住氣了，過來找賈璉說是想要儘早成婚。
賈璉一聽，挑眉嘲笑道：「怎麼？之前不是說好要再等等嗎？」
隆兒忍不住紅了臉，有些扭捏道：「奴才也不怕您笑話，這不是有些憋不住了嗎？有您這樣的主子以身作則，奴才也不能犯錯不是？」
「哈哈，你倒是誠實！」笑完，賈璉又問他：「你沒欺負人家吧？」
「怎麼會呢？」不過隆兒否認的時候卻忍不住眼神有些飄，賈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雖然相信兩個人不會越界，未免年輕的孩子真的控制不住自己鬧出什麼笑話，便點點頭同意道：「那就讓你家裡跟白荷家裡商量吧，定下婚期告訴我一聲就行。」
不過隆兒這事兒倒是提醒了他，王熙鳳身邊的丫鬟也都年紀大了，這麼留著也不是個事兒，年紀大了會懷春也是人之常情，沒道理硬攔著。
於是回去之後與王熙鳳說隆兒和白荷的事之後，就又提起了她身邊的丫鬟：「你這幾個丫鬟年紀也大了，不如就讓她們自去婚嫁，然後儘早安排新的丫鬟補上來。」
王熙鳳一聽，確實是有些道理，賈璉身邊的丫鬟都是年紀差不多就讓她們訂婚了，反倒是她身邊這些年紀有些大了，而且最近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兩個鬧得有些過，她身邊年紀大的丫鬟看賈璉的眼神都有些含羞帶怯的，還不如早做安排……
其實若是剛嫁進來的時候，丫鬟們對著賈璉這樣的情態她肯定是沒辦法雲淡風輕的，當然現在也不能忍受，但是融洽的感情生活讓她不再那麼焦灼，在不觸碰她底線的情況下，起碼可以給她們那麼一點機會。
不過她這邊跟賈璉還有些不同，身邊的陪嫁丫鬟們家裡人都在娘家，婚事就只能她來安排，琢磨一下感覺有些拎出來實在是有些配不上平兒她們，便看向賈璉，問：「你那兒應該有合適的吧？」
賈璉知道她說的是誰，畢竟自從把他的財產交給王熙鳳，他們直接彙報的對象也就變成了她，見得就多了些。不過他也沒有直接大包大攬下來，而是說：「你先問一下丫鬟們的想法吧，到底主僕一場，總不會差了她們的。」
王熙鳳點點頭，等賈璉走了便把平兒三個叫過來，直奔主題道：「也是我之前忙的忘記了，你們都是我身邊多年的丫鬟，我想著你們的婚事也該安排著了，你們自己有什麼打算嗎？」
平兒幾個丫鬟沒想到二奶奶突然說起婚事，一時間都忍不住有些躁動，她們這樣的丫鬟到了年紀，又日日看著那樣一個男主子，心裡的浮動彼此都有數，可兩位主子感情那麼好，少爺又從來都沒正眼看過她們，有前車之鑒，她們不傻，當然是不敢起歪心思的。
原本還在想不知何時二奶奶才會想起她們，激動之後立即就冷靜下來，能做到大丫鬟都不是傻的，自然是沖著二奶奶表示全憑主子做主。
王熙鳳看了她們的神色，知道她們確實是意動的，便道：「我和二爺也商量過，你們伺候我們也算盡心盡力，自然是不會隨意給你們指人，若是你們自己沒有其他想法，那等我看好了合適的再看看你們的意願吧。」
「奴婢們謝二奶奶。」
不過話雖然是一起說的，但平兒安兒樂兒三個丫鬟，平安二人是自小跟著王熙鳳的，情分自然是不一樣的，而樂兒是母親賜下來的，也還算安分。這一點王熙鳳明確的傳達給了賈璉，賈璉就表示自己知道她的意思了。
他們府裡現在這些小廝丫鬟，因為在主子跟前伺候成親都要晚一些。但那也是看情況的，極好的小廝肯定都是早早就被人看中了。
像他身邊的隆兒以及虎蛋兒都是他給牽線的，大頭他們幾個是自己或者家裡看中之後求得，倒是頂用的六子和興兒昭兒沒有成親也沒有定親，他之前也沒有仔細問過。
這時候有了想法，等到三人過來報帳的時候賈璉便詢問道：「之前你們都說婚事暫且不急，現在呢？」
六子一聽，眼睛一亮，眉開眼笑的問：「少爺您是準備給我們做媒嗎？」
賈璉一看他那表情，眉一挑問道：「怎麼？你還挺期待的？」
六子笑容更大，爽快的點頭然後說：「奴才斗膽一猜，是夫人身邊的丫鬟嗎？」
賈璉眼神一轉，見興兒昭兒竟然也都是一副極為關注的樣子，忍不住沒好氣的瞪了他們三個一眼，道：「我說你們幾個怎麼這麼穩得住，眼瞅著都快二十了還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感情是在盯著你們夫人身邊的丫鬟呢！」
興兒昭兒在少爺面前還是不那麼放的開，獨六子一點兒不隱瞞的承認：「少爺您對夫人的陪嫁丫鬟沒有那樣的心思，奴才就想著沒準兒能有機會呢？所以才一直潔身自好等著呢！」潔身自好幾個字還刻意加重了語氣。
賈璉白了他一眼，隨意的問：「那說說吧，都看中誰了，我就幫你們跟夫人提一提，不過成不成還要看人家那邊願不願意。」
「那奴才就不客氣了。」六子看了一眼興兒，直言不諱道：「奴才就喜歡平兒姑娘。」
「你倒是慧眼識珠！」不過賈璉的話是跟六子說的，餘光卻注意到興兒在六子說了自己心目中的人選之後，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賈璉還在想他不知道爭取，就聽六子又意有所指道：「你們不出聲就是不準備跟我爭了？萬一人家是沒有選擇的餘地直接就答應下來，我也是不會撒手的……」
第六十八章
六子這一番話， 興兒倒是沒有那麼含蓄了，看了一眼六子，便微微躬身出聲道：「奴才也對平兒姑娘有些仰慕， 請少爺幫奴才也提一下，算不成奴才也是全沒有怨言的。」
「男人確實是要豁達灑脫一些。」賈璉點點頭， 眼裡帶著笑意看向六子， 「這可就不是我這個少爺偏心了，你自己非要個對手， 抱得美人歸的幾率肯定是小上一些的。」
「奴才還真就一點兒不怕。」說完帶著幾分挑釁看著興兒， 勾起嘴角笑道：「就是看不得有些人明明有心思還悶著，公平競爭最好。」
而對於六子尋釁，興兒倒是並未出聲反駁。賈璉見了， 忍不住在心裡搖搖頭，興兒這兩年倒是越發的穩重， 就是有時候實在是沒什麼銳意進取的心， 難免是會吃虧的，感情上也一樣。
昭兒在旁邊一直笑看著兩個哥哥鬥氣，等到他們的事情說完，便沖著少爺道：「奴才不好意思說， 等兩位哥哥不在的時候再告訴您如何？」
六子和興兒一聽這話，當即就表示要離開，等到人出去之後，賈璉示意昭兒說話。
昭兒臉色微微發紅，不好意思道：「奴才想向二奶奶求娶樂兒……」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咱們幾個也不會外傳。」賈璉還當他也是看中平兒卻不好在另外兩人面前說呢！愛俏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便頷首道：「回頭我就幫你去跟夫人說一下。」
他們倆這當主子的，對於這幾個未婚男女的婚事還挺上心，人家夫妻兩個完事兒之後都會調幾句情，他們倒好，一看有三角關係，光顧著八卦小廝丫鬟們之間的感情走向了。
「六子和興兒兩個雖然性格不同，但都是穩妥可靠的人，也都是可以託付終生的人，回頭你就只要問一下她們的意見便可。」
王熙鳳靠在賈璉懷裡點點頭，隨即又說：「那安兒怎麼辦？總不能平兒選完了再給安兒牽線吧？」
「還是不要了，萬一以後知道了，不是擎等著產生隔閡嗎？」他肯定也是希望他們夫妻和順才不影響工作，所以賈璉搖搖頭，道：「反正也不急於一時，以後慢慢再找便可。」
「也是。」
「不過」賈璉壞笑起來，「也可以等一等再問，晾一晾那幾個小子才是！」
於是兩夫妻也沒有著急詢問丫鬟們的意見，而是暫且擱置了這件事，賈璉偶爾看著幾人欲言又止的樣子都覺得好笑。
又過了幾天，王熙鳳覺得差不多了，便準備問一下丫鬟們的意見，她自然不可能像賈璉那麼大喇喇，而是單獨找了丫鬟來談話。先問的卻是樂兒，她對於昭兒自然是沒有不願意的，當即便答應了下來。
然後便是平兒，說起來王熙鳳雖然對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貼身丫鬟都很信眾，但相比較起來，性格溫柔的平兒也確實更得她的心。
平兒進來之前見樂兒臉上帶著些羞意，想著之前二奶奶說起她們的婚事，便猜測可能是有了著落，進來一聽二奶奶的話，心想果然，嘴上便恭敬的答道：「奴婢全憑二奶奶做主。」
「這可不能由我決定。」王熙鳳笑著看著平兒，道：「二爺身邊的興兒和六子，現在都是管事的了，他們都跟二爺說想要娶你為妻，可不是得看我們平兒更喜歡哪個嗎？」
平兒垂首，臉頰微微泛紅，腦海裡不自覺的就想起了某個人，咬著嘴唇不好意思吭聲。
王熙鳳卻以為她是還沒想好，便對她說：「需要回去考慮一下嗎？想好到底是看中哪個，再跟我說也是無妨的。」
「不用。」平兒忍不住絞了一下袖子，腦子裡的人越發清晰，堅定道：「奴婢覺得六子與奴婢甚是合適。」
王熙鳳怎麼說呢，覺得有些意外，之前與賈璉說的時候，她是認為平兒會選興兒的，畢竟興兒是賈璉身邊自小長大的小廝，很可能會是以後賈璉身邊的大管家，相比較六子卻是差了些……
不好問平兒顯得自己太過多嘴，王熙鳳晚上的時候便問起賈璉：「你到底是怎麼覺得平兒會選六子的？」
賈璉枕在自己手臂上，隨意的回道：「就兩個人，你覺得是興兒，我當然就選六子了？難道還有第三選項嗎？」
「……」王熙鳳聽後無語，若是真的這樣，這麼認真求解的自己豈不是個傻子？
賈璉抬起手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兒，這才笑著說：「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吧？當時我問起他們的時候，六子就很主動，興兒有意卻還要六子激一下才說出來，想必之後六子也會去獻殷勤。如果是你，一個表現的不那麼在意你的人和對你很上心的人，你選誰？當然，若是早就心裡有人則另當別論。」
而也確實像賈璉說的，平兒心中這桿秤傾向六子，便是因為這幾日六子托人送了不少東西給她，碰到了之後態度也比以往不同，反倒是興兒，若是二奶奶不說，她根本就不會想到對方會想要娶她。
所以即便這兩個小廝在少爺的院子裡都是好的，可在平兒看來，誰對她更上心簡直是一目了然，當然就棄興兒選六子。
王熙鳳倒是忽略了這個，若是真是這樣，平兒會選六子也屬平常，不過她可不想讓賈璉這麼得意，便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說道：「當初可不是我自己選了對我不上心的人嗎？」
「可我選了對我滿意的人啊！」
「誰對你滿意了！」王熙鳳瞪了賈璉一眼，她一個女人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兒，若是他還真就承認了，她當然是沒辦法舒服的。
賈璉伸手把人圈在胸前，「吧唧」親了一口她的嘴唇，嬉笑道：「知道知道，咱倆就是一拍即合相得益彰，再沒有比我們更契合的了！」
王熙鳳動了一下沒有脫開他的手，也就順水推舟的躺在了他的懷裡……
賈璉會頭就讓六子和昭兒家裡著手提親，雖然兩人家人都是王家的奴才，但是若是重視人家姑娘，該走的流程自然是還會走的。
興兒的婚事未成，賈璉身邊也沒有年紀合適的丫鬟了，便讓他自家看著安排吧。而興兒雖然失望，但還是像他之前說的那樣豁達的跟六子道了恭喜。
最近榮國府的事務已經重新走上了正軌，老太太卻一點兒也沒有收回去的樣子，便只能王熙鳳主要管理。沒有太多時間照顧大姐兒，正好邢夫人因為王氏有孫萬事足得意勁兒輕易不出大房的地界兒，就沒日帶著大姐兒玩兒。
大姐兒現在已經會可以很清楚的叫祖母，也總是對著人甜甜的笑，邢夫人覺得比起王氏那張老臉，跟大姐兒在一起可是讓人開心多了。
賈璉當時去處理印子錢的事兒也著實費了些功夫，所以他回來之後特意借此事給王熙鳳講了這件事兒若是被人知道有可能會引起的事端後果，王熙鳳見他說的認真倒還心存些敬畏，沒有對這樣的錢露出任何貪心。
她管家忙亂，賈璉是想著能幫則幫，也不對她的處事手段多加干預。不過因為元春現在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該正經學學管家理事的時候，賈母便做主讓她跟著王熙鳳多學習一些管家手段，倒是讓王熙鳳鬆快了些。
不過經過之前的事，賈母也也不再袖手旁觀，而是用了些心多給她們講一些經驗，不拘是誰但凡她能教的，都不再收著。畢竟一次教訓也就差不多了，多了榮國府也折騰不起，反倒徒增笑話。
也是王熙鳳最近這段時間管家，賈母冷眼瞅著，比起剛她開始嫁進來的時候進步了不少，能力出眾手段又不是一味的強硬，比之賈璉那個棒槌可是強多了，這個媳婦即便姓王，到底是沒娶錯的。
她心底甚至想直接就把管家權交到下一輩兒的媳婦們手裡算了，畢竟王氏這些年著實有些糊塗起來，笨一些倒是不怕，就怕腦筋不清楚，不然誰也不知道這樣的人又會做什麼錯事兒。
不過這樣的念頭也就是剛起來，賈母還準備再觀察一下再說，隔壁甯國府卻出了一件大事兒：賈敬辭官了！
這可是了不得的事兒，作為賈家目前最有出息的人，他的突然辭官對賈家的震動相當的大，但這件事兒他根本就沒有經過別人，榮國府得到消息的時候都已經允了他的辭官。
可即便已經塵埃落定，也不能一點兒都不上心，所以賈家的男人們全都去了甯國府，準備一問究竟。
賈璉百無聊賴的跟在後頭，覺得今兒來這兒就是多此一舉，果然都沒見到賈敬，直接就吃了閉門羹。
只賈珍接待著榮府的叔叔們以及族裡的長輩，順便承受著這些人的震驚和詰問，一臉無動於衷的回復：「我能怎麼辦？我為人子哪裡有權利左右父親的決定？父親甚至還想要修道，各位要是能勸動，賈珍也感激萬分了……」
「修道？！」
第六十九章
「出家？！」
聽到「出家」二字， 賈政看了一眼兄長，不想賈赦直接嫌棄的撇開眼，詢問賈珍：「你父親怎麼就突然想出家了？好日子過夠了？！」
「侄兒怎麼知道……」
若說誰最震驚， 那肯定就是賈珍本人了，要知道有父親庇護他確實活得輕鬆， 可現在他爹突然平地一聲雷， 辭官不說還要修道，他到現在還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其他人在這堂屋裡轉來轉去， 然而賈敬鐵了心不見他們， 他們又不能硬闖。再一想就算見到人能怎麼勸呢？根本也改變不了什麼，只能兀自頭疼。
賈璉坐在下首觀望了一會兒，等這些人都沒耐心繼續等待陸續走了， 端正的坐姿立即塌下來，左手肘拄著桌子傾向賈珍， 聲音壓低好奇的問：「敬大伯辭官， 真的一點兒徵兆都沒有嗎？」
賈珍離遠了一點兒，漫不經心的說：「沒注意。」
沒注意也太沒心沒肺了點兒吧？不過這個理由也是無懈可擊的。
「那珍大哥哥你準備怎麼辦？」賈璉縮回身體靠在椅背上，繼續問：「真要敬大伯去修道？」
「父親連道觀都選好了，就在城外的玄真觀……」
「額， 不愧是能考上進士的人，還挺有計……」劃的……賈璉剩下的話在賈珍的視線下沒有說出來，而且為了保證自己不亂說，還用食指豎在嘴唇前。
「你要是留下說風涼話的就趁著我沒發火之前趕緊走。」
賈璉一聽，站起來作勢要走， 「那我走了？」
「賈璉！」賈珍咬緊牙關瞪了他一眼，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就你鬼主意多，少賣關子！」
聳聳肩，賈璉重新坐下來，搖著扇子慢條斯理的說：「語言勸不得就不勸，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哪裡吃得了清修的苦？之所以這麼毅然決然，還不是因為所謂的修道也不過是到個清淨地方繼續享受榮華富貴……不如就激敬大伯去真真正正的苦修，沒準兒用不了多久就受不了回來了呢？」
再說這道觀寺廟庵堂就真的是清淨地方了嗎？也不見得就六根清淨了，去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賈珍琢磨了一下，自認為若是他肯定是吃不了什麼苦的，當然，他也不會傻得有福不享跑去出嫁！不過前提是父親願意吃苦，「他是甯國府家主，自己名下有產業，怎麼可能苦修？」
「不就那麼回事兒嗎？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要麼留在府裡要麼就真真正正的苦修，那些讀書人大部分都是愛面子的，」賈璉轉了轉眼珠，不懷好意道：「到時候把蓉哥兒芊姐兒都弄到他面前，看敬大伯怎麼說唄？」
說著賈璉腦子裡就忍不住浮想聯翩起來，「或者珍大哥哥可以給敬大伯建一座道觀，他是進士出身，蓉哥兒完全可以由祖父教導，比請那些先生不強多了？」
賈珍聽後，點點頭，也沒說行不行，就揮手讓賈璉走。他卸磨殺驢也不是
第一回了，所以賈璉也爽快的就轉身要走。
賈珍卻又叫住他，道：「弟妹有空的話就過來看看你珍大嫂子，她自己一個人也挺沒意思的。」
「我媳婦管家忙著呢！」賈璉想說他被賈珍揮之即去也就算了，難道還要鳳兒也召之即來嗎？不過想是這麼想的，王熙鳳與珍大嫂子關係處的不錯，走動的也勤，還是要告知一聲的，去不去就是她自己的事兒了。
賈母一直在府裡等著他們從東府帶回點兒有用的資訊，賈赦和賈政她都不指望了，等到賈璉回來，立即就被招到了她院子裡。
賈璉對於敬大伯具體為啥要辭官修道也說不出個四五六，只把他給賈珍的建議說給了祖母聽。老太太沉思片刻之後，突然說道：「那就跟珠兒也說一聲，讓他沒事兒也去請教，以前敬兒忙咱們不好總打擾，現在辭官了，自然是要物盡其用的。」
薑還是老的辣！賈璉在心裡給老太太豎了個大拇指，出去之後立即就開開心心得寫了一封信給賈珠，還囑咐他到時候千萬要勤去探望，免得敬大伯寂寞。
後來賈璉就聽說賈珍開始著手把甯國府在城外的莊子改建成道觀，賈敬暫時也是想避風頭，就安安靜靜的一直待在府裡沒有過。不過賈母過壽，他這個做侄子的是不可能不出現的，然後就被老太太逮到，罵了他一頓。
不過這都是賈璉和賈珠猜測的，當時老太太臉色難看的把大家都攆走，可能就是要給賈敬留面子，好不當著別人的面去罵人。
有賈珠跟著招待客人，賈璉準備偷個懶，跟他說了一聲便去看女兒。
今年史家過來祝壽的時候，把家裡的孩子都帶過來了，再加上其他家的孩子，姑娘們大一些的跟著元春，年紀很小的就被奶娘陪著由迎春帶著玩兒。
其中就包括一出生就沒了爹娘的史湘雲。賈母是最疼惜這些姑娘們的，見了她便一直抱在身邊心肝肉的叫，連寶玉這個難得回來的孫子都暫時被撇在了一邊。
寶玉到底是跟大儒讀過書的，大半年的功夫不經常在長輩們身邊，已經不像以前似的那麼孩子氣，即便被祖母忽視也有禮的站在旁邊，看到祖母抱著新來的妹妹也並沒有吃醋湊上去。
後來還是賈母說讓孩子們去玩兒，男孩兒女孩兒大大小小的這才各自出去。大姐兒難得碰到同齡的孩子，就由尹嬤嬤帶著一起去與史湘雲她們在旁邊屋子玩耍。
賈璉過去的時候就見迎春這個最大的孩子帶著幾個小娃娃玩兒的開心，不過他站在門口看著，她行動間還是是對大姐兒更關注一些，若是被別人家長輩看到可能還是有些失禮的。
史湘雲看著活潑但是因為家庭的原因人非常敏感，第一個就發現了賈璉。她記性好，知道這是姑祖母家裡的璉二哥哥，便乖巧的喊了一聲。
大姐兒一聽到是叫爹爹，轉過頭眼睛一亮，扔下手裡的玩具便晃晃悠悠的跑了過來，抱著賈璉的大腿，喊：「爹爹！看苒兒！」
「是啊。」賈璉彎腰把大姐兒抱了起來，走到小娃娃們身邊坐下，沖著迎春點點頭，這才笑著問道：「你們都在玩兒什麼呢？」
史湘雲把手裡的陀螺鬆開，乖巧的答道：「在玩兒陀螺。」
「那你們繼續。」笑著說完，賈璉低頭看著懷裡的大姐兒，問：「苒兒，你下來跟她們一起玩兒嗎？」
大姐兒坐在爹爹懷裡直搖頭，拒絕道：「我跟爹爹一起。」
史湘雲眼裡帶著羡慕，也不想去玩兒，就坐在旁邊乖巧的跟賈璉說話。後來這些小不點兒可能是看賈璉脾氣好，紛紛都爬過來想要賈璉跟她們玩兒。
賈璉挨個逗了一下，見史湘雲一直眼巴巴的望著他，總不能就讓這一個小姑娘可憐兮兮的在邊上，所以就也抱了她一會兒，見這孩子在他懷裡眼睛笑得月牙似的，也忍不住有些憐惜。
沒了爹娘，叔叔嬸嬸再如何沒有苛待，想必日子也過得沒有那麼如意的，所以便小小年紀就這麼乖巧。許是當了爹之後便會不自覺的心軟，賈璉面對史湘雲的時候心裡只覺得她是個跟大姐兒一樣大的孩子……
過了一會兒，前頭下人來找，賈璉便讓她們自己去玩兒。而史湘雲一直盯著看賈璉離開，眼裡不自覺的就帶著失望，然後便轉頭看向大姐兒，問道：「苒姐兒把爹爹也分給我吧？」
……
壽宴過後，賈母憐惜史湘雲，便經常都會派人把她接到府裡住，賈璉偶爾也能見到，這孩子一直表現都很親近他，他也就留了點心。
不過最近有幾個官員獲罪，難得賈璉趕上能撿點便宜，便早出晚歸的去置辦產業。今兒把過戶都在官府辦好，滿臉喜色的回來就見王熙鳳也是一臉的喜意，便問道：「怎麼？你是知道我這兒有好事兒？」
王熙鳳笑著沒出聲，秦嬤嬤倒是難得神情溫和的沖著賈璉說：「二爺，夫人又有孕了。」
「哦。」
王熙鳳一見賈璉這麼隨意，這可還行？立即柳眉一豎，大聲道：「賈璉！」
賈璉這才重新又笑了起來，坐到王熙鳳身邊抓起她的手，王熙鳳掙了兩下沒掙開，也就隨他去了。
「咱們這麼努力懷上不是正常的嗎？你當初懷大姐我都蹦過了，再來一次不煩啊？」
「不煩。」王熙鳳白了一眼明明一臉傻笑偏偏嘴硬的人，道：「你這個當爹的這個樣子，怪掃興的！」
賈璉搖搖頭，摸了摸她的頭髮，而秦嬤嬤見夫妻兩個親密，早就帶著丫鬟們全都出去了。
「孩子我當然是開心的，不過我顧及你多一些……」
「甜言蜜語！我就不信再出生一個女兒，你還能想到我！」
「要是再一個女兒，估計父親會受不了。」
賈璉說著自己就先忍不住就笑了起來，見王熙鳳一臉的疑惑便湊近她耳邊把自己跟父親說「女兒命」的話告訴了她，然而王熙鳳並不覺得好笑……
第七十章
深呼吸，王熙鳳不住的在心裡告訴自己， 這是她選的人不能退， 來回重複幾次總算是平復了些。
然而賈璉這個棒槌滿嘴跑火車習慣了， 這時候又嘻嘻哈哈的說了一句：「正好上次我想的名字適合女孩兒用， 都不用絞盡腦汁的想了，有先見之明吧？」
「賈璉！」哪有雷點他就踩， 踩一腳之後不滿足還繼續踩， 王熙鳳最後的理智也蹦的一下斷掉了， 四下看了看，抄起賈璉的軟枕便掄了過去。
賈璉正要說剩下的幾個字哪個比較好， 就被王熙鳳一枕頭堵住了嘴，疼倒是不疼， 就是猛地一下子有點兒懵逼……
不過想著王熙鳳剛查出身孕，賈璉一邊兒承受著她的枕頭按摩， 一邊兒還要護著她不要抻到了， 又幾下之後，這才出聲制止：「好了好了， 有話就好好說，你再氣壞了自己。
「你就不能不故意氣我！明知道我想的是什麼！ 」王熙鳳扔開枕頭， 氣不過的又伸手拍了賈璉手臂一下，倒是打疼了自己的手，都怪賈璉！
賈璉當然知道王熙鳳想要兒子，但這事兒是他這個男人給的，現在孩子已經在她肚子裡， 性別已經確定，提前預防一下免得她太過失望不也好嗎？
把她的手放到自己手裡揉了揉，心平氣和的說了幾句軟話，見她依然不搭理他，便又道：「你就不好奇我說的喜事兒是什麼？」
王熙鳳的頭依然朝向另一邊，但眼神卻往賈璉那裡瞟了幾次，明明已經平靜下來了，卻還是等了一會兒才裝作不在意的問道：「什麼事兒？」
賈璉這才起身把被遺忘在桌子上的木盒拿了過來，從裡面拿出紅布包裹的東西遞給王熙鳳。王熙鳳接過來拆開一看，竟然是寫著她名字的耕地以及房產，一掃之前的情緒驚喜的問：「從哪來的？你哪來的這麼多錢買這個？」
「祖母給的。」見王熙鳳說到後面的眼神都開始不對，賈璉立即低聲解釋：「就之前抽回來的印子錢和二嬸的錢，祖母給我和珠大哥哥了。」
說完示意王熙鳳看盒子裡另一個紅布包，道：「這是珠大哥哥那份。」
賈璉也沒有瞞過她，所以王熙鳳知道那是一筆不小的數目，祖母竟然說給就給了，一時感慨道：「以前都說祖母偏心，其實她老人家對你很不錯了……」
合上盒子，賈璉點點頭，對老太太的偏心多少也有些理解，「父親行為確實荒誕，也著實惹了不少麻煩，相比起來，二叔既是小兒子又是懂事的，有偏頗也是人之常情……」
「我的孩子我是要一視同仁的。」即便賈璉的話有道理，但王熙鳳覺得這樣的偏心她是不認同的。
賈璉不相信，眼神直白的表現出來。
王熙鳳一看，面無表情的說：「不一樣！別把我想生兒子的事兒和偏不偏心混為一談。」
「看你表現嘍……」
不過王熙鳳懷孕是喜事兒，雖然現在估計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但賈璉還是挨個去報了喜，然後在祖母那兒順便就又替王熙鳳辭了管家的夥計兒，沒想到老太太爽快的答應下來，卻又說讓他接手。
賈璉當然是不願意的，賈母卻是一臉我早就知情的樣子，道：「你既然都能幫鳳兒分擔，幫著榮國府分擔一二怎麼了？」
「話不是這麼說。」賈璉伸手從桌子上拿了個蘋果，邊啃邊道：「既然是咱們府裡的事兒，自然是要大家共同分擔的，不能可著鳳兒一個受累吧？大嫂出月子許久了，元春不也在學著管家，都安排起來唄……」
「就是支使你費事了。」
對於賈璉的拒絕賈母是絲毫不意外的，略過王夫人把李紈叫了出來，讓李紈帶著元春一起管家，倒也沒出什麼亂子。
這邊王熙鳳因為懷了身孕，自然就變成大房的重點保護對象，大姐兒想要親近娘親也被人攔住，半天的功夫小姑娘就有點鬧脾氣，再看到所有人都說弟弟弟弟什麼的，自然是直接都不往母親身邊湊了。
尹嬤嬤一直陪著小姐，她有什麼不同都會立即發現，因為這個勸了兩次見小姐還是有些不開心，便跟賈璉說了。
賈璉對女兒一向是很在乎的，所以一聽說他的女兒竟然在人後偷偷抹眼淚，立即就心疼的不行。直接就扔下手裡的事兒跑去把女兒抱在懷裡安慰。
大姐兒突然騰空，一見到爹爹倒是很開心，咯咯咯的笑個不聽，賈璉以為小孩子很好哄，沒想到玩兒了小半天，小丫頭還是問：「爹爹也會更喜歡弟弟嗎？」
「也不一定是弟弟，沒準兒還是個妹妹呢？」
「他們都說是弟弟，還說讓我不要碰到母親。」
賈璉搖搖頭，道：「是因為你娘的肚子大了，若是一不小心摔倒很容易受傷，所以才會提醒你，不是因為你沒有她肚子裡的孩子重要。」
「真的嗎？」
賈璉點頭，「當然，爹爹覺得沒有兒子或者只有你一個女孩兒也可以，但是你娘擔心咱們家沒有弟弟，你長大了之後會受欺負。」
「爹爹保護苒兒。」
「你娘也會保護你的。」賈璉給女兒把頭髮往耳後別了一下，溫柔的說：「無論以後還有弟弟妹妹，你對我和你娘都是特別的，不用管別人怎麼說。」
「苒兒是特別的。」大姐兒點點頭，把這句話死死的記在心裡。
賈璉肯定的點頭，然後便摸著她的頭，道：「那以後不要偷偷哭了知道嗎？」
大姐兒眨眨眼睛，茫然的看著爹爹，「我沒哭啊？」
「不是尹嬤嬤……」賈璉說著說著自己就停下來了，關心則亂，平時大姐兒就不是個愛哭的孩子，尹嬤嬤確實沒有直接說大姐兒哭鼻子，反倒是他自己腦補的。
不過現在所有人都在關注鳳兒肚子裡的孩子，一時忽視大姐兒，小孩子心思敏感，難免看多了不會難受，所以賈璉便問她：「要去跟元春姑姑和迎春姑姑玩兒嗎？爹爹送你去。」
大姐兒開心的點點頭，隨即又猶豫道：「元春姑姑好像不開心……」
「不開心？為什麼？」
大姐兒當然是不知道的，只一味的搖搖頭。賈璉便也沒有說什麼，送大姐兒去找姑姑們玩兒的時候，果然注意到元春確實有些愁緒，便把迎春叫了出來，「元春怎麼了？」
迎春搖搖頭，臉上帶著些擔憂，「這幾日大姐姐就是這般，我也不知為何。」
看來是不能知道緣由了，賈璉便讓她先回去，不過在她躬身告退之前，對迎春又說：「有些姑娘家的心事，跟姐姐或者你嫂子說說都可以，但若是有別的為難不能處理的事情，都可以跟哥哥說，我會幫你們的。」
迎春認真的點點頭，答應下來：「璉二哥哥放心，迎春記得了。」
賈璉到底是個哥哥，也不好太深問，王熙鳳又懷著身孕，也不能讓她去操心，便也就暫時把這件事兒放在了腦後，等賈珠回來之後再說。
前些日子甯國府改建的那座道觀已經完成了一部分，賈敬迫不及待的就搬了進去，不過那裡面積雖然大，但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說是道觀對賈敬來說反倒像是牢籠，果然沒多久就受不了了。
不過他年紀這麼大了想要享樂誰也不會攔著，只要別搞事情就行。倒是賈蓉跟著祖父學習之後，確實說是大有進益。賈璉又對賈珍建議，直接把族學中年齡大一些讀書上有些天賦的孩子也搬過去，反正那麼大的房子不用白不用。
賈敬畢竟是賈家的族長，雖然覺得他們擾了自己的清淨，倒也說不出趕走的話，只能每日裡瞅著這麼多人在面前晃蕩。
賈璉後來也去看過一回，變成私塾那地方倒是很合適，院裡京城裡的喧鬧可以靜心讀書，就是看著敬大伯板著的臉心裡止不住的偷笑。
然後等賈珠休假回來，賈璉便把他那份地契房契給他送了過去。賈珠拿到之後，看賈璉把每一個花了多少錢都一一標注清楚，便笑著一分為二，拿著其中一份去了母親的院裡。
王夫人拿到兒子給她的東西時神情有些呆滯，嘴唇顫抖了片刻才結巴道：「你祖母給你了，你自己留著便是，還給我做什麼……」
「兒子也不缺什麼，母親您為我付出這麼多，兒子自然是要孝敬您的。」
王夫人又把那地契又塞給賈珠，搖頭道：「你也大了，自然是該有些產業的，你自己留著吧，你的心意母親知道了。」
「娘……」賈珠搖搖頭，把地契重新放在母親手裡，認真道：「咱們是一家人，兒子也希望您過得舒心，何必分你我，若是兒子有需要，您難道不會支援嗎？」
說完賈珠就要離開，王夫人看了眼手裡的地契，叫住了他，「珠兒，有一件事……」見賈珠看過來，王夫人一股腦的道：「你父親想要元春參加選秀，我想著若是成了對你們的前途也好，便準備聽他的報了名再與你們知道……」
第七十一章
「我知道你們肯定是不會同意的……」王夫人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賈珠，毫無愧疚的說：「到現在為止我也贊同你父親的決定， 但珠兒， 你比你父親聰明、善良又有擔當， 我現在告訴你， 怎麼決定是你的事，母親只希望你不要後悔……」
賈珠聽到這件事之後就想要去找父親理論的心情漸漸平復了下來， 語氣平靜的問：「父親不會收回這個決定嗎？」
王夫人搖搖頭， 肯定道：「不會！父母之命， 就是你祖母知道了，只要我們堅持， 她也攔不得……」
賈珠回到院子之後一反出去之前的雀躍，李紈看到後便問了是什麼原因， 得知父親母親竟然想要送元春去選秀很是吃驚，只是這種事她一個兒媳實在是無權置喙， 便只能勸賈璉寬心。
過後王夫人便告訴了賈政賈珠知道了這件事兒， 賈政之所以不準備通過母親自作主張，便是不想要被攔著， 在他看來元春這樣好的明個自然是有大造化的，到時候必然會讓榮國府更上一層樓。
把賈珠叫了過來， 語重心長的說：「珠兒，我也是為了咱家還有你們兄弟考慮，你妹妹也可以滿身榮耀，不要婦人之仁。」
賈珠低著的頭緩緩抬起，眼神毫無波動的笑著說：「父親所說兒子都懂， 兒子……只是一時捨不得，並無任何反對之意。」
「那就好。」賈政滿意看著長子，點點頭笑道：「你只要好好讀書便是，我做父親的自然是會為你鋪好路的。」
「請父親放心，兒子定會努力。」賈珠頓了一下，神情自然道：「不如到時候報名便由兒子親自去，元春是咱們家的長女，也應該重視一些。」
賈政並未有任何懷疑，欣慰的點點頭，「你們兄妹之間互相扶持，何愁不興家！」
等到報名開始，賈政果然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賈珠，然後才不再隱瞞。老太太一聽他們自作主張，氣的不行，把他們叫過來便是一頓臭駡，看著賈珠的眼神也帶著失望。
可事已至此，她只能看著元春臉上沒個笑模樣卻根本什麼也做不了，抱著她從小養到大的孫女便是一痛哭：「我的元春，你爹娘兄長是豬油蒙了心啊！」
以賈母對元春的看法，她就是做王妃也使得，現在皇室根本就沒有年齡合適的皇子皇孫，難道要她的孫女兒去給皇室做妾嗎？他們如何捨得？！
而元春同樣眼裡含著淚，她心裡難過的不得了，可那是自己最親近的家人，當然不想讓祖母再斥責他們，便只能獨自承受下來，甚至還要笑中帶淚的安慰祖母：「父親說的也有道理，元春是賈家的女兒，享受賈家帶來的富貴，自然也是要回報賈家回報雙親還有您……」
賈璉知道以後卻並不相信，以賈珠對於弟弟妹妹們的疼愛，怎麼可能會這麼痛快的就同意二叔二嬸的決定呢？只是任誰說什麼賈珠都沉默不出聲，就連寶玉都開始跟父母兄長鬧彆扭，他依然該做什麼做什麼。
王熙鳳私下裡也跟賈璉說：「沒想到珠大哥哥是這樣冷漠的人，竟然為了前途……」
「別說了。」賈璉不贊同的看著王熙鳳，「賈珠為人怎麼樣我們全都看在眼裡，這件事……我覺得不會完。」
王熙鳳心裡覺得賈璉是向著珠大哥哥說話，可等到選秀名單出來，元春卻並沒有在列的時候，在一眾不相信的賈家人中，她卻隱隱覺得可能跟珠大哥哥有關。
王夫人也這麼認為，但當著滿臉失望的賈政她只低著頭，不想露出什麼異樣。
但就像賈母雖然不願意元春選秀卻不敢相信元春竟然會落選異樣，賈政也不相信元春會落選，直接就去請人問了一下原因，得知竟然是根本就沒有元春的名字報名，頓時便想到了賈珠。
賈珠見到父親召他回府的消息的時候便知道事情定是暴露了，但他並沒有逃避，還是立即就讓下人備了馬車立即就帶著寶玉趕回府中去，得知父親他們都在祖母那裡，便徑直走了過去。
賈政一見到賈珠，神情冷肅的質問：「賈珠，忤逆父親，你可知錯。」
賈珠緩緩跪下，俯下身道：「兒子知錯，請父親責罰！」
賈政見他認錯，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冷冷道：「既然你知錯，那就按照家法處罰吧。」
賈母一聽賈政要家法處置賈珠，立即便維護道：「說來珠兒也不過是不想元春去選秀而已，哪裡算是什麼大錯？」
「忤逆長輩便是不孝，就是因為母親你們的縱容才讓他如此膽大妄為！」
「父親。」賈珠抬起頭，認真的看著站在面前的人，「為什麼要把元春送去選秀？以元春的家世人品會沒有好婚事嗎？選秀能有什麼大造化？適齡的皇子都有正妻，您要什麼造化？！」
賈政黑著臉，「這是你對父親說話的態度嗎？」
賈珠卻依然滿眼失望的看著父親，「那是您的女兒，您當父親的都不知道心疼嗎？她才十三歲！」
「我怎麼不心疼！」賈政被兒子指責的有些拉不下臉，生氣道：「我是為了榮國府的前程，為了你們兄弟和元春的前程！」
「什麼前程也不需要用妹妹一生的幸福交換！」
寶玉聽懂了一些，突然沖著父親喊道：「寶玉也不要再也見不到大姐姐！」
賈政一聽，胸口劇烈起伏，指著兄弟二人道：「兒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輪到你們置喙！」說完又沖著王夫人一甩袖子，「看你溺愛的好兒子！」
「兒子一直表示自己會努力靠自己得到一切，就算最後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也絕不會後悔。可您呢？根本就不顧及我們的意願做這樣的決定，難道不是為了父親您自己的私心嗎？」
「啪！」
賈珠捂著臉默默無語，王夫人一見賈政竟然打自己的兒子，瘋了似的沖上去推開賈政，心疼的伸手去摸兒子的臉，「珠兒，你沒事吧？啊？」
「賈政！」賈母沒想到二子竟然突然動手，把拐杖在地上敲了一下，氣怒不已，「我什麼時候動過你們一個手指？！」
一直站在外頭的元春這時候也沖了進來，滿眼淚水看著兄長，顫抖著嘴唇叫著「哥哥……」
賈珠鬆開手露出紅腫的臉頰，看了一眼元春，微微勾起唇，笑著道：「我雖然沒有本事，但也想保護家人，不是想你們哭……」
賈政見他們母子兄妹情深義重，反倒顯得他像個外人，一怒之下便咬牙道：「見識短淺！你以為這一次攔下就可以了嗎？三年後的選秀元春必須得參加！」說完甩袖子便離開……
剛剛一直陪著元春站在門外的賈璉，正好與開門出來的賈政面對面，靜靜的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便往旁邊讓開，一直目視著對方離開，這才走進去。
元春抽泣著，搖頭道：「哥哥何必為了我跟父親鬧得太難看，萬一忤逆長輩傳出去哥哥的名聲怎麼辦呢？」
「只要你不願意，哥哥自然是會為你打算……」
元春看著自己哥哥心疼自己的眼神，滿眼感動道：「可元春知道你們愛護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老太太今日也覺得身心俱疲，安撫他們說還有她在呢，這才讓他們都回去休息。
賈珠卻不認為祖母能夠改變父親的決定，離開祖母那兒也不想要回二房去，便跟著賈璉一起去了他的院子。
賈璉讓隆兒上了茶，親自給賈珠倒了一杯茶，歎道：「你倒是瞞的緊。」
「我也不知道做的對不對，父親依然沒有死心還震怒……」賈珠低著頭，有氣無力道：「其實我並不是如我自己所說的那樣一點兒也不相信父親，他就算有私心也是愛護我們的，也許好好溝通……」
「說這些沒有意義。」
賈珠一頓，點點頭，道：「是，已經如此了……」深吸一口氣，拉回思緒，道：「所以我想著總不能就這麼看著她再去選秀。那就把元春嫁出去，我自己給元春找一個夫君，如何？」
「嗯……」賈璉有些為難，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是一個哥哥能說給找就找的呢？
然而賈珠等著賈璉回話的時候，眼神瞟到他那滿書櫃的話本，道：「你說……如果我自己製造意外讓元春必須出嫁，有可能嗎？」
「哈？」賈璉順著賈珠的視線看過去，他那些話本上多是些鬼怪志異的，少有才子佳人的，如果他沒有理解錯的話，賈珠的意思難道是……「你不怕萬一有失物壞了元春的名聲？」
「所以就要我們選一個合適的人選。」
賈璉搖頭，不贊同道：「不是走正經媒妁路線的，難保嫁過去不會不得婆家喜歡，反倒害了元春可怎麼辦？」
「會比嫁進宮去更差嗎？」賈珠心裡根本就不認為自己妹妹像父親所想的那樣會幸福，所以才激烈的反對。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這章修的有點久，沒能及時更
第七十二章
「每到這個時候我都覺得我的努力都是無用功……」賈珠滿臉的頹喪， 然而這樣的頹意只維持了一下子， 「可即便這樣，我還是要讓自己更刻苦， 我得做她的後盾，我得能夠支撐起家人的驕傲。」
賈璉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熱，看著眼前的賈珠他就想起自己來， 曾經的他也是這樣的強迫自己，， 每一次地鐵外的看板飛一樣的閃過，他西裝革履的坐在那裡啃著麵包，噎到了也只能含著淚咽下去……
沒有什麼是容易的， 賈璉吸了一下鼻子， 趁著賈珠沒注意眨眨眼睛隱藏住自己的情緒，故作輕鬆的說：「弟弟真沒想到珠大哥哥會想到這樣的主意， 我還以為你是真的一心唯讀聖賢書呢！」
賈珠的情緒被打斷，也不可能非要讓自己喪下去，無語的白了賈璉一眼，道：「說白了就是若是選秀進宮，很大可能是無能為力的，但正常嫁娶不同，榮國府的名頭還是能震懾一些人的……」
賈璉習慣性的從旁邊抽出一張紙想要做個計畫，邊寫寫畫畫邊說：「其實正常提親我們不是找不到合適的，最大的原因就是這些婚事都很難達到二叔的期望，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是。」
「珠大哥哥說的這個方法不是不可為……」賈璉蹙眉， 道：「最重要的是保證元春的名聲不會受損，然後才是達到我們的目的。」
「這是自然。」
賈璉感受到賈珠信任的眼神，若說從前很多時候都是半被動的去接受，這一科他是真的決定，不管願不願意，起碼為了可愛的人也要主動承擔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淡定的用毛筆在紙上畫出幾個分支，繼續道：「要不對名聲有太大影響又逼迫二叔不得不同意，戲劇性但是按照我們走向的英雄救美是最合適的，然後怎麼能按照我們的計畫進行每一步……」筆尖停頓，一滴墨滴下，「很難。」
賈珠沉默，補充道：「一個合適並且願意配合我們的人選也很難。」
賈璉點點頭，放下筆一下一下的把紙撕成條放進茶杯中，等到水把紙張泡開，這才篤定的說：「難也要做成。」
「璉兒，」賈珠同樣也盯著那個杯子，明明沒想出更好的辦法，心裡卻覺得這件事他們兩個一定可以做到，「謝謝你……」
「我也要謝謝你，」賈璉難得煽情的說：「因為珠大哥哥，我覺得生在賈家太好了！」
賈珠很感動，眼睛不自覺的氤氳起來，賈璉卻擺擺手，冷酷的戳破他的感動，「兄弟情深表現一下就可以了，下一次大選還要三年，這件事我會去做，但你就沒有那麼輕鬆了，明年的春闈你有把握嗎？」
賈珠深吸一口氣，微微有些沮喪道：「因為寶玉我最近倒是多去請教了陳院長幾次，他的意思是我很有可能這一科不中……」
「哦。」
「重要的事就連孟老和敬大伯都認為我下一科中的把握更大一些。」
賈璉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表情也並不顯得失落，沒什麼誠意的勸道：「那麼多白髮的舉人都科舉呢，你這年紀第一次不中倒也沒什麼，不過他們沒說你中不了吧？」
「肯定不會當著我的面說吧？」
「這倒也是。」
賈珠無語的看著賈璉，「你就不能讓我對你多保持一會兒兄弟情誼嗎？」
賈璉假笑，隨即冷漠的揮揮手道：「那你就還是先去讀書吧，就算這科不中，態度還是要有的，萬一就走了狗屎運呢？」
不過說到狗屎運，賈璉突然想起來，略微帶著些擔憂道：「你不會不湊巧的就考進同進士那列吧？」
「應該……不會。」賈珠也不是十分有自信，畢竟科舉的人是寧願當正室也不想當如夫人的，不過就算真的如夫人了也沒有辦法，「考還是要考得，看情況吧。」
「也只能這樣了。」
等賈珠走了，賈璉坐在遠處用筆桿戳了幾下被子裡泡成一團的紙，琢磨著有沒有合適的人選，一時卻想不到，便寫了封信給柳定他們，請他們最近有什麼聚會都叫著他。
賈璉都是一陣兒忙一陣兒閑的，這時候柳定一聽他突然這麼積極的想要參加聚會，當時覺得有些奇怪。他是行動派，第二日便邀賈璉出來一聚。
得知柳定邀請他去的那家店烤鴨很好吃，賈璉便答應王熙鳳回來的時候給她也帶一隻回來。
到了酒樓，賈璉直接就被小二請上了二樓包間。
而柳定一見到賈璉來了，便吩咐小二直接上菜，然後才對他說：「還是上回咱們點的那幾道菜，他們家別的也沒什麼特別的。」
「行。」賈璉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解了渴才問：「最近有什麼合適的聚會帶我去看看嗎？」
「聚會倒是有，你只要參加總能安排上的，就是你怎麼突然想起參加了？」
賈璉聳聳肩，道：「全都排滿了，也省的家裡事情也一大堆推不開。」
「就這一個原因？」
賈璉想了想，這麼些人，他跟柳定的關係最好，心裡是十分信任他的，便又低聲道：「其實是家裡的妹妹到了要定親的年紀了，珠大哥哥不想她婚事被家裡隨意安排，便拜託我先看看。」
柳定回想了一下，雖然沒見過，但確實聽說過賈家的大姑娘才貌雙全，做哥哥的會不放心也是正常，便點點頭道：「找妹夫這事兒是正經事，那那些多是浪蕩子的聚會你肯定是不會想去了，我給你篩選一下到時候給你下帖子，不著急吧？」
「能儘快當然是儘快最好。」
「行，我放在心上了。」
「那小弟就以茶代酒敬柳兄一杯了。」
「你永遠都以茶代酒。」不過話是這麼說，柳定還是舉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菜一一上來，就他們兩個也不在乎什麼食不言的規矩的，邊吃邊閒聊著，柳定突然就問起：「你不是跟孟承允關係甚好嗎？他可是個青年才俊，還沒真的中狀元就已經被不少人家盯著了，你就沒想過他？難道嫌棄家世不比你們榮國府顯貴？」
「你就別寒磣我了。」當然是想過的，只不過他自己就否定了，不過不是什麼嫌棄之類的原因，不過這些就不用跟柳定說了，只解釋道：「我還是傾向勳貴人家，承允好是好，就是讀書人家與我們家規矩差太多，尤其是那樣的的世家大族……」
他和賈珠這樣的不太光明的手段，孟承允這樣光風霽月的人還是算了……
柳定覺得賈璉的顧慮也是有道理的，便也沒有再提孟承允。
等到兩人吃好了準備各自回府，賈璉又點了一份烤鴨準備帶回去給王熙鳳，柳定一聽，忍不住搖頭歎道：「每次我見你這麼顧念著家裡的弟妹，都覺得可惜……」
「可別再提相中我想要我做妹夫的話。」賈璉有些嫌棄，柳定這人當著他的面就不止對一個人說過這樣的話了，更別提不是當著他的面，那還不知道哄了多少人！
相愛相殺的兩個人毫不留戀的分開，回到府裡聽說王熙鳳竟然還沒吃飯，忍不住皺著眉看向她，「你怎麼還不吃？」
「你一說烤鴨我就滿腦子都是這個，吃別的不是沒有胃口嗎？」王熙鳳直接伸手接過賈璉手裡的烤鴨，然後解釋：「放心吧，我有隨便墊一口的，不會餓著咱們孩子的。」
賈璉就算無奈也拿她沒有辦法，只能在一邊伺候著她用餐，順便跟王熙鳳說一下最近他白天經常會出去的事情，只不過沒說原因。
王熙鳳接過賈璉親手用薄餅卷的烤鴨，滿不在乎的說：「記得給我帶點吃的回來就行了，府裡的都吃膩了。」
賈璉看了一眼她目前還未變化的身形，「你這次怎麼不擔心自己胖了？」
「擔心也沒用，太容易餓了。」王熙鳳邊吃邊面帶期待的問：「這跟我懷大姐兒的時候可不一樣，你說會不會是個男孩兒？」
賈璉想說為什麼這個人明明每次一說實話就不開心，還是要執著的問他，搖搖頭，歎道：「你自己開心就好。」
畢竟人越期待什麼就越不容易如願，能靠努力達到的事情還好，其他靠命運的真的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他種子已經給她了，男女已經定型，只是現在她一門心思的認為是男孩兒，別人說什麼都沒用。
隨後那段時間，賈璉出去參加了很多次宴會，然而看誰都覺得不太滿意，不是這個長相不如意，就是那家人品不行，他和賈珠倒是沒有非要對方家世出眾，但就是很難碰到合適的。
要不是暫時還不算太過著急，賈璉覺得為了這事兒他都得著急上火，畢竟看誰都配不上元春，到時候輪到他自己的女兒的時候可怎麼辦呢？
已經有老父親心態的賈璉看著自己的大姐兒忍不住有些心酸，突然覺得嬌嬌軟軟的女兒雖然好，但鳳兒這一胎還是個男孩兒吧……
第七十三章
賈珠要參加明年的春闈， 這在整個賈家都是頂大的事， 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來，便都偷偷的在背地裡搞事情。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賈珠如今的成績很大可能是考不上的， 這種事他們還是不厭其煩的做。
被要求去廟裡替賈珠請願的賈璉，隔幾日就會領到一筆投進功德箱的銀子，挨個寺廟走遍回來的時候還要去鐵檻寺虔誠求祖宗保佑， 臺詞都是家裡給安排好的，不許他亂說。
「列祖列宗在上， 保佑賈家第四代孫賈珠榜上有名！」
賈璉念完，心裡仍然懷疑她們把這句話開光了，否則有什麼需要規定的？
管理鐵檻寺的人是賈家的一個族人， 比賈璉還年長些， 見賈璉拜好要走，便又殷勤的要送他。
「不走， 四處轉轉。」
那族人臉僵了一下，隨即想到知道賈璉要過來他們已經幾日沒有耍，便又放鬆下來繼續奉承這說話，賈璉態度不甚熱情的回應了幾句，
邁進偏廳，賈璉隨意的掃視了一圈，無甚意義的說：「打掃的很乾淨。」
「這是族裡安排的任務，肯定是要盡心的。」
賈璉不置可否，轉身要走，突然注意到觀賞樹後邊有些顏色不同， 腳步一轉就走了過去，默默的看著。
賈家族人跟在身後走過來，冷汗立即就流了下來，渾身不住的發抖。隆兒看了一眼那人，蹲下身把花盆邊上的骰子撿起來用手帕包好，然後便靜靜的站在少爺身邊。
賈璉等隆兒的動作停下，這才轉過身，靜靜的看著面前的人，道：「您是族叔，賈璉不好指責什麼，這件事我會報給族長知道，請罪的話去甯國府說吧，這個差事有的是人想做。」
說完不管他臉白如紙，抬腳走出鐵檻寺。隆兒跟在身後，問道：「少爺，那這骰子？」
「送去甯國府給珍大哥哥做紀念吧。」
賈珍處理的很快，反正下一次賈璉再去鐵檻寺便不再是上次那個族人了，新上來管理鐵檻寺的族人對賈璉態度更恭謹。
春節賈珠回來了，卻沒出正月就回了書院。寶玉只過年的時候去給陳院長拜年，之後陳院長憐惜他年紀小特允他過了正月再去讀書。
賈璉想著他大概有幾個月沒騷擾孟承允了，這眼瞅著就要到了春闈的時間，就讓下人買了不少酒樓裡的招牌菜，送寶玉去莊子上的時候順便帶去犒勞一下刻苦讀書的賈珠和孟承允。
孟承允這一年的功夫個頭已經超過了賈璉，賈璉跟他打招呼的時候忍不住捏了捏他的上臂，「你說你一個讀書人搞得這麼壯實做什麼。」
孟承允微微一笑，冰雪消融，「君子六藝，強身健體也是不可落下的。」
賈璉聽後轉頭沖著賈珠努嘴，「看看人家，再看珠大哥哥你這萬年如一的瘦弱小身板，嘖嘖……」
賈珠伸手在賈璉後腦勺拍了一下，說：「嘖什麼？你一個貴族公子跟個街頭流氓似的，在寶玉面前注意點兒形象。」
寶玉掩耳盜鈴似的在賈璉面前捂嘴偷笑。
而賈璉，久違的被賈珠教訓，他還覺得有些想念。覺得這種傾向實在是不好，手動格式化後，示意下人把酒菜帶進去，這才問道：「孟老呢？這好酒好菜可是一家一家買回來的，雖然冷了，但還是很美味的，難得我孝敬，孟老不享用豈不可惜？」
賈璉可不覺得這些東西拿不出手，雖然不全都是名酒樓出來的菜品，但味道都是王仁那幫子饕鬄認證過的，心意絕對是十分的。
「祖父去書院了。」孟承允看賈璉的小廝不住的從食盒裡拿出來的菜，一邊吩咐人去廚房熱，一邊調侃：「璉兄你難得的心意是一定要領的，這就讓人去請祖父和陳院長一起過來如何？」
「承允你也促狹了。」
等到孟老和陳院長過來，菜也都熱好了，時間剛剛好。賈璉親自守著爐子溫酒，見兩位長輩到了，打過招呼之後便一人給滿上一杯，然後再分別給他們三個一人一杯，這一小壺酒就沒了。
孟老聞了一下酒香，看著賈璉又拿了一壺酒溫在爐子上，有些欣慰道：「璉小子你這次倒是很大方嗎？」
賈璉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恍然大悟的拿起酒壺晃了晃，笑著解釋：「小子不勝酒力，這還是梅子酒，不醉人的。」
而孟老一聽，立即就收起了自己的笑容，轉過頭去不看賈璉。這老頑童似的樣子讓四個小輩止不住的想笑。
也沒用下人布菜，賈璉準備了一個長筷親自幫著眾人布菜，嘴上說道：「孟老和陳院長是長輩，珠大哥哥和承允你們讀書辛苦，今兒我伺候你們。」
孟承允跟他也熟悉了，也知道他就是在玩鬧，自然是配合著他，也不去謙讓。
寶玉也端著碗等著璉二哥哥給他夾菜，賈璉用筷子另一邊敲了他的頭一下，卻還是給他夾了。寶玉便眉開眼笑的吃起來。
吃過飯，孟承允說院子後面的梅花開得正好，邀請兩個人一起去賞梅，賈璉有心說自己嫌冷，不過見賈珠很有興致，他就撇撇嘴沒有反對。
不過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賈璉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喊隆兒把元春之前托他帶過來東西拿過來。
「喏，這是之前我帶著元春去寺裡求的符，保佑你們高中的。」說完給賈珠和孟承允一人一個。
「我……也有嗎？」孟承允珍惜在手裡摩挲了一下，然後才貼身放到懷裡。
賈珠也是這樣的動作，按理來說也沒什麼，但是賈璉敏感的神經總覺得有些不對，所以孟承允說要準備爐子炭火去外面溫酒邊喝邊賞，他們二人率先一步到外面適應溫度的時候，他的神情神情也是若有所思。
然後便做了一個決定——
「最近還是沒有合適的嗎？」賈珠說著話都有白霧呼出，但行動之間風姿卻似一點兒也不冷似的。
賈璉對於這些讀書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不能理解，所以他裹緊了自己的大麾，眉頭微微皺起，說道：「有一個人還算看中，景陽伯的嫡子，年紀比元春大一歲，他們家正在給他相看，如果決定是他我們就要早做準備了。」
「你上次不是說不太合適嗎？」
賈璉點點頭，「是，我覺得他還有些沒定性，不過他人倒是善良又沒什麼心眼，重點是伯夫人和善，元春嫁過去不會受氣。畢竟咱家……一時也找不到太合適的人選了。」
賈珠蹙眉沉默。
賈璉突然又問：「那書院的學子你就沒看到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嗎？家世差一些也無妨，左右那種輕易也不敢欺負元春，到時候你邀請同窗過去藉口也正合適。」
「沒有。」
「那就只能暫定為江明昊了，」賈璉靠在樹幹上，猶豫道：「只是最近也沒有合適的機會可以安排，不如還是咱家？」
「咱家也沒什麼大事，祖母的壽宴也要八月份呢。」
「你要是考上進士不是最好的藉口嗎？可惜……」賈璉見賈珠瞪他，立即抿嘴表示自己知錯，隨後才道：「那就只能是北靜王妃的賞花宴了，回去之後我跟他談一下，到時候元春一落水，他就去救便是，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二叔肯定是想賴都賴不掉。」
「你想好怎麼安排了嗎？」
賈璉肯定的點頭，「若是有什麼意外，會水的丫鬟立刻就跳下去救人，肯定不會耽誤元春的名聲，知情人也都不會外傳。」
「也只能如此了……」
這地方沒有別人，賈珠和賈璉談話也沒有刻意避諱，所以空曠的環境聲音聽得也清楚。孟承允過來尋二人就把他們的話全都聽在了耳裡，心潮洶湧，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聽二人已經在說別的事情，孟承允又等了一會兒，才邁開步子走過去，笑著道：「二位兄長，承允那邊已經準備好了，請移步。」
「好。」
賈璉神色自然的應下，賈珠卻是看了孟承允一眼，眼神不自覺的帶著些許歉意。剛剛賈璉說了他的猜測，他們一時也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便提議試探一二。
若是真的，孟承允是他們的好友，自然是信的過得；若是賈璉看錯了，對方其實無意，那麼元春的事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不過說實話，就算賈珠對於試探孟承允這件事有些不安，但事關元春，他還是做了。
然而三人在梅樹下喝完了兩壺酒，最後都有些微醺之後兩人也沒有等到孟承允說起這件事，神情也一直都很自然，讓兩個人都有些失望。
躺在馬車上的時候賈珠大腦運轉的有些慢，「你是不是看錯了？」
賈璉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感覺燥熱感少了一些之後，也有些不太確定的說：「或許？」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莊子睡了一晚，第二天賈璉就乘馬車回了榮國府，準備到時候就繼續按照他們的計畫行事，早點解決也能放下心，希望到時候還有更好的人選。
第七十四章 （捉蟲）
春闈前半個月， 賈珠和孟承允都從城郊回到了京城裡，提前為進考場做準備。
賈家所有人都在為賈珠的考試緊張著， 只不過上次賈珠是在外頭，他們就算緊張也不會影響到賈珠的情緒，如今為了不給賈珠造成更大的壓力， 面上表現的不在意心裡卻又在緊張，感覺更累了。
唯一真淡定的只賈璉一個，賈珠對自己的成績看的清楚， 他說很難中基本上肯定就不是在謙虛， 所以他就完全不抱期望，就當他是去體驗春闈。
考試那日，賈府老少婦女們全要求賈璉去送人， 賈璉就去了， 遠遠的看到孟承允不緊不慢的從馬車上下來， 只遠遠的點頭示意了一下，沒有過去說話。
「受得了嗎？」為了防作弊，這麼冷的天學子們也都不能多穿，賈璉看著賈珠瑟瑟發抖， 忍不住有些擔憂道：「不要勉強，量力而行。」
賈珠搓了搓手， 呼出的氣都帶著白霧， 「那也得儘量，這次不中以後也是要繼續參加的，躲不開。」
「你自己衡量。」賈璉看了一眼前頭馬上就要排到賈珠， 「反正放寬心就行了，第一場結束的時候我來接你。」
「好。」
目送賈珠被檢查完然後進了考場，隆兒跺跺腳問道：「少爺，咱們去哪裡啊？」
賈珠的小廝也站在旁邊等著賈璉吩咐，賈璉想了想，便道：「你們夫人昨兒說想喝羊湯，我們去買些帶回去。」
說完又對賈珠的小廝說：「你先守著，晚上會有人來替換你。」
「好的，璉少爺。」
留了一輛馬車在這兒，賈璉去買羊湯，還專門讓隆兒把羊湯送給賈珠的小廝一份，這才回了府。
春闈三場考試，每一場都要在考場過夜，賈家的人都擔心賈珠的身體，但是到第一場結束的時候也沒有接到下人來報他被抬回來的消息，心裡鬆口氣的同時也更擔憂。
賈璉估摸著時間來到考場外邊兒等著他出來，他讓人煮了一鍋姜湯現在在馬車上熱著，一見到賈珠和孟承允出來，便給二人一人灌了一大碗暖身子。
雖然孟家也會準備，但孟承允也沒拒絕賈璉的好意。喝完了賈璉也沒讓孟承允下了馬車，他們直接給他送回到孟家去。
回到府裡親眼見到賈珠的身體尚可，賈母等人安心不少，只是天不遂人願，第二場考試開始沒多久，京城的天就洋洋灑灑的飄起雪花，天氣冷的刺骨。
左等右等終於到了時間，賈珠臉色蒼白的被孟承允攙扶出來，一見到賈璉就暈了過去。
賈璉招呼著小廝趕緊把賈珠扶到了馬車上，又對孟承允道謝：「謝謝你了，我得趕緊送賈珠回去，不能跟你多說了，見諒。」
「理解。」孟承允也不跟賈璉客氣，他們家的馬車就跟賈家的停在一起，直接就上了馬車回去，他的身體雖然比賈珠強不少，但為了保證狀態還是要早點回去。
快馬加鞭回到了府裡，剛把賈珠安置好，大夫就上前來幫著診脈，這是一見這鬼天氣，早早的就請過來的，果然就用著了。
熬好藥硬給昏迷不醒的賈珠慣下去，到晚上他才醒了過來。
王夫人心疼兒子，不想讓他繼續去考試，賈母也有這樣的想法，直接便道：「不是說這一科基本是中不了嗎？不如直接就放棄，總不能熬壞了身體。」
「我、我沒事的。」賈珠人還虛弱，但好歹腦筋還清楚，這時候見長輩們不許他去考，便掙扎著要起來。
賈璉伸手微微一使勁兒就把人按了回去，沖著祖母和二嬸說：「藥先喝著，看看明日的情況再說吧。」
賈璉這麼說賈珠也沒有反駁，其他人雖然都很擔心他的身體，但也沒有再說。第二日賈珠的體溫降了下來，他堅持，到底還是送了人去考場。
「咳、咳。」
當著長輩們的面他都儘量忍著，上了馬車賈珠才不住的咳起來。賈璉遞了一杯溫水過去，見他喝了之後臉色好了一點，才勸道：「我頂著長輩們的不滿送你去考試，不是非要你必須堅持下來，而是希望你真的盡力之後放棄也不會後悔，話都要說爛了，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不要本末倒置。」
「咳。」賈珠點點頭，「放心吧，真的不行我肯定會放棄的。」
賈珠這樣的身體狀況實在是讓人不放心，所以賈璉這次也沒有回去，而是馬車停在考場外頭，他在酒樓裡開了間包間等著。
然而第一天賈珠堅持了下來，第二日早上起來之後卻覺得渾身無力，嘗試拿起筆卻根本沒辦法思考題目，晃了晃頭依然沒有清醒多少，想著家裡擔心的樣子，他到底還是向監考官表明，放棄了這場考試。
榮國府的下人一見少爺被扶著出來，立即便把他接過來。賈璉得到消息匆匆趕過來，上了馬車就見賈珠已經人事不省。
病情有加重，但好在他感覺身體不行之後及時止損而不是繼續耗費心力，大夫診治過之後只說好好將養一段日子就可以恢復，沒有傷及根本卻還是要多補一下。
眾人雖然心疼，但好歹知道他沒有大礙。賈璉則是帶著幾分笑意對賈母和王夫人說：「珠大哥哥是能夠讓人放心的，他知道量力而行，切莫多擔心了。」
她們之前埋怨賈璉不跟著她們一起攔著賈珠，雖然現在知道賈珠心裡有數，但關心則亂，估計再有什麼事還是這樣。
兩日之後，孟承允上門來探望生病的賈珠。賈璉直接帶著他就去了賈珠的院子，趕巧碰到了元春和李紈。
李紈和元春見到有客人過來，立即便站起來向他們問好，隨即便準備把空間留給男人們。
孟承允時隔許久才再次看見她，忍不住就多關注了一下，面容未變，但是好像高了一些也瘦了一些……
賈珠靠在床柱上，見狀眼一眯，與賈璉對視，內裡的含義只有對方懂。
之後孟承允再也沒有任何異樣，賈璉賈珠這次也沒有刻意提起元春。等到賈璉送了孟承允離開，然後便又重新反回到賈珠這裡，一屁股坐下直接問道：「珠大哥哥也看見了吧？」
「承允看元春的眼神有些不同。」
賈珠說的很保守，賈璉搖搖扇子，點頭，「若不是我一直注意著，大概也發現不了，不如等殿試結束我們直接找他說清楚？」
「元春又不是嫁不出去，哪裡有女方自降身價的？」賈珠不贊同，直接反對：「他若是有心，正該直接找我們，否則不要也罷。」
賈珠這種心態賈璉一帶入到大姐兒身上也不是不能理解，扇子在手指轉了一下，道：「那就還按照原計劃行事，看他的態度吧。」
他們今天特意安排這麼一出，便是因為想要試探一下孟承允到底是不是對元春有心，畢竟實在是看來看去，如果能成還是孟承允好一些，到底瞭解他的人品，元春嫁過去應該是不會受苦的。
會試成績出來，賈珠還有科目沒有答完，肯定是落榜了，所以賈家其他人也沒有去關注成績。但孟承允會榜上有名是肯定的，所以賈璉還是出門去，在酒樓裡定了包間，這才去了孟家。
在孟家等了沒多久就聽到了敲鑼打鼓報喜的聲音，孟承允以十六歲之齡奪得會試第一名。孟老很是高興，賈璉第一時間恭喜之後就把人拐了出來，留孟老在家應對來賀喜的人們。
不過也就是半天的功夫，孟承允還要準備殿試，賈璉也不可能耽誤他太久時間，稍微慶祝一下兩個人早早的就分開了。
而因為有一個朋友還要殿試，賈璉對考試依然很關注，殿試結束那日，孟承允被陛下欽點為新科狀元，賈璉也是真心實意的為他高興。
在榮國府搜羅了一番，賈璉與賈珠一起，給他送了一份賀禮。
「狀元遊街……璉兄會去看嗎？」
「嗯？」賈璉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稍微一想便知道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故意道：「珠大哥哥未中，府裡也不想提起這個事兒讓他心裡不舒服。」
「這樣。」孟承允心裡有些失望，卻還是笑著頷首道：「有些顧慮也是應該的。」
賈璉見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心裡嘲笑他悶騷，不過也不忍心欺負純情少男，立即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道：「逗你呢！祖母知道你高中狀元，早就訂了包間，到時候全家都過去，就準備一觀咱們新科狀元的風采！」
孟承允一聽，也不在乎賈璉的捉弄，只笑容掛在臉上就沒有落下去過。
遊街那日，孟承允神情一直淡淡，即便周圍很多人都在叫著他，也有不少姑娘小姐扔了帕子鮮花過來都沒有理會，榜眼還調侃他「不解風情」。
孟承允卻根本沒有在意，直到到了賈家訂的酒樓那裡，他一改之前的冷若冰霜，勾起唇角看向二樓那個蒙著面紗的人，眼睛裡似乎盛滿星光……
第七十五章
姑娘們因為新科狀元的笑容激動不已， 元春確定他是在看自己，四目相對， 心跳微微加速，然後她率先自然的收回視線。
孟承允帶著幾分遺憾的收起笑容，耳邊的喧鬧聲根本沒有入耳， 只在想她會不會有所觸動……
直到進士遊街的人漸漸走遠，賈璉心裡啐了孟承允一口，他怎麼不知道這個小子浪起來這麼肉麻， 真是， 哪家的小姑娘受得了嘛！
搖搖頭，看孟承允也不像是沒有打算的樣子，他和賈珠基本也可以放下幾分心了。
狀元是直接可以進翰林院任職從六品修撰的， 所以可以不用參加朝考， 孟承允在正式入職前有一個假期要回到山東去祭祖。四月初才趕回來， 直接就進了翰林院。
等到了出暖花開之際，北靜王妃舉辦賞花宴，京城大部分家裡有未婚男女的人家都被邀請參加，其中自然也包括備受關注的新科狀元孟承允。
若是往常孟承允是不會參加這種性質的宴會的， 但是他記得之前賈珠和賈璉說過的話，他們兩個明確說的就是這個賞花宴， 便一反常態的答應了下來。
而榮國府對這樣的宴會自然也是重視的， 提前就開始準備衣服首飾，到了那日，王夫人和邢夫人相攜帶著元春和迎春過去。賈珠和賈璉本來也不會摻和年輕孩子們的事兒， 這時候也都出現了。
不過他們心態不同，兩個人又沒興趣看什麼小姐丫鬟的，就只跟在柳定他們一幫已婚男人身後。兩個人也沒有提他們的計畫，少說少錯，沒必要讓別人發現異常。
沒多久賈璉就看到了江明昊，便引見給賈珠認識。賈珠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怎麼說呢？如果不是沒有孟承允在前頭比著，這個人確實是不錯的，只是可惜……
江明昊並不知道賈珠心裡所想，只開朗的笑著對賈璉道：「璉兄，小弟最近淘到兩塊上好的雞血石，你什麼時候過來幫我看看可好？」
「你終於忍不住要對好東西下手了嗎？」賈璉覺得江明昊這人實在是有些癡的，當初偶然見面不過迎合了幾句他刻印章的喜好，竟然就被引為知己，也是很隨意了。
江明昊撓撓後腦，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璉兄莫要調侃弟弟，我的手藝哪裡敢直接上手，不過是最近有了些進步，想要讓你看一看的。」
「我有時間，隨時都可以。」
「那……」江明昊興致勃勃的開口，還未定下時間，旁邊的賈珠突然出聲道：「承允來了。」
賈璉的視線正好被江明昊擋住，稍微歪了一下頭便見到孟承允緩緩走來，周圍不少人都被他比的有些黯然失色，隨著他的走進，他們這裡漸漸成為了視線集中的地方。
「承允。」賈璉笑眯眯的輕輕揮手，等到他來到面前，又笑眯眯的給他和江明昊互相介紹。
孟承允淡淡的看了一眼江明昊，然後勾起唇角打了個招呼。
江明昊眨眨眼，覺得這個人不太適合交朋友，便也沒有表現的很熱情，也沒有什麼想要跟新科狀元有交情的意願，只跟著賈璉說自己最近的學習成果。
賈璉那邊分不出神，賈珠便跟孟承允說著話，中途也有一些別的人過來聊幾句，四個人卻一直都沒有分開。
賞花宴在各家夫人們都出現之後就正式開始了，雖然難得的能夠接觸外男，但礙於男女大防，並沒有特別奔放的人，一群年輕男女仍然涇渭分明。
不過既然有各家相看的打算，自然是要讓年輕人表現的，北靜王妃點了一位極有才華的公子出來，他也沒有拘謹直接來到湖心亭上拿了笛子吹奏。
他之後又陸續上了幾位公子，然後才有一家千金坐到湖心亭中。元春與幾個相熟的小姐坐在一起閒聊，見有一家小姐要在湖心亭彈琴，便有一人提議去近處聽一聽。
女孩子們的小心思，雖然表面上不顯，但大多數都有表現欲的，只是礙於害羞不敢動彈，這時候對於能夠走到中心處的人自然是又羨又嫉的，有的心裡還想著挑一挑毛病之類的。
基於這樣那樣的心理倒是有不少千金都起身來到人工湖邊，元春倒是沒有一爭高下之心，只是友人相邀，順勢就隨著一起了。
元春知道家裡的兩位兄長會過來，稍微一注意就見湖的另一邊她大哥、璉二哥哥和他們的好友孟公子都在那兒。此時他們大概也看到了自己，紛紛看了過來。
「誒？那個就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吧？」
「好像是……」
「他好像在看這裡，是在看誰啊？」
「定不會是看你。」
「那也不一定……」
聽到身後有小聲討論的聲音，元春微微有些出神，卻並不是什麼粉紅色的念頭，而是想著她珠大哥哥這一科都沒有考完，孟公子卻中了狀元，雖然有才學不如的原因，但她求的符許是也有些用處……
正想著下一次珠大哥哥考試，她要再去求一個，隨即又想到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兒，心裡微微有些失落，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一股力道突然出現在後腰處，隨即一個重心不穩便跌進了湖中。
「啊！」
「有人落水了！」
賈璉先是看了一眼江明昊這個二貨，那麼多姑娘在對面都不知道看，只一個勁兒跟他叨逼叨的傢伙，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隨即便聽到左邊「撲通」一聲，賈璉一轉頭見是孟承允跳下去了，另一隻手立即拽住了才要往下跳的江明昊。
這湖根本就不大，孟承允幾下子就遊到了元春身邊，一把抱住人往岸邊遊。
而賈璉見孟承允這麼迅速的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把元春救起，心裡松了一口氣，本來就沒離岸邊多遠，再等一會兒被人拉上去了可就白折騰這一遭了。
賈珠第一時間就從旁邊跑了過去，等到孟承允抱著人上岸，他立即脫□□上的披風圍在元春身上……
「大哥哥……」
在湖中的時候元春雖然在掙扎，卻並不如岸上的人以為的慌張，不知道為什麼，她是知道自己肯定會沒事兒的。
可能過了很久，也有可能只是幾息之間，元春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裡一直都在想著昨日哥哥的話，他告訴自己無論今日發生什麼都不要害怕，她就真的沒有害怕。
現在的天氣並不冷，所以元春裹好自己之後臉色還算好，鎮定的沖著眾人微微福身，道：「掃了各位的雅興，小女無事，請各位繼續。」
說完，便跟著北靜王妃的丫鬟離開去整理自己儀容，期間並沒有多看孟承允一眼。
眾位夫人們已經得知了花園裡發生的事，王夫人只擔心女兒的安危，匆匆的便趕過去。北靜王妃舉辦的賞花宴出了這樣的事，自然也是要過來安撫的。
不過眾家夫人們得知元春的行事之後，皆是讚歎一聲大氣，卻也可惜，今兒這事兒到底對名聲還是有些損害。
面對北靜王妃，元春雖然確實感覺到是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可想到珠大哥哥奇怪的話，便只稱是她自己沒有站穩，不關別人的事。
要說她是被新科狀元救下的，有些心裡愛慕孟承允的千金小姐難免在心裡嘀咕元春是故意的，但是不少人家的夫人是知道賈家想要讓女兒選秀的事兒的，自然不會那麼想。
北靜王妃也是聽說了的，如今突然出了這麼一件事兒，雖然是為了救人，但到底與男子有了肌膚之親，進宮必定是不行的了。
無論如何想都覺得不可能是元春的責任，北靜王妃現在只覺得賈家這個姑娘在息事寧人，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姑娘，態度上自然是更和善幾分。
不過發生了這樣的事兒，賈家自然是不可能多呆了，一行人帶著北靜王妃安撫的禮物便回了賈家。
這事肯定是要告訴家裡的，所以下馬車之後他們便來到祖母的院子。臨要進去之前，賈璉突然對元春狀似安撫道：「大妹妹，你在北靜王妃那裡不能說的，回家來可要跟祖母二叔實話實說……」
元春眼神一閃，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大哥哥，靜靜的點頭。
在外頭發生了意外，早早的就派人回來告訴了賈母和賈政，這時候人一進來賈母便焦急的把元春摟到懷裡，「沒有受傷吧？怎麼會落水呢？幸好天氣暖和，不然這身子可怎麼受得了？」
元春輕輕撫了撫祖母的背，「孫女兒沒事兒，您別擔心。」
賈政見女兒神色都還好，神情也不那麼緊繃，卻仍然嚴肅的追問：「來報的下人說你是意外掉進湖裡的，你一向穩妥，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還與外男有了肌膚之親……」
「父親……」元春睫毛微顫，低聲道：「女兒當時是被人推了一下，因為女兒也不知道是否是有意的，所以在北靜王妃面前沒有說出來……」
賈母聽後抱緊孫兒，一遍一遍的說：「沒事兒，元春沒事兒的，你做的很好……」
第七十六章
就像元春當時並未實話實說的原因一樣，那麼多人在這兒， 她在北靜王妃那裡說了有人推她也根本沒辦法找到兇手， 不過是徒增麻煩。
道理都明白， 賈政臉色依然很難看， 現在元春的名聲已經受損，他不能去責怪誰， 怎樣挽回名聲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這裡， 賈政看向賈珠賈璉兩個人， 「救元春的孟承允你們都很熟， 他會不會來提親？」
賈珠是不太會撒謊的， 這麼長時間跟賈璉「學壞」才自然了許多，這時候因為父親的話，知道他不會再想著送元春去選秀，嘴唇一抿臉上的神情便有些繃不住。
賈璉自然不可能讓他在最後關頭破功， 直接上前一步躬身吸引眾人的注意力， 「承允是真正的君子，他既然危急關頭不顧男女大防救下元春，想必肯定不會置元春的名聲於不顧， 二叔便暫且等一等吧。」
也只能被動的等著，賈政繃著臉點點頭， 又看了女兒一眼， 這才歎了一口氣離開。
王夫人一聽那個俊美的狀元郎有可能會成為自己的女婿，眼睛一亮，一掃之前的萎靡， 笑顏逐開的說：「元春也算是因禍得福，那可是一表人才的狀元郎呢！」
「莫要當著元春的面胡說八道！」賈母雖然也覺得這件事兒孟家不會置之不理，但在事情未定之前說這樣的話，若是有什麼變故，到時候傷心的還是元春。
只是自己的好孫女兒要這樣訂下親事，賈母還是有些委屈的，拉著元春的手邊安慰：「以咱們元春的樣貌才情，就算沒有這回事，狀元郎也是配得的！最近咱們就不出門了，不去聽那等人嚼舌根子！」
王夫人也不過是高興的過了，這時候被婆婆訓斥，也跟著應和：「就是，元春這樣好的姑娘，是他撿了便宜！」
元春沒想到直接就說起自己的婚事來，低下頭耳朵有些微的紅，不自覺的就想到在水裡時那個人在她腰上的手……
不過她雖然覺得有些觸動，但因為心中存疑，也並未直接就把心就掛在那個人身上。
賈珠和賈璉對視一眼，準備告辭回去，元春立即便也對祖母說也要回去休息一下，老太太擔心她受驚，自然是催著她趕緊回去休息，又吩咐人給她準備安神茶。
兄妹三人便一起走了出去，只迎春看著哥哥姐姐們的背影歪歪頭，卻並沒有多嘴說什麼。
讓下人離得稍遠一些，元春這才低聲問道：「二位哥哥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妹妹？」
「元春，」賈珠眼神溫柔的看著自己的妹妹，「哥哥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的就對，但我們都是希望你幸福的。」
「大哥哥，二哥哥……」聰明如元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眼睛裡立時便有了水意。
賈璉在旁邊邊放風邊道：「你的哥哥們雖然不是什麼人物，但也不需要犧牲妹妹去博前程，孟承允是個不錯的人，對你又有心，你只要過得幸福，我們自然就開心了。」
元春狠狠地點頭，「我會的，我會好好生活的。」
賈珠伸手在她的髮髻上輕輕拍了拍，「乖。」
另一邊孟承允目送元春離開，拒絕了北靜王妃丫鬟要帶他去換衣服的好意，直接提前從賞花宴上離開。
一路上一直繃著臉，等到獨自坐到馬車上，慢慢的嘴角就越來越上翹，直到最後笑出聲來，那是從沒有過的燦爛。
外頭孟承允的小廝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車門，奇怪的撓撓頭。
回到孟府，孟老一見到孫子臉上殘存的笑意，便隨意的問：「怎麼？目的達到了？」
孟承允勾起嘴角又在祖父的視線下試圖收起，失敗之後便也不再控制的笑容揚起，「是。」
之前孟承允答應去參加這個賞花宴，便與祖父說了他聽到賈璉賈珠兄弟二人的話，孟老並未對賈家兄弟的行為，只讓孫子以後不要行偷聽之事，卻也並未阻止他想要截胡的行為。
這時聽完今日在賞花宴上發生的事情，孟老對於元春的處理方式也忍不住讚歎：「賈家兩個小子做這樣的事必定是不會與她說實話，能有這樣的冷靜也是難得。」
「那是自然。」孟承允的眼神裡也都是與有榮焉。
誰都年少過，孟老對於自家孫子也見怪不怪，繼續道：「你的婚事我在信裡隱晦的跟你父母提了一下，之前我準備好的提親禮你攔著了，現在就該用上了吧？」
孟承允點頭，「孫兒親自去請媒人。」
「去吧去吧！」
孟老知道他迫不及待，也不攔著，隨他開心去。他這個孫子，從小便是穩重的性子，難得有這樣少年意氣的時候，便都由他了。
第二日一早，也沒讓賈家人多等，孟家祖孫倆早早就帶著媒人過來提親。賈政一直繃著的臉總算放鬆不少，再加上孟家又是他最推崇的書香世家，與孟承允幾句話之後就對自己這個未來女婿甚是滿意。
賈珠和賈璉則是當作自己根本什麼都沒做，也不知道孟承允對元春早有想法的樣子，孟承允也仿佛就是單純的為了救人才不顧男女大防。
「以後好好對元春。」賈珠手抬起來，頓了頓，還是在孟承允肩上拍了兩下。
「兄長放心，承允會的。」
「……」
賈璉看著賈珠的神情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見他瞪自己，這才咳了一下一本正經的看向孟承允，道：「你珠大哥哥是君子，不好說出來，我就替他說了，你要是對我們妹妹不好，小心挨揍哦！」
孟承允笑了，點頭道：「珠大哥哥璉二哥哥放心，我會對她好的。」
「……」賈珠對於不要臉的人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無力的揮揮手這事兒就算是過了。
而孟賈兩家成為親家，自然是要更親密的，孟承允需要上值要住到京城來，孟老卻依然住在書院邊上。作為親家自然是希望賈家更好的，便提出賈珠和寶玉兩個若是不介意可以直接住到他們的小院兒去。
賈家其他人不知道孟家那小院兒只不過三四間屋子，甚是簡陋。賈政只知道對方是大儒，如此說便是想要親自指導賈珠，當然是立即就同意了。
寶玉的意見根本不重要，更何況他也想不到那麼多，只要是跟哥哥在一起就沒什麼太大的要求。
孟承允還專門拜託了賈珠照顧一下祖父，畢竟他老人家年紀大了，喜歡書院的環境他卻不能陪在身邊，賈珠的人品他是知道的，對於他們住過去也是樂見其成的。
賈珠全都答應下來。
元春的婚事定下來，賈珠和賈璉送了孟家人離開，趁著沒人注意拳對拳輕輕碰了一下，賈璉從腰帶裡抽出扇子爽快的扇了幾下，「這邊妥了，我還得安撫一下小朋友。」
賈珠立即就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點點頭道：「上次聽你們說的話，他是喜歡刻印章是嗎？我那裡有一塊成色很好的青田石，幫我帶給他吧。」
賈璉也沒客氣，直接應下來。
轉過天，賈璉就帶著賈珠的禮物去了景陽伯府，江明昊知道賈璉要來，把自己所有的寶貝全都擺了出來，等到他一出現，立即便給他顯擺：「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兩塊雞血石，漂亮吧？」
賈璉也不敷衍，湊近觀察了一下，雖然也不太懂這個，但還是認真的稱讚道：「確實不錯。」
江明昊就是喜歡賈璉這樣的態度，所以得到肯定之後他的開心也是真實不虛掩的。
「這個送你。」賈璉直接把盒子塞到他懷裡。
江明昊打開就見到一塊兒青田石躺在裡面，先是癡迷，隨即又掙扎的推回去，「無功不受祿，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
「你怎麼沒功？」賈璉把盒子放在他的桌子上，道：「這是我珠大哥哥謝謝你之前願意幫忙的。」
江明昊也不是多麼堅定的人，見賈璉是真的要給他，立即又把石頭拿在手裡輕輕撫摸了兩下，這才說道：「那沒什麼的，璉兄的妹妹肯定是好的，娶回來也挺好。不過現在也沒幫上忙又拿了你們的東西，到時候我拿個別的東西換。」
「誰說沒有幫上忙……」至少刺激到人了。
不過這樣的事兒他不用跟江明昊說了，這傢伙是個真沒心沒肺的，像他們說好了要他去救人，最後又被賈璉拉住，江明昊卻連問都不問，這樣的人都能找出來他自己想想還怪得意的。
江明昊走到旁邊櫃子上翻找，便對賈璉道；「回來之後，我母親還可惜我沒人家狀元郎反應快，說我沒有英雄救美的腦子。」
「你是對這些不太敏感。」賈璉四下看了眼，椅子上都堆滿了東西，便把桌子上的東西稍微推了一下，靠在上面，沖著他繼續道：「不過這事兒我還要再叮囑一遍，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說，嗯……以後見到孟承允，也不要傻乎乎的湊上去，繼續保持那天的距離吧。」
「為什麼？」
第七十七章
賈璉聳聳肩沒有說原因。
江明昊也不是很感興趣，拿著一個盒子走過來， 遞給賈璉道：「你之前給我的腳紋我刻出來了。」
「這麼快？」
江明昊練習， 賈璉不在乎價值， 就請他用桃木幫著女兒出生時印的腳紋刻出來， 沒想到這麼快就好了。打開一看竟然直接雕成腳的形狀，拿起來底下便是一些紋路， 感覺大小跟大姐兒當初一模一樣。
不過江明昊大概是沒見過小孩子的腳， 這個形狀完全就是大人的腳縮小版， 但這樣賈璉也很滿意了， 笑了一下又道：「我們家老二也要出生了， 明昊你再幫忙做一個唄？」
「沒問題。」江明昊見他喜歡，眼睛整個笑彎了，直接拍胸脯道：「等我以後手藝練出來，你們家的印章我都包了。」
「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沒空手去又沒空手回來， 賈璉回到家之後直奔王熙鳳那兒， 直接就掏出來給她看，「這是咱們女兒的腳，漂亮吧？」
「女孩兒的腳哪裡能隨便讓人看！」王熙鳳接過來摸了一下， 喜歡的說：「雕成個腳奇奇怪怪的，要是能夠雕個小娃娃就好了……」
「口是心非。」
王熙鳳不理他， 擺弄著那桃木雕， 突然想起來一事，看向賈璉，道：「哦對了， 父親院子裡一個姨娘懷了身孕。」
「那我最近都不想見到父親了。」
「怎麼？」王熙鳳可不覺得賈璉這個年紀還需要擔心庶出弟妹的出生。
賈璉誇張的歎了一口氣，道：「父親老當益壯肯定是要炫耀一陣兒的，我就不送上門去給他機會了。」
王熙鳳一聽，輕輕拍了他一下，「對父親你也沒個正行！」
賈璉聳聳肩，便宜爹如果沒有他不知道多寂寞呢！
而賈赦也不出賈璉所料，自從姨娘懷了身孕之後，以前不太熱衷的請安也日日都要坐許久，明裡暗裡都要表示幾句自己厲害，主要針對的對象當然是賈政。
只不過賈政不痛不癢的，邢夫人聽了卻覺得心裡難受的很，跟別人說不了什麼話，便坐到王熙鳳他們院子裡抹眼淚，「我這生不出孩子，還要當著我的面這樣講，以後那起子人不得都爬到我頭上去！我這心呐……」
王熙鳳尷尬，這母親也是沒數，父親母親房裡的事兒到她一個兒媳婦面前說什麼呢？眼神便示意平兒去找賈璉，平兒立即點點頭走出去。
賈璉今兒也沒出去，平兒來到書房便跟隆兒說了二奶奶請二爺過去，賈璉聽後，有些怪道：「母親不是在你們夫人那兒呢嗎？」
平兒是個奴婢更不好說主子的事兒，只簡單解釋：「是大夫人心情不太好，二奶奶不知道怎麼哄……」
到了門口，平兒敲了敲門，賈璉走進去就見到邢夫人哭的一臉淚水，再見王熙鳳大著肚子一臉無奈的樣子，也不顧忌繼母繼子的身份要避嫌了，直接坐到王熙鳳旁邊，把丫鬟們趕出去，沖著邢夫人道：「母親也知道鳳兒懷著身孕，有什麼事不如跟兒子說。」
邢夫人從賈璉進來便尷尬的開始用帕子擦眼淚，這時候一聽賈璉的話自然是略顯狼狽的笑了笑。
賈璉一琢磨也知道最近能讓她心情不好的是什麼事，也沒委婉，直接便道：「您是嫡母，若是不喜姨娘倡狂，孩子生下來直接抱到身邊便是。」
「我才不給姨娘養孩子！」邢夫人說著一臉的厭惡。
「那就更沒問題了。」賈璉從她不願一教養迎春的時候便知道了，一臉如常道：「就算姨娘生了孩子，您不抱到身邊不記在您名下，始終都是庶出，影響不到您什麼，有什麼需要傷神的呢？」
邢夫人張張嘴，想說是因為賈赦的態度，但賈赦一直也沒有多重視她，即便現在姨娘又懷孕了，他們大房又不是沒有庶出的孩子？她那時候是什麼感想呢？好像也沒現在這麼情緒起伏嚴重……
一時想不明白，賈璉讓人把她送回去，邢夫人也就跟著離開了。
等到邢夫人離開，賈璉才有些不贊同的看著王熙鳳，道：「你現在這麼大的肚子，母親就算說什麼你也可以直說不方便，她這人還是很好哄的。」
「這不是涉及到父親房裡的姨娘嗎？我哪裡能隨便說什麼？」王熙鳳討好的笑笑，突然感到肚子動了一下，立即道：「你看孩子也在讓你原諒我，別拉著臉了。」
被她拉著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果然感覺到肚子一下一下被撐起，很有力。而王熙鳳見賈璉已經被轉移了注意力，悄悄松了一口氣……
賈璉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被她轉移話題，不過是給王熙鳳面子而已。等孩子停下便收回手，問道：「六子來找我，想要早一點兒成親，小丫鬟訓練的怎麼樣了？」
「倒是還可以，不過也不用一下子把丫鬟們全都嫁出去，慢慢教便可以。」說著王熙鳳有些感慨道：「就是她們陪了我這麼多年，怪捨不得的……」
「還在府裡，以後想見也容易。」
「那安兒呢？她的婚事你有打算了嗎？」
原本平兒和樂兒都定下了賈璉身邊的人，所有人猜測安兒可能是要配給興兒的，只是不想沒多久興兒家裡就為他定下老太太身邊的一個丫鬟。
所以到現在反倒是安兒一個還沒有著落，王熙鳳也安撫過幾次，雖然看著安兒是一直都沒有著急的樣子，但她還是想要儘早給她定下來的。
她不提賈璉確實是忘了，他也不是沒有人選，只是忙了一下就忽略了，這時候一聽她的話，便道：「之前處理那些管事的時候，我跟林之孝接觸的多了些，他把侄子帶在身邊教導一段時間了，我看著是個挺穩重的。」
「侄子啊……」王熙鳳完全沒有印象，但一反應卻是不算太滿意。
賈璉見了，解釋道：「林之孝家就一個女兒，對這個侄子很看重，不過重要的還是人品。」
既然賈璉堅持說還不錯，王熙鳳便點點頭，「那就問一問，不知道有沒有訂親。」
「之前是沒有，不知道這段時間不一定，等我問問去。」賈璉擔心自己又忘記，也沒叫人過來，閑著沒事兒便晃悠去了西邊兒。
林之孝見賈璉過來以為是有什麼事情，立即便走過來。賈璉沒看到他侄子，便隨口問了一句：「怎麼不見你侄子？」
「回二爺，他領了採辦的差事，最近都在外邊走動。」
「那倒是個好差事。」賈璉坐下，林之孝的茶也喝了，這才問：「你那侄子訂親了嗎？」
「並未訂親。」
賈璉點點頭，繼續道：「二奶奶身邊有一個丫鬟還未訂親，我就暫時不跟你說是誰了，因為之前見到你侄子覺得人品不錯，便想要問問你們家願不願意做這門親。」
「二爺做媒，我們自然是願意的。」林之孝立即便答應下來，當初二爺就問過他侄子訂沒訂親，他心裡就猜測是要牽線，卻沒想到一直都沒再有消息，還以為領會錯了。
「我是先來問的你這邊，你們既然願意，我回去就跟二奶奶說一下，定下來再讓人與你說。只不過可能成親要晚一些。」
「這是應當的，二奶奶即將生產，自然要趁手的人照顧。」說完，林之孝想起當初他媳婦的一己之言，不得不承認也是有些心動的，便帶著幾分猶豫道：「奴才斗膽，想問二爺二奶奶身邊還缺伺候的丫鬟嗎？」
「怎麼了？」
「奴才的女兒小紅雖然駑鈍，但為人老實忠心，若是二爺二奶奶不嫌棄，讓她在跟院子裡做個灑掃也是可以的。」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自然也是因為二爺夫妻對於忠心的丫鬟都十分善待，年紀大了又會幫著安排婚事，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主子了。
賈璉一聽，覺得以林之孝夫妻兩個低調的性子，他們的女兒想必也不會太差，至於灑掃……王熙鳳肯定是不能讓一個管著府裡銀庫帳房的管事的女兒做灑掃。
不過具體要如何安排還是要看人品如何，答應是肯定要答應下來，所以便頷首道：「行，到時候讓你女兒去找秦嬤嬤吧。」
林之孝大喜，深深的拜下，「謝謝二爺。」
賈璉擺擺手，站起來道：「無需多禮，你忙吧。」
「二爺慢走。」
賈璉回去之後與王熙鳳說了，王熙鳳對於一個小丫頭自然是不會拒絕的，再說一個管事的女兒在身邊伺候，對他們還是有好處的。
這門婚事問了安兒的意見，她同意之後，賈璉就讓隆兒去告訴了林之孝一聲。他們動作迅速的就來這邊訂下了婚事。
王熙鳳現在的身體，確實是熟悉的人在身邊除了什麼意外才不至於出什麼岔子。再加上平兒樂兒要先出嫁，她自然就得晚一些。不過現在他們都沒想到，不止晚了不說，還直接沒能在京城成親。
現在的賈璉還在為王熙鳳比懷大姐兒時大了許多的肚子犯愁……
第七十八章
太醫說了不是雙胎，賈璉就總懷疑是因為她這次懷孕吃起來沒有顧忌的原因， 王熙鳳每每聽到都覺得不高興。
可她想吃的東西又多且雜， 這時候就拎著根胡蘿蔔在「哢哢」的啃， 嘴上還不住的反駁：「都是你孩子想吃， 不然我懷大姐兒的時候怎麼沒這樣？」
「你要是就吃胡蘿蔔也不至於把肚子養這麼大……」
賈璉這話音還未落，王熙鳳柳眉一豎，捂著肚子假哭：「兒啊！你爹連口吃的都不想給我了……」
人間真是艱難！搖搖頭，他沒說的是， 什麼年代女人生產都是鬼門關一樣，王熙鳳這麼大的肚子，萬一要是不好生出了什麼意外可怎麼辦？可她叫餓自己又沒辦法……
然後就導致快要生產那段時間， 賈璉的眉頭總是不自覺的就會皺在一起。
進了農曆七月份， 天氣悶熱，王熙鳳經常就會苦夏， 不敢用冰，賈璉也不敢帶著她去莊子上避暑， 只能讓人在涼亭裡掛上紗防蚊， 白日裡就在那兒坐臥， 能涼快一些。
晚上的時候賈璉就在旁邊幫著扇扇風， 等她睡著了自己才躺在旁邊兒榻上睡，實在是晚上兩個人擠在一起，她總是一身的汗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就這樣熬到農曆七月初六，王熙鳳中午的時候就開始有陣痛，然而產婆什麼的都到位了， 她這也沒有生的意思。
到了半夜，穩婆才說開了三指。然而孩子可能是太大了，宮口開夠了也很久都沒辦法生下來，賈璉聽著王熙鳳的聲音都有氣無力的，心揪在一起怎麼都覺得沒法放心。
實在是站不住，便讓人拖了個椅子坐在門邊守著，等到聽到產房裡穩婆喊：「二奶奶再加把勁兒！出來了！出來了！」鼻子一酸眼淚就差點兒留了下來。
擔心自己當眾出後，賈璉用手抹了把臉立即站起來趴在門上沖著裡頭聲音嘶啞的喊：「鳳兒！你沒事兒吧？」
脫力的王熙鳳已經昏了過去，秦嬤嬤知道二爺擔心，從產房裡走出來，神情輕鬆道：「二爺放心，夫人母女平安。」
「知、知道了，平安就好。」賈璉摸了一把臉，問：「是因為孩子太大才不好生的嗎？」
秦嬤嬤想著以自己這麼多年的見識都不算小的小小姐，略顯艱難的點點頭，道：「個頭是不小，所以二奶奶也有些撕裂，裡面正在處理，穩婆說這樣的情況短期內可能不能再要孩子了。」
「不要就不要。」賈璉本來也沒想要孩子，耐不住王熙鳳想要兒子的心，果然這就真是個女兒吧？只是這話賈璉是萬萬不敢再當著王熙鳳的面說了。
天邊微微泛白，賈璉得知王熙鳳身體沒什麼大問題，身體上的疲憊湧了上來，只不過還未看見女兒，就暫時忍著沒有回去。
秦嬤嬤重新進去之後孩子已經收拾乾淨，接過來的時候手一沉，這才抱出去給二爺看小小姐。
屋裡點著燈視線不那麼清晰，但賈璉還是注意到秦嬤嬤抱著的繈褓體積與大姐兒當初不太一樣，等到親眼見到繈褓中露出的臉，一時無語。
秦嬤嬤面無表情的盯著賈璉一會兒，見他還是一動不動，突然出聲：「請二爺把小小姐接過去，抱不動了……」
「哦哦。」賈璉立即伸手接過來，即便有了心理準備，手上的重量還是驚了他一下。
秦嬤嬤年紀大了，身體自然是比不了年輕人，手腕在身後狀若無人的甩了甩，這才淡定道：「太醫給二奶奶開了不少補血的藥，要堅持喝一段時間，二爺最好提前準備著好藥材，恢復效果更好。」
賈璉點點頭，看著自己懷裡的胖閨女，歎道：「你這可真的是千金了！」
邢夫人在這兒陪著王熙鳳生產的，回去就告訴賈赦又添了個孫女，賈赦知道又是個女孩兒很有些失望，尤其是聽說兒媳婦需要休養短期內不能再生育之後，心裡更是不舒服。
不過礙于賈璉的態度，第二天兩個人還是過來看新出生的孫女了。賈璉當時還沒醒，兩個人是被丫鬟帶著去的小孫女屋裡，一見到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小丫頭，賈赦霎時就驚住了。
邢夫人看著她鼓出來的臉頰，呵呵笑了兩聲，「鳳丫頭懷的時候肚子就不小，看咱們孫女這臉，傷到……也實屬正常……呵呵……」
賈赦砸吧砸吧嘴，見孫女也砸吧嘴好像睡夢中吃了什麼好吃的一樣，心裡歎了一口氣，雖然又是個孫女兒，但好歹體格健壯……
到底是自己親孫女，對大姐兒賈赦都很喜歡，更別說這小孫女看著還挺喜慶的。
兩個人看完就走，也沒驚動賈璉夫妻，隨後賈母和王夫人也過來了一趟，當時小丫頭醒了，老太太還抱了一下……就一下，然後才回去的。
王熙鳳是中午醒的，她昨天暈過去的時候似乎模模糊糊聽到了什麼，這時候清醒過來，立即便問道：「孩子呢？還是女孩兒？」
平兒是知道二奶奶想生兒子的，這時候一聽她的詢問，扯了扯嘴角道：「回二奶奶，是位小姐。」
王熙鳳一聽，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怒道：「把你們二爺給我叫來！」
平兒不敢說二爺還沒醒，只痛快的應著立即就去叫二爺。另一邊秦嬤嬤也讓人去叫奶娘把小小姐抱過來給二奶奶看。
賈璉睡得死沉被叫醒，緩了好一會兒才腦袋昏沉的爬起來穿衣服，進產房的時候還在打哈欠，見到王熙鳳醒著，奇怪的問：「你這次坐月子怎麼讓我進來了？」
王熙鳳勾起嘴角，狀似溫柔道：「二爺，你過來……」
若是清醒的時候賈璉肯定是能夠察覺到她的神情不太對的，只是這時候整個人沒睡醒的時候反應都比較慢，啥也沒想就走了過去。
賈璉坐在床邊，控制不住的又打了一個哈欠，突然感覺手上一陣疼痛，一低頭就見王熙鳳臉上帶著淚正狠狠咬著他的手。
因為痛感或是別的原因，他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也不敢抽回手，只從丫鬟手裡接過手帕幫她擦眼淚，邊低聲道：「坐月子不能哭，你還要不要眼睛了？」
王熙鳳鬆開嘴，自己伸手接過手帕遮住臉，止住眼淚，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若是真的不能生了，怎麼辦？」
賈璉皺眉，看向屋子裡的丫鬟，見她們全都低下頭不敢看自己，便又問她：「誰跟你說的？」
「不怪她們，我隱約有點兒印象，一炸就說出來了……」
賈璉歎了一口氣，勸慰：「太醫沒說你不能生，只是生咱們女兒有些傷到了，需得好好養著……」
「那還生不生了？」
「啊？」
王熙鳳拿開手帕，除了眼睛還有些發紅，一點兒眼淚都沒有，緊緊盯著賈璉，追問：「你不會又不想生吧？」
「你……」賈璉中指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兒，無奈道：「故意的？就不疼嗎？」
王熙鳳咬咬嘴唇，道：「疼……可我不能讓你絕後。」
「我真不在意，我就怕你出了什麼事。」賈璉對王熙鳳的感情，他自己也不能就肯定的說一定就是愛情，但這個小姑娘想要為他生兒育女，他也想兩個人相互陪伴到終老。
「我已經自私的把你留在我一個人身邊，我一定要為你生兒子！」
「不是自私。」賈璉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不忍看她的眼神，歎道：「你有權利要求我只屬於你一個人。」
王熙鳳伸手拿開賈璉的手，堅定的望著賈璉，「那我也有權利要求繼續生。」
「你怎麼這麼固執呢？」賈璉搖搖頭，知道這種根深蒂固的想法勸不動，只能以後再說。正巧聽到開門的聲音，忍不住笑道：「咱們小閨女來了。」
王熙鳳順著賈璉的視線看過去，眼神裡有些期待，可等到孩子被奶娘小心的放在床邊，她卻一臉呆滯的看向賈璉，「這不是我女兒吧？我女兒怎麼能這麼醜？」
「瞎說！才不醜呢！」賈璉看了一會兒自己大胖姑娘的臉，忍了一會兒到底還是笑了出來，認命道：「咱們女兒五官還是精緻的，就是胎裡養的太好有些看不出來而已，等以後長大瘦下來就好了，你看誰家新出生的孩子有咱們女兒這麼健康！」
健康是真健康！就是讓人辛苦的很！
王熙鳳仔細找了一會兒，終於在這胖乎乎的「小」臉上艱難的發現了一處確實能看出精緻的地方，道：「這眉毛倒是跟大姐兒一模一樣。」
「是吧……」不過得意勁兒還沒下去，賈璉想到剛剛奶娘抱著小女兒略微帶著幾分吃力的樣子，還是道：「我看奶娘還是找個壯實的吧？剛剛那個也太瘦弱了些，肯定沒什麼好奶！」
「也行。」王熙鳳頓了頓，看了眼自己女兒的身材，又道：「還是找兩個吧，萬一不夠喝呢？」
賈璉深有同感，「你說的有道理，一會兒我就讓人去找。」
作者有話要說：麻煩幫忙收藏一下小朋友的文： [西游]作為大聖的迷妹 謝謝O（∩＿∩）O謝謝
今天三更，還有兩章。
第七十九章
想起原主好像確實有個七夕出生的女兒叫「巧姐」，賈璉覺得做小名還是很合適的， 便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她的小名兒， 大名兒是王熙鳳在他之前想的字裡選的， 取了芃字。
而賈璉媳婦給他生了個大胖姑娘的消息沒多久就傳遍了他的朋友圈， 也等不及洗三，陸陸續續就有人帶著賀禮上門來參觀，見果然是個有福氣的女孩兒，這才調侃幾句心滿意足的放下東西離開。
賈璉很是無語， 不過看在東西以及這幫人並沒有惡意的份兒上，暫時就原諒他們了。不想從那以後就算他幾年沒在京城裡，他女兒是個胖姑娘的傳聞也沒有消散， 讓他不免有些追悔莫及， 這時候就該錘這幫人一頓。
只是這時候賈家人還盲目的認為巧姐兒喜慶，尤其是賈母， 就喜歡富態的身形，再等到巧姐兒會不自覺的露出笑容之後， 老太太就總是念叨著想她。
巧姐兒性子倒是好， 只是這丫頭越長越胖， 健壯的奶娘抱著她走那麼遠到老太太院子裡也都累的不行， 所以就賈璉偶爾坐轎子帶著她過去祖母那兒，可即便這樣，下轎子的時候他也覺得自己手麻腿麻，讓人很是哭笑不得。
偏偏他做這麼個體力活了，老太太還一直念叨著他這個當爹的沒正事， 賈璉很無語，卻還得認命的做托運工作。
不過這丫頭倒是除了貪吃胃口大脾氣倒是好的很，除了餓的時候嗓門兒奇高，平時都很安靜。
王熙鳳出了月子也很少抱她，倒不是不喜歡女兒，實在是太重了些，她身體又虛，抱一會兒就覺得後背疼，自然是能少抱就少抱。
有了二娃之後，日常就是大姐兒趴在旁邊兒抓著妹妹的胖手玩兒，王熙鳳偶爾含笑看一眼，賈璉依然是動不動就不著家。
今年過年老太太心情很好，孫女兒有了一門好婚事，遠在揚州的女兒傳信過來說生下一個兒子，賈家目前也算和睦，唯一算是遺憾的便是賈璉整日的閑晃。
賈璉已經習慣了，從來都是聽聽就算了的，沒想到這次賈母放了個大招，直接自作主張給賈璉捐了一個官，等告訴賈璉的時候她錢都已經拿出去了，肯定是沒辦法拿回來的，若是不去這錢就白瞎了。
「那麼大一筆錢您可真捨得！」賈璉想起剛剛老太太宣佈的時候，二嬸那一臉肉疼的表情，要他自己也根本不可能這麼闊綽。
賈母自然是知道賈璉不想去的，否則她也用不著花錢還要瞞著賈璉，這可是從她私房拿出來的錢。便語重心長道：「珠兒學業進步，又有好先生教導，到時候科舉入仕，總不能你連個一官半職也沒有吧？」
「孫兒又不會嫉妒珠大哥哥。」
「我還想你嫉妒呢！」賈母白了他一眼，嘀咕：「嫉妒沒準兒還能有些上進心。」
「孫兒都聽見了。」賈璉無奈的搖搖頭，「您這話就不對了啊，哪有盼著孫兒起嫉妒之心的？」
「反正這官職你不做也得做，要是敢浪費我的錢，我就……」賈璉期待的看著老太太，沒想到賈母「就」了半天，撂下一句：「我就把你爹趕出去！」
賈璉心想他還樂不得呢！不過這話他說出來就是不孝了，只能眼神期待的看著祖母，卻只得到一個白眼。便聳聳肩，從椅子上站起來作勢要告辭。
賈母急了，追問：「你到底做不做？」
「您猜嘍！」賈璉也不說自己願不願意做，只邁開腿離開，讓老太太自己著急去。
王熙鳳知道祖母給賈璉捐官，當然是樂意的，白來的官兒又不用他們自己掏錢，為啥不做？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賈璉，生怕他有拒絕的意思。
賈璉回來的路上其實已經有了點想法，這時候見她這麼高興，便故意問她：「你就這麼想我做官？」
「為咱們女兒考慮啊！」王熙鳳不說自己也願意，只推到孩子身上，「你有個官職咱們女兒將來的婚事也好安排一些，不說像大妹妹似的嫁個狀元郎，也要差不多一些吧？」
「道理總是在你那兒。」賈璉靠在榻上，手指逗弄著巧姐兒抓，轉頭問大女兒：「大姐兒，想不想出去玩兒？」
被自家爹爹逗習慣越大越淡定的大姐兒抬起眼，看著自家爹爹，說了句：「您開心就好。」然後就默默的等他說話。
賈璉點了一下她的鼻頭，「無趣。」
王熙鳳是個憋不住的，一聽賈璉的話，便忍不住有些狐疑道：「你又想幹什麼？」
「孟老的遊記你不是也看了嗎？山川大河、海闊天空……你就不想去看看？」賈璉誘惑她：「不是捐官嗎？在京裡有什麼意思？咱們就去外頭走一遭如何？」
「你要外放？！」
賈璉點點頭，笑著說：「這不是正好的藉口嗎？要不然咱們也輕易出不得門，人活一世總憋在這京城豈不無趣？」
「祖母不會同意的。」王熙鳳自己也有些抗拒，好好兒的榮華富貴不享，跑出去受罪做什麼，「在京裡領個閒職不比出去強多了！」
賈璉不跟她爭辯，想著之前王熙鳳看那遊記的時候也一臉的嚮往，便閑來無事就當著她的面念出來聽，王熙鳳倒是什麼嚮往的美妙的幻想都沒了，只覺得他煩的很。
幾天就受不了了，認命的道：「隨你隨你！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要出去就一起去！不過祖母到時候發火可跟我沒有關係！」
「當然不會推到你一個女人身上去！」
老太太會擅作主張，賈璉自然也是會的，想要等京城裡的閒職就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有空缺，自然沒有外頭的官職好安排，再說他也沒要求多好的地方，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太貧瘠，風景好一些的地方。
因為也送了禮，又托了關係，吏部任命下來的倒是比想像的快，正好天氣已經暖和了，天意讓他一路順風。
只是賈母看著那任命書很是有些不敢置信。她當初可是讓在京城裡給找個閒職的，這時候看任命變成了外放的縣令，便懷疑的看向賈璉，「你是不是背著我做什麼了？」
王夫人本來還覺得老太太花那麼多錢給賈璉捐官太過偏心，這時候得知賈璉竟然要外放做個小縣令，頓時都顧不得幸災樂禍，只想著縮起來不要被婆婆發現以免觸黴頭。
而賈璉無辜的眨眼，「看您說的，孫兒不是想著您這期望甚大，想要踏踏實實做點兒實事兒嗎？」
「你可別給我禍害百姓去！」
「那哪至於……」賈璉聲音帶著些許受傷，「孫兒就算不是什麼好官，但也不至於為害四方啊！再說孫兒不差錢，能禍害什麼！」
「我都讓你氣糊塗了！」賈母自己撫了撫胸口，重新拉回話題：「父母在不遠遊，你這一走就那麼遠，什麼時候能回來？！」
「敏姑姑生了表弟，她身體又不好，孫兒在揚州附近任職，倒是可以順路去看看……」
「揚州？」賈母又被帶跑，拿起那任命看了一眼，剛才都沒注意竟然是在揚州，這一看果然是，立即就問：「這是在揚州哪裡？離揚州遠不遠？」
賈璉站起來，笑著說：「這您問孫兒，孫兒就不知道了，不過肯定是能順路過去看看的，現在您可以提前準備些要捎帶給姑姑的東西，孫兒也要回去讓鳳兒收拾行裝了。」
賈母也是年紀大了，注意力不如以往集中，這時候被帶著自然就想到要給敏兒帶些什麼好，可等到賈璉走了，才反應過來被糊弄，立即怒吼一聲：「賈璉！」
王熙鳳知道賈璉有那樣的念頭之後就已經開始計畫都要帶什麼出去，這時候賈璉的任命一下來，她立即就讓院子裡的人動了起來。
賈珠聽說這件事兒，匆匆從書院趕了回來，見到賈璉就劈頭蓋臉的一頓問：「怎麼突然就外放了呢？還是去揚州那麼遠的地方？在京城過過好日子不行嗎？」
「小爺有錢，在外面過得也是好日子啊！」賈璉抓了一把瓜子，然後把碟子推到賈珠面前，「到時候你幫忙看著一下我父親母親，他們對你印象還是不錯的，出了什麼事你勸一勸也不至於不聽。」
「你是鐵了心要出去了。」
賈璉把瓜子皮放到桌子上，他一開始其實是很想甩掉賈家這樣的拖累的，可這年代做那樣的事名聲可不太好聽，現在態度改變了一些，但有光明正大的機會可以出去浪些年，他自然是得謝謝祖母送過來的機會。
不過那也是因為有賈珠守著榮國府，所以才會這麼爽快的決定走人，他當然也不希望榮國府再出什麼事兒讓他也跟著倒楣。
所以賈璉拍了拍賈珠的肩膀，道：「雖然捐官出來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升官空間，但也不能把賈家全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
「璉兒……」
「不要太感動，主要還是想玩兒，反正我肯定不會惹什麼麻煩的。」
賈珠一噎，扔了個瓜子到賈璉身上，「要走了還做討罵的事兒！」
反正他出去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可很快又有了新的問題，王熙鳳肯定是要跟著出去照顧他的，可孩子們年紀卻都還小，不說賈母，就連賈赦邢夫人都捨不得大姐兒和胖嘟嘟的巧姐兒出門。
再一個巧姐兒現在年紀還小，若是路上生病，他們夫妻兩個到時候不得追悔莫及。
王熙鳳雖然本來不是十分想要出去，但她是肯定要跟著賈璉的，這時候聽長輩們一個接一個的洗腦，也忍不住有些擔心巧姐兒了。
帶著幾分不舍，艱難的問：「要不……咱們就把巧姐留家裡？」
「你不怕咱們一去幾年，回來女兒都認識我們了嗎？」
王熙鳳當然是不想的，她又是個果斷的人，既然不想以後女兒跟自己不親，該想的自然是怎麼讓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在一起，腦子一轉便道：「我請個大夫隨咱們南下！」
賈璉一聽，想起當初為了給大姐兒培訓丫鬟，秦嬤嬤當初好像是一拖二帶了一個老太醫進他的宅子，便道：「這個交給我，我跟秦嬤嬤商量，你好好收拾東西吧。」
「好。」賈璉做不到的事情不會輕易答應，王熙鳳便去做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而賈璉轉過身就去找了秦嬤嬤，秦嬤嬤聽後有些擔憂道：「能落葉歸根自然是好的，只是他們年紀都不小了，可能出去那麼遠路上有些不方便。」
「我又不是沒錢，帶著鳳兒和孩子們肯定是要找大船走水路舒服一點的。」賈璉也知道這年代出行不方便，自然是不會省那個錢，「老太醫若是願意我肯定會好好照顧，其他人我也不強求，您就把我的話帶過去，肯定是儘量照顧周全的。」
其實當然是不跟著顛簸比較好，但賈璉當初既然承諾給他們養老，自然是要盡可能方方面面能想到的就為他們考慮的，不過，「就算不願意，到時候我也會托珠大哥哥幫著照看的。」
秦嬤嬤點點頭，第一次臉上有了笑模樣，「我先替這些老夥計謝謝二爺了，畢竟帶著一起出門也是拖累。」
之前，就秦嬤嬤和尹嬤嬤要跟著一起出門，這時候還涉及到別人，便特意跟二奶奶請了一個假去外頭，她那幾個老夥計祖籍在外頭的自然是願意跟著的。畢竟如果有機會，當然還是想要落葉歸根，埋骨在家鄉，即便家鄉的模樣他們基本已經忘了……
所以最後秦嬤嬤帶回來的消息便是，加上老太醫夫婦，還有一位嬤嬤以及一位宮裡出來的老先生會隨著賈璉南下。
另有一位老嬤嬤，她是個傷心人，只想在這京城裡死守著，賈璉得知之後，考慮了一下，便來到賈母處。
「你說是從宮裡出來的？」
賈璉點頭，「她倒不是什麼貴人身邊伺候的，不過既然跟秦嬤嬤認識，人品是絕對沒有問題的，規矩什麼的也都不差，所以孫兒想著不如就讓她進府來，給姑娘們當個教養嬤嬤，順便頤養天年。」
賈母看著賈璉的眼神十分複雜，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這個孫子已經在外頭獨當一面，宮裡出來的嬤嬤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請的來的，雖然比不得秦嬤嬤和尹嬤嬤在宮裡也有些名號，但他的能力已經顯而易見了不是嗎？
「只要你願意留在府裡，我去求，我把榮國府交給你們夫妻。」
第八十章
賈璉驚訝片刻， 隨即眉眼含笑， 搖搖頭，道：「孫兒現在想法也改變了不少，榮國府不是誰一個人的榮國府， 也是珠大哥哥，是元春迎春他們的榮國府，我們所有人， 包括寶玉他們幾個小的，都不會存心想要給它抹黑……」
「你……」
不等賈母說完， 賈璉輕笑，「說起來也沒有那麼無私。孫兒現在也想著自己，想著自己的小家，但多少也裝了點別的人， 您得高興您生了珠大哥哥這樣的好孫子……」
賈母自認，從來沒有見過哪家有珠兒璉兒這樣好的隔房兄弟， 更不要說他們的父母輩兒鬧得那樣難看，現在她之所以覺得賈家氣氛沒有過的和諧， 都是因為這兩個孩子在中間調和。
她想起不知何時的久遠年代，她似乎也期望過兩個兒子同心協力而不是傷她的心， 現在她老了，兒子們依然不對付， 卻沒有想到也能從孫子身上見到了可能……
忍不住就有些感動，目光和煦的看著賈璉，「我也高興有你這樣的孫子。」
得到肯定總是高興的， 只不過賈璉不是一般的賈璉，搖了一下扇子，玩世不恭的笑道：「您可別太感動，孫兒的優秀自己知道就好了。」
賈母嗤笑了一聲，拐杖朝門外點了點，「走吧，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也好，只別太久，不要連我最後一面都趕不及回來。」
賈璉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神情自然的說：「您長命百歲著呢！不過就算過幾年才能見到孫兒，我到時候也不會像爹和二叔他們跟個糟老頭子似的。」
「你才糟老頭子！趕緊走！」
賈璉聳聳肩，這老太太還挺嘴硬，平時嫌棄的跟什麼似的，等別人說她那兩個兒子了，她這又維護上了。
他這不捐官和正常授官還有些不同，時間比較寬鬆，所以他們可以一點點把事情整理好。
平兒和樂兒之前都嫁了，賈璉考慮之後並沒有讓六子興兒他們跟著而是帶著隆兒夫妻以及安兒和她未婚夫林東平隨身伺候，其他都是王熙鳳安排的。
收拾的差不多了，夫妻兩個就開始跟親戚朋友們告別，然後賈璉一家就踏上了南下的船。
不過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巧姐兒是真的健壯的跟個小牛犢子似的，反倒是大姐兒上了船幾天之後就開始蔫蔫的，王熙鳳也不太愛動彈。
賈璉嘴上是嘲笑王熙鳳身體虛，回頭還要催著丫鬟多給她補補，到了大一些的港口也立即就停下讓人去補些新鮮的蔬菜水果肉類。
後來大姐兒倒是緩過勁兒來了，王熙鳳是徹底蔫了，輕易都不出船艙。
越往南天氣也越暖和，巧姐兒年紀小不能帶出來吹風，賈璉就帶著大姐兒每日坐在甲板上看海，或是聽那些老人說些故事，倒也不無聊。
從宮裡出來的太監，賈璉叫「付先生」，大姐兒還有下人們自然也都叫先生，也沒有人對他光潔的臉表現出驚異，他後來反倒是最喜歡跟他們說些雜七雜八的事兒的。
像老太醫，賈璉只隱約知道他和另一位陳嬤嬤是後結的夫妻，只以為兩個人是黃昏戀，沒想到經了付先生說，才知道這二位在自己的故事裡也是傳奇……
老太醫除了幫王熙鳳把把脈，後來都沒怎麼派上用場，便把大姐兒的丫鬟帶到身邊教導幾句，最後發現珍珠頗有些聰慧，便開始獨自專心教導她。
珍珠也很積極的跟太醫學，聰明的丫頭自然是盡力抓住一切機會的，老太醫一身的醫術也不介意傾囊相授，完全也不在意自己那點兒事兒被個老傢伙當故事似的說給小朋友們聽。
「老太醫在宮裡對當時還是宮女的陳嬤嬤一見鍾情，本來是想等陳嬤嬤到年紀出來求親的，不承想陳嬤嬤沒能出宮，他就推了所有想要說媒的媒人，一心一意等陳嬤嬤出來，期間鑽研醫術才有了現在的成果。」
賈璉有些意猶未盡道：「我講故事沒有趣，付先生說當時老太醫是被另一位太醫收養的孤兒，當他是親生孩子一樣對待，見他一直不願意成親還鬧過一陣子，就算這樣也沒有說過原因毀了陳嬤嬤的聲譽……」
「你當誰都像你似的有一張破嘴呢！」
「那也就是碎了一點，不該說的我可從來沒往外說過。」賈璉很有自知之明，他確實皮起來有點兒氣人，他又不是不承認，活得那麼嚴謹多累！
然而王熙鳳聽了心裡卻有些恨恨的，賈璉父女三個都活蹦亂跳的，就她一個人突然弱柳扶風起來，忍不住就咬牙道：「是誰說的可以出來浪的？我現在整個人暈乎乎的就是浪了！」
「哈哈哈……」
明知道她這話說的是很單純的了，說出原因肯定又該是自己帶偏人，賈璉還是用手背捂住嘴，笑聲控制不住的溢出來。
「賈璉！」
「抱歉、哈哈哈……」見她眼睛瞪溜圓，賈璉擺手，「好好好，我不笑了，哈哈哈……」
「賈璉！」王熙鳳臉一沉，怒道：「你個棒槌！立刻！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人都生氣了，賈璉嘴角的笑容卻怎麼也落不下，迅速在王熙鳳臉頰留下一個吻，匆匆就離轉身離開了船艙。
安兒和白荷在旁邊低下頭偷笑，王熙鳳瞪了她們一眼，想到賈璉討打的樣子，自己氣著氣著也笑了。
又過了小半個月，船終於到了揚州碼頭，賈璉一下了船林家的管家就迎上來：「是璉二爺吧？小的是林家的大管家林盛，老爺讓我來接您去府裡修整一下。」
「姑父、姑姑、表妹表弟可好？」賈璉客氣的笑著。
「都好，知道您要來，主子們都盼著呢！」
行李自然有人在後邊兒裝車，寒暄了幾句就上了馬車。到了林府，姑父林如海竟然和一個小姑娘在大門外迎他們，賈璉和王熙鳳立即迎上去。
「給姑父請安。」然後賈璉又道：「姑父公務繁忙，大可不必耽誤時間來接我們。」
「也不耽誤什麼。」說完，林如海低頭沖著女兒道：「這是你表哥表嫂，黛玉向表哥表嫂問好。」
黛玉小小的身子沖著賈璉王熙鳳二人福了福，奶聲奶氣認真道：「表哥表嫂好！」
「好好好。」
王熙鳳旁邊的大姐兒好奇的看了一眼這個「小姐姐」，也不用催，躬身對林如海和林黛玉行禮，而林黛玉一聽她叫自己「姑姑」，立即便紅了臉。
王熙鳳見了黛玉也喜歡，立即便蹲下把她摟在懷裡，喜道：「在京城裡真是不曾見過如表妹這般鐘靈毓秀的小姑娘，到底這揚州的水好養人！」
林如海最近因為妻兒身體不好眉間都帶著愁緒，如今因著賈璉夫妻輕快了些，看著女兒的眼神也帶著驕傲。
然後招呼他們一行人進府，林管家則是留在這兒幫著安置賈家的行禮。
賈璉夫妻倆得先去給賈敏請安，賈敏知道娘家侄子要來，心情好精神都足了不少，一見他們進來，眼淚卻立即就下來了，賈璉不好哄，王熙鳳都沒等賈璉示意，立即便道：「侄媳今兒是第一次見到姑姑，您可莫要傷神，否則侄媳還以為您不喜歡我呢！」
賈敏破涕為笑，嗔道：「母親在信裡總是稱讚你，又長了這樣一張巧嘴，我這個當姑姑的不吃醋就算了，哪裡能不喜歡你？」
「那侄媳就放心了！」王熙鳳誇張的拍拍胸脯，笑道：「剛剛還在說表妹這般的靈秀是怎麼養的呢！看到姑姑，侄媳就全都明白了！哪像我家這兩個，大姐兒還好，偏巧姐兒像個豬崽兒似的！」
巧姐兒正在推車裡睡得香，這麼一路有些喧鬧也沒醒。這是賈璉特意請木工做的，就是個簡易版，沒什麼減震也不安靜，但是巧姐兒一點兒都不嫌棄，雷打不動。
賈敏探頭看了一眼，王熙鳳似是完全不在乎什麼過病氣的說法，親手把車推得裡她近了些，還是被賈敏阻止了。
看著那孩子胖乎乎的臉蛋兒，賈敏再想到自己兒子因為身體不好有些黃瘦的樣子，不覺便有些羡慕道：「若是你們表弟能夠這般健壯，就是拿了我這一條命去，我也是願意的。」
林如海拍拍賈敏的手，但是看著巧姐兒的眼神也帶著羡慕。
賈璉看了二人一眼，笑著道：「我們出來的時候請了一位老太醫隨行，不如等他修整一下給姑母和表弟看一看？」
林如海一聽是太醫，眼睛一亮，有些激動道：「揚州的大夫我們都看遍了，藥吃了不少，他們母子一直也沒有什麼起色，能有太醫是最好的。」
賈璉本是想讓老太醫休息一下，見林姑父這樣激動，與王熙鳳對視一眼，到底還是站起來道：「那我還是先請太醫過來給姑母表弟看一下，看完了再好好兒休息也可。」
林如海本就有些急迫，這時候也不客氣，便要親自與賈璉一起過去請老太醫過來。
第八十一章
老太醫在太醫院什麼情況去給貴人看病沒有過， 現在主家專門來請， 林大人又是賈璉長輩，自然也不會推辭。
拎著自己的藥箱就要跟著，賈璉只要想的話多有眼力見兒， 立即就殷勤的接過來，「我來我來，不能讓您受累啊！」
老太醫直接就鬆手了， 背著手慢騰騰的跟著往主屋的方向走。
王熙鳳留在這邊陪著姑母閒話家常，見她神思不屬， 想著任誰經這樣的事情大概都不會坐得住，所以她也就不再找姑母說話，而是低聲幫著黛玉和大姐兒熟悉起來。
等到太醫過來，賈敏也顧不得自己的身體， 立即便請太醫先去看她的兒子。這一時半會兒又不會出事兒，老太醫就先去幫林家小公子看診。
賈璉夫妻體諒姑父姑母的心情， 也不覺得受到怠慢，就安靜的跟在後頭， 王熙鳳順帶還要照顧著大姐兒和黛玉。
至於巧姐兒，那真是不動如山的人物， 留個丫鬟在堂屋裡看著就是了，也用不著推著四處走。
林家的小表弟出生的月份跟巧姐兒沒差多少， 但是整個人小了兩號，賈璉和王熙鳳現在為人父母，一見這孩子肯定是吃了不少苦頭的樣子， 心裡也覺心疼。
太醫經過一系列把脈看舌頭扒眼皮的動作，最後捋了兩下鬍子，說了一串兒之乎者也的話，賈璉聽著，反正大意就是先天不足，得好生將養，然後最後能不能養好他也不能保證。
但賈璉看著姑父姑母兩個人激動欣喜的感謝，應該比之前的大夫結果要好上不少。等太醫開了藥之後也立即就讓人去買藥熬藥。
賈敏正坐在床邊兀自看著兒子欣喜垂淚，賈璉在一旁小聲提醒：「姑姑，讓太醫給您也看一下吧？」
林如海一聽，立即就扶著妻子的肩膀，低聲道：「咱們兒子身體會慢慢好起來的，你也寬寬心。」
賈敏點點頭，又看了一眼兒子，這才坐到桌子前伸手讓太醫診脈，「勞煩您了。」
老太醫手輕輕放在賈敏的手腕上，把脈的時間更久，完事兒之後不露神色的簡單說了幾句話就開藥讓林府的人去熬。
賈敏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也可能是覺出來了也不在意，她現在滿心都是自己兒子的身體。
而林如海送老太醫出來之後，便出聲詢問，老太醫自然就實話實說了，「夫人的身體被些亂七八糟的藥損毀了，又憂思過度勞神傷身，長久以來什麼身體也熬壞了，若是繼續這麼下去油盡燈枯也是遲早的事兒，需得仔細照料。」
其實養身體都囑咐是要靜養不要傷神，但老太醫見得多了，自然是知道這些成年人是不可能完全遵醫囑的，反倒是小孩子，什麼也不懂卻也好擺弄，倒是可愛多了。
不過送佛送到西，老太醫自見了林如海的臉色便知道他這身體也不算強健，不如就一起看了。便平靜道：「林大人，老夫也幫你把一下脈吧。」
林如海正出神，敏兒為了求子這些年確實吃了不少偏方，聽到老太醫的話，自然也不會推拒，直接就請他坐下然後順從的伸出手。
反正賈璉是看出來了，看診就那一套模式，所以見老太醫收起手，立即便問道：「姑父身體如何？」
「說了賈小子你也不懂。」老太醫說完，又看向林如海慢悠悠道：「想必具體什麼情況林大人也有數，你這身體比起尊夫人倒是強不少，不要太過辛勞注意休息，莫要憂思過度，當然，藥也是要喝的。」
林如海點頭，老太醫的說辭跟之前的大夫也無甚大差別，就是藥方上幾味藥不相同。
而賈璉看姑父讓管家親自送了老太醫去休息，這才沖著他道：「我們出來的時候從京城帶了不少好藥材，若是有缺的先從侄兒這裡拿一些先用的，之後再去補吧。」
「好。」林如海這才想起賈璉他們旅途跋涉肯定很辛苦，便立即讓人帶著他們夫妻趕緊去安置休息。
賈璉也心疼自己女兒一直在這兒陪著，也沒多說直接就準備帶著大姐兒去休息，臨走之前想到黛玉剛跟大姐兒熟悉一點兒，估計姑父他們夫妻兩個也暫且沒工夫顧及到她，便道：「不如讓黛玉也跟著一起去睡一會兒？」低下頭又對黛玉說：「表妹幫著我們照顧一下大姐兒如何？」
黛玉看了一眼父親，林如海點頭，她這才含蓄的笑著，然後牽著大姐兒的手一起跟著賈璉夫妻兩個走。
賈璉和王熙鳳在前頭聽著兩個小姑娘奶聲奶氣的有問有答，都滿臉的笑容，倒是巧姐兒，從始至終都沒有被吵醒過，也不怪王熙鳳說她是個小豬崽兒。
睡了一覺，恢復了些精神，賈璉去大姐兒他們房間看了一眼，見兩個小姑娘頭挨著頭睡得汗都出來了，便拿起帕子給兩人都擦了擦汗，這才出去。
探望了一下嬤嬤先生他們，然後賈璉又去了老太醫那裡，見老人家果然在擺弄他的藥材，便笑著過去幫忙。邊問道：「姑母的身體不好治嗎？」
「治病對症下藥即可，她這是治命，當然要難一些。」
賈璉沉默，也不知道這一家子是怎麼回事兒，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轉而道：「那不如也幫我這小表妹看一下？」
老太醫穩如泰山，把那賈璉不知道是什麼的藥材翻了個個，然後才在他的目光中道：「把你的手拿開，不要弄髒我的藥材。」
賈璉立即撒開手不去碰人家的寶貝，隨即反應過來這好像是他買的，不過當著人家專業人士的面話也不太敢說出來，只把手舉到胸前笑道：「我不動了，那您看我說的……」
「你小子最是會物盡其用了！」老太醫慢悠悠的放下手，背著手往裡走的時候道：「走之前帶過來吧。」
「謝謝您了。」
等賈璉再回去的時候看大姐兒和黛玉已經醒過來了，便對尹嬤嬤帶著大姐兒和黛玉去老太醫那兒玩會兒，尹嬤嬤點頭應了。
晚上賈敏讓廚房準備了一些豐盛的晚餐給賈璉他們，這才有些歉意的表示他們的怠慢，王熙鳳笑容依舊明朗道：「自家姑姑姑父，我們做晚輩的也能理解，您和姑父千萬不要太過在意，沒事兒的。」
也因為他們明日就要敢去上任，所以吃過飯，林如海就叫賈璉去書房，跟他詳細說了一下他要去的那個縣的情況。
賈璉沒想到姑父百忙之中竟然也幫著他細心整理了資料，離座躬手道：「姑父的心意，賈璉都記在心裡了。」
「好好為百姓做事。」見賈璉點頭，林如海突然道：「黛玉的先生賈化也是進士出身，之前向我隱晦的提出想要謀一個出路，你沒來之前我想著二舅兄喜好養清客，便想引薦過去。」
賈璉一聽，挑眉，「進士出身為何會這般落魄？讀書人可是走到哪裡都讓人尊重的。」
「犯了錯，被擼了官身。」林如海隨即又解釋道：「不過其人倒是擔風袖月，才華也甚是出眾，若是就此隱居下去倒是有些可惜……」
能考上進士賈璉是相信他有本事的，只是雖然是名喚賈化，他卻想到了另一個人，直接搖頭道：「還是算了，叔父因為被身邊的清客帶的昏庸，近兩年已經被祖母斥責過幾次了，這樣有污點的人，我不希望進榮國府。」
林如海被拒絕了也不生氣，他其實也不見得就真的那麼看重賈化，只不過是順手幫一下也是個人脈，既然賈璉不願意，便也不再提。
說到底若是妻子娘家子弟有前途，對他兒女更有益，外人還是差了些。而賈璉也不再關注無意義的人，反倒認真的向林姑父討教些揚州的事。
不過臨回去休息之前，林如海到底還是與賈璉提出想要請老太醫再留些日子的請求，賈璉是不在意的，但這事兒主角是老太醫，他也不好隨便答應下來，只道：「不如明日與他老人家提一下，侄兒也願意幫忙遊說一下。」
「當然好。」
所以第二天一早，王熙鳳帶人收拾行裝準備走，林如海便請老太醫多留幾日。
老太醫看在賈璉的面上，也不準備做個沒頭沒尾的大夫，便看向賈璉道：「人老了身體確實不如年輕人，不如我就再在林大人這裡叨擾一段時間，等過些日子再去找你吧？」
賈璉當然也希望姑母他們能養好身體，這樣遠在京城的祖母也能寬心一些，便笑著點頭答應下來。然後對林姑父道：「那就煩請姑父到時候派人送他老人家一趟了。」
「這是當然的！」林如海喜形於色，道：「多住一段時間也定會熱情款待的。」
「那就不必了。」還不等賈璉說什麼，老太醫直接就拒絕了，「我夫人還要跟她老姐姐們相聚。」
林如海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只笑著應承：「都隨您，能得您診治這幾天如海也感激不盡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還以為就算我把賈小璉送上天你們都不在意呢，看到說突然的竟然放下了點心，前幾章有暗示會換地方哦
第八十二章
老太醫矜持的點點頭， 然後沖著在幾個嬤嬤中間的陳嬤嬤揮手。陳嬤嬤看了幾個老姐姐一眼，到底還是走出來站到了老太醫身邊， 只不過距離稍微遠了一些。
老太醫見狀，背著手自己挪近站過去，臉上的表情一直保持著從容自若的樣子。
其他人自然都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紛紛笑了起來。賈璉則是含笑看了王熙鳳一眼， 這才與姑父告別。
那個縣離揚州距離並不算遠， 聽林姑父說也就一日的路程，走的快些天黑之前就能到。所以也沒有再耽擱，快些趕路能夠儘早到總比貪黑走夜路要強。
最後緊趕慢趕，賈璉他們好歹在天剛剛擦黑的時候趕到了那個長治縣，除了晃動之下睡得更香的巧姐兒，其他人都有些疲憊。
也沒有直接去縣衙，賈璉帶著人找到縣裡最大的一家客棧住進去， 即便環境依然看起來不算太好， 也只能暫且忍著了。
不過一些床鋪用品都被丫鬟換成了他們自己的，王熙鳳這才勉強坐下去，只是躺下之後還是忍不住錘了賈璉一下， 「我想著大姐兒和巧姐兒遭這個罪， 我就心疼！」
「這算是什麼苦啊，你是金尊玉貴習慣了，女孩兒經些事兒才好呢。」
「女孩兒是要嬌養的。」
賈璉打了個哈欠，雖然也覺得這床睡著不那麼舒服，但實在是太困了， 便摟住王熙鳳道：「鳳兒你說的有道理，不過在這兒也可以嬌養。趕快睡吧，再不睡明天起不來了。」
王熙鳳動了一下還是覺得有些不適，只是熬了一會兒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賈璉隱約感覺樓下有些喧鬧，睜開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輕輕把手臂從王熙鳳頭下抽出來，起身整理了一下儀容，打開門見隆兒在外頭守著，便低聲問：「何事喧嘩？」
「回少爺，樓下縣令縣官還有縣裡的鄉紳來了。奴才本想叫您，他們說願意等，所以……」
賈璉皺眉，「以後記得叫我。」
隆兒見少爺有些生氣，立即恭敬的答應道：「奴才知道了。」
「還有，吩咐下去，不要對縣裡的人態度太過高傲，我不希望傳出什麼仗勢的閒話。」
「是，奴才這就吩咐下去。」
賈璉這才點點頭，聽到王熙鳳也被吵醒了，就叫人端水進來梳洗。然後走進去告訴她縣裡的人都已經過來了，王熙鳳一聽便掩嘴打著哈欠起來。
男人梳洗的快一些，賈璉便率先走下來，在樓梯口看到下面站了不少人，頓時頭有些大。卻還是揉了揉額角，淡定的走下去。
樓下大堂的人似乎一直都在注意著樓梯，這時候一見到有一個年輕貴氣的公子下來，頓時都面面相覷，還是打頭穿著官服的中年男人領先一步，微微拱手道：「賈大人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賈璉拿著扇子的手也抱拳一抬，隨後道：「不知眾位如何知道賈某已到這裡的？」
依然是縣令發言：「昨日賈大人帶著家眷進縣我等便知道了，只是未免打擾賈大人休息，不曾來打擾，所以今日本官率縣眾來迎賈大人去縣衙。」
賈璉點點頭，笑道：「勞煩諸位稍等片刻，家人正在梳洗。」
等到王熙鳳帶著大姐兒收拾好出來，突然見到她這樣的神仙人物，沒見識的不免有些失神，賈璉咳了一聲，道：「本官也是芝蘭玉樹。」
王熙鳳本來因為這些人的神色有些不虞，這時候聽賈璉這麼不要臉的話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隨即就讓丫鬟拿了幃帽過來。
眾人猛地回過神來，心內一陣惶恐，又見新上官夫妻兩個並未發怒，這才稍稍不那麼拘謹。而竇縣令也不是進士出身，原本以為到老都會在這個職位上，如今他能夠升遷，多賴于賈璉這個貴族公子哥，忍不住就用眼神對眾人警示了一番。
賈璉生氣也不至於，也不在乎他們那些眉眼官司，現在為了點小事發怒也不合適宜，等以後摸清楚了，再有人犯到他手裡自然是不會輕拿輕放。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到了縣衙，非縣衙人員自然是拒之門外，不過有個自我介紹是這縣裡首富的人說要為賈璉接風，然後便期待的等著賈璉的答覆。
王熙鳳已經被縣令夫人引去後宅，賈璉想著這也是早晚的事兒，便道：「接風就不必了，我好歹以後也是一縣父母官，沒道理受百姓恩惠，到時候本官設宴邀請眾位，大家暢飲一番。」
重點是賈璉不差錢，不過說完他又馬上自打嘴巴，道：「不過本官酒量不好，咱們就是互相認識認識，以後好相處。」
眾人面面相覷，又還沒摸清楚新任縣令是什麼脾氣，便只能應「是」。
另一邊王熙鳳來到縣衙後宅，就看到縣令家的行禮都已經收拾好擺在中間，再看這縣衙後宅空蕩蕩的還有些蕭條之感，頓時在心裡又罵了賈璉幾句。
這麼小的院子，他們一家四口也就算了，這帶了這麼多人肯定是住不下的，所以她便看向縣令夫人，問道：「這附近有出售或是往外租賃的宅院嗎？您也看到了，我們帶出來的人多，這後宅是決計放不下的。」
縣令夫人剛剛已經看到新縣令帶過來的行禮了，比他們家的家當看起來都多了，再加上那麼些下人，肯帝是裝不下了。
人比人氣死人，往常在這縣裡她已經是體面的夫人，在這年輕夫人面前都有些寒酸了，所以笑容便不那麼暢快道：「確實是有些緊吧了，不過這縣裡空院子也不少，您到時候一打聽就知道了，我們這交接過了就要敢去別處上任，也沒辦法幫您了。」
「無礙的。」王熙鳳本也沒指望她們幫什麼忙，只隨便閒聊幾句。
竇縣令家的大女兒今年也十歲了，這時候看著別人家丫鬟都比自己穿的好看，心裡也有些酸，再一看人家幾歲的姑娘氣質都十分不同，便更覺得自尊心有些受損。
竇縣令家的下人一點一點往出搬東西，賈家的馬車就暫且停在外頭沒有急著往裡搬，這長長的車隊就引起了不少縣裡的百姓過來圍觀。
這條街上的鋪子老闆也都出來看，三兩家的就站在一起閒談：「這是新來縣令家的？」
面店的老闆娘肯定道：「應該是，我剛剛看到縣令老爺帶著一個年輕的公子進去了。」
「這麼年輕的後生該不是什麼大家公子吧？」成衣店的老闆娘看了一眼那長長的車隊，眼神一轉，走了進去。
旁邊面店的老闆娘見狀，忍不住啐了她一口：「勢利眼的東西！」
賈璉這邊跟竇縣令交接，他也不是真就想做個十全十美的縣令，所以就讓隆兒和林東平去做，他則是讓人拿了茶葉過來跟這些縣官們坐在一起喝茶。
他早就跟隆兒他們兩個交代了，重點盤查縣衙稅務銀錢走動方面有沒有什麼問題，別到時候給自己留下什麼爛攤子就行，至於其他的，喝茶的功夫賈璉也能從他們話音裡分析點兒東西出來。
不過這地方倒是真的很適合賈璉，近些年都沒有過災情疫病，百姓不算富足但也餓不死，據他們說除了偶爾有些地痞流氓，也沒甚太大的惡人，縣裡的富戶也不曾盤剝，基本是個很平和的縣了。
中午賈璉做東在縣裡出名的酒樓訂了兩桌菜請縣衙的官差們吃了一頓，下午交接完，賈璉夫妻就送縣令一家離開。
等他走了，賈璉變成這縣裡的一把手，頓時也不那麼板著，吩咐其他人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把隆兒和林東平留在前頭，自己回後院去找王熙鳳去了。
王熙鳳正看著安兒和白荷帶著下人們在那兒收拾東西。賈璉一看這後院兒的場景，就這麼一個院子，正房偏房幾間屋子，就連他見多了榮國府那樣的敞闊宅子，看那麼多人來來去去都覺得擠得很，
估計王熙鳳也不會很開心，尷尬的笑了一下，道：「我這就讓人去問問旁邊的宅子願不願意往外賣過著出租，總得安排夠住的地方。」
王熙鳳當著賈璉的面倒是沒有再表現出情緒，她也知道既然都出來了也不能總使性子，溫和的建議：「後頭也問一下，多出些錢也無妨的。」
賈璉點頭，不過他也不準備做冤大頭，還是讓人先打聽了一下這裡的市價，然後才去詢問旁邊人家可願意出售或者租賃房屋。
先頭都是不願意賣的，後來又問可不可以租賃，到期時間便是他們走的時候，租金也比市價高一點，大部分考慮了一下就都同意了。
賈璉也不管是不是礙於他現在是一方父母官的原因，與王熙鳳秦嬤嬤一商量，這點租金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就把旁邊三家都租了下來。
只是今天時間也晚了，不可能立即就讓人家搬出去，就讓隆兒帶著一些人先繼續住在客棧裡，錢都由公中出。
第八十三章
第二天就找了人， 把縣衙後宅以及他們租的房子打通重新修整一下，為了儘快讓人入住， 就沒太顧及錢的問題，當然也是有這地方勞力實在是比京城裡便宜太多的原因，所以王熙鳳直接大手一揮，只要儘快完工， 錢不是問題。
沒多久新縣令家財大氣粗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縣， 讓下人住那麼好的客棧不說，還要住那麼大的地方，聽說就連下人穿的衣服都是綾羅綢緞，倒是讓那些觀望準備送禮套關係的人不敢動作了。
賈璉不知道啊，賈璉只覺得長治縣原來的縣令真的是治縣有方，根本就沒有人過來討好他啊！這麼風氣正的地方真適合他！
等把安置的事兒都理順了，賈璉縣衙的工作就開張了， 每日起來去打個卡， 剛開始也幻想過是不是能搞個什麼探案奇錄啥的，當然，他會不會查案那不重要。
只是沒多久就讓他失望了， 整日裡就聽一些家長里短， 處理的事情不是東家鋪子告西家鋪子搶生意，就是西面人家告東邊鄰居偷東西。
他自己處理幾次之後，身心俱疲不說，有時候他覺得很公正了，兩家卻都還不服氣， 回去跟王熙鳳一說，王熙鳳總能簡明扼要的把處理方法告訴賈璉，然後很是不屑的說：「這多容易處理的事兒，偏你弄得這般複雜。」
賈璉試圖挽尊，義正言辭道：「我得秉公處理，當然會比較難。」
「秉公什麼？他們這些事兒秉公處理根本沒用，一個棒子再給個甜棗就完事兒了，諒誰也不敢說出什麼來！」
王熙鳳的話說得容易，賈璉琢磨了一下覺得事兒倒是那麼個事兒，可他這人某些地方實在是有些一根筋的，讓他去打棒子倒是可以，萬一掄過頭了甜棗安撫不回來豈不更麻煩？
再說承認別人某些方面比自己強也不是太難的事情，王熙鳳可能就是比自己更容易處理這些事情呢？
這麼一想，賈璉推了推旁邊睡著的王熙鳳，道：「那不如我都讓你來處理？你不是閑的慌？」
王熙鳳本來正混混沌沌的要睡過去，一聽賈璉的話立即清醒過來，「你什麼意思？官府的事兒怎麼能讓我一個婦人插手？」
「不是官府的事兒不就好了。」賈璉念頭一起就無論如何都收不住了，坐起來看著側躺身子看他的王熙鳳道：「就在衙門邊上，讓他們這些家長里短的事都報給你處理，不在縣衙備案，你看怎麼樣？」
「你不是說縣衙都是家長里短嗎？」王熙鳳也不是什麼都不懂，雖然聽著挺讓人心動的，但還有些理智，「再說不備案你到時候怎麼像上頭交代？」
「怕什麼的，我又沒出什麼岔子，自然會有對策的。我又不是要坐享其成，肯定也是有些別的事兒需要我做的，只不過現在還沒有發掘出來而已。」像年底收稅之類的，肯定就是要他這個男人來做了。
王熙鳳的膽量和想法一向是有別於這個年代的女人的，所以賈璉說的這麼容易之後，她倒是真的有些躍躍欲試，興致勃勃的就問賈璉準備怎麼做。
賈璉琢磨著，他大可以搞個非官方的居委會，不過是從那個年代的社區變成這個年代的整個縣，然後由縣衙也就是自己監督，到時候誰掰扯的明白。而且王熙鳳也不知道自己變成居委會大媽，讓她發光發熱順便打發時間去唄。
他這人行動力一向是強的，所以第二日賈璉就把攢典縣丞主簿都叫過來開會，主題就是特設這麼個非官方部門以便減輕衙門負擔。
幾人自然是不贊成的，更別說負責的人還是一個女人，可賈璉問他們觸不觸犯法律之後他們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只說：「那到時候下官們做什麼？不可能不做事吧？」
「當然不是。」賈璉覺得這些人實在太天真，不做調解工作的只有他一人而已，「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必要的時候還要協助夫人，當然，做的好了，除了縣衙給你們的俸銀，我這個上官還會獎勵的。」
其他人早就從賈縣令家昨日的手筆看出他完全不差錢，只要手指縫露出一點，也就夠他們樂的了，說白了都是個營生，自然也就不再說反駁的話。
既然這麼愉快的全票通過了，具體如何實施賈璉就安排給了他們去寫計畫書，隨後呈過來他再看可否實施，然後又讓人從縣衙裡找了本朝律法出來。
「這是書？」
賈璉捏起被一層灰撲撲的東西覆蓋，幾乎看不出上面字跡的書一角，還沒整個拎起來就從當中碎了，頓時有些無語：「你們就是這麼對待這麼珍貴嚴肅的東西的？」
攢典用嘴吹了一下，不想迷了眼睛，眨了好一會兒眼淚滑下，在臉上滑出一道一道的痕跡來。反正已經髒了，就又伸手用袖子撣了撣上面的灰，窘迫道：「這不是一般也用不上嗎？所以就堆積的有些久了……呵呵……」
「再買一套回來。」賈璉用手在鼻子前揮了揮，想著縣衙也沒多少錢，隨即又改口道：「不，買些紙回來，重新抄一份出來，以後好好保存。」
「大人，那錢……」
賈璉瞪眼，「錢當然是縣衙裡出，這可是為縣衙置辦的東西。」
攢典想說縣衙的錢都是要用到正經地方的，但他又不好說出換新的律法書籍不是正經用處，便只能愁眉不展的跟賈璉告辭。
賈璉覺得他就是給這些人好臉了，竟然對自己的要求還敢擺臉色了，便又叫住人道：「就交給你們了，抄好了儘快給我拿過來。」
這本朝各種律法甚多，他們這些人多年都未抄過書了，一聽縣令大人的話，攢典就覺得整個人不好了，哭喪著臉可憐巴巴的看著縣令大人。
他那花臉還有眼神讓賈璉看的頭皮發麻，忍不住抖了抖手臂，道：「你就不會拿到縣學去讓學子們抄？我還嫌棄你們那幾筆字呢！」
「大人明智！」
攢典之前也沒想到，縣令大人一提，他就覺得甚妙，學子們本就要學習律法，書法又多年鍛煉，必定是能讓大人滿意的。然後便匆匆走了。
而賈璉看著他那略有些歡快的步伐，覺得上行下效，這縣衙是不是也要被他帶的年輕活力十足了？可看著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這樣他還是有些接受無能的。
賈璉是縣令老爺，攢典把縣令老爺的要求帶到縣學，學子們想到他們抄寫的律法能夠保存在縣衙，自然一個個都是興致高昂的。
然後不到三天的功夫，賈璉就收到了嶄新的最後一本墨蹟還未完全幹的裝訂成冊的律法。認真的對攢典以及學子們的工作效率進行了讚揚，賈璉就讓人抬著這些東西去見它們的第一個讀者……
「賈璉！」王熙鳳看著那高聳如山包的律法，良久，咬牙問道：「你是故意的吧？」
「沒有啊。」賈璉拍了拍上面還帶著墨香的法律典籍，道：「表哥還等著表妹你到時候架空我呢？不覺得想想就很刺激嗎？」
「賈璉你準備吃軟飯嗎？」
「我不是一直在吃軟飯嗎？」說著賈璉蹲在王熙鳳面前，腦袋還在她腿上蹭了蹭，學著巧姐兒的聲音奶聲奶氣道：「表妹，你要養我嗎？」
王熙鳳繡鞋裡的腳趾動了動，真想把這傢伙一腳踢開，再一次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是她自己選的，還是她兩個女兒的爹，嫌棄也不能踹……
只是還沒等她調整好自己的心情，一抬眼就看到原本在里間他們床上睡覺的大姐兒正站在那兒，神情極度複雜且不符合年齡的看著她爹。
王熙鳳忍不住捂住眼睛，不想去看賈璉即將會有的表情。
而賈璉還未意識到，頗有些演上癮似的直接趴在王熙鳳腿上，一邊用手去扒開她的手一邊繼續道：「表妹，你還沒回答呢？」
「哇啊啊啊！」
王熙鳳沒回答，回答賈璉的是里間突然響起的一陣哭嚎，賈璉看過去，就見大姐兒不知道站在那裡看自己多久，頓時僵住。
而大姐兒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家爹爹，好一會兒才道：「我就是想告訴你們巧姐兒醒了，不過，現在她自己就等不及告訴了……」
賈璉嘴角抽搐了一下，臉上扯起一個僵硬的笑容，沖著大姐兒道：「如果爹爹讓你當作剛睡醒眼花了，你覺得怎麼樣？」
大姐兒立即點頭，認真道：「可以。」說完轉身回去哄妹妹。
王熙鳳這時候忍不住了，躺倒在榻上，頭不小心磕到了牆都沒能止住她的笑容，「哈哈哈」聲幾乎蓋過他們大嗓門兒的小女兒了。
賈璉控訴的看了她一眼，笑得也太開心了吧？
只是他現在也沒有辦法，這人笑得停不下來，他還得去外面叫奶娘給巧姐兒餵奶呢！
賈璉也不管王熙鳳，等到奶娘去餵奶，他則是把大姐兒叫到面前，蹲下對她解釋：「我跟你娘鬧著玩兒呢，爹在你心裡的形象沒變吧？」
「……」大姐兒默默的看著她爹，張張嘴，終於還是說了出來：「父親，您別解釋了……」
「不是……」
大姐兒覺得自己經過剛才看到的場景之後，一下子就長大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幼稚的孩子了，所以她抬起手輕輕拍拍爹爹的頭，道：「父親，您放心，我不會嫌棄您的。」
「哦。」呵呵。
王熙鳳靠在門框上笑得歡快，賈璉轉頭盯了她一會兒，默默的站起來，撂下一句「我出去走走」，就離開了後宅。
王熙鳳和大姐兒一起看著他的背影，然後她低頭對大姐兒道：「你對你爹好點兒。」即便他有時候就像個智障。
大姐兒抬起頭看著母親，認真的點點頭。
而帶著護衛走到外頭的賈璉，只覺得這街頭熱鬧至極的叫賣聲都不能趕走自己內心的蕭瑟，偏偏還有不長眼的人摔倒在他面前。
賈璉本來也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自然是看到人影一下子就後退了一步，眼睜睜的就看著一個姑娘實誠的摔在地上。
那姑娘可能也沒想到縣令大人這麼不解風情，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啊！只是成大事兒者自然是不可能這麼容易退縮的，立即便忍著疼試圖做一個梨花帶雨的嬌媚表情，「公子……」
可惜她大概沒有對鏡子練習過自己表情，臉上沾著灰不說，表情也略顯猙獰，賈璉身後的倆護衛立即就一人一隻手臂擋在前頭，活似側坐在地上那姑娘是來傷害他們主子一樣。
而那姑娘有些受傷的看著他們，試圖堅強的站起來，沒想到剛撐起來又伴隨著「啊」的嬌聲又跌坐在了地上，可憐又堅韌的看著他們，道：「我是不想麻煩幾位的，只是如今我是因公子你受的傷，公子你不會連送小女子去醫館都不願意吧？」
賈璉確定了，這是來碰瓷的，這對一個剛剛受到打擊的男人來說，簡直是令人髮指。
只是周圍圍了不少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賈璉作為一個縣令，自然是不能讓自己名聲有污點，便彬彬有禮又帶著幾分囂張的說：「雖然小爺不理解，明明是你不會走路自己摔倒在這兒，為什麼會覺得是因為我，但小爺又不差這點兒醫療費。」
說完看了一眼周圍，最後定格在一個有些胖胖的大娘身上，從荷包裡掏出幾兩銀子，請求道：「麻煩這位大娘送她去醫館看一下大夫，剩下的錢就當是勞煩您的報酬了。」
胖大娘沒想到會有這樣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立即雙手接過來，笑道：「得嘞，縣令大老爺，我這就送她過去！」
然後在地上那姑娘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拽住她那細瘦的手臂，毫不費力的就提了起來。完事兒還一使勁兒托著她的腿抗在肩上，扶著她那小細腰沖著賈璉道：「縣令大老爺，您回吧，民婦保證給您辦得妥妥當當的！有空帶夫人來我們店裡吃面啊！」
第八十四章 （捉蟲）
賈璉一瞅那姑娘在胖大娘肩膀上跟只螞蚱似的掙扎， 再一看旁邊圍觀的百姓，得， 也別擱這兒閒逛了，回去吧。
不過回去之前，賈璉問了旁邊圍觀的一個百姓胖大嬸兒的面店在哪兒，得到了指路就準備有時間去坐坐， 人還是挺討喜的。
回到縣衙， 賈璉先去前頭看了一下沒什麼事兒，就又往縣衙後宅去，一進院子就見他搬回來的書都在院子裡晾著，而王熙鳳則是拿著一本坐在樹下陰涼處正看的專注。
聽到聲音抬起頭，見是賈璉，王熙鳳拿著手裡的律法書沖著他揮了揮，道：「正好你回來， 我有幾處不太理解， 你幫我講一下。」
賈璉走過去在她身後站定，微微躬身看了眼她手裡的書頁，簡單給解釋了一遍， 然後便說：「不如我讓人把縣衙的卷宗搬回來一些， 你對照著看應該理解的容易一點。」
王熙鳳看了一眼曬了小半個院子的書，無力的揮手，「搬吧搬吧……」
那有氣無力的樣子看的人好笑，只是她自己明顯勁頭還是挺足的，所以賈璉也不在這兒打擾她。進了屋子見巧姐兒坐在那兒擺弄玩具， 大姐兒坐在旁邊正幫著她扇風，搖搖頭道：「你也不要太慣著她，有丫鬟呢！」
「巧姐兒喜歡我陪著。」
巧姐兒可能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大姐兒的話音剛落，抬頭就沖著姐姐露出一個甜甜的無齒笑容，而賈璉這個爹在她那兒似乎根本就沒有存在感。
不過沒有存在感還不會自己找存在感嗎？賈璉從大姐兒手裡接過扇子，趕大姐兒出去玩兒，「你一個小孩子不要總窩在屋子裡，去院子裡吧。」
大姐兒在旁邊站了一會兒，見妹妹依然玩兒的開心，這才轉身出去了。
南邊天氣熱，賈璉扇了一會兒，伸手把巧姐兒的手腕上肉褶抹開，見那縫裡都是汗，還有些發紅，搓了兩下這孩子還嫌煩似的推開他的手。
也不知道她是真沒事兒還是假沒事兒，賈璉不放心，就出去問了問尹嬤嬤。
賈璉都能發現，別人肯定也會發現的，所以他一問，尹嬤嬤便告訴他：「巧姐兒肉比較多才會這樣的，老太醫給配了藥膏，一直都擦著呢，不會起痱子的。」
王熙鳳坐在那兒聽到賈璉閑操心，無語的搖搖頭，也不去管他。
處理那些家長里短的事兒交給王熙鳳之後，賈璉就閑了下來，想著也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就成日裡或是領著自己人或是帶著衙門的人在街上閑晃。等到幾乎把這縣裡每一條街都摸得差不多之後，他就琢磨著要不要向外輻射。
而因為他幾乎都是在外面找餐館吃，跟他出去的機會簡直快要被縣衙的人搶破了頭，賈璉也沒對誰特別優待，幾乎是換著人往出領的。
這天他們又到了胖大嬸的麵館，她這兒湯底一絕，麵筋道，小菜也鮮美，所以是賈璉最常出現的店。
跟老闆他們一家子也熟悉了之後，聊天才知道，那日攔著倒在他面前的姑娘是旁邊成衣鋪的女兒，不過看胖大嬸表情裡都是不屑，想必是有些過節的。
賈璉當時沒問，出來後縣衙的官差才告訴他，當初麵館的兒子被成衣鋪的女兒迷了眼，想要去提親卻被人瞧不上，之後就有些不對付了。
「店裡忙活那個不是他們家兒媳婦嗎？看著小夫妻感情很好啊。」
官差回道：「被吊著送東送西，提親了又不承認，是個男人都不會再對那樣的人上心了，要說大人您可小心點兒，萬一被他們纏上，可是個麻煩！」
縣令大人的夫人是個天仙，但他們瞅著也太本事了些，顯得大人就像個吃軟飯的似的，他們私底下都嘀咕，這大人怎麼見天兒的樂呵，也不知道是不是缺心眼兒。
當然，這話他們也就是偷偷說一說，他們這些衙門的人還是挺喜歡新縣令的，為人又不刻薄，還能沒事兒跟著吃些油水，再沒有比他更好的上官了。
所以為了他們自己好過，也是希望大人家裡夫妻和諧的，不然大人家裡的厲害夫人到時候鬧出什麼事兒來，他們這些底下人也都跟著遭殃可如何是好。
而賈璉也知道他是好心，便點點頭，應道：「本官有數，不過你這心意本官領了。」
「大人你不嫌小的多嘴就好。」
「不會。」
重新回到主街上去準備回縣衙，官差突然指著縣門的位置道：「大人，咱們縣裡好像又有貴人來了！」
賈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幾個大馬車正往這個方向駛來，那上面的標誌他仔細一看，可不就是林家的嗎？他猜是老太醫回來了，可這麼多馬車又讓人有些奇怪，便停下腳步，準備等一下問問。
而打頭的馬車夫老遠就見到了賈璉，離得近了之後就緩緩減速，然後停在了他面前，跳下馬車便對他行禮。
「是送老太醫回來的嗎？」
車夫回「是」，聲音剛落，賈璉就見馬車門被推開，老太醫從馬車裡探出身，他立即過去伸手扶人下來。
老太醫沖著賈璉點點頭，轉過頭讓馬車繼續往縣衙去，然後才對賈璉道：「不止我們夫妻兩個，還有林家的小公子。」
「表弟？！」賈璉大驚，伸頭想要去看到底哪輛馬車上帶回來個小祖宗來。
老太醫原地活動活動腿，這才背著手邁開步子，施施然的沖著賈璉道：「大驚小怪什麼？老夫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會帶著一個小娃娃出來。」
「不是，姑父他們捨得？」賈璉看姑母還有林姑父那緊張的樣子，可從來是沒想過他們有一天會讓表弟離開家的。
「能活命有什麼不捨得的！」老太醫走的慢，看了旁邊遷就著他速度的賈璉道：「他們倒是想老夫留在揚州城，可老夫又不是他們家的大夫，憑什麼要住在別人那兒！」
「那……」賈璉張張嘴，理確實是這個理，而且人都已經帶過來，多說無益，便又轉而問道：「那既然是為他的身體帶出來的，安排在你們院子裡嗎？」
「安排吧。」
「會不會打擾你們休息？」
他之所以會有這麼一說，便是因為這裡格局不比正經的一間幾進的院子，他安排住處的時候就把幾個老人家安排在了一起，反正走哪兒都近，也不耽誤什麼的。但若是有個小孩子吵鬧，可能就不會那麼舒服了。
老太醫聽後搖搖頭，道：「無礙的，我夫人心疼那孩子，挺積極的想要在身邊照顧的。」
原來是因為陳嬤嬤……賈璉想起老人家都是喜歡小孩子的，說不準林表弟住過去還很受歡迎。便點點頭不再多慮，而是問起：「姑母的身體怎麼樣？」
「看他們自己上不上心吧。」老太醫頓了頓，又道：「不過以老夫這些天看下來，再找我也是早晚的事兒。」
賈璉沉默，會再找大夫就表示身體不好了，只希望這時間越晚越好吧。
回到縣衙，下人們正在往裡搬行李。賈璉讓人領了老太醫先回他院子休息，這才回了主屋。王熙鳳正抱著表弟在哄，見他進來，遞過來一封信。
賈璉撕開信封，仔細看下來，除了林姑父姑母的拜託之言，還告知了他們表弟的名字，單名一個珂字，很簡單。
「表弟還挺乖巧，就是讓人心疼的很……」
賈璉收起信，低下頭就見這孩子圓溜溜的眼睛正看著他們，確實是太瘦了些，顯得眼睛更大了。摸了摸他的頭，見他一點兒不怕生的沖著自己笑，便也勾起嘴角，對王熙鳳說：「老太醫說可以把表弟就近照顧著，我想著那院子還是有些小的，不如再問問旁邊的鄰居願不願意租給我們？」
「該如此的。」
現在他們兩個，賈璉是聽吩咐做些雜事兒，見王熙鳳同意了，他就顛顛兒的讓人去問，問好了就又請人打通翻新收拾。當時沒想到林表弟會來，所以老太醫他們暫時就只能克服一下。
然後這段時間賈璉便帶著巧姐兒和林表弟一起出來溜，偶爾老太醫也會跟著。
王熙鳳在樹下趁涼快看書，他們在院子裡的時候就有些打擾，後來就被攆出去，賈璉和老太醫就帶著兩個孩子出去溜達。
「可惜鳳丫頭是個女子，不然比你小子可是出息多了！」
王熙鳳的用功他們全都看在眼裡，只要閑下來便手不釋卷，人又聰明會舉一反三，每每這時候他們幾個老傢伙看著，都覺得甚為可惜她生為女兒身。
賈璉是接觸王熙鳳最多的，自然之道她是個怎樣的人。彎下腰給兩個不點兒擦了一下口水，然後才對老太醫說：「男身女身已是無法避免的事，想太多還不如活得自在一些。」
顧及著林珂，他們走的都是小路，這縣裡有一條小河穿過，那附近種了不少柳樹，偶爾碰到縣裡的百姓，他們還會與賈璉打招呼，他也都一一回應。
「公子？！」
第八十五章
賈璉順著這故作驚喜的聲音看過去， 沒想到碰到的還是「熟人」，只是他本人並沒有什麼驚喜之感， 只淡淡的看著對方擋在前頭。
「沒想到這般巧，竟然又碰到了公子！」那姑娘臉上帶著笑，眼神看著賈璉十分的直白，「小女子紅娘， 謝公子之前的搭救之恩。」
「媒婆？」
紅娘臉色一僵， 尷尬道：「不是……」
賈璉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下意識的皮一下而已，也不聽解釋，隨意的點點頭就要走。
紅娘立即向左邁了一步擋住他們的腳步，見到眾人的視線，焦慮中看到兩人前面推車裡的孩子，立即眼睛一亮就誇讚了一通誇讚。
先是說林珂如何聰慧靈秀， 轉到巧姐兒的時候， 頓了頓，有些語塞道：「您、您家不是就兩位小姐嗎？這、這麼有福氣的小姐是……」
雖然孩子小衣著上沒有太大的區分，但賈璉這才知道她是以為林珂是自己的女兒， 這倒也沒什麼的， 可這明擺著說巧姐兒長得不好呢！他能忍？！
立即便冷下臉，責問道：「無故窺伺本官家事，本官有理由懷疑你對本官家人心懷不軌！還不退開？！你是想要進大牢被審問嗎？！」
「不是……」紅娘有些慌亂，上前一步想要做什麼卻被賈璉的護衛攔住，便站在原地試圖解釋：「小女子、小女子只是……」
護衛一臉冷肅的走上前， 伸手攔住，「休要多言！再鬧事便大牢伺候！」
然後另一人便無視她護著主子走過去，賈璉等走出很遠，才給了兩護衛一個讚賞的眼神。
老太醫全都看在眼裡，突然又感慨道：「鳳丫頭嫁給你，也是福氣……」
「嘿，我就當您老是在誇獎我了！」賈璉笑得得意，腳步都輕快了不少，他是一點兒不在意妻子比自己強勢的，但也不代表不喜歡聽誇獎，更別說還是一向吝於對他給予肯定的老太醫。
回去之後便忍不住在王熙鳳面前邀功。王熙鳳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賈璉受歡迎，但一直以來對方對其他女人都是不假辭色，所以就算知道他被人碰瓷也不驚慌，不過該獎勵的地方還是要給的。
便勾起唇角，媚眼如絲的看著賈璉，柔聲道：「那二爺想要什麼獎賞呢？」
賈璉只覺得有這麼一個神仙妃子似的媳婦，他若不是有點自製力，還不定虛成什麼樣。不過是男人該沖的時候絕不能退縮！
京城——
孟承允明日休沐，所以下了職之後便騎馬出城，直奔祖父那裡。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他一拉韁繩，馬停在門口，動作俐落的下了馬。
而屋子裡的寶玉聽見馬鳴聲，立即便踏踏的跑出來，一見人立即便歡快的喊：「孟哥哥！」
孟承允把韁繩給下人，另一隻手在寶玉頭頂上揉了揉，笑著問：「你什麼時候從榮國府回來的？」
「下午。」寶玉如今也七歲了，對形象也更在意，從孟承允手底下躲開，一邊順著自己的頭髮一邊說：「每次我和珠大哥哥出門，她都要念叨幾遍，什麼『你璉二哥哥一家也出門了，我們也不在家，她一個人孤單』之類的話……我都不知道祖母是捨不得我，還是捨不得璉二哥哥了！」
「長輩年紀大了，會思念出門在外的孫子也是正常的，寶玉你回去要多陪伴。」
「我是知道的。」寶玉無奈的攤手，「只是大姐姐二姐姐都在家裡，蘭兒也日日在她身邊伴著，祖母真的不必如此。」
「每一個人的意義都不一樣，並不是說替代就是可以替代的。」孟承允並不是話十分多的人，但是對寶玉這個未來妻弟也是願意耐心一點的。不過冠冕堂皇的話說完，自然也不隱藏自己的小心思，「你大姐姐……」
然而有人卻根本就不給他打聽的機會，賈珠是隨寶玉身後出來的，一聽孟承允的話，便出聲道：「承允，孟爺爺在等著你呢！快進來吧。」
孟承允一點兒被未來舅兄抓包的羞愧都沒有，點點頭神色淡定的向裡邊走。
寶玉在後邊擠眉弄眼的看著自己大哥哥，被抽了一下後腦。忍不住心酸，自從璉二哥哥走，他珠大哥哥對他動手的頻率簡直倍增。
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孟老聽孫子說了些在翰林院的事情，又就某些事情趁機教導了一下幾人，然後就讓散了各自回去休息。
這小院兒的幾間屋子，之前就孟老和孟承允一人一間，剩下的便是書房廚房會客用的屋子以及下人的住處，如今孟承允的臥室變成了賈珠和寶玉的住處，他回來便都是在書房住一晚。
賈珠把寶玉強制按回床上睡覺，自己則是拎著兩個酒壺來書房準備跟孟承允喝兩杯。
白瓷杯子倒入酒之後，一看那顏色孟承允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倒是被璉二哥影響的徹底，現在哪裡常備的都是梅子酒。」
「所以我們兩個的酒量永遠也好不了。」隨手把酒壺放在一邊，賈珠跟孟承允碰了一下杯，道：「他這人的影響力輕易都不會消失，我看孟爺爺也念叨他幾次了。」
「祖父很喜歡璉二哥。」有些話不會當著賈珠的面說，但是論起在祖父面前的評價，倒真的是看起來沒什麼規矩的賈璉更高一些。
也不著急喝酒，輕輕抿了一口，問道：「璉二哥這一走也要些年頭吧？」
「一個縣令靠他自己回京哪那麼容易，不過……」像是想起什麼，賈珠輕笑，「自從璉兒走了，家裡倒是沒亂，但就是誰都覺得有些不順暢。祖母也說他們夫妻不在，總覺得哪裡都不趁手，念叨著就許他在外面玩兒幾年，還要想辦法給弄回來的。」
孟承允想到賈璉走之前那天高任鳥飛的狀態，再一聽賈珠的話，忍不住搖搖頭，道：「那璉二哥大概會很憋悶。」
「這鬥智鬥勇的樂趣，祖母和璉兒是極能夠感受到的。」
孟承允勾唇一笑，與賈珠碰了一下杯，笑道：「那承允就靜候璉二哥歸期了。」
「等得。」
而遠在揚州長治縣的賈璉並不知道自己像只風箏似的還被人扯著線。他這時候正帶著幾個官差解鎖新副本，縣裡的事情有王熙鳳處理，他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準備在縣裡其他地方探索。
最開始劃定的路線是叫桃花村的地方，有個官差家裡有親戚是那邊的，說是這個季節桃子特別好吃，賈璉就痛快的把目的地定在了這裡。準備帶些新鮮桃子回來給留守的人吃。
然而說是小半天就能到，前半段路還好，後半段賈璉坐在馬車上顛得總覺得自己要散架了，沖著外頭趕車的官差喊：「還有多——久？」一個顛簸賈璉的聲音都抖了，真是要命。
「回大人，繞過前頭的山就到了！」說話的人便是在桃花村有親戚的官差，毛義。
「這路把我這點兒摘桃子的積極性快顛沒了……」摸了摸屁股，賈璉覺得王熙鳳罵自己棒槌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有時候確實挺缺心眼兒的。
又過了半個時辰，毛義「籲——」一聲停下馬車，回頭沖著馬車裡喊道：「大人，到了。」
終於停下來，賈璉呼出一口氣，在馬車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頭髮這才推開門，想像中夾道圍觀的場景並未出現，只有兩三個女孩子領著幾個更小的孩子正好奇的望著他們。
毛義招呼著幾個孩子過來，問他們：「村子裡的大人呢？怎麼進來都沒見到人？」
大一些的女孩子有些害怕的看著官差身上的衣服，小聲回答：「都在祠堂呢！」
祠堂對宗族來說算是聖地，非大事一般是不開的，所以毛義也不等縣令大人發話，立即便問：「村子裡是有什麼大事兒嗎？」
「古二叔家的姐姐不守婦道，所以要開宗祠。」
賈璉一聽，眉頭一皺，隨即又鬆開，對著幾個官差道：「那既然今兒趕上了，咱們也去湊湊熱鬧吧。」
官差們皆知道此地的風俗，心裡直吐苦水，他們不過是隨便選的地方，怎麼就碰上這樣的事兒了呢？想必祠堂那裡一定是亂七八糟的，可別再惹出什麼事端才好。
賈璉也沒讓那幾個孩子帶路，而是讓毛義在前頭領著，越離得近便越是能聽到喧鬧聲……
「古月娥，姦夫到底是誰？」
「你快說！」
「咱們族裡的名聲全都被你毀了！」
「你竟然還懷了孽種！快說那個人是誰！」
來到近前，本地的方言口音也有些重，賈璉勉強分辨了一些，大致在腦袋裡還原一下發生了什麼事兒，好像是姑娘非婚懷了身孕，正在被逼問另一個人的身份。
其他人見大人一直並未出聲，便也都安靜的在後頭聽著。直到裡頭不知道是誰起頭喊了一聲「沉塘」，隨後又有一些人紛紛開始響應，賈璉這才回頭看了一眼毛義。
宗族的事兒若是不逮個正著也就算了，偏偏他們妄圖害人性命被大人聽的明明白白，毛義只能沖著裡頭喊道：「村長可在？縣令大人來了！」
第八十六章 （捉蟲）
裡邊的人靜默了片刻隨即又喧嘩了起來， 然後便有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打前頭出來，眼神在眾人身上搜尋一圈最終落在了衣著尤其光鮮的賈璉身上， 恭恭敬敬道：「縣令大人到訪，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賈璉像是絲毫沒有受到裡面的影響一樣，笑著點頭道：「您是桃花村村長吧？本官不過是新到本縣， 聽人說著附近的桃子汁液甜美， 便想要來見識一下，沒有叨擾吧？」
「沒有沒有，只是普通的果子，若是能得大人喜歡，是我們桃花村的福氣。」
賈璉笑笑，也不是真的就對桃花村這件事兒不管，便又語氣輕鬆對村長道：「剛剛隱約聽眾位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不介意本官旁觀吧？」
「這……恐請大人見諒， 村子裡的祠堂是不能外人進入的。」
「那就帶出來，人不能那麼死板不是？」說完賈璉看了一眼四周，笑著道：「這地方不就很寬敞， 再讓人搬幾把椅子過來， 本官一起聽聽。」
村長知道這事兒推不過了，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後的兒子，村長兒子立即便吩咐男人們去裡邊把古月娥帶出來，又搬了幾把椅子過來，恭敬的請縣令大人坐下。
賈璉伸手示意老村長先坐， 等他小心的坐下之後，這才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等了一會兒，除了見那個年輕的姑娘跪在中間神情狼狽，其他人一句話都不說，便又真像想要看戲似的沖著老村長道：「您繼續，沒事兒，就當我不存在！」
老村長看了年輕的縣令一眼，咳了一聲，聲音洪亮的問：「月娥丫頭，事關全村的名聲，我再問你一遍，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古月娥抖了一下，嘴唇蒼白卻依然不出聲。
這時候突然從旁邊跑出來一個瘦弱的中年女人，一下子跪在古月娥身邊，摟著她邊哭邊勸道：「月娥啊！你就說了吧！你不要命了嗎？縣令老爺在這兒，他會為你做主的！你快說吧！嗚嗚……」
「娘……」古月娥靠在她娘懷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期間還神情恍惚了下差點兒暈倒。
「休要無狀！」老村長命人拉開古月娥的娘，沖著古月娥冷下聲道：「縣令大人在此，你若是再不說，便是害了你自己！」
賈璉聽後挑眉，始終沒有出聲。
古月娥似乎是受到了什麼觸動，又看了一眼被攔在邊上的娘親，悲戚的伏在地上，哭道：「不是月娥不說，是月娥也不知道是誰，嗚嗚……」
「不知道？」這就有些嚴重了，賈璉坐直一些，有些嚴肅的看著她，插言道：「你詳細說來……」
古月娥像是有些難以啟齒，好一會兒才道：「月娥四月初一那日從隔壁村回來，中途……中途被人打暈，醒來的時候就……就已經那樣了，我太怕了，根本不敢讓人知道……」
這可就是刑事案件了，賈璉眉頭緊皺，緊緊盯著古月娥不錯過她神色間一絲一毫的變化，繼續追問：「時間地點再說清楚一些……」
古月娥的聲音有些含糊，道：「我回家的時間是申時剛過，再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地點、地點……就是在兩個村子邊上那片樺樹林裡。」
賈璉沒想到自己出來摘個桃子還能碰到這種事兒，正頭疼自己到底能咋辦的時候，村子裡一個男人突然出聲道：「好像之前隔壁村的梨花上吊之前也說是被人在村外汙了身子！」
「對！我也聽說過！」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
「他們村子傳出來的地方好像也是樺樹林……」
古月娥的娘一聽，立即跪下來對著縣令大人磕頭道：「縣令大老爺！我女兒一定是被那天殺的惡人欺負了，您一定要為我女兒做主啊！」
老村長這時候不表示不行，便也沖著賈璉拱手，「大人，此人不抓住，日後我們附近村子必定人心惶惶，請大人伸張正義！」
「哦。」賈璉面無表情，看了一眼眾人，感情又變成屢次犯案了唄？
縣令大人的態度十分奇怪，其他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反應。
賈璉卻站起來，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古月娥，突然問村長：「那她還沉塘嗎？」
「這……」老村長也看了一眼她們母女，本心裡依然是覺得她已經不潔，正是該像隔壁村的梨花一樣自我了斷省的汙了她們村的名聲。不過當著縣令大人的面，還是寬宏的說：「到底她也是受害者，也不好一樣論處。」
「無論是不是受害者，都不可以由村子裡私自處置。」不過賈璉說完見村子裡的男人們包括老村長都有些不以為然，也知道他們不會聽的，沒什麼興趣再在這兒住一晚，就招呼毛義他們準備回去。
路過古月娥的時候腳步一頓，到底還是沒有說要把人一起帶走的話，而是轉頭沖著老村長道：「您看，不如給我裝些桃子？」
「……」
都啥時候還不忘了桃子呢！毛義跟在縣令大人身後拎著裝著桃子的筐，想著大人臨走的時候還跟人說吃得好過些日子再來，真的是覺得有些無顏見鄉親父老。
憋了一路，回到了縣衙才沖著大人道：「您下次再去桃花村，小的能不能不去了？」
「不能！」賈璉伸手讓他的下人接過筐，對毛義道：「明天開會，你身為官差，怎麼能不為百姓排憂解難？」
「大人你要管？！」其他官差也是，看大人在桃花村不在意的態度還以為他不準備管呢。
「都撞見了還不管，咱們的臉面放哪裡？」賈璉有些沒精打采的揮揮手，沖著他們道：「天黑了，明日再說，准你們明日晚半個時辰來，趕緊回去吧。」
「謝謝大人！」
天色這麼晚了，賈璉就讓人先把桃子放到井裡鎮著。而王熙鳳一見到他回來，有些驚訝道：「你不是說今兒不回來了嗎？」
「唉，一言難盡。」賈璉想要直接倒在床上，被王熙鳳推了一下，只能起來去洗漱換衣服。
王熙鳳等他回來，又追問了一遍，賈璉簡單說了一下，她一聽十分氣憤，拍了一下床板怒道：「這樣的畜生一定要繩之以法！」
賈璉打了個哈欠，聲音有些模糊的說：「手疼不？你現在說話還挺正義的。」
「你什麼意思？」王熙鳳怎麼想都覺得他這話裡的味兒有些不對。
「沒，稱讚你呢。」說完翻了個身，手臂搭在她身上，「表妹快睡吧，我這一天的路簡直沒折騰的人都殘廢了。」
……
第二天賈璉也比平時起晚了些，穿上官府到縣衙的時候，就見官差們都到了，招呼他們全都坐下，然後便說起昨日在桃花村的事兒：「本來作為人證應該把古月娥帶回來的，只是她懷著身孕不說，我也擔心打草驚蛇。」
官差頭頭劉野已經聽說了，一拱手便道：「大人你說怎麼做，小的們這就去安排。」
「既然不是第一次犯案，找一個人去那附近引誘一下，早晚還是會上鉤的。」這是賈璉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至於人選，你們自己去找一個合適的吧，然後分配忍受暗地裡保護著，辛苦些，等抓獲犯人之後，縣衙有獎勵。」
「是，大人。」
等到劉野帶著幾個官差出去了，賈璉問了一下縣衙有沒有別的事兒，聽縣丞說沒有，他就回後宅準備再睡個回籠覺。
也不知道別人當縣令是怎麼做的，反正他就覺得到這兒之後自己一點兒沒鍛煉勤快，反倒還有些嬌貴起來了。
一連幾天，都沒有帶來好消息，賈璉倒是有耐心，但王熙鳳問了好幾回，倒是顯得比他更負責任一些。
這天依然沒有抓到人，京裡的信送來，賈璉見其中還有王家給王熙鳳的，便一起拿了回去，兩個人坐在一塊兒拆看。
榮國府沒什麼事兒，賈璉讀完信之後卻見王熙鳳眉頭緊蹙，便問她：「怎麼了？」
王熙鳳放下信紙，眉頭依然沒有放鬆，回道：「母親說我那個庶妹，最近特別奇怪，回王家勤了不說，還總跟她套近乎。」
「可能是吃了苦頭，想得到娘家的支持也是正常的。」當初給弄這麼一門婚事，他們便預設過她會有的行為，有什麼奇怪的。
「不是。」王熙鳳把信往賈璉面前一推，繼續道：「母親說她還一直打聽我的事情，行事說話與以前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看著有些邪乎……」
「變了一個人？」賈璉拿過信看了一眼岳母所寫之言，心裡有了些猜測，但也沒有對王熙鳳說，而是道：「咱們離得這麼遠，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再說一個關係不好的庶妹，你就回一封信給岳母，若是沒有什麼損害，沒必要太過在意，為了她小心謹慎不值當的。」
「也只能這樣了。」
賈璉也給府裡回了幾封信，第二日連著王熙鳳的一起讓人送回京裡去。
王熙鳳又去前頭處理兩家女人打起來的事情，賈璉在後院兒正帶著巧姐兒和林珂一起玩兒，然後就見隆兒匆匆跑了進來，沖著賈璉喊道：「大人！縣衙裡劉官差回來了！他說抓到了那個犯人！」
賈璉一聽，眉眼都帶上喜色，把兩個孩子交給嬤嬤們之後，腳步飛快的就趕到縣衙去。
劉野正等在那裡，一見到賈璉便一拱手道：「大人，幸不辱命！」
「已經都招了？」
「招倒是招了……」劉野神色有些糾結的說：「我們回來的路上就已經審問了，但是他只承認自己玷污了鄰村的梨花，桃花村的古月娥他是死活都不承認的。說是那天在縣裡的賭坊賭錢，不少人都能作證，這事兒一問便知，是做不了假的，所以……」
「你覺得對古月娥犯案的另有其人？」
「也有可能是古月娥撒謊。」劉野這麼多年在縣衙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會有這樣的情況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而賈璉聽後，再一聯想當時古月娥的神情，越琢磨越覺得還真就有可能像劉野說的那樣，便直接拍板道：「犯人關起來，明日咱們再去一趟桃花村。」
「是，大人。」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又駕馬車來到了桃花村，路依然不好走，賈璉心裡是深惡痛絕的，所以見到老村長之後也沒直接提見古月娥的事情，而是道：「村子通往外頭的路，村長不如組織村民把路平一平？這樣村民們農閒時也方便去外頭找些夥計做。」
老村長當然也知道路好走方便一些，只不過，「咱們村子裡就這麼些勞力，平時都要做工，哪裡有時間去修路呢？再說那段路也不是桃花村一村百姓走。」
「那就讓劃段出來讓附近的村民一起修。」官府讓修路，諒這些人也不敢不動，不過賈璉也不準備白讓人幹活，便道：「這事兒就交給古村長你給其他村捎話，到時候本官過來檢查，做的好的有賞。」
老村長一聽有賞，倒是不像之前說的那麼抗拒了，便答應下來準備詢問一下具體如何分。
賈璉卻是一擺手，道：「這事兒不急，等縣丞過來跟你們分說，本官今兒是為了別的事兒來的。」
「大人還想吃桃子？」
身後傳來幾聲噗嗤聲，賈璉回頭沖著他們做了個兇狠的表情，這才轉回來，嚴肅正經的說：「本官是找古月娥有些事。」
「原來如此，您這邊請。」老村長自覺有些失言，立即便領著人往古月娥家裡去。
只是剛到了門口就聽見裡邊兒有罵聲，賈璉面無表情，由著村長去叫門，也沒管這家的男人驚慌的神情，直接便讓人把古月娥叫到空曠處，而官差們在周圍守著，不讓人聽到他們的交談。
賈璉既然有了懷疑，便刻意詐了一下她，到底是個姑娘，最後還是說了實話。在賈璉聽來就是被個人渣騙了身心，她還咬死了那個人只是因為有事耽擱了，肯定會回來娶她。
第八十七章
「所以說， 姑娘家家的還是要有一些警惕心。」賈璉的搖椅就擺在王熙鳳旁邊，邊「嘎吱嘎吱」的晃著便對著她感歎：「人品正直的男人怎麼會無媒無妁就讓一個清白姑娘懷上孩子呢？」
王熙鳳眼睛盯著手裡的卷宗出神， 良久，才出聲問道：「你把她帶回縣裡了？」
「那能怎麼辦？總不能宣揚說她其實是在撒謊，根本不是像她說的似的被惡人玷污吧？」把右腿搭在左腿上，賈璉晃悠著腿吊兒郎當道：「我已經跟官差們都交代了， 能暫且瞞一時是一時， 到底是一條人命……」
「是兩條了……」王熙鳳手指攥緊，指甲扣在紙張裡，輕聲問：「那個男人叫什麼？」
「沒問。」
王熙鳳轉頭看向賈璉，眉頭輕蹙，「你怎麼不問一問？」
「問這個有什麼意義？她自己被人哄騙上當，毫無警戒心，我難道還要幫她嗎？」
「你一向對姑娘家不是這個態度的。」王熙鳳有時候甚至覺得賈璉對姑娘們天然就會照顧幾分， 所以此時他甚至稱的上冷漠的態度， 讓她十分不理解。
「幫身處困難之中的人不過是隨手的事兒，但是幫一個糊塗的至始至終都看不清的人，我是懶得動彈的， 要知道她可是矇騙過官府的。」甚至賈璉還覺得， 可能都不是糊塗的問題，只是他不屑于去說女人的是非。
王熙鳳也不跟他爭辯，只說道：「我自己去問那男人是誰，必須要給個教訓，說不準就會再有上當的姑娘！」
賈璉眉頭一動， 也不去反駁，而是對她說：「想教訓隨你，但是你也要考慮清楚，那個人有可能已經有了妻兒，古月娥是可憐，但是別的女人就不可憐了嗎？行事不要太過偏頗……」
說完閉上眼睛不去管王熙鳳的神情，她如今倒是喜歡多管閒事，但難免會帶上個人主觀情緒，古月娥的事情，管可以，不可以管太多。
而王熙鳳有些不服氣的哼了一聲，不過她還是能聽進去賈璉的話的，讓人去把古月娥叫過來問出了那個男人的名字之後，無視她期待的眼神而是說道：「你若是要狀告他姦污于你，大人是會為你做主的，你可願意？」
古月娥當然不想狀告他，一味的搖頭，還跟縣令夫人求情讓她開恩，活像天底下她最深情似的。
王熙鳳是個性格多強勢的女人，她一向是誰對不起她，只會想著怎麼讓對方倒楣，所以見到古月娥這樣頓時就覺得有些索然無味，竟然也理解了為什麼賈璉的態度迥異。
不過就像她說的，未免到時候那個男人再騙一些別的姑娘，肯定是要給予教訓的。
吩咐人去查了一下，王熙鳳拿到了他的調查結果之後，立即就來到賈璉面前，帶著幾分得得意道：「我就說這種人是要教訓一下的吧？有才華又能怎麼樣？你可不許給他機會去考試！」
賈璉是早就知道這人必定不是好東西的，只是沒想到竟然還是縣學的學子。不過作為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倒是一點兒也不浪費，表面光鮮，內裡就是個窮光蛋，所有的臉面花銷都是靠妻子娘家撐起來的，竟然還想有個好名聲……
不過也不能光憑一家之言就判定人有罪，便又搖搖頭，道：「古月娥本就是有撒謊前科的，你這上面也沒有實際證據，我不可能直接就判人死刑。除非他確實私德有虧人盡皆知。」
王熙鳳卻覺得不是沒有證據的，眼睛一轉，道：「等孩子生下來滴血認親不就什麼都真相大白了嗎？諒他也不敢死撐著不承認。」
賈璉雖然知道這事兒驗血緣不太靠譜，但這年代的人都相信，所以也不阻止王熙鳳，隨她去做。
而王熙鳳這段時間跟縣裡的有些名望人家的夫人也都熟識了，當然也見過這書生的岳母，她不信若是他們家知道了這事兒，還能夠支持這樣的女婿去趕考，所以便直接派人把請了過來，告知了其中的利害關係。
「當然，我也不可能冤枉他，那姑娘肚子已經顯懷，若是他不承認等生下來滴血認親，看他到時候如何反應便是。」
那書生也不是什麼有氣節的，他岳父岳母不過是一說，他立即就什麼都承認了，後來就被強勢的岳家壓的嚴嚴實實的，再是抬不起頭。
至於古月娥，甭管是什麼心態，人家男人都要靠著妻子，自然更不可能對她兌現什麼承諾，而且恨不得遠遠躲開。
王熙鳳自認自己現在是個頂頂有責任心的菩薩人物了，該說的都告訴古月娥了，然後又大發善心的準備派了人送她回去。
然而古月娥此時萬念俱灰，她又懷著身孕，直跪在地上求王熙鳳幫幫她，王熙鳳心道她能怎麼幫忙？難道白養她一個孕婦嗎？直接就表示沒辦法。
「夫人、夫人！您就眼睜睜看著我和肚子裡的孩子一屍兩命嗎？您幫幫我！幫幫我，我回去肯定是會被磋磨的！」
王菩薩一聽，面無表情的問：「你想我怎麼幫？」
古月娥語塞，突地捶打了兩下剛剛顯懷的肚子，略有些癲狂道：「我要打掉孩子……對、打掉這個孽種……」
王熙鳳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隨即又有些惱怒。她自己想要懷孕生子而不得，自然是見不得這種不負責任的女人的，現在她也是看的明明白白的了，這不就是想要借著肚子想要享受榮華富貴嗎？
她本來就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人，現在就覺得古月娥是虛榮的女人，心裡認定她會有這樣的下場也不奇怪，就是可憐孩子……還不如就不存在比較幸福。
不過她這種想法並沒有告訴賈璉，也沒有請老太醫幫忙，而是直接就給了五兩銀子打發，讓她想打掉就去外頭醫館自己打，完事兒花幾錢銀子再回村子去。
賈璉後來知道了，只沉默了一下也並沒有去說王熙鳳到底對不對，這樣的年代，決定明明都是大人做的，生下來受人唾駡或者直接就被丟掉，是死是活卻只有小孩子自己承受的份兒……
而賈璉看王熙鳳是真的很拿現在做的事當事業的，也都盡可能支持，畢竟她整日裡都琢磨的都是怎麼給他創造點兒政績，完全不是最開始打發時間的心態了。
首先就要把大後方的都安排妥妥的，還沒等到入冬，賈璉擔心南方的冬天他們都不適應，早早的就讓人砌了北方的火牆地龍。所以等到天冷之後，屋子裡除了有些幹，孩子們倒是都沒凍壞過。
不過賈璉一個縣令一直在後宅窩著也不好，就在前頭縣衙也弄了一間屋子，讓他們辦公的時候能夠舒服一些，這樣應該就不至於對他偶爾的擅離職守有意見了。
而就在他使勁兒琢磨著想要改善生活水準的時候，即將進入揚州地界的官路上，一輛馬車裡，少年問年長些的青年：「咱們這麼突然的過去，萬一要是不認識豈不尷尬？」
青年看著窗外，悠然道：「長輩們令我們帶了信物過去，怎會不認識？」
「雖說帶著信物，可娘不是說自從姑母去世，榮國府就跟咱們不甚親近了嗎？」少年臉上帶著些桀驁，不太樂意的說：「咱們家就算不如從前，也應該是他來拜見長輩，偏還要我們上門。」
青年搖搖頭，不贊同道：「就算是為了祖母，且安靜些吧。你這性子可什麼時候能穩重些……」
……
而兩人帶著車隊一路疾行，又過了幾天才終於踏進長治縣中。門口的守衛一聽說是縣令大人家的親眷，再一見這些人氣度都有些不凡，也沒懷疑，立即便態度熱情的給他們指了路。
賈璉今兒跟往常一樣坐在溫暖的屋子裡，正笑呵呵的看巧姐兒和林珂兩個人扭在一起。而隆兒敲門一進來，看到的卻是他們家小小姐把林家表少爺壓得不能動彈，嘴角抽了抽，才彙報道：「大人，縣衙外來了兩個年輕的公子，說是先夫人娘家的人。」
「張家的？」賈璉驚訝的看著隆兒，伸手把林珂就出來之後，又拿了個披風披在身上，邊走邊問他：「什麼情況？」
「帶了幾車東西，說是知道了您到這邊，給您送年禮來了。」隆兒頓了頓，隨即又小聲道：「奴才看那兩個公子皆是一表人才，也不像是騙人的。」
賈璉瞄了他一眼，道：「看人不能看表面。」
「不只因為這個。」隆兒唉了一聲，道：「你到時候見到就知道了。」
賈璉罵了一句他賣關子，可等他見到人立即就被打了臉，年長的青年站在那裡自成風景，整個人豐神俊逸，一眼就讓人覺得有好感，確實是不像騙人的。
但最特別的還是另一個……賈璉忍不住挑眉，這長相怎麼跟巧姐兒這麼像？
青年男子一見到賈璉出來，便一拱手自我介紹：「可是璉表弟？我是張修謹，論起來是你表哥，這是我親弟弟修齊。得知你外放在此地，長輩們便吩咐我們二人過來給你送些年禮。」
賈璉也拱拱手，禮貌的回禮之後，忍不住又看了幾眼叫「張修齊」的少年，可能是年紀還不大未完全長開的原因，臉上帶著點肉是越看越像巧姐兒，把兩人擺在一起，若是說沒什麼關係誰都是不相信的。
張修齊本就有些不樂意，這時候一見他這般失禮，頓時臉就要拉下來。張修謹連忙看了一眼弟弟，溫和的問賈璉：「可是有什麼問題？」
以為賈璉是有懷疑，便遞上他們的信物給賈璉，道：「祖母還寫了一封信與你，你一看便知真假。」
「並不是不信。」賈璉接過來，邊招呼人進去邊道：「就是覺得有些意外的緣分。」
他記憶裡對張家的情況也是知之甚少，只知道生母張氏有一個兄長一個姐姐，當時是因為外祖父過世急流勇退了，別的就不甚清楚了，便問候了一下，「舅舅當年回鄉之時我年紀還小，很多事都記得不甚清楚了，外租母身體可還好？」
「祖母她老人家身體還算硬朗，就是一直也放心不下你。知道你來此地上任，她老人家還想親自過來看你，只是路途遙遠……」張修謹想起祖母在他們出門之前不住的拉著他們交代的樣子，有些心酸道：「此番能知道些你的情況，他們也就心滿意足了。」
第八十八章 （捉蟲）
「這……」
賈璉覺得只看張修齊那張臉，就算他一臉的傲嬌自己也都能覺得很可愛， 所以也沒有確認信物， 直接就帶到了主屋去， 順便吩咐丫鬟去叫王熙鳳出來。
而王熙鳳聽說是賈璉生母娘家來人，自然是帶著大姐兒以及兩個更小的孩子都出來見人了。與賈璉一樣， 她見到張修齊的時候也是一驚。
更不要說突然見到巧姐兒的張家兄弟倆了， 張修謹神色還不顯，張修齊直接就長大了嘴巴， 指指巧姐兒又指指自己， 「這……」
賈璉輕笑，從奶娘手裡接過巧姐兒，面對著張修齊道：「這就是我什麼那麼看修齊表弟的原因了， 實在是有些太像了！」
說完還笑著捏起巧姐兒的手， 沖著二人揮了揮， 道：「巧姐兒， 叫叔叔！」
巧姐兒似乎也是看張修齊面善， 在賈璉懷裡撲騰了一下， 沖著他便喊了一聲「蘇蘇」。
賈璉可受不了她這撲騰勁兒， 順著她向張修齊傾身的力道， 直接就把人塞到了張修齊懷裡，「巧姐兒喜歡你呢， 陪她玩兒會兒吧。」
張修齊也不過才十二歲，突然被塞到懷裡一個小孩子，不敢撒手不說， 還要用整個上身的力量來托著她，整個人都僵硬了。
而張修謹從來沒見到過弟弟這麼無措的樣子，忍不住用拳頭抵住嘴唇輕笑了一會兒，然後才有些興味的沖著他說：「那修齊你就幫著照看一下孩子們，我與表弟、表弟妹說些話。」
大姐兒也看著張修齊的臉，愛屋及烏的無視他那一臉抗拒，走過去伸手拉住他，仰頭道：「表叔，我們不要打擾大人說話了。」
張修齊額頭一跳，從牙縫裡吐出幾個字：「我不是小孩子了……」
林珂也掙扎著從奶娘懷裡下來，他走路還不穩當，但小孩子對自己感覺熟悉的人更容易親近，奶娘在後頭隨時準備扶著，就見他晃晃悠悠幾步就抱住了張修齊的小腿。
張修齊只覺得一僵，緩緩低頭就見另一個小鬼正沖著他邊流口水邊笑……
「哈哈哈……」
當著他的面不好直接笑出來，等到人已經進到旁廳，賈璉就再也沒有顧忌；而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的張修齊一邊應付著正往他身上爬的臭小子，一邊忍不住在心裡覺得賈璉果然是個討厭鬼！
「表弟是個善良的孩子。」笑完賈璉笑眯眯的沖著張修謹道：「不然孩子們也不會喜歡他。」
張修謹好笑的搖搖頭，道：「聽長輩們說修齊長得與祖父年輕的時候很像，沒想到璉表弟的女兒竟然長得這麼像……」
「之前還有些擔心巧姐兒的長相，不過看到修齊表弟，我這心裡倒是放心了許多……哈哈哈、嘶——」
王熙鳳收回掐在賈璉腰上的手，親切的對賈璉表哥道：「表弟與巧姐長相這般相似也是緣分，我這個表嫂看著也忍不住覺得他親切。」
不過說著說著想到張修齊的窘態也忍不住掩嘴笑起來，賈璉有些哀怨的看了一眼剛剛還因為他笑而動手的人，這人怎麼對己對人這麼區別對待呢？
張修謹微微勾起唇角，覺得表弟一家比起之前想像的要有趣的多，這總是件好事兒。
賈璉他們出來的時候也帶了廚子，他最近學了些揚州的菜色，準備中午飯菜的時候王熙鳳就讓廚房做給張家表兄弟二人，一行人一起吃過午飯，丫鬟們也把給二人住的屋子收拾好了。
賈璉這邊一說讓他們休息，張修齊立即便把懷裡的小丫頭放在榻上，遠遠地站著。張修謹抱歉的沖著賈璉夫妻笑了笑，「那我們就先去休息了。」
等到張家兄弟去休息，大姐兒也帶著妹妹和小表叔一起去睡午覺，王熙鳳才忍不住對賈璉道：「早就聽說先婆婆娘家是書香世家，沒想到表哥表弟都是這麼一表人才……」
「死心吧，就算別人再風度翩翩，你也落到我手裡了。」
王熙鳳白了他一眼，「瞎說什麼？」
賈璉兩邊眉毛一起向上挑了幾下，帶著些狡猾道：「沒辦法，好的獵人就是能等著獵人自動跳進陷阱裡。」
「你現在是開始用幻想包裝自己了嗎？」王熙鳳故意用手背貼在賈璉的額頭試了一下溫度，道：「也沒發燒啊？怎麼還傻了呢？」
把她的手抓在手心裡，賈璉也不皮了，沖著她說：「你最近也搜集一些特產然後再準備一些回禮，我估計就算挽留，兩人應該也不會在這兒過年的。」
「這還用你說，我會準備的。」
賈璉摸了摸王熙鳳的頭髮，輕聲問：「事情多不多，會不會太累了？」
王熙鳳搖搖頭，趴在賈璉身上，回道：「也不是天天都有事情，再說你不是把家裡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嗎？」
「那明天多給我支點錢唄？我帶著他們去嘗嘗胖大嬸家的面。」說著還嬉皮笑臉的沖著王熙鳳伸手，被她拍了一下也不收回。
王熙鳳無奈的望了一下屋頂，歎道：「吃個面能用幾文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苛待你了呢！」但還是從旁邊的木匣子裡抓出一把銀塊兒塞到賈璉手裡。
「這樣所有人都以為我得吃你的軟飯，不就更沒人敢不敬著你了？」
賈璉也不嫌少，他自己不是沒錢，但從媳婦手裡要錢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爽。而王熙鳳明明也知道他有錢，竟然也每次都給他。
賈璉有時候覺得，他媳婦也很寵自己了。
第二天賈璉就邀請張修謹和張修齊去縣裡轉轉，臨出門的時候看著自己厚實遮風的披風，再一看兩人皆是一身長袍就準備出門了，頓時覺得自己跟他們好像不是一個季節……
「你們南邊兒的人都不冷嗎？」
張修謹一愣，然後回答：「習慣了，倒是不覺這溫度有多難以承受。」
不過賈璉看了一眼張修齊略微有些紅的鼻頭，還是招呼丫鬟去拿了兩件薄一點的披風，一個遞給了張修謹，一個他親自幫著張修齊披上之後，才道：「冷就穿上，鍛煉這個抗凍的能力做什麼？」
賈璉的披風張修齊穿在身上略微還是有些大的，但確實是暖和了許多，張修齊緊了緊帶子，整個人都被暖意包裹著。
不過走在街上之後，縣裡的百姓全都穿了一件而已，這麼嚴實的就他們三個，感覺就格外顯眼，賈璉自己也感覺視線似乎是平時的幾倍。
當然，他覺得肯定是因為身邊多了兩個長相頗為俊俏的人，而不是因為他們穿的多。
到了胖大嬸的面店，裡面有兩桌已經坐了人，見賈璉進來紛紛打了聲招呼，卻並未起身。而胖大嬸一見縣令大人來了，立即笑盈盈的走過來，熱情道：「大人，您來了？這兩位是您家的親戚？」
「大嬸你如何得知的？」
胖大嬸眼睛在年紀小一些的少年身上一停留，嗓門兒有些高的爽朗大笑，「這小公子看起來跟您家那位有福氣的小姐長得忒像了也！」
「您倒是好眼力。」賈璉熟稔的招呼兩個人坐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塊銀子，遞給胖大嬸，道：「之前在你這兒押的錢用完了吧？再給你押一個。」
「還沒呢！還沒呢！」不過說是這麼說，她收錢的動作一點兒都沒含糊，眼睛都笑眯了起來，問道：「這兩位公子吃什麼？咱家的東西量足又好吃！大人他們也總帶著人來呢！」
張修謹面帶笑容，絲毫不嫌棄的灑然一笑，「我們兄弟二人都不挑食，就跟表弟一樣便可。」
胖大嬸一聽，也沒問賈璉吃什麼，笑呵呵的就去準備。
「看來表弟在此縣頗受愛戴。」
賈璉擺擺手，笑道：「沒有我媳婦受人尊敬，我是因為平易近人。」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因為自己的厚臉皮哈哈笑了起來。
也不知道怎麼了，自從出了榮國府之後，整個人就像個二傻子似的，成天哈哈哈。
不過他這樣的性格倒是讓人不容易有距離感，張家兄弟兩個人，就算是倔脾氣如張修齊，對賈璉態度也不如沒來之前那麼想要刻意疏遠了。
老闆娘把用熱水煮過的竹筷拿給賈璉，賈璉邊分給兩人邊問道：「外祖父的孝期應該早就已經過了，舅舅準備什麼時候搬回京城？」
張修謹道了聲謝，對賈璉說：「父親他們不準備回京了，只讓我和修齊參加科舉試探一下。」
「試探啊……」賈璉看張修謹的神色，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了，便又看了一眼一絲不苟吃面的修齊，問：「我都沒問，你們已經有功名了？」
「修齊天賦頗高，現在我們二人都是秀才。」說到這裡，張修謹歎道：「也是因為修齊的天賦，若是不去搏一搏，實在是太過可惜了。」
賈璉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張修齊，這個年紀的秀才他知道的上一個還是孟承允，而他現在已經是新科狀元了，可見張修齊確實聰慧。
張修齊抬眼看到了表哥的眼神，撇撇嘴，道：「我也有不擅長的，所以父親讓我再修煉幾年再繼續考。」
「不擅長什麼？」賈璉有些好奇的問。
「不擅長詩賦。」張修齊捏著筷子的手搭在桌子上，有些不爽的說：「父親說我作詩毫無真情實感，不過是辭藻堆砌的死物。」
「哦。」賈璉無甚情緒，因為他根本也沒有權利品評別人的詩作，不過隨即問道：「那會試表哥表弟都準備參加嗎？」
「是的。」張修謹頷首，道：「然後等鄉試結束看成績再準備去京城。」
「外祖家在京裡的宅子已經荒廢許久了吧？」賈璉隱約記得位置，想了下並沒有去過那裡的印象，便也不去勉強自己深究，而是對兄弟二人說：「我在京城裡就有宅子，你們到時候去京城可以先住下，以後再慢慢收拾就是，還是潛心學習重要一些。」
張修謹與張修齊對視一眼，這兩日看下來也知道賈璉不是隨便客氣之人，便點點頭，「那就提前謝謝表弟了。」
賈璉擺手，財大氣粗道：「跟我客氣什麼！」畢竟他的財產原始資金也是張家給張氏的嫁妝，稍微回饋一些也算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了。
從麵館離開，賈璉帶著他們在縣裡挑著風景好的地方轉了轉，然後就聽張修謹說他們後日就準備往回走，他勸了幾次，對方堅持要在年前趕回去，也就並未再勸。
回去之後賈璉就告訴了王熙鳳儘快準備回禮，到時候讓張家兄弟帶回去。
第八十九章
王熙鳳雖然聽賈璉之前的話知道表哥表弟會早早走，但是也沒想到時間這麼緊， 所以第二天一整天都在給賈璉外家的長輩們準備回禮， 而且因為是準備重新走動的， 他們又是晚輩，還要再加厚幾分。
另一邊張修齊雖然表現的有些受不了兩個孩子歪纏的樣子， 但是明日就要走了， 卻還是耐心的坐在那兒跟巧姐兒和林珂玩兒了一整天。
張修謹說是才華不如弟弟，但是對於賈璉來說， 這位表哥處理各方面的事情都尤為老道， 很多事情經他點撥之後，賈璉當然不至於是撥雲見日，但確實是理順了一些。
所以等到張修謹和張修齊走的時候， 賈璉還頗有些依依不捨。
張修謹看著賈璉那勉強算得上是求知若渴的眼神， 好笑之後勸道：「我覺得表弟需要一個清客， 這樣很多事情處理起來也更容易一些。當然， 表弟若是想要偷懶也更容易一些。」
賈璉摸摸鼻子， 「表哥才幾日就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 哈哈、哈哈……」
張修謹還未說什麼， 一旁站在旁邊聽著他們說話的張修齊卻突然道：「表哥會是個好官。」
「好官不好官的無所謂， 」賈璉揉了揉修齊的頭，笑著道：「問心無愧就可以了。」
畢竟在賈璉的印象裡有些好官過得實在是太苦逼了些， 他還是不要承這個名頭了，把自己架起來再下不來可不是他所願。
「也不知道此次一別，再見會是何時……」
張修謹有些感慨， 這些年留在京城的下人也會把賈璉的消息傳回老家，張家人在讓二人來之前也預設過榮國府的賈璉會長成什麼樣子，只是真正見到之後，雖然確實是有些憊懶，但賈璉實在是可以算的上是個光風霽月之人……
所以他心裡覺得這一趟來的著實是對的，甚至隱隱有些後悔之前礙于張賈兩家的一些事情，不能早一些與表弟重新建立聯繫，不過現在也不算晚。
想到這裡，張修謹看著賈璉笑道：「表弟早晚有一天會回京，咱們還是會相聚的。」
「是。」賈璉笑著點頭，突然又帶著幾分促狹的看向張修齊，戲謔道：「此情此景想必心有所感，表弟不如賦詩一首？」
張修齊立即黑臉，扭過頭去不看賈璉。
「哈哈哈……」張修謹大笑著搖頭，然後沖著賈璉一拱手，道：「我們該走了，表弟，再會。」
賈璉同樣回了一禮，見張修齊也沖著自己拱手，便挑了挑眉沖著他笑。張修齊有些彆扭道了一聲「表哥，再會」，也上了馬車。
站在原地目送二人離開後，賈璉這才帶著護衛往回走，只是還未走出多遠，立即便有人跑過來叫他們：「大人！等等！大人！」
賈璉聽到聲音回頭，見是守門的守衛，便問道：「發生何事了？」
「回大人。」守衛喘了口氣，這才繼續恭敬道：「縣門口來了一列車隊，馬車上掛的好像是之前來過的林家的標誌。」
賈璉一聽，覺得可能是姑母他們送節禮來了，便點點頭，對隆兒道：「你去迎一下。」
隆兒應了一聲便回身往縣門口走，賈璉就慢悠悠的繼續帶著人以散步的速度繼續前行。
距離縣衙不到一裡地，林家的馬車就趕上了他，賈璉一回頭見打頭那輛馬車的豪華程度有些不一樣，便停下了腳步，有些奇怪的看著。
而林家的車夫自然是不可能直接越過他的，便又停在了他身邊，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躬身道：「給表少爺請安。」
賈璉看了一眼後面應該是節禮的馬車，又看向面前這輛馬車，還未等他發問，就見車窗打開，裡面露出一張眉目如畫的小臉，「璉二哥哥……」
「黛玉？！」
這時，林家大管家林盛從後面的馬車下來，躬身對賈璉行禮，「表少爺，未提前知會一聲便帶著小姐過來，請您見諒。」
賈璉也顧不得詢問黛玉為什麼會來這兒，想著她的身體一向不算強健，便趕緊讓車夫把車趕到衙門去，然後與林管家加快了腳步趕上去。
黛玉已經從馬車上下來了，這時候等璉二哥哥過來，立即便福身道：「黛玉叨擾璉二哥哥和璉二嫂子了。」
賈璉搖搖頭，帶著她往裡走，問黛玉的奶娘王嬤嬤：「黛玉路上有沒有不適？快進去吧，我請老太醫過來看一下。」
「小姐確實有些疲憊，若是能夠得太醫看一下實在是再好不過的。」
黛玉想說自己沒事，不過看璉二哥的神色，張張嘴到底沒有說出來。賈璉則是邊領著他們往後宅走的時候，這才想起問林大管家黛玉為何會來此。
「小姐想念少爺，便請老爺夫人應允她過來探望少爺。」林大管家隨後又解釋道：「因為是突然決定的，所以府裡就沒有再送信給表少爺。」
賈璉聽後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帶著他們直奔正屋。林珂白日裡都是與巧姐兒在一塊兒的，所以林家人一進去便看到了健康不少的林珂。
王熙鳳一邊招呼著人，一邊又吩咐下人去給他們安排住處，回過頭就見不只林黛玉，林管家等人也都是一臉激動眼眶通紅的看著林珂，心裡覺得姑母家的人感情也太充沛了些，卻還要摟過林黛玉哄：「可莫要流淚，又沒有什麼傷心事。」
林黛玉看著弟弟，忍不住有些哽咽道：「實在是不曾想見到弟弟這樣健康，一時忍不住，璉二嫂子見諒……」
「那就更不該哭了。」王熙鳳溫柔的幫著擦了眼淚，笑著說：「以後林表弟身體肯定會更好，總不能日日看著都抹一把淚吧？」
林黛玉忍了忍眼淚，點點頭道：「黛玉知道了。」
賈璉跟這麼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呆一塊兒也不太知道說啥，便跟王熙鳳說了一聲去縣衙裡蹲著去了，反正那裡大老爺們兒多，其實胡謅八扯幾句消磨時間也挺快的。
前段時間秋收過後縣裡收上稅之後，去除上交那部分，竟然還富餘不少，把應該發給官府眾人的俸銀留出來，剩下的一部分他一直在琢磨著怎麼花。
之前修路為了獎勵修的又快又好的村子，賈璉已經拿出去三十兩了，現在縣裡也不知道還有哪裡能折騰的，他一時還真的是想不出來。
不期然就想到早上送張家表哥表弟走的時候，表哥建議自己找個清客的事兒，幕僚嘛，應該就是出主意啥的，跟攢典也差不多。而且他要找個能力出眾的，好像也不太容易，就像他說二叔的清客似的，真有本事的哪裡那麼容易被他們留在身邊呢？
琢磨著事情臉就忍不住皺了起來，攢典見了，想要為他分憂解難，便低聲問道：「大人，您是為何事發愁？需要下官幫忙嗎？」
「本官表哥走之前建議我找個幕僚在身邊可以分擔一下，我正在想如何去找……」
「大人您還需要分擔嗎？」攢典一聽便有些無語，在他看來賈縣令絕對是他見過最閑的縣令了，如果還要分擔，為什麼還要做官？
賈璉一聽，白了這沒上沒下的下屬一眼，不過經他提醒倒是意識到，他目前只是管一個縣好像確實是沒有太大的必要花錢請幕僚。
至於縣裡花錢的事兒，賈璉直接沖著攢典道：「告訴縣衙所有人，不拘是哪個部門的，都想出一個咱們縣裡需要改進的地方，嗯，三日期限，到時候開會集體彙報啊。」
「又開會啊？」
剛走進來的縣丞最快說完之後，立即小心的看了一眼縣令大人，見他沒有生氣，便偷偷與攢典對視一眼，心裡苦笑，每次大人開會，都是要讓他們幹活的時候，雖然不頻繁，但會後他們總會忙很久，久而久之都有些怕聽那兩個字。
而賈璉確實是沒生氣，不過這不代表他就沒有小肚雞腸，他是承認自己有時候有些小心眼兒的，所以這時候一聽縣丞的話，便微笑著道：「時間改了，後日就開會，記得通知下去。」
說完，手一背，叫了兩個官差跟在身後，以「巡邏」的名義閒逛去了。留縣丞後攢典相視苦笑。
這縣裡賈璉都快逛爛了，但消磨時間而已，漫無目的的走走。中途路過一個做木雕的攤子，便彎腰撿了兩個做工挺精緻的木釵把玩。
「大人若是相中了，不如就送給您……」
攤子老闆是個面向老實本分的男人，若說唯一特別的便是，他的手上有各種各樣深深淺淺的傷痕。賈璉一眼就看到了，便勾起嘴角玩世不恭道：「你這心意本官領了，不過本官又不是差錢的人，不給錢拿東西說出去多沒面子！」
說完問清楚多少錢，直接便把錢放在了攤子上，轉身要走，卻聽到右邊巷子裡似乎有姑娘家呼喊的聲音。
轉頭見官差神色明顯是也聽到了，便帶著人順著聲音走過去，拐了個彎兒就見被兩個似是地痞的人擋住的人還頗有些眼熟，也不知是個什麼緣分。
第九十章
「大人！」紅娘眼神裡都是哀憐的看著賈璉，求救道：「大人！您救救我！」
而那兩個地痞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 轉身就要跑， 只是有一個年紀小跑的不算快， 自然是被人高馬大的官差追上按在牆上。
「大人……」
賈璉可沒什麼心情去安撫小姑娘，路過她身邊的時候離兩步遠繞過去， 然後便走到他們身邊， 對著這樣的人實在是叫不出「地痞」來，正有些好奇的看著那兩個年紀不大的小孩兒， 就聽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大人……」
「叫魂兒呢？」賈璉回頭， 有些無奈的看著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頭，現在還抽抽噎噎的人，「我說小姑娘你們家的成衣店都不用幫忙嗎？你怎們這麼閑呢？」
「我沒有， 」紅娘有些委屈的垂下嘴角， 「小女子是來給姑母家送年糕的， 是他們攔住我想要調戲……」
賈璉一低頭看地上果然有一個竹筐， 地上還散落著幾塊紅棗年糕， 便抬起頭默默的看著那倆依然在牆上掙扎的少年， 良久才道：「你們兩個可認？」
其中一個穿著有些破舊的十六七歲大小的少年扭頭看向賈璉， 反駁道：「大人， 小人冤枉！是她！她說讓我們假裝調戲好讓您英雄救美的！」
「你胡說！」紅娘的聲音有些尖利，指著他便喊道：「是你們搶我的年糕！」
「是你反口在先！」
「是你……」
賈璉被這尖利的聲音刺的耳朵一疼， 忍不住嫌棄的挪遠了一些，皺著眉看了各說各話的兩人一眼，「吵什麼吵！本官問一句回一句！」
兩個人還是有些不服氣， 賈璉也不去搭理他們，而是看向個子年齡都看起來小不少的另一個男孩兒，問他：「你跟本官說說是怎麼回事兒。」
那男孩兒也惡狠狠的盯著紅娘看了一眼，道：「是她找我們演戲！說好的錢過來之後又反悔，所以我笛哥才說要她拿年糕抵著的！」
賈璉無語，見他是真恨的牙癢癢，便又問道：「多少錢還反悔了？」
「五百文！」
叫笛哥的少年唾了一口紅娘，紅娘嫌髒，跳離一步遠，氣急的喊：「你胡說！我才沒有！大人！您可不要信這兩個小無賴的話！」
賈璉當然是不想偏聽偏信，可她這跳腳的樣子也明顯了，便忍不住吐槽：「你們家也是做買賣的，你爹娘就教你做生意言而不信嗎？」
官差放開年紀小的男孩兒，在後邊兒悄悄兒提醒：「大人，重點不是這個。」然而自以為聲音小，卻沒一個人都聽得見。
賈璉一聽，咳了一聲，義正言辭嚴肅道：「這件事非常惡劣，必須嚴懲！全帶走！」
笛哥兩個反正是蝨子多了不癢，也沒掙扎，沖著紅娘「哼」了一聲也不跑了，乖乖的就跟著走。
紅娘卻不願意，她一個姑娘家，若是進了衙門名聲豈不是全都沒了，直接蹲在地上大哭起來，「我不——嗚嗚……」
兩個官差在旁邊實在也不好碰一個姑娘，一時間還有些無措。賈璉低頭看著這哭得歡的姑娘，簡直頭疼，人笨吧還啥啥都想幹啥啥幹不成，又是個缺心眼兒，這麼大的哭聲還不周圍的人全聽見了！
沖著也傻在那兒的倆小子一揮手，「先把那年糕撿起來。」
小一些的男孩兒立即跑過去把地上的年糕都撿了起來，賈璉注意到這孩子還咽了好幾次口水，才把視線從年糕上挪開。
回過頭在兩個官差身上來回看了幾眼，對其中一個道：「一會兒你送她回家去。」
紅娘哭聲一頓，隨即可能自覺出太明顯，又「嚶嚶嚶」起來。賈璉眼瞅著他剛剛指著留下的官差眼神裡都帶著明晃晃的「蠢」字兒了，不知道為什麼還有點兒想笑。
不過在百姓面前，他還是要樹立一下形象的，正了正神色，對紅娘嚴肅道：「犯錯理應受罰，念在你是個姑娘此次本官可以寬宏一些，但衙門可以不去，罰些銀錢是必須的，本官稍後就親自去讓你爹娘支付。」
紅娘就是捨不得自己辛苦攢下的那點私房錢才反口的，沒想到竟然要鬧到爹爹面前去，頓時有些怕的抖了抖身體，張嘴就想要求情。
賈璉根本不聽她的，直接就帶著人走出巷子。
而巷子口賣木雕的老闆一見到縣令大人身後的兩個孩子，猶豫了一下想著大人一向寬和，便緊張的向他求情道：「大人，這兩個孩子本性不壞，若是哪裡惹到您，您大人有大量……」
賈璉沒想到這倆少年竟然還有人給求情，而且看著似乎也不是有什麼關係的樣子，便只點點頭，隨口道：「我就是準備親自教教他們，免得眼皮子太淺以後再犯了錯。」
「教教好，教教好！」老闆覺得應該是沒什麼事兒，便又閒話家常道：「還不是窮鬧得，也都是可憐孩子。」
賈璉笑了笑，帶著幾人往成衣店去走，餘光注意到那小些的一直抱著那筐不撒手，便問道：「都掉地上髒了不能吃了，你還抱著做什麼？」
小男孩兒緊了緊手，低著頭道：「能、能吃的……」
賈璉聽後，靜默須臾，唇角彎起低頭沖著他伸出手，輕聲說：「也給我一塊兒嘗嘗吧，我還沒有吃過本地的年糕。」
男孩兒有些驚訝的抬起頭，眨眨眼睛笑起來，掀開籃子上蓋著的一塊兒棉布，伸出手發現自己的手有些髒，便拿著棉布仔細擦了擦手，然後挑揀了一塊兒乾淨的遞到大人手裡。
賈璉見他還一直盯著自己，便沒有停頓的塞到嘴裡嚼了幾下，說實話口味一般，不過對著男孩兒，他還是點點頭，道：「還可以。」
小男孩兒笑著點點頭，然後便歡快的跟賈璉說起他覺得什麼應該很好吃，以後想要吃什麼之類的話，偶爾還要問一問賈璉他吃過嗎？
賈璉當然不會沒吃過，甚至那些東西被端到他面前的時候，雖然名字還是原來的名字但已經不知道經過了多少道工序，可有些人可能一輩子也嘗不到……
「我可以請你嘗嘗。」賈璉說完，臉上神色非常認真的繼續道：「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你們現在做錯了事，也必須反省受罰。」
笛哥原本一直沉默的聽著，這時候卻有些倔強的出聲道：「您要罰不如就罰我一個人，狗子還得在家照顧小的孩子。」
「你們家還有更小的孩子？長輩呢？」笛哥一扭頭沒有回答，賈璉便知道了原因，心下歎氣，說道：「懲罰也不一定就要關起來，聽安排仔細做吧。」
等到了成衣店，老闆娘一見縣令大人便熱情的迎上來，賈璉卻擺擺手直接道：「請叫老闆過來一下。」
老闆娘沖著裡頭喊了一聲，有些嫌棄的看了一眼縣令身邊的兩個少年，又殷勤的給他上茶。
賈璉沒動，等老闆過來，便直接說了緣由，然後道：「貴千金犯的錯本官決定就罰銀三兩以儆效尤，以後約束著些便是。」
成衣店老闆難堪的笑笑，就準備去櫃檯拿銀子，卻被老闆娘一把拉住，接著她就沖著賈璉耍賴道：「大人憑什麼就定了我女兒的罪，有沒有一紙合約，我女兒可沒錯！」
賈璉不預與蠻不講理的人分辯，直接看向老闆，冷淡的問他：「老闆也認為本官的小懲大誡是多此一舉嗎？」
「沒有，沒有。」老闆瞪了一眼老闆娘，痛快的拿了錢雙手恭敬的呈給縣令。
賈璉看了一眼他多拿了不少的錢，只撿了自己要求的三兩銀子，然後便站起來，道了一聲「好自為之」，便帶著笛哥他們回了縣衙。
到縣衙之後賈璉把三兩銀子交給劉野，然後沖著幾人道：「本官正好要整頓縣容，以後便讓他們打掃縣裡的街道，拿這錢給他們供些饅頭粥吧。」
說完就準備離開，到了門口，離開的腳步一頓，背對著幾人又道：「若是願意，家裡有年紀大一些孩子也可以去，本官在任期間會長期雇傭一些人，到時候記得在縣衙登記號。 」
笛哥眼一酸，與弟弟跪在地上，磕頭道：「謝謝大人。」
此時賈璉已經出去，也沒有回復，直接回了後宅。
後來聽官差說才知道，笛哥父母雙亡，家裡留下一間屋子，他卻還收留了幾個孩子在家裡，若不是周圍有些鄰居偶爾接濟，決計是養不活人的。所以他之所以會答應紅娘做這樣的事兒也算是情有可原。
而這三兩銀子買粥和饅頭倒是也可以吃一段時間，應該不至於熬不過這個冬天。不過到底都是半大的孩子，打掃縣裡的工作整日做也不輕鬆，便又在縣裡找了些吃不上飯的孤兒一起跟著他們分著做。
不過一個小縣城，衣食不富裕的人也不少，縣衙如果單拿出錢給他們就為了打掃衛生，時日久了肯定是有怨言的，賈璉便琢磨著不如再找點兒別的事兒能收容他們，最好是能夠自給自足……
第九十一章
「誒， 這是不是又是找縣令大人的？」賣包子的小販指著那好幾輛馬車的車隊，沖著旁邊兒的小攤主感歎：「自從咱們賈縣令來到長治縣之後， 總有好多人送東西來啊！」
「縣令大人身份肯定是了不得的， 看平時的便裝都是咱們這兒沒有的料子，沒準兒就是那些人說的豪門世家公子也不一定？」
「這倒是。」眼瞅著這車隊從面前經過，小販忍不住探頭望了一眼， 卻被護送人的一個眼神嚇得縮了縮脖子， 「也忒嚇人了， 縣令大人平時都是笑呵呵的， 怎麼這些人這樣啊……」
一個走貨郎路過，正好聽到了，小聲插言：「那是你們沒見過大人發火， 聽說可嚇人了。」
「真的嗎？你見過？」
「我有一個表兄，他姑母家的女兒嫁的就是衙門的差爺，從他們那兒傳出來的， 縣衙的老爺官差在縣令大人面前大氣兒都不敢出， 說什麼就得做什麼……」
走貨郎越說聲音越小，聽得人也不自覺湊近一點， 生怕他們討論縣令大人的話被傳到本人耳朵裡去。
而不知道自己已經給百姓們產生了奇怪錯覺的賈璉， 此時正看著下人把榮國府千里迢迢送來的節禮搬進後院兒。
「二爺， 這是府裡給您的信。」負責護送的賈家下人從懷裡掏出一遝信，恭敬的雙手交給二爺。
賈璉拿著信封看王熙鳳在這兒也用不上他，便來到書房一封信一封信的看。他便宜爹是從來不會寫信給他的，偶爾邢夫人才順便捎一封信詢問一下孩子們的情況。這次也是一樣， 所以看過他就直接放在了一邊。
倒是祖母和賈珠的信上，主要說的都是元春的婚期定在了農曆五月初十。賈璉他們是肯定回不去的，現在還有五個月，倒是可以準備一些賀禮送回去。
而王熙鳳得知大妹妹的婚期已定，忍不住感歎：「我嫁進來的時候大妹妹還是個小姑娘，如今也要嫁人了……」
「聽說人老了才會感慨過去……」
「賈璉。」王熙鳳現在大概是習慣了，所以情緒也不那麼容易被賈璉挑起了，反而更多的時候是無奈，「你覺不覺得自己很掃興嗎？」
賈璉聳聳肩，「我只是覺得咱們沒有必要沉浸在莫名的情緒中，生活還是很幸福的不是嗎？」
「沒你超脫。」王熙鳳扯過旁邊的律法書卷，賈璉看她那暴力的動作，下意識的就想要托一下那書，「別弄壞了書，這都是學子們一筆一劃抄出來的。」
王熙鳳無語，「我是那麼沒輕沒重的人嗎？」
「那誰知道。」被瞪了一眼，賈璉站起身，邊往出走便對她說：「那給妹妹的賀禮你記得準備，我也不知道她會喜歡什麼東西。」
「不用你吩咐，我會弄好的。」王熙鳳頭也不抬的回了一句，就埋頭鑽進書中。
賈璉有時候是真的佩服王熙鳳，卷宗他還能勉強當故事看一會兒，那些律法看的眼睛都暈了，偏她還能一本接一本的看完。
林家的大管家已經回林府了，林黛玉被留在這裡，準備過了年之後再由林大管家過來接人，賈璉過去看了一眼，大姐兒和黛玉兩個歲數大點的的陪著巧姐兒和林珂的時候很有耐心，便也沒有多留。
閑來無事，正好毛義告訴他胖大嬸的麵館過年那段時間會關門，賈璉一想這麼長時間吃不到，便帶著林東平和毛義兩個去那兒吃面。
「大人，回來的時候我順便去買點滷味可以嗎？安兒喜歡吃。」
林東平和安兒跟著他們夫妻倆到長治縣，前段時間由王熙鳳親自主持了婚禮，如今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整日裡臉上都帶著笑，時不時的就會不自覺的炫耀一下感情。
賈璉自己就不介意向外頭表現自己感情好，所以對於林東平的寵妻行為自然是應允了。
到麵館的時候，賈璉看到狗子就在不遠處打掃，便讓他們兩個先進去。林東平和毛義自然是不敢的，就站在門口遠遠的看著他。
狗子正有些費力的往一個簍子裡到贓物，賈璉過來的時候見簍子要倒就順手扶了一下。狗子一見是大人，眼睛一亮喊道：「大人！」
賈璉微微一笑，「去縣衙了嗎？」
狗子搖頭，開朗道：「我準備一路打掃過去，然後再去縣衙領饅頭！」
他在縣衙砌了火爐白日裡一直都有火，晚些乾糧也不會涼，所以便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事又對狗子說：「我沒見到你哥哥，你到時候轉告一聲，縣城西邊的木匠老木想要找一個徒弟繼承手藝，我跟他推薦了你哥哥，他說是可以年後再過去，但你們就算年紀小也得有點兒眼力見兒，讓他多去幫著幹幹活。」
「真的嗎？！」狗子驚喜的睜大眼睛，隨後狠狠的點頭，道：「我一會兒就跟笛哥說。」
有一點賈璉沒說，老木匠只有一個女兒，是想要有選一個人繼承衣缽然後最好進他們家做上門女婿的。不過那都得是以後的事兒，現在能學些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制止了林東平和毛義過來的腳步，賈璉跟在狗子後頭，偶爾幫著搭把手，他是很喜歡這孩子的，容易滿足又陽光，這樣的孩子總是非常讓人有好感的。
「大人，能給我也起個好聽的名字嗎？」
「嗯？」賈璉看到他期待的眼神，勾起唇角笑著問：「你想要個什麼樣的名字？」
「我想要個一聽就特別厲害的！像大英雄一樣！我也要保護妹妹！」
雖然英雄不是因為名字而成為英雄，但賈璉還是認真考慮起來，順便問他；「你姓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不過笛哥姓于，我也跟著他姓於。」
「那就叫于仲卿，仲卿是個特別厲害的大將軍的字。」說著，賈璉就蹲下來，養尊處優的手指直接在地上劃出了那兩個字的寫法。
狗子也蹲在大人身邊，小臉繃得緊緊的看著那兩個複雜的字，認真的在旁邊學著寫了一遍。
賈璉在他寫錯的時候糾正了一下，幾次之後，他就再沒有出錯。一時便起了些好為人師的毛病，又在地上劃了幾個字教給他，沒想到他全都很快就記住。然後他又背了一首詩教他念，三四遍之後他再背出來就沒有出錯了。
他觀察了一下，聰明肯定是有的，但是更難得的是這孩子的專注力，一時間便忍不住有些惜才，也顧不得是來吃面的，站起來幫他提著簍子一起回了衙門。
讓仲卿先去吃飯，賈璉腳步匆匆的回到後院直奔老太醫那裡。老太醫他們正在吃飯，見他過來，隨口問了一句：「吃飯了嗎？」
「沒呢。」下人搬了椅子放在桌邊，賈璉也不客氣直接就坐下，「有事兒找您，有個孩子，我看挺不錯的，您不是不想一身醫術浪費嗎？不如讓他到您身邊來學習？」
「帶過來看看吧。」老太醫也沒直接拒絕，既然賈璉提出來應該就不會太差，有緣分就收在身邊，沒緣分就教些能夠營生的本事便是。
賈璉是認為只要仲卿努力的話，以後就算不是名醫聖手想必也不會太差，但剛過了年，老太醫就找過來，直接說不想再繼續教下去了。
「為什麼啊？」
「你小子眼光確實不錯。」老太醫決定來找賈璉的時候也有些不舍，此時面對面倒是果斷了不少，「仲卿天賦不錯，若是跟著老夫學醫有些可惜，不如正經讀書科舉。」
「那他要是喜歡學醫……」好吧，賈璉自己就把話咽了下去，又不是什麼人都像他一樣，像仲卿他們這樣吃過苦的，夠往上爬自然是用盡全力的，學醫和科舉，會選擇哪個顯而易見。
所以便搖搖頭，甩掉不切實際的念頭，說道：「那也可以由您暫時給他啟蒙。」
「付先生知道仲卿是個孤兒，提出他若是願意做他的養子，讀書的費用都由付先生來出。」
賈璉有些不懂，「有意與仲卿說便是啊。」
「問了，他說自己不是孤兒，有哥哥妹妹。」老太醫喝了一口熱茶，道：「付先生的意思，請你做個中間人再商量一下，若是實在不同意就算了，不過一場緣分，他還是願意供他讀書的。」
賈璉點點頭，等晚上兩個少年打掃完來縣衙吃飯的時候，他便單獨與二人又說了這事兒，「付先生知道仲卿重情義，也沒有非要仲卿改姓的意思，只要以後他的孩子有一個姓付繼承香火便可。」
「這是好事。」笛哥也捨不得弟弟，但也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賴，搶在弟弟反駁之前道：「我沒有本事，仲卿會讀書我卻只能耽誤他，若是能給那位老先生做養子，我是沒有意見的。」
「笛哥……」
笛哥沖著他搖頭，然後重新看向縣令大人，咬咬牙道：「我知道這麼說有些不識好歹，但我們的妹妹三丫，她很乖的，能不能請老先生與狗子一起收養了去？」
賈璉聽後轉向仲卿，斟酌片刻低聲道：「付先生沒有勉強你的意思，可能以後也會分離，但肯定不是現在，他也不是讓你就此就和笛哥斷了關係，你們以後依然可以來往。而笛哥的請求我會與先生說一說，你們也回去再好好考慮一下。」
付先生對多養一個小姑娘自然是沒有意見的，人都是偏心的，他現在就是屬意于仲卿，所以對於他的兄長妹妹也都愛屋及烏，更不要說這兩個男孩子確實都是重情義的好孩子。
而第二日，笛哥就和于仲卿過來與賈璉說他們同意讓仲卿做付先生的養子。跟付先生見過面之後，下午他們的妹妹三丫也被帶了過來。付先生感念笛哥的仁義，便給三丫起名叫「琴兒」，並且也沒有要求改姓。
因為付先生是準備以後賈璉走的時候帶著于仲卿也離開長治縣的，所以這個時候他也沒有強制的要求他們立刻就要分開，而是親自去他們現在住的院子看了看。
這處院子三個孩子住也不算小了，便花了點錢給翻新一下，又置辦了些家當，讓他們住的好一些，也算是以後給笛哥留些東西。
而就在這期間，黛玉也被林大管家重新接回了揚州城。
賈璉之前開會，刨除沒用的建議，選了幾個可做對縣裡發展有益的事兒，過了年之後便讓他們開始著手做。賈璉就開頭的時候沒事兒過去看看，之後就又開始大部分時間消失在縣衙裡。
開春百姓準備春耕的時候，他也在縣城外開了一塊兒地，沒事兒的時候就帶著人去侍弄菜園子。不過現在這年代的肥料都太直白了，賈璉沒多久去有了心理陰影，很怕再繼續下去自己以後吃菜都有畫面感，便又開始重新找樂子。
桃花村的桃花這個時候開的正盛，雖然對這裡沒什麼好感，但是帶回去幾次的桃子都不錯，所以賈璉便帶著一家老小去賞桃花。
現在路平坦了不少，王熙鳳倒是沒有感受到賈璉當初的痛苦，早上出門早，中午他們就到了桃花村外，也沒有進村，就在桃花林旁邊選了個空地野餐。
不過還是被村民看到了，沒多久村長就出來拜見賈璉。賈璉表示自己就是單純出來玩兒，不想被打擾，對方也不是沒有眼色，爽快的就走了。
當天就準備回去，所以玩兒了一會兒，他們就重新趕回縣裡。到的時候已經天黑，守衛又告訴他們，傍晚的時候林家來人了。
賈璉與王熙鳳對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好的預感，匆匆趕回縣衙，就見林大管家正在那兒來回踱步。
「這不年不節的，林管家你怎麼來了？是不是姑父姑母那裡有什麼事？」
「表少爺。」林大管家面上帶著憂色，一拱手道：「實不相瞞，夫人身體有些不好，奴才此番前來，一是想帶少爺回去一解夫人的思念之情，二便是想請老太醫能去揚州為夫人醫治……」
第九十二章
「姑母的病很嚴重嗎？」
「是比之前嚴重一些， 」林大管家苦著臉，然後道：「所以老爺才讓我過來請老太醫幫著看一下。」
今兒他們去看桃花的時候老太醫也去了， 這時候賈璉回頭就見他老人家正從後邊的馬車上下來， 便走過去扶著人邊走邊道：「老爺子，我姑母病情加重，想麻煩您過去一趟……」
看病是正事， 所以老太醫聽後立即便點頭， 然後問林大管家：「林夫人很嚴重嗎？要現在就趕路過去嗎？」
林大管家連忙搖頭， 感激道：「不差這一時的， 明日咱們早些趕路便可，就是讓您受累了。」
「應該的。」
既然已經決定下來，賈璉趕緊讓老太醫還有林珂去休息， 又給林管家他們安排了住處。本來今日就折騰了一天，若是休息不好明日就趕路，再奔波出問題可就不好了。
等到一切安排妥當， 王熙鳳來回活動這脖子， 有些憂慮的問賈璉：「咱們是不是也需要回去看看？」
「我是不能隨便擅離職守的。」賈璉眉頭緊蹙，看向王熙鳳， 「只能辛苦你過去一趟了。」
王熙鳳緩緩點頭， 「說什麼辛苦， 這也是我姑母，再說咱們離得這麼近，不去是有些失禮。等我親眼過去看過才能知道姑母的身體到底如何，你也能放心些。」
說到這裡， 他們自然就坐不住了，王熙鳳這次去也不知道會在揚州住多久，兩個人乾脆也不睡了，起來就開始收拾王熙鳳去要帶的東西。
「不如把大姐兒也帶過去？」賈璉手一頓，突然想到以林黛玉的性子，姑母出了這樣的事情不定會怎麼難過，她本來就心思重，別人一時不注意不定會難過成什麼樣子，「若是大姐兒在的話沒準兒可以安慰一下，不然太過傷神到時候再病倒了，林家得更忙亂。」
顯然王熙鳳也想到了這點，雖然大姐兒年紀還不大，但已經很懂事了，安慰照看一下黛玉還是可以的，便又緊著開始幫大姐兒收拾一些細軟。
這一天兩個人折騰到很晚才睡下，第二天被叫起來的時候都還有些精神不濟，只是還要趕路，王熙鳳只能強自打起精神，匆匆用了些飯，便讓下人套了馬車。
林大管家得知王熙鳳也要去揚州，心裡很是感激，此時林家正是有些慌亂的時候，若是能得她坐鎮，眾人的心神也能安定一些。
想到這裡，便對她深深拜服下去，「奴才代林家上下謝過您了。」
王熙鳳擺擺手表示不在意，然後就上了馬車，吩咐立即往揚州城去。
賈璉牽著巧姐兒的手在衙門外送了他們離開，心情始終都有些低落，賈敏若是還是不能避免的早逝，黛玉姐弟兩個也太可憐了些。
王熙鳳和大姐兒出門，家裡就賈璉父女兩個留守，巧姐兒沒了小夥伴也有些蔫蔫的，賈璉便想著法兒的逗她開心，小孩子都愛出門，他就每日都帶著她去街上逛一逛，她是個心大的，沒兩天就又開始嘻嘻哈哈的。
賈璉便忍不住有些羡慕小孩子總是這麼容易就忘記煩惱，而他表面上看不出神色，心裡卻總是在掛念著揚州的情況。
王熙鳳重新回到長治縣已經是半月後，賈璉當時正在和巧姐兒一起用飯，一聽她回來了，飯也顧不上吃，連忙就帶著巧姐兒出來迎。
別說巧姐兒沒有離開母親這麼長時間，就是賈璉也沒有與王熙鳳分開過這麼長時間，一見到人第一時間就是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見她臉色有些不太好，還有些心疼。
巧姐兒腳步慢一些，這時候一見到娘親就想要撲過去，可她那體型撲一下賈璉都擔心王熙鳳再倒了，便一伸手把她撈在懷裡，「你娘累了，咱們先回去吃飯。」
巧姐兒仍然想要母親抱，只是父親不許，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拉著姐姐的手不放。
回到屋子裡，賈璉吩咐人重新準備飯菜，王熙鳳有些疲憊的靠在榻上，道：「簡單弄一些吧，我和大姐兒都餓了。」
「好。」賈璉讓人再去廚房說一聲，這才問道：「姑母身體怎麼樣？」
王熙鳳歎了一口氣，聲音有幾分消沉道：「老太醫私下裡跟我們說了，他只能盡力醫治，但也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賈璉聽後，心忍不住微微一沉，「這麼嚴重了？」
「本來就嚴重。」王熙鳳眉頭始終不能鬆開，「咱們剛到揚州的時候老太醫不就說了嗎？她身體都熬壞了，若是能夠心情好一些好好將養，可能會活得久一些。可姑母的性子已經定了，林珂又在咱們這兒，她心裡牽掛怎麼可能不憂思過度呢？」
賈璉沉默。
王熙鳳又道：「林姑父原還想讓我把黛玉和林珂再帶過來，免得顧及不到出什麼事，只是老太醫說讓他們為姑母寬寬心，也有……」也有如果有個萬一，能送母親最後一程的意思。
賈璉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他們能夠改變的，老太醫已經在揚州盡力醫治，他們能做的也就是等消息了。
元春的婚事是如期舉行的，賈敏這時候還是神志清醒的，她自然不想要自己的病情影響了侄女出嫁的心情，便攔著並沒有把自己生病的消息傳回榮國府。
也是因為信中姑母的要求，賈璉和王熙鳳給元春送賀禮的時候也沒有提這件事，而是盡可能讓他們的語氣歡快一些。
可即便這樣也不過是瞞一時而已，等到賈敏的病情再次加重，林如海不得不給榮國府遞了信告知實情。
九月底，賈敏白日裡昏迷的時間已經超過醒著的時間，而且一日比一日昏迷的時間更久，林如海即便心裡不願承認，卻還是忍痛派人請侄媳婦過來幫著料理一下。
賈璉夫妻早就知道，若是再一次過去，便是要為賈敏的後事做準備。所以在王熙鳳去揚州的時候，也幫著賈璉捎了一封信給上官，提前請假以便有個萬一他能夠及時趕過去。
他的上官與林如海就是同僚，自然是知道林家夫人的病情的，爽快的就批了准許。
而遠在京城的賈母，自從信中得知女兒病重的消息便也跟著一病不起，整日裡都昏昏沉沉的。直到有一日，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感，突然便覺得心口一痛，整個人便昏了過去。
王夫人和邢夫人都在床邊侍疾，一見老夫人剛剛還醒著突然就暈過去，立即便緊張的讓人去叫太醫，誰都沒注意到賈母眼角的淚滑落，一直消失在鬢角之中……
十月初八，在賈璉的焦躁不安中，林家送訃告的人快馬加鞭來到了長治縣。見到人的那一刻，賈璉比了比眼睛，匆匆安排了一下縣衙的事宜，棄了馬車也選擇騎馬連夜趕路，終於在淩晨趕到了林家。
他的孝衣王熙鳳在家的時候便準備好了，所以這時候身上就直接穿在身上，一下了馬車，立即便去靈堂前跪拜。
起來之後，賈璉才看向林姑父，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去年見到時的豐神俊朗，不曾想再見的時候整個人幾乎瘦脫了相，鬢角也有了白髮，頓時便有些心酸道：「姑父，節哀。」
林如海勉強露出一個苦笑，神情有些呆滯的拍了拍賈璉的肩膀，交代道：「我精神實在不濟，最近這幾日你們夫妻受累了。」
「這是應該的，您也該保重身體。」然後賈璉就勸他去休息一下。
林如海點點頭，他是真的有些撐不住了，便神情哀痛的回到主屋。一連多日都不曾合眼，躺下的那一刻幾乎是立刻就昏睡過去。
而賈璉在靈堂前守靈，在此情此景，心下也不自覺的帶著些哀傷……
第二日早上，王熙鳳早早的收拾好自己便來到靈堂。賈璉當時看到她蒼白的臉色，立即便有些心疼道：「我已經過來了，你不如就好好休息一下，不要熬壞了身體。」
王熙鳳搖搖頭，「林姑父的身體你也看到了，我得看著不要出了什麼事，不然姑母走的也不安穩。」
白事確實是不能出一絲差錯，所以賈璉也只能安撫的摸了一下她的臉，沖著她說：「多吃些東西，不然撐不住。」
「我省得的。」
「黛玉和林珂怎麼樣？」
「他們兩個身體本來就不太好，這段日子若不是老太醫一直照看著，估計早就病倒了。」
不過這一年林珂的身體養的還算不錯，所以倒是比林黛玉看著結實一些，黛玉日日都以淚洗面，她如何勸也都不能開懷……
只是親人去世之痛，任誰也沒辦法笑笑就過去，王熙鳳也只能盡力照顧著她的身體而已。
吩咐人帶著賈璉去稍作休整，如今正是忙的時候，一會兒來祭拜的人多起來，他們是一刻也不得閒的。
而賈璉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一下儀容，又強自吃了些東西飽腹，便又匆匆替換了王熙鳳，讓她也先吃了早餐再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日萬已到極限，明天恢復雙更，還是差不多六點和九點。
第九十三章 （捉蟲）
榮國府眾人得知賈敏去世的消息都很悲痛， 但賈珠明年就要參加春闈，這種關鍵時刻肯定是不能出遠門，也幸好有賈璉夫妻在揚州，老太太強撐著寫了信讓他們代為祭拜。
而她心疼自己的外孫外孫女， 也專門寫了一封信給女婿， 一方面安慰，一方面也有一些其他想法。
遠在揚州的賈璉只熱孝的幾天能夠在林家幫忙，再耽誤太久就不合適了， 林如海也是做官的，同樣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再加上這些天有賈璉夫妻分擔他多少恢復了些京裡， 便也催著賈璉早些回去不要耽誤公事。
自己有多少事兒他是很清楚的，只是他這樣的想法沒必要讓兢兢業業的林姑父知道，賈璉只勸道：「姑父， 姑母去世您一時耽於悲傷侄兒能夠理解，但還是要為表弟表妹儘早振作起來。」
對於賈璉的勸說， 林如海點頭接受，他也知道不該一直沉湎於悲痛之中， 只是這段時間就讓自己放任下去吧， 以後總會好的。
賈璉要走，王熙鳳卻還要暫時留在林家，雖然一個侄媳婦留在這裡太久於禮不合，但現在林家內宅還有黛玉姐弟兩個需要照看，林如海也只能請她費心幾日。
可即便王熙鳳精心照顧， 黛玉在母親出殯後沒多久到底還是撐不住病倒了。她本來已經準備在安排好事情之後就帶著女兒們回去，這時候看她這個樣子，連帶著老太醫也又留了下來。
林珂年紀小，其實長在賈璉夫妻身邊對於母親並沒有那麼感情深厚，可也只是看起來，早慧的孩子突然經歷了與至親死別，不自覺的眼睛裡就帶上恐懼。
黛玉剛病倒的時候，王熙鳳要衣不解帶的照顧她，便讓大姐兒和巧姐兒陪著林珂一起吃睡。
大姐兒懂事一些，言語行動間都會處處照顧著年紀小的兩個孩子。巧姐兒就不太會安慰人，她覺得自己不經常被抱，所以被爹娘姐姐他們抱著的時候最開心，晚上睡覺的時候手就緊緊的抱著林珂，林珂雖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晚上卻睡的踏實不少。
小的那個不用太過擔心，王熙鳳便專心的照顧著黛玉，讓林家的下人與林姑父說了一聲，晚上直接就睡在了黛玉屋子的榻上。
平時黛玉喝了藥之後晚上都睡得沉，今日劑量減少，王熙鳳迷迷糊糊好像聽到了孩子尖細的哭聲，一下子驚醒過來，立即便掀開被子來到床邊，果然是她蜷縮著在哭。
坐在床邊扳過小姑娘，低聲問：「黛玉，怎麼了？」
林黛玉沒有回答，王熙鳳湊近看了看，才發現她可能是夢到了什麼傷心事才一味地哭泣，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叫她。王熙鳳便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感覺沒有發燒，這才安心不少，又出聲叫了幾次：「黛玉？黛玉？」
也不能讓她一直這麼魘下去，王熙鳳打開門叫人端了盆涼水過來，讓丫鬟浸了帕子親自給她擦了擦臉和身子，等到感覺清爽了，黛玉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只是她生病了整個人還不是很清醒，眼神有些發直。但好歹是醒了，王熙鳳就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身上都濕透了，咱們換件褻衣躺的舒服一些。」
林黛玉眨眨眼睛，神智回復了幾分，乖巧的點點頭。
王熙鳳擔心她著涼，跟丫鬟一起飛速的幫著黛玉換了衣服，又讓人端了溫水過來喂她喝了，轉過身叫丫鬟下去之後，回頭卻見她還睜著眼睛。
實在放心不下，便直接把被子抱了過來與她躺在一張床上。像哄自己女兒一樣，王熙鳳摟著黛玉輕輕拍著，過了許久以為她睡著了的時候，一低頭卻見這孩子嘴唇都咬的發白，正無聲的流淚。
忍不住便歎道：「你這孩子，怎麼心思就這麼重呢？」
被璉二嫂子發現了，林黛玉終於抽泣出聲，頭埋進被子裡，顫抖著聲音哭道：「我想要母親……」
「唉——」長歎一口氣，王熙鳳摸了摸她的頭髮，聲音溫柔道：「嫂子雖然沒辦法感同身受，但是想想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了，大姐兒和巧姐兒也會像你一樣傷心，我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攥緊一樣痛，所以我們就算為了在乎的人，也要保重好自己……」
「嗚嗚……」
勸別人都是發洩出來就好，可黛玉這孩子這段時間流了不少的眼淚，王熙鳳反倒是擔心她哭壞了眼睛，然而此時卻也只能摟著她權當安慰。
不過這一晚上可能是她的安慰有用，也可能是見到年幼的弟弟依賴的靠在身邊，林黛玉雖然時不時臉上還透出些悲傷，身體卻漸漸好了起來。
等到王熙鳳真的準備回長治縣的時候，榮國府的信被馬不停蹄送到了揚州。
林如海這些日子，一邊要處理任上的工作，一邊還要擔憂女兒的身體，身形越發的消瘦。老太醫身為醫者，自然是最看不慣人損耗自己的身體的，也跟著勸了幾次。
只是林如海應得都好好的，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思緒，等到林黛玉在老太醫的醫治以及侄媳婦的寬慰下身體漸好，沉重的心情這才微微輕鬆了幾分。
而此時岳家的信到，他看信上全都是岳母對孩子們一片拳拳之心，心裡也甚是感動。岳母還說兩個孩子年紀太小，恐他這邊照顧不周，需得有年長的長輩照看。
林如海覺得不無道理，只是他現在有自己考量，有些事一時無法決定，又不方便跟侄媳婦商談，幾番考慮之後，便又親自去賈璉上官那裡給賈璉請了假，派人去請他再來揚州城一趟。
賈璉見到林家下人之後，也沒有多猶豫，既然得了假安排好縣衙的事務，早早的就出發趕往揚州城。
林如海雖然有事與賈璉說，但也不急於一時，體諒他們一家又多日不見，便留了時間讓他們一敘思念之情。
賈璉也想王熙鳳和兩個女兒，喪事本就容易讓人身心俱疲，所以一見到王熙鳳眼下的青色，他就推著人再去睡一會兒，抱著她等她睡著了，這才出了屋子去看幾個孩子。
黛玉姐弟兩個的精神狀態比他想像的要好一些，賈璉又見自己的兩個女兒都瘦了些，雖然有些心疼，但大姐兒和巧姐兒在這兒陪著還是有用的，就摸了摸兩個女兒的頭，沖著她們讚賞的笑了笑。
晚上林如海從外頭回來，賈璉就跟著他去了書房，看著林姑父的身形又勸了幾句「注意身體」之類的話。
「我現在已經平靜了許多。」下人上了茶之後林如海便讓他下去了，眼神依然帶著寂然卻有了幾分平和，「你說的對，我還有一雙兒女，自然是要為了他們振作起來的。」
「您能這麼想自然是最好的。」
林如海看著茶杯中零星的幾個茶葉渣微微出神，許久，才道：「岳母來信說想要黛玉和珂兒北上。」
賈璉對此並不意外，只是看林姑父的神情，似乎還有別的想法，便問道：「您不準備送過去嗎？」
林如海搖搖頭，對於麻煩晚輩這件事也有些羞於啟齒，卻還是為了孩子不得不看著賈璉道：「我沒有再娶繼室的打算，黛玉又不能沒有女性長輩教導，之前珂兒在璉兒你們那裡養的這麼健康，我心裡也是喜得……所以，能讓侄媳婦代為照顧一下黛玉和林珂嗎？」
林姑父是不是再找，是輪不到賈璉操心的，他也並不在意家裡多兩個孩子，只是想起祖母的請求，便道：「我當然是願意照顧黛玉珂兒的，不過祖母可能也是想念外孫外孫女……」
「我知道，只是送他們姐弟去那麼遠的地方我實在是沒辦法放心……」更重要的是賈璉這裡有老太醫在，為了兩個人的身體他也是希望黛玉在賈璉夫妻兩身邊的。
賈璉想起原著裡是因為榮國府親自讓人過來接的黛玉，路上確實有個照應，所以現在林姑父這麼說，他就又給了肯定答覆，「那您是準備我們兩個走的時候直接把人帶走嗎？」
林如海頷首，食指在杯壁滑動幾下，突然道：「你祖母在信中還提起一事，她說想要黛玉與二舅兄家的寶玉親上加親，我有些遲疑，璉兒覺得呢？」
「這……」賈璉當然是反對的，倒並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單純覺得長輩強制把兩個孩子扯上一條船的事兒讓他接受不能。所以便道：「寶玉黛玉都還小，未來都還不定，現在就這麼說還為時尚早。」
林如海點點頭，他也有這方面的原因，雖然來往的通信中得知寶玉被大儒收為關門弟子，但他到底是不是黛玉的良人，沒有親眼所見他沒辦法直接定下來。
而賈璉又想起一事，這件事是他自己感覺出來的，並沒有與別人說過，所以也不好把猜測說給林姑父聽，只隱晦道：「這事有可能是祖母的一廂情願，再加上離得這麼遠有些變化也未可知，還是莫要著急了。」
林如海就是有一些顧慮，所以才會問賈璉，這時候聽了他的話，心裡有數之後，便不再提，而是與賈璉商量起黛玉和林珂去他們那兒的事情。
其實也沒什麼需要商量的，比起京城遠在萬里，長治縣好歹還在揚州管轄之內，缺什麼東西直接送過來都方便的很，去京城可不是這樣的。
而王熙鳳對黛玉姐弟也心存憐惜，得知要帶著他們一起回去，自然是樂意之極的。
作者有話要說：盜文太多，開了個最低百分比的防盜，對你們看文應該是沒有影響的，只是專門告知一聲。
第九十四章
於是林如海就給岳母回信一封， 把自己對孩子們的安排告訴岳母，順便也暫且拒絕了她關於寶玉和黛玉的婚事。
因為要帶著黛玉姐弟一起走，收拾東西也要用些時間，賈璉就又耽擱了一天， 第二日才啟程。
林珂是習慣了跟表哥表嫂還有表侄女們住在一塊兒的， 所以雖然離開父親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為能夠繼續與玩伴在一起而興奮。
黛玉則是不一樣，她本來就心思重， 雖然經了璉二嫂子開導，但是想到要離開父親， 心裡便盛滿不舍， 眼淚就止也止不住的想要往下流。
林如海拿了帕子蹲下身給女兒擦了擦臉上的淚，囑咐道：「玉兒，父親暫時無暇照顧你們姐弟， 聽你哥哥嫂嫂的話，照顧好弟弟。」
林黛玉抽噎了一下， 含著淚望著父親點點頭，「黛玉會照顧好弟弟， 父親您千萬也要保重身體。」
「為父會的。」
王熙鳳等他們父女兩個說完話， 蹲在黛玉身邊，輕聲道：「長治縣離揚州城這樣近，只要你和珂兒身體養得好好的，咱們每月都回來住幾日如何？」
「真的嗎？」林黛玉驚喜的看向璉二嫂子，隨即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大人們， 「會不會太麻煩 ……」
賈璉在旁邊搖了搖扇子，「哼」了一聲，王熙鳳會意，滿不在乎的說：「你們家不差這點錢，你璉二哥哥也不會在乎出這點路費，說什麼麻煩的話！」
林如海之前只想著離得近一些，至於離得近會怎麼樣也沒有仔細想，如今一聽侄媳婦說的，便也跟著女兒頷首道：「這兩個月玉兒和珂兒好好養身體，兩個月後父親就讓林管家去接你們。」
「好。」
林黛玉的臉上這才帶了些笑，只是她身上穿著孝期的衣服，臉色又蒼白，看著就讓人憐惜。不過好歹有了點笑模樣，眾人也算放心不少，就催著上了馬車。
黛玉姐弟兩個趴在車窗上沖著爹爹揮揮手，直到看不見人才縮回到馬車中。
回到長治縣，賈璉去書房看到書桌上的信，才想起前幾日張家來信告訴他張家兄弟都考上了舉人的事兒。只不過他最近煩亂就沒有顧得上回信，想著還要送賀禮，正好王熙鳳回來了，他便拿著信回了主屋。
這時候王熙鳳已經安排好了四個孩子，正靠在床柱上小憩。
「你就直接躺下便是了，這麼靠著多不舒服。」
王熙鳳也不睜眼，直接便回道：「身上髒的很，再弄髒被子。」
「那就讓下人燒水，洗了澡換身衣服躺下。」賈璉說著就往出走準備吩咐丫鬟準備熱水，回來後繼續道：「咱們在自己家裡，那麼注意規矩做什麼。」
王熙鳳也確實是累了，便沒有拒絕，等熱水準備好了，就起身去洗了個澡，回來之後晚飯也不準備吃直接躺在床上睡下了。
賈璉看她睡得熟也不忍心叫她，便由著她了。只是對於孩子們就沒有這麼縱容了，他們都在長身體的時候，所以賈璉親自過去一個一個都叫了起來。
也不管他們都在揉眼睛，全都按在桌子邊，「吃完了再休息。」
巧姐兒是個心大的，拿起勺子便開始吃，林珂四下看了眼，見沒有璉二嫂子，便奶聲奶氣的問：「嫂嫂呢？」
「你嫂子睡了，咱們不要打擾她。」
林珂小小的腦袋一歪，不太懂為什麼璉二嫂子可以不用起來吃飯。不過賈璉也根本沒有準備給他機會探索未知，手按在他頭上一扭，催促：「趕緊吃。」
帶著幾個孩子都吃完飯，賈璉又領著四個人在外頭散了個步消食，然後讓他們都回去休息。回房之前吩咐廚房給王熙鳳溫了點吃的，這才洗漱完小心的躺在王熙鳳身邊。
不過他讓人準備的吃食也沒有用上，王熙鳳睡得沉，這一晚也沒有醒，倒是第二天，早早地就睜開了眼睛，神清氣爽的伸展了一下四肢。覺得肚子有些空蕩蕩的，就下床準備讓人弄些吃的。
賈璉聽到聲音也睜開眼睛，見到王熙鳳已經起來了，打了個哈欠問道：「這麼早就起了？」
「睡夠了。」王熙鳳潄了口，對賈璉說：「你繼續睡。」
賈璉搖搖頭，醒都醒了，再睡也睡不著，便也跟著王熙鳳起來了。穿著衣服就看見放在榻上的小桌子上的信封，道：「張家表哥表弟都考中舉人了，我想著咱們得送些賀禮，昨天你太累就沒跟你說。」
王熙鳳雖然看兩人的言談舉止便覺得不凡，不曾想竟然雙雙考中舉人，忍不住感歎：「咱們以後要是有了兒子，繼承母親那邊的天賦才好呢！」
賈璉無奈，「你還惦記著呢？」
「老太醫都說我身體養的差不多了，咱們也該準備著了，不然以後就年紀大了。」王熙鳳說的理直氣壯，她是一定要生個兒子出來的。
「再說吧。」賈璉是真不想再生了，可這人死鑽進牛角尖兒根本說也說不聽，他也覺得很煩躁，再說二十歲算什麼大。
「什麼再說，必須得生。」
賈璉搖搖頭，不跟她掰扯，重新把話題拉回來，「修齊表弟成績好一些，表兄稍差些，你看著安排吧。」
王熙鳳一聽，立即點頭，「知道了。」
黛玉和林珂要守孝，賈敏又是他們姑母，所以王熙鳳吩咐下頭做衣服的時候都挑素淨的準備；另一方面則是又請了老太醫幫著開些藥膳的素食方子，變著法兒的給孩子們，尤其是黛玉姐弟兩個補身子。
她是一點兒不外道的，反正他們兩個跟自家的兩個女兒年紀也差不多大，平時做的好不好從來是不會顧及太多，該說就說該表揚就表揚。
所以就算林珂嫌棄藥膳有藥味兒不好喝，王熙鳳也能逼著他吃下去，絲毫不管他哀怨的小眼神。
而另一邊的榮國府，接到林如海信的賈母，得知林如海暫且把外孫外孫女託付給了賈璉夫妻，雖然依然想念，但對他們兩個還算是放心的。
她這段時間因為女兒精力不濟，只是心疼外孫外孫女沒有人照顧，若是在賈璉身邊，其他的問題倒是沒有，只是林如海在信中也拒絕了她婚事提議，賈母一時覺得有些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的感覺。
可到底是自己的親外孫女，她是覺得任是哪家也不會有自己外祖家對黛玉更好的了，所以給賈璉寫信的時候除了囑咐他們夫妻好好照顧他們姐弟兩個之外，另一個便也是希望賈璉好好勸勸林如海，不要耽誤了黛玉的一輩子。
賈璉接到祖母信的時候，很有些無語，沒想到老太太還怪執著的，不過這麼能操心，想必身體應該還是不錯的。
而王熙鳳看了信後，得知老太太竟是想要把寶玉和黛玉湊做堆，心裡覺得是很合適的，便有些不解道：「寶玉也是個好的，這親上加親的美事，林姑父為什麼不同意？」
賈璉搖搖頭，明明身邊沒有人還低聲對她說：「這只是我的猜測，我與你說了之後不要傳出去……」
「什麼？」
「我覺得鄭院長可能是想要寶玉做孫女婿的。」
「什麼？！」王熙鳳驚訝，懷疑的看著賈璉，「你是怎麼知道的？也沒有與咱家說過啊？」
賈璉想起數次見到寶玉與鄭院長家的孫女一起玩耍的場景，道：「我就是一個猜測，也有可能是錯覺，反正那姑娘與寶玉家世也很般配，等以後便知道了。」
王熙鳳還是覺得不可能，若是真的如賈璉說的這樣，豈不是鄭院長一開始收寶玉為關門弟子的時候就有可能存了這樣的心思了？那時候看中寶玉什麼了？
只是現在賈璉也說不過是猜測，她也不可能因為莫須有的事情與他爭辯，但到底不再提黛玉和寶玉的婚事，只是問道：「那你準備怎麼與祖母說？」
「隨便敷衍一下便是，天南海北的，林姑父不鬆口，這門婚事也訂不下來。」
王熙鳳聽後便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林如海果然如他說的，兩個月之後便來接黛玉姐弟回揚州城裡小住了幾日，然後才又送回了長治縣。也是見兩個孩子的身體還算康建，便固定每月都去接人回來團聚。
春節的時候黛玉姐弟兩個甚至直接回家裡住了一個月，而這個春節，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就賈璉一家四口人過得。
巧姐兒有些想念林珂，兩人感情好，林珂又是個脾氣好的，平時她就算有些沒有分寸，林珂也從不與她鬧脾氣，她是最喜歡這個小夥伴的，所以他走了就有些不開心。
可也不過是兩天半功夫又開始精力旺盛的搗亂，賈璉琢磨著正常大家族三歲就要開始啟蒙，便想著等林珂回來，請老太醫幫著給他們啟蒙，省的整日裡鬧騰。
過年的時候張家來信說張修謹兄弟兩個不參加今年的春闈，也就暫時不去京城了。
賈璉原還想著若是他們提前過去，就請孟老和鄭院長指點一下二人，不過南邊大儒也多，想必人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便只回信說他們去京城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去他的院子住，他都已經安排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約好了似的，那我也回一個。＾0＾∼
第九十五章
而在今年參加春闈的賈珠， 在賈家的萬眾期待中走進了考場， 索性他這些年又刻意鍛煉自己的身體， 正常考試順利的結束， 最後名次雖然不算靠前，但到底還是成為了賈家這一輩兒的第一個進士， 整個賈家都欣喜非常。
就連一直處於悲痛之中的賈母，因為孫子的出息，也漸漸開始走出了悲傷。
賈璉收到喜訊之後，和王熙鳳又準備了一份賀禮送過去，回來的時候還與王熙鳳玩笑的說：「咱們這不在京城之後， 家裡的喜事兒好像變多了，就是可惜了咱倆只出不進。」
王熙鳳斜了賈璉一眼， 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肚子， 道：「咱們若是有了孩子， 你是肯定能收到禮的。」
賈璉對於什麼事兒都能被她聯想到生子上去很是無語， 只不過他也問過了老太醫，王熙鳳的身體確實已經恢復的很好， 而她又這麼堅持，便也就半推半就的從了。
只是這孩子的緣分不是你說有就有的，兩個人努力了一整年，依然都沒能讓王熙鳳開懷， 她還懷疑過是不是賈璉私底下又做了什麼手腳。
賈璉簡直想喊一聲「六月飛雪」，可他已經有了前科，怎麼解釋王熙鳳都表示不相信， 就只能試圖用行動證明自己的清白。
但其實王熙鳳也就是說說而已，秦嬤嬤和老太醫都說沒有幫著隱瞞，她自然也是相信兩個人說的「孩子緣未到」的話，不過是因為偶爾看著他無語凝噎的樣子覺得甚是有趣而已。
然而他們兩個沒懷上孩子，京城的元春倒是有了身孕，這禮尚往來，夫妻兩個自然又備了一份厚禮，等到送年禮回京的時候捎帶過去。
老太太雖說因為賈珠考中而開懷，但她本來身體就不算好，賈敏去世又給了她巨大的打擊，一整年都要時不時的喝些藥，到底身體還是虛弱了下來。
今年入冬之後，天氣一冷下來，感染風寒又引起了寫其他的病症，便臥病在床纏綿病榻許久。
人年紀大了其實是很怕生病的，因為那可能會讓她覺得自己離死亡尤其近，偏兒子兒媳又都不貼心，這也就算了，心酸歸心酸，她是已經習慣了的。
病情最重腦袋不清醒的那幾日，讓她越發的擔心府裡頭的事兒，便有些惶惶不可終日，心裡就有了個念頭怎麼也止不住……
賈珠夫妻孝順，李紈倒是想要陪在老太太身邊侍疾，但她還管著家裡的事兒，總也沒有辦法，老太太又擔心過了病氣給曾孫去，所以就也不許她在自己這兒多呆。一味只要求王夫人和邢夫人在床前守著。
雖說婆婆不磋磨，但時日久了兩人都有些消瘦，恨不得哪日自己也病倒了才好躲清靜；可她們明明彼此兩看兩相厭，偏還得日日相對，煩悶至極。
賈珠每日上職下職，都會來祖母這裡看望。等晚上他過來，賈母才會讓兩個兒媳回去。
賈母心裡有了想法，今兒賈珠再過來，便與他說：「我這病了這麼長時間也想了許多，不知道還能活多久，與子孫們總是見一日少一日的……」
賈珠喂幫祖母布菜的手一頓，略微有些無奈的開解道：「太醫都說了，您的身體好好將養是可以養好的，您就不要胡思亂想了。」
「就算我的身體能好，府裡這麼多攪事惹麻煩的，你們夫妻又都是軟性子，我是始終放不下的。」賈母說起「攪事惹麻煩」，忍不住就皺緊了眉頭，「還是托些關係把璉兒夫妻弄回來吧。」
賈珠自然是知道祖母這一年對大伯和父親很是不滿，前幾日大伯又在外頭跟人搶東西的時候有了些口角，京城裡都傳遍了，祖母聽到之後就氣得暈了一回；至於他爹，做兒子的也不能說什麼，但姑母去世之後他的態度……也不怪祖母會不舒服。
所以兒子總是抓不到，便又遷怒了兒媳婦。
這麼長時間賈珠聽母親說了不少的抱怨之言，所以如果賈璉能夠回來，他確實也能輕鬆一些，只是，「璉兒好不容易能出去這一回，他應該還不願意回吧？」
「父母在不遠遊，更別說我這個祖母現在躺在床上隨時都要沒了，他怎麼能補回來？」
賈珠皺眉，有幾分不高興道：「您不要說這樣的話。」
「好，我不說。」到底孫子還是好的，賈母心裡總算有些安慰，語氣和緩的說：「璉兒也沒有什麼職位要求，不拘是什麼清閒的差事都可，只要他們能回京就好。」
祖母已經這麼說了，又要求他不許與賈璉透露，賈珠就是只能去照辦，只是京裡有合適的空缺也不容易，還得等機會。
而賈璉的事還未有結果，這一日賈珠看望過祖母回到二房之後，就見母親有些愁眉不展。
「母親，可是有什麼事？」
「還不是你那表弟……」王夫人把薛蟠的事情跟賈珠詳細說了一番，然後道：「他們家都已經解決了，現在準備進京送寶釵選秀，想要在咱們家借住一陣子……」
賈珠聽後眉頭微皺，「表弟也太胡鬧了，怎麼能縱奴行兇打死人？」
「他一向是被你姨媽寵的有些任性，不過年紀大了就好了。」王夫人雖然也覺得不好，但到底是自己親外甥，還是偏著的。
賈珠卻不太滿意，平常人家薛蟠這樣的年紀都已經成親生子，若是做下錯事還硬說是年紀小，也太可笑了！而且另有一個他覺得也有必要說明，便認真道：「本朝的規矩，秀女家中有人有案底，這樣的污點是絕對不會入選的。」
「怎麼這樣？」王夫人站起來在地上轉了兩圈，有些擔憂道：「那會不會你姨媽還不知道啊？不行，我得趕緊寫信給她說去。」
薛姨媽是自認自己把薛蟠的事兒處理的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的，再一個，她也想兒子在京城找一門好親事，這樣也是個助力，自然還是回信與姐姐說她仍然要進京的。
這一來一回就將近兩個月，不過既然她們還要進京，賈珠自然不可能連親姨媽借住都不願意。雖然因為薛蟠打死人，心裡便對他有些不喜，可到底是親表弟，也不好表現的太過明顯。
便對母親道：「母親直接與祖母說便是，祖母肯定是會同意的。只是借助可以，我不希望表弟再惹了麻煩，您到時候與姨媽說多約束他。」
王夫人心道就妹妹那個性子怎麼可能約束的了蟠兒，不過她也不希望薛蟠給兒子惹麻煩，便點頭答應了下來，又說：「我知道你祖母會同意，但她生病之後對我是越發的沒個好脾氣了，我也不想去觸黴頭，就讓你媳婦與老太太說一聲，最好是把你祖母後頭那個院子暫時給你姨媽他們住。」
「那哪裡方便。」賈珠直接就不同意：「就姨媽母女兩個住在後院兒裡，隨便稍大些的就盡夠住了，何必在那裡打擾祖母休息？」
「那蟠兒……」
「蟠兒自然是住在外院。」賈珠皺眉，隨即見母親似是因為自己的態度有些不高興，便又耐心的解釋：「他一個外男，還因為那樣的原因出手傷人，難道還要常走在咱們府裡後院兒嗎？姑娘們的名聲不要了？」
王夫人對兒子的話不好反駁，雖然在她這兒是不在意那兩個庶女的名聲的，但也不想因為她們影響了元春，便也不再表示不滿，只轉移話題道：「其實若不是賈璉成親之前把梨香院要走了，那裡讓你姨媽他們住是最好的，薛家生意多，蟠兒可以就近照顧也方便行走……」
「您不要想了，」賈珠直接就打斷了母親的胡想，「祖母讓兒子托人把璉兒調回來，最近已經有了點著落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王夫人問完之後又想起，府裡也不是她在管著了，就算公中拿了什麼錢出去也不知道，可越是這樣，在聽說又要為賈璉張羅之後，心裡很有些不滿道：「這下子又花了不少錢吧？要我說賈璉自己想要外放的，偏偏你們一意孤行，還要把人弄回來。」
賈珠已經學會把母親的話當作耳旁風，只坐在那裡喝茶不語。
王夫人自說自話了一會兒，見兒子根本不答話，眼睛一翻，氣道：「你現在是越來越不把我這個母親當回事兒了！」
而賈珠見母親終於不再嘮叨，放下杯子，淡定的回復：「顯然，您也並不是一定就需要兒子回應。」
王夫人鼻翼收縮了幾下，對著出息的大兒子到底還是沒有脾氣，只沒好氣的說：「那讓你姨媽他們與賈璉他們一起回京，路上照應一下她們總沒什麼問題吧？」
「那也得等璉兒的任命下來。」難道還要璉兒去遷就姨媽他們嗎？
「你姨媽他們也不急，等一等也無妨的。」
賈珠心裡甚至已經決定到時候寫信順便讓賈璉教訓一下薛蟠，總不能來到京城再給榮國府惹麻煩……
第九十六章
賈璉此時並不知道榮國府裡老太太想一出是一出， 他在長治縣上任以來， 從來不貪墨也不揮霍縣裡的錢， 所以剩下的錢就多一些， 自然有什麼奇思妙想底氣也就足。
之前給各個村子修了路，又幫著外銷了些各個村子的特產， 利潤雖然不大，但到底也給百姓們多了一條賺錢的路子。
後來得知長治縣轄內的江上原本是有一個小港口的，只不過後來因為種種原因被廢棄，覺得有些可惜，便又準備動員縣裡的壯勞力們幫著重新修建好， 順帶也可以鞏固一下堤壩。
只不過這幾年風調雨順，他一個小縣令也不可能讓朝廷撥款， 讓他自掏腰包也不可能， 便動員百姓， 當然作為交換條件， 他答應拿錢給縣裡的所有村子造兩輛最好的水車，有水車了的就多挖幾口水井， 總之雖然沒多少錢拿，但也沒讓他們吃虧。
然後到九月中旬，京城的任命下來的時候，賈璉已經把縣衙的錢折騰的所剩無幾， 突然得知自己又要回京了，他腦子裡一閃而過的念頭竟然是：縣衙這樣的財政情況，應該是很好交接了……
而與賈璉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想必， 王熙鳳得知要回京是很興奮的，立即就準備收拾東西走人。賈璉看得無語，「還要等新的縣令過來交接，你這麼急做什麼？」
「你不想家我還想呢！
王熙鳳心裡還記得前些日子賈璉還在念叨什麼，等到長治縣的經濟越來越好，他沒準兒就可以挪動挪動地方，然後可以換個地方玩耍。
當時她是沒說什麼，但其實心裡對於賈璉說的玩耍的事情根本就沒有興趣。外放的日子過得倒是很有趣，可那又怎麼樣呢？王熙鳳還是喜歡京城的繁華，所以她拿著賈璉的任命書很是開心。
不過看著上面寫的四譯館，王熙鳳有些不解的問：「四譯館是個什麼部門？」
賈璉低頭隨意的瞟了一眼，搖搖頭，「我怎麼知道？」
不過他們夫妻倆孤陋寡聞，他們身邊不還有見多識廣的人嗎？賈璉便拿著任命書去請教老太醫和付先生。而兩位只一聽名字便知道了，付先生便對賈璉解釋：「這是接待四方鄰國貢使和翻譯語言書籍的地方，按理說應該都是一些有這方面才能的人，沒想到你家裡竟然為你找了這麼個差事。」
賈璉一聽，這不是外交部嗎？不過據他所知負責外交的應該是鴻臚寺，這個四譯館還真的是沒怎麼聽說過……
只是與付先生溫和的態度不同，老太醫對賈璉這個突如其來的任命心裡是有些不太滿意的，他是拿賈璉當自己的晚輩兒看的，自然也是希望賈璉好。
四譯館這種地方賈璉進去基本就是占個地方，清閒確實是清閒，但實在是也太浪費了。而賈璉雖然平時都是玩世不恭的，其實他看著還頗有些才能和想法，也著實做了些事情，如今突然被調走，那豈不是白費了？
所以臉上便直接帶著幾分不爽快道：「雖說現在看不出來政績，但你做的事兒再等幾年肯定是有效果的，現在榮國府突然把你弄回去，不是白白便宜了後面的人嗎？」
當時任命送到的時候還有榮國府一起寄來的信件，賈璉已經知道了他為什麼會突然被調回去。他本來也不是為了政績，就是到了這地方多少得做些事兒所以才做的，反正對讓自己問心無愧就行，至於後面的人會不會撿便宜，那還真就沒什麼。
真正讓他比較在意的其實是祖母再一次不經他同意直接便左右他，這對於賈璉來說更不舒服，哪怕現在他對這個四譯館還挺有興趣的，也不能抵消這份不舒服……
只不過這些情緒沒必要讓其他人跟著一起承受，賈璉便只是笑而不語。
回房之後，與王熙鳳說了四譯館是什麼，王熙鳳也並不是很在意是什麼部門，她關注的是另一件事兒，珠大哥哥的信上說薛家也準備進京，希望他們能夠一起趕路互相照應一下。
「表哥說讓我們與薛家一同上京，是不是要聯繫一下？」
賈璉聳聳肩，「咱們時間時間還未定，等著薛家來聯繫咱們吧。」
這也都行的，王熙鳳見賈璉也不是很上心，頓時也拋開了這件事兒，只歡快的收拾東西。
幾個孩子見了還有些奇怪，王熙鳳便告訴他們要回京城了。然而黛玉和林珂卻並沒有很高興，情緒不受控制的便低落下來。
巧姐兒敏感的發現了林珂的異樣情緒，下課之後就直接把人拽到了沒人的地方，掐著自己的小粗腰，直接把林珂堵在了牆角，問他：「誰欺負你了？跟我說！」
「……」林珂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丫鬟姐姐們，大概只有她自己以為不會被璉二嫂子發現，想到一會兒她又會挨揍，便故作成熟的歎了一口氣，道：「璉二嫂子都說了不許你這樣，會嫁不出去的。」
巧姐兒卻是一揮手，很有些揮斥方遒的意味，「我爹說了！等我長大了肯定會把我安排出去的！」
說完又大姐似的拍了拍比自己小半個頭的林珂，繼續說：「衙門的人都聽我的！誰欺負你我就帶著人給你找回來！放心的說出來！」
「……咱家的老大是璉二嫂子。」
巧姐兒一聽，嘴巴一撅，「你怎麼這麼討厭，好啦！我也不否認，我問你就快說！」
林珂垂下頭，有些沮喪的說：「你們要回京，我和姐姐怎麼辦？」
「當然是一起走啊？」巧姐兒理所當然道：「姑爺爺不是沒辦法照顧你們嗎？」
林珂還是有些失落道：「可我也會想父親……」
「那……」巧姐兒可能是覺得有些超綱，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因為如果讓她離開父母，她也肯定會難過的。
小腦袋瓜轉來轉去也想不明白，而有問題不懂就找爹娘，巧姐兒便一扭身就去找他們幫忙。
林珂本來也沒期望能從巧姐兒這得到什麼安慰，可她一句話沒有直接轉身就跑，讓他也下意識的就在後邊兒追了起來。
遠遠守著小主子的丫鬟們突然見到巧姐兒和表少爺跑起來，不明所以又擔心兩個人磕到哪裡，也跟在後頭小步跑起來。
王熙鳳這時候剛從縣衙回來，正坐在院子裡乘涼，見他們大的小的都在那兒跑著，頓時便臉一肅，生氣道：「看看你們像什麼樣子？等回了榮國府也這麼沒規矩嗎？都想要受罰嗎！」
丫鬟們自然是怕二奶奶的，頓時就站在那裡不敢動，就連林珂也漸漸慢下腳步，規矩的走過去。
就巧姐兒不管那許多，直接撲向母親。
而王熙鳳險些被她撲了個跟頭，望望天沒好氣道：「你個折騰人的！什麼時候能夠穩重些！」
巧姐不管，抱著母親的腿直接便問：「娘！咱們回京城，林珂咋辦呢？」
「叫表叔！」
大姐兒比林珂大幾歲都還每次都叫「表叔」，偏巧姐兒從來都是沒甚規矩的叫名字。
王熙鳳用食指點了兩下女兒的額頭，又很想要糾正一下她這滿口奇怪的口音，只是想起這丫頭不是不會說官話，就是故意的，想到到了京城被笑話了幾句肯定就會改了，便沒有說這事兒。
而是把這胖閨女從自己腿上撕下來，無奈道：「黛玉和林珂的事兒，你爹爹和你姑爺爺會商量的，不需要你們小孩子操心！」
等王熙鳳糊弄好她，制止了想要順帶走林珂的巧姐兒，兩個人看著巧姐兒噘著嘴氣呼呼的邁著小腿兒離開，都有些腦殼痛。
「珂兒你雖然是她表叔，但比巧姐兒還小兩個月呢！不要太慣著她！」
林珂抬頭看向璉二嫂子，認真的反駁：「我是巧姐兒的長輩，要愛護她。」
才幾歲的小娃娃認真的說是另一個小娃娃的「長輩」，王熙鳳暫態間心都酥了，看著林珂不住地道：「嫂嫂要是有個像我們珂兒一樣的兒子真的就知足了！你怎麼這麼可愛呢！」
王熙鳳喜歡之下，直接就抱起了他，林珂臉通紅，又不捨得從璉二嫂子的懷抱裡出來，便只能害羞的待在她的懷抱裡。
抱了一會兒就放下來，王熙鳳這才對他說：「雖然有時候不那麼如意，但長輩們都會盡可能的為你們考慮。不過你們雖然年紀小，要是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跟我們說的，不要憋在心裡。」
林珂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誠實道：「珂兒就是捨不得你們，也捨不得父親，就不能不分開嗎？」
王熙鳳沒辦法保證，生離死別都是不可避免的，不可能為了誰就改變了既定的路，而黛玉和林珂到底怎麼辦，還是要由他們的父親來決定。
不過想到榮國府的來信中，祖母的殷殷期盼，千叮嚀萬囑咐他們一定要帶著兩個孩子回去，再想想姑父如今也孤身一人，想必仍然是不方便照顧他們的。王熙鳳覺得很大可能，黛玉姐弟兩個還是會跟著進京。
作者有話要說：晚了點兒，不好意思，明天儘量準時
第九十七章
薛家也收到了榮國府的信， 在得知了賈璉的調任已經下來，立即便準備派人去與賈璉約定出發的時間。
「媽， 女兒聽說京城裡來信了？」已經有了些大姑娘樣子的薛寶釵款款的走進來， 笑吟吟的問：「那咱們很快就要出發了吧？」
薛王氏點頭，臉上的笑容始終不曾落下， 「你表哥專門來信說讓咱們與他們大房的璉哥兒一起回去， 他媳婦可是你嫡嫡親的表姐， 我的兒還不曾見過呢！」
「女兒也甚是仰慕表哥表姐。」
薛寶釵溫柔含笑， 早就聽媽說過姨媽舅舅家事怎樣的煊赫， 如今能夠有機會得見， 她自然是欣喜期待的。
「你哥哥呢？」
「女兒不知。」寶釵聽到母親問起哥哥， 眉宇間也有些許輕愁， 「早早的就帶著小廝出去了……」
薛王氏一聽，氣的摔了一個杯子到地上，「巴巴的把香菱搶了回來，還險些吃了人命官司。他倒好！一點兒也不收心不說，還是整日裡闖禍！咱們母女兩個怎麼就命這麼苦呢！」
寶釵嘴唇一抿也有些心酸， 聽說姨媽家的表哥可是正正經經考上了進士的， 大舅舅家的表哥也是早就痛改前非，倒是自己哥哥， 還得讓家裡日日跟著收拾爛攤子……
「算了……」薛王氏有些洩氣的擺擺手， 「我就盼望著這次咱們家進京，能請你舅舅姨媽他們幫著管教一二，好歹不要再這麼胡鬧下去， 不然他怎麼頂門定居，怎麼幫你撐腰呢？」
「媽——」
薛家母女如何自憐，賈璉是不知道的，他沒想到這麼快就會回京，但事已至此，像王熙鳳儘早把他們在這兒的東西處理好才是首要的。
重新請了工匠把他們之前租的院子開得門砌好，與主人家商量好到時候退掉房子的時間，再整理物件兒。時間到了半個月之後，新的縣令到達了長治縣。
他倒是沒有像賈璉似的到的晚，半下午的時間一點兒也不耽誤交接工作，賈璉自己的帳目整的明明白白的，對方也很客氣，所以兩個人的交接非常的順利。
前頭新縣令來了，他的家眷王熙鳳接待了一下，便告了一聲罪，表明不能周到照顧之後，按照她和賈璉的安排，那些帶不走的東西，便宜別人也是可惜，便都派人送到了笛哥那裡。
他才跟木匠家的女兒訂婚，卻並沒有入贅，當時是付先生作為長輩出面的，賈璉也作為證人，承諾了將來笛哥的其中一個孩子跟木匠姓。
笛哥是個要強的，這兩年一直很努力也不想受太多恩惠讓自己的弟弟妹妹矮一頭，如今這些東西都是帶不走的，他倒是沒有拒絕。而有了這些，他倒是可以有一個更體面些的婚禮。
交接完之後，晚上他們在旁邊租的院子裡將就了一晚，第二日早早的便還了院子，準備離開。
到底是呆了三年的地方，就連頗想要回京的王熙鳳都有些依依不捨，更別說在這裡過得很愉快的孩子們，紛紛趴在車窗邊想要最後看一眼縣裡的場景。
一行人在馬車上，縣裡不好駕太快，便緩慢的走著，周遭的百姓許是知道了賈璉要走的消息，不少人都在道路兩旁跟他們道別。
本來以為出了縣門就直接策馬離開這裡，但後頭的馬車還未出縣，賈璉就聽到前頭有些嘈雜，然後馬車外的車夫便沖著主子們道：「大人，縣外還有些百姓來給您和二奶奶送行……」
賈璉有些驚訝，與王熙鳳對視一眼，從車窗看過去，笛哥、胖大嬸兒一家、大著肚子的紅娘甚至還有他偶爾閑來無事教過算學的半大少年……
這些人都是他比較熟識的，不曾想竟然專門來送他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時間甚至有些感動，便與王熙鳳雙雙下了馬車。
「大人，我做了點點心，給您和夫人路上吃吧，您別嫌棄。」胖大嬸拿著一個乾淨的食盒要遞給賈璉。
賈璉看了一眼伸手攔住，見胖大嬸兒還有些著急的想要塞給他，連忙說：「我沒說不收，就是想把食盒換下來而已。」
胖大嬸兒這麼一聽，笑了起來，邊把食盒遞給大人的小廝邊道：「您總是這麼周到！」
賈璉失笑，「大嬸你每次誇我都讓我覺得開心。」
又與其他人說了幾句道別的話，然後便沖著他們揮手，「都回吧，我們夫妻還要趕路，不必遠送。」
王熙鳳也站在賈璉身邊笑著點頭，正在與笛哥道別的仲卿和琴兒一聽，也站回了馬車邊上。
有一個半大的少年，小心的看了一眼縣令夫人，然後小聲叫了一聲「大人」。
賈璉以為他要說什麼，便低下頭來，沒想到這孩子在他耳邊說：「大人雖然是好人，但是我爹娘說了，男人不能被女人壓住，要不然以後就立不起來了！」
「你這小子懂什麼！」賈璉扒拉了一下他的頭，沒好氣道：「我和夫人那是鶼鰈情深！」
孩子們在車上並沒有下來，但也都關注著外頭的情形，他們馬車離近，清楚的聽到了兩人的話，忍不住就偷笑起來。
王熙鳳斜睨了一眼賈璉，沖著這少年道：「聽到了嗎？你們大人甘之如飴呢！」
「是是是——」賈璉點點頭，笑著沖著眾人揮揮手，扶著王熙鳳重新上路。
臨近傍晚他們才到了揚州城，林如海一邊安排眾人安頓下來，一邊告知賈璉夫妻他已經吩咐下人把黛玉姐弟倆的行禮收拾好，顯然是已經決定讓他們跟著回京去。
黛玉當時眼淚就已經收不住，賈璉和王熙鳳看在眼裡，對視一眼雙雙離開，不去打擾他們父子三人說話。
「父親，女兒不想離開您那麼遠……」
林如海也不忍看自己女兒的眼淚，卻只能安撫道：「你們外祖母對你們母親就甚是疼愛，早就想要為父送你們過去，就當是為了你們母親，也好讓老人家解些思念之情。」
林黛玉哽咽著搖頭，林珂眼圈也漸漸發紅，卻並未出聲。
林如海見狀，頗為心疼的歎了一口氣，道：「興許用不了多久，為父也有機會能夠回京，你們姐弟耐心些……」
林黛玉一聽，抹淚的手一頓，抬起頭驚喜的問：「您說的是真的嗎？」
林如海搖頭，「為父也不能確定的告知你們姐弟何時能夠團聚，都還要聽陛下安排，或是一兩年，或是更久也未可知……」
那也很好了，原本林黛玉也知道他們肯定是要跟著璉二哥回京的，現在得知父親也有可能回京，好歹是有個盼頭。
林珂雖小，但向來早慧，也比姐姐更堅強些，聽了父親的話眼淚便已經收了回去，抱了抱父親道：「父親，您要早點來，我和姐姐會等你的。」
林如海摸了摸兒子的頭，十分欣慰，「代我照顧好你姐姐……」
而有這一雙貼心的兒女牽掛著，林如海自然也是更為重視自己的身體，回頭就請老太醫又幫他把了一下脈，準備仔細將養著，以後也能看著林家繁盛下去。
賈璉對此當然是樂見其成，所以老太醫給林姑父診過脈，便在旁邊兒勸說：「姑父您養好身體，等到黛玉上了十來歲能夠幫著料理家事能照顧您和珂兒的時候，就算您暫時不能回京，也可以送他們姐弟回來，我再幫著找兩個嬤嬤教養黛玉，您就可以親自教導珂兒讀書了！」
「我如何忍心……」
「這年代女兒艱難，您不忍心，將來嫁出去了一樣不是要受累？所以不如早早熟練了。」
有了兩個女兒的賈璉，早早的就有了老父親的心態。大姐兒乖巧，卻比起巧姐兒來更讓他擔心以後受了欺負；巧姐兒雖然直來直去一根筋，但這孩子是不會吃大虧的，自己解決不了卻是知道找靠山的。
這幾年兩個孩子在嬤嬤們長年累月的□□下規矩是完全沒問題的，但他有時候是恨不得自己的女兒一個個都是心機鬼的，只要不受氣……
只不過他這都是自己心裡的小算盤，說出來肯定是要被王熙鳳她們念的，便一直都悶在心裡。
因為與薛家約好在揚州等到薛家的船隊到了之後，他們再一起從水路北上。走水路比較快，所以賈璉也並沒有太擔心耽擱之後延誤了到任時間，再說榮國府現在還是有一些風光的，也不至於這點面子都沒有。
之前沒有機會在揚州城逛一逛，許是也沒有機會再來，所以在得知有廟會和夜市，晚上賈璉便決定帶著一家老小在這繁華的城市四處轉轉。
這年頭拐子也不少，帶著好幾個孩子，賈璉和王熙鳳自然是安排足了護衛貼身守護著，這才放心讓他們出去。
幾個人年紀都小，自然是很歡喜出來玩耍，更何況還有一個精力旺盛的巧姐兒在，逛了一會兒便跑到了前頭去。
因為護衛緊緊跟著守衛著，夫妻兩個倒也沒有過多擔心，慢悠悠的跟在後頭自己閒逛。
第九十八章 （捉蟲）
夫妻兩個倒是在長治縣的時候經常相攜出去散步， 但那樣的地方太過平和，雖然確實是歲月靜好， 但在鬧市中又是另一種感覺……
「黛玉他們兩個這麼捨不得父親， 林姑父還不如娶一個繼室進門照顧著。」不過話剛說完，王熙鳳自己就開始為沒發生的事兒擔憂， 「就是萬一那繼母對孩子們不好， 黛玉姐弟兩個反倒難過……」
「林姑父已經說了不準備再找。」賈璉看到一個攤子上很漂亮的頭飾， 是蝴蝶樣式的， 上面的寶石很亮眼， 便拿起來對她說：「林姑父自有主張， 不該管的咱們不要多管。你看這個頭飾， 不如買回去給迎春探春吧？」
王熙鳳接過來拿到眼前仔細打量， 「漂亮是漂亮，就是有些拿不出手吧？」
攤主早就從兩人的衣著看出是大客戶了，自然是不遺餘力的推薦，賈璉又拿起了旁邊幾個樣式不同的，笑著說：「咱們親自選的， 不過是個心意， 怎麼會拿不出手？」
這麼說也對，於是王熙鳳便問了多少錢， 攤主說出一個數字， 她就準備付錢。然而賈璉直接攔住了她，似笑非笑看著這攤主道：「我是大買主沒錯，但也不是待宰的肥羊， 老闆你還是誠信一些，免得雞飛蛋打。」
那攤主一聽，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立即便改了口，比之前說的幾乎低了一半的價格。王熙鳳是豪富不在意這點銀錢，但她也最受不得人家矇騙的，臉一拉就想要走。
賈璉卻是搖搖頭，讓隨從付了錢包起來帶走。
「就你大方，這種刁民……」
「好了——」賈璉直接拉住她的手，然後交握的手隱藏在兩人的袖中，慢條斯理的說：「夜市這麼大，咱們再好好逛逛，一會兒看中什麼，表哥給你買。」
王熙鳳也不準備因為別人影響心情，而賈璉又說了要為自己破費，她自然是一點兒也不客氣的開始四處尋找看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兩個人走走停停便趕上了前頭的孩子們，這時候黛玉和大姐兒正帶著兩個孩子在那兒看人家猜燈謎。
巧姐兒沒興趣，左顧右盼卻也沒有隨便亂跑，只神情帶著無聊，一見到父親母親便眼睛一亮，立即就要過來。
賈璉和王熙鳳走快了幾步來到女兒身邊，卻並沒有如巧姐兒的願把她帶離這裡，反而兩個人也跟著在旁邊湊熱鬧。
不過賈璉到底是巧姐兒的爹，這燈謎越猜到後來越是超出他的知識範疇，聽得也是雲裡霧裡，便準備帶著巧姐兒去別處玩兒。
巧姐兒卻沒有直接就跟著爹娘離開，而是拉了拉林珂的袖子，大聲道：「珂兒，你走不走？」
林珂點點頭，回頭問了一聲姐姐和大姐兒，她們也看夠了便跟著一起離開。
新奇勁兒過去，幾個小的也不走的那麼急了，跟在賈璉和王熙鳳身邊慢慢的看著。有一個捏泥人的攤主，王熙鳳見他捏的泥人還真的有兩三分神似，便起了興致給他們幾個人都捏一個。
剛捏到大姐兒的時候，突然注意到前頭好多人都在探頭探腦，聲音也大了不少，巧姐兒好心強，便想要過去看看。
賈璉看了一眼人流的方向，拉住了她，果然不多久就見到幾個藍眼睛各色頭髮的高大男人也在逛廟會，靠得近了便聽到他們在嘰裡呱啦的說著什麼。
「爹爹！那些人怎麼與我們長得不一樣？」巧姐兒自小被教養的好，看到別人不一樣也是拉著父親低頭在他耳邊說，而不是大聲嚷嚷出來。
王熙鳳也有些好奇的看著，她是知道有些遠方來客長得與本朝人不同的，只是真的見到還是第一次，所以也側耳去聽父女啷個的話。
而賈璉仔細聽了一耳朵，雖然古代英語與現代英語可能不會相同，但他可以確定那些人說的也不是英語，略微一想大致也能夠鎖定他們的國籍，便低頭與女兒解釋了一下，然後就沒有再表現出更多的關注。
許是賈璉的語氣平常，其他人看了一會兒也就不那麼稀奇了，他們又聽不懂人家講了什麼，注意力全都投注在了泥人上。
林黛玉要求給她喝林珂多做了一個，準備回去給父親留作念想。
再逛下去時間就太晚，一行人就起身往回走，走的快了些就又碰到了那幾個外國人，路過的時候，賈璉又看了一眼那些人，突然覺得他會進入四譯館，某種程度來說也是天意？
與薛家約得時間便是第二日，但具體時間不定，林如海就一直派了人在碼頭守著，等到見到了薛家的船隊過來，立即就派了人回府彙報。
賈璉他們自己的行禮以及林家要給黛玉姐弟帶的東西，此時早就已經裝好船在碼頭等著。他們一經得知薛家到達，立即便準備離開。
林如海只請了半天的假，便沒能送他們到港口。此時在林家門前，賈璉在上馬車之前沖著他拱手，然後說道：「姑父珍重，咱們京城再見。」
林如海也向賈璉一拱手，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女，似是承諾道：「總會再見的，」
也不再停留，一行人駕著馬車加速前往碼頭，而此時薛家的船已經停靠在岸邊，一家三口下了船等著賈璉他們。
他們的四艘船已經不少，薛家的船隊卻更為壯觀，賈璉一下了馬車率先看到的就是薛家的標誌，心裡忍不住感歎不愧是皇商薛家。
「可是賈家的表哥？」
賈璉正感歎著，突然聽到了一個少年的聲音，抬頭一看便見一個錦衣玉帶的人正笑看著他，而那人的身後有兩個帶著面紗的母女和一眾下人。
便知道這可能就是薛家三人了，此時王熙鳳也帶著孩子們下了馬車，兩方人一確認，立即便寒暄起來。
薛蟠覺得賈璉言語很是有趣，便熱情的邀請賈家的一行人上薛家的船，賈璉見薛家母女也一直在邀請，微一沉吟便道：「鳳兒與姑媽你們初次見面，確實需得時間聯絡一下感情，那就暫且先在薛家的船上，待下一個港口到了我們便回到賈家自己的船上去。」
薛王氏自然是點頭應允的，然後便熱情的招呼著賈璉夫妻與孩子們上了薛家的船。薛蟠還要處理薛家的生意，暫時便留在了下面，待到了船上，王熙鳳才與薛姨媽母女正式介紹起幾個孩子。
巧姐兒長這麼大，很少見到有哪家的小姐不是身材瘦弱的，如今見到薛寶釵，便覺得很是親切，見大人們在說話，便自以為沒有人發現的挪步到她身邊，小聲道：「我喜歡你。」
薛寶釵驚訝，隨即笑起來摸著巧姐兒的頭髮道：「我也喜歡巧姐兒。」
巧姐兒認真分辨了一會兒，見她不是說假話，便回了薛寶釵一個大大的笑容。
薛王氏見鳳丫頭的小女兒這樣的與女兒親近，立即也笑看向賈璉和王熙鳳，道：「到底是至親，合該她們兩個有緣分！」
王熙鳳也笑著點頭，對薛姨媽說道：「我見到姑媽也覺得很親切呢！」
「可不是嗎？」薛王氏拉著王熙鳳的手，拍了兩下，「是我們麻煩你們夫妻了，因著要做生意，到時候每個大港口都要停留一下的。」
其實按照薛王氏開始的想法，是準備慢慢走順便做做薛家的生意的，但現在賈璉他還要回去上任，自然就不可能耽擱太久，所以他們這一趟的計畫也都是儘量加快的。
這個王熙鳳是不知道的，但是兩家是親戚，自然也都在自己能夠承受的範圍內給予對方方便，便直接表示不在意。
賈璉一直在聽著王熙鳳與薛家姑媽說笑，聽她說要在港口停留，便說道：「正巧我舅家的表哥表弟也要北上，不過他們走在前頭了，現在正在濟南等著我們呢。」
薛王氏不太瞭解賈璉外家的事兒，王熙鳳便與她笑言：「是先夫人娘家的，之前為了守孝回家鄉去了，現在表哥表弟皆考中了舉人，便要提前去京城準備春闈呢！」
「那可是了不得！」王熙鳳這麼一說，她似乎也隱約記得似乎見過賈璉的生母，也聽姐姐說過不少次看不慣她的矯情和自視甚高。
只不過人已去世，這樣的事情沒道理讓小輩兒們知道，薛王氏便只笑著贊道：「到底是書香之家，以後想必也是前途無量的。」
前途這事兒可不好說，所以賈璉只笑而不語，再不曾插言。
只過了半日，薛蟠重新回到了船上，船隊開拔。賈璉不想讓他與女眷們有太多的接觸，便主動與他說去別處說說話，順便也帶走了明顯不愛聽女人說家常的林珂。
薛蟠的性格還是很熱情的，賈璉雖從他言語間能感受到確實脾氣十分驕縱，但並未對他們表現出來。
而隨著在船上相處了幾日，倒是越發的大方，也不曾對姑娘們有任何失禮，因為這個，他們繼續挽留之後，賈璉也並未強硬的非要回到自家的船上。
第九十九章 （捉蟲）
到了山東， 因為表哥表弟要過來，賈璉一家子就不可能再留在薛家的船上。等到船隊漸漸靠近港口，眾人便都來到了甲板上，還未靠岸， 賈璉便看到了表哥表弟， 抬起手沖著他們揮起來。
張修謹和張修齊也看到了賈璉，也與他揮手示意。然後趁著他們下船，便吩咐下人叫家眷下馬車。
賈璉率先走下來， 笑著與張修謹打招呼：「修謹表哥，可是等了許久？」說完， 還沖著旁邊的張修齊也點點頭。
「並未久等。」張修謹又對賈璉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妻兒， 然後道：「這次進京可能要呆許多年，所以他們母子也與我們一起。」
賈璉跟表嫂問了好， 又受了小侄兒的禮。這時候王熙鳳與薛家人也都來到了跟前兒， 先是把薛家人引見給了表哥表弟，隨後才開始介紹王熙鳳和孩子們給表嫂認識。
隆兒帶著張家的下人往船上搬東西，薛王氏與王熙鳳在與張修謹妻子說話，賈璉和薛蟠則是與張家兄弟閒聊， 不過薛家有生意， 薛蟠不能多留，說了幾句話就先走了。
母親在與張家大奶奶應酬， 薛寶釵在一邊含笑看著，不自覺的眼神便看向了與巧姐兒長得尤其相似的少年，眼神中都帶著幾分好奇。
她原先還覺得奇怪， 巧姐兒的長相與表姐表姐夫都不一樣，沒想到竟然是與她舅爺家的表哥長得極其相似……
張修齊本來正百無聊賴的聽著哥哥與表哥說話，突然感覺到了對面的視線，便用餘光注意了一下，見是薛家的小姐，而他又沒從她眼神裡看出什麼讓人反感的東西，便沒有轉過去讓姑娘家的尷尬。
誰知道他難得有點好脾氣，對方卻不時的就看過來，次數多了張修齊就忍不住有些羞惱，便直接直視過去與她四目相對。
寶釵沒想到會碰個正著，但她是個大方的姑娘，扭捏作態不是她一貫的行事作風，反正已經對視，便笑著沖他點點頭。
張修齊沒想到對方這麼不矜持，一點不收斂不說竟然還沖著自己笑，直接便一扭頭不去回應，只不過耳後有些紅，除了他自己覺得臉熱，誰都沒有發現。
寶釵倒是覺得他這人甚是奇怪，再加上她也不過是有些好奇心而已，現在好奇心滿足了自然便轉過頭去不再看。
兩個人動作眼神都比較隱晦，別人沒發現卻全都被巧姐兒和林珂看在了眼裡，兩個人便湊在一起邊偷笑邊說悄悄話。
張家的東西全搬上船還要一會兒，他們也不可能一直在下面站著，於是賈璉就邀請眾人上船。薛王氏還要幫著處理些生意的事，自然就與寶釵婉拒了。
剛上到船上，巧姐兒就拉著林珂嘻笑著往張修齊那湊，大姐兒不時就會關注一下妹妹和小表叔，看到了她的神情，立即不贊同的搖搖頭，「巧姐兒！」
巧姐兒聽見了姐姐的叫聲，立即無辜的望過去，表示自己是個乖孩子，啥也沒準備做。
黛玉一直是跟大姐兒形影不離的，發現她落後了，便轉過頭看過去，一見巧姐兒就是要搗亂的前表情，忍不住笑道：「沒事兒的，珂兒跟著巧姐兒呢。」
「珂兒太順著巧姐兒了！」大姐兒覺得有珂兒她更不放心，因為珂兒就是巧姐兒闖了禍之後幫著收尾包庇的人。
不過巧姐兒雖然貪玩卻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大姐兒也就是稍微警告了一下讓她注意一點而已。所以說完了便沖著黛玉說：「算了，咱們也不管他們了。」
巧姐兒一見姐姐不再關注自己，小跑兩步來到了張修齊身邊。拉了兩下他的袖子，等他低下頭立即眯著眼睛笑道：「表叔，我還記得你呢！」
張修齊當然也對與自己長相神似的巧姐兒印象深刻，就停下腳步語氣溫和的看著她，說：「我也記得你，珂兒我也記得。」
「我剛剛可都看到了哦……」巧姐兒讓他彎下腰後，故意擠眉弄眼的低聲說：「你剛剛可是在看我表姨吧？」
張修齊看了一眼周圍，小聲道：「別胡說……」
巧姐兒立即回頭把林珂拉到身邊，不容他反駁的說：「我有證人呦！」
林珂當然是站在巧姐兒這邊的，見張修齊看過來，直接點點頭，認真道：「就是表哥你在看。」
「是她在看我好吧？」張修齊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聲音依然不高，「是你們兩個看錯了……」
「就是你在看。」巧姐兒一揚下巴，認真的說：「表姨可是大家閨秀，你不可以隨便說哦！」
張修齊惱羞成怒，「臭丫頭，你想怎麼樣？」
巧姐兒一呆，咬著嘴唇眼神有些茫然，下意識的回頭看向林珂，問他：「我想怎麼辦啊？」
林珂無語，隨即幫著她對張修齊說：「巧姐兒就是看到了與表哥你說說而已。」
張修齊還以為這倆孩子過來是要幹什麼，現在看來明顯是閑的。偏他還認認真真的跟她分辨，頓時覺得自己也是傻了。只是到底還是不放心，蹲在兩人面前囑咐道：「剛才的話不可以隨便跟人說，知道嗎？」
「我當然不會把表姑的事說出去。」
雖然得了保證，但張修齊還是覺得有些意難平，讓兩人等了一會兒，便去前頭把侄子澄兒抱了過來，放在兩個孩子面前，「巧姐兒是好姐姐，陪著弟弟玩兒吧。」
巧姐兒看了一眼面前比自己小的娃娃，搖頭拒絕：「我不要，我自己還是個寶寶呢！我不要帶著別的小孩子玩兒。」
張修齊卻不會順她的意，也不理她，蹲下來指著巧姐兒哄自己侄子：「澄兒，看這個姐姐跟叔叔像不像？找姐姐一起玩兒，快去……」
張聿澄，張家才剛剛三歲的長孫，看了一眼她和叔叔確實很像的臉，又與她對視後見她瞪著自己還晃了晃拳頭，立即躲到了叔叔的身後，堅定的搖頭。
張修齊沒想到侄子這麼膽小，怎麼勸說都不願意去跟巧姐兒玩兒，無奈之下只能又把她抱回到嫂子身邊。
巧姐兒在後邊兒哼了一聲，道：「算他實相！」
林珂表示自己非常清楚的看到了她揮拳頭的行為，嚇唬小孩子可不是什麼本事。也才讀了兩年書的林珂表示，巧姐兒這個侄女真的是很讓人操心。
而此時此刻還堅定的表示不帶著小孩子玩兒的巧姐兒，在船上玩耍了幾日，無聊之下，立即就反悔開始找新夥伴玩耍，完全不顧人家被她嚇到之後的抗拒。
張家大嫂自然是樂意自己兒子與表弟的女兒玩兒的來的，也不知道巧姐兒之前嚇唬過兒子，只當他是認生，所以便直接讓奶娘抱著他過去與巧姐兒一起玩兒。
好在巧姐兒就是長得壯實，性子開朗也從來沒有真的欺負過小孩子，澄兒玩兒了一上午就不再怕她，但仍然逃脫不了與林珂一樣被支配的命運。
賈璉與張家兄弟偶爾坐在甲板上看著幾個孩子一起玩兒，都忍不住會心一笑。
「巧姐兒的性子看著倒不像表弟你們夫妻兩個……」
「挺好的啊！」賈璉看著女兒很有些霸氣的小手一揮，忍不住得意道：「我女兒天生就有領袖氣質。」
張修謹失笑，賈璉對於家裡女兒的態度他是早就已經知道，既然也不是第一次見，也就不驚奇了。
不過賈璉會這麼說也是因為知道女兒不會真的欺負人，事實上她人緣還挺好的，在長治縣好多縣官家的孩子都喜歡與她一起玩兒，這點大姐兒和黛玉都比不了。
不過乖巧可愛的孩子當然是更讓人喜歡的，賈璉看向張聿澄，問道：「澄兒也要開蒙了吧？」
「之前是父親在家裡已為他啟蒙，等到了京城，我再給他專門請一位先生。」說起兒子，張修謹有些驕傲，兒子讀書的天賦比之他來說可是高上許多。
「表哥別忙，你們剛回京想必還不是那麼熟悉，若只是啟蒙的話，不如弟弟幫你們找？」
若是如此當然是好，但張修謹不想太過麻煩賈璉，「你進了四譯館，應該會很忙吧？」
「忙的是人家真有本事的人，我一個剛進去的關係戶能有什麼忙的。」
賈璉一向是這麼實在，張修謹笑著搖搖頭，一拱手道：「那就謝謝表弟了。」
船上的生活無趣，張修謹擔心看書久了傷了眼睛，便與張修齊每日教三個孩子讀書，除了林珂是真的願意學習，其他兩個一個是因為年紀小容易分神，另一個年紀大點兒的直接就是坐不住的。
張修齊直接就把教他們的活計直接接了過來，每日把三人拘在跟前，看著她有些抓耳撓腮卻不敢鬧脾氣不讀書，心裡是有些無良的覺得怪舒爽的。
等到數日之後，一行人終於到了碼頭，下了船賈璉便與張修謹說：「我讓人直接帶著表哥你們去我那宅子裡，你們好好休息，過幾日我的事情弄好了，我再去尋表哥表弟。」
「你的事要緊，我和修齊這邊一直都有時間，什麼時候空了再過來便是。」
「好。」
第一百章 （捉蟲）
如果是正常關係親近的親家， 晚輩肯定是不能過門而不入的，只是張家與賈赦的關係並不好，又已經多年不曾聯繫，再加上也得顧及繼母的面子， 所以張家兄弟不去拜訪他也不可能要求人家過去。
所以在這兒分開是最好的。
「幫澄兒找先生的事兒我回去就讓人去做， 有消息就派人去告訴你們。」
張修謹笑著道謝，見賈家的下人一直在旁邊等著，便對他說：「先回吧， 不要讓長輩等急了。」
賈璉點點頭，而賈家的下人等少爺與那兩位公子說完話， 這才走上前道：「少爺， 奴才接您回府。」
「嗯。」目送張家人上了馬車，賈璉這才沖著下人道：「走吧。」
到了榮國府， 下了馬車賈璉就見正門開著， 吩咐下人把他們的東西從東邊兒黑油大門送進他們自己的院子去。至於林家給黛玉姐弟準備的，則是讓人搬進了榮國府賈母的院子。
與薛家三口一路往老太太的院子裡去，守在門口的丫鬟們一見到賈璉等人，紛紛喜上眉梢爭著去給他們開門， 然後大聲沖著裡頭報喜道：「璉二爺二奶奶他們回來了！薛家太太他們也到了！」
賈璉和王熙鳳讓客人先進了屋， 這才領著孩子們走進去。
賈母早就等不及見自己的外孫外孫女，一聽到通報聲立即便與兒媳孫媳迎上來， 對先進來的是薛家的人都顧不及客套，眼睛直直的盯著他們身後。
王夫人就知道老太太會這樣，所以直接便安排著妹妹外甥進去先坐下， 又讓丫鬟看茶。
賈璉夫妻領著黛玉林珂還有大姐兒巧姐兒進來，一見了老太太紛紛上前要跪拜，賈母卻直接心疼的一把摟住黛玉姐弟兩個，邊叫著「心肝肉」邊大哭起來。
巧姐兒對曾祖母是完全沒有印象的，大姐兒倒是隱約記得一些，卻也不算清楚。此時見老祖宗抱著黛玉他們兩個哭的起勁，一時便有些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賈璉直接叫了兩人先到一邊站好，這才與眾人一起開始勸老太太。好不容易勸住了，賈母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薛家三人，「我最疼的就是他們母親，現在有白髮人送黑髮人，又是好不容易才見到我這外孫外孫女，一時有些失態，怠慢了你們千萬莫要介意。」
「您說的哪裡話，我也是您看著長大的，與他們您家的女兒也是自小熟識，當然是理解您的情緒的。」賈敏那樣的年紀就沒了，甭管以前到底關係如何，也不耽誤人覺得可惜。
而賈母看了一眼黛玉姐弟，忍不住又有了些淚意，只是看黛玉這丫頭被她引得哭得抽噎不止，心裡也疼的很，便又強自止住了。
然後便沖著薛王氏道：「你小時候就是個愛笑的丫頭，沒想到現在也這麼穩重了，到底是當家夫人。」
「您說的哪裡話。」薛王氏自知自己比起姐姐來是差遠了，但是被誇獎總是開心的。笑著叫自己一雙兒女上前，對老太太說：「這是我的兒子女兒，蟠兒和寶釵，都是皮猴！」
薛蟠和寶釵認真的與賈家老太太請了安，賈母含笑應了，讚賞道：「都是好孩子！」
寶釵大方一笑，比之黛玉雖言談舉止不俗，但在王夫人眼裡，到底是不如自家的外甥看起來落落大方的。
不一會兒，迎春探春姐妹兩個被丫鬟簇擁著過來，與新來的姐妹們互相見了禮，迎春便自覺的站到了王熙鳳身邊，低聲與大姐兒和巧姐兒說話。
王夫人在旁邊看著，想著老太太也沒什麼心情，語氣讓妹妹他們受冷落不如回去，便直接沖著婆婆道：「母親，此時也慌亂，不如兒媳先帶著妹妹外甥他們安置，過後咱們再敘舊如何？
賈母自然是不在意的，但是未免薛家覺得怠慢，便又吩咐李紈也一起回去幫著招待，再順便看看有什麼需要幫著添置的。
李紈一聽祖母的話，立即站起來，先是沖著賈璉夫妻以及林黛玉姐弟道：「那我就先走了，咱們都是一家人，日後總有機會親香的。」
王熙鳳爽朗一笑，直接揮手趕人，「珠大嫂子趕緊去吧，與我們客氣什麼呢！」
如此，李紈便與婆婆一起帶著薛家人去安置。
等到薛家不在這兒了，老太太更是無所顧忌的抱著黛玉姐弟兩個關心，不過比起從賈璉他們進門就對他視若無睹，好歹沒有再忽視大姐兒和巧姐兒了，只是依然不搭理賈璉。
賈璉聳聳肩也不跟這麼大歲數的老太太一般見識，自在的叫丫鬟給自己端了點茶水點心過來，準備邊吃邊聽著他們說話。
賈母趁著人不注意白了他一眼，然後便回過頭來挨個看著，最後還是落在了黛玉和林珂身上，「也太瘦了些……」
黛玉卻是搖搖頭，對祖母說：「只是看著瘦，我和弟弟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在璉二哥那兒，老太醫一直都幫著我們在調理，哪像小的時候從吃飯時就開始吃藥，還有癩頭和尚要化我出家。弟弟也是，比我當初可還要兇險，如今不也好好兒的！」
「總算他還做點好事兒！」老太太聽見林黛玉在幫著賈璉說話，終於給了他一個正眼，「我這個老婆子在家裡都病的起不來床，偏你還在外邊兒跑的開心！」
「孫兒可是說過了，您這身體一看就知道是長壽的，什麼難事挺不過去。」不過賈璉安慰完，想起老太太的霸道，便又道：「您可能覺得我在外邊沒有犯錯便夠了，可孫兒在那縣裡也正經費力點兒心，這還沒見到什麼成果呢，就被巴巴的叫回來，心裡也覺得失落呢！」
賈母覺得賈璉這是埋怨她呢，這當著這麼多孩子的面兒，雖說也覺得賈璉這一趟確實匆忙，但還是堅定道：「這家裡一攤子事兒呢！你要是心裡有氣，也該去埋怨你爹去！」
賈璉一聽，他便宜爹多年如一日的如此，當初沒有他幫著跑腿兒的時候，榮國府也沒出過什麼問題，哪至於就這麼迫切的把他召回來。
而王熙鳳可沒見賈璉有過失落，看了一眼他，這才笑著緩和道：「你可莫要聽二爺的話存了心事，孫媳與他不一樣，孫媳知道要回來孝敬您，心裡不知道多高興呢！」
「還是鳳丫頭你貼心。」
「孫媳還有更貼心的呢！」說完拉著探春和迎春的手，道：「我和你們璉二哥親自挑了些那邊兒的小玩意兒，不值錢，就是那給你們把玩的，等過後收拾好了便給你們送過來。」
「謝謝璉二嫂／嫂嫂。」迎春探春一齊福身像王熙鳳道謝。
賈璉在旁邊塞了個花生到嘴裡，又喂了巧姐兒一個，絲毫不在意感謝名單裡沒有自己的名字。
而賈母含笑看著她們，假裝有些醋道：「就沒有我這個老婆子的東西嗎？」
「哪裡會沒有呢？」王熙鳳哈哈笑起來，「落了誰也不能沒有您的啊！」
黛玉等璉二嫂話音落下，這才道：「黛玉也給您和大家準備了禮物。」
「有心了……」賈母是越看越覺得喜歡，忍不住就又把人擁到了懷裡，「你們屋子都收拾好了，離外祖母最近的院子，到時候有什麼事兒，缺了什麼少了什麼，或是下人敢對你們怠慢，都來找我還有你兩個嫂子，莫要見外，知道嗎？」
林黛玉點點頭，林珂也沒有表示其他意見，一直跟著爹爹在那兒吃東西的巧姐兒卻噘了噘嘴，有些鬱悶道：「我不想可能珂兒分開……」
「巧姐兒，說了多少遍了，要叫『表叔』，都回到京城還這樣，你想讓人家笑話嗎？」
王熙鳳的語氣有些嚴厲，賈母正要替巧姐兒說話，就聽她立即改了口，沖著祖母便撒嬌道：「老祖宗，我不想跟表叔分開，嗯——」
按理說小孩子誠摯的感情是很容易讓人感動地，但平時巧姐兒都自詡是領頭的老大，一向是哭的少不說，撒嬌更是從來沒有的。所以她這神情語調一出來，他們這些知道真相的人表情全都有些一言難盡。
然而賈母不知道啊，她只知道自己健康有福氣的曾孫女在跟自己親近，自然是恨不得什麼都答應的，只是最後一刻答應的話到嘴邊的時候理智被拉了回來，還是搖頭道：「你們漸漸大了，到時候珂兒要去外頭，也不可能一直在一起的。」
這三年四個孩子幾乎是形影不離的，別說巧姐兒捨不得與林珂分開，就是大姐兒與黛玉冷不丁離得遠了也是有些不舍的，可黛玉也是答應了父親要孝順外祖母，自然不可能像巧姐兒似的直接便表達出來。
「這還不簡單。」賈璉突然道：「珂兒七歲才搬出內院兒，大姐兒和巧姐兒不如就與黛玉他們住在一個院子裡，祖母，您安排的院子夠他們玩兒的吧？」
「夠！夠！」
賈母是直接把自己後頭最大的那個院子安排給了黛玉姐弟兩個，別說只加了大姐兒巧姐兒兩個，就是賈璉夫妻也搬過來也是住的下的，不過她也知道不可能，但即便這樣，她也很開心了。
第一百零一章
賈璉喝完手裡這杯茶， 沖著老太太道：「知道您好不容易見到他們甚是想念， 不過孩子們也累了， 不如先休息一下， 晚上您這兒準備些飯， 咱們一起在這兒吃？」
「孩子們在這兒吃，我讓人給你們多準備些好吃的。」老太太前一秒沖著幾個孩子還笑吟吟的， 轉向賈璉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落了下來， 「你不用，我不愛看見你！」
「行啊！」賈璉毫不在意的點點頭，「正好省了我再折騰過來。」
賈母當然也不是真的不喜賈璉， 但他連服軟都沒有， 順著自己的話這麼說，她反倒有些鬱悶，「你就是生來氣我的！」
賈璉挑眉，誰讓老太太年紀好大偏還口是心非，不過這話說出來估計她就真的怒了， 所以他乖乖的閉上了嘴。
王熙鳳在旁邊當了個和事佬，又把老太太哄開心。
賈璉看他們在這兒也呆了不短時間了， 便站起來道：「先讓孩子們休息一下吧，等我們回去就讓人把大姐兒和巧姐兒的東西也都送過來，今晚兒上孩子們就都歸您了！」
賈母也不跟他別著了，心平氣和的說：「先帶著黛玉姐弟去拜見一下舅舅們。」
賈璉一聽，點頭答應下來：「那我帶著他們吧，先去二叔那兒， 然後再去大房，下午跟大姐兒他們一起睡會兒，晚上用飯的時候再過來。」
老太太覺得這麼安排也合理，便囑咐了孩子們幾句「好好休息」的話，然後放他們出去了。
外頭已經備好了車，賈璉只讓四個孩子上去了，他自己則是在下面慢慢的走著，反正也沒多少距離。
到了二房，聽下人說王夫人正在東邊耳房裡招待薛家母女，他們便隨著嬤嬤進去。
王夫人見他們專門過來拜見了，便有些歉意的沖著賈璉道：「你二叔早上便出門了，許是有事耽擱了到現在還未回來，先帶著黛玉姐弟去見你父親吧，以後總有機會見得。」
賈璉一聽，也沒有多坐，便又帶著黛玉他們出去了，直接從角門出去，又從黑油大門進了大房地界兒。
賈赦對妹妹的孩子倒是一般，但是自己的孫女兒也回來了，便讓人叫他們進去。他這個人一向是不會照顧誰的情緒的，只意思意思對黛玉姐弟寒暄了兩句，便招呼著兩個孫女在跟前。
這是自己的地方，賈璉說話也隨意一些，也不管父親在那兒對兩個女兒噓寒問暖，直接就吩咐父親的丫鬟：「看看廚房有什麼吃的，先給我們上點兒。」
丫鬟應聲出去，賈璉便讓有些拘謹的黛玉還有林珂坐在自己旁邊兒，「不用管你們舅舅，熟了就知道怎麼相處了，都自在一些。」
賈赦眼神在賈璉身上停留了片刻，也沒有說什麼，立即收回視線重新慈祥的看著孫女兒們。林黛玉和林珂見大舅舅果然似是完全不在意，便學著璉二哥的樣子放鬆了些。
原本賈璉還以為估計也就是些方便吃食，沒想到竟然小菜齊全還有骨頭湯，聞著味道可不是短時間內熬的，便忍不住笑著吩咐也給大姐兒和巧姐兒那兒端過去三碗，讓父親陪著喝。
不過也沒讓他們多吃，只稍微讓他們喝了些墊墊肚子，賈璉酒準備帶著孩子們回去。臨走之前還與父親說：「晚上老太太備了飯，孩子們都在那兒吃，倒是我和鳳兒得叨擾父親了，可不能浪費您一片心意。」
「吃吧吃吧，老子供不起你們幾口飯似的！」
賈璉一聽，沖著四個孩子聳聳肩，又指了指西邊兒，小聲道：「都是口是心非。」
等帶著他們回到自己院子，王熙鳳直接就讓人帶著三個女孩兒在大姐兒屋裡睡下，她則是親自帶著林珂去安置。出來回到自己的屋子，錘了錘頸窩沖著賈璉道：「有平兒夫妻在院子裡，倒是安排的妥妥當當，咱們也休息一會兒吧。」
賈璉看過去，問她：「女兒們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王熙鳳坐在鏡子前丫鬟在給她卸頭飾，因為不方便點頭，便說道：「只先拿些正用的過去，剩下的慢慢收拾便可了。」
「也行。」率先換好衣服的賈璉躺在床上舒服的喟歎一聲，「外面倒是好玩兒，就是走一趟太遠了些！」
「我可沒覺得有什麼好的！」
賈璉閉著眼睛，聲音有些含糊道：「也不知道是誰，離開長治縣之後比我還留戀……」
「我那是在路上太過無聊了……」王熙鳳解釋了幾句，一回頭卻見賈璉已經睡著，輕輕哼了一聲，吩咐丫鬟記得傍晚的時候叫孩子們起來去榮國府，便順著床尾爬進去躺下。
主子們都在休息，外頭的下人們全都腳步放輕，不敢有一絲打擾。
天剛擦黑的時候，賈母身邊的丫鬟過來，說是「老太太傳飯」，嬤嬤立即去把幾個小主子叫起來，幫著收拾好，然後由尹嬤嬤親自陪著幾人去了老太太院裡。
賈母一見賈璉果然沒有來，一邊兒招呼孩子們坐下，一邊兒道：「正好咱們好好說說話，他們都不在也方便。」
老太太的口是心非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這時候迎春探春偷笑，更別說想起之前賈璉說話的四個人。
賈母心情絲毫沒有受影響，她現在只覺得孩子們都在眼前就覺得心情好。又早就知道賈璉是個憊懶的，所以她乾脆也沒有讓兒媳孫媳們在跟前兒伺候，只迎春幫著祖母布了幾下菜，然後也讓她坐下跟著一起吃飯。
吃過飯，賈母笑著與黛玉姐弟道：「別人你們姐弟都見過了，咱們家還有你兩個表哥，大的僥倖考入庶常館，小的那個跟他先生在京郊讀書……」
話音剛落下，外頭腳步聲起，丫鬟喊了一聲「珠大爺回來了」。黛玉好奇的看過去，就見一個溫文爾雅的俊美男子走進來，身上還穿著官服，端的是十分不俗！
賈珠是聽說了祖母專門在院子裡招待家裡的孩子和姑母家的表弟妹，這才回到家立即就過來的，先沖祖母請了安，便看著林黛玉笑言：「表妹可能不記得我，但是你小的時候我是去過揚州的。」
林黛玉確實記不得，不過她後來聽家裡人提過有這麼一位表哥到過家裡的，便有些靦腆的沖著這位表哥福了福身。
「咱家的弟弟妹妹們都叫我一聲『珠大哥哥』，你們姐弟也跟著一起叫便是，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你們大嫂子。」賈珠說完，又看向大姐兒和巧姐兒，問了幾句話，就跟祖母告辭。
「是去璉兒那兒？」賈母一副了然的樣子。
賈珠也沒有隱瞞，直接點點頭，「好不容易璉兒回來，我去找他說說話。」語氣隨意，絲毫不在意會不會打擾賈璉。
賈母也沒有其他事情，既然已經打好招呼，賈珠便沖著眾人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祖母的院子。
這時候賈璉也已經醒了，本來還說要去父親那裡蹭飯，卻一個睡熟就起晚了，倒是沒想到繼母專門讓人送了湯過來給他們在小廚房溫著。
賈珠到的時間剛剛好，賈璉夫妻兩個剛坐下吃飯，見他來了就直接讓人給他也添了一副碗筷，三個人坐在一起邊吃邊聊些家常。
賈璉下午睡得好，此時精神正足，吃過飯跟王熙鳳說了一聲，便與賈珠一起去花園裡散步。
「突然把你叫回來，可有不滿？」
賈璉搖搖頭，「不滿倒是不至於，但也希望下次有事情不要讓我被通知。」不過他也沒有遷怒賈珠的意思，賈珠這人只要不是太過分且違背原則的事兒，輕易是忤逆長輩的意願的。
「你也不要怪祖母，這件事我也沒有態度堅決的勸她。」賈珠也不隱瞞，直言道：「我也是希望你回來的。」
賈璉歪頭看向賈珠，有些好奇道：「怎麼？很累嗎？」
「我有家世加持，尚算平順。」只是還未真正進入官場，見到了不少自己不曾見過的東西，很多事情也有些疲於應對，別人他不好說什麼，所以才會想要賈璉能回來……「我也是有些自私了。」
「我父親也讓你煩惱了吧？」賈璉也從老太太往日信裡的隻言片語瞭解過一些，賈赦大禍還未闖下，小事情卻是從來沒斷的。
賈珠聽了沉默，隨機道：「我是晚輩不好對長輩的事情置喙……」
「不能管長輩的事情，卻要承擔起家族的責任……」賈璉打斷，有些不贊同道：「珠大哥哥，你也讓自己輕鬆一些，就算礙於長幼尊卑，也要明白的告訴他們，賈家不是我們必須承受之重，他們就算不能幫忙，也得安安分分的。」
賈珠也不是自私的一味讓賈璉做壞人的兄長，他是認同賈璉的，便也就支持道：「這是最好的。」
「等有機會的……」賈璉說著說著就停下來，突然改口道：「是我想差了，還是要創造機會找茬兒，咱們家是不是還欠著國庫不少銀子？」
「你是準備……」
第一百零二章
賈璉挑挑眉， 「搞事情啊！」
賈珠聽後卻是仔細考慮了一下， 搖頭反對：「別人家都不還， 咱們還了不好。」
賈璉一聽， 覺得賈珠說的有道理， 便爽快的點頭，改口道：「那就等他們反對了， 咱倆給他們個臺階下。」
幾句話的功夫， 竟然就要拿出去一大筆錢，但不知道為什麼，賈珠竟然覺得有些心潮澎湃， 笑著說：「我來提。」
賈璉也不跟他搶， 只用肩頭撞了一下賈珠的肩膀，笑道：「就算由你說了，二叔二嬸肯定也會認為是我一回來就帶壞了你……」
「難道不是嗎？」賈珠勾起唇角，跟著笑起來，「就算明擺著告訴他們， 他們也不能把我們璉二爺怎麼樣不是？」
「那倒是。」
兩個人約好了要悶聲作大事兒，賈珠看天色晚了， 就跟賈璉說了一聲兒先回去了。
賈璉回屋裡的時候王熙鳳已經躺下了，他跟賈珠說好這件事兒沒有讓王熙鳳知道，孩子們都不在院子裡，夫妻兩個難得不用去看顧孩子，早早的就躺下。
第二天，夫妻兩個起來走路去請安， 王熙鳳便問賈璉：「今兒你要去四譯館嗎？」
賈璉點頭，「我這小官兒也不用述職，回來了就早一點兒過去看看。」
「咱們回來的消息估計也傳出去了，今兒大妹妹沒準兒會回來，那我明天帶著孩子們回王家去。」
「我要是有時間就陪你去，沒時間的話你就帶著她們在岳家住兩日，我晚上再過去。」賈璉想著這兩日祖母的重點關注對象肯定是黛玉姐弟兩個，大姐兒她們兩個出門住兩日也沒什麼的。
果然到了老太太院裡，就說孟家已經派了人過來，說是元春今天會回娘家，賈璉便讓王熙鳳幫自己與大妹妹說一聲，他不能迎她了。
然後便與賈珠一起出門，先送了賈珠去庶常館，隨後才是他的目的地。
一下了馬車，就見一比起別的部門小了不少的大門，與守衛說了一聲抬腳剛要進去，便聽到身後有馬車聲，回頭就見一個普通大小的馬車停下來，然後有一個高瘦的而立之年的男子被下人扶下來。
賈璉一見那官職，腦子裡過了一下這個官服的品級，那這位應該是「館長」？
而那人一見到有個陌生人站在這裡，先是奇怪了下，隨即恍然大悟道：「賈璉？」
「是的，曹大人，下官賈璉。」賈璉躬身行了一禮。
曹大人對他知道自己也不意外，只是看了一眼賈璉身上的綾羅綢緞珠環玉佩，隨和道：「正巧碰到了，你便跟本官進去吧。」
賈璉跟在後頭，走進一間屋子，曹大人在書桌前坐下，又指了一個椅子讓他坐，也不叫人送茶水進來，直接便說：「我知道你的身份，咱們這地方跟別處都不同，往常有別國來訪，基本不是禮部就是鴻臚寺，咱們就是想插一手人家都不給機會，我也不知道你怎麼就進來了？」
說著看賈璉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曹大人也不怕得罪這位貴公子，反正他這輩子就死守在這地方了，沒什麼油水也沒人能把他擼下去，死豬不怕開水燙！
賈璉……賈璉也不是沒見過對他不客氣的人，只是第一面就這麼不客氣的確實是不多，一時便有些沉默。
曹大人也不在意，直接便讓人搬進來幾個木牌牌，還當著賈璉的面扣過去，擺成一排沖著賈璉道：「來，抽一個，你別看咱們四譯館這樣，但是分部眾多，我給你個優待，本官就不指派了。」
賈璉嘴角一抽，看著那些木牌突然覺得大概能領會皇帝翻牌子時的心情了，只是人家是準備寵倖妃子，自己是寵倖以後的工作，只是這對他又有什麼區別呢？
反正從古至今捐官的人就沒聽說有位極人臣的，賈璉也有些自暴自棄的拉著椅子一直坐到曹大人對面，一邊翻過來一邊道：「既然您給下官優待，還是別盲選了，有遠點兒國家的嗎？」
「有。」曹大人抬起手晃了晃，從身後博物架上拿過來一個盒子，重新坐下之後豪邁的把書桌上的牌子扒到一邊去，倒在賈璉面前，道：「這是藍眼睛紅毛的國家，你要是想也可以，不過咱們四譯館之前會這方面語言的都被鴻臚寺調走了，你要想做本官也沒辦法幫你。」
賈璉伸手隨便撿起了一個，就見上面寫了亂七八糟的幾個字母，有些無語，這是……英語？咋不一樣呢？
而曹大人見他擺弄，以為他有興趣，乾脆全都推到他面前，道：「不如你就身兼數職吧，放心，不妨事的，都知道這語言不是一時學得會的，沒人逼你，就是……」
「就是什麼？」賈璉面無表情的看著對方。
「就是這俸祿還是按一個人的算。」
「哦。」賈璉默默的拉過那個箱子一一撿起來，道：「那我辦公的屋子是哪間？」
說起這個，曹大人很是慷慨道：「可以給你分一間單獨辦公的屋子，這可是除了我完全沒有的待遇。」
「呵呵……」可謝謝您嘞！
賈璉出了曹大人的屋子，按照他的說辭去了給自己的那間屋子，推開門見裡面隨然不大但還算乾淨，也沒關門，直接便把箱子隨手一放，從書架裡拿出一本書，看不懂又塞回去，又拿出一本，依然看不懂……
「大人。」
伴隨著敲門聲以及人聲，賈璉回頭就見一個小吏站在門外，正笑看著他，「有什麼事嗎？」
「回大人，小的姓許，許德友，是專門負責照顧您的，以後您有什麼事兒都可以吩咐小的。」
賈璉一聽，便點點頭，招呼他進來，準備打聽一下四譯館內人員的情況。
許德友卻回道：「大人您也不用應酬，四譯館的大人們全都性子有些孤僻，也不喜與人交談，您有事兒就與小的說，或者是直接找曹大人便是。」
事實上卻是，有些本事的人早就被調走，嘴拙不會鑽營死腦筋的全都剩在了這裡。
「是嗎。」賈璉面無表情，「是因此這四譯館才這麼冷清的嗎？」
「是也不是，只是好多大人都不太按時來點卯，您……」許德友想說賈大人也可以這般，但是想來這種事情若是直說出來反倒像是傳達錯誤資訊似的，便擠擠眼睛隱晦的表達。
賈璉一聽，又隨意的打量了一下這屋子，道：「那本官也先回去了，明日再過來。」
「大人您慢走。」
只是賈璉雖然準備走，還是想要去與曹大人打聲招呼，卻沒想到對方聽了他的話完全不在乎的揮揮手，甚至客套的意思都沒有繼續沉迷于自己的書法之中。
賈璉看他的專注勁兒還以為是什麼隱世的書法大家，抻著脖子忘了一眼卻發現不過平常，頓時覺得自己好像誤入了什麼神奇的地方。
他這進出還不到一個時辰，停在外頭的車夫正打盹兒，被叫醒的時候似乎完全沒想到二爺竟然這麼快就出來，便有些語塞道：「您……」
「回吧，正好大妹妹過來，我也見一見。」
車夫也不好多問，等二爺上了馬車直接便往榮國府趕。
榮國府的人都知道二爺今天是去上職了，見到他這麼早回來也覺得奇怪。等到賈璉一路來到祖母的院兒裡，迎接他的也是眾人吃驚的眼神。
賈璉氣定神閑道：「閒職，有這般驚訝嗎？」
眾人回過神，元春便站起來沖著賈璉一福身，笑著道：「璉二哥哥，一別三年，可還好？」
「好。」賈璉點點頭，笑著看了一眼元春，見她起色不錯，顯然婚後生活幸福，便又道：「看來你也過得甚好。」
元春笑容溫婉，「都是托了珠大哥哥和璉二哥哥的福。」
賈母不知道他們打得什麼啞謎，直接便不給面子的沖著元春道：「你就別給他戴高帽子了，免得不知道姓甚名誰。」
賈璉為說話，元春卻是拿著帕子掩嘴一笑，道：「這又看到祖母和璉二哥哥鬥嘴，還怪親切的，不過璉二哥哥比起三年前看著倒是更穩重了幾分呢！」
「那你是沒見到他昨個回來與我說話的樣子。」賈母嘴上說著氣話，眉眼間卻全是笑意，可見心情是真的好。
賈璉與元春對視一眼，隨即便笑著問她：「承允今兒還過來嗎？」
「來的，夫君跟二哥哥你是好友，還說今兒讓祖母收留我們一晚，他要跟二哥哥秉燭夜談呢！」
賈母卻是含笑沖著元春嗔道：「你就是一直住著我也是願意的，只是讓你兒子一個人在家嗎？」
「祖父回來了，孩子在家沒事兒的。」
「那就好。」
賈璉與大妹妹見過了，也不可能一直跟女眷們在一處，見女人們說話你一嘴我一嘴的也開始忽視他，便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沒想到先等到的不是孟承允，卻是寶玉先過來，而且還出現在了他的院子。
「你怎麼沒在祖母那兒？」
「去請過安才來的……」說話的時候不自覺的有些出神……
作者有話要說：四譯館的內容都是我瞎編的，如果有瞭解的不要在意
第一百零三章 （捉蟲）
「看見你表妹表弟了？」
賈寶玉點頭， 「回來我就先去祖母那兒拜見的， 表妹……」
「黛玉怎麼了？」賈璉聽到他提起林黛玉， 想到那個名場面， 眼神中不自覺的就帶著幾分探究。
寶玉對璉二哥也不遮掩， 眼神發怔，「我見到表妹的時候便覺得似曾相識， 心裡有種久別重逢的親近……」
賈璉伸手端起茶杯， 不自覺的就帶上了看戲的心態，問他：「然後呢？」
寶玉搖搖頭，「我就問了問妹妹讀過什麼書， 平時有什麼消遣， 稍微坐了一下就來找璉二哥哥了。」
寶玉是貴族富養的公子哥，又經得大儒教導，身上的氣度自然是與一般勳貴人家的公子不同，偏又長相已經不似幼時稚嫩，面容有了些俊逸之風， 待長大了，想必不知道要攪動多少人家女兒的心……
黛玉也是個出塵的姑娘， 雖然賈璉是不贊成近親成親的，但是八卦的時候當然只會看兩人之間的分紅，所以在聽說寶玉這麼有頭沒尾的故事，頓時還有些小失落。
不過現在他們都還懵懂，就算有天然的紐帶在，也不可能這麼小就有了愛情， 所以賈璉絲毫不在意的拍了下寶玉的腦袋，對他說：「人世間確實是有一些奇妙的緣分存在，沒什麼好奇怪的。」
寶玉自覺已經不是小孩子，所以被璉二哥哥這麼拍頭立即便躲開來。賈璉也不在意，自然的收回手問他：「晚上想吃什麼？表哥讓廚房做。」
「味道重些的，在書院裡吃得實在是太清淡了。」
鄭院長年紀大，口味一向是清淡的，他孫女又一直在他身邊長大，自然口味也是相近的，寶玉則是喜好完全不同，在那兒卻只能隨著。
賈璉一聽，略微有些同情道：「怎麼沒與鄭院長說？」
「師父那裡的廚子做的不地道，還不如就吃清淡的呢。」
「挑剔。」合著人家都照顧到他了，是他自己口味挑剔不喜歡吃。
搖搖頭，賈璉招呼丫鬟進來，對她說：「讓廚房多準備些，晚上留珠大哥哥還有承允寶玉在這兒吃。」說完又看了一眼寶玉，問他：「賈環是不是也在家？」
「在吧？」寶玉跟庶弟相處不多，其實也不太熟悉，但隱約有些印象，「好像是家裡請了先生，他跟賈琮蘭兒一起跟著念書的，沒有出去。」
「那就把咱們家的男孩兒都叫過來在我這兒吃一頓飯。」賈璉想起自己還沒見過賈琮，正好賈家的男丁聚在一起，加上唯一的同輩妹夫，就當是聚餐了。
寶玉沒有意見，他對家裡庶出的弟弟也沒什麼惡感，純粹就是不熟悉而已。
這一下子人就多了起來，賈璉便又親自出去與丫鬟交代一遍，讓廚房準備夠了東西，然後顧忌著有小孩子，便又吩咐廚房做些甜湯給他們。
如此吩咐完才重新回到了書房，見寶玉正站在書架前翻自己的話本，便問他：「怎麼，你想看？」
寶玉聽到聲音，回頭好奇的問：「璉二哥哥，你這裡怎麼都是些鬼怪志異的，沒有才子佳人的嗎？」
賈璉走到他旁邊，伸手從最角落拿出兩本，道：「只有幾本，也都是正經媒妁之言先婚後愛的話本，坊間那種千金小姐落魄書生的我是沒有的。」
「我也覺得那種甚是沒趣，好好的姑娘怎麼偏就愛去吃苦，把自己都熬成魚眼珠子了。」
賈璉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想，有些好奇的問：「據我所知，有不少人是嚮往這種愛情的，你怎們會這麼說？」
賈寶玉臉皺在一起，年紀不大偏還要唉聲歎氣的說：「在書院裡見多了貧苦書生，娶了商戶人家有錢小姐反倒反倒又嫌棄起來！所以我就說讀書沒意思，也不見得都是珠大哥哥還有孟哥哥那樣的人。」
「原來是這樣。」寶玉說的事兒本來就屢見不鮮，讓他見一見這些看來也不是壞事。不過賈璉看他那滿臉嫌棄的樣子，還是勸道：「人的本質與讀書與否沒有關係，但是讀書明理是事實，既然你厭惡不珍惜女孩兒的人，等你以後娶妻了，好好對待她便是了。」
寶玉臉有些紅，「那還早著呢！」
「從小要求自己好，免得長大變成人渣。」說完，賈璉抽出一本話本，遞給寶玉道：「這本書好，你可以看看。」
這本書賈璉也是偶然看到的，竟然是描寫的人生百態，一點兒的浪漫色彩都沒有，專治各種戀愛腦。
不過賈璉想起當時他買下的時候書店老闆興高采烈的樣子，估計這書肯定是不好賣的，畢竟人都是嚮往美好的，也非常擅長粉飾太平，這樣揭露現實的故事集對有些人實在是沒什麼美感。
但寶玉不知道，立即就接受裡璉二哥的推薦，拿著那本書便坐在了搖椅上慢慢看，越看眉頭越是皺在一起，只是這寫書的人又相當厲害，讓他即便不適卻還是捨不得棄之。
賈璉也不去管他，他對自己收藏的話本吸引力還是很驕傲的，若是連寶玉這麼個小少年都搞不定，枉費他多年書齡。
只是吹完牛，再看看自己從四譯館搬回來的典籍，這玩意也是自己「精挑細選」的，然而他根本自己都看不下去……
所以看著看著賈璉就眼皮慢慢耷拉下來，再醒過來是被人叫醒的，一睜開眼睛就見到孟承允站在自己邊兒上，下意識的就摸了一下嘴角。
「璉二哥，好久不見。」孟承允眼帶笑意的看著賈璉，「還是一點兒沒變。」
賈璉坐了起來，醒了醒神，才問他：「你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
「已經拜見過祖母了？」邊說邊站起來，伸手到桌子上拿了一杯水潤潤喉。
「也見過表妹表弟了。」孟承允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對他說：「我順便也把表弟帶了過來，祖母說你要招待家裡的男孩子，表弟也不能落下。」
賈璉沒在書房裡看見人，便問道：「在哪兒呢？」
「屋子裡暗，我就沒讓寶玉繼續看書，帶著他們到花園裡玩兒了。」
賈璉點點頭，撩開窗紗見外邊天色已經暗下來，便邀請孟承允到外頭去，吩咐丫鬟多點了幾盞燈，然後把席面就備在院子裡。
過了會兒時間差不多了，賈璉就讓下人去把幾個孩子叫回來，沒等多久就見賈珠打頭，後面帶著一串兒小不點兒一起過來，按著丫鬟的指引圍坐在一起。
這裡只有賈環和賈琮是庶子，所以兩人坐下之後略顯拘謹。賈璉也是才見到賈琮，見他長得頗像便宜爹，還覺得挺親切的，便問了幾句話，見他一直緊張，便停下了話語。
不過也看的出，賈珠對庶弟也都很上心，賈環和賈琮言語禮儀的教養也算不錯，還都是好孩子。
幾個孩子坐的近一些，看著倒是能夠說到一起去的，賈珠看了一會兒視線移向林珂，對賈璉道：「可以先讓珂兒休息幾日，然後也得去跟著先生讀書。」
在長治縣的時候，林珂和巧姐兒一直都是一起啟蒙的，不過回到榮國府他肯定是要跟男孩子們一起，巧姐兒也要跟姑娘們一塊兒的。
賈璉自認還是瞭解這孩子的，便道：「直接問問珂兒便是，看他準備什麼時候去讀書就讓他去，這孩子心裡有數。」
孟承允聽兩人討論了幾句家裡弟弟們的學業，突然道：「祖父也說我兒子聰慧，再長兩年，他老人家要親自給他啟蒙。」
賈璉賈珠同時向他看過去，見孟承允嘴角掛著笑容，眼神裡還有些炫耀意味，忍不住有些無語，他兒子才幾個月，這就能看出聰慧來了？果然是誰家的崽都忍不住嘚瑟。
孟承允說完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轉移話題道：「你去四譯館如何？」
一說起四譯館，賈璉微微有些頭疼，非常有求知精神的問：「我倒是很喜歡這地方，但你知道吧？明知道有一大堆可能讓我感興趣的書擺在那兒，我卻看不懂，能理解我這種求知若渴的精神嗎？」
賈珠卻不理會他的裝模作樣，直接問：「你怎麼知道那裡面是你喜歡的話本？」
「有圖畫的啊。」雖然帶插圖的不多，但是很多書從圖畫中就能看出來大致是什麼類型的，再次可惜自己曾經沒有藝術方面的興趣，否則大概從插畫上就能看出點兒什麼了。
「你若是感興趣，京裡有些傳教士，可以去接觸一下。」孟承允給自己倒了杯梅子酒，又道：「不過不要被他們影響了，到底是異族，蠱惑人心的本事不俗。」
對於「異族」的話賈璉也不好反駁，也不認為自己會被人「蠱惑」，只是在心裡盤算著什麼時候去認識一下，閑來無事學學外語也好，方便自己「博覽群書」。
再晚一些，賈璉就吩咐下人先把孩子們送回去休息，三人又喝了一會兒酒，等到王熙鳳也回來了，賈珠和孟承允便從賈璉這兒離開。
第一百零四章 （捉蟲）
第二日一早， 賈璉估摸著昨日在四譯館看到的情況， 去太早了也沒用，便在家裡磨磨蹭蹭了一會兒才坐著馬車去上職。
而王熙鳳送了元春離開，便與祖母婆婆說了一聲， 帶著兩個孩子回了娘家。
王家大夫人已經得知女兒要回來的消息， 早早的便收拾好等著，就連王仁也沒有出門， 準備迎一迎妹妹。
此時王熙鳳坐在馬車中心情也有些迫切， 三年沒有見到娘家人， 就像她對賈璉說的，不想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這種心情導致她不住的催促車夫再快一些。
巧姐兒坐在母親身邊，一邊偷偷的從車窗裡往外看， 一邊問母親：「外祖母他們會喜歡巧姐兒嗎？」
王熙鳳立即點點頭， 「大姐兒和巧姐兒你們外祖母都會喜歡的。」神情卻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家人是否有什麼變化……
等到馬車停下，王熙鳳一下馬車就見到了兄長王仁，那一瞬間她覺得這變化十分有視覺衝擊， 現在哥哥的身材是她上一次見到的時候兩倍， 這到底是吃了多少好東西？
而王仁一見到妹妹外甥女， 立即便有些激動的上前幾步， 「妹妹，你可算是回來了，讓人好生想念……」
是……嗎？看身材不像。
王熙鳳艱難的從自己哥哥身上移開視線， 最終落在他跟發麵饅頭似的臉上，嘴角抽了抽，道：「我也很想念你們。」
大姐兒和巧姐兒跟舅舅請安，王仁笑眯眯的點頭，趕緊招呼她們母女三人進去：「母親和你嫂子在裡面等著呢！你嫂子還想出來接你們，不過她懷孕了，母親沒讓。」
「小嫂子又懷孕了？」話音剛落，王熙鳳下意識的又看了一眼兄長的身材，腦子裡忍不住想了些不該想的畫面，感覺眼睛都要瞎了。
而巧姐兒一直歪著頭眼也不眨的看著舅舅，等到他看過來，便沖著他露出一個親近的笑容。王仁便覺得外甥女肯定是喜歡自己的。
進了正屋，父親也在，不過說了幾句話他就走了。然後王大夫人才把兩個外孫女摟到身邊，道：「你們可算是回來了，想死我了。」
王熙鳳作為女兒被冷落到一邊，也不吃醋，便在那兒抱著侄子和小嫂子說話：「看嫂子你這肚子，月份還不大吧？」
丁婉婉溫柔一笑，沖著王熙鳳道：「才兩個月還沒坐穩胎，不然我是說什麼都要去接你的。」
「你身體要緊，自家人沒必要講究那麼許多。」
這時候主座上的王大夫人突然抬起頭問女兒：「璉兒忙什麼呢？怎麼沒與你們一起過來？」
王熙鳳笑著回答：「他不是領了個四譯館的差事嗎？雖然不算忙，但是剛進去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那是應該的。」
「不過二爺說了，晚上會過來的。」
王大夫人一聽，驚喜的問：「怎麼？你們晚上在家裡住嗎？」
「是，等明個兒再回去。」
「女婿過來，那我可得好好招待。」說著，王大夫人就叫嬤嬤去吩咐晚上多加幾個菜，那熱情的樣子比之親生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熙鳳也見怪不怪了，倒是賈璉，屢次受到岳母熱情款待後依然表現的甚是驚喜，這次也是一樣，他一過來就把王大夫人哄得見牙不見眼。
賈璉甚至還偷偷在王熙鳳耳邊說：「這是技能，學著點兒。」
這麼自戀，王熙鳳直接用手肘把人擠開，小幅度的張嘴說道：「學不來你璉二爺的本事，自己得意去。」
上頭的王大夫人見女兒和女婿「咬耳朵」，笑容更大。
王熙鳳未嫁之前的院子一直都留著，吃過晚飯一家四口便回去休息。第二日賈璉依然要去四譯館點卯，王熙鳳便與母親坐在一起說話。
「你覺得你侄兒怎麼樣？」
「挺好的啊。」王熙鳳答完，反應過來哭笑不得的看著母親，道：「孩子們還這麼小，您想這做什麼？」
「小什麼，多少好親事都是從小定下來的。」王大夫人嗔了女兒一眼，「還是你看不上你侄子？」
王熙鳳滿臉冤枉，立即反駁：「我怎麼會看不上？只是賈璉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你還是不要提出來了，否則被拒絕了反倒尷尬。」
「這有什麼不同意的？你嫂子也和善，我又是親外租母，大姐兒嫁回王家是絕對不會吃虧的。」
王熙鳳還是搖頭，見母親似是有些不高興，便解釋道：「您誤會女兒的意思了，以前賈璉就說過，最不喜的便是表親結婚事，還說女兒若是他的親表妹，他是決計不會想要娶女兒的。」
當然，賈璉對妻子的原話肯定不會這麼直接，但是王熙鳳現在為了打消母親的念頭，自然是怎麼直白怎麼來，只要效果達到，鍋就由賈璉這個當爹的背。
事實上，她還真的有些瞧不上侄子。自己的女兒，王熙鳳當然是覺得什麼樣的人都配得的，在她看來，娘家的家世比之賈家還是差了些，更何況大哥又不是個有本事的，就算將來侄子爭氣，又能怎麼樣呢？明明還有更好的選擇……
而王大夫人一聽女婿竟然還說過這樣的話，心裡雖然失望，但也知道沒辦法轉圜了，便只能抿唇算了。
王熙鳳見母親自從她拒絕之後便有些興致缺缺，就開始絞盡腦汁的準備逗她開心，誰知突然聽到了丫鬟來報，說是「威勇侯世子夫人來了」。
王大夫人也顧不得讓女兒哄，頓時臉就拉了下來，不樂道：「都嫁出去的姑娘了，總往娘家跑算什麼事兒？威勇侯府連個人都管不好！」
自動過濾了開頭的話，王熙鳳問：「她總回來嗎？」
「頭一年沒怎麼回來，後來不知怎麼的就轉了性，幾乎月月都要回來。」王大夫人滿臉的不耐，「偏誰都以為她是過得不好來討好我的，可每次都問你的事兒不說，說話也顛三倒四的，看著就讓人心煩。」
王熙鳳在心裡就聽母親說過她在打聽自己的事兒，倒是想要知道這人到底想做什麼，便直接讓丫鬟把人領進來。
王家庶女，現在是王萱萱了，她一進屋裡，也不去跟嫡母問安，只雙眼發亮直直的盯著王熙鳳看。
王熙鳳被她的眼神看的渾身一麻，忍不住皺眉道：「我自來是不待見你的，你想必也是如此，現在又過來礙我的眼嗎？」
王萱萱沒想到王熙鳳是說話這樣刻薄的人，咬咬嘴唇，心裡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但還是開口道：「姐姐，妹妹是什麼來頭，你應該最清楚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苦苦熬了三年，好不容易才見到人，王萱萱有些激動提高音量，「有些話我想你也不希望別人聽到吧？我們單獨說如何？」
她那神情神神叨叨的，王大夫人不放心，便要叫人把她帶走。卻不想王熙鳳攔住母親，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你這麼說了，我就給你個機會，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說出來什麼東西！」
說完，王熙鳳轉頭看著母親道：「麻煩借我們一個屋子，讓我和她單獨聊一聊。」
王大夫人還是不安心，但女兒的眼神堅持，便讓人帶她們兩個去了耳房。
兩個人一進了耳房，王萱萱便沖著王家的丫鬟道：「你們離遠些，不要打擾我們說話。」
丫鬟們不動，而是看向大小姐。王熙鳳不屑的看了一眼庶妹，沖著丫鬟們揮揮手，道：「站遠些守著。」
然後冷眼看著庶妹把門關上，這才問道：「說什麼？」
「你問我說什麼？」王萱萱嘴唇顫抖，眼神也不復之前的固執，無頭蒼蠅似的亂轉了兩步才絮絮叨叨的說：「你不是應該知道嗎？我們都是一類人，我表現的又這麼明顯，我跟你庶妹完全是不一樣的……」
王熙鳳沒出聲，就那麼看著她。
王萱萱被她的眼神刺激到，有些癲狂道：「你不想家嗎？我討厭死這個該死的地方，討厭死這些該死的人了！榮國府將來肯定是要倒楣的，你不如和我一起想辦法回去！」
「你是得了癔症嗎？！」王熙鳳聽她咒榮國府，冷聲喝道：「我們榮國府是你這種人說怎麼樣就怎麼樣的嗎？」
「你不知道嗎？」王萱萱用手抱著自己的頭，還是不敢相信，又哭又笑道：「怎麼會呢？怎麼會呢？賈璉根本就沒有外放，是從哪裡不對的呢？」
王熙鳳看著她的神情動作，並沒有覺得多解氣，而是直接下結論：「我看你是真的瘋了！」說完，就轉身去拉開門。
卻不想王萱萱直接在她身後大喊：「你以後死得特別慘！賈璉根本就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好人！你們都沒有好下場！」
王熙鳳怒不可遏的回頭，罵聲剛要出口，就見她又邊哭邊搖頭晃腦的說：「我沒有造孽，下陰曹地府的應該是你們，為什麼會是我？為什麼……」
這個女人是個瘋子！王熙鳳覺得自己跟這種人爭辯才是有病，直接推開門沖著丫鬟們道：「送走！」
第一百零五章
王萱萱也不是孤身過來的， 所以王熙鳳一讓丫鬟送走她， 威勇侯府的人立即便挾著她離開。王萱萱並未抗拒，只是走的時候一直回頭緊緊盯著她，眼神幽深。
王大夫人見了， 忍不住有些害怕的說：「她該不是沾了什麼髒東西吧？不如娘找個道士驅一驅？」
王熙鳳嗤笑一聲， 「我是從來不信什麼鬼魅報應的，任是誰， 只有別人懼怕我的份兒， 我怕過誰？呵……」
只是即便她這麼說了， 王大夫人心裡還是覺得慌的很，所以等到下午賈璉過來接人的時候，便與女婿說：「我們家這庶女我早就覺得不正常，今兒巴巴的過來非要與鳳兒說話， 我也不知道她們兩個到底說了什麼， 那死丫頭走的時候眼神看的我都覺得怕人， 偏鳳兒還一點兒不在意，璉兒你可注意著些……」
賈璉一聽，看了一眼兩個女兒倒是沒有直接問王熙鳳， 但他心裡沒有存著事兒是不可能的， 所以坐在馬車上的時候也是沉默著。
爹娘都不說話， 巧姐兒左看看又看看， 偷偷湊近姐姐耳邊兒，帶著些興奮道：「他們是吵架了嗎？」
巧姐兒總以為自己說悄悄話兒的時候聲音很低，但是每次周圍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時候王熙鳳便有些無語的看著她：「你很希望爹娘吵架嗎？是不是還要對你們遷怒打幾下最好？」
巧姐兒兩個還帶著肉窩窩的手立即捂住嘴，眨巴兩下大眼睛，無辜道：「巧姐兒什麼都沒說。」
大姐兒狀似不經意的向前，想要擋住母親的視線。
王熙鳳白了姐妹倆一眼，從馬車的匣子裡拿出一些乾果，一人分了一把，這才對賈璉說：「我那庶妹以前就什麼都嫉妒我，惺惺作態的事兒多了，現在看來也是得了教訓，以後我就當沒這個人了。」
賈璉見王熙鳳是真的不拿她那庶妹當回事兒，想見應該是沒說什麼的，便塞了一個乾果到嘴裡，含糊的說：「都聽你的。」
等回到榮國府，一家四口還未下馬車，便聽到外頭下人喊道：「璉二爺，您可回來了！」
賈璉與王熙鳳對視一眼，率先推開車門，見是賈珠的小廝，便有些不解的問：「怎麼了？」
那小廝四下看了一眼，小聲道：「老太太大老爺二老爺盛怒，全是因為我們大爺，您快去看看吧。」
「你們先回去。」賈璉對王熙鳳說了一聲，便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去，邊疾步往榮國府走，邊問：「因為什麼事兒？」
而王熙鳳見賈璉進了榮國府，就帶著兩個女兒先從黑油大門那裡回了大房，「先回咱們院兒裡，實在不行今晚上就在大房睡。」
大姐兒和巧姐兒都懂事的點點頭，乖乖的跟著母親走。
這邊賈璉一進到老太太屋裡，便見到賈珠站在中央，而他爹和二叔難得坐在一塊兒眼帶不滿的看著賈珠。再一見老太太，相比起他們倒是溫和不少，所以他便率先與老太太請安。
賈母一見賈璉回來了，神情更是緩和不少，問道：「你們從王家回來了？大姐兒和巧姐兒呢？」
「聽說家裡有事兒，我就先讓她們回大房去了，免得在這邊添亂。」
老太太一聽，眼神在賈珠身上停留了一下，隨即又看向賈璉問道：「你都知道了？」
「也……不是十分清楚。」事實上賈珠到底怎麼做的賈璉是真的不知道，只是從小廝的隻言片語中猜測他定是自己就做了他們之前商量的事兒了。
而賈赦一聽賈璉還不瞭解情況，立即便口氣十分沖的說：「二房的好兒子，竟然為了自己的前程就要私自把公中的錢拿去還欠銀，自作主張，簡直是目無尊長！」
為了前程的話，賈璉是直接無視掉的，只是問：「已經……拿了？」
「他敢！」賈政拍了一下桌子，同樣氣怒又帶著失望的看著賈珠說：「私自便想要動用公中的錢，還妄想瞞著嗎？」
賈璉頭緩緩轉向賈珠，眼神中帶著驚訝，低聲問道：「珠大哥哥你現在……作風這麼強硬的嗎？」所以他不在這三年到底發生了啥？把老實人都逼成了這樣……
「沒有。」賈珠無奈的解釋：「我就是讓你嫂子統計一下公中有多少錢，還什麼都沒有做。」
「哦。」賈璉看賈家幾個長輩聽了賈珠的話依然怒氣不減，表面無辜實則火上澆油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更別說咱們還的還是聖上，父親、二叔為何這麼生氣？」
「璉兒！」賈赦臉色一沉，面無表情的看著賈璉，「你不要總護著他。」
「不是護著……」賈璉臉上的不解真真切切的表現出來，像是真的天真不知事一樣，「所以為什麼生氣？難道是因為不想還錢？你們想賴陛下的帳？！」
「賈璉！」賈政呵斥道：「注意謹言慎行！你是想害死賈家嗎？」
賈璉扇子頂部點了一下嘴巴，無辜的眨眨眼睛，然後扇子一甩，刷的一下打開，笑著問：「那是還還是不還呢？」
賈母坐在主座上冷眼旁觀著，這時候還有什麼不明白，合著這兩個孫子就是統一戰線，早就商量好的。
而賈赦似乎也被賈璉氣到，手緊緊的攥著把手，呼吸有些急促道：「賈璉！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我知道呀。」賈璉用扇子擋住下巴，只露出笑眼，聲音依然爽朗道：「只是你們知道嗎？」
這明顯的諷刺口吻，讓賈赦賈政都有些不虞。賈璉卻不管，先是看著賈政，語氣平常的問：「珠大哥哥考上進士又考上庶常館，二叔應該很驕傲吧？」
而賈珠看向自己的大伯賈赦，「祖母為了什麼才非要叫璉兒回來，您心裡有數嗎？」
賈赦氣急敗壞的問：「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賈珠與賈璉對視之後，走上前一步，沖著祖母道：「孫兒們是賈家子孫，扛起榮國府的責任也沒有意見，但榮國府的子孫不是只有我們，還有父親和大伯……」
賈璉扇子一收，見眾人注意力又到了自己這裡，笑著對父親與二叔道：「我若是為人父母，兒子不能幫著家族奮進，偏還要扯後腿，是決計要教訓的，可惜偏就是個晚輩，既要被忠孝禮儀壓著負責任，又不能不滿，真是天下間什麼道理都在當爹的那兒了！」
「賈璉！」賈赦直接把手邊的杯子扔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賈政倒是文雅些，只看著二人，尤其是賈珠，吐出一句「不孝子」。
賈母一直面無表情的聽著，只在兩個兒子失態的時候掀了掀眼皮，但什麼都沒有說。
「唉——」賈璉搖搖頭，用了點力氣在賈珠肩膀上拍了兩下，然後在賈珠不解的視線下沖著二叔得意道：「現在都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的方式就是要心平氣和的，暴躁什麼呢？我們還不會跑嗎？又不是討打的傻子。」
賈珠無奈，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皮？搖搖頭，躬身對祖母鞠躬，道：「祖母，孫兒想要還欠銀，您看呢？」
賈母施施然的抬起頭，認真的看著兩個孫子，「決定了？」
賈珠認真的回答：「是。」賈璉在他旁邊點頭。
「那就還。」
「母親！」異口同聲的喊出來，賈政率先急道：「您怎能同意？」
賈赦也緊皺著眉頭說：「就是，那是多大一筆銀子，他們兩個經驗不足的小子懂什麼？」
賈母狠狠的敲了一下自己手裡的拐杖，音量加大，「你們倒是歲數足了！可給我惹得禍加起來都比我的孫子們歲數大了！若論起信任，孫子比你們更值得信任！」
賈赦賈政臉上都有些掛不住，只是還欠銀的事兒兩個人說什麼都是不同意，一時間便僵持下來。
賈璉也不著急，只挪步到賈珠身邊，低聲道：「珠大哥哥，你站多久了？咱們坐會兒唄。」
賈珠見賈璉什麼氣氛下都想著讓自己舒服，嘴角抽了抽，低聲回他：「站一會兒，別鬧。」
「憑什麼咱們要像是犯了錯似的在這兒站著。」
賈母也覺得賈璉真是沒有眼力見兒，什麼時候還在挑戰人的神經，他們兩個當著這麼多人說悄悄話，是能讓誰聽不見啊？
所以在兩個做老子的發火之前，賈母率先道：「長輩在這兒，你站一會兒還怎麼了？老實站著！」
賈璉撇嘴，似是不服氣的說：「您要是對誰都有這力度，賈家誰還能闖禍？」
「你還教訓起我了？」
賈璉挑眉，立即賠笑道：「這孫兒哪敢啊？」
賈母哼了一聲，倒是沒有深究，而是拍板兒道：「那就統計一下公中有多少銀子，咱們還欠款。」
賈政卻是堅定的反對：「還欠銀這件事兒兒子不同意。」
賈赦雖說氣怒，但這時候微微冷靜下來之後，自然是從老太太的態度中知道了這件事兒不可能如他們的意，便不再說話，只由著老二往上沖。
「有何不同意的？」
第一百零六章 （捉蟲）
「這京城各家一直都有在借銀， 已經是約定俗成的，偏偏咱們家還錢，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賈政說的也有道理， 賈母倒不是動搖， 只是看向孫子兩個， 想要知道他們有什麼要說的。
「祖母。」賈珠拱手一拜，回道：「咱們借的是國庫的銀子， 早晚是都要還的， 就算不一起還了， 孫兒也希望陸陸續續還了，起碼表示些誠意。」
賈璉可是知道，當今年邁，新皇雖然還沒確定，但是這錢是絕對不可能抵賴的了的，與其等著賈家人揮霍，不如就還回去， 好歹讓上頭覺得賈家識趣，存些香火情。
而賈政賈赦聽說陸陸續續的還， 神情稍微緩和了一下， 卻不想賈珠隨即便說：「但這筆錢孫兒希望從公中拿出來，專做還款用。」
「賈珠！」賈政拍了一下桌子， 怒不可遏的說：「你不要太過分！」
賈珠嘴唇動了動，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可能在父親你這兒，兒子接下來說的更過分……」
緊接著便聽到他說：「孫兒想要分家！」
賈璉雙眼張大，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賈珠。就是其他人也都沉默下來，一時間整個屋子裡靜悄悄的。
賈珠卻不理會，只看著祖母道：「孫兒也有野心，但榮國府給孫兒的東西已經夠多，如今二房之舉形同鳩占鵲巢，孫兒一直無法坦然受之，望祖母應允。」
「珠兒……」賈母拐杖上的手指收緊，眼神複雜的說：「這是祖母的決定，與別人無關……」
「所以孫兒請祖母收回成命。」
老太太沉默，賈赦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的二弟，嗤了一聲「無聊」，然後便站起來，道：「我還有事兒，你們繼續。」說完也不管別人什麼想法直接就出去了。
賈璉看自己爹這麼任性的就跑了，而老太太臉色不太好的樣子，扯了扯嘴角，尬笑著說：「父親……可能尿急。」
「……」
被賈璉這麼一攪和，氣氛也不那麼緊繃，賈母歎了一口氣，堅決道：「只要我在世一天，是絕對不可能允許你們分家的。」
「祖母……」
「你不要說了。」賈母嚴肅的看著賈珠，「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不分家可以，二房搬出榮禧堂。」賈珠轉頭看向父親，逼迫的問：「父親你覺得呢？」
賈政面無表情的看著長子，敷衍道：「有些事不是你想當然的……」
賈璉一看這家是肯定分不了的，他在這兒也是徒增尷尬，便出聲道；「孫兒對現在的一切是無所謂的，就不參與討論了。我也有些尿急，就先退下了啊。」
然後為了表現自己確實是尿急，賈璉捂著自己的小腹，想著夾腿太猥瑣，便放棄了，很不走心的就從祖母屋裡跑了。
「……」
無語過後，賈珠重新看向祖母，認真道：「孫兒以為，不管是因為什麼樣的原因，自古嫡長為先，榮國府的正經繼承人就是璉兒，有一點大伯說的也沒有錯，用公中的錢還了欠銀，確實對孫兒的前途也有利，孫兒既然已經承了好處，便要知道些輕重。不分家也可以把府裡應該屬於大房的東西分過去，不是嗎？」
賈母沉默良久，突然看向二兒子，出聲道：「政兒，你覺得呢？」
「兒子全憑母親做主。」
賈母深吸一口氣，歎道：「你們都回去吧，我心裡有數了。」
賈珠也知道不可能因為自己一個晚輩的話便直接敲定榮國府的分配，直接便恭敬的告辭離開。
而另一邊急急地回到自己院子的賈璉也是真的有些尿急，從恭房出來之後才想起，他之前請賈珠幫著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舉人幫著張家請回去，倒是一直忘了問。
不過今兒天色已經晚了，也不接于這一時，賈璉便回了臥室。
王熙鳳一見他進來了，便有些好奇的問：「珠大哥哥惹怒長輩們的事兒府裡都傳遍了，到底是什麼原因？」
「等會兒說。」
賈璉洗漱過後，換了乾淨的褻衣，等到上了床就剩夫妻兩個人，才對王熙鳳道：「我和珠大哥哥商量還些欠銀，咱們回你娘家的時候他就讓大嫂子看了一下公中有多少錢，這事兒被長輩們知道了……」
「怎麼突然想起還錢了？」這事兒擱王熙鳳想來肯定也是不願意的，只不過她覺得賈璉和珠大哥哥不是無的放矢的人，便沒有直接表明自己的意見。
手指卷著王熙鳳的頭髮，賈璉淡淡的說：「與其錢被揮霍到了亂七八糟的地方，還了賬也省事，畢竟各種名目的支錢，管家也很麻煩。」
王熙鳳也當過家，對於榮國府的情況自然是瞭解的，偏他們都還是晚輩，很多時候是沒辦法的，反正他們自己也不缺錢……
「明天祖母可能會找你。」
「找我做什麼？」王熙鳳有些不解，「現在不是大嫂子在管家嗎？」
賈璉也是猜測，就沒有說太多，只是道：「也可能是以後，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賣關子，切！」王熙鳳甩開賈璉的手臂，滾到床裡邊，「我又沒問你，你不會不要提前說？」
賈璉跟著蠕動到她的身邊，笑著說：「你第一天知道我？」
「哼。」就是知道，所以王熙鳳根本不追問，伸手推了一下人，道：「離遠點兒，熱！」
「熱什麼，都秋高氣爽了！」說完，賈璉直接把人摟在懷裡，不懷好意的笑道：「怎麼，我們二奶奶回府不想生孩子了」
王熙鳳一聽，被子往旁邊兒一扔，轉過身咬牙切齒的看著賈璉，道：「生！璉二爺你要是還讓我懷不上！我以後都笑話你！」
……
夫妻兩個人昨晚鬧得有點兒晚，起來請安的時候就有些不容易，只是沒辦法，孩子都已經起了，他們兩個若是還賴床下去，肯定是要沒面子的。
也因為身上有些不可描述的痕跡，王熙鳳都沒有叫丫鬟幫著穿衣，而是自己穿好裡衣之後才讓丫鬟進來伺候梳洗的。
出門之前夫妻兩個雙雙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然後才重新掛著笑容走出去面對兩個女兒。吃了早餐，一家四口一起向老太太院兒裡去。
知情人都當做昨天的事情沒發生似的，言笑晏晏的說著一些沒什麼營養的話。賈珠賈璉便藉口要上職早早的就出去了。
還未等賈璉問，賈珠便道：「之前你托我找先生的事兒，我昨兒出去的時候已經有人選了，是上一科落榜的書生，才學足以給孩子啟蒙，人品也是有目共睹的。」
說完，賈珠招呼小廝把那人的名帖遞給賈璉。賈璉拿過來仔細記下，這才笑著收好，道：「勞煩珠大哥哥了，下午我就去告訴我表哥他們。」
賈珠點點頭，然後邊走邊問起賈璉這兩日在四譯館適應的如何了。
「四譯館又不是鴻臚寺，我又是個新進的，也沒什麼事兒分給我，準備閑下來去找些傳教士聊聊看再說。」
「庶常館書籍眾多，你若是有需要，到時候我就去幫你找。」
賈璉一聽，笑起來，道：「那感情好，不過庶常館那種地方，想必是沒有話本子吧？」
「有史書。」
「野史也行。」正經的史書就暫且算了吧，等到他實在是沒有什麼滿意的話本之後再嘗試吧。
男人們都離開，後宅裡就剩下了女人，王熙鳳現在也沒事兒，坐在那兒聽著長輩們聊天的時候就不那麼專心，再加上昨晚有些累，就難免精神不濟。
「鳳丫頭，你也回來了，不如幫你珠大嫂子也管管府裡的事兒。」
王熙鳳一聽老太太的話，立時便笑起來，道：「您可是見不得孫媳偷閒，這才剛回來呢！」
「又不是多累的活計。」賈母眼底也有些青黑，這是因為昨夜裡轉轉反側，好在也有了些結果，直接便道：「咱家準備還些欠銀的事兒想必你們也知道了，便一起看看公中有多少錢，這樣也可以看看還多少合適。」
「您說了，孫媳自然是領命的。」說完，王熙鳳笑看著李紈，道：「那珠大嫂子可別嫌棄我礙手礙腳的。」
「你若是都礙手礙腳，我就是那路上的石頭子兒了！」
她們妯娌兩個倒是不像邢夫人和王夫人那樣不對付，甚至因為賈珠和賈璉兩個人感情深厚，一向也是頗為和諧。賈母看著總算是覺得欣慰不少，說話的時候也有了些笑顏，好歹不是所有人都讓她煩惱。
正聊著，門外突然有個小丫鬟說：「有事稟報。」
招呼人進來，就見那小丫鬟對著賈母行了一禮之後對王熙鳳道：「二奶奶，您娘家來了位嬤嬤了，說是有事要與您說。」
「有什麼不能當著長輩們的面說的。」說完，王熙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賈母，道：「您看您若是不介意，不如直接叫進來回稟？」
孫媳娘家有事兒，賈母當然是讓她自去處理，王熙鳳這才出見娘家的下人，然後越聽臉色越難看，艱難的問：「什麼叫突然沒了？」
第一百零七章
「回大小姐， 威勇侯府來傳訃告的時候說的是突發疾病，但是……」嬤嬤臉色同樣十分難看，繼續道：「這種事兒是瞞不住的， 二小姐其實是半夜裡一根白綾了斷了自己， 今兒早上丫鬟去叫了幾次都沒有聽到聲音， 推門進去才看到、看到……」
王熙鳳腦子裡已經能想像到她掛在房梁上的畫面，閉了閉眼睛， 又像是在眼前似的， 好不容易撇開， 眼前又總是閃過昨日裡她臨走前最後那個眼神，現在一想，總覺得那時候她就已經決定了要輕生……
只是這樣的事兒說出來好像她怕了似的，當然，王熙鳳也認為就算自己說出去，也沒人能把責任怪到她身上，根源肯定是在威勇侯府的身上了， 於是她便又問：「威勇侯府對王家就沒有個交代嗎？」
「威勇侯府說了會給咱們家一些賠償，希望不要鬧得太難看……」
王熙鳳也能想到， 畢竟以威勇侯世子的風評， 世人肯定更多的揣測是不是王家女在婆家過得不好，所以才會走上絕路。「那父親的意思呢？」
「大老爺……」嬤嬤抬眼看了一眼大小姐， 小心的說：「大老爺想多要些補償。」
「呵！」稍微用帕子擋住了自己滿臉的嘲諷，當初寵的好像那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一樣，現在人沒了， 也還不是只顧著自己的利益。
可即便心中不屑，但說到底還是姐妹，王熙鳳是不可能不去的，便讓嬤嬤稍微一等，她則是重新回到屋子裡，有些歉意的對祖母說：「實在是不巧的很，孫媳娘家庶妹突發疾病去了，還得去弔唁，不能幫著大嫂管家了。」
王夫人是王熙鳳的親姑姑，自然也是她庶妹的親姑姑，雖然一向不是十分熟悉，但是自從王萱萱嫁到了威勇侯府，不管過得好不好，身份上一下子變不同以往，她表現的還是很親近的。
這時候一聽侄女竟然說沒就沒了，一方面確實有些意外，一方面也是故意表現給人看的，直接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假哭著說道：「這好好兒的年紀，怎麼就走了呢？」
邢夫人很是看不慣王氏年紀這般大了還這麼做作，翻了個白眼便問王熙鳳：「可是嫁到威勇侯家的那個？可憐見兒的……」
可憐可能是真的可憐，但是她那庶妹可能也不怎麼需要這些人虛假的同情，王熙鳳不會因為她死了就把以往的一切一抹勾銷，只是實在是也有些厭煩。
沉默的聽完婆婆和姑母的有感之言後，這才對祖母說：「嬤嬤還在等著，孫媳需得出門去了。」
賈母點頭，擺擺手，道：「快去吧。」
王熙鳳也不多做停留，回她自己院子裡去換了一身素些的衣服，又把頭上的珠釵都拿下去，只帶了些銀飾在頭上，這才出了門。
嬤嬤說了母親在家裡等她，所以王熙鳳也沒有直接去威勇侯府，而是先由馬車送到了王家，也沒下車，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王大夫人就從大門走出來，上了賈家的馬車。
「你大嫂懷著身孕，我就讓她在家裡看著，沒得為了庶女衝撞到我自家的孫兒。」
「我也沒帶著大姐兒巧姐兒。」說完，王熙鳳給母親倒了一杯茶，淡漠的問：「父親的補償要了多少？」
王大夫人伸出一個巴掌，不屑道：「足足這個數，這種錢也就他收的下去。」
「威勇侯府答應了？」
「能不答應嗎？」王大夫人說完，神色遊移道：「你說……」
本來京城世家貴族住的地方大致都在一個區域，這時候離到威勇侯府已經不遠，王熙鳳直接制止了母親的話，「母親，莫要說了。」
王大夫人只能暫且壓下自己想要說的話，母女兩個沉默的到了威勇侯府。
威勇侯夫人神情十分的悲戚，王熙鳳覺得她大概是真的覺得倒楣的，畢竟兒子好不容易再娶繼室，兒媳婦卻自縊而亡，以後再想找可不容易，畢竟死因在這京城世家之間肯定是瞞不住的，只不過大家都是隱晦的說而已。
只不過子孫不孝才惹了這樣的事兒，王大夫人和王熙鳳即便對家裡庶女都沒有好感，卻也都不願意與威勇侯夫人表現的多親密。明明白白的表現給賓客們知道，她和母親兩人不過是礙於與亡人的關係不得不出現，所以只稍微上了柱香便雙雙離開。
回到王家之後，王大夫人實在是憋不住了，直接便說：「你說她突然上吊，跟昨天過來找你有關係嗎？不然也太巧了！」
「這有什麼關係？她自己瘋瘋癲癲的，難道我們還要哄著她嗎？」
「可是……」
「哐」的一聲巨響打斷了王大夫人未出口的話，母女二人看向聲音方向，就見王大老爺站在門口，橫眉立目的看著她們，而在他的旁邊還站著一朵老嬌花，也淚眼汪汪正控訴的看著她們。
王大夫人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肩膀，王熙鳳卻是不怕的，站起來禮貌的沖著父親行了一個禮，然後溫和道：「是什麼事讓父親您到這兒發這麼大的火？」
王大老爺一甩袖子，走進來怒視母女二人，「我都聽到你們母女說的話了！萱兒的死是不是與你們有關？」
姨娘似是承受不住，悲戚的靠在王大老爺手臂上。
王熙鳳安撫的看了母親一眼，有些不解的問：「我和母親也沒說什麼，父親若是非要安在我們身上，那也太過蠻橫了。」
「那萱兒為何是在來見了你們母女之後才想不開的？」王大老爺轉而看向明顯有些心緒不甯的妻子，「聽說你們母女還直接把她趕了出去，這是對待自家人的態度嗎？若是沒有原因，誰會相信？」
「是有人無端揣測嗎？」王熙鳳說著，看向王萱萱的姨娘，冷笑道：「該不是你吧？」
姨娘忍不住有些怕的躲在了大老爺身後，王大老爺頓時有了種被需要的感覺，擋在她面前，瞪向大女兒，氣怒道：「目無尊長！你害死了自己的妹妹，你就能安寢嗎？！」
王熙鳳無語的歪歪頭，在心裡把她即將要說的話甩給一向沒上沒下的賈璉，然後看向父親，沒有一絲笑意的問：「如果只是這樣父親就覺得是我和母親的錯，那麼把女兒嫁到威勇侯府的您又算什麼呢？母親這個『不盡責』的嫡母都就覺得嫁給這樣的人不行，可您呢？堅持把女兒嫁給寵妾滅妻的人不說，現在還想吃起人血饅頭來了，您就能安寢嗎？」
騰地一下火氣沖到了腦門，王大老爺氣的臉色鐵青，「你再說一遍？！」
「好啊。」王熙鳳爽快的答應下來，冷笑道：「罪魁禍首就是父親您，您親自給她訂下了這門顯而易見不會有好結果的婚事，您就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現在想把一切推給我們嗎？您乾淨的了嗎？」
當初的婚事，雖說是他們牽的頭，但若是她父親真心疼愛女兒，不訂下這門婚事，那決計是沒有現在這些事情的，所以誰都別想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
而姨娘顯然也想起女兒之所以會嫁到威勇侯府，全都是因為大老爺一力支持，不自覺的就鬆開了拉著男人手臂的手，但下一刻她就意識到自己根本只能依附著他，立即便重新更緊的抱住，眼含熱淚善解人意道：「老爺，我知道女兒的事跟您無關，是她自己不爭氣……」
王大夫人沖出來捍衛自己的地位，怒道：「你不過是個姨娘，也有臉稱『女兒』？」
所以真的是不怪正室都看不起做妾的女人，這幅無骨的樣子看著就讓人倒胃口的很，偏偏王大老爺還很是感動，看向王熙鳳母女的眼神更帶著厭惡。
王熙鳳很無所謂，又上前一步擋在母親面前，揚起下巴不屑的沖著那姨娘道：「你自欺欺人我母親懶得管你，但不要不知所謂的到我母親面前張狂。」
「注意你的言辭，這是跟姨娘說話的態度嗎？」
「叫她姨娘的人已經死了，因為你們的貪得無厭。」
王大老爺氣的直接抬起手，王熙鳳卻是不在意母親在身後拉她的舉動，躲都懶得多。
「你不要以為嫁了人我就不敢教訓你！」王大老爺的手卻落不下，只能轉向妻子，指責道：「看看你教出來的女兒！」
「我……」
「女兒確實不相信我都嫁人了父親還敢打我。」王熙鳳攔住王大夫人待要說出的話，還故意把臉的一側微微沖向父親，很是有幾分得意的沖著父親道：「賈璉就是願意給女兒撐腰，而有女兒在，您若是欺負母親，我也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王大夫人很感動，王大老爺卻是氣的發抖，在他身後的姨娘低下頭，雖然這兩年女兒變了不少，但是因為有女兒，她在這後院裡也好過許多，女兒如今卻撇下自己走了……
他們都覺得是因為在威勇侯府過得不好，所以才致使王萱萱會自縊，導火線深究起來還不是威勇侯府的婚事折磨人，若說誰的錯，就像王熙鳳說的，當家做主的人才是罪魁禍首，王大夫人也是這麼自我開解的。
所以不管原本王大老爺帶著姨娘過來正房這邊到底是想要做什麼，現在是只能鎩羽而歸。
王熙鳳等兩人走了，便認真的對母親道：「若是父親以後再因為此事找茬，您千萬不要忍著，我和哥哥都會站在您身邊的。」
王大夫人感動的直點頭，王熙鳳見此，便沒有再多呆，準備回榮國府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
只是還未出了娘家門， 便見到賈璉身上穿著官服匆匆走進來， 可見是下了職根本就沒有回家的。他一見到王熙鳳便緊張的問：「我聽隆兒說了，你怎麼樣？」
王熙鳳勾勾唇角，搖頭道：「沒事的，我們回去吧。」
賈璉觀察了一下她的神情， 知道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便與王熙鳳出了王家。上了馬車之後， 才道：「我擔心你因為外人想太多……」
「我哪裡是會為了不相干的人多想的， 只是……」王熙鳳忍不住就想到庶妹說的話， 猶豫道：「她說榮國府以後會倒楣， 說我下場很慘， 我是不信鬼神的， 但是她死的時間太讓人膈應了……」
輕輕摟著她的肩膀讓人靠在自己懷裡， 賈璉輕聲問：「還說了別的嗎？」
「沒有……」話音未落， 王熙鳳突然想起來，抬頭看著賈璉道：「她還說你不是好人！你哪裡讓她覺得不是好人了？」
「聽她胡說八道！」
手指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兒，被「詆毀」的賈璉卻覺得這人腦子可能真的不太好， 大概就是回去了應該也不是會很聰明的生活的樣子， 畢竟劇透也一點兒沒在點子上……
「人想不開，就是沒有咱們做的事兒也一樣的。」不過那個殼子裡的姑娘倒確實是有些無辜的，所以賈璉想了想，便又道：「我覺得咱們兩個是問心無愧的，不過到底人死不能複生，不如明日咱們去寺廟裡給她上炷香燒些紙吧。」
王熙鳳有些不願意， 就算這庶妹死了，她們兩個不對付依然是不對付，所以很是抗拒。
「也不是為了別的，我直到肯定不是你的錯，咱們請人超度一下也不過是為了心安而已。」順便賈璉覺得還是請神明保佑一下她能夠回去是最好的，不然也投個好胎才是。
「那……好吧。」王熙鳳的回答很是勉強，她確實是不怕的，也不在乎會不會像母親擔憂的那樣被惡鬼纏身，只是賈璉的建議她還是會聽一些的。
但就是這樣說自己完全不怕的人，晚上到了睡夢中還是有了困擾，腦子裡全都是庶妹臨走前最後的眼神，似乎是在看著嫡姐會不會有好下場。
也是因此，第二日賈璉吩咐下人套馬車，準備帶著她去郊外寺廟的時候，王熙鳳一改之前的推脫，毫無意見的就跟著了。
正趕上賈璉有一天休沐，所以直接便把女兒們留在家裡，他們夫妻兩個出門去了郊外。
到了寺廟，兩個人先是拿了點錢捐給寺裡，又花錢請寺裡的師傅們給王熙鳳庶妹超度，然後便回了莊子上。
王熙鳳看著賈璉真的準備了冥錢，有些不喜道：「她憑什麼讓我給她錢花？」
賈璉畫圈的手一頓，說實話，他也不認為這玩意兒就真的能到另一個世界去當錢花，但是這不是習俗嗎？便直搖搖頭道：「做事兒做齊全了，錢咱們也捐了，超度也做了，給點兒冥幣而已，咱們還缺這點東西嗎？」
缺倒是不缺，只不過是有些意難平而已。不過王熙鳳經了昨晚，也想儘早把這與她相關的東西整理乾淨。所以最後兩個人就這麼在莊子外頭，親自蹲在那兒燒紙錢給王萱萱。
賈璉只是不說，但自己真的做的時候其實也覺得很傻，但他這麼建議就是想讓王熙鳳心安，他知道王熙鳳膽大，但是有些事情沒經歷過，會不會造成陰影真的說不定，就寧願他們自己虛偽一點。
但說實話她庶妹身體裡那人到底是往生還是回到原來世界去了，他也不是很清楚，若是重生，他們這燒紙給她的舉動也沒什麼意義，反倒還有點兒不吉利……
王熙鳳一直沉默的往圈裡扔紙錢，扔了一會兒突然低聲說：「下輩子做個安分守己的人吧。」
賈璉知道她是在與庶妹說話，想了想，也拿了點紙扔進去，心裡對另外一個人念叨著：做個頑強的人，陷入困境儘量想著掙扎出來，別再輕易就被擊倒崩潰了。
畢竟成年人的世界沒有那麼事事如意。
等到火星漸漸熄滅，王熙鳳這才對賈璉說：「有時候我看著迎春探春也在想，為什麼我自己的庶妹那麼討人厭？」
「為什麼？」
「因為是來搶我東西的人啊！」王熙鳳緩緩勾起唇角，道：「什麼樣性格的庶妹對我來說都不可能和平共處。」
只不過乖巧的孩子她會無視而已。
「……」賈璉覺得，他還是不要說話了，他又不是聖父，難道還非要勸王熙鳳善待她不喜歡的人嗎？
回到莊子裡，這一晚王熙鳳睡得倒是很好，第二天一早醒過來之後，夫妻兩人還進行了友好和諧的互動，很晚才起床。
中午飯也是在莊子上吃的，下午兩個人親自去摘了些果子帶回府裡，家裡的每個人都分了一些，剩下的則全都給了老太太。
賈母知道是他們親手摘得，這樣的孝心讓她很是欣慰，只不過眼神略過王熙鳳的肚子時，忍不住頓了頓，然後才又聊起別的。
老太太的神情很自然，但王熙鳳是個很敏銳的人，又一直都關注著長輩們，所以眾人沒有發現的時候獨她一個人發現了，然後存在了心裡。
「蓉兒未婚妻孝期結束，今兒珍兒媳婦還過來說準備儘快成親，請鳳兒你去幫忙。」
賈蓉的婚事也算是一波三折，據說當初賈珍看中了一門婚事，但是賈珍媳婦曾寶妍堅決不同意，然後便定下了現在這位。
榮國府的眾人私心裡都覺得，比起賈珍當初選的那個除了長相幾乎哪裡都配不上賈蓉的小官之女，曾寶妍為賈蓉選的這個未婚妻雖然是個武將女兒，但家世還是般配的。
就是可惜沒多久她家裡的祖父就去世了，對方家裡說要守孝，甯國府也不好說什麼，然後一個孫女硬是一守就是三年，好不容易孝期過了才鬆口說要成親。
所以王熙鳳一聽祖母的話，立即便笑上眉梢，直接點頭道：「這可是好事兒，那明日孫媳就去東府幫著珍大嫂子忙活。」
說完話，夫妻兩人相攜回到了家裡，因為也沒有孩子需要照管，兩個人一起吃了點晚飯，各自處理了一些事務便準備歇下。
臥室裡，王熙鳳拿著梳子自己梳著頭髮，一下一下後，突然說：「你不覺得咱們院子裡有些冷清嗎？」
賈璉正靠在床上看話本，聽到她的話，茫然的轉頭，不解道：「沒有啊，就咱們兩個不是挺好的嗎？」
王熙鳳梳子一扔，扭過身面對賈璉，問道：「這都多久了？我這肚子還是沒有信兒，不然等忙過這陣兒再請太醫看看吧？」
「急什麼？」賈璉搖搖頭，視線重新回到話本上去，「跟你說過不止一遍了，咱們兩個都很健康，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
王熙鳳從凳子上站起來，站到賈璉身邊，沒有去抽他手裡的書，卻故意問道：「是不是因為你年紀大了？」
賈璉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他一個才二十多歲的小夥竟然被媳婦質問年紀？這能忍？
只不過早上的時候兩個人剛折騰了一氣兒，賈璉顧忌著兩人的身體，只能憋著氣準備以後找回來。
第二天王熙鳳就去了東府，賈蓉作為甯國府的唯一繼承人，婚禮自然是不能輕忽，所以需要準備的事情也頗為繁雜，一連好些天，她都是請完安一整天都待在甯國府。
賈璉白天也都在外頭，晚上夫妻兩個還是一張床上，但是大姐兒和巧姐兒這樣日日都只早晚見父親母親一面，大姐兒還好，巧姐兒直接就憤起了。
這一天賈璉和王熙鳳準備回府的時候直接被巧姐兒攔住了，兩隻小手一掐腰，控訴的看著父親母親，「爹，娘，我都吃不下飯了！」
夫妻兩個看了一眼巧姐兒那絲毫不見瘦的臉蛋兒，十分不相信她會吃不下飯。王熙鳳更是皺皺眉，看著她的姿勢有幾分不滿道：「大家小姐兒行止要有度，你看你這是什麼樣子？明日讓嬤嬤罰你抄大字。」
明明是來討伐父親母親的，卻反被娘親教訓，巧姐兒有些委屈的放下腰上的手，捏著自己的衣角辯解：「巧姐兒只是情急，娘你不要生氣……」
「你爹是最不喜歡人掐腰的，再不許……」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喜歡？」賈璉立即喊冤，教訓女兒就教訓女兒，扯到他身上做什麼？
「你怎麼沒說過？」王熙鳳面對賈璉，秀美一挑，嗔怒的說：「當初是誰教訓我的？現在輪到女兒就區別對待了？」
賈璉還是沒想起來，便反駁了兩句，巧姐兒見母親沒工夫搭理自己，便提著裙子腳步儘量輕的溜走。
等到王熙鳳重新想起她的時候，這丫頭已經跟著姐姐還有黛玉姑姑回到院子裡了。「這丫頭以為跑了就算完了嗎？我非得教訓教訓她。」
在祖母院子外耽擱了這麼一會兒，天色更晚了。賈璉直接扶著王熙鳳的肩膀推著她走，「快回去吧，你今兒又忙了一天，不累嗎？」
「你就護著她們。」
「這不是咱們兩個的女兒嗎？我不護著誰護著？」
……
第一百零九章
巧姐兒自以為躲了過去， 但是第二日王熙鳳還是讓嬤嬤罰了她寫大字。賈璉看自己小女兒委委屈屈的樣子心疼， 正好朋友們得知他回來，邀請他出去聚會的同時，熱情邀請他一定要帶著小女兒一起。
賈璉還不知道現在京城裡還流傳著自己女兒是個大胖姑娘的消息呢，所以聽他們說有小孩子的都會帶著之後， 並未太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女孩兒一般都是家裡的女性長輩帶出去參加各種聚會的， 但巧姐兒現在年齡還沒到需要注意男女大防、謹防名聲的時候， 賈璉越是想著不管什麼年代， 女孩兒多見見世面總是好的。
時間定在五日後， 聽柳定說這聚會人挺多的， 一般被帶出來都是家裡的子侄， 若說要求的話， 唯一的一點便都是嫡出。
等到告訴巧姐兒說要帶著她出門做客之後， 巧姐兒第一時間便說要林珂一起去， 賈璉直接就點頭答應了，只不過後來又決定帶上了賈蘭。
也幸好這三個孩子除了巧姐兒都是懂事的，當然， 他自己女兒也不是不懂事， 只不過有時候性格有點兒大咧咧，大錯是從不犯的。
而他要帶著幾個孩子一起出去，賈母知道之後，便立刻就吩咐人給他們做新衣服。王夫人算是知道了，甭管自己兒子是不是更出息，但是在這京城官宦人家的人脈上肯定是不如賈璉的。
所以一聽婆婆說要給他們做衣服， 立即便樂呵呵的說：「兒媳那裡有幾匹布，正適合給孩子們做衣服，回頭我就讓下人拿過來。」
「也好，到時候做的款式像一些，一看就知道是咱們家的孩子。」
他們想要給孩子們做衣服，賈璉就在旁邊聽著，也不去反駁，反正誰家的長輩還沒給孩子準備過東西是咋的，拒絕才是傻子。
不過也是沾了三個孩子的光，賈璉也順帶被做了一身衣服，然後到了要出門那一日，再帶著三個真的穿著打扮一看就像是一家子的小鬼，上了一輛馬車。
聽說巧姐兒雖然年齡小，但是布料一點兒都沒有省。賈璉看著自己女兒圓乎乎的小臉，覺得還是很可愛的嘛，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都完成了月牙，一看就討喜的很。
所以賈璉幾乎就在心裡認定了，自己的女兒一定很受歡迎，便對賈蘭和林珂囑咐道：「你們三個到那兒跟誰都不熟悉，要互相照顧知道嗎？」
三個小孩子認真的點頭，「知道了。」
等到了聚會地點，賈璉一下車便見到了柳定，兩個人三年未見，久別重逢自然是都有幾分激動，好一會兒才想起孩子們，沖著柳定便一一介紹。
其他兩個男孩子沒什麼值得特殊關注的，反倒是巧姐兒，柳定一見到果然喜歡的不得了，整個人都散發著慈祥的光輝，那笑容看著倒是讓人覺得怪異的很。
柳定給孩子們都帶了見面禮，兩個男孩子的就只是見面禮，到了巧姐兒那兒的時候，巧姐兒小小的手都要拿不下，直拿眼睛看著父親。
賈璉也不客氣，直接示意丫鬟接過去。然後與柳定一起進去的時候，不曾想不管是熟悉還是有過幾面之緣的人，都要對巧姐兒表示一下喜愛之情，雖然著實收了不少東西，但是他還是覺得有些稀奇。
要知道這些人中很有那麼幾個往常還是挺摳的，如今見了巧姐兒竟然也會解囊，這要是沒有問題他是絕對不信的。
柳定見賈璉疑惑，也不瞞著，直接便笑道：「這麼幾年各家的孩子出生，大家看著就數你女兒長得最是有福氣，說得多了，慢慢的京城裡便傳開了，都說咱們巧姐兒與眾不同……」
「……」有福氣？就是胖唄。這年代不都是說胖作福氣的嗎？這對小姑娘算是好事兒嗎？
賈璉扭頭看了一眼被表叔和哥哥一左一右護著四處閒逛的巧姐兒，自帶濾鏡的眼睛依然覺得自己女兒是可愛的，根本一點兒也不胖，再說這麼小的孩子，胖一點兒才可愛呢！
而巧姐兒也是自我感覺良好的人，雖然是胖嘟嘟的可愛，但是她可愛也是不爭的事實，所以好多男孩子還是挺想要跟她一起玩兒的。
這大家族的男孩兒嘛，多數都是人精，唯一有那麼兩個奇葩，腦回路比較直白的，才嘴欠的湊到巧姐兒身邊兒，嬉笑著叫「胖丫頭」。
林珂和賈蘭都有些不高興，他們都護著巧姐兒習慣了，所以聽到別人這麼說立即便想要發作。不曾想巧姐兒根本不覺得「胖丫頭」是在嘲笑自己，反而一副「我胖我驕傲」的得意表情，沖著面前兩個男孩子便道：「哥哥們得多吃點兒，壯壯的才好！」
她這麼理所當然的態度，兩個男孩子也不好再逗弄她玩兒，只其中一個有些嫌棄道：「誰要像你一樣胖。」
巧姐兒覺得自己是真心在勸，見他們還嫌棄自己，頓時也不想理，直接帶著自己的「左右護法」繞開人去別的地方玩兒。
這樣的聚會會帶女孩兒出來的少，偶爾有那麼幾個在男孩子們看來要麼嬌滴滴要麼任性的，像巧姐兒這樣笑容有感染力又爽朗不嬌氣的妹妹，自然是很快就融入到他們中間去。
另一邊賈璉跟著柳定去與他表哥寒暄的時候，見他身邊也帶著一個小男孩兒，看著跟自己家大姐兒一樣大，卻小小年紀便氣度不凡，氣質矜貴。
不過賈璉看著他嘴角的笑容好似都與他父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不喜歡心眼太多的人，所以之前在京城的時候也沒有通過柳定與他爹走得太近，偶爾見面都是很客氣的。
但柳定看他一直跟在父親身邊，便笑著對表哥道：「賈璉家也來了三個孩子，不如讓旻兒帶著他們一起玩兒？」
與賈璉相反，柳定的表哥，承恩侯府世子洛錚元對賈璉印象其實還不錯，雖然他不學無術沒有上進心，但某些方面還是很值得稱道的，至少柳定是真的拿他當作至交，這可不容易。
所以他也不反對自己兒子與賈璉家的子侄交往，便點點頭然後低頭對兒子道：「旻兒，一會兒帶著弟弟妹妹們出去。」
柳定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指著不遠處的林珂道：「可不全是弟弟妹妹，那是林海林大人家的公子，是賈璉的表弟，若是這麼算，咱們旻兒可就成了晚輩了。」
「當然是各稱各的，我家那幾個年幼一些，叫名字便是。」賈璉也不會駁柳定的面子，就讓人去招呼著自家的三個孩子過來，給孩子們互相介紹之後，又對他們說：「洛哥哥對這裡熟悉一些，讓他帶著你們。」
洛旻笑著與三人說話，三人也都禮貌的回應，但巧姐兒不愧是賈璉的親生女兒，審美喜好很多地方也完全相似，雖然洛旻長得是極好看的，看著也是個很溫柔的哥哥，她卻覺得很有些距離感……
因此難免就表現的有些拘謹，只是礙於出門在外又有陌生人，儘量表現的自然一些。
只是她一個小孩子，哪裡又會掩飾自己，被洛旻注意到，說話的時候便又刻意照顧幾分，慢慢的倒是讓巧姐兒對他放鬆了些。
只不過這種放鬆也是有限的，四個人明明在一塊兒，巧姐兒想做什麼都叫林珂和賈蘭，完全不麻煩「洛哥哥」。洛旻覺得他們還不熟悉，想著等慢慢熟悉之後肯定會親近的。
只不過這宴會上有不少的小公子他都認識，也沒辦法一直與巧姐兒三人在一起，便把人暫時安置好之後就去跟朋友打招呼，卻不想回來的時候這小丫頭已經跟別的人親近起來了。
曾靖淮今兒也帶著兒子曾慶柏來了，見到賈璉之後兩個人敘舊一番之後，便四處尋找起來。
賈璉當即無語的問：「你不會也找我閨女吧？」
曾靖淮笑了起來，道：「這不是給侄女準備了見面禮嗎？」
「她今兒收的見面禮夠多了。」
不過說是這麼說，當曾靖淮把自己帶給巧姐兒的見面禮讓兒子送過去的時候，賈璉還是讓下人帶著曾慶柏去找巧姐兒他們去了。
所以等到洛旻問候完朋友回來，就見到這小丫頭眼神亮晶晶的看著曾慶柏，嘴上還不要錢似的誇讚：「曾哥哥，我爹說曾伯伯是武狀元，好厲害！」
曾慶柏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帶著幾分炫耀的說：「我將來也要考武狀元。」
「曾哥哥也厲害！」
曾慶柏傻笑起來，然後突然想起自己父親的交代，從小廝手裡接過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遞給巧姐兒，「這是我爹讓我給你的，你收下吧。」
巧姐兒不接，曾慶柏立即有些焦急道：「我爹是當著璉叔叔的面兒交代我的，他肯定是同意的。」
巧姐兒一聽，父親不在這兒便看向在她眼裡很聰明的林珂。林珂點頭之後，她這才開開心的接過來，嘴上還在道謝：「謝謝曾哥哥。」
洛旻想到他們對自己的客氣，心裡有些不舒服。
第一百一十章
「慶柏武藝很好嗎？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切磋。」
洛旻笑著出聲， 隨後走到巧姐兒身邊給她倒了一杯水， 心裡卻忍不住說她沒有眼光……
而巧姐兒一聽洛旻的話，轉過頭來好奇的問：「洛哥哥也習武嗎？」
「是啊。」見她的眼神總算是落在自己身上，洛旻笑容十分溫柔的回答：「我雖然以後不考武狀元，但是日常學習的除了君子六藝之外， 武藝也是必不可少的。」
巧姐兒點點頭， 卻並沒有如洛旻想的繼續與他說話， 反而看向林珂和賈蘭， 問：「那你們以後也會學嗎？」
林珂看了一眼洛旻和曾慶柏， 點頭道：「表哥說我們以後也要鍛煉身體， 但肯定不如他們精通。」
跟同齡人交往的時候林珂的輩分其實比較尷尬， 但好在他已經習慣了巧姐兒一貫的直呼姓名， 所以對新認識的人說話也都當作同輩人那樣隨意一些。
「我可以學嗎？」巧姐兒眨巴著眼睛， 有些期待的問曾慶柏：「曾哥哥家裡的女孩兒可以學武嗎？」
「這……」武將家的女孩兒也不見得就要會武， 曾慶柏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洛旻一向是優秀的別人家孩子，所以他下意識的就看了過去。
洛旻卻覺得曾慶柏有點兒壞， 萬一自己答不好惹哭了巧姐兒， 豈不是麻煩了？可他們全都在看著自己，便只能敷衍道：「各家規矩不同，妹妹想學武，得問你父親。」
巧姐兒一聽有道理，便沒有再糾纏。
這樣的宴會，對孩子來說不過是吃吃喝喝的， 巧姐兒胃口好，誰投喂只要是她喜歡的都不會拒絕，等到快要結束，賈璉找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吃飽喝足。
站起來走到父親身邊，巧姐兒扯著父親的袖子掩住臉，偷偷的打了個無聲的嗝。賈璉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笑著說：「走吧，跟長輩們道了別咱們就回去。」
說完把幾個孩子一起帶回到了大人身邊，然後洛錚元父子也與他們一起往出走。
到了門口，洛旻看了看巧姐兒一直親手抱在懷裡的匣子，那是曾慶柏給她的，便又從自己腰上解下一塊玉佩，放在手裡送過去。
巧姐兒不解，也不伸手去接，洛旻便直接放在她懷裡的匣子上，笑著說：「今天第一次見到妹妹，這是給妹妹的見面禮。」
一向都是長輩才給見面禮，巧姐兒的概念裡肯定是不能收洛哥哥的東西，所以也沒有徵求父親的意見，便一隻手抱著匣子一隻手拿起那塊兒玉佩要還給他。
洛旻背著手不收回來，見巧姐兒堅持要還給自己，臉上的笑容還有些維持不住。
洛錚元沒想到自己兒子竟然會給小姑娘送東西，雖然驚訝，但難得兒子對初次見面的孩子執拗，於是便對賈璉道：「旻兒比我這個父親想得周到，我今日第一次見你女兒，也沒有準備見面禮，就讓侄女收下吧。」
賈璉見那玉佩雖好，但也不是賈家承受不起的東西，所以便點點頭，讓巧姐兒先收下了。就是他琢磨著今日收了不少東西，日後回禮的時候也得注意著些。
不過洛錚元自然是不可能像洛旻那樣疏忽了林珂和賈蘭的，便又一人送了點小東西。
耽誤了一會兒功夫，眾人這才分開，各自上了馬車回去。
等到了自家馬車上，賈璉見巧姐兒把洛旻送的玉佩隨便打開一個盒子放了進去，然後又打開曾靖淮送她的匣子，便問道：「喜歡你慶柏哥哥？」
巧姐兒點點頭，笑著回答：「曾哥哥好高好厲害！」
賈璉知道曾慶柏比賈蘭大幾個月，但是今天見了個頭跟洛旻都不相上下了，再看曾靖淮的身高，想必長大了肯定是不會矮……
「爹爹，巧姐兒可以學武嗎？」
賈璉從思緒中回過神，見到女兒期待的眼神，奇怪的問：「怎麼突然想到學武？」
「想長得高高壯壯的！」巧姐兒雙眼發亮，邊用手向上比劃邊問：「可以嗎？」
「你覺得好看？」賈璉問的有些艱難，他雖然知道自己女兒一向不覺得自己的外表有什麼不好，但不代表希望自己的小女兒長歪啊？
然而巧姐兒卻不顧父親的目光俐落的點頭，直接說：「好看。」
賈璉一瞬間有些頭疼，巧姐兒難道是被他影響的嗎？若是單純喜歡別人高大也沒什麼，想把自己變得高大……賈璉覺得自己接受不了。
這年代可容不得求同存異，但他又捨不得自己女兒失望。便只能咬牙道：「學武可以，但是嬤嬤那邊的學習也不能落下，規矩禮儀不能出錯。」
「真的嗎？」巧姐兒還以為她這種異想天開不會被同意呢！現在爹爹竟然還答應了，當然是意外之喜，立即便不住的點頭答應：「我一直學的也很好，以後肯定會更好的！」
賈璉扯扯嘴角，笑容並不算很自然，只想著以巧姐兒現在這發展趨勢，以後的婚事還得仔細斟酌著，不然萬一活得不開心可怎麼辦？
視線在曾靖淮的見面禮上一頓，他們家曾慶柏倒是挺憨厚的孩子，又符合巧姐兒的審美，若是從小培養的話……
巧姐兒還不知道她爹已經開始在為她的未來擔憂，正樂顛顛的幻想著自己長大以後會有多厲害，賈璉卻又開始想著怎麼跟王熙鳳提這件事兒。
糾結了一路，回去之後還未等他提出來，王熙鳳卻看著他帶回來的一大堆東西驚詫不已，「怎麼出門帶回來這麼多東西？」
她這麼一問，賈璉暫時就把自己之前腦子裡想的事情拋到一邊兒，有些無語道：「京裡這些人，都在傳咱們家巧姐兒胖，今天顛顛兒的過來看她，還美其名曰是見面禮！」
王熙鳳回來這段時間還未去別人家做客過，所以也沒有聽說過什麼傳聞，這時候一聽賈璉的話，忍不住便氣道：「這些人怎麼竟說些閒話！我們巧姐兒哪裡胖？」
可話說完，她自己就覺得有些言不由衷，但要她承認自己女兒長得不好她又不願意。
賈璉這時候突然腦子裡一閃而過一個念頭，便謹慎的建議：「不如讓巧姐兒也學點武藝，一方面是鍛煉身體，一方變她現在年紀小少吃肯定會傷身體，多運動應該會瘦的。」
王熙鳳也覺得有道理，在她看來女孩子能學什麼，就是慢慢抽條她也可以接受，反正到談婚論嫁還要好些年呢，到時候只要出門做客各家夫人見到她是身材纖瘦的就好了啊！
所以便點點頭，答應下來，「那就這樣吧。」
賈璉沒想到這麼順利的就幫巧姐兒達成所願，又不好表現的太自得，便只能努力控制著嘴角不要往上翹。
只不過他並沒有想到，說好了是學武藝鍛煉身體順便減重，巧姐兒卻因為運動量大胃口更好，反而吃的更多了。
王熙鳳擔心她胖下去，還專門給準備了素食，也幸好賈家的廚子手藝好，素食做的也很好吃，巧姐兒倒是也不十分挑剔。
老太醫也給巧姐兒把過幾次脈，確定沒有影響到身體之後，賈璉這才不管王熙鳳怎麼折騰女兒伙食，而且他冷眼看著，巧姐兒雖說沒胖，但也沒有瘦下來，感覺就是做了無用功的樣子。
再一個，賈璉覺得王熙鳳沒準兒是在坑女兒，因為他總覺得巧姐兒學的都是些花拳繡腿，但他自己武藝不精，提出來之後反倒被她嫌棄，就去找王熙鳳求證。
王熙鳳因為賈蓉的婚事安排的已經差不多，最近還得了點閑，這時候一見賈璉問起，立即便眼一斜：「女孩子練得膀大腰圓多難看！巧姐兒以後還找不找婆家了？」
「我女兒哪裡難看？」看張修齊就知道，巧姐兒將來肯定是不會醜的，再說，「就算嫁不出去，咱們也可以招贅啊。」
王熙鳳一聽直冒火，氣不打一處來，「好好的姑娘招什麼贅，我的女兒肯定是正正經經出嫁的，沒兒子的才招贅！」
「我就是隨便一說……」
賈璉也沒真的想給女兒招個上門女婿，畢竟風險比起嫁出去也不低了，只是沒想到王熙鳳會這麼激動而已。
安撫了幾句，王熙鳳是哄好了，巧姐兒學那花拳繡腿的事兒他到底也沒有說什麼。
然後便到了賈蓉成親的日子，他現在年紀也不小了，賈璉當初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大姐兒都已經出生了，所以見他一臉的興奮也能夠理解。
賈璉沒在那兒多留，時間差不多了就帶著孩子們回府去了，同行的還有被賈母強烈要求留在賈家做客的史湘雲。
這幾年史湘雲來的次數不少，但是賈璉一直都在外放，倒是沒想到再見之後小姑娘與他說話的時候還顯得很親近，對寶玉反倒還差些。
等到第二日，新娘認親的時候賈家族人大半都去了甯國府，榮國府自然也是全員到齊。賈璉依然流程走完就走了，倒是王熙鳳還多呆了一段時間，卻不想回去路過花園時卻碰到了色迷心竅的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王熙鳳跟著忙了這麼長時間， 今兒才總算閑下來， 往回走的時候一進到花園裡，有了些賞景的興致，便慢悠悠的在其中體會。
不想假山後邊兒突然冒出一個人來，沖著王熙鳳便躬身道：「請嫂子安。」
王熙鳳當時吃了一驚， 後退一步， 這才看出是賈瑞， 下意識的便皺了眉頭呵斥道：「瑞大爺怎地還沒回去？這內宅之中外男怎可隨便行走？」
賈瑞道歉， 但是眼神卻在色眯眯的打量她。王熙鳳一眼便看出他有邪念， 再加上言語之間又有些調戲之意， 第一反應是這種打她注意的人一定要好好教訓。
但隨即她又覺得與這種人周旋實在是有些浪費時間， 便直接瞥了賈瑞一眼， 繞過人準備離開。
賈瑞下意識的一錯步擋在前頭， 隨即看到嫂子的眼神冰冷， 抖了一下立即又讓開。只是等人走了，還忍不住有些癡癡的望著她的背影。
以王熙鳳的地位碰到這樣的登徒子也是不容易的，她又一向不是個大度的， 所以回到榮國府之後臉色一直也不太好， 下人也都不敢問。
等到賈璉從外頭回來，王熙鳳的神色都是沒有什麼異常了，但他還是敏銳的從丫鬟們小心翼翼的表情動作間察覺到了點什麼，便走到她身邊坐下，摟著她的細腰問：「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就與我說。」
王熙鳳忍不住又想起了白日裡賈瑞看他的眼神，臉一沉， 哼道：「都是你們賈家的好子孫，平時都說是人模人樣的，也不過是個輕薄之人！」
這「輕薄」二字從女子口中說出來，必然就是有人不莊重了，所以賈璉聽到之後立即皺緊眉頭，問她：「是誰？」
「賈瑞。」王熙鳳直接便告訴了賈璉，隨即睨了他一眼，道：「璉二爺，可到了你表現的時候了，你要是不了了之，我可跟你沒完！」
賈璉捏了捏她的耳垂，舉起一隻手保證道：「絕對不會辜負咱們璉二奶奶這麼信任，您就瞧好吧。」
王熙鳳被他故意俯首貼耳的樣子逗笑，咳了一聲，高傲的舉起右手，待賈璉「恭敬」的扶著她去床上，今兒才算是翻篇。
第二日兩人起來之後倒是沒有再說昨日的事，賈璉也準備先去四譯館點卯，等回來再去教訓他去。
然後等他提前回來的時候卻聽下人說這不要臉的就讓還跑到府裡來了，雖然被王熙鳳打發了，賈璉卻覺得額角的神經一突一突的。
隆兒見二爺臉色不太好，小心的出聲：「二爺？」
「走，去叔公家串門兒去。」然後就重新上了馬車，轉向族學中去。
這幾年賈代儒年紀大了，所以族學中有些事兒便是賈瑞在幫著管，賈珍看在叔公的面子上也就允了。
賈璉到了之後聽族學的學子說賈瑞也是剛從外頭回來，便直接往裡面走，而族學裡其他人看到了，也不知是何緣由，只與他問好，卻不曾有人進去通報給賈瑞知道。
所以賈璉站在門口的時候便聽到賈瑞裡面正對著誰說：「我最近許久未出門喝酒了，什麼時候你們請我出去？」
「瑞大哥，小弟、小弟最近手頭緊，你看不如過段時間？」
語氣有些懦弱的聲音剛落下，就聽賈瑞嗤了一聲，又向另一人勒索。另外一個可能是懼怕於他，畏畏縮縮的最後拿出了點錢，但並沒有讓賈瑞滿意。
「你就拿這麼點錢打發你瑞大爺？！」
「瑞叔叔，這是家裡剛給買筆墨的錢，真的沒有更多了……」
實在聽不下去的賈璉在敞開的門上敲了敲，剛開始聲音可能是小了，裡面的人沒注意，他便收起扇子，「哐」的踹了門一腳。
這下子別說聽見，裡頭三人直接嚇得一抖，轉過頭來便看到了賈璉。相比于賈瑞一下子蒼白的臉色，另外兩個紛紛喜上眉梢，與他打招呼的時候語氣也帶著喜意。
「瑞大爺，想吃酒不如找我啊，從這些小子手裡摳出那點銀錢能做什麼？嗯？」邊說還邊晃了兩下扇子，下巴一揚示意賈瑞把錢還給人家。
賈瑞像是才反應過來的樣子，立即便把手裡的錢塞到其中一個人手裡去，嘴上還解釋道：「不是璉二哥你想的那樣，我們一向是互相請吃酒的。」
另兩個人都不敢出聲反駁，賈璉覺得還是應該相信自己的眼睛，扇子朝外指了一下，示意他們兩個先走。
而等那兩人走了，賈璉這才施施然的抬步走了進去，在賈瑞前頭看了一下，到底還是坐在了桌子上，這才問他：「怎麼？不想吃酒了？」
賈瑞有些心虛的看了一眼賈璉，腆著臉苦笑道：「小弟知錯了，求璉二哥原諒則個。」
「原諒？」賈璉掀了掀眼皮，看了自己手裡的扇子一眼，嗯，只是在街上隨便買的。在掌心轉了一圈，一抬手狠狠的敲在了賈瑞的腦門兒上。
扇骨是竹子做的，賈璉這一下子力氣又不小，扇子上的紙頓時就破了，而賈瑞的額頭立時就紅腫了一條，可他卻喊了一聲之後立即便又收聲，只畏懼的看著賈璉。
賈璉看了一眼這破了的扇子，還有些可惜的打開又合上，抬起頭見賈瑞正戰戰兢兢的看著自己，他手一動就瑟縮了一下。
然而賈璉會憐惜他嗎？舉起手又在他另一邊兒額頭上抽了一下，賈瑞伸手擋了一下，所以這一扇子便抽到了他的手臂上。
「璉二哥饒了我吧，我保證絕對不敢再朝人要錢了！」
剛才的事兒想必已經被那兩個人傳給了族學的其他人，有些膽大的就偷偷趴在了窗邊看著，見到賈瑞挨打，紛紛解氣的笑了起來。
有一個小子甚至直接喊了一聲「打得好」，賈璉無奈的看過去，幾個小子立即便如鳥獸散，一下子便消失在窗前。
賈瑞覺得顏面盡失，臉色漲得通紅，而賈璉見沒有人了，這才又吩咐隆兒看好不要讓人過來，然後重新看向他，隨意的問：「你難道以為我就是為了這抓你把柄才過來的嗎？」
賈璉這次也不盯著他的腦門兒抽了，從旁邊桌子上隨後拿起一個戒尺，又狠狠的抽了賈瑞一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小爺的媳婦兒也敢覬覦？！」
這一下子，賈瑞是連躲都不敢躲了，只站在那裡縮著頭求饒：「璉二哥你誤會了！我沒有！我真的不敢的！」
「誤會？」又一戒尺抽在他身上，賈璉冷笑，「就算是誤會你也得給小爺受著！」
賈瑞自然心虛，賈璉每抽一下他就「啊」一聲，就算最後疼得癱在地上，也不敢躲開。
賈璉就是想要給他個教訓，所以疼是疼，肯定是沒有打在要害上的，但即便人已經慫的快要趴在地上了，他也沒有收手。
等到門口隆兒喊了一聲：「二爺，老太爺來了。」賈璉把戒尺一扔，直接把賈瑞踹倒在地上，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笑著看向門口等人進來「興師問罪」。
隆兒沒有得到二爺的話，自然是沒有攔著，還頗為恭敬的幫著開了門。而賈代儒一進去就見到孫子倒在地上，老胳膊老腿兒的便快步走過去想要把人扶起來。
賈璉本來還想意思意思行個禮，見人家也根本沒空搭理自己，便一抖後擺，淡定的重新坐在了桌子上，靜靜的看著人家祖孫情深。
「祖父……」
賈代儒不管碰賈瑞哪裡，他都會痛叫一聲，頓時便心疼的再不敢碰他，抬頭便怒視一點兒愧疚沒有的賈璉：「老夫就這一個孫子，有什麼事兒你大可以來找我！嫡支就可以動手嗎？」
賈璉拿起自己那破掉的扇子擺弄了一下，輕描淡寫的回道：「雖說是叔公的孫子，但叔公卻教不好，賈璉只不過是代勞而已。」
「你！」
「叔公不如問問賈瑞，他覺得我打得有沒有道理。」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的賈瑞，賈璉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看著很高傲很討人厭。
然而賈瑞自知理虧，根本不敢反駁，只能忍著痛拉住祖父，阻止道：「璉二哥教訓的是，是孫兒犯錯，活該挨打。」
賈代儒語塞，重新看向賈璉的時候，賈璉一攤手，隨即冷笑一聲把扇子扔在賈瑞身上，站起來認真的說：「賈瑞，你得知道感恩，我只不過是抽你一頓，如果再被我抓到你做錯什麼事兒，你就知道今兒這頓打多輕了。」
說完賈璉就抬腳準備出去，到了門口，賈璉見院子裡不少孩子在那兒張望，直接便臉一沉，面無表情道：「族學是供你們讀書的地方，誰影響你們讀書都得受罰，但若是你們自己也不學無術，麻溜兒的趕緊滾蛋，先生還要教導想讀書的人，不是讓你們尸位素餐的！」
賈璉本來是想說占著茅坑不拉屎，可顧及自己的形象，到底還是找了個文雅的詞兒，不過看著這些人噤聲的樣子，想必自己的意思也準確的傳達出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賈璉把賈瑞揍了的事兒也沒刻意瞞著， 當天便在賈家傳遍了，不過眾人都以為是因為賈瑞勒索族學裡的孩子的事情才導致的。
往常的時候賈家很多沒什麼本事的族人對賈瑞很是有些敢怒不敢言的， 如今聽說他挨揍， 紛紛拍手稱快， 除了賈代儒倒也沒有多少覺得賈璉做的過分。
只不過等事情傳到賈母耳朵裡的時候， 賈瑞的傷情越發的被誇大，直接變成了賈璉把賈瑞打得不得下床。雖說理是在賈璉這邊， 但把人打成那樣說出去到底不好看，於是老太太就去請了個大夫給賈瑞醫治。
而甯國府賈珍那邊，他聽說了賈璉做的事兒之後， 倒是也沒有直說誰對誰錯， 只從身邊專門派了個人， 每天不定時的去看一下是不是有人在浪費族裡的錢不做該做的事兒。
也因為這樣， 賈家族學裡一些玩物喪志的人到底是收斂多了， 賈珍也不在乎這些人會不會學好，只要不耽誤真的有天賦的人上進就行。
不過在別人都以為賈璉是為了族學才動手的，只有王熙鳳知道他肯定是公報私仇才會親自上手， 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是不會越俎代庖的， 所以從聽說之後便一直美滋滋的。
而賈璉見她驟然對自己柔情蜜意，便知道王熙鳳是滿意的， 笑鬧之間就有些意動， 可是剛要扯她腰間的束腰帶，就被拉住了手。
「怎麼了？」
王熙鳳眼神迷離的搖搖頭，然後咬著嘴唇似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喜意， 輕聲道：「我這個月的月事還沒來……」
賈璉一呆，在心裡算了一下，王熙鳳的月事一向是准的，很少會有延遲，確實是今日，所以她很有可能是懷孕了。
這麼一想，賈璉翻身躺到床上呈大字，歎了一口氣。
「你這什麼表情？」王熙鳳不樂意了，她這一天都沒有來月事可是又期待又高興的，怎麼賈璉倒是這個表情。
「我什麼表情？」賈璉忍不住翻了白眼，「早不告訴晚不告訴，偏要來興致的時候掃興，你都懷疑自己有孕了，做什麼還要勾引我？」
王熙鳳臉上帶著幾分羞意的嗔了賈璉一眼，「誰勾引你了？」
賈璉閉上眼睛，語氣裡帶著些控訴道：「就是你一直看著我笑，說話還嬌滴滴像要擠出水來一樣，身子也軟軟的靠在我身上……」
「賈璉——」王熙鳳羞紅了臉，直接伸手去捂他的嘴不讓他再說讓人無地自容的話。
「唔。」賈璉明明都沒動，王熙鳳還連帶著鼻子都給捂上了，伸手扒開呼吸順暢之後，忍不住抱怨：「謀殺親夫嗎？種子發芽就不需要耕田的了嗎？」
「你再說！」
「好好好！不說了還不是嗎？」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手臂，示意王熙鳳躺下來。
王熙鳳順從的靠在賈璉懷裡，兩個人享受了一會兒夜晚的靜謐，她突然問道：「你的反應總讓我覺得是在剃頭挑子一頭熱，就那麼不喜歡孩子嗎？」
「我還不喜歡孩子？」
王熙鳳一頓，好吧，賈璉都快把兩個女兒寵上天了，想到巧姐兒那古靈精怪的性子，若不是有這麼個爹，她哪裡能那麼無憂無慮？
「那……那就因為沒讓你得逞？」王熙鳳用膝蓋碰了一下賈璉的大腿，猶豫了一下，說道：「不然我用別的辦法？」
「你可得了吧祖宗。」一腦補到那樣的畫面他這從身到心當然是都有些激動，但又不是什麼放縱的人，還非得破廉恥嗎？
所以賈璉伸手把人擺正了，又給蓋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義正言辭的說：「你老老實實的就是在幫我忙了，行嗎？」
王熙鳳忍著笑點頭，好一會兒才動了一下，在賈璉突然警告的眼神中，認真的解釋：「被子這麼裹著不舒服，我就是想重新蓋一下……」
賈璉翻了個身背對著王熙鳳，聽著後面窸窣聲，對她說：「再等兩天看看，若是你的月事還沒來，就請老太醫幫著看看。」
「月份小的話也看不出來吧？」
「有經驗的太醫還是能把出一些的，只不過他們為了避免出錯，所以才會經常含糊其辭。」
王熙鳳一聽，點點頭，「好，那如果真的懷了，什麼時候告訴長輩們？」
「私下裡說一下便是，月份小的時候沒必要太過張揚。」
「聽你的。」
隨後兩天月事依然沒來，雖然還未百分百確定確實懷了身孕，但秦嬤嬤對王熙鳳的身體很注意。十來天之後，賈璉便親自去請了老太醫過來幫她把一下脈。
老太醫很認真的確認過，這才點點頭，帶著幾分笑意道：「十之**是有了身孕了。」
屋子裡的人一聽，紛紛都喜上眉梢，王熙鳳更是直接欣喜的把手放在小腹上，賈璉看了直搖頭，但嘴角上的笑容也沒有落下過。
順便沖著老太醫邀請道 ：「您今兒難得過來，不如在我這兒吃了午飯再回去？」
因為去請人的時候順便也把陳嬤嬤帶了過來，所以老太醫留下也並不是一個人，他們又與賈璉甚熟，便也沒有太過客氣，直接就答應了下來。
吃過飯之後，老太醫讓賈璉把黛玉姐弟找過來，就當是把定期複診提前了。
等診過脈開了新的方子送他們姐弟回去的時候，賈璉又拐去祖母那裡坐了一會兒，在老太太不解的目光中笑著說：「就是與祖母說一聲，鳳兒有可能懷上身孕了，您說幫著大嫂管家的事兒又得推遲了。」
「這是好事兒。」賈母嘴角的笑容很是燦爛，隨即就叫鴛鴦過來，要給王熙鳳點東西。
賈璉連忙制止了，笑著道：「孫兒沒想聲張，等到十分確定之後再說吧。」
賈母一沉吟，微微頷首道：「確實，月份淺的時候確實不宜大張旗鼓。」
而言語間是已經認准了鳳丫頭定是懷了身孕，之前心裡的一些想法便決定暫時放一放，等孩子生下來之後再說。
賈璉也不管老太太是什麼想法，從她這兒回去之後又去了一趟父親母親那裡，賈赦本來都快死心了，沒想到這時候又有了好消息，便一直摸著鬍子大笑，「好！好！鳳兒這孩子沒娶錯！」
賈璉無語，「能懷上怎麼也是我的功勞吧？」
「那田不好能長苗嗎？」賈赦白了一眼，然後頗有些艱難的沖著邢夫人道：「安排我吃素一個月，不，還是半個月吧，保佑這一胎給我生個孫子。」
邢夫人一聽，也跟著點頭道：「不如我也跟著老爺一起吃素，到時候再讓人去廟裡多捐點兒香油錢拜一拜。」
賈璉看著兩人說風就是雨的樣子，忍了一下還是沒能忍住，耿直的說：「都說是種田了，我這種子都種下了，是瓜還是青菜能改嗎？」
說完賈璉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他竟然跟父親說這種事，一個老不正經不夠難道他還要變成小不正經嗎？
而賈赦一聽，積極性立消，立即就改口道：「那就不吃素了。」
邢夫人本來也聽賈赦的，所以他這麼一說，轉頭就又點頭說「好」。
賈璉也被這夫妻倆搞得實在無語，強調了一下「低調」之後趕緊就走了，回去之後見王熙鳳一個人在屋子裡啃雞爪啃的香，也坐到她對面拿了一個啃。
「說完了？」王熙鳳見賈璉回來，啃雞爪的面部表情總算不那麼猙獰了，擦了擦嘴問他：「說什麼了？」
賈璉不在意形象，邊啃邊說：「還能說什麼，都是那些陳詞濫調。」
王熙鳳也能想像，她自己都迫切的希望是個男孩兒，更別說賈家的長輩們了，一時間感覺面前的雞爪都沒有什麼食欲了。
可一抬頭看賈璉依然沒心沒肺的啃的香，立即就覺得心裡有些不平衡，「你這人好沒心沒肺的！」
吐了骨頭，賈璉滿臉懵的看著王熙鳳，「你這話又從何而來？」
王熙鳳也知道自己是沒事兒找事兒了，吃剩的雞爪往盤子裡一放，「吃你的吧。」隨即站起來轉身去書房找本書看。
隨後的日子，賈璉去上職，王熙鳳便待在府裡養肚子，老太醫後來又過來了一趟，這次倒是極其肯定的告訴他們確實是有了身孕。
然後王熙鳳才把自己又懷孕的消息送到娘家，第二日王大夫人便過來看女兒了，見到她躺在那裡愜意的吃著葡萄的樣子，忍不住便說：「你是掉到福窩窩裡了，誰家的女婿像璉兒似的這麼照顧你還一點兒外心都沒有？」
「那也是我配得上。」王熙鳳回答的理直氣壯，她自認為嫁到賈家之後也是問心無愧的。
「你在閨中的時候也沒這麼厚臉皮啊！都讓女婿把你寵壞了！」不過說是這麼說，都這麼多年了，賈璉是什麼樣的人她也看出來了，只看著女兒的肚子感歎：「現在唯一的遺憾便是你這肚子爭不爭氣了！」
「不爭氣的也是賈璉，我可是都懷第三胎了！足以說明我自己沒問題。」
第一百一十三章
王熙鳳往常聽賈璉說的多了， 自己下意識也認為這孩子的性別是父親說了算的，心裡也不服憑什麼就要把生不了的過錯怪到女人身上去， 所以母親一這麼說， 她立即便爭辯一句。
「哪有這麼說男人的？」王大夫人倒是想要教訓一下女兒， 但往常她說了鳳兒什麼賈璉都護得緊， 反倒顯得她不近人情似的，現在她都懶得多嘴了！
只是此時她這麼說著實有些大逆不道， 便不贊同道：「你莫要口無遮攔，傳出去名聲是不想要了嗎？」
王熙鳳在外面當然不會口無遮攔，便只隨便應付了幾句， 也不想與母親爭辯太多。正好賈璉知道今兒母親會來， 早上臨走之前專門讓她留母親在家裡吃飯， 還讓把大姐兒和巧姐兒叫過來一起陪著外祖母。
於是便轉移話題說讓丫鬟去找兩個女兒過來。
王大夫人當然是想念外孫女的， 女兒一說留飯， 她也沒有推脫，直接接點頭答應了，也不管自己今兒實際上是來看望女兒的， 滿心都是讓她趕緊把兩個外孫女叫回來。
王熙鳳只要她少說幾句， 哪怕自己現在在母親心裡地位一落千丈也是無所謂的，吩咐了丫鬟去找， 然後又跟母親說：「她們最近跟嬤嬤學習比我還要忙， 今兒因為母親才得了幾分閑。」
「這麼小的孩子怪辛苦的！」王大夫人聽說兩個孩子每天的課程心疼的不行，忍不住就埋怨起來：「你們這當爹娘的怎地這麼狠心！女孩兒家家的讀那麼多書又有什麼用呢？」
王熙鳳從小的教育也是女孩兒無需讀太多書，只要識幾個字會看帳本便可以了。可這些年的經歷， 讓她覺得到底似乎不是這樣的。
再加上偶爾與珠大嫂子閒聊，她們都被教育著「女子無才便是德」，到頭來卻也都覺得有些遺憾不曾學得更多的東西，就算不是為了自己，哪怕僅僅是為了相夫教子，肯定還是有共同話題的夫妻感情更非比尋常的。
畢竟也不是所有官宦子弟，長在富貴鄉卻還像賈珠賈璉這麼持身以正，不好女色。
所以王熙鳳極為有理的說：「各人家教養姑娘的規矩不同，孩子們可都是有宮裡出來的嬤嬤和女先生專門教導的，有這樣的資源難道還撇到一邊不用嗎？」
「那、那也不用讓巧姐兒一個小丫頭學武啊？」王大夫人聽到的時候實在是覺得很莫名巧妙，哪有正經的大家小姐學武的？
不說還罷了，說起巧姐兒王熙鳳就更生氣，拿了一個梨大大的咬了一口，惡狠狠的幾下嚼完咽下去，這才道：「我那是為了讓她纖細一點兒，咱們這樣的大家女總不能學跳舞吧？可她倒好，仗著活動的多了點兒，成日裡喊餓，我這個當娘的什麼時候不給她吃了？」
「小孩子長身體，現在胖點兒那是養得好，等到長大就抽條了，你們也太著急了！」
王熙鳳眼神有些複雜的望向母親，「您確定她會抽條？而不是……」繼續胖下去？
王大夫人張張嘴，心說她怎麼知道，不過她也就是心疼自己孫女兒，但女孩子家還是身形苗條將來才好相看人家，否則就算找到了，若是因為太胖不得夫君喜歡，比起現在這點辛苦更要遭罪了。
所以這事兒她也沒法兒再多嘮叨，等到大姐兒和巧姐兒都過來纏在外祖母身邊，王大夫人的注意力就全轉移了，王熙鳳也覺得松了一口氣。
不過下午回去的時候，王大夫人還是從腰間取出一個求子符塞到女兒手裡，道：「這是我一知道你懷孕就去護國寺裡求得符，住持他德高望重，寺廟的香火也靈。」
王熙鳳攥緊手裡的符，雖然一向是在心裡覺得這些東西無用，但是母親的心意她是感受到了的，所以抿抿唇，問道：「您在家裡好嗎？父親……」
王大夫人爽朗一笑，語氣裡帶著多年來從未有過的釋然，「我有一雙好兒女，你爹他不過是不再來我這兒而已，我反倒還過得輕鬆些，放心吧，有你兄嫂呢，娘好著呢。」
母親這麼一說，王熙鳳放心了不少，她哥哥這幾年雖說也沒有什麼出息，但也不曾胡鬧了，嫂子對母親又孝順貼心，母親沒有父親在面前，許是真的會過得很好也不定……
王大夫人看過女兒沒多久，就到了新年，王熙鳳懷著身孕，雖說肚子還不太明顯，但眾人都照顧著她，輕易是不會讓她累到的。
賈璉這官職自由度比較高，為了打發時間還真的去找了幾個傳教士請教，而他在這方面還有些基礎，所以學習的速度比起平常人來快上許多。
那幾個傳教士不明真相就驚為天人，與達官顯貴交往的時候不經意間就會大肆稱讚，他們說話那種直白的程度，賈璉自己聽了都覺得有些羞得慌，更別說外人，沒準兒還真以為榮國府的賈璉極其有語言方面的天賦呢！
對此賈璉覺得很有些無奈，他上官一副看好他的樣子也就算了，王熙鳳母女三人聽說之後那驚奇還點兒崇拜的眼神，他就是說自己打發時間也說不出口了。
一時間被架起來，還是幾乎算是心甘情願做被趕上架的鴨子，賈璉也不得不用心些，起碼為了為人父為人夫的面子。
年後，賈璉還第一次嘗試了翻譯書籍，不過這事兒他沒有讓其他人知道，只是私下裡嘗試，是從開始的。
但別人能瞞住，王熙鳳是瞞不住的，沒幾日她就注意到了賈璉在書房裡做的事兒，隨口一問，便得知賈璉在做翻譯之事。
有些好奇的湊過去看了一眼他的手稿，正好是一段兒對話，男主人公對女主人公熱烈的表白，言詞之露骨，立即便讓王熙鳳皺緊了眉頭，「你就不能找些正經的話本？」
賈璉抬頭看了一眼王熙鳳拿的那張紙，心想她還沒見到更露骨的，畢竟有的部分跟某些帶顏色的文沒啥區別了。
只是這種他覺得就沒必要讓王熙鳳看了，不利於胎教。於是放下毛筆從她手裡抽出那張紙，解釋道：「我又不知道這書裡有什麼內容，費勁翻譯到一半總不能越過去吧。」
王熙鳳還是覺得有些嫌棄，躲得遠了點兒再不去好奇。
賈璉一看，笑著搖頭說：「都說了是練習，以後我熟練了之後，肯定是要嘗試一些別的內容的。不過前提當然是我的興趣，畢竟又沒有錢賺。」
「可我聽說若是真的天賦好的話，以後沒準兒可以進鴻臚寺的……」王熙鳳肯定是希望賈璉往上走的，只不過她現在也覺得可以順其自然，當然，關心還是要關心一下的。
「不知道，沒想過那麼多。」
賈璉看了一眼時間，這個時候王熙鳳過來是因為到了要去散步的時間，於是站起來吩咐丫鬟幫王熙鳳穿戴好衣服，兩個人在回廊裡走一走。
他的手一直護在王熙鳳腰間，風過來的時候就稍微一擋，丫鬟們在身後跟著看到了二爺的動作，紛紛掩嘴笑了一下。
「今兒珠大嫂子還說，寶釵因為選秀的事，已經好幾天未出門了。」
薛家住進榮國府之後，賈璉也沒有刻意關注過，這時候王熙鳳提起選秀的事兒，他才有些好奇的問：「選秀不順利嗎？」
王熙鳳點點頭，「珠大哥哥早就說過，寶釵備選的事兒因為薛蟠可能不成，只是姑媽不信，果然就真的就沒有入選。」
既是因為薛蟠，賈璉也不覺得奇怪，「薛蟠縱奴行兇是事實，雖然用權勢抹平，但是宮裡如果不打點好了肯定是不行的。」
「姑媽花了不少錢打點的。」
「薛家的情況，薛蟠又容易拖後腿，就算打點難保不會有再爆出來的一天，寶釵的婚事其實不太好辦。」
薛寶釵的人品才情都不俗，更遑論性格寬和大度，處事又圓滑，若不是受家庭拖累，想必想要結親的人家不勝枚舉，只是到底可惜了……
王熙鳳對家裡的女孩子們都很有好感，不管是迎春探春還是黛玉寶釵，有時候她都覺得多有不如，但這世道對女子就是不公平。
不過說到婚事，王熙鳳突然想起來，「迎春年紀也不小了，父親母親一直也沒提過對她的婚事有什麼安排，是不是該準備著了？」
賈璉聽後腳步一頓，王熙鳳不說他都忘記了，這年代豆蔻之年正是該給迎春訂下婚事的時候，但家裡誰都沒有提起過，也不知道這孩子會不會有些不安。
「時間過得真快……」王熙鳳感慨，她嫁進來的時候元春也不是很大，如今一晃，嫁給賈璉也差不多十年了……
賈璉聽見她的感慨，看向王熙鳳只成熟了些但依然嬌美的臉龐，抬起手食指關節在她的細膩的臉龐蹭了一下，道：「回憶過去才覺得時間過得快，我們未來還有幾十年呢！」
王熙鳳把賈璉的手抓在手裡，眼神溫柔繾綣，笑著對他說：「怕跟你在一起的時間不夠多……」
第一百一十四章
那一刻， 賈璉的心跳的很快，平時不太說情話的人突然說一句最讓人受不了， 他當時很慫的立即就移開視線不去與她對視， 可耳後的紅卻騙不了人。
夫妻兩個一向都很愛鬥嘴， 突然改走溫情路線， 剛開始還好，沒多久兩個人就都覺得不太適應， 相視一笑又恢復了往常的相處模式。
不過賈璉也記下了迎春的事兒，王熙鳳懷著身孕肯定是沒辦法管小姑子的婚事的，這時候就得賈璉這個兄長上點心， 否則說不準就耽誤了。
可迎春雖然是榮國府大房出身， 但到底是個庶女， 太高了人家瞧不上， 太低了賈璉也覺得委屈她， 一時也沒什麼頭緒。
但即便這樣，賈璉還是讓王熙鳳有時間的時候告訴她一聲，家裡並沒有忘記她的婚事， 讓她莫要著急。
這任務也不費事， 所以在迎春過來看她這個嫂子的時候，王熙鳳便親口安撫了她幾句， 看著小姑娘有些羞紅的臉， 還調侃道：「這姑娘家都有這一日的，有什麼偏好盡可跟嫂子說，回頭我都轉達給你璉二哥。」
迎春卻只搖頭抿嘴笑， 「迎春都聽璉二哥和嫂子的。」
另一邊薛寶釵不能備選做公主陪侍這件事兒，對薛家來說到底是一個打擊，她自己也許久都不好意思再出門來做客，要面子是一方面，也是不想看到別人或是同情或是嘲諷的眼神。
當時所求不成的消息傳回來，薛王氏就抱著寶釵哭：「我苦命的兒！」
到後來寶釵都已經恢復過來，她還是一天到晚哭喪著個臉，薛蟠也因為這個，每日裡都早出晚歸的，又因為不喜賈家家學的管教嚴格，便整日裡在外邊與一眾紈絝子弟遊蕩。
引得薛王氏更是覺得自己命苦，什麼什麼都不成，偏兒子還一點兒不上進，倒還拖累了女兒的前程。
只是她又不去約束薛蟠，久了之後寶釵心下也覺得煩躁，越發的不愛往出走。除了必須出現的時候，大多數時間就在屋子裡做做針線看看書，也能躲躲清閒。
可這一日薛王氏回來的時候臉上一改往常的頹喪，興高采烈的便對女兒道：「你知道你姨媽今兒與我說了什麼事兒嗎？」
寶釵放下手裡的書，難得見到母親這樣開懷，臉上也帶著笑，好奇的問道：「姨媽跟媽說了什麼？」
「是關於你的婚事兒！」
寶釵聽了母親喜悅的話一驚，隨即讓丫鬟們出去，這才有些緊張的問：「姨媽是要為女兒做媒嗎？」
「你這麼說也沒錯。」薛王氏神秘的勾了勾嘴角，坐到女兒身邊，低聲道；「你姨媽說再沒有比你更好的姑娘了，所以隱晦的跟我暗示想要你外甥女變兒媳……」
寶釵實在沒想到，絞了絞帕子，咬了一下嘴唇問：「姨媽、姨媽真是這麼說的？」
「可不是！那還有假？媽還能騙你嗎？」
「那……」寶釵腦子裡不自覺的就想到了表弟俊秀非常的臉，心裡有些熱，卻還是理智道：「那姨媽怎麼說？有意的話怎麼也要正經過了明路吧？」
「你姨媽還不是礙于老太太，她說之前老太太提過一次想要黛玉和寶玉兩人湊做一對兒，雖說後來沒有再提，但也不好直接做決定，讓咱們等等。」
「黛玉妹妹嗎？」眉眼之間似是不能舒展。
薛王氏以為女兒不自信，立即便安撫的拍了拍女兒的手，道：「我女兒是誰都比不了的，看誰不都說你大氣懂事？」
「媽——」薛寶釵不贊同的搖搖頭，「黛玉妹妹鐘靈毓秀才情過人，女兒也多有不如，只是姨媽既然礙于老太太的意見，您就能保證以後她就能做決定了嗎？再說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可是比寶玉大的。」
「你這才大多少？」不過薛王氏也覺得不能太晚耽誤了女兒的時間，畢竟男子等得女子可不行，便又說道：「等我以後再問問你姨媽，咱們也確實不能擎等著。」
既然自己的意見被聽進去了，於是寶釵便點點頭道：「那媽你也注意一些，不要傳出去了，萬一不成我的名聲也無礙的。」
「女兒你說的在理。」
母女兩個說的私房話，薛王氏到底還是記到了心裡，回頭再去姐姐那裡的時候就問起了這件事兒，王夫人自然是跟她保證會讓她們安心的。
而她之所以這麼有底氣，自然是因為她之前抱怨的時候，珠兒也表示過不看好寶玉和林黛玉的婚事。
現在妹妹又來問，她一琢磨，等晚上兒子回來到正房請安的時候，便說了想要把寶釵許給寶玉的事兒，嘴裡還誇讚道：「寶釵這孩子玲瓏剔透又圓滑，正是當家做主的好人選呢！」
「母親，表妹確實是好，但是寶玉還小呢，咱們等一等也是無妨的，無需這麼早定下來。」賈珠也承認薛家表妹確實是很合適做正妻，但也只表妹本人，結親還是要考慮其他的。
王夫人聽後撇了一下嘴，「我還不知道你弟弟不急，只不過我與你姨媽暗示之後，她說要正經過了明路才可。」
「您何必這麼著急？」賈珠實在是不明白，寶玉現在的年紀再過幾年都無事，又不是女子恐耽誤杏期。
「還不是老太太，寶玉上次回來的時候，也不顧及男女大防，非要孫子外孫女都在跟前，當別人看不出來她是想要撮合呢！」
說起這個王夫人就有氣，閨中的時候她與賈敏就不算太合得來，只不過是些情面上的交情而已。等到她嫁進來，賈敏依然是一副備受寵愛又驕傲的樣子，任是誰看久了都不會太舒服。
現在她女兒，眼高於頂還長著一副弱不禁風的可憐樣，她是決計不願意這麼晦氣的姑娘嫁給自己兒子的，而且那麼乾巴巴的，以後怎麼給她生孫子？
所以王夫人是說什麼都不願意黛玉嫁進門的，也不喜歡自己兒子與黛玉走的太近，自然是想要儘快打消婆婆的念頭的。
而賈珠倒是不知道祖母竟然有想要撮合寶玉和黛玉的念頭，只說道：「祖母那邊我會去說，母親您也跟姨媽說清楚，寶玉的婚事兒子這邊已經算是有打算了，不要耽誤了表妹。」
「我怎麼不知道？！」王夫人雖然相信兒子，但她並未覺得很開心，反而有一種權利被侵犯的憤怒感。
賈珠也知道他作為一個兄長，擅自對弟弟的婚事做決定肯定是會讓父母不滿，所以之前才一直沒有提過。而現在之所以要把未言明的事兒講出來，也實在是因為沒有想到母親會這麼這麼迫切的要給寶玉訂下來。
所以在母親明顯表現出不高興的時候，賈珠順勢就軟下了聲音，「母親，這事現在不過是兒子的一廂情願，畢竟婚事還是要男方主動的。」
王夫人耳朵動了動，雖然是在聽他的解釋，但是並沒有轉過身正視賈珠。
而賈珠也不以為意，繼續道：「所謂結兩姓之好，並不單純是為了您覺得好就可以，薛家跟咱們的關係已經很親近了，現在除了有錢，其他方面對寶玉、對咱們家的助力並不大……」
王夫人轉過身來直接反駁：「你弟弟那個性子，有錢還不夠嗎？雖說是跟著大儒讀書，可滿腦子都是風花雪月，對仕途也不上心，有錢好歹以後衣食無憂啊！」
「兒子不這麼認為。」賈珠直接搖頭，把自己的反對意見耐心與母親解釋：「就算他不想走仕途，完全也可以在士林中佔有一席之地，寶玉可以不喜歡當官，但是他的子孫呢？而這其中需要的東西不是銀錢便可以滿足的。」
「那……」王夫人語氣有些鬆動，「那你就能保證你說的那家比寶釵好嗎？」
「雖說財富上不一定比得上薛家豪富，但是兒子看中的是底蘊，而且人家也不見得就看得上寶玉……」賈珠語氣一頓，見母親神情間有些不服氣，立即又說：「所以您往後也把人都約束好了，寶玉越發的年紀大了，像他小時候丫鬟們那樣挑逗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生。」
「寶玉性子又好，長得又出眾，我就不信誰家還挑的了他的不是來！」
賈珠不理她的不甘之言，繼續道：「若是您實在是相中寶釵，也可以，但是我希望正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訂下來，否則表妹在咱們府裡，若是傳出什麼事情對名聲不好。」
而很顯然，賈珠的以退為進很有用，王夫人頓時便拉著他的手腕，追問：「你先說你看中的是誰家。」
王夫人覺得她也得知道是誰，然後才能判斷自己要不要放棄寶釵吧？而對於賈珠之前覺得人家會看不上寶玉的言論，她還是沒辦法認同的，在她看來，自家兒子，就是公主郡主也配得的。
「這兒子不能與您說，免得……」
「免得害人名聲嘛！」王夫人直接打斷，有幾分不爽快的說：「我是你親娘，跟我有什麼不能說的！」
「以防萬一。」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王夫人見他是說什麼都不會告訴自己了， 面無表情的看了賈珠一會兒，突然洩氣道：「那我怎麼與你姨媽說？我都叫她們放心了現在又出爾反爾的， 我這臉面還要不要了？我以後可怎們與你姨媽相處？」
「您直接推到我身上便是。」而賈珠並不知道姨媽也把完全沒有確定的事情直接就告訴了寶釵， 否則多少還是會顧及一些表妹的面子委婉一些的。
王夫人還能怎麼樣， 她在妹妹面前一向是個好姐姐， 如今這事兒可不是得推到賈珠身上去，幸好也是才暗示了一下， 還沒有耽擱太久。
而賈珠，第二日與賈璉一起從祖母那兒請安出來，坐在馬車上去上職的時候， 便說起這事兒：「如果沒有陳院長那邊， 我心裡也覺得寶釵嫁給寶玉很好， 至少比黛玉我覺得是更合適的。」
說話的聲音很低， 到名字那裡更是快要變成口型幾乎聽不見聲音， 相當的謹慎，生怕有一點妨礙到姑娘們的名聲。
賈璉領會到了他話裡的意思，點點頭道：「咱們家的姑娘哪一個都是好的， 你說的也有道理， 只是咱們認可的也不見得二嬸就喜歡，萬一期望過高， 到時候心裡再彆扭可也是二嬸能做出來的， 珠大哥哥你可別忘了時時開解。」
不過也不知道最後王夫人怎麼與薛姨媽說的，反正最後寶釵和寶玉兩個人的婚事再也沒有人提起過，而對於老太太想要撮合寶玉和黛玉的行為， 賈珠也在寶玉再一次休假之前親自去與祖母說了。
老太太的想法就不像王夫人那麼容易改變了，她之所以想要自己的兩個玉兒一塊兒，就是因為心疼黛玉，而且女婿林如海的家世一樣可以對寶玉有幫扶。
而面對祖母，賈珠自然是不可能像對母親那樣遮掩，直接便道：「孫兒沒有與您說過，但是陳院長之前在孫兒面前提過隨口提過一句，說寶玉和他孫女兩個人也算是青梅竹馬了，您想，一個嚴謹的人，若不是刻意透露，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賈母遲疑，若是陳院長有意的話，這麼多年對寶玉的教導，他們若是在對方已經表現出結親意願之後，毫無緣由的就給寶玉撮合別人，確實是不太地道……
只是心裡還有些懷疑，「珠兒你確定？」
賈珠頷首，「我與璉兒說起過，他也有這種感覺。若是我一個人也就算了，兩個人的話應該不會是錯覺。」
他一說賈璉，賈母心裡也有了底，在心裡權衡了一下，兩個玉兒在她的心裡都很重，這件事兒說到底也是她想了許久的，可若是輕易就改變了，又覺得有些對不起外孫女……
見祖母不說話，賈珠不知道還有什麼需要猶豫的，也就直接問了出來，聽祖母說出「黛玉」這兩個字，恍然大悟道：「祖母您是不是想太多？」
賈母不解，「為何如此說？」
「旁觀者清，寶玉與黛玉現在根本沒有什麼除兄妹之情以外的感情，您何必有太多負擔？」
賈珠作為局外人，很清楚黛玉對寶玉還未有兄妹之外的感情，寶玉雖說待黛玉有些特別，但也並未曖昧，所以他打消祖母的念頭也絲毫不手軟。
老太太也只沉默以對，到底沒有再堅持。
而事後賈璉知道的時候，看著賈珠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狠心棒打鴛鴦的惡人一樣，然後還伴隨著幾聲「嘖嘖」。
「都多大了！穩重些！」賈珠白了他一眼，隨即往馬車板上一靠，無語的問：「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賈璉心想：他這個外來者都沒想著拆散人家姻緣，倒是賈珠，人家這感情還沒開始萌芽呢，他就非要給掐死了，也是很無情了……
「收起你的眼神，有話說話。」
賈璉一聳肩，故作神秘道：「這渡劫成仙的方法千千萬，知恩圖報也不見得就一種報法兒，挺好的。」
「胡言亂語。」賈珠也沒什麼興趣知道了，沒多久馬車停下來，直接就離開馬車走人。
賈璉無所謂，賈珠不在這兒，他直接往後一靠，二郎腿一翹，還在空中晃蕩兩下。
……
王熙鳳生產的時候在六月，坐月子正好就在七月份，這個時節悶在屋子裡十分難熬，上次她生巧姐兒時就是硬熬過去的。因此冬天的時候，賈璉專門讓人多凍了不少的冰存在地窖裡，雖說不能多用，但也可以放在外間幫著稍微涼一涼屋子。
一進了六月份，賈璉就讓秦嬤嬤叫人把他們臥室好好收拾一下準備給王熙鳳坐月子。
到了她懷孕後期，專門把老太醫請在府裡住，就為了以防萬一有什麼事情，一時間顧及不過來，再有一次之前的事情，他可是受不了了。
不過看肚子的大小跟之前懷巧姐兒的時候可是完全不一樣，胃口也不同以往，非常的安靜，也沒有折騰人，王熙鳳可滿心都是高興，就覺得這一胎定是個男孩兒。
賈璉見她又這麼肯定，很想提醒有些話是不能說太早的，但是他要是說了不合王熙鳳心意的話，璉二奶奶肯定又是要收拾他的。
而王熙鳳念叨完，一抬頭就見賈璉百無聊賴的在那兒揪桌布玩兒，頓時火冒三丈，抬腿踢了一腳卻沒有夠到，「賈璉！」
賈璉看到她挺著個大肚子，右腿在那兒撲騰，動作也不是很靈巧的樣子，憋了又憋還是笑出了聲，「媳婦兒，你怎麼這麼可愛？」
王熙鳳就覺得她是在笑話自己，把腳收回裙子裡，掩飾性的扯了一下裙子。若不是賈璉看的明明白白的，真就以為這是一位完美的貴夫人了。
「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賈璉繞過桌子坐到王熙鳳邊上，動作很輕的把她的腿搬到自己腿上，一邊捏一邊說：「不過咱們家老三倒是真的乖。」
「是吧？」王熙鳳得意的笑了一下，頓時就忘記了自己剛才在使性子，「人說一歲看三歲，咱們孩子胎裡就這麼心疼母親，肯定是個乖巧的孩子。」
「咱們哪個孩子不乖巧了？」
王熙鳳直直的望過去，眼神裡的意思明晃晃的表現出來，「你確定？」
「……」賈璉沉默，隨即頑強挽尊，道：「咱們巧姐兒是天真爛漫，雖然有時候……確實是頑皮了些，但還是很乖巧的。」
王熙鳳瞥了他一眼，收回右腿，下巴向左示意了一下，等到賈璉坐過去之後，又把左腿放到他腿上，然後才有些奇怪的說：「你說哈，當初我懷巧姐兒的時候，大姐兒還意思意思鬧了半天脾氣，巧姐兒怎麼一天沒心沒肺的？」
賈璉一邊給她按腿，一邊回她：「你還非得巧姐兒鬧脾氣了？那是她心寬，咱們女兒可不是小心眼兒的人。」
「心寬體胖吧？」
伸出兩根手指敲了一下王熙鳳的額頭，提醒道：「以後咱們少說巧姐兒胖不胖的事兒，雖然她現在是不在乎，但到底是姑娘家的，誰知道什麼時候就開始介意了，別從家人嘴裡說出什麼話讓她傷心。」
賈璉的話說完，王熙鳳想了想覺得還是有道理的，再說只不過是少說點「胖」的事兒，也不難。於是便點點頭，「等我也吩咐一下其他人，少說點兒就少說點兒，不過就算不說，她也得控制一下了。」
「慢慢來就是。」
當然只能慢慢來，就算是一向總愛吐槽巧姐兒的王熙鳳，其實對自己的女兒在某些事情上也總是會讓步許多，所以巧姐兒才從來沒有表現的像缺愛的孩子過。
等到要生的那些日子，賈璉倒是想要直接不去四譯館了，只是王熙鳳覺得不用小題大做，便說要生的時候會立刻派人去四譯館找他回來。
只是從王熙鳳有感覺要生，秦嬤嬤立即就派人去找賈璉回來，賈璉絲毫沒有耽擱，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匆匆的跑回院子裡，就發現父親母親以及賈母臉上的表情都有些似喜非喜的。
他覺得奇怪，快步走到產房門口，聽了聽沒有聲音，然後回頭問道：「怎麼沒聲音？」
賈赦哼了一聲不去看他，邢夫人便臉上帶著笑，對他說：「鳳丫頭已經生了，挺平安的。」
「生了？這麼快？」不過他看長輩們臉上的喜色可與正常生產之後的表情不太一樣，心裡有了猜測，頗為淡定的問：「女孩兒？」
賈赦除了生孫子這件事兒對王熙鳳還是很滿意的，但賈璉的態度讓他很不滿，這滿不在乎的口吻是怎麼回事兒？直接氣的一拍桌子，怒道：「讓你給我生孫子怎麼就這麼難？若是多納幾個妾室，沒準兒哪個懷的就是孫子了！」
「老大！」賈母呵斥一聲，「鳳丫頭剛生產，你胡說些什麼！」
賈母當然也盼望著是重孫子，但她自詡是個慈祥寬和的長輩，當然不會像賈赦似的，直接便在產房外頭說這樣的話，也太寒拿命給賈家生孩子的鳳丫頭的心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賈璉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賈赦是什麼樣的人了， 若是說的人是他自己，他是不痛不癢的， 但若是王熙鳳因此做不好月子， 他就沒辦法保證自己不遷怒別人了。
這麼想著， 回頭看了一眼產房的門， 施施然的回復：「先不說我願不願意要妾室，就是真的納妾了， 我給父親您湊足七仙女兒的可能性更大吧？」
「你放屁！」但話說出來，賈赦腦子裡不自覺的就想起之前賈璉那套種子發芽的謬論來，急促呼吸幾下之後， 忍不住就脫口而出道：「鳳丫頭怎麼就嫁給你這麼倒楣玩意兒， 連個孫子都不能給我生！」
這話一出， 明顯就是把不能生出孫子的責任蓋在了賈璉身上， 賈母不樂意， 張張嘴卻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心裡到底是做下了決定。
賈璉卻是一聳肩，沖著門口的丫鬟道：「我還沒見到我女兒呢， 問問能不能抱出來讓我這個當爹的瞅瞅。」
丫鬟恭敬的應了一聲， 打開門輕手輕腳的便進去回稟。
這房子隔音也不是很好，外面說話又沒有壓低聲音， 王熙鳳在屋子裡便都聽到了他們的話， 一直沉默著並沒有表露什麼情緒，直到賈璉的話。
秦嬤嬤低聲勸道：「二奶奶有福氣，莫要想太多了。」
王熙鳳沖著她笑了笑， 她當然知道自己沒有嫁錯人，只是寒心總是沒辦法避免的。看了一眼自己旁邊睡得正香的小女兒，想要碰一下她的臉，卻一動就身底下就疼，便放棄了，道：「抱出去給她爹看看吧。」
秦嬤嬤應下了，彎腰把三小姐從床上輕輕的抱起來，由丫鬟開門，抱著三小姐出了產房。
賈璉不管是男女，對自己的孩子都心存期待，一見了秦嬤嬤抱孩子出來，還沒接過來邊探頭去看。
一看之下，忍不住「咦」了一聲，很是驚訝的樣子。
剛剛秦嬤嬤出來說了孩子性別之後，見這賈家的主子們都直白的表現出失望，也沒有提過要見一見的，她便自作主張的沒有抱孩子出來。
所以賈璉讓把孩子抱出來，也是他們第一眼看到孩子，這時候一聽到賈璉的驚呼，紛紛忍不住走近來看，其他人不可能跟賈母擠，她便在前頭先看到了這孩子的模樣，一見之下也忍不住感歎道：「這孩子長得可真好！」
可不是嗎？王熙鳳和賈璉都是長相出色的，前頭兩個女兒即便是有些圓潤的巧姐兒，長相也並不差。但這一個長得尤其的好，即便是剛出生還透著紅，但已經看得出這孩子的五官精緻非常。
雖說老話有小孩子嬰兒時期長得醜，將來也會越長越好看的說法，但這孩子的五官都是挑著父母的長處長的，誰都不會懷疑她將來會趨於平庸。
「這眉毛跟鳳丫頭的一模一樣，臉型也像，鼻子像璉兒，怪挺的……」邢夫人在旁邊兒看過，附和道：「真真是個漂亮的姑娘！」
小姑娘閉著眼睛睡得正香，雖然未睜眼不知道她這眼睛長什麼樣子，但是睫毛極長，賈璉伸手在她睫毛上碰了碰，小姑娘似是覺得被擾了睡眠，小眉頭一緊，嘴巴動了動，卻並未哭。
賈母看得憐惜，伸手把他的手推開，輕聲嗔道：「璉兒你搗什麼亂？惹哭了人可怎麼辦？」
賈璉低頭又看了一眼，忍不住寵溺的笑了起來，抬頭見便宜爹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也不去理他，手往秦嬤嬤那裡一送，道：「那就不打擾她睡覺了，抱回去吧。」
賈赦本來就在等著臺階下，此時見賈璉這個混帳兒子根本就不主動說請他看，頓時一吹鬍子，站起來背著手走了。
賈母注意到，沖著他的背影白了一眼，哼道：「什麼玩意兒！歲數越大越脾氣古怪！」
賈璉當作沒聽見，等到秦嬤嬤把孩子接過去了，這才說：「嬤嬤，你幫我告訴鳳兒，我給咱們家三丫頭起個小名兒，叫喜兒。」
秦嬤嬤終於有了點笑意，點點頭道：「二奶奶定會很開心的。」
賈璉卻是搖搖頭，又憐愛的看了一眼小女兒，道：「估計一會兒大姐兒她們肯定會過來，讓他們別打擾鳳兒和喜兒休息了。」
「好，我知道了。」
這孩子也看過了，王熙鳳身體也沒什麼問題，賈母等人便也沒有多呆，坐了轎子就回了榮國府那邊兒。
晚上的時候賈珠也過來了一趟，還給喜兒帶了一份出生禮，另還有一個雕得精緻的桃木劍，邊緣都被磨得圓滑，肯定是不會傷到孩子的。
「我在門口碰到江明昊的小廝了，這是他給喜兒親手雕得。」
「他對朋友一直這麼赤誠。」
賈璉在手裡摩挲了一會兒，他和江明昊兩人即便三年沒有見面，但也一直保持這書信聯繫，也知道對方三年前成親，去年妻子又難產去世，只留下一個兒子，剛剛過了妻孝。
賈珠看了一眼被他拿在手裡的東西，點點頭，賈璉這些朋友為人都很不錯，又一向大方的很。
偶爾賈家有什麼事兒，即便他們只是跟賈璉關係好，也都會備了禮，就算賈璉不在京城也不曾落下過，就是祖母也不只一次說過比起大伯和他父親的酒肉朋友可是強上百倍。
「你說……迎春和他如何？」
「嗯？」賈珠回過神來，反應了一下才道：「做繼室不太好吧？」
「若是別人我是提都不會提的，只是明昊不同。」賈璉把手裡的桃木劍放回盒子裡去，準備一會兒給喜兒戴上，然後繼續道：「明昊的人品絕對稱得上高潔的，他這人又一門心思的在他那雕刻的愛好上，不是深沉之人，對迎春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五歲的年齡差倒是不算太大，只是江明昊之前的妻子給景陽伯府留下了一個嫡子，繼母可不好做。」
這京城前些年出了個繼母虐死嫡子的事兒，雖說這麼嚴重的是特例，但很多人都認為繼室不會善待元配的兒子，畢竟這其中牽扯的不止是利益，所以通常都會有一種防備的心態。
不過，「迎春庶出的身份，確實是有些影響她的婚事的，大伯母……還是不願意把她記在名下嗎？若是有個嫡出的身份，想必是能找到更好的人家的。」
賈璉搖搖頭，「母親不願意把庶出的孩子記在名下，這事兒父親又不管，我也沒辦法強求。」
若是迎春真的有一個嫡出的身份，在榮國府這些姑娘中絕對是身份最高的，現在這樣，倒是有些不上不下的，配高門的庶子他是絕對不願意的，嫡出的吧又擔心人家挑剔，家世低一些的又一時沒有找到人品覺得信得過的。
現在有一個江明昊，雖說有一個兒子了，但迎春又不是那種惡毒之人，景陽伯夫人也和善，，沒準兒正合適。迎春那樣的性子，有一個太強勢的婆婆可不會好受。
「這段時間幫著迎春相看，我就覺得明昊挺好的，我也不是說以後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但現在正好有江明昊在這兒，咱們難道還能期望找不到合適的再回頭，人家也等著嗎？」
賈珠搖頭，那是肯定不可能的，景陽伯府想要給江明昊娶繼室還是很容易的，當初江明昊這個妻子家世就很好了，就是可惜了……
不過說起江明昊的元配，賈珠問道：「他們家為了孩子，會不會想要從家裡找一個姑娘嫁過去？」
「我見過幾次江明昊妻子的兄長，也還算熟悉，他們家裡沒有適齡的女孩兒，再找的話就要到旁系找了，那身份太低了。」
「你這人脈有時候我真的是佩服。」
突然說到人脈上去，賈璉笑了起來，沖著他挑眉，「弟弟厲害吧？等到以後我三個女兒成親，沒準兒我能把整個京城的人都摸清了。」
「我都能想到你得多苛刻。」
賈璉直接便認下來了，像他現在就已經在考慮給自己巧姐兒培養一個夫君，而出門在外看到與大姐兒同齡的孩子也都下意識的會在心裡琢磨一下，感覺都快魔怔了，偏偏現在又來了個三女兒。
不過說回正題，賈璉和賈珠現在有什麼事都是先找對方商量一下，兩個人討論過後都沒有意見，才會繼續往下走。
而賈璉提的這個事兒賈珠是不反對的，所以第二日他從四譯館回來，便去父親那裡問了一下意見，賈赦果然連問都沒問，直接便道：「隨便你選哪個，她的嫁妝到時候讓公中來出，只一個，不能比元春少。」
「怎麼可能？父親您不出，只靠公中怎麼會比得上還有二嬸置辦嫁妝的元春？」
「她王氏這些年也沒少從自家賺錢，多出一點兒怎麼了？」賈赦說的是理直氣壯，要說其中有多少是為了一個不太親近的庶女也不是，更多的還是為了賭氣。
而賈璉見狀，隨便應了一下便準備離開了，到時候等鳳兒出了月子安排吧，靠著他是指望不上的。
「你等等！」
第一百一十七章
賈璉停下腳步， 轉過身來有些不解的看著父親，問道：「您還有何事？」
「我聽說護國寺的住持看面相很准， 寺裡求得簽也很准， 我捐了一大筆香油錢， 你抽空去看看。」
「看什麼？」
「當然是看子嗣！」賈赦嫌棄的看著賈璉， 「我有你這麼一個費錢的兒子，你還不去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求個兒子來？」
賈璉無語， 立即便拒絕道：「我可不去，你那錢還是當你做善事給自己攢些福報吧。」
「老子有錢！什麼福享不到？！」
「小爺也有錢，沒兒子也活得理直氣壯！」賈璉說完， 懶得再與他爭辯， 重新又告辭一遍之後就離開了正房。
哪想到賈赦轉過天就在請安的時候當著眾人的面對賈母說了， 老太太一向也是信這些的， 又聽是護國寺的住持， 立即便支持起來，「能夠聽一聽住持講佛法也是受益無窮的，你可不要浪費你爹的好意。」
「我可不是一片慈父之心嗎？」
賈璉聽後側頭看向便宜爹， 這可真是！他怎麼不知道便宜爹還有「慈父之心」呢？
只是到底不好抹了長輩們的面子直接拒絕， 不想回去之後就連王熙鳳也是支持的，賈璉只能答應等他休沐了就去護國寺一趟。
不過他是純粹帶著踏青的心態去的， 對於什麼解簽之類的事兒很是興致缺缺， 便又邀請了賈珠孟承允，隨即想到他準備讓江明昊做自己妹夫的事兒，就又約了他一起去。
後來見到柳定的時候他隨口說了一句， 柳定也說要一起出去玩兒，沒想到當日在馬車上還有他的侄子洛旻。
洛旻問了幾句巧姐兒幾人，賈璉回答了，眼神一轉看到孟承允正笑著與江明昊說話，無奈的搖搖頭，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每次兩人見面，孟承允還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可江明昊根本早就把這事兒爛在肚子裡，也早就沒再放在心上，只孟承允總是酸的很。
賈珠和賈璉也不去告訴他，他們其實一早準備套路的就是他孟承允，而不是無辜的江明昊，就讓他誤會下去吧，也能有點兒緊迫感。
就是有時候還是挺心疼啥也不知道的江明昊的，所以就連賈珠對江明昊的態度也會有一點……算是溫柔？反正春風細雨般的態度，讓江明昊一直覺得他們都是好人。
因為今兒這一場踏青的起始原因還是去護國寺問子嗣，所以眾人早早的便先來到了護國寺，而作為今兒的主人公，其他人便一直在旁邊看著賈璉求籤。
可能是賈赦這一筆錢確實是沒白花，賈璉抽完簽一報上名號，就被小沙彌請去住持的院子裡，其他人沒有求籤，便請另一個小沙彌帶著他們去寺廟一處竹林等著他。
而賈璉跟著小沙彌進了住持的禪房，見一位穿著袈裟的僧人正坐在蒲團上慈眉善目的看著自己，他雖說不信什麼教派，但是對一些真正品德高尚的得道之人還是尊重的，而護國寺的住持一向的名聲便是十分的好的。
於是賈璉便雙手合十躬身跟住持見了禮，這才根據指示坐在了住持對面的蒲團上，奉上手中的簽。
「施主所求為何？」
「子嗣。」賈璉說完，見住持在認真的看著他之前求的簽，便又道：「我倒也不是這麼的執著於此，但是婦人生產與走一遍鬼門關無異，所以來此一趟也是想拜託您，若是以後我家裡有人打聽，能請寺裡的師傅告知他們，我就是生女兒的命嗎？」
「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佛家是不是這麼說的？我媳婦年紀越來越大了，總不可能非得拿命去拼一個性別未知的孩子吧？」
住持未出聲，只是認真的聽著他說話。
賈璉見狀，便又恭敬幾分道：「我也知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但我這請求也算是善意，能請您答應嗎？」
「施主可能有所誤解。」住持笑著把簽放到小幾上，道：「施主原本命中該有一子未出世便夭折，但在年少時發生轉折，施主的簽上表明，您求子並不能得償所願，再生也依然是女命。」
「……」合著還真是他拖了王熙鳳的後腿，不知道為什麼，又想求住持不要說出去了呢！
「不過施主為人豁達，又心存善念，是會惠及子孫的。」
賈璉略顯尷尬的回以一笑，不過人家住持到底還是得道高僧，臨走的時候賈璉還是道了謝，也沒因為對方說的挺准再多問什麼。
略顯惆悵的被小沙彌帶到其他人面前，幾人看他的表情面面相覷，還是賈珠先張口問道：「可是簽不好？」
「那倒不是。」這幾個人都不是那種多嘴的，所以賈珠也沒瞞著，直接便一攤手道：「我本來還想請住持幫我對府裡掩飾一下，不要催的那麼緊，誰曾想住持說我簽上就表明了是生女兒的命，我就感覺之前想的很多此一舉。」
這……一般也不曾聽說寺廟裡會直接直白的跟人家說生不了兒子的話，通常都是很委婉的說，倒是賈璉的話更像是假話了……
賈璉也無所謂他們是否相信，直接便道：「這可是護國寺住持親自幫我解得簽，順便幫我在外頭宣傳一下，免得到時候有些長舌之人說我媳婦的閒話。」
隨即笑呵呵的便又按照原計劃與眾人一起去山下，柳定家在這邊不遠的地方有莊子，就坐落在河邊不遠，這個時節賞荷花正好。
他們中只有洛旻是小輩兒，一直都表現的很有家教的樣子，臉上又始終帶著笑，賈珠看著他請教孟承允的樣子，便忍不住對賈璉感歎：「若是蘭兒也能像他便好了。」
「蘭兒已經很不錯了，莫要太過貪心了。」其實在賈璉看來，至少就聰慧程度來說，他是勝過父親賈珠的，性格又與賈珠一樣溫和，已經是別人家的孩子典範了。
若是見到了更出色的孩子，便想要讓自己的孩子也變成那樣，那他們家巧姐兒可怎麼辦？不得早就變成敏感的性子了？
而賈珠也不過是隨口一說，他對自己的兒子還是很驕傲的。
真能坐住釣魚的也不多，沒多久柳定和賈璉便開始閑晃，根本不管魚會不會上鉤了。
「知道你把洛旻帶過來，我就應該把家裡那幾個孩子也帶出來。」
洛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回過頭來沖著表叔和璉二叔微微一笑，然後回過頭來向孟叔叔繼續請教。
賈璉看著洛旻，忍不住感歎出聲：「真是誰家都想要這麼優秀的兒孫的！」
柳定好笑的打量了一眼賈璉，道：「你們家三個千金，優秀的兒子暫且沒有，也可以有優秀的女婿嘛！」
「這個倒是可以有。」賈璉搖了兩下扇子，笑著說：「我這一想到我的女兒將來要嫁給哪個壞小子，就恨不得揍他們一頓。」
「你女兒這才多大你就開始岳父心態了？」
「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們就長大了，可不是要早早就準備起來嗎」賈璉現在重點關注的便是曾慶柏，但大姐兒年紀更大一點，再過個四五年就得相看，他能不有緊迫感嗎？
「我兒子怎麼樣？」柳定用扇子敲了一下賈璉的肩膀，道：「不是我說，我大兒子也是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咱倆做親家如何？」
賈璉撣開他的扇子，面無表情的拒絕：「我們家大姐兒還小。」
「也就差四歲啊，我不介意，可以等的。」
「我介意。」柳定的大兒子確實不錯，但是他現在就已經在相看親事，就算給大姐兒又算個什麼事兒，柳定是不錯，他家嫂子人也挺好，但那不代表人家就願意兒子等一個小姑娘，不能早早的讓他們抱孫子。
柳定跟在賈璉身後，追著說：「那我二兒子也不錯啊，巧姐兒許給我們家怎麼樣？我和你嫂子肯定拿他當親女兒養。」
賈璉腳步一頓，想到柳定家那個老二也是個小胖墩兒，回頭道：「一家有女百家求，等以後你兒子長大了若是個好的，我可以讓他排在前頭。」
「我兒子肯定差不了的！」
「……」
洛旻看著二叔的背影微微出神，孟承允見他沒了聲音，一抬頭，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孟叔叔。」洛旻搖搖頭，收回視線重新看向河面，心中就像水面似的起了波瀾……
中午他們直接就在河邊烤魚吃的，不過不是釣上來的，而是莊子上的人下去撈的。
下午回去的時候，進城之前幾人依然坐的一輛馬車，洛旻拿出兩個木盒子，沖著賈璉道：「璉二叔，這是送給巧姐兒還有林珂他們的，能麻煩您幫我給他們嗎？」
賈璉一看，接過來笑著說：「那我就代他們謝謝你了。」
不過賈璉看了一眼這一大一小的兩個盒子，不知道他是怎麼分配的。洛旻注意到，立即解釋：「小的是給巧姐兒的，大的給林珂和賈蘭。」
賈璉聽後，點點頭，直接放到了手邊，道：「我回去就交給他們。」
第一百一十八章
與眾人分開， 賈璉和賈珠坐著馬車回到榮國府，賈珠準備下馬車， 賈璉叫住他：「洛旻給蘭兒和林珂的東西， 珠大哥哥帶過去吧。」
賈蘭七歲要搬到外院開始專心讀書的時候， 賈璉就提議把林珂連帶著賈琮也都搬過去， 畢竟他們幾個年紀相仿，早一年晚一年也是無礙的。
也是因為他們幾個現在都在外院， 所以賈珠直接點點頭，接了過來。
而賈璉回到院子裡之後，換好乾淨衣服之後一反常態的並沒有先去看王熙鳳母女， 而是來到書房裡。
王熙鳳早就聽丫鬟說他回來了， 等了許久都未見賈璉過來， 便有些奇怪的問：「二爺去哪兒了？」
「回二奶奶， 二爺回來之後就進了書房， 一直並未出來。」
就算有什麼緊急的事情要處理，賈璉也都是先回來看看她們母女，王熙鳳覺得定是有問題的， 便吩咐丫鬟去叫人。
賈璉此時已經做好心裡建設， 所以丫鬟一推門出來的時候，就見到二爺已經在廊下往這邊來， 便躬身行禮道：「二爺， 二奶奶等您呢。」
「知道了。」
走到臥室門前，賈璉在丫鬟奇怪的眼神中扯了扯嘴角，神情自然的推開門， 一進去便立即先發制人道：「有些事耽擱……」
「噓——」王熙鳳食指抵在唇前，打斷他的話，「聲音壓低些，再吵醒喜兒。」
賈璉一頓，點點頭，壓低聲音道：「你們今天怎麼樣？喜兒鬧了嗎？」
「沒有。」王熙鳳說：「今天姑娘們過來看我，都說喜兒長得漂亮。」
賈璉坐到床邊，也不去碰孩子，只含笑看著，這幾日喜兒白嫩了不少，看著更是精緻漂亮，還未滿月，他就開始擔憂自己女兒將來不知道被多少人盯上。
「你去護國寺求籤求得怎麼樣？」
賈璉一滯，到底還是逃不過的，只能認命道：「住持幫我解得簽，我自己還好，但結果你可能不是很容易接受……」
「吞吞吐吐做什麼？直說便是。」
「住持說我沒有兒子的命，以後再生也都是女兒！」說完，賈璉看著王熙鳳的神情，道：「你還生嗎？真要湊齊七仙女兒？」
王熙鳳以為他在開玩笑，立即便低聲喝止：「賈璉！」
「我在這兒呢！我還能跑是怎地？」說完還沖著王熙鳳拋了個媚眼，其肉麻噁心程度簡直不忍直視。
王熙鳳噎住，十分不想搭理賈璉，但這樣的事實她還是不能接受，便又問道：「你沒騙我？」
「我簽都帶回來了，準備留個紀念。」說著，賈璉從袖子裡抽出那根簽，道：「你要是能解出點兒別的東西，小爺還能挽回點兒自尊。」
「解就解。」王熙鳳還躺在床上，卻還是伸手接過了那根簽，並且在賈璉的目光中把簽塞到了枕頭下。
賈璉見狀聳聳肩，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咳……王熙鳳竟然沒有暴躁，他也是十分驚奇的了，還是少說幾句吧。
王熙鳳也不可能總被賈璉牽著鼻子走，主動轉移話題問：「你不是說要撮合江明昊和迎春嗎？與他說了嗎？」
「沒有。」賈璉摸了一下床邊小桌子上的茶壺，水已經涼了，也不在乎上面的杯子裡還有半杯喝剩下的，倒滿之後喝光，才繼續對王熙鳳說：「我琢磨了一下，這事兒我還是問一下江大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長輩們同意比江明昊的意見重要，而且他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我不管你。」
賈璉扭過頭偷偷撇嘴，說是不管他，但是他整個人都籠罩在王熙鳳的淫威之下……
第二天，王熙鳳果然讓人去重新看了這支簽，隨便找的人肯定是不如德高望重的護國寺住持，但求子不太順暢的意思還是傳遞過來的，一時間心頭也是思緒萬千。
秦嬤嬤在旁邊勸她不要想太多，王熙鳳搖搖頭，道：「也不是傷神，就是覺得一直執著的事情，突然塵埃落定，有點兒空落落的。」
剛剛賈璉親自把喜兒抱出去曬太陽，秦嬤嬤見了他喜滋滋沒有陰霾的樣子，笑了笑，勸道：「這世上沒有兒子的人家多的是，二奶奶看二爺不是一點兒都不愁嗎？」
「他什麼事兒愁過？」通常有什麼事兒，賈璉沒多久就能解決了，解決不了他這人也心大的睡一覺，第二天起來還能慢悠悠的搖扇子。
而也就是這段時間，柳定按照賈璉的要求，真的就把賈璉天生女兒命的事情傳了出去。賈璉出門的時候也確實有一些人會擠兌幾句，他是完全都不在意的，甚至厚臉皮的說：「過獎過獎，畢竟這福氣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有人說他是「逞強」，賈璉也不去爭辯，只柳定幾個偶爾聽到有說的過分的，會幫著賈璉說些話。最主要的是當事人不在乎，所以後來慢慢的也就沒人有什麼興趣再說了。
等到王熙鳳做足了月子，又把臉蛋兒養的紅潤透亮出去做客，不少人家的夫人反倒是說她有福氣，畢竟被夫君寵成這個樣子的女人，即便沒有兒子，她們也羡慕不來。
王熙鳳也間接知道了外邊的傳聞，也知道了賈璉對她的維護，心裡是決定對他溫柔小意一點兒的。
但賈璉就是有那樣的本事，對他好一點兒吧這人還不接受，一臉驚恐的看著她，頓時王熙鳳心裡一點兒溫存的念頭都掐滅了，直接把人推遠點兒，「趕緊忙你的去！」
賈璉一臉茫然，奇奇怪怪的不說，這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呢？
趁著這段時間，賈璉把迎春的婚事敲定了，老太太沒有意見，但是迎春還未及笄，成親的時間便定在了明年年底。
而賈家的長輩也得知了賈璉解簽的結果，最直接的便是賈赦完全不待見賈璉了，可能是覺得他要給大房斷子絕孫了，對庶子賈琮稍微溫和關心了一點兒，倒把人孩子弄得戰戰兢兢的，沒多久他又覺得沒意思了。
賈赦是個典型的只顧自己享樂的人，本來也沒有多在意什麼子嗣後代，難得的一點兒親情都在幾個孫女身上，包括賈璉這個嫡子在內的幾個兒女一絲一毫也沒享受到。
至於賈母，最近一直在忙碌，府裡雖然奇怪，但是誰也管不了老太太想做什麼。反正只要身體沒什麼問題，其他的賈璉是一點兒不關心的，每日裡還悠悠的上職下職。
等到賈珠賈璉休沐，兩個人之前本來還商量著休沐帶著孩子們一起出去玩兒的，但是剛一提出來，便被老太太否決了，「明日我請了敬兒珍兒和族老們過來。」
賈璉與賈珠面面相覷，不解的看向祖母：「怎麼突然請族裡過來？」
老太太也沒瞞著，直接便道：「珠兒之前說分家的事兒我不同意，但是把榮國府的財產趁著我活著分配一下，也不是什麼壞事。」
「祖母？！」賈珠以為這麼久了祖母一直也未提起過，是早就忘記或者根本就不準備處理，沒想到她老人家竟然已經獨自有了決定……
賈母仔細盯著兩個孫子的眼睛，道：「你們確定我如何分配都沒有意見？」
「當然！」賈珠立即點頭，賈璉無所謂的攤手，臉上的表情似乎完全不在意這件事。
「那請不請你們外家過來見證，你們自己決定。」
賈璉率先搖頭道：「張家的兄弟二人不過是晚輩，沒有必要過來。」
更何況賈張兩家多年來不曾往來，也沒必要因為這事兒找他們過來，至於邢夫人娘家，自從邢家兩老去世，邢家舅舅就越發的不頂事，更沒必要叫過來。
而賈珠的外祖家是王家，王子騰不在京中，只不過是分產又不分家，不請過來見證也沒什麼問題。而知道了這件事兒的王夫人更是認為大哥必定是向著自己的親生女兒的，便也不是很熱情的希望娘家人過來。
然後這件事兒就在老太太刻意的忽視了兩個兒子的意見中確定了。第二日一早，除了家裡的孩子們以及留在京城書院的寶玉，賈家所有人在給賈母請過安之後都沒有離開。
等到賈敬賈珍以及族老過來之後，賈母也並未讓女眷離開，而是當著眾人的面，對賈珍道：「珍兒，宣佈吧。」
賈珍作為族長，自然是早早就得知了叔祖母想要分財產的消息，更是最早得知了分配比例。所以這時候該到的人都到了，老太太一發話，他便拿著一份財產清單走到正中央，嚴肅認真道：「今日眾位一起在此見證榮國府給子孫分產，現在我就念一下分配比例，若有其他意見稍後可提出來。」
「正式分家將在老太太仙逝之後，榮國府歸大房所有，日後由賈璉繼承，剩餘全部商鋪田產銀錢，一分為四，賈赦賈政賈璉賈珠各得其一……」念完所有的財產，賈珍口乾舌燥的喝了點水，隨後才道：「至於這四份財產如何分配，抓鬮決定，可有意見？」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除了榮國府， 所有的財產幾乎相當於兩房平均分，二房除了覺得分得太多的賈珠， 其他人自然是都不會有意見的。
而賈璉也不在意， 便也沒有說什麼。
只賈赦最是不滿， 但他也知道自己現在說話在母親那兒的力度連賈璉都不如， 他一個人反對也沒什麼用，便只道；「迎春的婚事已經定下了， 當初元春成親公中出錢，迎春也得公中出！」
賈母是沒想到自己兒子這麼點兒錢也好意思張嘴，臉上無光的同時直接惱怒道：「老婆子來出！總可以了吧？」
賈赦卻是依然沒臉沒皮道：「母親您願意給那是您對迎春的疼愛， 公中該出的必須得出。」
老太太胸口起伏， 賈政是個孝順的， 立即便道：「母親莫要生氣， 這是應該的， 從公中出便是。」
「虛偽。」賈赦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即便道：「既然二弟這麼明事理，那就好說了， 準備什麼時候搬出榮禧堂啊？」
「這……」賈政看向母親， 準備等母親的吩咐。
而賈璉卻並沒有準備搬進榮禧堂去住，便出聲道：「孫兒覺得現在的地方住著已經習慣了， 暫時沒有搬的打算。」
賈珠略顯感激的看了一眼解圍的賈璉， 然後躬身對祖母道：「回去孫兒便讓紈兒收拾著，不日便把院子倒出來。」
賈赦對賈珠倒是不厭煩，瞥了賈璉一眼， 小聲說他「唱反調」，隨即故作大方道：「兒子也在東邊兒也住的慣了，不如就母親搬到榮禧堂，二弟搬到西邊兒住著。」
賈母看著，對於賈赦竟然沒有對財產分配比例表現出更多的不滿，已經算是出乎意料了，所以現在他要求二房搬出榮禧堂，她沉吟了片刻便拍板道：「那就搬。」
而榮國府的分產就這麼算是無波無瀾的結束，其他人紛紛離開，賈母卻是留下了賈璉，單獨對他說：「我得為賈家的未來考慮，你現在沒有嫡子，我分產的時候便傾向了一部分到珠兒身上……」
賈璉他還以為是想要兩房公平，沒想到竟然是因為子嗣。雖然能夠理解這個時代的特性，本來也確實並沒有對分產有任何意見，但此時老太太明顯表露出來的意思就是自己的女兒不如男孩兒重要，他是不願意接受的。
便很嚴肅的看向祖母道：「您無需對孫兒解釋，傳宗接代這種事兒您在意，孫兒不在意，她們姊妹三個我都如珠如寶的愛護著，絲毫不比男孩兒差。」
老太太嘴唇動了動，到底也並未解釋，她對家裡的姑娘們如何憐惜，是誰都能看在眼裡的。但這不代表，她就能像賈璉似的不在乎榮國府的傳承。
算是不歡而算，賈璉回去之後，王熙鳳問起老太太都說了什麼，賈璉未免她心裡存事兒，便沒有把真實的話告訴她，只是半真半假的說：「祖母擔心我覺得分配不公，可能是想要安撫我們。」
王熙鳳現在就拿著他們那份財產的清單，搖搖頭，道：「算了，二叔家裡還有寶玉，祖母沒單獨分他一份，我已經很意外了。」
「你別忘了祖母是有私產的。」當然，這是老太太多年的積蓄，他是不會覬覦的，至於王熙鳳……賈璉唇一勾調笑道：「我們璉二奶奶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
王熙鳳抖了一下自己手裡的清單，斜了一眼賈璉，哼道：「這麼一大筆財產已經到我手裡了，你以後可仔細點兒自己的皮！」
「誒呦！」賈璉一聽，點頭哈腰的來到她身後，邊伸手給她按摩肩膀邊討好道：「那璉二奶奶這麼富裕了，我的月錢是不是得提一提了？」
王熙鳳拍了一下賈璉的手，在自己頸窩點了一下，等他按過去才說道：「分產之後就得各自花用，剛剛回來的時候珠大嫂子還說，讓我看看還缺不缺人再在府裡挑挑，然後祖母院子裡伺候的下人月錢也得咱們晚輩出。」
「這些你們商量便是。」賈璉全沒意見。
原本沒分產的時候一切都是公中出，難免都有一種佔便宜的心態，如今各自花用了，王夫人自然是覺得拿出這麼一大筆錢給下人做月錢很心疼，催著李紈去跟王熙鳳商量把下人分流一部分到大房去。
王熙鳳考慮了一下，她和賈璉現在的財產現在越來越多，雖說府裡的人不是都好用，但是有賣身契的下人總是好拿捏一些的，又不用花錢從人牙子那兒另買。
當然，肯定是新買進來的人更容易調。教一些，只是府裡這些人到底是有些情誼的，相對來說也是成熟些的幫手，至於有些不好管教的事兒，她自認為是拿捏的住的。
所以等到賈母和二房換完院子，王熙鳳和李紈兩個就拆分了一些下人，然後重新做了安排，倒是比西邊兒更順暢一些，反正對大房來說，除了錢和人多一些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而薛家從年後就開始收拾他們家的宅子，在二房和賈母互換院子的時候，他們也不顧賈母和王夫人的挽留，直接就搬出了榮國府。
賈璉和賈珠後來與薛蟠喝酒的時候才知道，是薛寶釵一力堅持要搬出榮國府的，兩人便猜測許是因為他們前後矛盾，說想要結親又反口，傷了小姑娘的自尊。
歎了一口氣，賈珠對薛蟠說：「姨媽和表妹兩個女人也不容易，表弟你也要多為她們考慮。」
薛蟠是最不耐煩人家說教的，此時聽了表哥的話，便有些覺得掃興，只是礙於這麼長時間在賈家住的也不錯，就敷衍的應承著。
賈珠看出薛蟠的態度懶散，眉頭一簇還想繼續說，賈璉趕緊攔住，笑著說：「今兒咱們表兄弟幾個聚在一塊兒，先不說那些掃興的。」
賈珠沒辦法，便只能止了話，氣氛比之之前到底是差了幾分，最後只能算是不歡而散。
賈珠等人走了，還有些氣不順的說：「若不是我的表弟，我何故去管他的閒事？沒得拖累了姨媽和寶釵！」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姑媽溺愛也是事實。」
賈珠聽後又歎了一口氣，想起自己的兒子，道：「蘭兒也被母親和他娘寵的嬌慣，以後得嚴加約束一些，免得變成紈絝誤人誤己。」
「蘭兒已經很懂事了！」再說貴族公子哥都是嬌生慣養的，賈璉實在是覺得賈珠有時候過於嚴苛了，便勸道：「你若是實在想要蘭兒不那麼嬌氣，便讓這些孩子每天加半個時辰的武藝課程，摔打摔打也好。」
賈珠若有所思，隨即點點頭，道：「我以前就吃了身體不好的虧，是該鍛煉一下。」
「還有，你若是不放心薛蟠，回頭我就跟朋友說說，以後找點兒由頭教訓教訓他，注意著點兒分寸總能長長記性。」
「能有用嗎？」賈珠有些懷疑，也有些不忍，「薛蟠雖然渾了點兒，性子還是單純的，也別教訓的太過了……」
「你看，還說姑媽溺愛，你這種心態可不也是嗎？」賈璉好笑的看了一眼賈珠，扇子頭在脖子上敲了兩下繼續說：「萬一他記吃不記打，就多揍兩次，放心，會注意分寸的。」
賈珠還是瞭解賈璉的，既然他保證了，知道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於是便頷首道：「那就多注意著些，別讓他闖了大禍。」
「這好說，薛蟠有些酒肉朋友我也認識，讓他們出去的時候注意著點兒就是了。」
於是回頭賈璉就專門請了不少於薛蟠關係不錯的人大吃大喝了一頓，順便拜託了這件事兒，也不得不說幸好他提前做了點兒事兒，還真的避免了日後薛蟠犯大錯。
而此時的賈璉幫著賈珠安排好教訓表弟的事兒，就去了張家，就在薛家搬家之前，他們也收拾好了自家的宅子，搬了進去。
當時賈璉因為有事兒，只匆匆去停留了一下，之後一直沒有倒出時間過去。明年他們兄弟就要參加春闈，賈璉也很有必要去關心一下。
上一次來的時候沒太仔細看過，所以這一次來了張家，張修謹和張修齊專門帶著賈璉在花園裡轉了一下，只不過這個這個季節一點兒綠色都沒有了，賈璉也不是特別能夠欣賞這種帶著幾分荒涼感的婉約精緻。
張修謹也看出來了，所以穿過花園就帶著賈璉去了書房，這是兩兄弟公用的地方，全都是各種書籍，而且保存的很好，每一個架子上都塞得滿滿的。
賈璉從前頭走過去，試探性的抽出兩本看了看，只是拿在手裡一看題目，就感受到了自己不能承受的重量，立即便又放回去。
「這些你們都看過了嗎？」賈璉指著書架上的書，手指左右一晃，好奇的看著兄弟兩個。
張修謹笑了笑，道：「大半是看過的，不過也多是以科舉所需的書籍為主，其他暫時不過是當作放鬆一閱。」
賈璉一拱手，佩服道：「你們這些讀書人，單說這耐性毅力，我是真的很尊敬的。」
第一百二十章
丫鬟敲門進來給三人上了茶， 張修謹伸手請賈璉用茶，這才道：「你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過是志不在此。」
對此賈璉不辯解， 說起另一事：「我也不知道表哥表弟會不會嫌我多事， 不過我妹夫孟承允的祖父最近回到京城來住一段時間， 我請他幫著指點你們一下。」
孟承允此人，張修謹是知道的， 他的祖父是本朝大儒，所以賈璉請得大儒指點他們，二人自然是滿心感激的， 直點頭道謝。
張修謹更是道：「從進京開始， 我們一家就多勞表弟照顧， 實在是無以為表。」
賈璉不在意的揮揮手， 「賈璉也收了表哥表弟不少的東西， 我都不曾客氣，你們客氣什麼呢？」
事實上若不是張家兄弟二人確實都是很不錯的人，賈璉也不會這麼上心， 他又不是人傻錢多， 當然是要對值得的人好。
然後賈璉便與他們約好，明日他早些從四譯館過來， 親自帶著他們去孟家拜訪。
張家兄弟自然是答應， 順便問了一下孟老有什麼喜好，這是禮節，賈璉仔細想了想便一一都講給他們聽， 然後說：「孟老這樣品德的大儒，你們求學的態度端正一些，禮物反倒是其次。」
「那也是要準備齊全的。」說完，張修謹就叫了人去把記著孟老喜好的紙讓丫鬟拿給他夫人準備。
賈璉看著他忙完，不客氣的從桌子上拿起一個蘋果，邊吃邊問兄弟兩個：「修齊的年紀也差不多了，舅舅他們對修齊的婚事是怎麼準備的？」
「家裡的意思也是等到修齊考上進士，然後再考慮婚事。」
畢竟張家現在的情況其實是有些尷尬的，雖說有些底蘊，到底多年沒有張姓族人在京城為官，張修齊的親事上還是有些糾結的，所以等到考上進士之後，選擇的餘地也會大一些。
賈璉也能夠理解，只說：「有需要可以找我，我沒別的本事，就是認識的人還多一些，之前剛幫我庶妹把婚事定下來，修齊若是有需要我也可以幫著看看。」
若是賈璉能夠幫忙，自然是比他們這麼被動要好一些，所以張修謹便笑道：「那我就提前謝謝表弟了，到時候我們送你一份厚厚的謝媒禮。」
「表弟我肯定不會跟你們客氣的。」
而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的張修齊，抬頭看了一眼兩位兄長，攥緊手裡的書，臉上的神色有些猶豫。
賈璉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不解的問：「修齊，你怎麼了？是有什麼想法嗎？」
張修齊咬咬牙，最後還是看向賈璉，認真的問道：「表哥，薛家的那位小姐不能備選公主侍讀，是不是要準備定親了？」
「是啊……」賈璉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薛寶釵，心裡有了點猜測，但又覺得有些不真實。
張修齊見兩位兄長都看著自己，一咬牙道：「我覺得薛家小姐可能對我有心，我……也覺得她甚合心意，可否請表哥幫我問上一問……」
「……真的？」賈璉記得他們好像就在山東的時候見過一面，下船的時候又見過一面，這就互相有好感了？怎麼那麼讓人不相信呢？
張修齊有些著急道：「是真的！我這是當著表哥的面才說的，那時候在山東碼頭她一直盯著我看，不是有意是什麼？」
賈璉眼神一轉，看向張修謹，用眼神問他知道嗎？
張修謹也茫然著呢，眼神落在自己弟弟身上，帶著幾分探尋，只是真就像張修齊說的，他一直都沒有表現出來，便誰都不知道……
此時有什麼想法當著弟弟的面兒他也不好說什麼，便光明正大的把人支走，「我和你表哥說會兒話，你先回去讀書去吧。」
「在我面前說又有什麼關係？」張修齊當然知道他們是要說自己的事情，擔心兄長不同意，便又沖著表哥說：「她是不錯的姑娘吧？表哥你可要為我說說好話。」
賈璉含笑，也跟著張修謹揮手趕人，「你哥哥心裡有數，趕緊去讀書吧。」
等到人走了，張修謹才搖著頭道：「修齊單純，我怎麼覺得不像他說的那麼回事兒呢？」
「表妹住在榮國府這麼久，因為薛蟠沒能備選成功，後來……」賈璉頓了頓，也不想張修謹對寶釵有什麼誤會，便又道：「後來我二嬸想要薛家跟寶玉兩個親上加親，被珠大哥哥攔下了，並不曾聽說其它的隱情。這件事兒外人都不知道，出於我口止於你耳便是，不過表妹本人確實是出挑的。」
「那為何……？」
「我也不瞞表哥，寶玉跟著鄭院長學習，對方是暗示過珠大哥哥想要結親的，只是家裡不知道。若是沒有這事兒，其實寶玉的性子有表妹那樣的妻子是福氣。」
張修謹一聽，沉思片刻問道：「這麼說表弟對她評價甚高，可聘給修齊？」
賈璉卻是搖搖頭，歎道：「表妹確實很好，但是薛蟠此人太拖後腿，他被寵壞了，為人倒是義氣，可也有幾分紈絝，容易闖禍，之前在金陵的時候就縱奴行兇打死過人，否則表妹也不會落選。」
「……」
見他不說話，賈璉繼續說：「因為珠大哥哥的囑託，我找了人看顧一下薛蟠，免得他到時候惹出什麼大亂子來。」
張修謹本身對皇商薛家並沒有意見，只是聽賈璉的話，薛蟠實在算是紈絝了，心裡是覺得這門親事對修齊並沒有好處，所以有了幾分抗拒。
然而修齊也不小了，他的意願張修謹也不能不顧及，便對賈璉點點頭，道：「回頭我再問一下修齊吧。」
「我是認為表妹並不像修齊說的那樣對他有意，修齊也不見得對表妹多上心，所以表哥說的時候最好給他提前把利弊都講清楚，莫要以後有了麻煩再後悔。」
「張家的教養不會的，你放心。」
賈璉點點頭，他還是比較相信張家兄弟兩個的人品的。
中午的時候，賈璉留在張家吃的飯，張家的侄子還問他巧姐兒林珂為什麼沒來，一大一小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話，完全不去管張修齊在旁邊欲言又止的表情。
然後直到賈璉告辭，他們兩個當哥哥的也都惡趣味的沒有再提起，讓他自己在那兒抓心撓肝的著急。
回去之後，出於八卦的念頭，賈璉跟王熙鳳說了這件事兒，讓她什麼時候去薛家做客的時候試探一下寶釵。
王熙鳳對張修齊是有印象的，她自然是為自己的親表妹考慮的比較多一些，覺得這麼親事若是成了對寶釵來說也不虧，當然是希望能成的。
不過她也有分寸，知道這事兒不能由女方太主動，所以邀請李紈一起去薛家做客的時候，也就是在寶釵母女問候賈璉的時候提起那麼一句。
回來之後，賈璉抱著喜兒坐在榻上，一見到她進來，立即便問：「怎麼樣，你提起我表弟的時候寶釵神情有不一樣嗎？」
「沒有。」王熙鳳並沒有立即過去抱女兒，而是站的稍遠一些邊暖和身子邊說：「我說表哥表弟明年要春闈，順嘴問了一句她對修齊有沒有印象，寶釵只說長得與巧姐兒十分的像。」
「那看來是修齊自作多情了！」若是因為巧姐兒的長相才多關注一點，倒是確實有可能，只不過張修齊可能是太純情，姑娘多打量幾下就慌亂的以為人家有意，呵呵，還怪有趣的。
「我覺得表弟若是和寶釵能成也挺好的。」王熙鳳摸著衣服已經不涼了，走過去抱起喜兒，然後繼續對賈璉說：「我姑媽正愁表弟表妹兩個的婚事呢，兩家也都算是知根知底，成了也是美事一樁。」
「有薛蟠，舅舅他們肯定是不會十分願意的，再說修齊顯見的前程似錦，肯定是想要找一門更得力的親家的。」
這倒是個事實，只是王熙鳳也不願意娘家親戚被看扁了，便又為薛家說話：「薛家雖說是皇商，卻是紫薇舍人之後，算起來也是書香世家，比之多少人家更有底蘊呢！」
「是是是，我又沒說什麼。」賈璉失笑，「誰也沒嫌棄皇商不皇商的，你怎麼偏漏了薛蟠呢？要知道子孫不孝反倒比出身更讓人在意。」
「……」王熙鳳說不出話來，薛蟠是怎麼繞也繞不過去了，畢竟就連她也總覺得表弟有時候太過不務正業了些。
賈璉也不是非要擠兌王熙鳳，見她說不出話來，便又道：「咱們兩個說這些也無用，還是要看張家是不是真的願意求娶寶釵，若是仍然誠心求娶，到時候給薛蟠找個厲害媳婦，管著點兒他不就是了。」
「我不過是希望你在中間多說說好話，我是真希望寶釵可以有個好婚事的。」
賈璉卻是搖頭拒絕：「讓他們自己決定去吧，咱們在中間摻和什麼，到時候好了壞了反倒咱們兩個裡外不是人。」
「反正躲麻煩誰也沒有你精明。」
說是這麼說，王熙鳳到底也沒有非要賈璉幫忙，到底表妹也不如他們夫妻更親近，所謂夫妻一體，自然是先先夫妻再其他人。
而賈璉也確如自己所說的全憑張家自己決定，就是見面的時候說了一下寶釵並沒有對修齊有意的事兒，張修齊雖然覺得有些顏面掃地，但還是表示想要娶薛寶釵。
張修謹為此還專門與老家的父親母親聯繫，說了薛家的具體情況之後，那邊雖然對薛家並不是十分滿意，但張家長輩還算開明，只說隨張修齊高興。
既然如此，張修謹鄭重其事的又與弟弟懇談一番，這才請賈璉夫妻幫著與薛家提一提，若是願意，等到他們春闈之後便擇吉日上門提親。
王熙鳳對此很是熱衷，從賈璉帶回來消息之後便樂呵呵的給薛家遞信兒說要上門去。
賈璉見狀，搖搖頭道：「我是不能坑自己表弟的，你明日去了，順便再問一下姑媽的意見，就說我認識的人多，咱們幫著薛蟠找個厲害的媳婦如何。」
「你不是不想裡外不是人嗎？上趕子做媒的事兒躲麻煩啊！」
「別人也就算了，我還真不擔心薛蟠會遷怒於我，至於姑媽……」賈璉不是很在意道：「她那沒什麼主意的性子，我也是真心不在意她的想法。」
王熙鳳嗔了賈璉一眼，專心的整理張家送過來的禮物，嘴上還贊道：「這讀書人家雖說是規矩多，但到底從來不失禮，這還沒定親呢，禮都備齊了！」
那是他帶回來的，賈璉當然知道，只「嗯」了一聲就繼續看自己的話本。
第二日，王熙鳳穿戴暖和，交代秦嬤嬤她們照顧好喜兒，便帶著張家準備的禮物上了薛家的門。
這不年不節的突然帶著這麼東西上門，薛家母女還覺得奇怪，王熙鳳也沒賣關子，直接便滿臉帶笑的說：「這不是為了表妹嗎？有人家看中了表妹，這是他們托我帶過來的禮物，可見是重視寶釵的。」
薛寶釵臉一紅，沖著表姐一福身，然後便回了屋裡去。薛王氏卻是拉著王熙鳳的手直問道：「是哪家的孩子？鳳丫頭你快與姑媽說說。」
「你還記得張家的二公子吧？那還是我們二爺親舅家的表弟，如今正在準備春闈，以他的才學明年是肯定能考上的！」
「記得記得！」薛王氏早在上回王熙鳳說起的時候，便與女兒念叨過，若是薛蟠有人家一半出息，她們母女就全都不怕了，沒想到現在竟然來向他們家寶釵求親！
「可是你和璉兒從中說和的？」
王熙鳳只一笑，隨即道：「說來也是緣分，之前咱們一起回來，不過是兩面之緣，張家的表弟便對寶釵留了意，這才求得家裡同意，然後便巴巴的讓我們過來與姑媽您說呢！」
薛王氏喜不自勝，又伸手在桌子上的禮物上摸了兩下，雖說不差這點東西但到底是誠意，眼睛有些酸澀道：「還是鳳丫頭你想著姑媽，我為這兩個孩子的婚事可是快要愁壞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那是姑媽您眼光高， 否則就咱們家的家世和寶釵的人品，想要提親的還不是踏破了門檻！」
王熙鳳這麼說算是給面子的， 但這麼長時間來薛家提親的人家雖然確實是多， 但哪裡能讓她滿意呢！薛王氏也是因此才愁眉不展的。
「你和璉兒我是信得過的， 張家的小公子又那麼出息， 這麼婚事我是滿意的……」薛王氏滿臉的滿意，看著王熙鳳的眼神裡滿是溫柔。
雖然平時姑媽對他們也都很好， 但是態度這麼親近還是第一次，王熙鳳心裡受用，便又道：「姑媽也不用急著就定下來， 也可以問一問寶釵的意見， 張家說咱們若是同意， 他們就在春闈之後選日子過來提親， 總不能耽誤了科舉， 您說是吧？」
「這是應當的，還是你們考慮的周到。」
這誇讚的話跟不要錢似的送出來，王熙鳳臉上笑容不變， 謙虛了幾句， 隨即又道：「我知道姑媽你一直在愁表弟表妹的婚事，您看我們二爺在京城認識的人多， 不如讓他幫著看看有沒有厲害些的， 好歹能管住表弟，也省的您操心，您看如何？」
薛王氏一聽， 有些激動的看著侄女，「可是有合適的人選了？」
「這倒沒有，表弟可是薛家的繼承人，自然是要與姑媽您溝通過，也不好擅自做主。」王熙鳳注意著姑媽臉上的神情，又說道：「侄女是覺得表弟雖然有些任性，本性還是不壞的，所以想著姨媽您心疼他，不如找個好媳婦，沒準兒就收心了。」
「還是鳳丫頭你瞭解姑媽，人都道他不是個好的，可蟠兒對我和寶釵那是真真的體貼無私心，我也想管教，可每每想起他們那麼小就沒了爹，這心裡就半分都捨不得……」說著，眼淚就似要下來了。
王熙鳳趕忙遞了個帕子過去，哄道：「您看，我今兒不是來說喜事兒的嗎？您可莫要哭了，不然表弟表妹知道了，可是埋怨侄女了！」
「姑母這是喜極而泣。」薛王氏用手帕擦了擦眼下的位置，雖然眼圈還有些紅，但到底沒有再流淚。
扯著王熙鳳的手拍了拍，道：「那你表弟的事兒你和璉兒就上上心，姑母謝謝你們了。」
「我們會記在心上的。」
不過王熙鳳說是讓薛家考慮看看也沒關係，沒兩天薛家過來做客的時候，薛王氏便跟他們說答應了這門婚事，然後由王熙鳳做中間人，張修謹的妻子親自到薛家交換了信物。
這件事兒自家人都是知道的，對於賈璉保媒拉線的本事，賈家眾人也是服氣的，更重要的是他們夫妻給姑娘們看的人選都很靠譜，這就很難得了。
過年的時候，張家和薛家就開始正式走動，互相送了節禮，而今年薛家單獨給賈璉夫妻的節禮也比往年豐厚了一分，這讓跟著忙活許久的王熙鳳心裡很是舒服。
過了年沒多久就是春闈，據賈珠說這幾天比起他當初考試的時候已經暖和不少，但是張家兄弟常年待在南邊兒，考場上肯定是很難適應的。
考試那幾天，賈璉都會抽時間去張家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好在兩個人的身體都挺好的，到最後結束也沒有到賈珠當初臥病不起的程度。
為此，賈璉還又嘲笑了賈珠一通，畢竟他可是因病直接放棄了第一次春闈。賈珠對此無話可說，只能由著他調侃，不過回頭就讓孩子們的武師傅給他們加了課程，弄得孩子們叫苦連天。
賈璉只笑呵呵的看著，在孩子們眼裡比起賈珠倒是顯得更好說話一些，有什麼事兒相對於略顯嚴厲的賈珠，倒是更願意找他說，其中也包括賈蘭。
只是他們全都不知道，心眼兒最壞的就是他了，反倒是賈珠是個背鍋的，蒙蔽了數雙單純的眼睛。
殿試結束之後，張家兄弟都考上了進士，張修齊成績很好，十幾歲的年紀就考了第八名，前十名中他的年紀是最小的，一時間京城不少人家都在打聽他的消息。
薛姨媽對此很是緊張，但她又不能去張家問，便只能來榮國府跟王熙鳳試探一下。賈璉當天沒出門，見了也沒多安慰，直接邀請他們到時候一起去看進士遊街。
「我已經訂好了包間，到時候張家嫂子也會帶著孩子來，姑媽就帶著表弟表妹一起過去便是。」說完，又勾起唇角，笑道：「表妹也可以準備一朵花，到時候修齊過來之後扔給他，他肯定高興的。」
薛王氏臉上笑開了話，高興道：「我回去就讓寶釵親手做一個絹花！」
王熙鳳在一邊聽著，問賈璉：「寶釵親手做的，萬一接不到怎麼辦？」
「不會的。」賈璉直接否定這種可能，「表哥表弟自小習武，身手還是不錯的，就看到時候寶釵能不能扔的准一些了。」
「那肯定是能的。」
等到人放心的走了，王熙鳳突然道：「也不怪姑媽心裡不安，這婚事沒正經定下來，修齊又考得這麼好，肯定是有更好的選擇的。」
「張家不會反悔的。」再說也不見得就有更好的選擇，很多人應該還是在觀望的，畢竟誰也不知道皇帝會不會還對當年的事兒記仇。
所以張家舅舅之所以沒有堅決反對修齊求娶薛寶釵，想必也是考慮這一點的，不然之前他們難道不知道修齊的成績會不錯嗎？
肯定是各有打算的，賈璉對此毫不懷疑。所以與其說是相信張家的人品，不如說是相信張薛兩家的結親對彼此還是有一定的利處的。
等到了遊街那日，賈璉和王熙鳳帶著家裡的孩子們一起去湊熱鬧，賈母等人倒是沒有去，他們與張家的關係在那兒呢，沒想過要去緩和但也不攔著孩子們互相交往。
黛玉和林珂是第一次來看進士遊街，看到打頭的三個穿著進士服的人與後面的人完全不一樣的神氣，便小聲念叨：「爹爹當初也這麼威風吧。」
賈蘭在旁邊點頭，道：「我爹當初就已經很威風了，姑爺爺當年是探花郎，肯定更厲害！」
姐弟兩個露出與有榮焉的笑容，但提起父親，黛玉這思念便止也止不住的湧上心頭，一時也沒什麼心情繼續去看。
寶釵果真親手做了一個絹花，但她與張修齊還未正式定親，一時間也有些羞澀，若不是薛姨媽推了她到窗前，與張修齊四目相對，說不準人都要過去了。
都已經到了這兒，即便心裡還有些羞，但寶釵還是抬起手，稍微揮了揮便扔了下去。
張修齊早就在等著，一見她的動作，便一直盯著那朵絹花，待落到了附近之後一伸手便抓到了手裡，然後毫不猶豫的便踹到了懷裡，並沒有簪在頭上。
從兩人的動作開始，其他人便望著，一見到絹花被接到之後，紛紛調侃的驚呼了一聲，使得薛寶釵臉上一直帶著羞紅。
大家難得出來，賈璉訂的這家酒樓也有招牌菜，也沒有急著散場，直接便邀請眾人一起在這兒吃一頓。只不過女眷帶著孩子們在包間裡，賈璉則是和薛蟠去了外頭大堂。
這家酒樓的消費在這個年代，基本上只有達官貴族才會過來，所以兩個人在大堂裡吃著飯，不時就會有熟識的人過來打招呼，後來乾脆就找了個大桌坐在一起，來者不懼。
一群人坐在一起聊天喝酒時間總會久一些，等到賈璉和薛蟠送了友人們全都離開，這才叫樓上包間裡的女人們出來，先是賈璉送表嫂母子回府，隨後才回到榮國府。
而薛家也並未等太久，春闈過後張家就正式來下了聘，因為張修齊年紀也不小了，雖然不舍，婚期還是定在明年寶釵及笄之後。
張修齊會留在庶常館學習，張修謹則是被外放，不過中間有一段假期留給進士們回鄉祭祖，兄弟兩個便攜家帶口一起準備回老家去。
賈璉帶著薛蟠一起去送的人，下人們在往船上搬行李，四人在碼頭說話。
「表哥這一走，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還能再相見。」賈璉心裡有些不舍，這年代交通不便，兩人又都有官職在身，想必除非有一天張修謹能夠回京述職，他們是再也沒有機會再見的。
張修謹拍了拍賈璉的肩膀，道：「這次回去，父親母親肯定是會為了修齊的婚事回京，父親能見到你會很高興的，至於咱們兩個，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表哥在遠方知道你們都好，心裡就滿足了。」
「外祖母會過來嗎？」
張修謹搖頭，「祖母這幾年身體不太好，父親母親不會放心她老人家長途跋涉的，我任職的地方離老家不遠，準備帶著祖母一起過去照顧。」
若是舅舅舅母都回京來，老人家獨自在老家確實沒辦法讓人放心，只是張修謹話中的意思，「是說舅舅舅母倒是也會去表哥身邊嗎？」
「對。」張修謹看了一眼弟弟，笑著回復：「只修齊留在京中，到時候還要勞表弟多照顧。」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會的。」說完， 賈璉把薛蟠拉到邊上，沖著張修謹道：「蟠兒也會照顧這個未來妹夫的， 咱們到時候書信聯繫， 保證修齊一點兒事兒都沒有。」
「謝謝。」這話是沖著二人一起說的。
薛蟠本來一直在旁邊看著， 這時候也拱手讓他放心。
然而說了會照顧未來妹夫的薛蟠， 自己還是個任性的紈絝，每日裡依然不著家， 看的薛姨媽和寶釵發愁，卻也沒有辦法。
薛姨媽便只能請賈璉夫妻緊著點兒薛蟠的婚事，就希望他能早一點兒定性。
然而合適的婚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找到的， 賈璉的目標又是個強勢且家世不能太差的， 免得到時姑媽不願意。
而薛蟠也不是個省心的， 這頭張家長輩剛過來， 他就差點兒闖了禍， 要不是有與賈璉相熟的朋友恰好路過上去攔住了，薛蟠又差點兒把人打死。
但即便這樣，對方的傷勢也不輕， 不過好在命還在， 找了好大夫人還是救回來了，隨後薛家又拿了不少錢來安撫人家， 總算還沒造成難以挽回的局面。
可事情瞞不住， 張家舅舅舅媽都在京城裡，聽說這件事兒之後雖然並不會退婚，但是薛家有薛蟠這樣的麻煩還是讓他們很難心平氣和。
賈璉過去拜訪的時候， 舅舅就問起薛蟠的情況，他只能說薛家會約束薛蟠，等到找一門靠譜的婚事之後，想必就安分一些了，總不會到時候麻煩表弟許多的。
為此王熙鳳還專門去了一趟薛家，讓姑媽她們勸著點兒薛蟠。回頭賈璉幫著薛蟠相看親事的時候也更上心了，沒多久就找到了一家。
當初說好了是找性子強勢的，家世上與薛家相配就行，所以後來還真就讓他一朋友過來說起一家。
那姑娘父親早亡，母親姐弟三人就住在舅舅家裡，也算是相依為命的。但這姑娘為人要強，母親的嫁妝、家裡的產業都打理的好好的，弟弟又在念書，家世上看著好像比起薛家有些不如，但她舅舅是正經的三品官，也不是找不到更好的。
只是她成婚，是無論如何都想要把母親弟弟帶在身邊照顧，而不是留在舅舅家裡，所以因為這個，婚事就總是不成。
這種情況吧，賈璉也說不好，但是打聽了一下，這性格確實是能撐起薛家來，姑娘父親當初也是正經當官的，至於願不願意，都由薛家自己決定吧。
而王熙鳳把這姑娘的資料帶過去，薛王氏就是沒丈夫的，倒不是嫌棄人家姑娘是個孤女，就是覺得這沒個依靠還要帶兩個拖累，對薛蟠又能有什麼利處呢？
「姑娘親舅舅家對他們娘三個還是很好的，但姑娘想照顧母親和弟弟，這才非要出嫁把他們帶在身邊。」王熙鳳按照賈璉說的一一告知薛姨媽，「她母親弟弟也不用薛家養，自己就有錢的，重點是這管家理事實在是一把好手，人又長得極美……」
後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王熙鳳有那麼一點兒其他意味，薛王氏聽得明白，思量著說：「咱們家又不是養不起兩個人，就是會不會不好相處……」
「跟我們二爺說這門婚事的是她親表哥，說是她與家裡姊妹關係極好，也很照顧家裡的弟弟妹妹們。」王熙鳳也都是聽賈璉提起的，也沒辦法說的太明白，便又說：「那等過幾日，我帶著姑媽和寶釵去外頭做客，咱們親自見一見如何？」
「這樣好！這樣好！」
王熙鳳也不見得就真的覺得這姑娘有多好，但是現在的情況是，相比起薛蟠來，她更心疼寶釵，只要這未來弟媳真的能管住薛蟠莫要再犯渾，其他的反倒都是次要的。
而等到見了那姑娘，薛王氏哪還考慮到那麼許多，真真是個出色的，當即就拔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鐲要戴到那姑娘手上去。
雙方都有心的情況下，婚事自然定下來的就快，再加上兩人年紀也不小了，年根底下就把婚事辦好了。
不過女方母親弟弟倒是並沒有隨著新娘一起住進薛家，反倒是托人把薛家旁邊的院子買了下來，兩家比鄰而居。
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雖然最後把兩家中間的牆打通方便走動，但兩家都住的舒服，新媳婦又能夠常照顧娘家。
迎春的婚事也是差不多的時間，所以薛家為薛蟠的婚禮忙碌，請的也是王夫人幫忙，王熙鳳則要為小姑子準備嫁妝，安排婚禮事宜，根本抽不出身。
而迎春雖然是嫁到景陽伯府做繼室，可依然是正室夫人，公中出的嫁妝，賈母給的嫁妝還有賈璉和王熙鳳作為兄嫂給的嫁妝，到最後一點兒都不少。
賈璉甚至為了這個妹妹親自去景陽伯府幫著量屋子，打傢俱。江明昊與賈璉的關係好，知道他來就一直跟在身後轉，還從婚事定下來就改了口，直接叫「璉二哥」。
「這麼些東西，搬到庫房去也是浪費，到時候我拿來做木工也挺好的。」江明昊說著眼睛看著屋子裡的傢俱眼睛都帶著垂涎。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與賈璉這個新舅舅聯絡感情，景陽伯夫人得知他過來，竟然也把小孫子送到了兩人這兒來，小孩子挺安靜的，即便他爹說要把他生母的陪嫁都敗家了，也默不作聲。
賈璉覺得自己作為他的新大舅哥，很有義務教訓一下這個敗家子，便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上，指著屋子裡的傢俱道：「這都是好木頭，可別遭盡了！」
江明昊的兒子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父親被打，再看向新舅舅的眼神都帶著崇敬，而被「教訓」的江明昊可惜的看了一眼這些傢俱，最終還是放棄了。
等到賈璉為迎春打得傢俱送進來，江明昊元配的陪嫁便都送進了庫房鎖起來。
迎春的嫁妝不少，對於同樣是庶女的探春來說，難免心裡有些酸澀，好在珠大哥哥對她也很好，將來她成親的時候，想必就算比不上二姐姐，也不會太差。
對於姑娘們來說，更多的還是對這個溫柔的姐姐的不舍，不像是元春跟她們年紀相差的有些多，當初大姐姐出嫁的時候她們年紀都還小，記性不是特別好。
但迎春不一樣，這麼長時間一起長大，一起學習，親密程度自然是非比尋常的。
黛玉到了外祖母家裡一直都是跟大姐兒巧姐兒在一個院子裡住著，除了睡覺的時間一直都是在一起的，此時見迎春姐姐要出嫁，心有所感，便與大姐兒膩在一張床上睡。
「且等我們也長大了，是不是就要分開了？」
大姐兒和黛玉抱在一起，無聲的安慰著比自己還小幾個月的小姑姑。
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但彼此之間就是理解對方的想法，很多時候，甚至有些像雙生子一樣默契。
然而溫馨很快就被人打破，巧姐兒本來都躺下了，得知姐姐和小姑姑竟然避開她兩個人一起睡，裹著被子便跑到她們這兒來。
一進了屋裡便嚷嚷開來：「姐姐、小姑姑！你們竟然撇開我一起睡！我也要！」說完就把被子往榻上一扔，手腳麻利的爬到了床上。
巧姐兒不客氣的爬到姐姐和小姑姑中間拱啊拱，給自己擠出一個位置，然後舒服的躺下，笑眯眯的說：「今天讓你們抱著巧姐兒睡，巧姐兒可暖和了！」
黛玉和大姐兒笑著互相看了一眼，隨即捏了捏巧姐兒肉肉的臉蛋兒，道：「那你不是打擾我和你姐姐單獨相處了？」
巧姐兒一手抱住一個人的胳膊，揚著脖子笑嘻嘻的說：「兩個人有什麼意思，三個人才熱鬧呢！」
巧姐兒身上確實像她說的暖暖的，大姐兒和黛玉兩個貼著這麼個小暖爐，摟在懷裡也是軟乎乎的，聽著她嘰嘰喳喳的說話，倒是忘記了離別愁緒。
迎春早就知道自己嫁過去是做繼母的，璉二哥哥也告訴她，對待江明昊先頭夫人的嫡子，無需刻意討好，所以嫁過去之後，她也只是正常對待，並不特意親近也不十分疏遠。
但江明昊的嫡子似乎因為賈璉對這個繼母還有些好奇，見她並不像璉舅舅那麼好玩兒，雖說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就此疏遠，反倒因為突然多了個溫柔的「母親」，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原本江明昊是不怎麼與兒子接觸的，因為迎春嫁進來，兒子到他們這兒請安的時候比較多，父子兩個見面的機會變得多了起來，這才慢慢的熟悉親近。
景陽伯夫人見迎春嫁進來之後，兒子孫子的感情也好了，她也沒有急功近利的惹人厭煩，漸漸的也越發的喜歡這個兒媳婦，開始把她待在身邊教導。
迎春是個好學生，又乖巧學的又快，等過年的時候與江明昊回榮國府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比之閨中已經大變樣。
賈母等人見到她自然也是歡喜，拉著她便不住的關心。
迎春注意到黛玉神色不同以往的滿是喜色，笑著問道：「黛玉妹妹可是有什麼喜事？這般高興？」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黛玉只臉上掛著笑， 賈母看了一眼外孫女，道：「你那姑父送了信回來， 明年要回京述職， 估計以後就要留在京中了， 他們姐弟自然是高興非常！」
「那可是大好事兒！」
「可不是！你璉二哥哥過了年就去幫著收拾一下林家的宅子， 只是我想到你弟弟妹妹他們就要搬回去住，心裡怪捨不得的。」
林如海的信是隨著年禮一起送到榮國府的， 然後信中還讓賈璉得空幫著收拾一下林家的宅子，他就不另派管家回京了。
這又不需要賈璉親自動手，林家宅子裡有一些留守的下人， 年後他去看過之後， 又請了些工匠， 然後派六子每日裡去查看一下， 兩個月完工之後， 又重新刷過漆的傢俱重新擺進去。
全部收拾好之後，賈璉驗收過，就準備帶著林黛玉和林珂一起回林家熟悉熟悉宅子。這種事自然是沒辦法避開巧姐兒的， 被纏的沒辦法， 只能把兩個女兒一起帶上。
對於自己家，林黛玉和林珂自然是又期待又有些別的情緒， 在車上話都少了許多， 反倒是巧姐兒一直在纏著父親問這問那的。
「爹爹，小姑姑和珂兒家大不大？」
巧姐兒叫人的時候一直是這麼不倫不類的，叫林黛玉倒是一直注意輩分， 但是到了林珂這裡，她就總是直呼其名，索性家裡都知道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不在意，出去的時候巧姐兒也沒有失了分寸，便也就沒管。
此時賈璉聽了女兒的話，又見另外三個孩子也都滿臉後期的看著自己，便頷首道：「林家五代列侯，京裡的老宅自然很大。」
「真的嗎？」巧姐兒不清楚五代列侯是什麼樣的，但是爹爹說大她就覺得一定很大，於是便轉過去對林珂道：「珂兒，你們家那麼大，以後要邀請我和姐姐去做客哦！」
林珂認真的點點頭，林黛玉立即也微微一笑，看著璉二哥道：「黛玉以後可以邀請大姐兒和巧姐兒在家裡小住嗎？」
「當然。」賈璉輕輕拍了拍自己甜甜的貼心的二女兒，笑著繼續說：「黛玉你已經大了，回家之後，要幫著你爹爹管家理事分擔，若是累了就叫大姐兒和巧姐兒過去陪你，璉二哥家裡已經有喜兒了，她們兩個在外面呆多久都行。」
「哼！」巧姐兒嬌哼一聲，不過她是個心大的，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在家裡不受重視，湊在林珂邊上跟他嘀嘀咕咕。
大姐兒只含笑看著，也沒有把父親的話放在心上。
賈璉討了個沒趣便不再繼續開玩笑，只不過嘴角的笑容一直掛著，家裡有了一個更小的孩子，又在他們夫妻身邊，難免會關注更多一點，他也擔心過兩個女兒會不會心裡不平衡，但觀察了一段時間後發現並沒有這種嫉妒小妹妹的情況發生，他自覺是自己做的到位。
賈璉今兒這麼早帶他們出來，就是準備帶著幾個孩子在外面玩兒過了再回去的。
「二爺，到了。」
馬車停下，賈璉率先下了馬車，隨後扶著幾個孩子一一下來，還未進林家的大門，便聽到一聲「璉二叔」，回頭就見到一輛馬車停在那兒，而洛旻正在視窗看著他們。
洛旻從馬車上下來，禮貌的跟賈璉等人問了好，便又去與巧姐兒說話，完全沒有多注意長相氣質都很出眾的黛玉和大姐兒。
巧姐兒因為有點兒肉肉的，在賈璉眼裡更是一團孩子氣，所以也根本不會想太多，便問洛旻：「你是要去哪兒？」
洛旻聽到他的問話，抬起頭看向璉二叔，仔細回答道：「我家就在不遠，剛從外祖家回來。」
「差點兒忘了承恩侯府在這附近。」賈璉恍然大悟，隨即指著寫著「林宅」的大門道：「這是林珂家的老宅，他們父親要回京述職了，剛收拾好我帶他們過來看看。」
「探花林大人嗎？」洛旻看了一眼林珂，恪守男女大防並沒有多看林黛玉，瞄到巧姐兒，隨即問道：「璉二叔介意我也一起嗎？很久沒見到巧姐兒和林珂了……」
「當然不介意。」只是賈璉看向承恩侯府的馬車，問他：「你不需要先回家裡嗎？」
「無妨的，我與小廝說一聲，讓他先回去通報一聲便是。」
賈璉見他如此說也沒有再推辭，等到洛旻與家裡的下人交代清楚，這才帶著五個孩子一起走進去。
洛旻也不是為了參觀別人家的宅子，就在巧姐兒身邊與她閒聊，他是很會聊天的人，所以原本對這裡還很好奇的巧姐兒也不自覺的被他吸引過去，一直雙眼亮晶晶的盯著他看。
中午他們是在林家吃的飯，這個廚子是老宅原本廚房的，賈璉讓他準備了一桌菜，也沒有刻意避諱，幾個人圍坐在一起，對黛玉姐弟說道：「你們兩個嘗嘗合不合口味，若是覺得不合胃口，我就再找個廚子進來。」
大概也是為了初次招待小主子們，廚房的人使盡渾身解數來給他們準備的，所以味道還是不錯的，只不過黛玉他們的口味被賈璉的廚子養叼了，自然是覺得還有些不足。
賈璉也是這麼覺得的，便只說道：「那就讓我院子裡的廚子過來再教教他們，味道稍微改進一下便是。」
黛玉覺得這樣就可以，也沒跟璉二哥客氣，直接便應了聲「好」。
吃過飯，賈璉就準備帶著他們去街上逛逛再回府，洛旻得回家去了，便只能跟幾人道別。
賈璉見他家的馬車之前被打發回去了，便說要送他回去，洛旻也沒有推辭，到了承恩侯府，還邀請幾人去家裡做客，不過被婉拒了。
目送他們離開，承恩侯府的門房這才湊上來，道；「少爺，夫人吩咐您回來了先去正院。」
「知道了。」
這年代沒什麼娛樂，賈璉帶著他們自然是先可著姑娘們去首飾店逛，還直接大手一揮道：「喜歡什麼就買，我付錢。」
巧姐兒立即就扯著姐姐和小姑姑上去看，賈璉確實有錢，也吩咐掌櫃的有什麼直接就拿給三個小姑娘選，不用管價錢。
而後就帶著林珂兩個人坐在一邊邊喝茶邊等著他們選。
「璉二哥，等父親回來，我讀書的事如何安排啊？」
賈璉端起茶杯，直接便道：「到時候再商量吧，你若是想跟蘭兒他們一起讀書，相信你爹也會考慮的。」
林珂點點頭，道：「我想跟他們一起讀書，到時候會與父親說的。」
「嗯。」
巧姐兒這時候拿著一隻釵走過來，沖著兩人道：「爹爹看這個好不好看？」
賈璉立即點頭，隨即仔細一看，又道：「好看是好看，不過這樣式不適合你這個小姑娘吧？」
「女兒想買給老祖宗。」
賈璉一聽，接過來笑著說：「巧姐兒都會借花獻佛了，挺好的，只要你送的，你曾祖母肯定喜歡。」
「那我還要買一個給娘親。」
「行，去挑吧，爹爹付錢。」說完，賈璉把手裡的釵還給巧姐兒，又提醒道：「別忘了你祖母。」
「知道了爹，我讓姐姐和小姑姑一起幫我挑。」
等到三個女孩兒挑完了，賈璉也去給王熙鳳選了一個鐲子，這才一起付了錢，掌櫃的熱情的送他這個大客戶出門，還招呼著他們下次再來。
賈璉也不準備厚此薄彼，便又問林珂想要買什麼，他說想要去書店，一行人又去了書店。
這家店是賈璉常來的，上下兩層，可謂是非常齊全，就是有些書這裡暫時沒有，若是想要都可以跟掌櫃的說，他也會幫忙找到。
此時掌櫃見到熟客過來，立即便走過來招呼。賈璉指著身邊的幾個孩子，道：「帶孩子們過來看看。」
然後便讓丫鬟守在三個姑娘身邊，免得被人衝撞了；賈璉和林珂則是去選自己喜歡的書，待得可比之前在首飾店裡久多了。
回到榮國府，巧姐兒把自己給娘親選的釵送給她，隨即又回到榮禧堂去跟祖母獻佛。
賈璉也把自己買的鐲子給了王熙鳳，卻根本沒有讓她留下太多的視線，還滿臉喜色的摸著女兒送給自己的釵。
「我就是送你的東西太多了，這都沒有存在感了。」說完看了一眼孤零零的躺在桌子上，自己花了大價錢買的鐲子。
王熙鳳卻是瞪了一眼他，道：「這能一樣嗎？這可是咱們女兒送給我的！」
「還不都是我這個當爹的花的錢。」
「那也是女兒送給我的。」說著，就坐到鏡子前，仔細的插在頭上，還看了又看，怎麼都看不夠。
賈璉見狀，拿起自己買的鐲子，走過去抓起王熙鳳的手套上，然後才笑著說：「這樣才對，就是女兒，你也不能厚此薄彼。」
白了賈璉一眼，但王熙鳳還是摸了又摸自己手腕上賈璉送的鐲子，美滋滋的說：「會不會有些太花哨了？應該小姑娘戴才好看吧？」
賈璉靠在一邊，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毫不猶豫的稱讚道：「你這皮膚還不是小姑娘？也不是，比起小姑娘更添了幾分風韻，更加光彩照人，這鐲子正襯你。」
王熙鳳一聽，嗔了他一眼，「就你會哄人。」
不過第二天，她還是戴上了賈璉送的鐲子和女兒送的釵去請安的，到了榮禧堂又看見了老太太頭上顏色十分亮的玉釵，當即便知道這是誰送的。
自然是主動誇讚幾句，哄得老太太笑眯了眼，直說都是孩子們孝順，出去玩兒還知道想著她念著她。
第一百二十四章
按照林如海信中所說， 原本是應該五月份就回來的，只是一進了五月份， 賈家和林家的下人就在碼頭等著， 始終也沒有等到人。要不是後來驛使送來了他的信， 賈家眾人還不定怎麼著急呢！
「就說是有事耽擱了。」賈母松了一口氣的同時， 把信交給黛玉，說道：「你父親信上說揚州水患， 他要推遲回京述職。」
林黛玉仔細看過信，放下些心的同時又有了別的擔心，「這揚州多年未曾水患， 不知情況如何， 父親……」
「放心吧， 你父親也不是知府， 許是揚州各處都忙亂， 這才讓他推遲回來的。」賈母把孫女摟在懷裡，安慰道：「這也是陛下信重你爹爹，否則哪會又特許他晚回京述職呢？」
黛玉微微點頭， 只到底還是掛心著在遠方的父親。
這一拖延， 林如海十月底才回到京城，榮國府的下人一等到林家的船， 立即便回府去通報， 順便請人先去榮國府。
林如海抬手一擋，道：「勞煩跟岳母舅兄說一聲，本官需得立即進宮， 歸時未定，今日便在自家歇下，明日再去榮國府拜見岳母。」
進宮是緊要的事兒，榮國府的下人自然是趕緊給姑爺讓路，隨後又立即回府去通報，免得府裡主子們等著。
林黛玉得知爹爹今日不能過來，心裡還有些失望，但隨即又笑了起來，父親已經回京，日後他們一家三口肯定能團聚，也不差這一日半日的。
賈璉也是回府之後才得知林姑父竟然已經回來了，聽王熙鳳說直接就進宮了，便道：「到底是林姑父，能夠一回京就進宮。」
「是啊，准是會升官的。」
「只要能留在京裡，黛玉和珂兒也會開心許多。」同品級的官職，京官也比地方官更顯重，所以像林姑父這樣的肯定不會比以前差的。賈璉也沒有在這事兒上多操心，反而問道：「黛玉姐弟兩個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吧？」
「沒什麼好收拾的。」王熙鳳幫著賈璉脫了外衣，一邊遞給丫鬟拿下去一邊道：「祖母的意思是他們總得沒事兒的時候回來小住，就收拾些隨身用的東西，回林家之後也不缺這些。」
「也得給咱們家兩個女兒準備點東西，這幾個孩子沒分開過，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過去住幾日。」
「臨時準備就來得及，哪裡需要提前？」
賈璉只是一挑眉，並未爭辯，反正到後來她就知道了，她這個當娘的總不如他瞭解家裡的女兒，或者說巧姐兒的性子他是摸得透透的。
第二日，估摸著林姑父要來，賈政賈珠需要去上職不能在家裡迎，賈赦和賈璉卻都沒有出去。
父子兩個在外院等著的時候，賈赦還因此埋怨他：「人家都有正經事兒幹，偏你非要把自己混日子表現出來。」
賈璉把瓜果盤推到親爹面前，伸手邀請他多吃東西少說話。賈赦白了一眼兒子，轉頭不去看他，自己抓了把花生吃。
等到林如海來了，賈赦和賈璉親自帶著人一路去了老太太院裡，到那兒之後，賈母和黛玉林珂幾人自然是一番眼淚汪汪的相見歡，賈璉就和自家便宜爹坐在一邊兒繼續觀望。
過了一會兒賈璉被點到名，回過神去就聽老太太說：「你姑父才回京，對京裡的事兒還不是很熟悉，過會兒璉兒你幫著介紹一番。」
賈璉點頭，笑著看向林姑父，道：「姑父想聽什麼事兒，上到官員下到百姓，我都能說上一二。」
「那就勞煩二侄子了。」說完，林如海轉向岳母道：「說起來昨日在宮中，陛下還提起了璉兒……」
賈母驚訝，立即便追問道：「可是有什麼事兒？」
「此次揚州水患，揚州各縣皆損失慘重，只璉兒當初做縣令的長治縣，因為他在任期間加固了河堤，又挖了不少水渠，倒是並未淹毀太多的田地，百姓們也不至於因為天災流離失所。」
「這……」賈母從沒聽賈璉說過太多在外頭的事情，所以心裡一直還以為他不過是玩兒心重，沒想到……
林如海已經知道榮國府兩房分產的事兒，雖說對賈珠這個侄子也很喜歡，但是他本心裡肯定是更偏向於一直都在幫著他照顧兒女的賈璉，所以才會說起這件事兒。
「陛下說璉兒是能夠做實事的，聽說他如今在四譯館，還說讓他好好做。」
做過的事情總會留下痕跡，這次揚州的事兒，長治縣的現任縣令得了好處，但賈璉也在陛下那裡有了印象，也不算是全賠本的事兒。
而賈母沒想到他們給賈璉隨便找的一個容身之所，竟然也被陛下知道了，一時間覺得甚是可惜，當初若是再好好選選，選個好去處，現在沒準兒還能升一升。
賈璉一看祖母的滿臉遺憾的樣子，立即擺手道：「我現在在四譯館待得好著呢，祖母您可莫要再異想天開。」
「我又不是閑的！」老太太氣怒的瞪了一眼賈璉，對女婿道：「當初急急的把人弄回來，也是因為我老婆子病的不輕，就這還被他埋怨了一通，我還真能再自作主張啊？」
林如海摸了兩下鬍子，笑道：「本朝既然延續了四譯館，必定是因為其有存在的意義，岳母無需煩惱。」
事實上再見到岳母的時候，林如海是有些驚訝的，印象裡的岳母還是當初離京之前那個威嚴的貴夫人。再次見面，貴夫人老了許多，整個人卻也溫和了不少，以前他是從來不知道，岳母也會這樣與孫子互相打趣的……
而賈赦坐在一邊兒，無論說什麼他都像是聾子一樣不插言，等到林如海面面俱到，試圖把他也帶進話題之後，自感無聊，便說要出去看看中午的席面準備的怎麼樣了。
「那是我們女人做的事情，找藉口也不知道找個好的！」賈母斥了一聲，說完有些抱歉的看向女婿，道：「女婿別介意，你大哥哥就是這樣的人，咱們家裡都習慣了，不是刻意對你怠慢。」
林如海擺手表示不在意，他也確實是不在意，往好了想就是大舅兄一向都放蕩不羈，他怎會介意。
中午，賈母留了女婿在院子裡吃了一頓飯，晚上又留了一頓飯，可總不可能繼續留女婿在家裡住下，便只能鬆口放女婿和兩個外孫離開。
老太太當時看著幾人告辭，那個心酸，似乎眼淚都要洶湧而出，使得黛玉也眼圈泛紅，一時間眾人怎麼勸氣氛也沒有好轉。
巧姐兒來回看了看，眼睛一轉，撲到老祖宗腿邊，晃了又晃，喊道：「老祖宗！巧姐兒想跟著一起去小姑姑家裡做客！您讓我去吧！巧姐兒捨不得他們。」
「巧姐兒！」王熙鳳剛要讓女兒不要任性，就被賈璉拉住手腕，見他對自己使眼色，又看了一眼巧姐兒，到底沒有再出言教訓。
賈母本來正捨不得兩個外孫走，這時被巧姐兒一番歪纏，立即便勸起她來：「你小姑姑他們是家去，又不是見不到了，莫要去打擾他們。」
巧姐兒還是撅著嘴不依，老太太一向寵的她無法無天，根本分不出神來再去想別的，只一味的答應道：「曾祖母答應咱們巧姐兒還不行嗎？到時候帶你們過去做客。」
林如海見狀，立即便邀請道：「家裡就黛玉姐弟兩個，如海也多有不放心，若不是擔憂岳母身體，恨不得能請您到家裡主持一段時間，好幫扶著黛玉上手……」
他這話還未說完，賈母眼睛一亮，敲了敲拐杖，道：「我也不放心黛玉半大的孩子回去給你管家，那我老婆子就托大，親自過去幫你們料理一段時間，等到黛玉上手了再回來！」
「這如何行？」王熙鳳此時再不管賈璉拉著她，立即便不贊同道：「您老這麼大歲數了，可莫要去費神了，我們做晚輩的哪裡放心的下？若是姑父家有什麼事兒，我和珠大嫂子都可以過去幫忙的。」
李紈也在旁邊直點頭，勸道：「祖母，我和弟妹也是擔心您的身體。」
林如海沒想到他這一句話反倒引了岳母出去，此時也有些無奈的想要勸，卻又擔心他出聲會讓岳母以為自己不歡迎，便只能碰了一下兩個孩子，讓他們去勸說勸說。
賈珠倒是不像其他人那樣擔心，他看出來，老太太這是捨不得外孫，就算去了，他們哪裡就會讓她老人家真的辛苦，還不如如了她的意。
於是他並沒有勸阻，反而說道：「就算祖母您想過去幫忙，今兒也得先放姑父和表弟表妹他們先家去，姑父這剛回來，事情還多著呢，早早回去休息，明日再說便是。」
「是啊，祖母。」賈璉接收到賈珠的眼神，立即道：「等明天孫兒親自送您去林姑父家裡，有什麼事兒也可以支使孫兒，孫兒閒人一個，不會讓您受累的。」
這麼一說，賈母也不再拽著女婿三口不捨得放了，立即便語帶心疼的催他們早些回去休息。而賈珠賈璉送林姑父回去之後，又約好了明日帶著老太太去做客。
第一百二十五章
賈珠和賈璉說是答應老太太去， 但其實就是哄人開心的，等到了林家根本用不上她做什麼， 老太太住了一晚自己就想回去了， 然後又輪到林如海和黛玉姐弟挽留她。
女兒已經去世， 賈母現在住在林家難免的會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感覺， 雖然榮國府裡糟心的人多，但是哪裡能有自己家裡住著舒服， 便說什麼也不再待下去。
下人彙報給賈璉之後，賈璉讓老太太等他下職之後去接人。賈母也沒逞強非要自己回去，這時便拉著兩個外孫的手在旁邊囑咐：「玉兒， 你璉二哥考慮的比祖母周到， 有教養嬤嬤在身邊， 慢慢的你也能學著自己上手處理家事， 只是要注意身體。」
黛玉抽了抽鼻子， 靠在外祖母身邊輕聲道：「一直養著呢，黛玉現在身體已經很健康了。」
賈母摸了摸她的頭髮，歎氣道：「你還小呢， 祖母就是擔心你太辛苦……」
「黛玉會注意的， 不會倒下的，否則誰來照顧爹爹和珂兒呢？」自從當初璉二嫂子說過她以後要努力管家， 所以在外祖母家跟著教養嬤嬤學習的時候她一直都很用心， 也很努力的在養好身體，就怕到時候還要別人來照顧自己。
摸了摸外孫女還算紅潤的臉頰，又看了一眼一直比同齡人稍顯成熟話不太多的外孫子， 猶豫片刻還是道：「若是、若是可以，還是勸你們父親再找一個繼室，能照顧你們，玉兒你也不至於太辛苦……」
黛玉心裡是有抗拒的，只是隨即想到父親一直孤身一人，她心裡也難過，便有些為難的點點頭，道：「黛玉會勸勸父親的。」
「我也不希望有人占了你們母親的位置……」賈母歎了一口氣，對外孫女外孫子自然沒什麼好遮掩的，繼續道：「只是我心疼你和珂兒。」
不過話說完，隨即又說道：「不過你父親若是堅決不願，你們也不要一直勸了，沒得傷了他的心。」
肯定是不要有人取代自己女兒的位置，或者將來再生個孩子來跟自己外孫搶家產比較好，心疼外孫女是一方面，但賈母也希望表現一下自己的寬容大度，最好女婿越依賴賈家越好。
就是話說出來難免自己有些後悔，再收回來不可能，只能隨便找補一下而已。
黛玉性子單純倒是沒想那麼多，林珂聽出來些隱含的意思，卻也沒有戳破，他快要長大了，父親娶不娶繼室這件事兒，他都覺得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傍晚，榮國府專門給老太太用的馬車早就停在了林家大門外，賈璉到了之後親自進去請了老太太出來，然後兩人一起回賈家。
「寶玉也到了可以定親的年紀了，我前兩日跟珠兒說，讓他去問一下陳院長的態度，若是想要結親早一點定下來也省心。」
賈璉嗑瓜子的動作一頓，點頭道：「可以啊，先訂婚，過幾年再成親就是了。」
「我也看出來了，珠兒更想讓寶玉與陳家結親，這以後就是不成，我也不好意思再跟你姑父提了……」
「也可以找別家的姑娘，好姑娘有的是……」話音剛落，賈璉打了一下自己嘴巴，道：「都被您帶跑了，陳院長也沒說拒絕這門婚事呢嗎？」
「我這是防患於未然。」
賈璉覺得她這防範的有些太早了，只聳聳肩，不做反駁。老太太卻思考道：「你覺得湘雲怎麼樣？湘雲也是咱們看著長大的，與寶玉也算是般配……」
「您怎麼總在咱們附近尋摸呢？」賈璉很是無奈的打斷老太太，阻止道：「我都娶王家女了，寶玉完全可以往外擴散一下，不然您以為珠大哥哥為什麼不贊同寶釵呢？當然是不想在四大家族這一棵樹上吊死。」
「四大家族同氣連枝，一向是互相聯姻更緊密聯繫的。」
「那是從前，如今四大家族的情況，還看不清現實自我蒙蔽，沒落是遲早的事兒。」
賈璉說的毫不客氣，直接揭開了現實，祖母多年未曾管家，不知道很多事情已經不像是從前了；當然，也有可能知道，只是不願意面對現實而已。
於是賈璉看著祖母的眼睛，半真半假道：「咱們或許沒有到多艱難的地步，但我和珠大哥哥都覺得要有憂患意識，府裡這些欺上瞞下的奴才可以慢慢料理，但也是要向外發展新的盟友的。」
「那兩個孫女婿……」
「當然是有這方面的考慮的，只不過他們家世人品也都不差，就沒有與您說得太明白而已。」
不過孟承允那時候賈珠賈璉還真的就單純是為了元春的幸福，是因為後來有了孟承允這個妹夫，他們因為聯姻天然就利益共通，所以孟承允跟他們掰扯了不少，到迎春和寶玉的婚事的時候，兩個人才有了這樣的意識。
畢竟家裡也沒有個男性長輩能給他們指點，只能慢慢去瞭解。
甚至兩個人聊過，黛玉和林珂自小長在賈家，這關係自然也比平常的親家關係還要親密，他們將來的婚事，某種程度也可以直接算作榮國府的人脈的，所以除非孩子們之間真的產生了感情，完全沒必要內部消化。
而賈母在心裡消化了一下他的話，也明白這樣對賈家的未來是有利的，只是她也有自己的堅持，道：「你這輩兒你說已經娶了王家女，但是下一輩兒的孩子還是得與另外幾家有聯姻。」
「孫兒不能直接答應您。」賈璉就算想要考慮利益方面的因素，也完全不會把自己的女兒嫁到註定沒落的人家，但若是娶進來，一個不好的媳婦對家族的影響有多大，他也是見識過的，當然不會滿口答應下來。
賈母對於賈璉這樣說有些不滿，與他辯解道：「王家現在有王子騰，史家一門雙侯，薛家稍微差些，但寶釵嫁到張家去，他們家眼瞅著也要起來，何至於讓你們這麼瞧不上？」
四大家族多年聯姻，論起來不管是誰都有點兒血脈聯繫，也是因為這個，賈璉其實更不願意再互相聯姻，雖然現在不曾發現有帶病的，但難保以後沒有，能避免還是儘量避免的。
於是賈璉一攤手，隨意道：「如果真有合適的人選，我們當然也不會非要讓四大家族的關係破裂，只是覺得沒必要拿咱們家的孩子去禍害不是嗎？」
賈母面無表情，轉過頭不再搭理賈璉，顯然是並不認同他的話。
下了馬車之後，賈璉見賈珠等在門口，趁著祖母走在前頭，悄悄地在後頭與賈珠咬耳朵：「在馬車上惹了祖母生氣，你再好好跟老人家說說。」
賈珠看了一眼祖母，低聲問他：「因為什麼？祖母現在年紀大了，你就不能讓著點兒她？」
「讓著老太太，你家蘭兒就要娶其他幾家的姑娘了。」
「若是有不錯的，我並不介意。」賈珠並沒有直接否定，只要到時候那人適合做蘭兒的正妻，他其實不是十分在意。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我只不過說看情況並沒有直接答應下來，可能是語氣還是有些太直接，祖母就有些不高興了。」
賈珠得知了具體是因為什麼事情使得兩人鬧彆扭，等到賈璉跑掉之後就去寬慰祖母。
老太太此時對賈珠已經心平氣和許多，直接便擺擺手道：「你也不用多說了，祖母老了，已經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思路，但咱們都是為了賈家，賈家將來是你們的，祖母尊重你們的決定。」
賈珠一聽，深深拜下去，誠懇的說：「謝祖母。」
如今賈家大多數事情已經是賈珠和賈璉在做主，賈母經得這一件事之後，雖說是意見不統一，但也更加放心對賈家完全放手。
所以等到賈政突然得了機會外放，她直接便做主，不顧王夫人的不滿直接讓她也跟著一起去了。此時再看著大房的賈赦夫妻倆，也恨不得把這兩個都攆出去，只是可惜不能。
等到賈政離開那日，賈家眾人送了他們夫妻一起離開，然後才返回府裡。王熙鳳私下裡還偷偷與賈璉說：「姑母不在府裡，珠大嫂子大概會輕鬆許多。」
對此賈璉表示感觸並不深，只含笑看著她，問：「你呢？你什麼時候輕鬆點兒？」
王熙鳳笑臉一收，故作冷淡的看著賈璉，道：「你安靜的時候。」
「真的？」賈璉從背後抱住人，在她耳邊輕聲念叨：「你是覺得我聒噪了？表妹？」
王熙鳳忍不住抖了一下，滿臉的拒絕，「能不能不要叫表妹？」明明已經很久沒有叫過表妹了，突然又這麼一叫，她下意識就產生了點抗拒情緒。
賈璉卻依然在她耳邊說：「表妹——」
「想怎麼樣？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早些安寢吧……」
被拖著往拔步床上去的王熙鳳很是無語，天還這麼早，他是想把自己帶到哪裡去做壞事？
而也正如王熙鳳所想，有人根本不會讓兩個人如意。喜兒在奶娘懷裡沖著母親伸手，眼角還帶著淚，喊道：「媽、媽！抱、抱。」。
端坐在床邊的夫妻兩個對視一眼，王熙鳳忍笑著抱住女兒，調侃道：「你可真是你爹的寶貝女兒！」
番外 關於寶玉
賈珠自從被老太太耳提面命要去陳院長那裡問清楚之後， 心裡一直都記著這事兒，只是暫時未能抽出時間親自去拜訪。
好不容易等到他和賈璉的休沐， 連帶著孟承允也要去山上看祖父， 三個人一大早便湊到一起帶著禮物出了京城往書院趕。
除了孟承允， 賈珠和賈璉這就相當於提親去了， 又不好做的太高調，又怕哪裡失禮， 禮物便全堆在了馬車中間，賈珠坐在馬車上還拿著禮單一個一個比對。
「承允你看還缺不缺什麼？」比對過後，賈珠還是覺得哪裡差了什麼似的， 便問一問孟承允的意見。
然而孟承允還未回答， 賈璉便從他手裡抽走禮單， 隨手在禮盒上一放， 道：「咱們今天就是去拜訪而已， 又不是真的訂親，這些已經很多了！」
賈珠年紀比寶玉大那麼多，很多時候對寶玉這個幼弟甚至有一種對待兒子的心態， 所以此時才會這般緊張， 生怕自家的孩子沒有被人看中，他這個做兄長的這才想要多做一點兒幫著他漲好感度。
而賈璉見他神情依然緊繃， 悄悄沖著孟承允挑挑眉， 隨即調侃道：「你說我和珠大哥哥兩個，正值壯年，偏偏都做著媒婆的活計， 久了是不是要搶了媒婆的生意？」
賈家到底怎麼回事兒，孟承允做榮國府的孫女婿這麼久，當然是看的明明白白的，此時他一說，只回道：「也是兩位兄長愛之深。」
「當哥哥的做當爹的事兒，可不是愛之深嗎？」一邊吐槽，一邊從禮盒邊上扒拉出一個糕點盒子，拿出一個芝麻團子邊吃邊指著賈珠道：「不過責之切這事兒，咱們珠大哥哥也沒少做，前天蘭兒還跟我告狀說他爹罰他們抄書呢。」
賈珠眉頭輕皺，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無奈道：「你可知我為什麼罰他們？」
賈璉忍不住輕笑出聲，沖著旁邊一直作壁上觀的孟承允道：「我們家那幾個小子，偷偷把先生的戒尺折的快要折了之後又放回去，他們背書錯了被打手的時候戒尺斷掉，先生還以為下手重了，嚇得面無血色！」
雖說不贊成先生體罰孩子，但是這位先生當初本來是準備請來給寶玉啟蒙的，一向很有分寸，這一次確實是孩子們鬧得太過，差點兒把老人家嚇出問題來。
「不過陳院長從來不曾跟咱們說過寶玉的事兒，也不知道他在那邊是不是也這麼調皮……」
賈璉摸著光滑的下巴，琢磨著以寶玉那個性子，小時候不定被教訓多少次呢，竟然這麼多年都沒有聽說過他的笑話，還怪遺憾的。
這個孟承允聽祖父提過幾次，便撿著幾件在路上說給兩人聽，賈珠不當著孩子們的面也不是那麼嚴厲，偶爾也被他們的操作笑的不行。
到了山上，孟承允跟著一起去拜見了陳院長之後就率先告辭，留了時間給他們說話。
賈珠把禮物奉上，說明了來意，陳院長並未直接答應，而是讓小廝去叫寶玉過來，隨即才對兩人說：「這門婚事老夫確實是有意，但是寶玉這孩子至情至性，我希望親口聽到他的承諾。」
寶玉正在畫畫，突然被叫回去的時候還覺得有些奇怪，後來聽小廝一說，得知是珠大哥哥和璉二哥哥來了，頓時就覺得自己明白了原因。
等到寶玉到了老師的書房，立即便興高采烈的與兩個哥哥問好。陳院長一直靜靜看著，賈珠看了一眼陳院長，笑著對寶玉說：「今兒我和你璉二哥哥是為了你的事來的。」
寶玉看璉二哥哥臉上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長，有些不解的問：「是什麼事？」
「關於你的婚事。」賈珠一臉的認真，甚至還有些不容置疑的味道，「我們此番就是想替你向陳院長的孫女提親……」
「子虞？！」
寶玉驚訝的睜大雙眼，神色之間並未有一絲喜色或是羞澀期待，賈珠賈璉和他正對著，未免陳院長覺得他沒有誠意，賈璉張口問道：「怎麼？很突然？」
「呃、哦。」寶玉這時候反應過來，突然有了點羞澀，撓著後腦勺看了一眼老師，道：「確、確實有些突然……」
「陳院長堅持聽你的意見，所以便把你叫過來了，你若是同意了，回去我們就請媒婆選了吉日過來正式提親。」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寶玉身上，他是真的沒有想過這件事，腦子裡閃過了很多人，最後定格在了陳子虞身上……
他還不懂感情，心裡也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阻礙著他答應下來，但不知怎麼的，耳邊響起的，是從奶聲奶氣的一聲聲「寶玉」，到少女清脆的「寶玉」……
「我、願意的。」
話說出口那一刻，心裡有什麼有什麼東西一下子斷掉，然後整個人清明起來，笑著點頭，認真道：「我願意。」
既然寶玉答應下來，鄭院長又樂見其成，這門婚事迅速的就被賈母親自敲定，一應所出皆從她的私房裡拿的，府裡的人早就知道老太太對寶玉偏疼，雖然心裡有些嘀咕，到底還是習慣了的。
而作為當事人，寶玉和陳子虞原本都沒往那方面想過，此時突然變成了未婚夫妻，再見面的時候還有些尷尬羞澀，以至於兩人都不敢直視對方。
畢竟寶玉是經常要去拜見老師的，陳院長在書院的院子就那麼大，有意無意的總會碰面，少年人懵懂的情思最是美好，曖昧朦朧，偶爾一個不經意的對視，或是見一物想起某一個人，都會在心間引起漣漪……
隨著時間的增長，這對未婚小夫妻的感情在慢慢升溫，偶爾回到榮國府，總要被人打趣幾句，寶玉自覺應對久了，臉皮也厚了幾分，自認自己是極為淡定的了。
只是待他聽到林姑父正準備為表妹定親之時，心中總有一股悵然若失揮散不去，便習慣性的想要與璉二哥哥述說一番。
也不是休假之時，謊稱家中有事與老師請假從書院離開，進了京城之後，寶玉未回榮國府，而是從林家門前經過直奔四譯館。
下人不知為何，但還是繞了路駕著馬車停到了四譯館門前，著人通報了一聲，賈璉親自出來接寶玉。
「你今日怎麼突然來了？」引了人進來他自己的辦公的屋子，賈璉讓隨從少了壺熱水，親自給他沏茶，「這是用咱們家的好茶跟這兒的老大人換的，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寶玉看到桌子上鋪散著的書籍紙張，規矩使然並未直接去看，而是指著上面問：「璉二哥哥可是在忙？」
賈璉看了一眼，不在意道：「只是些別國典籍，我翻譯著看看。」
賈寶玉點頭，隨即端起茶杯輕啜一口。
「你還未說今日怎麼過來？還未到休假之時吧？」
「……」寶玉沉默良久，隨即似是不經意的問道：「聽聞黛玉妹妹也要定親了，是哪家的公子這般有福氣？」
賈璉喝茶的手一頓，抬頭看向寶玉的眼睛，探尋片刻並未如自己所想有別樣的情思，帶著幾分不解道：「你就是為了這事下山的？林姑父是有打算，只是人選還未訂下，不過他疼愛表妹，想尋一人口簡單家庭和睦長輩慈和的書香之家。」
「如此也好……」
「怎不見你對家裡其他的姐姐妹妹這麼上心？」他今日既然來了，賈璉又未從他神情中看出什麼，便又出言打探，有什麼總是要掰開說清楚才好，免得越想越深陷其中。
而寶玉此次過來，也是確實想要吐露一番心聲，便有些茫然道：「家裡的姐姐妹妹我都是珍重萬分的，只是突的聽聞黛玉妹妹訂婚，一時間心裡總有些難言的滋味……」
「這是為何？」
「寶玉不知……」
賈璉見他雙眼滿是懵懂，心裡也有幾分心疼，他們做長輩的總是用自己的想法去左右自己能左右的一切，有的時候確實是自以為是了……
「你常年在書院，與家裡的姐姐妹妹也沒甚太多相處的時間……」說著，賈璉伸手輕輕拍了拍寶玉的腦袋，低聲道：「女兒家在這世道總是艱難的，咱們都希望她們能夠過得好……」
「我當然是希望家裡的姐姐妹妹都好。」
「這就是了。」賈璉微微勾起唇，眼神中帶著些許溫柔的看著寶玉，「璉二哥也不能知你所思所想，只咱們都是男兒，自然是要讓著些姑娘家的，成親後一身榮辱全系於一人，珍珠還是魚目，要看你自己了……」
從四譯館離開之時，寶玉也並未真正理清自己心裡到底是如何想的。而今兒兩人之間所談之事也再未有外人知道，寶玉似乎仍然是那個寶玉。
只後來，黛玉出嫁，寶玉也給這個表妹添了妝，那是一匣子品相極好的珍珠，潔白無瑕的險些晃了人的眼睛。
再後來其他女孩兒出嫁，寶玉也都各有添妝金銀首飾不等，並未顯出黛玉的與眾不同，所有人都道寶玉是愛護家裡的姊妹，只賈璉知道還是不同的……
番外 關於巧姐兒
賈家並不常帶家裡的女孩兒出門做客， 即便出席宴會，通常也都是熟識人家的， 而且男女不同席， 基本也是很難看到巧姐兒的。
但不管是夫人還是小姐們， 都會喜歡巧姐兒， 大概是長相討喜看著又覺得無害，面對她的時候就下意識的會覺得輕鬆。
以至於若是哪次王熙鳳出門做客沒有帶著她， 不少人都會問一問家裡的二小姐為何沒出來，倒是漸漸的成為賈家在外頭最受歡迎的人。
待到漸漸長大了，巧姐兒更得各家夫人喜歡， 不少人家都與賈璉夫妻說過想要結親， 其中也不乏一些極其好的人家， 只不過多數都是家中幼子。
這對王熙鳳來說簡直是甜蜜的煩惱， 大姐兒的婚事當初夫妻兩個也是挑了又挑， 最後嫁作宗婦，日子過得也是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到了巧姐兒這裡， 找一個不需要承繼家業的次子自然是會過得很輕鬆的， 兩夫妻也是這麼打算的，只是這選擇範圍一多起來， 王熙鳳自然就有些無從下手眼花繚亂了。
「我就覺得慶柏挺好的， 人又憨厚又與咱們巧姐兒自小熟識。」賈璉這心態就一個，只要巧姐兒過得開心，家世什麼的完全無所謂。
王熙鳳也知道賈璉一直都拿曾慶柏當作女婿來看的， 只現在有更好的人選，她這眼光不自覺的就有些挑剔起來，「不說家世之類的，這也長得太壯了些……」
「可你女兒就喜歡學武之人。」
賈璉與曾靖淮多年的友情，兩家交往也甚密，前幾年邊關有戰事他們離京了幾年，如今回來再相聚，巧姐兒還記得曾家的這個哥哥，提起的時候仍然是滿眼崇拜。
其實他自從曾慶柏去了邊關，再回京堅定地依然要從戎，他結親的念頭已經不那麼強烈了，畢竟什麼年代上戰場都擁有很多不定因素，他總不想拿女兒的未來做賭注的。
只是巧姐兒這幾年雖說抽條了些，在外行動間也都是個有禮有度的大家小姐，但眼神依然可以看出這是個活潑的姑娘，賈璉寵著她，便不捨得不如她的意。
所以若是巧姐兒真的喜歡曾慶柏，賈璉也願意成全，因為他也說不清楚若是心中有個遺憾留存一輩子，是不是更讓人難以釋懷……
王熙鳳顯然與賈璉有不同見解，「咱們女兒根本沒開竅，那點兒喜歡與情愛無關，何必非要把兩人湊到一起？」
說著，拿出後日宴會的請帖，指著上頭宴請人的名字道：「就這家，家世出眾且不說，他們家二兒子也是一表人才，還彬彬有禮，不比曾家的小子強多了？」
賈璉撇了一眼那名字，立即就拒絕：「他們家家世確實是好，但這二兒子自小受寵，全沒半點主見，不是良配。」
「巧姐兒不也是被你寵壞了嗎？」嘀咕完，王熙鳳也知道賈璉在外面肯定知道的更多一些，對這宴會也沒那麼有興致了，隨手放到桌子上去，說道：「反正好人選總是多的，曾家再好，他們動不動就要上戰場我就不願意。」
賈璉與曾靖淮多年的友情，兩家交往也甚密，前幾年邊關有戰事他們離京了幾年，如今回來再相聚，巧姐兒還記得曾家的這個哥哥，提起的時候仍然是滿眼崇拜。
其實他自從曾慶柏去了邊關，再回京堅定地依然要從戎，他結親的念頭已經不那麼強烈了，畢竟什麼年代上戰場都擁有很多不定因素，他總不想拿女兒的未來做賭注的。
只是巧姐兒這幾年雖說抽條了些，在外行動間也都是個有禮有度的大家小姐，但眼神依然可以看出這是個活潑的姑娘，賈璉寵著她，便不捨得不如她的意。
所以若是巧姐兒真的喜歡曾慶柏，賈璉也願意成全，因為他也說不清楚若是心中有個遺憾留存一輩子，是不是更讓人難以釋懷……
但說到底這件事兒到底還是要看巧姐兒的意願，說實話經了寶玉那一事，他現在的生活確實過得很愜意，他自己應該也很滿意，但若是有兩全其美的法子，他也願意勸一勸賈珠的。
所以對自己的女兒也是一樣，他希望她好，也希望她開心。
王熙鳳帶著巧姐兒和喜兒去參加宴會，賈璉則是和柳定一起坐在酒樓裡喝酒。
「今年夏天咱們還沒去莊子上避暑呢，準備什麼時候安排起來？」
賈璉從鴨腿上撕了一塊兒肉下來，有幾分無奈道：「我最近正在據理力爭留在四譯館，已經初見成效，等落定了肯定就安排上。」
「這誰家不是為了前途使盡渾身解數，偏你有了機會還要窩在四譯館裡。」
「四譯館多好！小爺去了鴻臚寺也是個小嘍囉，可在四譯館裡，等到老曹退了，我就是妥妥的接班人，多自由！」
去年的時候各國來朝，有幾個蠻夷之人以為沒人聽得懂他們說話，就隨意侮辱本朝人，正巧賈璉當時在外邊兒浪碰個正著，嘚嘚嘚的懟了他們一頓，當時雖說沒人知道他們具體說的是什麼，但他也著實出了一把風頭。
這就有了後來賈璉被暫時抽調進接待外國使團的官員中，雖說這些人礙于榮國府對他還算客氣，但著實累慘了他，之後論功行賞的時候，賈璉當著聖上一頓慷慨陳詞誓要留在四譯館的話也沒阻止鴻臚寺挖四譯館牆角的行為。
賈璉真的是動員了自己所有的人脈，非常堅定的表示就想留在四譯館，外人都當他神經病，他自己就覺得四譯館適合他。
畢竟別的地方也不可能像四譯館這樣，不用點卯不說還可以偶爾出去踏個青，就問累成狗的官員們羨不羡慕，可他們就是嫉妒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所以等到他基本得老死在四譯館成為事實，賈璉立即就帶著王熙鳳還有賈家所有的孩子們一起去了莊子上避暑。
這是每年都必經的活動，除了黛玉和大姐兒出嫁少了兩個人，其他孩子們還是很開心的就一起出行了。
喜兒是個安靜的性子，巧姐兒雖然照顧她，但是並不愛跟妹妹玩兒。一到了莊子上，都不休息，帶著丫鬟們便跑出去玩兒。
跟柳定他們並沒有約在一起，賈璉只告知了一聲便先行前往，第三日才陸陸續續見到了其他朋友們過來。
柳定的小女兒琪姐兒比喜兒大了兩歲，卻最喜歡巧姐兒這個活潑的姐姐，一過來行了禮立即便問賈璉：「璉二叔，巧兒姐姐呢？」
「知道你們要來，她帶著人去抓魚了。」說完，賈璉看向洛旻，溫和道：「恭喜你考中舉人。」
洛旻回以一禮，動作行雲流水，看著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對他賈璉就不需要那麼客氣，直接拍了兩下洛旻的手臂，帶著眾人進去。琪姐兒要去找巧姐兒，賈蘭等人與兩位長輩說了一聲便帶著他們過去了。
在自家莊子上，又那麼多人，也不用太注意規矩，所以孩子們都愛出來玩兒，一路上說說話便來到了河邊，遠遠的就見到巧姐兒伸手指著河裡比劃，神情十分爽朗。
「巧兒姐姐！」
巧姐兒回過頭來，臉上還帶著燦爛無憂無慮的笑容，見到眾人，立即抬起手輕輕揮了揮。
琪姐兒見了，也回了一個笑臉提著裙子快走幾步來到巧姐兒身邊，撒嬌的抱著巧兒姐姐軟乎乎的的腰身。
其他人在後頭看兩個姑娘這樣好，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而洛旻一直在看著一個人……
承恩侯府的嫡孫洛旻是被寄予厚望的世家繼承人，而巧姐兒是備受寵愛的孩子。
洛旻在還沒有變成長大後那個聞名京城的洛公子時，一言一行都在規矩禮儀期望之中束縛著，看到巧姐兒的那一刻便知道她一定被家裡人極寵愛，否則笑容不會是這樣的……沒有陰霾。
就像人天然的就會趨利避害一樣，人們也喜歡暖洋洋的東西，洛旻也喜歡巧姐兒，覺得看到她的笑容便也會想要笑的很舒服很開心。
然後慢慢的就想，如果她是獨屬於自己的就好了……
只是璉二叔一直都對曾慶柏青眼有加，就連巧姐兒也每每聽到曾慶柏都眼睛亮晶晶的，他當然看的出那裡面並沒有愛慕，但到底意難平。
他也嘗試過更努力的練武，可除了身體更結實並沒有變得健壯，一年只能見那麼幾次，他也沒機會投其所好，要不是前幾年曾慶柏不在京城，還不知道要如何心塞。
此時當著眾人的面，他也不方便找她說話，便只靜靜的靠在河邊茅亭的柱子上，那女孩兒在與旁人笑鬧……
林珂向來聰慧，再加上洛旻當著他們的面前世也並未掩飾自己專注的目光，只是在長輩們面前收斂而已。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掩藏不了的，其他人在那邊陪著兩個女孩兒抓魚，林珂坐在石凳上面向不遠處的幾人，淡淡的說：「你根本不在璉二哥為巧姐兒選婿的標準之內，聰明的就該及早放棄。」
「標準？」洛旻並不認同所謂的標準，收回目光看向林珂，臉上難得沒有了笑意。「璉二叔想她平安喜樂，笑顏始終如一，我也是如此，為什麼我不可以？」
「那承恩侯府呢？承恩侯府需要的宗婦是巧姐兒這樣的姑娘嗎？」
「承恩侯府有洛旻便已足夠。」
林珂沉默，若是洛旻這樣說，他確實是無法反駁，誰不知承恩侯府的洛旻是驚才絕豔之人，未來必定是前途似錦，他敢這樣說便是真的能夠做到，他有這樣的自信。
可是，「最重要的不是巧姐兒嗎？她對你沒有其他心思。」
洛旻背在身後拿著扇子的手慢慢攥緊，一字一句的說：「她對別人也沒有。」
「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你有機會。」
「那是我的事情。」洛旻看了一眼身量比自己矮不少卻極愛多管閒事的少年，漫不經心的突出一句：「小叔叔。」
「你叫誰『小叔叔』呢？！」林珂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這個不要臉的人，京城裡說他『溫文爾雅』的人都眼盲嗎？
洛旻卻懶理他的追問，在小姑娘看過來的時候嘴角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寵溺的看著她，等到對方沖著他笑了一下，洛旻的眼瞳一閃，更加黑亮幽深。
巧姐兒一向敏銳，但這裡的人都不會對她心存惡意，所以她在他們面前也從來都是成天傻樂的樣子。
抓魚的農戶都是熟手，本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抓完，只是一群少爺公子在這兒看熱鬧，他們便也存了些討巧的心思，所以才許久才結束。
而下人們提著魚簍回去，正值年少的孩子們踏著正午的陽光和清脆的鳥鳴走走停停，總是被路邊的風景牽引住視線，倒是不如有人始終只朝著一個方向走，停下也只看著一處……
回去的時候曾家父子也到了，巧姐兒腳步更歡快幾分的邁到兩人面前，踏踏實實行了個禮才笑著問道：「曾伯伯和慶柏哥哥什麼時候過來的？我們在河邊抓魚，怎麼不過去看？」
林珂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洛旻，見他眼皮微闔，唇角還彎著，並不露其餘神色，突然覺得，不懂情應該也是一件好事……
巧姐兒還在與曾慶柏說話，曾靖淮見兩人也算是兩小無猜，幾個孩子去另一邊吃飯，只他們三個的時候便問賈璉：「我說璉二，看他們小兒女兩小無猜，不如咱們就把這兒女親事定下如何？」
賈璉頭皮一麻，正待要解釋，旁邊的柳定突然插話：「巧姐兒這年紀也不大，完全可以再看看，再說你們家說不準什麼時候又離京了，哪裡有嫁在京中見面來的方便？」
曾靖淮一聽，爽朗的笑問：「該不是柳兄也想說給家裡的二小子吧？哈哈哈，一家有女百家求，璉二你多看看無妨。」
柳定只但笑不語，賈璉這時候有人解圍，又見曾靖淮絲毫沒有芥蒂，便一拱手，略有些抱歉道：「都是好兒郎，我和巧姐兒娘各有中意與憂慮，便全憑我這女兒的意願。」
「那看來我家應該更得巧姐兒的意。」畢竟巧姐兒一向的喜好實在是鮮明，所以曾靖淮便笑著沖柳定一舉杯，好不得意。
柳定只笑著回敬一下，並未出聲，只待午後各自回去休息之後，來到洛旻的屋子，看著自己面如冠玉的侄子，無奈道：「璉二在曾靖淮面前說巧姐兒定給哪家，要聽她自己的意願，你自己試試吧……」
眾人都以為是他這個長輩帶著洛旻出來放鬆，殊不知洛旻為了這幾日，每每都要通宵達旦忙幾日才能擠出點時間，柳定有時候都覺得奇怪，為什麼承恩侯府一堆精於算計的人會把繼承人養的這般，這般……
唉——也不知廢了多少心力才不曾讓表哥他們反對。
洛旻不知表叔何時走的，只眼睛盯著手裡的書看了許久，一直都並未翻開下一頁。
其後幾日，洛旻並不曾像表叔以為的那樣有什麼作為，而是不遠不近的望著那個沒心沒肺笑著的姑娘，偶爾才回頭來叫他一聲「洛哥哥」。
待到洛旻下午要提前回去，琪姐兒把巧姐兒帶著來到他面前，之後便在她身後沖著表哥眨眨眼睛，一轉身離開這涼亭。
巧姐兒回頭只見到了琪姐兒的背影，也沒有多想，轉過頭便笑著問：「洛哥哥，怎麼這幾日就要回去了？」
到底孰近孰遠是騙不了人的，眼神、語氣甚至是……距離，洛旻微微垂眸看著兩人間的間隔，仍然不捨得讓這個姑娘受到絲毫怠慢，勾起唇角便道：「家中還有事務，無法多留。」
「那多可惜，明日大家還說要去登山看日出呢！」
「真的可惜嗎？」隨便一句話就能喜能憂，洛旻卻甘之如飴。
「當然！」
洛旻的笑容一下子雲朗風清，兩個人離開涼亭，中間隔著兩尺遠向河邊走去，「聽聞璉二叔要為你甄選親事？」
一說起這事兒，巧姐兒嘴角就垂了下來，抱怨道：「一提起這個就好煩啊，為什麼一定要嫁人呢？」
「世事如此，特例獨行者難容于世。」洛旻微微側頭，看著被寵愛了十餘年的巧姐兒，「你是個聰明的姑娘……」
巧姐兒踢開腳下的石子，靜默無語片刻，才抬起頭看著前方，語氣歡快道：「反正爹爹和娘親會為我考慮周全的，我只要好好過就好啦！」
「你這樣的姑娘嫁給誰都會讓自己開心……」洛旻停下腳步，見她疑惑的回望過來，認真直白的問：「為何不是我呢？既然你不在意，不如嫁給我。」
「洛、哥哥！？」
「嫁給我。」這樣的話對一個姑娘說出來是十分唐突的，可洛旻眼神十分堅定，「除了從榮國府到承恩侯府，與家人不能日日見面，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讓你不快樂，包括我雙親長輩宗族，以後就算是恃寵而驕，我也護著你。」
「……」巧姐兒震驚的向後退了一步，一時間呐呐無言。
洛旻也不忍逼她，灑脫一笑，道：「等你們回去，我家裡就請媒人去榮國府提親，這段時間你可以想好，即便……最後拒絕，也無需有愧疚，承恩侯府依然會為我選擇合適的未婚妻。只是洛哥哥總希望你好的……」
自他走後，巧姐兒無論做什麼，耳邊似乎也總會響起他對自己承諾「就算是恃寵而驕，我也會護著你」的話，不自覺的就會失神。
其他人看在眼裡，面面相覷卻到底沒有說什麼。賈璉也知道她是從與洛旻單獨說過話之後才如此，一對少男少女，他再如何遲鈍，也發現了不同，竟是不曾想到他有這樣的心思……
強忍著沒有問，回到榮國府後第一時間便與王熙鳳兩個人在屋子裡一吐為快。
王熙鳳也聽說過承恩侯府的洛旻，那是京城多少人家都想要招做女婿的人，竟然對他們家的巧姐兒有意，任誰聽了都有些不敢相信。
賈璉還想從對方那裡得到什麼話來一解他這震驚之情，沒想到說完之後兩人相顧不言，誰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有一點，不是對方不好，只是夫妻兩個都不認為承恩侯府對巧姐兒是合適的婚事。
卻不想，第三日媒人就上了門，就連承恩侯也隨同一起前來提親，誠意十足。
「這……」賈璉臉上只客套的笑，並不見太多喜色，為難的問承恩侯：「您就不反對？我們自家的姑娘自家知道，她是個憊懶貪玩的性子，與貴公子可能有些不般配……」
承恩侯對賈璉也算是多有瞭解，今兒得了兒子的拜託前來，自然是知道其中情況，也沒有介意他明顯拒絕之意，只誠懇道：「旻兒與我說了，今日無論咱們兩家做不做的成親家，都無礙兩家的交情，不過在做決定之前，還是問一下令千金的意見。」
賈璉看了一眼承恩侯旁邊的洛旻，到底還是點點頭，吩咐人去後頭問一下巧姐兒的想法。
「璉二叔。」洛旻在那嬤嬤轉身之前，躬身沖著賈璉誠懇道：「我待巧姐兒，願如璉二叔待二嬸那般，雖是夫，亦似父似兄似友，思在其前行不落其後，但求一許。」
京中多有閑言，說他璉二畏妻如虎，今兒突然聽一個少年如此這般說，而他父親竟然未反對……賈璉認真的看了一眼洛旻，揮揮手讓人去後院。
王熙鳳早在得知承恩侯府過來提親的時候便把女兒叫到了跟前，想要知道她和洛旻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而巧姐兒直到聽了嬤嬤的話，才看向母親，「娘，他說『即便恃寵而驕也願意護我』。」
……
前院眾人此時皆在等待答案，唯承恩侯與賈璉寒暄沒有冷場，洛旻始終沒有聲音。
待到嬤嬤回來，在賈璉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賈璉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洛旻，這才笑著對承恩侯道：「這門婚事賈家應允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至此完結，寫文上還有很多需要改進的，我會繼續努力，請支持新文《紅樓重組家庭》，一個新的故事……
作者:
星文明
時間:
2019-9-3 19:52
後面結束的好突然.感覺好像日常會繼續寫下去卻突然接到番外
然就結束了@@
最小的妹妹感覺很沒存在感.本來還想說會不會真的七仙女
然後像前面說的.靠著女婿在京城橫著走.結果也沒後續
薛家也只寫一半而已
該不會是作者懶得寫了吧@@
作者:
psychopath
時間:
2019-10-19 20:10
完結得有點突然，而且後半差不多就是做媒人，有點可惜
作者:
影二
時間:
2019-11-6 19:28
原本是看簡介覺得有趣點進來的，
沒想到內容並沒有想像中歡脫，
反而把穿越的賈璉在紅樓中悠然自得，有趣圓融地改善大廈將傾的賈府，讓大家從行為到想法都逐漸改變，
算是每個人都有了滿好的結果。
最後結束的有些突然，有不少地方快速略過了，
像是大姐兒的存在感越來越少；整治薛蟠也沒描寫到，
挺可惜的。
作者:
黑夜希
時間:
2020-11-26 04:04
認真的，四王八公竟然沒事情？
皇宮沒有人再作事端？
鏈小子可以一直hea，
不能想像
作者:
Raven_wah
時間:
2020-11-27 09:41
這麼梗直不造作的賈小鏈真不錯www
而且是篇不黑賈母又不顯偏心太過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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